《南风等北》 第1章 被绑架 这怕是北芷秋有生以来住过最破烂的地方了,四面墙,一个小窗,这屋子全凭这窗子采光。 北芷秋审视着周围的一切,目光定在那小小的窗上,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实在是太小了,屋子照亮都成问题,要从小窗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到底是谁绑架了她呢,北芷秋实在不明白。 难道是敌国绑架她威胁北帝?不对,北帝宠女是真,可绝不会拿江山社稷开玩笑,敌人不是傻子。 那么到底是谁呢?北芷秋实在是想不通,她平日里待人不薄,不会树敌,要不是北明摇死活要出来,她不会私自出宫的,也就不会在大街上就被抓来了。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嘎吱”一声,一束光从头顶传来,北芷秋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好久没有见到光,眼睛特别不适应。 睁开的时候,屋子的顶部打开了一扇门,从顶上往下架了一架梯子,几个男人下了来,为首的是一个独眼人,一只眼睛用黑布遮了起来。 原来她怎么都想不通,这四面是墙的屋子如何进出,原来出口在这顶上。 “哟!都是大美人呢!”独眼人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眼光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会儿,一脸色相,像要生吞了人似的。 北芷秋看了一眼,还真是,这屋子里大约二十个妙龄女子,个个倾国倾城,且都穿着不凡,一看就知道时大户人家的姑娘,北芷秋是乔装过的,这么一比较,她一个公主倒是像极了平常的人家的丫头,毫不起眼。 “老大,要冷静啊,还有正事要办呢!”独眼人身后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小厮提醒独眼人。 独眼人不耐烦地瞪了小厮一眼,“我难道不知道,要你提醒?把人带走” “是是是”小厮连忙后退。 几个男人上前,示意姑娘们从楼梯上去,这些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个个吓得话都不敢说,腿脚都不好使了,直打哆嗦。 见状,几个男人毫不客气地推搡着,强迫大家出来,一脸色相却毫无怜惜之心。 北芷秋计划着,如果出去,应该就有机会求救了。 北芷秋一群人被蒙上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几个男人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做事却不含糊,生怕被人记住了走过的路。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眼前是一个小院,停了约莫二十顶轿子,每顶轿子边守着四个人,这轿子倒也不差,颇有气派。 “各位小美人,上轿吧”独眼人作了个“请”的手势,眼睛却直溜溜地盯着他跟前的女子,毫无形象可言,那女子被看得又气又无奈,不敢发声,乖乖地进了离她最近的轿子,其余人也各自上轿了。 轿子停在了一道峡谷前,峡谷两边是绝壁,陡峭高耸,光溜溜的石壁上寸草不生。峡谷的通口有大量人把手着,一律着黑衣、戴铁面具。 独眼人在跟守门的说着什么,一副谄媚的样子,北芷秋的轿子离得太远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见独眼人被一脚踹出了好远,而后念叨着“不敢了不敢了”回到轿子队伍。 独眼人受了气,一路上对几个下人又打又骂。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停在了一家客栈前,眼前灯火通明,与一路上的乌漆嘛黑对比鲜明。 “都给我下来”独眼人踹了一脚最前面的轿子,一张凶悍的脸上写满了不满。 姑娘们下了轿抱在一起,在独眼人的逼迫下渐渐后退,个个颤抖着哭泣,却不敢发出声音。 北芷秋的轿子在队伍的后面,一下轿,就看到一群女子被独眼人逼得连连后退的情景。 “一群没用东西”独眼人骂骂咧咧,“来人,把这些娘们都给我送到二楼去,老子今天要好好享受” 正准备招呼大伙儿的店小二被吓得愣在门口,招呼也不是,不招呼也不是。 “说你呢,看什么,老子把这间客栈全包了”独眼人指着店小二,见店小二愣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一飞脚,小二连连退了好几步,大口吐血。 里屋的掌柜听见响声赶了出来,“哎哟,大爷,您这出出气就行了,可别气坏了身子” 那掌柜的是个大姐,虽然年龄去了,却是风韵犹存。 独眼人看出来的是个妖娆的女人,也就没什么气了。 “今天这家店不许住其他人,给我最好的几间房”独眼人一边吩咐一边在姑娘们面前转悠。 独眼人的举动让北芷秋猜到非常厌恶,便悄悄地退到树下,抹了点树干上的灰在脸上,她本就在人群后面,无人注意,只是门口有人把手,不然要是悄悄逃了的话就好了。 “这个姑娘给我送到我房间,其余的兄弟们分了吧”独眼人拉过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 北芷秋定眼一看,那人出落得十分水灵,说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 青衣女子眼眶瞬间红了,不停地挣扎,可她那样的力气,怎么是独眼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独眼人抱住了。 “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要是你想做官,我也可以满足你”女子哭出了声,眼底净是绝望。 “哈哈哈,要钱要权何用,我就要你这美人”独眼人嗅着女子的头发,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 “啊!”独眼人惨叫一声,抱着流血的手臂指着青衣女子“你这贱人敢咬我,给我把她衣服全拔了” 一群人立马将女子围了起来,个个色相尽现。 “我看谁敢动我”青衣女子拔下头上的金钗,抵住纤细的脖子。 “我是北阳王府大小姐,我爹是北阳王,倘若我死在这里,没人可以逃脱”她双眼发红,弱小而又坚毅。 众人确实不敢上前,齐刷刷地看向独眼人。 “看着我干什么,这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了?不拔衣服也行,她不是求死吗?成全她。” “你当真不怕我北阳王府?”青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北芷秋也被独眼人惊到了,北阳王乃秋明国万人之上,这独眼人竟说杀了他女儿。 “怕?我当然怕,不过听说北阳王府女眷很多,你穿着华丽,但是出门只带两个小斯,怕是在王府也不招待见” 独眼人轻蔑地看了青衣女子一眼,女子像犯了错的孩子般惊恐。 北芷秋一怔,这独眼人看上去虽然鲁莽,没想到心居然这么细,要从他手上平安脱身,怕是不容易。 “求求你,放过我”女子扑通一下跪在了独眼人面前,脸上布满绝望。 见状,独眼人轻笑着,鄙夷之色显露无疑,“我自然是不舍得杀你这大美人,这样吧,你自己把衣服脱干净,然后去楼上等我,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青衣女子抬头,惊恐万分,而后像失魂般,又似做了好大的决定,咬牙开始解开胸前的小带。 衣衫滑落,独眼人就像看着一道美味的食物般看着她。 “不要”北芷秋从人群后面急忙跑上前。 北芷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本来只想求保全自己,可怎么也忍不了一个女孩被这么欺负。 捡起了青衣女子已经脱了的外衫,重新给她披了回去。 “臭丫头你找死”独眼人急步奔来,一脚踹向北芷秋。 第2章 阿芷 北芷秋从未习武,哪里会是独眼人的对手,好在她早有准备,连连躲闪,虽有点狼狈,不过勉强逃过一劫。 “其实这个时候你最需要的是能帮你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温柔乡,对不对?”北芷秋见独眼人还要继续攻击她,她索性也不躲了,就站在那里。 独眼人一怔,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居然不躲了,还能说到点上,他居然是小看了她。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独眼人的语气满是质疑,不过倒是停下了,没有再冲向北芷秋。 见他不再攻击,北芷秋心下舒了口气,要是他真下手,她肯定是任其宰割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时间的话,我应该是昨天傍晚被抓来的,而这些姑娘有些比我早来好久,有些是刚刚才被抓来。” 她记得的,北明摇在外疯够了打算回宫的时候,又被街边卖艺的戏子吸引了,她们是偷偷跑出来的,并没有带随从,北芷秋一个人落了单,而后又被独眼人一行人抓了来,那个时候,正是昨天傍晚。 “这个应该傻子都能推出来” “……”好像说的也是。 独眼人语气虽不屑,目光却上下打量着北芷秋,北芷秋哪能看不出来他已是穷途末路,才会把她当作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便把猜到的一齐说了。 “加上我,这里的姑娘一共二十人,一眼看去,个个样貌非凡,适才又带着我们到了那无门山庄,想必你是有求于人,可是,你吃了闭门羹”北芷秋定眼看着独眼人,字字铿锵有力。 其实她是原来没有多大把握的,但在之前看到了“无门山庄”几个字,再加上独眼人后来的行为,她就确信了几分。 北芷秋虽然没听清楚独眼人当时说了什么,却看清了“无门山庄”几个字,说起来,这个地方和秋明国皇室倒是有些渊源。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独眼人一副很不满心思被人看穿心思的样子。 北芷秋笑了笑,“其实我是将军府二夫人的丫鬟,平日里后院的明争暗斗见得多了,自然事事都留意三分”没办法了,独眼人显然不喜欢被人看穿,只能讨好他了。 有了青衣女子的前车之鉴,是断断不能表露公主这个身份的,她的穿着可比青衣女子朴素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独眼人并不怀疑她的说词,她的穿着也确实像丫鬟。 “我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让无门山庄的人见你” “呵!一个丫鬟而已,你当你是将军?敢在我面前卖弄” “你应该相信我,我从小就在将军府长大,见过了太多的权势阴谋,自然也学到了不少”北芷秋信誓旦旦地保证,现在,她已经不再惧怕独眼人了。 其实将军府二夫人早已故去,只是莫将军爱得太深沉,一直保留头衔罢了,先前说是二夫人的丫鬟,也只是在试探独眼人究竟对官家之事了解多少,现在看来,他只是在市面上混了多年,有些胆量罢了。 “况且你们这里这么多人,还怕被我戏弄不成?你大可以放心,我肯定跑不了,如果我能帮你,你的问题就得以解决,相反,如果我失败了,死在无门山庄,你也没有什么损失” “老大,我看这丫头长得非常好,也挺机灵的,要不咱试试吧,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啊”独眼人身后的一个随从在独眼人声旁细语。 这可正中北芷秋下怀,她可正愁怎么说通独眼人呢。 “混蛋,老子的事用得着你操心?” “是是是”下属急急后退,生怕独眼人给他一脚。 独眼人转头看向北芷秋,“好,你说说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找机会打你个措手不及!当然,话肯定是不能这样说滴! “你是这里的老大,自然你是最机智的,我的办法也只是小聪明而已” “嗯嗯”独眼人显然很喜欢被人奉承。 “其实我本身长相不错,这是这身衣裳太俗了,这样去肯定不会有人看上我的,我瞧那位青衣服的女子穿得不错,不如我和她换换” “行,你和她上去换,不过不要耍花招” …… …… “谢谢你”青衣女子为北芷秋扎好发髻,插上了最后一根簪子。 北芷秋换上青衫,脸上的树灰也洗净了。 “你这裙子真好看,做工也好,你肯给我,我该谢谢你才对”北芷秋并不喜欢受人恩谢,北帝对她教导多年,救人于水火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青衣女子笑了笑,她哪里不懂这是对方的推脱之词,与她换了罗裙,穿上寻常丫头的衣服,不再耀眼,其实是一种保护。 “我叫顾嫣青” 北芷秋回头,顾嫣青正对着她笑,明媚无邪,虽然身着素衣,却挡不住眼底的清澈。 后来的后来,北芷秋忘了和顾嫣青的过往,却记得,曾经的顾嫣青,眼底干净得让人神往。 “我叫阿芷“ “阿芷,这名字真好听”看得出来,顾嫣青是真心夸赞她,她的神情,和记忆中的某个人一模一样。 过往像开了闸似的涌来。 “我叫你阿芷好不好,这名字真好听” “阿芷,真好听,真好听” 是啊,阿芷这名字真好听,可是却没有曾经唤它的人了。 第3章 初见慕沉楠(一) 独眼人将北芷秋送到无门山庄山脚下后便让她独自上山,这山陡峭凶险,除了一条通往山顶的路外几乎没有其他路径。 北芷秋找不到逃跑路线,就只能去沿路去无门山庄,但若是她在无门山庄闯了祸,也怪不到他独眼人身上。 真是狡猾! 活了这么多年,北芷秋还是第一次走山路,还是夜路,脚底都磨出泡了,也没到达山顶。 终于见到无门山庄了,天刚吐白,还有些雾气笼罩着,上山的路蜿蜒盘旋,不敢相信,她就这么一步一步走上来了。 一番交涉后,守门护卫始终不相信北芷秋。 “这是本宫的令牌,劳烦你交予你们庄主,他自会知晓我的身份”北芷秋将令牌递给守门的统领。 令牌本来是不能轻易离身的,只是目前情况危急,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那请在此等候” 见他应下了,北芷秋放心了不少。 无门山庄与秋明皇宫渊源不浅,北芷秋对无门山庄会不会收留她毫不怀疑,只是,她有以往的人那么幸运吗? 想想真是够倒霉的,北芷秋向来遵守宫规,只偷偷跑出来这一次就被绑架了,平日里众多皇子公主屡次违规也不见出事。 也不是气愤其他人平安,只是这么一比较,真的好悲催。 难道是坏事做多了,或者是上天嫉妒她美貌? 苍天哪,以后再也不敢了偷偷出来了。 “公主,庄主有请”守门统领已经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女子和几个小厮。 那女子行了个礼,“公主,请跟我来” 这名女子唤作蕴姑。 “有劳了”北芷秋回笑,随众人进了山庄。 山庄里不似外边悬崖峭壁,倒是草木丛生,树木参天。 穿过长长的走廊,才到了一处小殿,北芷秋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山庄真大。 “公主,请在此处用茶,我等去请庄主” 蕴姑说完,不等北芷秋回话,就退出了殿外,不见踪影。 看来,无门山庄势必要给她个下马威了! 北芷秋倒也不急,至少在这是安全的,北帝为了将无门山庄招安,用了许多办法,强攻绞杀不行,便送了无数美女,结果第二天都被毫发无损地送回去了,包括秦曦悦,秦太师幼女,当今皇后的妹妹。 早年北帝绞杀无门山庄,就是秦太师的主意,无门山庄若要恨到拿女人开刀,秦曦悦首当其冲,哪还有命回去。 北芷秋分析着,悬着的心安了几分。 就这么呆着其实已经很好了,像往常的女人一样被送回去,再将独眼人的恶行告诉外祖父,求他救人,两全其美! “哈哈”要不是学了这么多年礼仪,北芷秋差点笑出声来。 …… …… 天都擦黑了,也没见半个人影。 北芷秋滴水未进,这会儿已经饿得两眼发昏了。 秦曦悦同她说过,被送到山庄以后,基本上没有吃东西,也无人看管,第二天一早,就被送了回去。 回忆着秦曦悦说的,北芷秋找到了殿后的厨房,确实,啥都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北芷秋不禁轻笑一声,北帝说过无门山庄不滥杀无辜,果然是真,不过送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千金,哪里会做这些! 可她不同,这一世虽然没干过,可前世的记忆是有的。 依照前世的经验将火生好,下锅煮了米,炒了菜,她做菜的技术虽不高,填饱肚子的功能还是有的。 一个人而已,北芷秋没有将饭食端到大厅,只在厨房安起小板凳吃了起来,菜不多,一菜一汤,把菜放到高的板凳上,自己蹲着吃。 那样子,楚楚可怜又好笑。 于北芷秋而言,填饱肚子就行了,这一世,她还没有吃过苦呢!这些根本不算苦! 吃饱喝足,就该洗洗睡了,显然这是个偏殿,不是起卧的地方。 北芷秋觉得好笑极了,平日送来的姑娘,怪不得回去后一个个无精打采,原来是饿极了又没有睡好! “这可难不倒我” 爬在桌子上一样可以睡! 恍恍惚惚,老师叽叽喳喳地讲,前排的同学脑袋摇摇晃晃,眼皮忍不住打架,就这么,在不安的心理上,伴着老师的催眠曲,睡去… 哪个同学推了一下。 老师来了?…… 迷迷糊糊的睁眼,还没清醒,就坐直了身体… “下次再也不敢了…”还看不清眼前,只得用力眨眼睛。 “想不到堂堂秋明国公主,居然会做饭!” 这是谁的声音?班主任?不像,年级主任?也不是。 到底是谁呢? “嗯,那个,我不是故意……”话到嘴边,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视野一下清晰了起来…… 一张冷漠俊美的脸出现在眼前。 “啊!” “啧…公主就这么点胆识!”男人两步踏去,坐在对面雕花凳子上,面色冷峻,双眼毫无温度地看着她。 北芷秋懵了,这人是谁?秦曦悦说她冰清玉洁,到了这里以后一个人都没见到,更别说男人了。 那这个人怎么解释? “怎么不说话?”男人一脸漠然,审犯人般质问着她。 “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他声音冰冷到极点,语气越来越不善。 下一秒,男人一把捏住了北芷秋的肩膀,剧痛从双肩传来。 真的太疼了! “因为我喜欢做饭”北芷秋感觉这个男人能立刻将她了结,浓烈的求生欲充斥着她。 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仿佛自己为鱼肉,任人宰割却无能为力。 几乎同时,男人不仅没有松手,还加紧了分,“你在骗我,你根本不是公主对不对?”他眼底布满血红,让人恐慌,“回答我,是不是?” “是,我是秋明的大公主!”北芷秋几乎是吼出来的,这种随时会被了结的滋味太恐怖了。 闻言,他的气息稳定了点,手上的力度也小了些,“你有没有骗我?”。 “没有,我没有骗你。”,北芷秋不敢看他,这男人太恐怖了,她低着头,只能看见他腰间的带子。 “我是秋明大公主,我叫北芷秋,我父皇是北帝,母后是北后”北芷秋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了看他,眼神无助可怜。 他没有说话,只死死地盯着她。 怕他不相信,北芷秋又说了一遍“我是秋明大公主,我叫北芷秋,我父皇是北帝,我母后是北后”。 他还是不动。 “我是秋明大公主,我叫北芷秋,我父皇是北帝,我母后是北后。” 还是不信吗…… “我是……” “我相信你”北芷秋话说到一半就被截了,男人淡淡地开口“我相信你没有骗我”,如此平静,哪还有刚刚那发狂的样子。 北芷秋松了一口气,能活着的感觉真好! “那……请问你能放开我了吗?”刚刚他一直捏着她的双肩,现在已经麻木了。 闻言,他真的放开了,又后退了半步。 “多有得罪” 多有得罪?北芷秋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叫慕沉楠” “啊?”北芷秋闻言一怔。 慕沉楠?无门山庄的主人? 第4章 初见慕沉楠(二) 他来干什么? 北芷秋虽是不解,也后退了半步,行了秋明国礼仪,莞尔一笑道“无妨“ 慕沉楠没有逗留。 在他走后,北芷秋还是觉得后怕,被那种凝视死亡深渊的窒息感笼罩着。 双肩渐渐有了知觉,不再像刚才那样麻木了,却更加疼痛,难以忍受。 难道以前送到这里的人都经历了这样一番拷问? 太痛苦了! 北芷秋有太多疑问,为什么慕沉楠会来,就因为她是公主吗?慕沉楠先前断定她不是公主,为何几句话后又相信了? 难道……他会读心术?不可能,其他人相信也就罢了,可北芷秋不能,她不能以一个21世纪的思维去相信一个人会读心术。 算了,不要想这些,按照惯例,明天该送她回去了。 也是,疑惑什么呢,慕沉楠再奇怪也跟她没有关系。 只要挨过今晚就好了! “公主”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北芷秋回神,几个小厮领着一个中年妇女进来。 行过礼后,为首的小厮道“公主,庄主吩咐,请花娘为公主治伤。” “不用,我没有受伤”她可不想跟慕沉楠身边的人交涉,主子爆烈,做奴才的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殿下,奴婢看你气色极差,面无血色,应该惊吓过度”花娘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了她受了惊吓,就是不知她能不能看出这就是拜她主子所赐。 不过,北芷秋想了想,治疗也好,她是和北明摇一起偷偷出宫出事的,要是伤势太过明显,北明摇少不了被一顿责罚。 花娘说是她受惊吓,却是先检查了她的肩膀,北芷秋起始只是觉得像皮骨分离般疼,当看到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时,更是触目惊心,冷汗直冒…… 这慕沉楠,真是丧尽天良! 花娘一行人走后,又来了一批人,这次,他们将她安置在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比刚刚那里好太多了。 起码有床,可以好好睡一觉。 花娘给的药,北芷秋没有尽数用完。 脚底磨破了,一片红一片白,起了好几个水泡,有的破了,火辣辣的疼,嫩皮外翻,露出里层的肉,惨不忍睹! 被慕沉楠弄得神经压抑,都忘了脚底的疼了。 将剩下的要涂在脚上,这才感觉舒缓了些。 …… “死丫头,就你还想吞了老爷子的股份”夏岚一手端着饭菜,一边通过墙上的小窗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休想,我死也不会交出股份的”少女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脸苍白得可怕,声线颤抖,仿佛说话大了声,她就体力殆尽。 “真是够倔的”夏岚将饭菜通过小窗放进来,说是饭菜,倒不如说是猪食。 “呵呵”少女笑了,怔怔地看着夏岚。 “夏岚,爷爷给我的股份,除非我本人出面做证,不然,我就算死了,这股份也只能拍卖了做慈善,所以,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死也不会答应的” 很长的一段话,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哼,小丫头而已,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以后,你就好好呆在这里吧,哪都不准去。” 夏岚走了,顺便带走了饭菜。 从此以后,她每天过得生不如死。 强迫她看恐怖片,看完后进鬼屋,夜半的恐怖铃声…… 一天比一天痛苦的折磨。 不! “不…不要…求求你…” “啊…”北芷秋从梦中惊醒,汗水布满了脸颊,黏住了几缕头发,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湿透。 又想起那些事了吗?她好不容易才忘了的,又记起来了! “你刚刚,在求人。”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向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慕沉楠正襟危坐,一副世事皆与我无关的样子,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 都是他,他太恐怖,她才想起来的! 这个恶魔! 北芷秋定了定神,发现她的床前站了几个妇人,这模样,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常年干活的人,丫鬟虽然也干活,但不会被晒得如此黝黑。 这么多人! 难道是做梦的时候动静太大了? 见她一言不发,慕沉楠蹙了蹙眉,他不喜欢她这样! “你堂堂一个公主,为何会求人放过你”他似乎不耐烦了,踱步来到她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又来了! “我…”北芷秋语塞,她该怎么解释? “我做噩梦了,梦见被人追杀,我求他们放过我”北芷秋不敢抬头看他,只能低头看着被子。 “啪塔”一滴眼泪掉下来,被子瞬间变了色。 慕沉楠顿时就黑了脸,这女人,怎么一下子就哭了。 可是… “看你的样子”他顿了顿“是不是发生过这样的事?” “啊?”完了,这位爷不会真会读心术吧!这都能猜到! “这个…”真的想不到办法了,如果又让他觉得在骗他,这次会不会直接杀了她! “我倒是很好奇,这秋明国有谁敢对公主下毒手”他在她床前坐了下来,一副高高在上样子,黑眸深邃。 有谁敢?他刚刚差点杀了她好吗? 也对,有谁敢对公主出手呢…… “当今的皇后,不是我生母”北芷秋小心翼翼抬头看他的反应。 “我知道,继续” “我小时候叛逆,经常……”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真是没礼貌! “叛逆?”她小时候很叛逆吗?也对,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经常捉弄她,有一次把她祭天的凤袍剪坏了,当众出丑,她对我怀恨在心,就乘我父皇南巡,把我关在小黑屋里,到处都是老鼠,我很害怕”北芷秋表现出一脸的委屈。 摸着良心说,皇后对北芷秋真的不差,虽然管理后宫不能时时刻刻嘘寒问暖,但只要有空,一定会亲自照顾,该给的一点不少,甚至她的妹妹秦曦悦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皇后啊,对不住你了,我都叫你一声母后了,就抹黑一下你帮我度过难关吧! 将来一定加倍孝顺你。 “你经常被她欺负?” 他毫无顽劣之色,神色正经,到像是真的关心她。 难道是编得太狠了? “没有没有,就这一次,你也知道,父皇及其宠爱我,而且后来她也求我原谅了,我们早就和好了”北芷秋摆了摆手,无奈地摇头。 母后啊,真是对不住你呀! “我困了”他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女人真是的,说话就说话,干嘛跟他眉来眼去的。 北芷秋一脸懵逼,这就算完事了? 他走了以后,几个妇人倒是没有离去,一直守着她。 这……莫不是怕她再把大家吵醒? 第5章 不能等死 翌日,几个小厮将饭菜送来。 北芷秋草草地扒拉了几口,就让人撤了下去,一直等着人来送她回宫。 送饭的小厮离去后,再也没有人来到这院子里,除了昨晚上侍寝的几个妇人,这院子就再无他人了。 秦曦悦不是说一大早就送回去吗,怎么现在都没有人来接? 难道出现了什么变故? 北芷秋不敢往坏处想,她现在就像案板上的鱼肉,生死都不由己了! 怎么办!难道慕沉楠发现被骗了?一定是的,他以为她不是公主的时候,就差点杀了她不是吗? 那现在呢?他又要杀了她吗? 不!她不能死! 这世间太美好,父皇母后、哥哥妹妹,还有他,他们都疼她爱她,她不能死! 刚刚的饭菜……慕沉楠会不会下毒了…… 千万不要! “本宫要见你们庄主”她不能等死,眼前的这几个妇人看上去不像管事的,但带个话总可以吧。 几个妇人从清晨起就在打扫,将屋子里里外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听见北芷秋问话,几个人笑眯眯地停下了手上的活,来到她跟前。 一个稍微年长的妇人回答,“夫人,庄主不在庄上,您可是有何吩咐?” “你们什么时候送我回去?”对慕沉楠的人,北芷秋真的拿不出好脸色。 “这……夫人,庄主未曾交代,不过庄主交代了好好伺候夫人,夫人安心住下便是,过几日庄主便回来了。” 安心住下?那饭菜就没有毒了。 那人完全没有被北芷秋的态度影响,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反而弄得北芷秋不好意思了,还有,这些人看北芷秋的眼神,怎么有点……慈爱…… 等等,她刚刚叫什么?夫人? 北芷秋长发及腰,这人是没看见吗?在秋明国,已为人妇的人都是将长发挽起,不披发的。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叫错了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不能走,回不了皇宫,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天,离约定的三天越来越近了,怎么办? 北芷秋和独眼人约定三天为限,已经是第二天了。 北芷秋像热锅上的蚂蚁,拼了命的想逃。 一直不见慕沉楠的踪影,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夫人,我们庄主到俞下去了,应是有要事,并不是刻意冷落您,望夫人不要多想。”另一位妇人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努力地开导她。 其实北芷秋哪是嫌被冷落了,如果可以,她巴不得不见慕沉楠。 不过这话可提醒了她,俞下是秋明国最南边的都城,盛产珍珠,如今是多雨的时节,俞下路途遥远,单边路程就少不了十天半月,昨天晚上慕沉楠还在庄上,这样算来,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这是个机会,可问题是才从独眼人那逃出来,难道又要从无门山庄逃? 不管了,她是不可能永远待在这个地方的。 …… “听闻这附近有个地方叫兰溪,生产的胭脂水粉最好,在宫里待久了,想去见见。” 秋明皇室的子女都是记住秋明的地方分布图的,女子虽然不用记得详细,但需要记住一些知名的地方。 兰溪盛产胭脂水粉,秋明国宫里用的,历年来绝大部分都出自兰溪。 “这……公主您身份尊贵,还是在庄上比较妥当,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等可担待不起。”回答她的女子正是蕴姑,北芷秋闹绝食,她便来了。 终于不是叫她夫人了!这两日庄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管北芷秋叫夫人,听得多了,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未出阁这件事。 “只是游玩半日,莫不是你这无门山庄这些年是徒有虚名,连个弱女子都护不住?”北芷秋是铁了心要出去的。 蕴姑脸上紫一阵青一阵的,这无门山庄还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那请公主等等,我这就去准备” 蕴姑行了礼,退了出去。 兰溪是个极美的地方,繁华热闹,由于盛产胭脂水粉,许多世家小姐慕名而来。 这一带的防卫也做的特别好,她记得,这一带归北洛横管。这也是北芷秋来这个地方的原因。 希望他不要见死不救。 “带本宫去挑点胭脂水粉,要最好的”蕴姑带的护卫不多,却身手不凡,单凭她自己是绝不可能逃的。 最好的胭脂水粉,自然在脂水坊,北洛横,也在那里! 蕴姑似乎有些为难,脂水坊专为皇家供用,普通百姓是禁止采购的。 北芷秋哪能不明白她的焦虑,“无妨,这秋明还没有本宫进不去的地方,你带路便是。” 当北芷秋出示公主令的时候,几个护卫虽说难以置信,却是没有阻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脂水坊。 果然名不虚传,脂水坊建得富丽堂皇,每面墙都有众多柜隔,每个小隔间都有不同的胭脂水粉。 这里堪比皇宫的御用坊。 第6章 逃出无门山庄(一) 丫鬟通传过后,北洛横很快出来了。 少女正在目不转睛地挑选脂粉,发丝如瀑,肤如凝脂,一如当年般明媚。 “洛横哥哥”北芷秋看向眼前高大的男人,他比以前更高大挺拔了。 北洛横有些恍惚,这个妹妹,有多久没见了?好像是从他接手兰溪以来吧。“小芷,可是有喜欢的脂粉?” “听丫鬟说,最近脂水坊出了款香料叫金玉兰,便来看看。” 北洛横眼底生疑,复杂地看向北芷秋,“金玉兰是上供之物,小芷当真想要?” 北芷秋一把拉过北洛横的手臂,撒娇摇晃道:“洛横哥哥最疼我了,肯定会给我的对不对?” 北洛横最受不了她撒娇,从小到大,他没少替她挨罚。 “哼!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让蕴姑带人硬抢了”,见北洛横不为所动,北芷秋脚一剁地,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北洛横眼底更加复杂了,还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小芷若真想要,哥哥给你便是。” 见他同意,北芷秋立马喜笑颜开,跟刚刚撒泼耍无奈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那好,我先去找点吃的,然后回来取” 见她转头要走,北洛横拉住了她,“小芷以前最喜欢和哥哥一起用膳了,和这些人用膳怕你不习惯,就留在这脂水坊用膳如何?”这些人,指的是蕴姑他们。 北芷秋笑了笑,“这脂水坊的脂粉染不得饭菜味儿,还是客栈比较好” 笑话,一会儿打起来,这些脂粉可经不得摔! “还是和小芷吃饭重要,脂粉再炼便是。” 北洛横一个响指打响,脂水坊便人流攒动,无数穿白衣的侍卫,将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 蕴姑哪里还不明白,立马拔出剑指向北洛横,“公子莫不是要同无门山庄抢人?” 听到无门山庄时,北洛横眉目一沉,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地方,但还是将北芷秋护在了身后。 “当哥哥的想和妹妹吃顿饭,不知有何不可?” “哥哥?亲的?那你便是皇子,可这位公主是北帝送来无门山庄的,自然由不得你。”蕴姑也是刀尖上添血的人,气势竟丝毫不输。 北帝将北芷秋送给无门山庄?北洛横看向北芷秋,满脸的疑惑。 北芷秋焦急地摇摇头,害怕写了在脸上,这下,是不是真的闹大了? 北洛横注意到了她的不安,“不管是谁,我这妹妹,你今天是带不走了” 言罢,白衣武士纷纷向蕴姑等人发起攻击,无门山庄的人着装都是黑色,想起来,好像慕沉楠也是穿的黑色。 白衣武士人数碾压,无门山庄胜在战斗力强,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 厮杀的场面太过血腥,北洛横便带北芷秋从暗道离开了。 想到北洛横护她的样子,北芷秋心下一暖,“想不到你还记得金玉兰”。 金玉兰是皇宫里最常见的花,非常漂亮,捉迷藏的时候,北芷秋最喜欢藏在金玉兰从里面,每次都能赢。 久而久之,金玉兰便成了她口中能保她安危的东西。 比如她不小心把进贡的鱼喂死的时候,比如北明摇淘气害她闯祸的时候,只要她说金玉兰,北洛横便悄悄替她抗了。 “哥哥,你可还恨我?” 四年前,北洛横带北芷秋三人出宫游玩,遇到百年未见的大雨,山体滑坡,北明摇受了惊吓,困在山上,到了晚上才被救出,下南国质子舒湛也身受重伤,而北芷秋,被发现的时候已奄奄一息,用尽了世间良药,足足卧床三个月,从此落下了体寒的病根。 事发后,北帝大怒,命北洛横管理兰溪,没有宣召,终生不得回皇城。 而本来可以在大雨之前回宫的,是北芷秋要求再玩一天! “小芷”走在前面的北洛横回头,微笑着看她,“此事与你无关,不要再自责了,哥哥也从没有怪过小芷” 北洛横将一块令牌递给她,眼神里满是宠溺“还有,只要是小芷的事,哥哥就记得。”他指的是金玉兰。 “这是你的令牌?”秋明国的皇子公主,每个都有自己独特的令牌。 “嗯,你将它收好,这个暗道直接通往兰溪的西街,那里有兰溪最好的侍卫,我让他们送你回去,你将令牌交给北帝就好。”北洛横继续带路。 将他的令牌交给北帝,他是在告诉北帝,今日之事责任在他,让北帝随意处置,他又要替她受罚? “不行”北芷秋夺步到北洛横前面,将令牌塞回给他。 “你听我说,我被一伙人绑架,无奈之下才到了无门山庄,那个蕴姑没有骗你,不过我是骗他们的,父皇那么疼我,怎么会用我来和慕沉楠做交易呢” 北芷秋心里愧疚极了,这个哥哥生性善良,处处维护她。 第7章 逃出无门山庄(二) 北洛横更加疑惑,也充满了担忧。 “你被绑架?那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我无大碍,只是这会儿宫里该乱了”尤其是北明摇,一定自责不已吧。 “那太好了。“见她说无事,北洛横安下心来,道:”这里离宫路途遥远,不过你放心,你会安全回宫的,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一个弱女子被绑匪绑架,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想想让人颤栗。 “不行,还得去救人。” 北芷秋将与独眼人的交易原原本本地告诉北洛横。 她不能马上离开,三日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她得先救人。 “太危险了,你先回宫,我带人去救”北洛横是不会再让她陷入危险的。 明白北洛横的担忧,她回去救人确实不大合适,她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添乱。 北洛横常年练武,身边也是高手云集,他去是最好的选择。她还需要回去安抚众人。 北洛横将北芷秋送到了西街口,交由侍卫送她回宫。 “小芷,哥哥不能擅离职守,这刘将军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他在,保你回宫不是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亲自送她回去。 北洛横掌管兰溪,没有北帝的宣召,他是终生不得回去的。 北芷秋闻言心里一酸,这些年,北芷秋向北帝求了无数次情,都无功而返。 “嗯,洛横哥哥记得去救人,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期限了,那些女子大概二十个,请务必全部保全。”那些人落到独眼人手里,下场可想而知。 盛夏微凉,微风不燥,北芷秋倾泻而下的黑发轻轻飘拂,眉眼动人,笑如清风。 “哥哥哪次没办好小芷的交代?放心。” 是啊,从小到大,北洛横对她都是有求必应,办事一点儿都不马虎,这次北洛横去救人,最好不过了。 北芷秋心头暖了暖。 刘将军护北芷秋回宫,带了许多人手,马车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回宫路途确实遥远,到宫里时,已是深夜。 北帝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见北芷秋无事,便让她回了南苑。 南苑是北芷秋的寝宫。 南苑的丫鬟见公主回来了,兴奋不已,北芷秋平日里待下人极好,她这次出事,可是急坏了身边的丫鬟们。 见她安然回来,个个喜极而泣。 北芷秋安抚完几个丫鬟,才沐浴就寝。 “啊!”侍寝的丫鬟惊叫了一声,北芷秋吓得魂觉剥离,这次绑架,真是留下阴影了。 看清床上的人,丫鬟才安下心来,“公主,是二公主”。 二公主北明摇。 “摇摇?”北芷秋定眼一看,当真是北明摇。 “公主,二公主自从您失踪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经常在半夜跑来南苑。”侍寝的丫鬟叫似儿,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 北芷秋心疼不已,她这个妹妹怕是将她失踪这件事怪在自己身上了。 “退下吧,我来照顾她” 似儿行礼退了出去,北芷秋来到床头,床上的人儿蜷缩,将被子紧紧裹住,像极了露宿街头的流浪猫。 “姐姐?”不知道是不是北芷秋抚摸她的力度过大,北明摇醒了。 “摇摇。“ 北明摇以为是梦,使劲摇了摇头,掐了自己一把。 这不是梦。 北明摇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抱住北芷秋纤细的腰肢,脑袋往北芷秋身上蹭了蹭。“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偷偷出宫了” 北芷秋一手轻拍北明摇的背使她安心,一手抚摸着北明摇乌黑的头发,一时恍神,曾经,有个温润如风的少年,也是这么安抚她的。 北芷秋将下巴轻轻抵在北明摇头上,越发心疼这个妹妹,“摇摇,姐姐害你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北明摇哭了,将北芷秋的衣衫染湿了一片。 “摇摇,父皇母后可有罚你?”无论如何,不能让北明摇受罚。 北明摇从北芷秋怀里伸出小脑袋,随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本来是父皇很生气,我也以为我死定了,可是姐姐失踪了,我悲痛欲绝,父皇就舍不得罚我了,全部精力都在找你,倒是母后,批评了我一顿”,北明摇撅起嘴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听到北明摇没有受罚,北芷秋安心了,若是连累了她最爱的妹妹,她就真的是后悔莫及了。 可是,她说啥,母后?天哪,想想自己出事的时候还拉她垫背,北芷秋有点脊背发凉的感觉,真是大逆不道。 在北明摇撒泼耍赖下,两人一同睡觉,北芷秋抱着北明摇,就像小时候那样。 那时候什么样呢?北芷秋换了个舒服的睡姿,以手为枕。 渐渐梦回当年,北芷秋在树下搂着北明摇,北洛横在树枝上坐着看书,舒湛在兴致勃勃地跟她讲宫外听来的小故事,阳光穿过树梢,撒子四个孩子身上,一切美好得耀眼。 第8章 失忆的药物 宏门殿,是北帝起居的地方,若不是在后妃宫里过夜,便在这里就寝。 明明才阔别三天而已,北芷秋却恍如隔世,北帝素来疼爱她,昨夜她深夜回宫,北帝知道她无事后便让她回南苑歇息,即使思念极致。 北帝勤政爱民,能自己做的基本上都亲力亲为,他虽不似先皇般精通军事战略,却也将秋明发展为这西陆上最强大的国。 “父皇,您都不来看望儿臣”北芷秋将北帝手中的奏折夺了过去,撒娇似的嘟起小嘴。“来尝尝儿臣做的莲子羹” 听丫鬟说,北帝为了看她,一早就起了,又觉得她在外流落几天,便没有叫醒她。 “哈哈好啊,父皇就喜欢小芷做的东西”,北帝没有回答看望北芷秋的事。 “父皇若是喜欢,小芷天天给你做” 话毕,就听见一声温温柔柔的声音,一个倩影朝他们走去,“小芷回来也不看看母后,这莲子羹也没有母后的份,真是白疼你了”,说完在北芷秋鼻子上刮了一下。 北后步云裳。 步云裳是北芷秋目前为止见过最温婉娴熟的人,大方典雅,气质出众。想起在慕沉楠面前抹黑她的事情,北芷秋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母后”北芷秋一把抱住步云裳,她是真想抱抱她,北芷秋出生时生母就去世了,是步云裳一直带着她,在北芷秋眼里,她就和生母无异。 “母后真是误会儿臣了,这不是怕吵醒了母后才没打扰母后的嘛” “当真?”步云裳笑着打量着北芷秋,似不相信她的说法。 “母后,儿臣可是一直在跟着师傅学医术呢,这医书有言:女子足憩以养颜”。这话确实是真的,步云裳日夜操劳,北芷秋没少让她多多休息。 步云裳莞尔一笑,宠溺地看着北芷秋,“好了,母后知道小芷孝顺”,还轻捏了一下北芷秋的脸。 “你们母女就不要卿卿我我的了,朕一会儿就要早朝,来,先陪朕吃点东西。”真是,老婆女儿当自己不存在不是。 不是滋味。 北芷秋和步云裳相视一笑,暗暗地笑北帝吃醋的样子。 北帝要早朝,步云裳要处理后宫事务,北芷秋便回到了南苑,今早北芷秋醒来就未见北明摇,不用想也知道是回北苑继续酣睡了,那丫头向来认床,醒了就溜回去了。 本来想去北苑走走,又想到北明摇肯定未起,便回了南苑。 北明摇的北苑就在南苑对面,北帝为了表示对两姐妹的公平,两座宫殿起初都是差不多的布局,只是随着两人的长大,北苑的小动物越来越多,南苑花草药材枝繁叶茂。 刚踏进南苑的时候,余光瞟到了一个身影,北芷秋连忙望去,那边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几个丫鬟也表示没有看到。 应该是看错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到了时辰,北芷秋便到太医院找富生太医,这是她学医术的老师。 富生见她,脸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她失踪后,他也是担心至极。“小芷,你今天早到了一刻钟,为师可要奖励你。” 富生是她的老师,北帝允许在私下他叫她的小名。 北芷秋无奈地笑了笑,谁稀罕他奖励的那些又苦又涩的养颜丸。 “好了师父,我可不要”。她曾经兴致勃勃地吃了那养颜丸,那种滋味现在还记忆犹新。 “不不不,这次我是改进了的,保证小芷吃了以后能永保这倾国倾城的容颜” 又想忽悠她吃。 北芷秋将头别到一边,拒绝富生手上那黑不溜秋的东西。“不吃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师父啊,您呢,就不要白费口舌了,我呢,再也不吃您那个黑煤球了。”北芷秋双手撑着下巴,细眉轻挑,笑眯眯地看着他。 富生气得冷哼一声,她刚刚的笑,就像在说他的养颜丸又丑又难吃一样。 “好好好,那你要什么奖励,只要为师给得起,尽管提”。 北芷秋质疑地看着他,“真的?那我要你这后院的藏酒” “什么?”富生暴跳如雷,气鼓鼓地冲到北芷秋面前。 那可是他偷偷藏的好酒。 北芷秋白了他一眼,就知道这酒鬼爱酒如命。 “不给也行,师父,那您说说您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治疗失忆的药。” 火气瞬间被浇灭,跟前这个姑娘,为此吃了太多的苦。 富生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执着的姑娘,“小芷啊,为师这四年来天天都在想办法,给了你那么多药,终究是不起作用,这人怕是想不起来了。” “师父,您一定要帮我,您都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该找谁。” 富生虽是个老顽童,但在医术方面造诣极高。 富生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的爱徒,见她如此执着,还是不忍心拒绝。 “为师自然会帮你,只是小芷,你何不将那失忆之人带来,为师好亲自诊治。”虽然在研制药物,富生却不知道在治疗谁。 富生是秋明国最出众的药师,她何尝不想带他来治疗。 “师父对不起,那个人,我带不来。” 他现在,厌恶她至极,她连和他说话都难。 以前的药物,都是她想尽办法让他吃掉。 …… 第9章 深夜访客 盛夏的天,总是伴随着骤雨,黑云压城,愈发的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灰尘的味道,令人心情莫名的烦躁。 一天学习结束,北芷秋累得瘫在了床上。 又累又饿。 这些年,她拼了命地学习医术,毫无基础,天资又不够,却也硬生生地将富生的医术学了个七八成,放眼望去,她在这秋明国也勉强算个一等一的医师了吧。 真是媳妇熬成婆。 北芷秋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也不知道,自己固执的这么多年到底有没有意义。 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没有不舒服,就是感觉空落落的,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对了,玉佩呢?她的玉佩去哪了。 明明昨晚睡觉的时候还在的。 北芷秋将屋子里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未找到。 这种玉佩做工非常精细,又小巧,是可以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外面当挂饰的,她怕遗失,都是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里间的。 她素来与人交好,没有结怨的人。南苑的丫鬟都训练有素,不会动主子东西。 何况那玉佩又不值钱,应该不会有人刻意拿去。 北芷秋调遣了所有她能调动的人去找,为了方便,她还将玉佩的样子画了下来,也顾不得保密问题了。 一番折腾,就是找不到,北芷秋食欲全无,也毫无睡意。 瓢泼大雨袭来,冲淡了灰尘味也驱散了闷热,本应该是凉爽的时刻,北芷秋却觉得冰冷刺骨。 “怎么办?阿湛。”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将上好的罗裙染得变了色。 北芷秋坐在床上,抱住双膝,头抵在膝上,形成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黑发下垂。 “阿芷,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送给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阿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阿湛,我把你弄丢了,现在又把你的玉佩弄丢了,你是不是更恨我了。 “这玩意儿就这么重要,值得你哭成这个样子,嗯?”这个声音如雷鸣般在北芷秋耳畔响起。 慕沉楠! 北芷秋抬头,双眼通红还挂着两行泪,脸色煞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进来的? 玉佩,在他手里。 他怎么可以拿她的玉佩。 北芷秋作势便要去抢,奈何她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腿都麻了,慕沉楠又太高,她一下子倒在了他怀里。 慕沉楠身体瞬间僵了下。 “公主,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在北芷秋挣扎的瞬间,他双手用力抱住了她,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 北芷秋瞬间红了耳根,这个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放开,你若不想死无全尸,就识相点,亵渎公主,你知道是什么后果。”慕沉楠像铁臂一样的,北芷秋挣脱不了。 头顶上传来一声嗤笑,语气傲然,“公主,我昨天晚上就来了,你们家的禁卫军可是一点都没有发现我。”慕沉楠又将她往怀里拢了拢,这下,她完全贴在他胸膛上了。 北芷秋非常不喜欢这样的姿势,非常不喜欢。 连舒湛都没有这么亲密过。 慕沉楠昨天晚上就来了,也就是说,北芷秋回宫后他也到了,可他不是去俞下了吗? “没有发现那又怎样,慕沉楠,难不成你现在还想全身而退。” 擅闯皇宫,亵渎公主,哪一条罪名都能让他人头落地。 “无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相比起被芷秋焦急愤怒的样子,慕沉楠倒是平静不少。 北芷秋气极,她才不是那朵牡丹花。 “慕沉楠你到底要怎样?”先前在无门山庄差点杀了她,如今又偷拿她的玉佩,真是无法无天了。 任凭北芷秋怎么挣扎,慕沉楠就是不松手,低头耳语,道:“都说这秋明大公主聪慧过人,如今总算见识了,可伤了我山庄的人就跑,公主,我可是不依呢。” 慕沉楠的气息萦绕在耳后,北芷秋身体打了个冷颤。 想必蕴姑等人与北洛横的人交手,受伤了。 北芷秋一时与塞,当时只顾怎么逃跑,没想到害了无辜的人。 “慕沉楠,本宫知道,你觉得本宫骗了你,心怀怨恨,可当时事出无奈,这样,本宫禀明父皇,定会给你满意的赔礼,如何?”强行脱身是不行了,北芷秋也是理亏,毕竟是她先骗了他。 闻言,慕沉楠真的松了手,一屁股坐在北芷秋的床上,一条腿搭在床沿。 一得自由,北芷秋立马与慕沉楠保持距离,戒备地看着他,见他毫不见外地坐在床上,气就不打一处来。 可慕沉楠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他道:“招安无门山庄是北帝老爷子的夙愿,公主也自称是北帝用来招安的,公主美貌才情皆是天下无双,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不如我们……择日成婚。” 择日成婚。 北芷秋想喷他一口老血。 她是瞎了眼蒙了心才会嫁给他这个喜怒无常还不知廉耻的人。 “口出狂言,你要本宫堂堂秋明国公主下嫁你这登徒子,慕沉楠,你未免太不识抬举了。”北芷秋气极,想到慕沉楠这个魔鬼说娶她,就觉得恶心。 “这件事确实是本宫理亏,给你的补偿也一样都不会少,你把玉佩还我,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本宫自会放你离开”。北芷秋向慕沉楠伸手。 害人受伤本就是她的错,她不会逃避。 可她不想与他再纠缠。 慕沉楠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认真把玩着那枚玉佩,目光锁定在色泽均匀的玉佩上,像是要盯出花儿来。 屋子里有一时间沉寂下来,两人心思各异,北芷秋都能听见起伏的心跳声。 “此事不急,容后再议,夜已深了,公主早些歇息。”慕沉楠起身,从北芷秋身边走过,纵身一跃跳出了窗。 看着慕沉楠离去的身影,北芷秋神色疲倦,眉头紧锁,这皇宫的防卫,当真是要加强了。 回眸,慕沉楠坐过的床,一枚乳白色月牙形的玉佩躺在那里,静静的。 北芷秋将它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外面雷霆大作,狂风吹得沙沙作响,北芷秋辗转反侧,这一夜,必将是无眠了。 第10章 嫡女的新衣(一) 几乎一夜无眠,北芷秋顶着两只熊猫眼出现在步云裳面前的时候,步云裳差点眼珠子都惊得掉出来了。 步云裳坐在北芷秋的寝宫里,看着对面迷迷糊糊走过来的倩影。 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北芷秋还是在步云裳一动不动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向她走去。 “终于醒啦,昨晚干什么了你,怎么如此疲惫?”北芷秋走近后,步云裳板着脸,语气略带责备,眼神却满是心疼。 步云裳一大早就来了,见北芷秋睡得太沉,终究是不忍心叫醒她。 北芷秋揉了揉迷糊的双眼,睡眼朦胧,无精打采地往步云裳身上一靠,像没长骨头似的瘫在她怀里。 看着又要睡去的女儿,步云裳无奈地轻轻拍着北芷秋的背。 “小芷。“ “嗯?” 步云裳停止轻拍,保不齐一会儿这丫头又睡着了。 “再过半月,太后就要回宫了,按照惯例,咱们去添几件衣饰,到时候给太后接风洗尘。” 太后回宫是要办宴会的。 北芷秋把头往步云裳怀里拱了拱,始终不肯睁开眼睛,“皇祖母去避暑山庄,往年都是入秋了才回来的,怎么今年这么快,莫不是想小芷了。” 北芷秋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你这孩子,怎么拿你皇祖母打趣。”步云裳说着戳了下北芷秋的脑袋。 北芷秋嘟囔地从步云裳怀里爬起来,满是委屈,蒲扇似的睫毛展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还带着些殷红。 随后北芷秋扯出大大的笑脸,“那还不是母后惯的。” 看着眼前笑得近似谄媚的脸,步云裳摇了摇头,佯装着深叹了一口气。 北芷秋有没有被惯坏她还是了解的。 “是是是,都是母后不好,那小芷要不要随母后去选点绸缎,今年可是进贡的雪绒缎。” 为表示对太后的孝敬,给太后接风的服饰都是自己亲自去尚工局挑,皇帝也不例外。 “真的?”北芷秋兴奋至极。 雪绒缎是布中极品,她最喜欢的布料就是雪绒缎了。 瞬间睡意全无,精神自然也好了不少,“母后,您稍等儿臣一会儿,儿臣马上梳洗。” 北芷秋起身,兴奋不已,吩咐丫鬟为她打扮。 少女神采飞扬,发丝如瀑,肌肤在黑发的衬托下越发白嫩,明眸皓齿。 北后望着北芷秋,渐渐恍惚,好似故人归来,而后轻叹,身为嫡女,不输样貌不输才情,却偏偏得不到想要的人。 想到这里,北后的心就隐隐作痛,偏偏,还不能告诉她。 也罢,让她再开心几天也好,这一关,她终究是要过的。 迎接太后,典礼弄大浩大,众人不仅要加购新衣,连配饰也要全新的。 尚工局的上上下下的人来来回回地忙碌,北芷秋也忙不停,各种颜色的雪绒缎,她拿在面前比了又比,始终选不出最合适的。 “公主,您穿哪种颜色都好看。”李尚工一脸慈祥,这句话感觉像谄媚之语,但在她嘴里说出来却没有半分巴结北芷秋之意。 “可是……“北芷秋说不出口。 她想选最美的雪绒缎做衣裳。 北后轻笑了一声,接过李尚工手里的布料为北芷秋挑选起来,“用不着可是,小芷要是喜欢,那就慢慢选,这姑娘大了呀,就开始爱美了。” 李尚工弯腰行礼,“是,奴婢多嘴了。” “李尚工多虑了,母后没有怪罪您的意思。” 北芷秋是挺喜欢李尚工的,小时候,北芷秋自闭,李尚工还悄悄做各种小玩偶来逗她开心,曾经好长一段时间,北芷秋虽表面不搭理她,心里还是盼着她来的。 “对了母后,都快晌午了,怎么不见摇摇和几个皇兄来。”北芷秋注意好久了,尚工局里人来人往,都是在为她一个人忙碌。 按以往的规矩,同辈的,无论尊卑,都是同一天选的。 步云裳拿着布料的手顿了顿,而后温婉地笑了笑,“规矩总是会变的,小芷是嫡女,自然要有所不同。”又拿起一对耳坠子在北芷秋耳朵上比划,满意地点了点头。 北芷秋是先北后唯一的孩子,步云裳膝下无一男半女,北芷秋便是这秋明国唯一的嫡女。 “母后,我不相信,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生母过世以后,步云裳封后,北芷秋便由步云裳抚养,步云裳将她视若己出。 步云裳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从没有在北芷秋面前提过嫡女为尊这种话。 “母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何要瞒着儿臣?” 见北芷秋急了,步云裳心知她不会就此罢休,北芷秋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屏退了不相干的人,屋子里瞬间空荡荡的,步云裳轻轻提起罗裙,坐在屋子的主位上,姿态一派优雅。 北芷秋担忧地跟在步云裳身后,细眉微蹙,她总觉得,步云裳最近心事重重。 究竟何事,能让一向从容处事的秋明国皇后生出慌乱。 “母后,我知道您疼爱儿臣,可儿臣已经长大了,母后有何烦心事大可让儿臣为您分忧。” 步云裳欣慰地看着她,端起桌案上的茶细细品了起来,良久,视线重新回到北芷秋身上,“小芷,茶有三六九等,人,自然也要分高低贵贱。” 高低贵贱? 这话竟然是步云裳对北芷秋说的。 “既然要分高低贵贱,母后又为何教导儿臣:众生平等,不可仗势欺人,不能为所欲为。” 步云裳嗤笑,“小芷一向聪慧,又为何不懂。教你从善,教你体惜下人,本就是将你置于高处,要你站在尊位,怜悯世间众人。” 北芷秋哑然,无言反驳,可她就是不信步云裳的说辞,这么多年,步云裳的为人她还是清楚的。 “好,既然母后这样说,这衣裳儿臣便不要了,反正儿臣是嫡女,太子未立,儿臣便是一人之下,皇祖母的接风宴儿臣也不去了。”北芷秋双眼含泪,声音比刚才高了不少。 步云裳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生怕被人听了去,“你这丫头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第11章 嫡女的新衣(二) 北芷秋扯开步云裳的手,愤怒地道:“母后既然说了儿臣是嫡女,为何怕被人听了去,难不成有人敢对嫡女乱嚼舌根。”俨然一副骄纵跋扈的样子。 “你……快住口。” 步云裳显然没想到北芷秋反应这么大,本来只是想让她忽略一个人做新衣的事,没想到过了头。 这丫头聪明伶俐,确实不好糊弄。 “好了,小芷,母后错了行不行。” 北芷秋转过头去,不搭理步云裳。 “这样,你先把衣裳选了,母后跟你保证,一定亲自带皇子公主来好不好。”就像小时候一样,步云裳哄着北芷秋。 见北芷秋还是不说话,步云裳心里哀叹。 “小芷,母后真的知道错了,你是母后亲自带大的,自然是偏向你的。不过你放心,母后一定改过,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小芷就原谅母后这一次好不好,嗯?” 步云裳说着,绕到北芷秋前面。 少女脸颊通红,薄唇紧闭,一副憋得不行的模样,哪有半分生气的样子。 步云裳又气又无奈,一手轻打在北芷秋身上,“你这孩子,胆敢戏弄母后。” 真是个鬼马精灵。 “哈哈。”北芷秋弯腰笑得合不拢嘴,“母后,儿臣错了,哈哈。” 步云裳板着脸看向北芷秋,眼神凌厉,北芷秋瞬间正经了起来,“母后,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吗,快让尚工局的人进来吧。” 提到尚工局,步云裳心揪了一下。 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北芷秋也在兴奋地挑来选去,步云裳心里不是滋味儿。 她捧在手心的宝贝,怎么就这么入不了那男人的眼呢。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选好了服饰。 北芷秋饿得不行,吵着嚷着要去凤华宫用膳,步云裳被弄得无计可施,就允了她的要求。 凤华宫就如步云裳这个人一样,大气沉稳,北芷秋来过无数次,每一次,都会被它的典雅震撼到。 装饰简朴又不失典雅,用材稀奇又不显奢靡。 北芷秋看着步云裳的宫人,心里细细地盘算着。 她此行当然不只是来蹭饭的。 腹中传来饱腹感,北芷秋打了个呵欠,吃饱了就是容易奢睡。 “母后,儿臣就先回南苑了。” “嗯,小芷好好休息。”步云裳点头,道:“夏荷,送公主回去。” 一旁的夏荷福身作礼,“是,公主请。” 北芷秋走了出去,神色间满是得意。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南苑。 北芷秋命似儿将大大小小的药包放到夏荷手上,夏荷不解地看着。 “夏管事,前几日本宫翻看记载,好像有一个叫夏家村的地方常年干旱,民不聊生。” 北芷秋面无表情,端起案上的茶,抿了一口便放了下去。 太烫了。 一旁的似儿抿嘴一笑,北芷秋回瞪了她一眼。 低着头的夏荷心里一惊,不明白北芷秋提这事的目的。 “回公主的话,夏家村是老奴的家乡,早年确实受害严重,不过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十几年前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北芷秋往案桌上轻轻一靠,一手撑着头,目光深邃,“贪官作恶,吞噬百姓救济补贴,后台强硬,北后不顾新登后位根基不稳,毅然上奏北帝,灾情得以控制。” 北芷秋仔细地打量着夏荷,不想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是,北后母仪天下,实为天下之福。救夏家村于水火,这恩情,老奴没齿难忘。”发自肺腑的一句话。 “夏管事不必如此。”轻笑一声,北芷秋起身到夏荷身旁,语气为温和,“夏管事这些年在母后身边伺候,尽心竭力,也尽得母后信任,不要执着于往事,母后也不图人回报。” 夏荷被北芷秋盯得发慌,她向来精明,已经将北芷秋得目的猜中了大半。 果然,北芷秋顿了顿,“只是身为北后心腹,理应为她分忧解劳才是,可本宫见这几日母后愁眉不展,似乎有事所扰。” 绕了半天,又是吃饭发困又是拿药的,终于到了主题了。 夏荷扑通一下跪了下去,“公主明察,老奴一心为了北后,万万不敢有所懈怠。” 北芷秋心里闪过丝丝不忍,夏荷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北后的心腹,这么为难她,似乎有些过了。 “夏管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全无问责之意。”北芷秋一把扶起夏荷。 奈何夏荷不愿起来,北芷秋也扶不动。 “公主心疼北后,老奴理解公主的孝心,可老奴委实不知北后为何事所扰,还请公主代为责罚。”夏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句句戳在北芷秋心上。 今天干这事,好像有点欠考虑了。 “夏管事,今天是本宫考虑欠佳,你且起来,将这些药熬好了侍奉母后喝下,也算是为母后做了点事。” “不不不,公主,老奴愚钝,不知北后所想,是该罚的。” 夏荷依旧跪着不起来。 这人,这么就一根筋呢,都说了不是她的错了。 北芷秋一个头两个大,夏荷对北后的忠心她是知道的,如今她自责不已,北芷秋深感做错了事。 她明明只是想知道北后为何事担忧的,怎么弄成这样了。 “这样吧,夏管事好好照顾母后,母后的心事本宫来处理,如何?” “这……“夏荷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似恍然大悟,“公主说的是,瞧老奴,都老糊涂了,老奴这就回去。” 北芷秋点头,夏荷行礼退了出去。 香炉内发出几缕青烟,北芷秋心里燥得厉害,一口长气从腹中吐出,也未能缓解烦闷。 身为子女,却不能为其分忧。 似儿轻轻走到北芷秋跟前,“公主,依奴婢看,北后指定是因为您失踪忧伤过度才反常的。” 尚工局之事,似儿也在场。 “不无道理。”北芷秋点了点头。 “公主,何不静观其变,近日您多去凤华宫不就行了,多在北后身旁,也好孝顺她老人家。” 如今之计,也只好这样了。 夏荷出了南苑,就看见不远处的北后。 这公主,聪慧过人是真,就是,心机尚且欠些火候…… 第12章 分忧解劳 北芷秋担心步云裳,一连去了凤华宫好几日,在宫里抢着干活,宫女们对北芷秋的评价又高了一个等次,就连北帝,都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 只是她懂事一分,步云裳的心就跟着疼了一分。 “王太妃又生病了?母后,儿臣这就联系太医。“ “今年又有一批宫女年满出宫,母后,儿臣来审核。” “这六宫近来开销确实太大,母后,儿臣……“ 北芷秋话到嘴边,抬头看见步云裳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母后,可是儿臣做得不好?” 步云裳拿过北芷秋正在核对的账单,连翻几页,会目一笑,“小芷聪明能干,做得很好,母后很欣慰。” 那为何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北芷秋总觉得,步云裳最近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肯定是烦心事太多了。 一定是这样。 “那母后先去歇息,待儿臣处有不了的地方再来找您,这些儿臣处理过的,一会儿让夏管事给您过目。” “母后是一国之后,哪有偷懒取巧的道理,小芷若真想学如何处理这些事,咱们一同处理就好。” 北芷秋呆在凤华宫的理由是为了将来出阁后能流利地处理事务。 她思来想去,与似儿一同认为,步云裳之所以忧心忡忡,应当就是这六宫院内有棘手之事,又或者,是平日里太过操劳所致。 不管是哪种,她第一次在步云裳身上感觉到了手足无措,眉眼间总是带着忧伤,即使她有意掩盖。 总之,背后的原因,一定不简单。 “不不不,母后在儿臣身边,儿臣根本没有心思处理,哪能有所长进,母后也不想将来儿臣嫁人以后管不住夫家后院吧。”北芷秋说着将步云裳推嚷着往外走。 “好好好,母后依你,那母后先出去,夏荷在这里陪你。” 步云裳心里哀叹,这丫头有点事做也好,省得琢磨其他的。 步云裳走后,北芷秋认认真真地处理起来,一点不马虎。 她知道,步云裳经常挑灯处理事务,遇到紧急情况,一夜不眠都是常有的事。 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少女脸上,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密密的细汗显得晶莹剔透,汗珠流过脸颊,滴落在案桌上。 都说认真起来最吸引人,夏荷此时就被北芷秋牢牢地勾去了思绪。 “砰”,一声巨响打破了屋子里地宁静。 主仆二人齐刷刷地看去。 只见似儿摔倒在地上,姿势怪异。 似儿抬头看向北芷秋和夏荷,小脸一红,刚才跑得慌慌张张的,推门时太用力,不小心摔进来了。 出洋相了。 北芷秋气鼓鼓地瞪了眼似儿,步云裳向来都说北芷秋对身边的人太放纵了,这下,怕是步云裳又要忧心了。 此刻真想一把将似儿打回南苑去。 北芷秋不好意思地看向夏荷,“呵呵,夏管事,这丫头不太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您可千万不要对母后说什么呀。 夏荷似理解了北芷秋的言外之意,“似儿这丫头活泼开朗,聪明伶俐,是个好苗子,好好锤炼,将来定能成为公主的左膀右臂。” 正起身的似儿一脸自豪地笑了,拍了拍沾染着灰的手,“那是,公主说她最喜欢……“ 感觉到无数的冷箭射来,似儿发现北芷秋正恨铁不成钢般地看着她。 “咳咳。”北芷秋清了清嗓子,不停地向似儿使眼色。 这丫头,一点都靠不住。 似儿看懂了北芷秋的指示,眼珠子一转,道:“最喜欢端庄沉稳的丫鬟,夏管事真是太抬举奴婢了。” 说完还向夏荷弯腰行了礼,端的那叫一副优雅大气。 北芷秋心里忍不住为似儿鼓掌叫好,这戏切得如此顺畅,不错不错。 见似儿急匆匆的,似乎有要事禀报,北芷秋以渴为由,将夏荷打发出去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是非常时期,做什么事都不要慌慌张张,要记住母后平时教导我们的,明白吗?。” 似儿摸着被北芷秋戳过的额头,一脸委屈,小嘴翘起,“公主,是富太医找您。” “就算是父皇找我,你也应该优雅地进来嘛。” “可是,富太医说她找到治疗世子的药了。” 似儿是北芷秋心腹,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什么?”北芷秋激动不已,一下子拍案站了起来,“太好了。” 这……说好的这段时间要……那什么呢。 北芷秋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的不妥,警觉地看了眼窗外,见夏荷还没有回来。 匆匆告别后,北芷秋迫不及待地赶回南苑。 看着两个归心似箭地人儿,步云裳双眉紧蹙。 “夏荷,你说本宫是不是错了,或许,告诉她真相可能会更好。这样将她蒙在鼓里,本宫总觉得不是办法。” 夏荷做了做福,低头道,“娘娘良苦用心,相信公主会明白的。” 这件事,夏荷确实不好说话。 一进南苑,富生果然在里面。 “师父。”北芷秋语气激动,“可是找到方法了?“ 富生也是激动不已,放下正在看的书,“小芷啊,为师这次拜访老友,得了一个偏方,听我那老友说呀,这偏方百试百灵。” 北芷秋两眼放光,“那师父快把药方给我,我马上去准备。” “这……”富生面露难色。 “怎么了师父?” “这药,需血珠为药引。” “什么?”北芷秋一惊。 血珠产自南部天山,是天山血蚌产的珍珠,因色如鲜血而得名。 北芷秋薄唇紧抿,“师父,这个药当真有效?” 富生神色内敛,一本正经地道:“我这个老友多年前有幸得了太后赏赐的一颗血珠,无意中间研发了这个药方,所服用的病人,无一没有记起往事。” 无一没有记起往事。 “阿芷,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阿芷,将来我一定娶你。” “……” “公主,请自重。” 自重。后来,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她自重。 北芷秋闭着眼,睫毛微蹙。 阿湛,你一定要回来。 回到四年前那个心心念念要娶她的阿湛。 “师父,血珠的事我来想办法。” 第13章 执念 富生心里哀叹,道:“可是,太后……” 太后向来是不喜欢北芷秋的,怎么会将血珠送给她。 “我知道的师父。” 她不讨太后喜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也不是三岁小孩子,又何尝不知。 “师父,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您帮我把其他的药材先准备好,可以吗?“北芷秋语气里带着些乞求。 富生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毫不敷衍,“你且放心,四年前我既然留下来,就会陪你走到底。” “师父。”北芷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几年,富生真的帮了她太多。 见这模样,富生连忙上前,想要安慰,却手足无措。 好像双手放在哪里都不对。 “哎呀,不要哭,不要哭,为师先准备药材啦。”说完逃似的跑了。 活似个被发现的偷瓜贼。 北芷秋破涕为笑,富生总是有让人忘记烦恼的本事。 抬眼一看,天空好像比昨天更蓝了,那颜色令人舒服。 真好看。 脑海里划过种种与舒湛“重逢”的场景。 他会先说什么呢。 北芷秋嘴角勾笑。 皓月当空。 一块令牌在空中划过,金闪闪的迎着月光。 北芷秋轻轻接住令牌,结束刚刚的轻抛。 令牌到手,血珠就唾手可得了。 “小芷,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吗?”富生见北芷秋一身素衣出来,赶紧从马车上下来。 “师父,你知道皇祖母有多不喜欢我的。” 富生心里默认,他自然是知道的。 太后不喜欢北芷秋,整个皇宫都知道。 “或许可以向北帝北后讨要,他们那么疼你,实在是没必要这样做。” 没必要,偷了太后的令牌。 北芷秋爬上马车,动作流利娴熟,她是有基础的。 两人上车后,车夫开始行驶。 “你知道吗师父,曾经我想吃进贡的雪梨,父皇跪在永宁宫殿外,皇祖母也没同意给我,她说:如果父皇执意要,就先赐她一条白绫。最后,我告诉父皇,我不想吃了。”许是富生提着的灯笼太刺眼,北芷秋将目光移至别处。“那时候,我身受重伤,危在旦夕。” 如果仔细看,北芷秋眼里铺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马车行驶在路上,有时候碾过不平处,发出车轮重重压地的声音。 富生不去看北芷秋的表情,他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记得,那是四年前,北芷秋久治不愈,北帝重金悬赏,寻遍良医皆是无效,强烈的求胜心驱使他入宫,将她从阎王出抢了过来。 从此,名医富生家喻户晓。 但他觉得有愧,时至今日,都没能根除北芷秋的体寒症。 只是,到底有多狠的心,才能对自己的亲孙女如此凉薄。 “天山产的血珠供皇祖母一人使用,她是用不完的,她如今尚未回宫,我们只要在她赶回来之前将令牌送回去就行了。只要不查,天山那边的记录不会送到皇宫的。” 富生还是觉得不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北芷秋向后轻靠,双目微闭。 太后知道后会怎么对她,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这样能唤醒他的记忆。” 她为此努力了四年,眼看就要成功了,她怎么能畏惧。 或许,这就叫执念吧。 天亮,马车到达天山。 管事的将北芷秋二人带进去。 天山说是山,可河流居多,河蚌也多,血蚌就是最稀有的一种。 那个管事的人姓刘,是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他接过北芷秋递上的令牌时,目光一沉。 “你是太后身旁的婢女?” “是。太后近日便要回宫,奴婢奉命前来取血珠备用。”北芷秋此刻语气动作都像极了一个丫鬟。 血珠为世人所知的功效就是滋补,太后常年在服用,效果显著。 “实不相瞒,太后往常用的令牌都是有瑕疵的,敢问姑娘,这令牌,太后是何时修补的?” 太后的令牌有瑕疵? “请大人恕罪,这个奴婢不知,奴婢今天是第一次来取血珠。” 北芷秋总觉得刘管事的一言一行不对劲,她只能含糊回答。 闻言,刘管事打量着北芷秋。 北芷秋瞬间觉得情况不妙。 刘管事咧嘴一笑,“请二位在此稍候,血珠即刻送到。” 看着刘管事出去了,北芷秋心里发慌。 一直低着头的富生终于得以活动,双手叉腰,前后左右扭着脖子。 “为师真是多虑了,此行看来很成功嘛。” “师父,我们有危险了。” “什么?”富生停下扭腰的动作,不敢相信地看着北芷秋。 第14章 天山遇险 富生不明所以,一对眼睛铜铃般地盯着北芷秋。 明明一切顺利,哪来的危险,富生将屋子里扫过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无缘无故地,刘管事为何要说皇祖母的令牌有瑕疵?”北芷秋眉头紧锁,刘管事的行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富生不解地挠了挠脑袋,“小芷,这太后的令牌有瑕疵也没什么,刘管事或许是觉得突然修好了,问问罢了。” 真是,他怎么就感觉不出来刘管事有啥奇怪的呢。 北芷秋当然也不希望刘管事发现了端倪,她现在是骑虎难下,血珠还没拿到,被发现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但愿是她多虑了。 富生继续舒缓筋骨,而后一屁股坐在雕花的黑漆椅上,“要说他发现了也没事,就北后北帝对你那疼爱劲儿,太后也不敢真拿你怎么样。” 北芷秋沉默,就是深受他们爱护,她每一次都能从太后手上安然度过。 可是每次脱身,太后就少不了和北帝大吵一架,说他宠爱无度;变着法地找北后茬,说她教女无方,令皇室蒙羞。 渐渐长大了,北芷秋每次在太后面前都小心翼翼的,太后也就没能找到机会教训她了。 有时候,北芷秋都觉得是上辈子欠了她。 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刚才的刘管事走了进来。 刘管事行了个礼,道:“姑娘,血珠已取好,请随我去确认。”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才的疑虑瞬间打消,还有一步,还有一步就能拿到了。 喜溢于表,北芷秋冲刘管事点了点头,带着富生来到刘管事说的地方。 各种各样的珍珠摆放在瓷盆里,按颜色来划分区域,清清浅浅的水将珍珠的光芒映得更加璀璨。 这里应该是存储珍珠的地方。 刘管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请挑选太后此次要的珍珠。” 这里有许多种珍珠,不仅仅是血珠。 北芷秋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是盛放珍珠的器皿。”刘管事将一个小小的乳白色器皿递给北芷秋。 这器皿有保鲜的功效,太后每次用的血珠都是新取的。 这……北芷秋接过,为难地看向富生。 红色的珍珠摆满了好几个瓷盆,大小数量都差不多,光凭颜色来区分。 北芷秋只知道它们都叫红色。 富生悄悄向北芷秋摇头,他只是在好友处听过,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姑娘,怎么还不挑选?” 刘管事催促着,北芷秋心里一凉。 太后避暑时将永宁宫里所有的亲信都带走了,所以她才能略施小计就偷到了太后的令牌。 只是,都无法询问取珠有何规矩。 看刘管事的样子,应该是要让她自己取。 北芷秋眼珠子一转,对策横生。 不就是选出血珠嘛,难不倒她。 北芷秋向刘管事点头示礼,走到红色珍珠旁边,似在认真挑选,将每种珍珠都选了两颗。 这样,血珠就跑不了了。 富生向她挑眉,不愧是他的徒弟。 看着满满的两盒珍珠,北芷秋不好意思地笑了,谁让这里的种类那么多。 北芷秋故作镇定地挺了挺胸,不能解释,说的越多,纰漏越多。 告别刘管事,坐上来时的马车后,北芷秋的心才放了下来。 打开手中的盒子,各种程度的红映入眼帘,北芷秋的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上去。 喜从中来,北芷秋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这就是舒湛的药,好神奇。 少女睫毛微湿,眼底如水波荡漾,好似得到宝物的孩子。 富生心生欣慰,终于,那个执着的小姑娘要苦尽甘来了,不用日日为了学医弄得精力憔悴。 马车驶过小桥,底下流水潺潺,北芷秋揭开帘子,远山笼罩着轻纱,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青山绿水、白云弥漫,像是几笔淡墨抹在蓝色的天边。 风景真美。 放下帘子,富生也不知何时睡着了,脑袋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北芷秋看看手上的盒子,又看看对面的富生。 承诺已兑现,富生向往宫外无拘无束的生活,不久就会离开了吧。 还真是舍不得。 马儿“嘶”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北芷秋就撞到了车壁。 真疼。 富生从睡梦中惊醒,按着被撞晕了的头以减轻痛苦。 车帘揭开,刘管事带着大队人马驻足在外。 北芷秋二人心道不好,警惕地下了马车。 “刘管事,你这是何意?” 刘管事骑在马上,剑指北芷秋二人。 “姑娘,天山乃是皇家重地,你二人如此放肆,着实该死。” “我看是你放肆,太后娘娘的血珠要是有闪失,你担待得起吗?”毕竟是公主,北芷秋还是有几分威严的。 北芷秋紧紧地握住盒子,还好珠子没掉出来。 差点被一个小丫头唬住,刘管事怒气更重,“太后娘娘历年来都是让秀儿姑娘取珠,如今怎会让你来?” 秀儿是太后宫中的一个小丫鬟,年龄不大,却深得太后喜爱。 “秀儿姑娘年满出宫,自然是要换人的。”难不成人家年纪轻轻就准备老死在宫里不成。 “哈哈哈。”刘管事闻言大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北芷秋,“可我是骗你的,秀儿姑娘只是随从,是张嬷嬷取的珠。” 北芷秋一惊,这人真是狡猾。 被耍了。 “你究竟是何人,说。”刘管事言辞凶狠,不耐烦地盯着二人。 北芷秋心脏都快蹦出来了,脑海里飞现无数种脱身的办法。 都不可行。 富生见不得刘管事这模样,气愤地指着他,“瞎了你的狗眼,你好好看看她是……” 话还未说完,刘管事一脚蹬在了富生肚子上。 富生瞬间飞出去好远,重重地砸在树干上,吐出一口鲜血。 “师父。”北芷秋惊慌失措,连忙跑去查看富生的伤势。 刘管事渐渐逼近,杀意骤起,“太后娘娘一心向善,天山染不得鲜血,才将你二人放下山,多活了这么久,便宜你们了。” 北芷秋抬头,正准备出示令牌表明身份,凌空一剑向她砍来,话还未出口,周围的空气都被划出一道凉风。 北芷秋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血珠还紧紧握在手里。 舒湛,再见了。 对不起,说了要等你的,我食言了。 脖子上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也不见有鲜血流出。 “还不睁眼,要我帮你?”声音冰冷,听不出情绪。 眼帘拉开,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身黑色服饰,藏不住的雍容华贵。 慕沉楠! 他救了她。 北芷秋抬眼望去,满地的人,横七竖八地躺着,这些是刘管事带来的。 刘管事倒在地上,面色如常,像是睡着了一般,北芷秋心底生疑,探了探刘管事的鼻息。 死了。 连着他带来的人,全死了。 第15章 要你以身相许 北芷秋心里多少有些不忍,并不是悲天悯人,而是这些人着实因自己而死。 “你……”北芷秋看向面无表情的慕沉楠,有些诧异他会救她,顿了顿,道:“你救了我。多谢。” 虽然前两次对慕沉楠的印象不好,但这次他出手相救,北芷秋感激不已。 慕沉楠蹲在富生身边检查他的伤势,眉目微挑,“我慕沉楠不做亏本买卖,自然是要谢,就看公主拿什么谢了。” “好,只要我能给得起,你只管开口。”北芷秋杏眸微弯、笑容灿烂。 慕沉楠给富生喂下一粒药丸,闻言身体一僵,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北芷秋拉起富生的手,仔细地把脉。 眼底闪过一丝愧疚,要不是她,富生也不会受伤。 还好,富生的伤并无大碍,“你这药,很厉害。” 这些年拼了命地学习医术,她还是有一定的判断力的。 慕沉楠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少女又长又卷的睫毛一张一合,明眸皓齿,长发越过香肩,因蹲着而垂落在地上。 真美。 不愧是秋明第一美人。 不愧是他慕沉楠的妻子。 感觉到被一双视线盯着,北芷秋将头埋低,稍稍偏过头去,青丝挡住半张脸。 虽然救了她,也不应该如此没礼貌吧,北芷秋只觉胸口一阵压抑。 他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慕庄主,送佛送到西,能否请你帮我将师父抬上马车。”北芷秋暗暗使了好大劲儿也没能扶起富生,总不能一直呆在这里等他醒来。 “再等一会儿,我让人送他回宫。” 刘管事将车夫杀了,北芷秋本来是准备自己驾车回去的,不过慕沉楠说的似乎更可行。 一个弱女子着实不妥。 “好,那就多谢慕庄主了。”北芷秋起身,行了秋明国礼仪。 “无妨。”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没多久,慕沉楠所说的人来了。 一个女子带着几个随从。 “主人,有何吩咐。” 蕴姑。 再见蕴姑,北芷秋心里愧疚,当初为了逃跑,害得她被北洛横的人重伤,后来北帝给了无门山庄大批奇珍异宝,都被慕沉楠回绝,慕沉楠也没再去找北芷秋麻烦,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慕沉楠没有看蕴姑,而是转头看向昏迷的富生,道:“送他回皇宫。” 随着慕沉楠的视线瞟过去,北芷秋守着富生,一言不发。 北芷秋也在,蕴姑有些错愕。 随从将富生安置好以后,北芷秋正欲上车,慕沉楠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你跟我回山庄。” 北芷秋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确定了慕沉楠在跟自己说话,“慕庄主何意?” 好端端的,她干嘛要跟他回山庄。 说话之际,蕴姑会意地驾着马车离开。 北芷秋连忙追赶,“干什么?等等我。” 惊慌之余,被脚下的障碍一挡,北芷秋重重地朝地上砸去。 没有摔到地上的疼痛感,因为,地上躺着个肉垫。 那是个男人,身上软软的,胸膛宽厚有力而结实,一动不动地任由北芷秋砸到自己身上。 一声不吭。 “啊。”北芷秋吓得魂飞魄散,瞬间弹了起来。 那个尸体还带着些许活人的温度。 好可怕。 慕沉楠就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不去理会他,北芷秋捡起掉在地上的珍珠盒,还好,没有掉出来。 不就是没有马车嘛,这里离镇上不远,大不了走着去,反正没有上一次去无门山庄那么远。 “那假的珠子你也要?” 北芷秋驻足,不解地看向慕沉楠。 哪来的假珠子。 “这人是要取你性命,又怎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北芷秋顿时如遭雷劈,睁大眼睛望着慕沉楠。 刘管事早就发现了端倪,又怎会真的拿出她要的血珠。 原本紧握的手一松,两个盒子掉到地上,圆圆滚滚的珍珠倾泻而出。 这些都是极品,却没有一颗是她想要的。 她真傻。 还自以为算计了他人,却不想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慕沉楠扯开嘴角,笑得分外妖冶,“你若跟我回去,我便送你,要多少有多少,如何?” 北芷秋冷哼一声,“跟你回去,刚出狼窝又进虎穴,慕沉楠,你是觉得本宫傻还是蠢。” 简直是笑话。 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慕沉楠向北芷秋走去。 他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就像发现猎物的豹子,随时准备攻击,“公主可是忘了我刚才救你的事?” 被盯得头皮发麻,北芷秋干脆回瞪着慕沉楠,四目相对,谁也不退让,“本宫自然记得。” 她可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我要你以身相许。”慕沉楠盯着她,一字一句,看不出半分玩弄。 以身相许。 北芷秋错愕地看着慕沉楠,上次在皇宫,慕沉楠说择日完婚,今天,他要她以身相许。 “慕沉楠,你还不死心,真当我秋明皇室是软鱼,任你欺负不成。” 活了两世,北芷秋第一次遇见这种厚颜无耻之人。 余光中,满地的尸体,两个活人在讨论以身相许之事。 这场面……不可描述。 腰肢一紧,一条手臂强有力将北芷秋扯了过去。 北芷秋撞上铁壁般的胸膛。 疼。 太近了,北芷秋听见胸膛内心脏有力跳动的声音。 绯红爬满了双颊,滚烫滚烫的。 任她怎么反抗,慕沉楠就是纹丝不动,反而将她反抗的手紧握、扣在身后。 “公主,这驸马,我当定了。”慕沉楠笑得邪魅,张狂霸道。 无耻。 北芷秋在心里问候了慕沉楠全家。 “慕沉楠,你有本事就放了我,持强凌弱算什么好汉。” “到了山庄,我自然会放了你。”慕沉楠嗤笑。 北芷秋不明所以,只觉身体瞬间腾空而起,高大的树木变得矮小,无数的背景向后退去。 他们飞起来了,慕沉楠搂着她,姿势暧昧。 北芷秋有些恐高,往地下看了看,双目紧闭、细眉皱起。 见她如此动作,慕沉楠揽腰的力度收了许多,北芷秋立马处于要掉落的危险中,情急之下紧紧抱住慕沉楠的脖子。 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不放手。 有点不对劲,北芷秋睁眼,慕沉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北芷秋气极,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怎么会有慕沉楠这样的人! 第16章 压寨夫人(一) 从天山脚下到无门山庄,路程虽远,慕沉楠却不久就到了。 北芷秋一直维持着慕沉楠想要的姿势,只要一懈怠,慕沉楠便松手,北芷秋就要掉下去。 抵达无门山庄,北芷秋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慕沉楠,还不放开?”慕沉楠的手下见主人这副样子,低头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北芷秋羞红了脸,偏偏慕沉楠还不知道放她下来。 感觉到对方的手臂一紧,北芷秋睁大眼睛,慕沉楠居然得寸进尺。 北芷秋恶狠狠地盯着慕沉楠,小声道:“你到底要干嘛?” 慕沉楠嗤笑一声,低头看了看怀里将头深埋不愿见人的女孩,望向几个一脸八卦的男人,脸上没有半分温度。 感觉到一记眼刀飞过来,几个男人只觉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个度,瘆得慌。 几个男人知趣地离开了,北芷秋挣脱慕沉楠,憋得红了脸,大口大口地吸气。 慕沉楠没有阻止她的行为,径直坐上主位。 北芷秋暗暗看着慕沉楠,见他一言不发,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说服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北芷秋无聊地感受着心跳的频率,主位上的人依旧不动。 一阵香味传来,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抓着北芷秋的思绪。 好饿。 晃神的间隙,慕沉楠已悄无声息地坐在桌前,筷子向正在冒着热气的红烧狮子头夹去,筷子碰到肉的瞬间,蜜汁流出,一股香味随着热气冒了出来。 好香。 北芷秋暗恨自己的不争气,低头看看肚子,它已经缴枪举白旗,咕咕咕地作响。 丢人现眼,不争气。 可恶,慕沉楠吃饭居然不叫她,难道她要向他认怂不成,没门。 “过来,吃饭。” 北芷秋本来饿的不行,但听见这么一句,瞬间不想吃了。 远离慕沉楠,就有好心情。 北芷秋气冲冲地走出去,一句话也不想和慕沉楠说。 背影远去,慕沉楠蹙了蹙眉,真是大小姐脾气,这样就生气了,怎么能做好一个妻子呢。 还是要好好管教管教。 无门山庄很大,北芷秋不认路,只能漫无目的地走。 也不知道这会儿富生到哪了。 山庄的树木很高大,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山庄地处山顶,悬崖峭壁,抬眼望去,群山渺茫、层云漂浮,俯身下瞰,浑然生出豪情壮志之感,有一种气势磅礴的美。 北芷秋手扶栏杆,极目远眺。 这慕沉楠,还真是会选地方。 要是能和舒湛一起欣赏就好了,北芷秋轻叹,也不知道此次舒湛回下南国给皇帝祝寿,什么时候能回来。 “呵。”北芷秋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愚蠢的想法,身不由己,居然想让舒湛也受这苦。 “夫人,庄主命我们几个带您前去吃东西。” 又是夫人。 北芷秋回头,几个妇人看着她,脸上挂着笑,明明是一副亲切的模样,北芷秋却觉得格外讽刺。 做主子的行径恶劣,奴才却用疼爱慈祥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吃,告诉慕沉楠,除非他放了我,不然不要奢望我吃饭。”北芷秋回过头去,继续欣赏美景。 一轮圆日消失在远方的山里。 几个夫人无可奈何,搬来桌椅,将饭菜一一摆好,静候在一旁。 天空被染成红色,再远一点的地方,已是黑漆漆一片,万家星火,几只鸟雀飞过,惊扰了山林。 北芷秋伸手,丈量着快被黑夜吞噬的远山,她就像渺小的小鸟,年年飞过山林、越过江河,却无人记得它还是不是原来的那只。 不然,怎么会像舒湛那样曾经疼她入骨的人,都忘了她。 燕过,终究是无痕。 她的身影,或许只有风记得。 天色渐浓,空气都变得暗淡,一双眼睛在灰暗下出奇地晶莹,明眸似水,出神地望着前方,晚风清凉,一头青丝在空中轻轻漂浮。 被人一手揽了过去,北芷秋下意思地想要挣脱,却屡试无果。 索性放弃了挣扎,僵硬着目视前方。 “慕庄主真是好教养,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动手动脚。” 一道目光袭来,眼眸深邃,“夫妻之间,不必相敬如宾,我不喜欢。” 呵。 “慕沉楠,本宫再重申一遍,本宫与你无半点瓜葛,你的恩情本宫没齿难忘,但不会和你成婚,还有,世上哪有要人以身相许来报答恩情的道理。” 她连说了几个“本宫”。慕沉楠双眉皱起,他不喜欢她这样疏远的自称。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或许将来就有人效仿了。”慕沉楠将不讲理三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慕沉楠,我们是不是见过?”北芷秋低头,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到。 嘴角忍不住上扬,慕沉楠眼底闪着喜悦的光,“何出此言?” “不然,你怎么老是缠着我不放,是不是我以前得罪过你?” 兴奋突然消失,慕沉楠周围布满冷意。 原来她是这样认为的。 第17章 压寨夫人(二) 她的眼满是真诚,或许是眼中的光芒太过刺眼,慕沉楠别过眼去,顺带抽走了搂着北芷秋的手。 “饭菜都凉了,还不吃?”他可没忘她临走时那不服管教的样子。 需要好好教教她怎么相夫教子。 几个妇人不知何时离开的,北芷秋没有注意到,刚才只顾生闷气,都忘了还饿着肚子。 不过现在好像没那么饿了,她就是这样,饿的时候不吃饭,一会儿就不饿了。 “不吃了,我不饿。” 慕沉楠目光一沉,这女人,真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你不吃也可以,那就饿着吧。” 女人不能太惯着了,不然就会管不住。 “跟着。” 慕沉楠转身,绕过木桌,走进了庭院深处。 北芷秋心里暗翻白眼,慕沉楠总是以己为尊,不管她是不是愿意留在山庄,就像现在这样,不管她能不能跟上他。 慕沉楠将她领到一个院里,这院里冷风袭人,北芷秋像进了冬季般冷。 “来这里干嘛?”这里的冷风灌得她很不难受。 慕沉楠没有回头,伸手脱掉了外衣,正欲解掉腰间的带子。 北芷秋目瞪口呆,不解地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 “停停停。”如果还不知道慕沉楠要干什么的话,那她就真是傻到家了,“慕沉楠,本宫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无门山庄固然不容小觑,可你真要同这西陆的霸主为敌,还是要掂量掂量。” 没想到,慕沉楠真的敢要她以身相许。 背对的人抿笑,像是听到了多大的笑话,“公主,夫妻本就是要睡在一起的,难道公主不懂?” 什么时候成夫妻了,她怎么不知道。 “慕沉楠!”北芷秋气极,“你若发、敢碰本宫一分一毫,本宫便死在你这庄上。” 语气里有着和北芷秋柔弱的外形不符的决绝。 “随你。”言罢一个飞身到了床上,躺好,连衣服也没脱。 慕沉楠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好似真的睡着了一般。 屋子里唯一的床被占去了,北芷秋想着出去找间屋子睡一晚,总不能和慕沉楠一起吧。 怕吵醒慕沉楠,北芷秋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轻轻地拉开门。 那门像粘了胶水似的,拉不开,丝毫未动。 稍微加大点力,还是不见反应。 “公主聪明伶俐,应当知晓我慕沉楠是干什么的。”还是原来的样子,慕沉楠只是动了动嘴唇。 正在推门的手一僵,北芷秋在记忆力搜寻着关于慕沉楠的事迹,五年前,西路各国相争,战火纷飞,慕沉楠作为小国萘唔国的军师,硬是将这个小国在这场大战中跻身为西陆数一数二的大国。 五年前横空出世,慕沉楠并没有继续留在萘唔国,而是来到秋明国做起了一庄之主,主要帮人做点机关,顺带打理点小生意。 北芷秋皱眉,她怎么忘了,慕沉楠最擅长的就是那机关术。 这门,她是出不去了。 北芷秋心里哀叹,如果真的与慕沉楠曾经有过过节,她的下场真是不敢想象。 还是要想办法问清楚才行。 环转四周,居然没有一个可以避寒的东西,这间屋子里四处狂风,一阵一阵地,让人不禁起竖起了汗毛。 “慕沉楠,你这里还有没有被子?”北芷秋小声地试探,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 “夫妻难道不睡在一起?”床上的人动了动嘴唇子,还是那个睡觉的姿态。 真的是无语了。 实在没办法,北芷秋只好蹲下以求保暖。 黑夜总是很漫长,凌厉的风将帘子吹起,少女衣衫单薄,蹲靠在门边双手环抱住自己,身体忍不住颤抖。 一个鲤鱼打挺,慕沉楠轻盈地落到床前,动作流利,看着门口蹲靠的少女,胸口莫名的压抑。 走进,北芷秋身体打颤,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公主。”慕沉楠蹲下来,推了推北芷秋。 没人回应,慕沉楠眼底划过一丝疑虑,伸手把了把脉。 体寒症。 这个结果出乎慕沉楠的想象,一个公主,秋明国国君捧在手心的嫡女,怎么会得体寒症。 北芷秋隐隐约约感觉有人靠近,那人得怀抱好舒服,很温暖。 是舒湛,是她心心念念的阿湛,他来救她了。 “我好想你。”北芷秋紧紧抱住身边的人,身体因激动而颤抖得更加厉害。 慕沉楠被弄得懵了头,他只是想给她点温暖的,没想到看上去清纯的公主会这么热情。 也好,反正他们是夫妻。 “别怕,我陪着你。”慕沉楠嘴角扬起,将北芷秋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 没想到,她生病的时候倒是挺乖的,抱着她,慕沉楠心里升起一分暖意,好像他才是那个需要温暖的人。 梦里的北芷秋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绵长而甜蜜。 北芷秋走在小山林中,脚下是青青的小草,软绵绵的,很舒服。 她记得这里,这是皇宫里的一处小山,她第一次看日落的地方,可惜去晚了没看到。 “阿芷,看这边。”一个稚嫩的男声响起。 “阿湛,等等我,你要是再不等我,我就不去了。”女孩嘟起嘴,佯装生气地看着前面的少年。 那少年回头,宠溺地看向落在后面的女孩,如清风明月,而后指着前方的山头,兴奋地道:“快看,太阳要落山了,那个时候是最美的。” “可是,我走不动了。”女孩眼角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少年,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少年蹲在女孩前面,饶有气魄地说:“快上来阿芷,我背你。” “不行,你也很累。”女孩摆着手,坚定地拒绝,“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少年回头,一字一句地道:“长大以后我要取阿芷,就不会有人笑话了。” “你说的你要娶我哦。” “嗯。舒湛一辈子都不会负阿芷。” “好,那你背我去看,我从来没到山上看过日落呢。” …… “阿湛,快点快点,你太慢了。” “阿湛,你到底行不行,太阳要落下去啦。” “阿湛,太阳真的落下去啦,好不容易不上课,你说要带我看的。” 少年手足无措,焦急地哄着女孩,“你放心,只要再放一天假,我就带你来好不好。别哭了。” “真的?”女孩的泪就像六月的雨,说停就停。 “嗯。” “你真好,我知道你会带我去的。”北芷秋嘴角勾起笑容,往那个温暖的地方蹭了蹭。 慕沉楠不解,还是将她往怀里搂了搂。 “你说过要娶我的,不能反悔。” “绝不反悔,我一定娶你。” “真的?”北芷秋喜出望外,蒲扇似的眼帘睁开。 一张帅得无法无天的脸正对着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双眸深邃。 她的头枕在慕沉楠的手臂上,脸贴近他的胸膛,往下,他的另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 “啊。”北芷秋惊叫。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第18章 一巴掌作为聘礼 北芷秋大脑一片空白,霍然起身翻下床去,扬起手臂,一巴掌甩向慕沉楠。 看着北芷秋下床的慕沉楠翻身坐起,眼角带笑,不料一巴掌袭来,“啪”一声被打得转过头去。 他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打了。 大意了。 “无耻!”北芷秋难掩怒火,一巴掌又要打去,“慕沉楠,你个小人。” 凌空一掌袭来,在慕沉楠眼里,那手掌的速度极慢,“公主,我就是睡了你又怎样,你还想杀了我不成?这一巴掌算是聘礼了。” 慕沉楠拦下北芷秋扬在空中的手臂,顺势一扯,将她揽过来。 北芷秋被一把扯到了床上,被控制着靠坐在慕沉楠怀里,无法动弹。 “慕沉楠,你真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 上一世活了十五年,这一世活了近二十年,慕沉楠可真是在不要脸这条路上持续颠覆着她的三观。 “谢谢公主夸赞,只是公主,木已成舟,望公主不要耍赖才好。”他一手控制着她,一手把玩着她的长发。 北芷秋只觉得他碰过的地方都是脏的,将头瞥了又撇,试图将头发拽回来。 慕沉楠索性放了头发,玩弄起北芷秋被控制的双手。 十指纤纤、柔弱无骨、肤如凝脂,真美。 他的手指在她手上描摹,就像数万只蚂蚁爬过她的手恶心难受,北芷秋紧紧握拳。鹅黄色的衣衫被慕沉楠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 他在给她把脉。 北芷秋乘机抽回自己的手,轻甩下衣袖,将袖子遮住手腕,不是她太保守,她是一点也不想被慕沉楠看到。 咦?北芷秋诧异,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鹅黄色的布料,再看看全身,一件鹅黄色的衣衫将她遮得严严实实,哪有半分被亵渎的样子。 难道是她误会了? “呵。”慕沉楠嗤笑,“公主还真是单纯。” “是,不及慕庄主城府之深。”感觉慕沉楠没有用力,北芷秋一下挣脱了他的禁锢,站在床前。 想不到慕沉楠看上去玩世不恭,虽是搂着,但到底是没碰她。 刚刚误会他了,北芷秋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在下并不是坐怀不乱之人,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若有美人,岂会不为所动。”慕沉楠边说便打量着北芷秋,她衣衫完整,发丝柔顺,毫无凌乱之容,抬眼,“公主,您觉得这是为何?” “你……”刚刚的小愧疚一消而散,北芷秋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他看向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看吧,你衣服连点褶皱都没有,你这丑样儿在我身边一夜我都没有兴趣。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原谅你昨晚得行为了。”不管如何,他搂着她是真的。 “那就多谢公主了。”言语间尽是玩味,慕沉楠起身,负手向外走出去。 突然想到什么,慕沉楠转身看向北芷秋,像是做了多大得无奈之举。 北芷秋被盯得一愣,这家伙不会是没完没了了吧。 缓缓,慕沉楠开口,眉眼间尽是不愿,“去吃饭。” “……” 吃饭就吃饭,干嘛一副她欠了他多少钱的样子。 也是,她打了他一巴掌。 许久未进食,北芷秋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佳肴,口水直流。 可惜她一动筷子,慕沉楠的眼刀就杀了过来,他不吃,也不让她吃。 好煎熬。 “咕咕咕。”一阵叫声从北芷秋肚子里传出。 好饿,她快不行了,慕沉楠再不让她吃饭,她就要开抢了。 慕沉楠眉峰皱起,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姿势优雅。 北芷秋吞了一口唾沫,开始向各个菜进攻。 她吃得快,却不粗鲁,甚至有一丝别样的美。 扒拉了八分饱,北芷秋速度慢了下来,开始细细品味。 桌上的菜已经下去了大半,勉强还是能认出来,莲藕炖牛筋、莲藕红豆汤、当归鲫鱼汤…… 这……北芷秋意味深长地看向慕沉楠,这不都是驱寒的吗? 难道昨晚她犯病了,难怪,慕沉楠会给她把脉。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每次犯体寒症都记不得发生了什么。 “要我说话算数。” “啊?”什么意思,一脸懵。 “娶你。” “咳咳咳。”北芷秋一口饭将要喷出,千钧一发间她强行吞了回去,呛得她连连咳嗽,“你觉得我会说这种无聊的话?” 他当她傻不是。 “反正我信了。”慕沉楠不搭理她,专注吃饭,连个眼神都未曾向这边飘来。 北芷秋放下碗筷,一本正经地道:“慕沉楠,我有事想问你。” 慕沉楠没有回答,但示意她说下去。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伤害过你。”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反正北芷秋是不信的。 “慕沉楠,冤有头债有主,我从一出身就长在宫里,除了祭天和兄长陪同那次,我都不曾出宫,上一次,我们是第一次见面,那次我骗了你,你不是已经不追究了吗?” “我是说,我们根本没有见面的可能性。”就不存在她曾经得罪他的事。 北芷秋思来想去,慕沉楠绝对是认错人了。 慕沉楠停下吃饭的动作,接过小厮递上手帕,轻轻地擦了擦嘴,缓缓道:“北芷秋,秋明国大公主,就凭这一点,点,都不会有人认错。” “你在报复父皇?”也说得通,北帝剿杀过无门山庄。 慕沉楠抬头,阴冷地看着北芷秋,“我若要报复,会通过一个女子?” “那……”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慕沉楠打断了北芷秋地话,起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我要出去,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不急,到时候我自会送你走。” “我不回去,父皇会找我的,也许现在已经在找了,你就不怕?”北芷秋跑到慕沉楠跟前,双臂打开拦住他的去路。 慕沉楠勾起嘴角,别有深意地看着北芷秋,“公主冰雪聪明,出来找东西,难道没有做好安排?” 北芷秋失语,不知道具体要用几天时间,北芷秋特地向北帝请求去看望外祖母,又和外祖母说去到处游玩,外祖母心软,便应允了。 北芷秋欲哭无泪。 “那你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我还从来没好好玩过呢。” “又想逃?”鬼主意倒是不少,“我可不好糊弄。” 上次蕴姑就是大意了,才让她有机可乘。 “不会不会。”北芷秋近似谄媚地笑着,“你身手这么好,我哪是你的对手。” “好不好嘛慕沉楠?” “就出去一次行不行,嗯?” 第19章 狼公子与蝴蝶小姐 拗不过北芷秋,慕沉楠还是将她带出来了。 不知名的街道热闹非凡,好多北芷秋在宫里没见过的东西。 “刚出笼的热包子嘞。” “客官里面请,牛杂汤一份。” “新鲜的野果子,不好吃不要钱,不要钱了。” …… 吆喝声一阵接着一阵,北芷秋看着眼前新鲜的一切,恍然间,仿佛回到了前世去县里赶集的模样。 十三岁之前,她住在小镇上,每天的任务就是洗衣服做饭,然后去对面的学校上学,放学后把同学扔的瓶子捡回来。 唯一的一次去县里,是她十三岁生日,母亲带她去赶集买东西。 那一年她上初一,家里负担不起她上初中的开销,所以她留了一级。 那次,母亲不仅带她买了礼物,还带她看了新的学校。 那次,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往事浮现,隔了不同的时空,北芷秋竟生出一丝兴奋来,就像她前世一样。 “慕沉楠。”北芷秋抬头询问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你带钱了吗?” “喜欢的话,都买下来。”慕沉楠毫不犹豫,他无门山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太好了。” 北芷秋欣喜,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动物”,双眼发亮。 “老板,给我一个这个,不,我要两个。” “好嘞,您挑好了。” 老板大声地回答,有生意做,他是很高兴的,就像她前世,能在回家的路上捡到瓶子,那是再兴奋不过的事。 北芷秋拿了一只蝶形、一只狼形的。 “老板,这叫什么呀?” 活灵活现的,很神奇。 “这叫糖人,用糖做的,姑娘你尝一口,保证下次还想吃。” 糖人? 北芷秋尝了一口,果真浓甜丝滑,味蕾上充斥着香甜,持久弥香。 “给你。”北芷秋将狼形的那只递给慕沉楠,用别人的钱,总不能太不懂事。 接过糖人,慕沉楠没有立即咬下去,而是看向北芷秋正在咬的那只,“你觉得你像蝴蝶?” 北芷秋一愣,谁说她是觉得像蝴蝶才买这个的,她明明是看蝴蝶的翅膀纹路多、复杂,用料多,买这个划算而已。 至于买那只狼,它一看就凶,和慕沉楠没什么两样。 想起前世他的一个段子: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 慕沉楠那对她死缠烂打、一口咬死的样子,可不就是狼嘛。 “对,蝴蝶生的漂亮,色彩斑斓的,哪个不喜欢。”北芷秋将手里的蝴蝶糖人举起,下巴微抬,傲娇道:“再说了,我不是普通蝴蝶,我是蝴蝶仙子。” 慕沉楠低头,看着北芷秋那只被消灭得只剩个大概形状的蝴蝶,嗤笑一声,“是,般配。” 说着将自己的那只拿起,和蝴蝶并排。 呃……场面怎么有点郎情妾意的感觉,北芷秋心里翻了个白眼,连忙收回自己的那只。 况且两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哪里般配。 “慕沉楠。” “嗯。” “我想买衣服。” “好。” 北芷秋左挑右挑,终于遇到了一家规模极大的铺子,五颜六色的衣服,琳琅满目,衣服的料子一看就是上等货,店铺里人来人往,许多小丫鬟在为挑选衣服的客人介绍。 一看就不便宜,北芷秋得逞地偷笑,指定得好好宰慕沉楠一笔。 “小姐,这是我们店里最受欢迎的,是用最耐寒的蚕丝制作而成,这马上就要入秋了,这料子是最合适的。” 店里的小丫鬟仔细地为北芷秋讲述,北芷秋点头,那件罗裙确实好看。 “可以试试吗?” “可以,您这边请。” 北芷秋正欲跟上,余光瞟见了一个正欲迈步的身影。 “慕沉楠,我去试衣服,你也要跟着吗?”北芷秋无奈,这人就像跟屁虫似的。 慕沉楠微微抿嘴,迟钝了会儿,转身到了店里为客人准备的休息的地方坐下。 眼见慕沉楠离开了,北芷秋笑眯眯地去试衣服。 一脚踏出店外,北芷秋张开双手,闭眼拥抱夕阳,用力吸了吸空气,真新鲜。 一个大大的笑容在北芷秋脸上绽放,眼神尽是得意。 趁着店里人多,试衣服的地方离慕沉楠又远。 她终于甩掉了那磨人的家伙。 “你穿这身挺好看。”一个声音从后方响起。 北芷秋停下脚步,眨巴眨巴眼睛,欲哭无泪,极不情愿地转头。 “嗨,我正在找你呢。”她可真是将变脸发挥到了最高境界。 慕沉楠扯笑,狐疑地看了一眼那笑不达眼底的女子。 “不必找我,我自会找你。”慕沉楠一手负在身后,面无表情地越过向前走去。 北芷秋只好赶紧跟上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山庄。” “不行,我饿了,我要吃饭。” 慕沉楠停下,冷冷地道:“老实点。” “我真的饿了。”北芷秋咽了咽口水,抬眼望向慕沉楠,“天都快黑了,还没吃饭呢。” “去吃饭。” 慕沉楠阴冷地带路,他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招。 “真好吃,你要不要吃点。”北芷秋拿起一只鸭腿,在慕沉楠面前晃了晃。 慕沉楠没接,北芷秋自知没趣地收回手。 其实她也吃不下,一路上稀奇的东西太多,买了太多街边的小吃,早已经撑了,她不过是不想回无门山庄罢了。 左看右看,北芷秋大脑飞快地运转,这都天黑了,还能怎么逃。 “吃不了就走。”见北芷秋扒拉几口就停下,慕沉楠起身欲走。 北芷秋连忙拿起筷子夹菜,“不,我只是想歇会儿再吃。” 慕沉楠似没听见一样,径直地往前走,头也不回。 “啊……” 慕沉楠连忙回头,就看见北芷秋跪在地上,面色难看想要站起来,摇摇晃晃又要倒下去。 “疼不疼?”慕沉楠快步走过去,在北芷秋旁边蹲了下来扶住她。 “嗯。”北芷秋皱眉,双手轻轻按着膝盖,皱眉,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刚刚你走得太极,我追不上,脚崴了,膝盖又磕到地上了。” “我看看。”慕沉楠伸手,正欲查看她的伤。 “不用了不用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是送我去看看大夫吧。”北芷秋连忙捂住膝盖,作势望了望窗外,“不过我看天色已晚,不如你叫店小二给我们开两间房,然后再请大夫来客栈。” 北芷秋眨眨眼,渴望地看着慕沉楠。 慕沉楠若无其事地起身,道:“这样一来二去得花不少时间,我带你回山庄,速度更快。” 想起上次慕沉楠带她回去得样子,北芷秋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真的走不动了,你轻功虽好,可是我怕高。”说罢眼泪就要挤出来了,她绝对不回山庄。 慕沉楠皱眉,看着赖在地上的北芷秋,“上来。” 北芷秋睁大眼睛,慕沉楠居然蹲下来要背她。 “不用了,我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你现在可以去叫大夫了,我可以坚持的。” “是吗?”慕沉楠狐疑地看向北芷秋,嘴角突然勾出妖冶的笑,突然向北芷秋靠近。 “你你……你还是背我吧。”北芷秋赶紧阻止慕沉楠要抱起她的冲动。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这会儿已经在慕沉楠怀里了。 第20章 等到南风吹 慕沉楠冷哼一声,眉眼得意,蹲在北芷秋跟前。 北芷秋无奈地爬了上去,白眼一翻,没事没事,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还是条死狗。 慕沉楠的手揽着她的腿,灼热的掌温隔着薄薄的布料袭来,北芷秋身体一怔,很不习惯。 被一个不熟的男人背着,北芷秋浑身不自在,身板挺直,与慕沉楠的背部隔了一定的距离,又怕摔下去,手指捏紧慕沉楠肩上的衣服,别扭极了。 “你就不怕摔下来?”慕沉楠停下,淡漠地看着前方同背上的人说话。 “吃太饱了,这样舒服点。”北芷秋假意一笑,“哎,你别停下来呀,这连山脚都没到呢。” 任慕沉楠身手再好,徒步赶回无门山庄,还背着个人,累也要累死他。 上一次,北芷秋留下了满脚的水泡,这回,慕沉楠也别想好到哪里去。 “慕沉楠,问你个问题。” “没认错。” 呃,她不是想问这个。 “你们无门山庄要是对上秋明国的话,胜算有几分?”她其实一直挺好奇慕沉楠那无所畏惧的胆量哪来的。 “硬碰硬,毫无胜算。” 那你还拽什么。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北芷秋试探,探头仔细观察着慕沉楠的表情。 鼻梁高挺,薄唇性感红润,月光下澈,蒲扇般的睫毛在脸上留下阴影。 真是不可复制的五官,北芷秋暗叹,慕沉楠要是和蔼点的话,她是很愿意和这样的绝世美男打交道的。 可惜了。 “到了时候,我自然会送你回去。不急。”慕沉楠开口,皓齿整齐地反着月光。 上次就是这么回答的。 “过两天,皇祖母就要回宫了,要举行大典的。”北芷秋暗示他。 “好。” 好什么,北芷秋一脸懵,是答应送她回去还是觉得举行大典这件事好。 “你说……” 清楚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慕沉楠开口:“你累了一天,睡吧。” 该死的,他总是打断她的话,她累不累自己不知道吗? 绝对是故意的。 “我们再聊聊嘛。”保持着不靠近慕沉楠的姿势太久,有点酸了,北芷秋换了个姿势,继续道:“你说说为什么要娶我?” 无冤无仇又没认错人,总要有个原因吧,总不能一见钟情到这种程度。 “没想过。” 这算什么答案,他娶妻这么随意? “那……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别跟我说是我第一次见你那次。”她不信慕沉楠以前没见过她。 慕沉楠抿嘴,缓缓道:“嗯,很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北芷秋总觉得慕沉楠说这话的时候眼角带笑,不是他平时那种张狂的笑,隐约夹杂着些柔情。。 慕沉楠不会早就爱上她了吧,难道是祭天时候,那是他最有可能见过她的时间点。 荒唐,见过寥寥数面就说要娶她,不是见色起意是什么,真是玷污了爱情二字。 以前宫里人总夸她是沉鱼落雁之色,倾国倾城之貌,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她自由的束缚。 盛夏的夜晚,天空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洒下,林间斑驳点点,偶尔几声蝉鸣,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慕沉楠的脚步稳健,晚风轻轻拂过脸颊,其实被人背着也挺舒服的,北芷秋目光呆滞,眼皮越来越沉。 感觉背上突然一沉,慕沉楠连忙倾斜了身体,背部接住沉睡的北芷秋。 摇摇晃晃的,北芷秋松开了紧紧攥住衣服的手,垂落在两侧。 明媚的阳光照射将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吵醒了睡梦中的北芷秋,蒲扇掀开。 “夫人,您醒了。” 又是那几个妇人,又是那种慈爱的笑容。 慕沉楠这山庄是穷得连人都请不起了不是,她倒不是嫌弃这几个人,只是真的受不了她们那种笑。 北芷秋点头一笑,起身走出屋去,外面早已是艳阳高照,她起的时间都是日上三竿了。 有些嘲讽,前世,无论她前一天多累,第二天都是早早地起来,先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捡到瓶子,回来还得做饭,然后才去上学,时间尚且充裕。 昨天不过是逛了一天街,她就累得居然趴在慕沉楠背上睡着了。 “呵。”北芷秋冷笑,不过是投胎帝王家,就忘了前世有多不易了。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再不让我回去,你可真要和秋明杠上了。”北芷秋目视前方,平静地开口。 慕沉楠刚踏进院子,就听见北芷秋这么一句话,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分。 北芷秋深叹一口气,对上慕沉楠的目光,“明天就是皇祖母回宫的日子,再见不到我,父皇该去外祖母那寻我了。” “轿子在等你。” 轿子? 北芷秋喜笑颜开,一扫适才的不悦,“真的?”转念又怕高兴得太早,谨慎地问:“你没有骗我?” “没有。” 慕沉楠清冷地回答,而后拿出一个灰黑色的手袋,递给北芷秋,“我的承诺。” 突然被人送东西,北芷秋不明所以,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接过来,将手袋打开。 入目的一瞬间,北芷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慕沉楠,而后两眼放光地拿出那一颗颗珠子,似珍宝般小心翼翼。 血珠,是她求而不得的血珠。 计划失败后,北芷秋想了无数的办法,都被她一一否决了。 本来想回宫后再想办法,没想到慕沉楠居然送给她了,还是一大袋。 “只要你跟我回山庄,我便送你,要多少有多少。” 慕沉楠的话回响在耳边,北芷秋有些难以置信,当初她以为慕沉楠戏弄她的话,慕沉楠却实现了。 北芷秋回头,看向慕沉楠的眼光有些复杂。 “你……”北芷秋停顿,不知道该跟慕沉楠说什么,在这之前,她对他的印象都不好。 没想到此次他帮了她一个大忙。 久久憋出来两个字:“多谢。” 看她如沐春风,慕沉楠嘴角上扬,也算是没白忙活一场。 “喜欢就好。” “一大早不见你,我还以为你昨晚太累了。”北芷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看着消瘦,实际上却不轻。 慕沉楠抽笑一声,深沉地看了眼北芷秋,“我说的,不必寻我,我自会来寻你。” 呃……她其实不是在找他,只是寻找话题而已。 “呵呵。”北芷秋佯装地挠了挠头,“我可是不好找的。” 慕沉楠嗤笑,不屑道:“还没有我慕沉楠找不到的。” “万一呢,你要是找不到怎么办?” “没有万一。” “那可是呢?” 慕沉楠白了北芷秋一眼,这算什么问题,“那就等你来找我。” “那万一我不找你呢?”北芷秋自己都没发觉,她和慕沉楠在这个问题上杠上了。 慕沉楠眉目一沉,又觉得夫妻之间应当彼此尊重,“那就等你回来。” “呵。”北芷秋总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道:“等到什么时候?一直等?” 慕沉楠不正经地笑了起来,妖冶至极,“等到南风吹。” 慕沉楠语气虽不带暧昧,北芷秋还是一惊,秋明国地形奇特,风调雨顺,唯独未曾吹过南风。 这场面……可就有点小情侣的感觉了,肉麻。 瞬间没了开玩笑的心思,北芷秋懊悔引生了这个话题。 第21章 洗尘宴 慕沉楠按照约定,将北芷秋送回了皇宫。 马车里,北芷秋心里忐忑,手里握着的是血珠,这是她和舒湛间的希望。 也想过血珠的真实性,北芷秋轻叹,心里却否定,本来以为对慕沉楠厌恶至极,但当他拿出血珠的那一刻,她是相信他的。 一种强烈的直觉让她觉得这是真的。 马车驶入宫门,北芷秋俯身下车,一手搭在似儿前来搀扶的手。 她让人先行一步通知了南苑的人,只是出乎意料的,步云裳也来了。 “母后,您怎么也来了?”太后回宫,作为秋明国皇后,不是应该张罗打点、忙得不可开交吗? 步云裳板着脸,没好气地道:“你还说呢,我这忙上忙下的,也不见你帮衬一下,尽知道到处跑。” 北芷秋搀扶着步云裳,一同向内殿走去。 “儿臣知错。” “你还知道错了,我看你是一点没意识到错。”步云裳嘴上反驳,心里却是高兴的,北芷秋脸上无半点愁容,想必这几日很开心吧。 “好了母后,你不要生气嘛。” 步云裳莞尔一笑,无奈地看着那个笑得近似花儿的姑娘,“不生气,母后带你去用膳,一路上怕是饿了吧。” 一个大大的笑容舒展,“好,用完膳就可以去点宫灯了。” 太后信佛,每次回宫的前一个晚上,永宁宫都要彻夜点上宫灯,以求去除邪魅,保后宫祥和。 还要求必须身份高贵的人来点,说这样更能震慑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也就是为什么太后不喜欢北芷秋,却不反对让她点宫灯的原因。 再厌恶,她嫡女的身份都是无法改变的。 一路上,步云裳都在问北芷秋这些天在外祖母家过得怎么样,北芷秋表面夸得天花乱坠,心里却哀痛之极。 天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过的。 “小芷,来,多吃点,你都瘦了。”步云裳夹起一块红烧狮子头送往北芷秋碗里。 北芷秋吃得不亦乐乎,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虽然在无门山庄也吃得不错,但到底有慕沉楠那个家伙在,再美的佳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步云裳欣慰一笑,接过丫鬟递上的汤羹,轻轻地吹了吹,姿态优雅。 见北芷秋吃得差不多了,步云裳将汤羹轻放在北芷秋面前,“这是母后亲自熬的红豆莲子汤,尝尝?” 小小的一碗,红豆饱满得刚好,颗颗诱人、汤汁粘稠,色香味俱全。 北芷秋端起汤羹放到边,温度刚刚好。 “母后,谢谢您。” “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好了,吃好了就去歇息,你也不用点宫灯了,好好睡一觉。” 正接过手帕擦手的北芷秋一顿,疑惑地看向步云裳,“为何?以往都是儿臣和母后点的。这样做的话皇祖母会怪罪的。” 指不定怎么找她们麻烦。 步云裳抿嘴一笑,耐心地解释道:“这次太后要皇上去点,连我都不用。这秋明,哪还有比皇上更尊贵的人呢。” “这次父皇来点?”北芷秋惊讶地睁大眼睛,北帝素来繁忙,太后向来不让他操劳这些。 这次怎么要求北帝来点? “许是这次太后避暑遇见了什么奇事吧。你呀,不要思这个,重要的是好好休息,明天给你皇祖母留下个好印象。” “那儿臣先后南苑。”北芷秋起身向步云裳行礼,北后,每次都为她考虑地周到。 步云裳点点头。 清晨一大早,北芷秋坐在梳妆镜前,看着似儿为她插上最后一只发钗。 “公主,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透过镜面,似儿那痴呆的模样传来。 “快止住你的口水。”北芷秋嫌弃地看了眼似儿,“快去看看轿子准备好了没有。” 她和丝儿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愉快,她没有主仆之分。 不久,似儿回话,轿子已在殿外。 北芷秋梳洗妥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北明摇的队伍跟在身后,嫡庶有别,她二人平时虽不分彼此,关键时候还有要安装规矩办事。 太后的洗尘宴办在太和殿,参加的都是皇室一族,声势之浩大毫不逊色于一年一度的家宴。 北芷秋到达时不算早,大半的人已经到了。 环顾四周,久久未见传报的人,太后回宫,到了宫门便是要有人传报的,好让迎接的人做好准备。 第22章 舒湛要成亲了 舒湛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对她示意一笑,便低头同身边的人交谈。 北芷秋微微眯眼,他身旁的女孩,笑如夏花般璀璨,优雅地接过舒湛递来的花茶,以手掩面,轻轻地抿了一口。 这样的场景她看了四年,按理说应该是麻木了才对,她却一次比一次难受。 北芷秋低头,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 “我真是一点也不喜欢那燕眠锦。”看着自家公主难过,似儿气得小脸鼓起。 北芷秋苦笑,她自然也是不喜欢的,谁又会喜欢自己的情敌呢。 只是不得不承认,燕眠锦并不比她差,一个公主,一个燕北王遗孤;一个被北帝北后捧在手心,一个被太后视为命根子。 燕眠锦,背景是不差的。 “似儿,我有点不舒服,扶我回南苑。”北芷秋手搭着似儿,示意她搀扶。 看不见,就当没发生过,等药物炼制出来,舒湛还是她的。 似儿也想走,想了想还是低头轻声道:“公主,北帝有吩咐,今天不能提前退场。” “有这样的事?” “嗯,听说是太后娘娘的吩咐。不过公主要是真想回去的话,可以向北帝请示,应该可以应允的。” 北芷秋收回手,认真端坐,“那就不回去了,想必皇祖母有话要通知大伙儿。早退不合规矩。” 其实也没什么,这样的场景在四年里不是经常见到吗?是她太过矫情了。 要是她能适应这样的场景就好了,可是她不甘心,曾经围着她转的人,说要和她白头一世的人,说不要她就不要了。 大殿中央,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跳着时下最受欢迎的舞,水袖摇曳在空中,划过的一瞬间,舒湛那张英俊的脸浮现,北芷秋心里又是一阵荒凉,他笑得灿烂,看向燕眠锦的眼睛里都带着光。 多好的少年郎,曾经也是这么对她笑的。 北芷秋还留恋着那笑,水袖再次舞起,遮住了对面你侬我侬的两人。 “瞧那要死要活的样,以后见不着了不是。”似儿朝对面甩了个白眼。 北芷秋连忙拽了她一下,严厉地瞪着她,“不想活了不是。” 太后有多不满北芷秋,在后宫不是秘密;但有多疼爱燕眠锦,怕是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 似儿自知失言,连忙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她,才放心下来,“公主,太后娘娘不是要宣告吗,怎么还不开始?” “就快了,这不是刚刚起兴吗。” 太后喜欢受人瞩目,不管是发自内心还是表面上,所以,一般都在宴会举行到一半时宣告。 果然,一曲舞过后,宴会的气氛达到高潮,太后在北帝身旁耳语,似有事宣布。 太后出言的一刻,和她隔了一个北帝的步云裳愁容立现,惊慌失措都表现在脸上。 恰巧被北芷秋瞧了个一清二楚,只是不解,一向端庄自持的步云裳为何如此反应。 步云裳似乎还准备阻拦,可惜太后快她一步站了起来,众人见太后起身,一时间停止了交谈,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太后偏头,朝主位台下左边的燕眠锦招手示意,燕眠锦也起身,缓缓朝太后走去。 似儿和北芷秋相视一眼,都不明白太后此举的目的。 燕眠锦走进,太后满是慈祥地看了看,而后转身,说了让北芷秋四年来最怕听见的话。 她说:“眠锦与下南国世子舒湛,结亲大礼于一月后举行……” “轰”一声,如惊雷劈下,北芷秋脑里一片空白,舒湛,要成亲了。 他娶的不是她! “阿芷,我一定娶你。” “阿芷,你以后不能嫁给别人。” 北芷秋跌坐在软榻上,双腿无力,舒湛成亲了,她要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阿湛,你要成亲了?”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难以置信地询问对面满面春风地少年。 舒湛转身,对北芷秋弯腰作揖,礼貌而又疏远道:“回公主,微臣与眠锦已定于下月初八成亲。” 他的语气里,难掩激动和喜悦。 “你混蛋。”北芷秋踱步向舒湛,踩到裙摆,踉跄几下,“你说过,你要娶我的。” 北芷秋双眼通红,死死抓住舒湛的衣领,几个丫鬟上前,却又不敢使劲拉扯她。 四年了,她终于对他发出了质问,“舒湛,你说了你要娶我,是你说的,你却娶了别人,你混蛋。” 她歇斯底里,嗓子因嘶吼过度而嘶哑。 舒湛被着突如其来的吼声震惊,北芷秋,向来都是努力讨他欢心的。 她的力气出奇地大,舒湛满目通红,面色难受。 见丫鬟拉不住北芷秋,北帝双眉皱起,踱步下了主位台。 “小芷,不准胡闹。”北帝是有些生气了,带着些许严厉。 他最爱的女儿,出口成脏,确实太不像样了。 “小芷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您先息怒。”步云裳一边劝说北帝,一把扯过揪住舒湛的北芷秋。 北芷秋死死盯住舒湛,她要知道,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何又要费尽心思讨她欢喜,许诺娶她。 她为了学医术,在富生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才得到拜师的资格。 她对医术一无所知,一步步走来,她付出了多少努力。 为了他,她用尽了心力,他却真的不要她了。 “小芷,快放手。”步云裳不知所措地一根根掰着北芷秋的手,她不能让她就此毁了名誉。 那双手,因用力过度而变得红白分明,无论步云裳怎么用力,就是不松手。 松手了,她就抓不住他了。 “你简直不知羞耻。”太后推开步云裳,一巴掌甩在北芷秋脸上。 打得很用力,北芷秋脑袋里嗡嗡作响,嘴里满是血腥味儿,脸上麻木,却感觉不到疼。 北帝出手阻止,终究晚了一步。 “太后。”步云裳扑通跪下,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太后息怒,是臣妾管教不严,臣妾任凭处置,但皇儿年幼不懂事,还请绕她一次。” 宾客们早已被遣散,大殿里安静得可怕。 “小小年纪不知羞耻,大殿之内口出脏语,拉扯男人,她是该罚;作为皇后不知管教,你要难辞其咎。来人,将公主关到禁闭室,三天后再放出来。” “太后!”步云裳磕得更用力,止不住地流泪,“皇儿幼年患过封闭症,怎可关禁闭。” “太后,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儿是臣妾一手带大,实在是不忍心啊,求太后开恩。” 步云裳声泪俱下,额头已经破皮,北芷秋心痛不已,想开口,却如含铅般难受。 北帝也觉得这处罚有点过了,委声劝道:“母后,这处罚确实不妥,小芷错了应当罚,只是这么做不太妥。” “皇儿这是在怨哀家狠心了?” 北帝一惊,正欲解释,却被一人抢了先。 第23章 北后的心事 燕眠锦扶着被北芷秋扯住衣服差点窒息得舒湛,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太后您息怒,公主今日许是受了刺激,这才言行失礼,您的处罚着实过了,而且我和阿湛的吉日将至,您就当再疼我一次,饶了公主吧。” 她声音细腻,言辞有理。 果然,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动摇,燕眠锦成亲,着实不该扰得后宫鸡犬不宁,这不吉利。 太后眼眉舒展,恢复了以往的和蔼,宠溺地看向乖巧懂事的燕眠锦,“好,就依你。” 转而看向一旁的北帝,“这逆女就交给皇儿处置,母后不过问就是。” “是,母后请放心。” 正欲说出让北芷秋谢恩的话,转眼却发现北芷秋倒在了人群后方,早已不省人事。 “小芷。”步云裳急忙起身,脚步踉跄,“小芷,小芷。” 北帝心里“咯噔”一下,北芷秋的生母,就是在他不经意间,无声无息地走了。 失去的恐惧占据心头,北帝惊慌地望着步云裳怀里的女儿,她眼角带泪,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的嘴角惨留着血渍。 就像破败的风筝,毫无生气。 “传太医,快传太医。”北帝冲门外大喊,所有的丫鬟奴才适才都被遣到了殿外。 “小芷不怕,父皇陪着你,陪着你。”北帝抱起抱起北芷秋往外冲,怀中人毫无动静。 北后紧紧跟了上去,太后嘴唇紧抿,到底是嫡女,若是因为她那一巴掌出了事,就算她是太后也难逃罪责。 看着焦急忙慌的众人,舒湛始终不为所动,盯着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上下翻动,北芷秋被打的时候,他是要出手阻止的,她倒下的时候,他是瞧见了的,也是不自觉地要冲过去。 他像控制不住似的想要护住她。 怎么会这样。 大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燕眠锦整理好舒湛有些凌乱的衣衫,“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思绪被拉回,燕眠锦正焦急地看着他,舒湛心底划过柔软,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无事,放心。” “无事就好,公主从小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肯定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你成亲的消息,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不委屈?”她将来的丈夫被一个女人拉扯,却不敢致辞。 燕眠锦噗嗤一笑,“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 舒湛暗叹,怕是有一天被抢了男人,这女人还傻兮兮地笑。 “小芷。”步云裳推了推双眼无神的北芷秋,“你说说话,不要憋在心里。” 北芷秋靠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毫无生气,眼眶还微红,一张惨白的脸已经和白色的衣物混为一体。她不动,也不说话,从一醒来就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见她这样,北帝心中一阵酸楚,想开导女儿,却不知从何说起,事发到现在,他连原因都不知道。 “父皇。”干裂的嘴唇张开,嘴唇里的血红和外面的惨败对比鲜明,“儿臣想单独歇会儿。” 北芷秋声音暗哑,听得北帝又是一阵心疼,“小芷,父皇……父皇确实太冲动了,都没有听你解释。” 想起北芷秋晕倒时连个发现的人都没有,北帝愧疚不已,他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故去的母亲。 北芷秋嘴角微微抽动,她明白北帝的为难,那样的情况,阻止她是为了她好。 “儿臣明白,父皇,儿臣知道您是为了儿臣考虑,是儿臣冲动了,辱了皇室门楣。” “不不不,小芷放心,父皇不会让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名誉,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考虑,只管歇息。” 步云裳是最最会察言观色的,见父子二人并无隔阂,心中的大石落下了。 她一手带大的女儿,还是能看懂事态的。 “皇上,您日理万机,不如早些歇息,明日再来看望小芷便是。” 北帝不解地看向一向善解人意的步云裳,她素来体贴,怎么此时竟劝他离开。“朕再陪陪小芷。” “皇上担忧小芷,咱们小芷是明白的,只是闺中话,皇上在此,让小芷怎么讲出口。” 北帝恍然大悟,赞赏地看了步云裳一眼,果然还是做母亲的考虑周到。 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北帝先一步离开了。 北芷秋微微靠在床边,双目微闭。 步云裳轻轻招手,示意屋子里的人出去,转身到了桌前,倒了杯清茶。 “母后是不是觉得儿臣太傻了。”不是问,是肯定地说,她也觉得自己太傻了。 步云裳将清茶递到北芷秋嘴边,北芷秋微微张口,似一股清流流过干裂的大地,嗓子一片清润,温度刚刚好。 杯子见底,步云裳收回手,将一旁的毛巾放进水里拧干,轻轻替北芷秋擦拭着苍白的脸,一圈又一圈,“我的女儿,是这秋明的嫡女,是西陆上最尊贵的公主,是九天翱翔的凰女,世人眼拙,不识罢了。” “母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步云裳愁挂眉梢,原来是怕北芷秋受不了舒湛成亲的消息。 “阿湛不是回下南国祝寿,是借祝寿之名带燕眠锦认亲。”一行清泪划过,嘴角颤栗,“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以为他是祝寿。” 三个月,舒湛走了三个月,她一点纰漏都没有看出来。 步云裳拿出手绢抹替北芷秋抹泪,替她顺了顺有些乱了的发髻,深叹一口气,缓缓道:“小芷,是母后不好,不该瞒着你。” 是她向她传达了错误的消息,告诫六宫不准走漏风声,是她瞒着北芷秋身边的人。 她封锁了一切能让她知道消息的渠道。 北芷秋眯眼,轻轻趴在步云裳怀里,伸出手环抱住步云裳,脑袋往里蹭了蹭。她不曾怪她,步云裳为她做的一切,她都明白。 “母后什么时候知道的?” 四年里,她小心翼翼,维持着公主的形象,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她为了男人拼尽全力,除了侍候她起居的似儿,连北明摇都不知道。 步云裳替北芷秋顺了顺头发,“都说知女莫若娘,小芷的事,做母后的怎会不知晓。” 原本,她也以为他们会走到最后的,只是没想到,终究是幼年的一场玩笑罢了。 “母后,能不能陪儿臣睡觉,像小时候那样。”北芷秋哽咽地说出来,小时候,她不开心了,步云裳都是抱着她安慰她的。 “好,母后陪你,小芷永远都是母后的小姑娘。” 第24章 舒湛没有失忆(一) 头痛得厉害,北芷秋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昨夜发生得一切仿佛将她掏空了,这会儿像只晒蔫了的花儿,毫无精气神。 丫鬟侍候了洗漱,她便来到药房煎药,南苑里,是有专门的药房的。 步云裳不在,许是处理事务了吧,六宫事务繁多,她肯定是抽不开身。 烟雾缭绕,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满额头,北芷秋一边用蒲扇煽火一边发呆,实在是烦闷,她不想出去,只好来药炉打发时间。 舒湛成亲了,她再也没有研制药物的必要了。 门外的男子有些慌神地看着这一切,曾今他和他一同长大的姑娘,小时候那么天真,如今怎么就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呢,还执着了四年。 药壶中的水烧干,发出刺鼻的焦味儿,呛得她难受,失神的北芷秋连忙将药炉端下来,很烫很烫的药炉,就隔了一层抹布,她却没感觉似的。 这四年的时间里,端这样烫的药罐子只是基本工作。 起身,一位白衣少年正望着她,神采奕奕,阳光从他身后打进来,他的轮廓变得十分柔和。 那个少年,一出场就带着光芒,耀眼得她离不开眼。 “阿湛,你来找我?”北芷秋有些激动,却又有些错愕。 “是,我有事找公主,公主现在有时间吗?” “我……好,你想做什么?”北芷秋平静地回答,仿佛已经没有闹腾的精力了。 “公主请跟我来。” 舒湛在一颗大榕树面前停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何尝不认识这棵树,从七岁到十六岁,她在底下玩了九年,就是这九年,舒湛年复一年地说娶她。 “你想说什么?”北芷秋望向舒湛,双眼微红。 她的憔悴收在舒湛眼里,胸口竟有些烦闷,有些莫名其妙,舒湛赶紧调整过来,指着那棵大树,“此树名为南疆大榕树,幼年的时候,你给它取名为大荣,你、我、二公主和四皇子。我们四个经常一起在这树下玩闹。” 北芷秋不明所以地看着舒湛,隐隐觉得他此行不简单。 “这是我们相遇的的地方,那年你就是坐在那里,卷缩着,恐慌望着过路的人,我递给你一只糖葫芦,说是我家乡的特产。” 北芷秋望着树底下,那树有些年头了,树根冒出地面,足以用作歇息之用。 这一世从记事起她就患有自闭症,害怕与人说话,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来到这棵树下,因为这里偏僻,经过的人少,等到天黑再跟丫鬟奴才们回去。 舒湛来的时候,她已经七岁了,他的出现,就像暗黑里的天使,将她一步步带进光明。 “我当时瞥了你一眼。”北芷秋微笑,他哪里知道,她的前世,街道上到处是卖糖葫芦的。 “嗯,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姑娘特别有意思。眼神明明充满了恐惧,却又带着一股子坚毅。”舒湛笑着,不过不是对她笑,倒像是对往事的一个总结。 “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告诉你的。你是不是又要说你没有失忆?”四年里,北芷秋逮着机会就要跟他说他们的往事,他是怎样一步步开导她的,又是怎么信誓旦旦地说娶她的。 开始的时候,舒湛只是微笑,告诉她他都记得,只是从未有过真正的爱慕之情,一切不过年少无知罢了,北芷秋不信,不仅缠着他,还偷偷往他的食物里添加失忆的药物。 北芷秋低头,睫毛向下刷去,后来,舒湛对她连礼貌的微笑都没有了。 “阿湛,你信不信,你送我玉佩的时候,眼睛里是有光的。”就像他现在看燕眠锦一样,含情脉脉又不含亵渎之意。 北芷秋拿下脖子上的玉佩,月牙形的一小块由细绳系着荡在空中,这玉佩,她从不离身。 “那公主可还记得,这玉佩,是赝品?” 舒湛平平淡淡地问她,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将北芷秋惊醒。 “阿芷,我娘亲是下南国平民,这块是赝品,但是她留给我唯一的纪念,你不要嫌弃好不好,以后我给你买最好的。” “我不嫌弃,我就要这块。阿湛,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下南国?我想去看那里是不是真的常常下雨。” “等我过了二十岁,不当质子了,我就带你回去。” 那块玉佩,的确是赝品。 北芷秋偏过头,薄唇张开,轻唤:”阿湛?“ 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公主,微臣未曾失忆。所有事情,微臣都记得,公主若不信,可当堂考微臣。”舒湛说着,拱手作揖,态度不卑不亢,却将他们之间拉开了好长的距离。 北芷秋后连连退步,使劲摇头,她不信,她不信他还记得,他一定是骗她的,一定是。 “你骗我,你根本没有想起来,你骗我的对不对?”北芷秋双眼含泪,舒湛没有失忆,为何这四年对她置之不理,为何对她行君臣之礼。 “微臣从未失忆,且从未妄想做秋明国驸马。” “不,不。”北芷秋指着舒湛,眼底红得厉害,双唇颤抖,“那你说,为何四年都不主动找我,今天又来解释?” 舒湛笔直站定,一字一句到来:“眠锦心善,不忍公主伤心,只是希望年岁远去,公主能够释然。且公主对微臣有救命之恩,实在是不该让公主过早知道。” “呵呵。”北芷秋嗤笑,快流出的泪又收了回去,“怕我伤心?燕眠锦还真是心善之人,那今天呢?你不报救命之恩了吗?” 今天说她就不伤心了? 舒湛又行礼作揖,柔声道:“公主,微臣与眠锦大婚在即,身为丈夫,着实不该与其他女子纠缠不清。所以微臣恳请公主,放过微臣。” 呵,北芷秋苦笑,好一个好丈夫,还是用她不要脸的纠缠塑造的。像被人揪着心脏玩弄一般,她连呼吸都扯着疼。 是该放手了。 “我知道。”北芷秋低头,难受极了,可就是流不出眼泪,心里憋得慌,“我说过,四年前我就说过,你舒湛若是成亲了,我就放手。” 再纠缠就没意思了不是吗?那些过往,她也该放下了。 “只是舒湛,你当初说过的话应该还记得吧,时至今日,你可曾对本宫有过一丝愧疚?你的良心,可曾痛过半分?”北芷秋抬头,没有预想中的歇斯底里,平静得异常,就像绷紧得弦突然得到释放,竟然有一丝放松。 第25章 舒湛没有失忆(二) 她的质问不带感情,眼里毫无波澜,她叫他舒湛,自称本宫,舒湛有些错愕,仿佛昨天那个死不撒手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个问题让舒湛有些茫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当初会对她说出那些信誓旦旦的话,他明明不爱她。 正欲解释,就听见北芷秋一声轻笑,将手里的玉佩还给他,“这个,该物归原主了,舒湛你记住,从此以后,本宫再与你再无瓜葛。” 他不曾失忆,却任由她提心吊胆四年,她怕那场山体滑坡对他还造成了其他伤害,她怕他失忆了还会有其他的变故。 为了唤醒他的记忆,她置皇室尊严于不顾,在富生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求他留下教她医术,为了学好,她没日没夜地背书,拼了命地练习。 结果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可是舒湛,既然不爱,为何当初又要海誓山盟。 再无瓜葛。 如一盆冷水淋在心头,舒湛站在原地,凉得厉害。北芷秋走得决绝,看着远去的身影,竟生出了空落落的感觉,那块玉佩,还残存着她的掌温。 随即一笑,他真是最近操办亲事忙晕了头。 恍恍惚惚回到南苑,没有预想中的难以接受,她反而有些解脱的快感,这四年,她真的累了。 “出来吧,我又不吃了你。” 门后的人儿扭扭捏捏地出来,脸上还带着些憔悴,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公主,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就打似儿出出气吧。” 北芷秋苦笑,轻躺在贵妃榻上,单手撑着头,眉眼轻阖,“打你有何用,不就是个男人吗,我不要就是了。” 似儿心里更加难受,一行清泪哗啦流出,索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耳根子被吵得难受,北芷秋青筋跳起,她这想哭还哭不出来呢,她倒好,那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 她现在只想清静清静,找个地方睡一觉。 “好了你这丫头,不要哭哭啼啼的,吵到我了。”北芷秋眉峰皱起,她真的好想休息休息。 似儿一看自家公主那苍白如纸的脸,又想到昨天公主冲上前去质问舒湛,凶猛得她拉都拉不住,后来她被遣出去,只见到公主在北帝怀里不省人事的样子,哇地又是一声。 “我说你这丫头不听招呼了不是,我没有难受。”北芷秋实在是睡不着,一下子从榻上坐起,气愤地盯着似儿,食指无力地指着。 似儿心里刺痛,眼前的这双手,细腻白嫩,十指纤纤,但她知道,这双手发生过什么,采药的虫咬,切药材的刀伤,熬药的烫伤。为了不让人发现她的情况,半夜起来加紧抹药。 这双手,都不知道脱了好多层皮。 似儿一行泪兜在眼眶里,眼看着就要掉出来,北芷秋瞪大眼睛,“不准哭,你要是掉出来了,今天就把南苑上上下下打扫干净。” 似儿咽了下口水,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至极,她眼里,公主一定是受了刺激。 伸手抹了把泪,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公主,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下南国世子就是再好,也比不上咱秋明的大美男,以前我娘常说……“ 北芷秋也不去阻止似儿了,她眼皮微肿,此刻沉重得厉害,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乏力疲惫,脑子却清醒得异常,极度想睡又偏偏睡不着。 房里还有助眠得熏香,便想着拿些出来点上。 北芷秋从贵妃榻上起身,慢悠悠地走进了屋里。 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开导主子的似儿瞪大眼珠,北芷秋就像魂魄般从她身边飘过,吓得她赶紧了跟上去。 可千万别想不开。 “公主,你找什么?我帮你。” “似儿,看见剪刀了吗?怎么一把都没有。” “呜呜呜,公主,你千万不要想不开,你要走了,似儿在这宫里就没人怜惜了。”似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哽咽。 北芷秋无语,谁说她要想不开了,“我就是想把外面那些药草修剪一下,都长过最佳药效的高度了。“ 北芷秋翻箱倒柜地找着,怎么都找不到剪刀,“按理说应该就在这的。” 似儿眼神飘忽,不要说这间屋子没有剪刀,现在就这南苑也找不出一把尖锐的东西来。 “好啊,公主要是想研究药物的话,我现在就去请富太医过来。”似儿笑眯了眼,兴奋地望着北芷秋,不管怎样,她没有想不开就是最好的。 研究药物?北芷秋翻找的手停顿下来,苦笑,嘴角扯出了个难看的弧度,她现在还费这心做什么,舒湛已经彻底不要她了,连界限都划清楚了不是吗? 似儿抿嘴,知道说错了话,赶忙转移话题,“剪刀应该在这,公主想做什么?奴婢帮你。” “……”轮到北芷秋哑语了,她也不知道找剪刀干什么,她明明没想找剪刀。 她要找什么来着? “算了,不找了。对了,明摇那丫头去哪了?”从昨天回来以后就没见着她。 按理说北芷秋晕倒了,北明摇应该非常着急才对,以前北芷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北明摇都能放下出宫的性子陪她几天,这会儿倒是久久不见人。 似儿摇头,她光想着怎么安慰自家主子,忙上忙下地排除安全隐患,哪里顾得上北苑那边的事,她也不知道北明摇去哪了。 北芷秋心下奇怪,隐隐约约觉得事有蹊跷,却无法将事件串联起来,脑子像废旧的机器般无用。 “公主,这珠子好美呀!”似儿望向北芷秋手的方向,双眼发亮。 北芷秋一愣,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她拿着慕沉楠送的血珠,此刻正安详地躺在透明的琉璃容器里。北芷秋轻拿起一颗,透过光线,珠子泛着红光,好不诱人。 “你跟我回山庄,我便送你。” “我的承诺。” “呵。”北芷秋觉得好笑,慕沉楠说得随意,倒是真的实现了他的话。 舒湛,倒是说得情真意切,最后还不是将她归为过客,说什么承诺的年纪太轻,懵懂无知。 “罢了,这珠子于我无用,你去将它转送给师父。” 药物交给药师,是最好的归属。 第26章 再见顾嫣青 血珠有药用,在富生手里才能发挥到极致,她留着,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北芷秋眼神涣散,无力地起身。 “诶,公主,奴婢去送,您还是好好休息休息,你这样富太医会担心的。你也不想他担心不是吗?” 北芷秋狐疑地看了似儿一眼,“我真有那么糟糕?” 似儿深深地点了点头,何止是糟糕,简直太糟糕了好吗。 北芷秋睨了她一眼,随即来到梳妆台前,脸像经过漂白似的,苍白又沧桑,眼窝深陷,眼大无神空洞,眼眶还泛着微红。 这哪是活生生的人啊,分明就是女鬼,还是没受过香火的那种。北芷秋细眉紧蹙,她以为她已经接受了舒湛的决绝,没想到还是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一番梳洗,看上去总算不那么骇人了,北芷秋还是打算去找富生。 出去走走也好,透透气。还不知道富生是怎么打算的,从天山分别后,她都没有看过他,也不知道他伤好点了没。 北芷秋本来是想一个人去的,似儿非说怕她想不开,拗不过她,北芷秋便带着她了。 主仆二人穿过御花园,恰巧碰见了永乐宫的张嬷嬷,那人带着个女子,见北芷秋经过,两人一同行礼。 “公主可曾好些了?”张嬷嬷是个人精,脸上笑眯眯的,倒是似乎真的关心她的样子。 北芷秋抿笑,点头示意,张嬷嬷是太后的亲信,深知北芷秋不受太后待见,却还是对她毕恭毕敬,说到底,她也是沾了嫡女这个头衔的光。 目光定格在张嬷嬷身后的一名女子身上,北芷秋觉得眼熟,却又脑子混乱,一时想不起来。 张嬷嬷见状,转头示意那女子,女子也懂事,再次行礼,“民女顾嫣青拜见公主。” 顾嫣青?北芷秋恍然,这个名字仿佛在哪听过。 那女子抬头,生的是沉鱼落雁之容,如此标志,她应当是记得才对,难不成真是舒湛成亲对她打击太大了? “本宫见姑娘有些面熟,不知姑娘出自哪家?”能的张嬷嬷引荐的人,必定不是平凡之人。 顾嫣青有点娇羞,正欲回答,张嬷嬷见她未见过世面的样子,怕她出错,便替她回答:“回公主,这顾嫣青是北阳王顾向渊的幼女,昨儿个在宴会上一舞惊人,太后大悦,特命奴婢带她前去领赏。” “噢?皇祖母她老人家高兴就好。”北芷秋心里有点堵,从她晕倒到现在,太后不仅没有看过她,甚至连派个丫鬟慰问都没有。 放在民间,她还是奶奶呢,当真是一点不关心她。 她一直努力扮演乖孙女的角色,却得不到太后半分怜惜。 张嬷嬷在宫里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早已是圆滑至极,见北芷秋话中带刺,忙道:“公主真是孝顺,难怪太后昨晚担心得一夜未眠,就怕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好在公主福泽深厚,有惊无险,这不,特叫这丫头去永乐宫跳舞,也带点欢乐气儿。” 张嬷嬷一番解释,北芷秋看在心里,也不想为难个老人,转而面向顾嫣青,“你会跳舞?” 突然被点名的顾嫣青猛地抬头,对上一张苍白却美得脱俗的脸,“民女只是学过点皮毛,称不上会跳舞。” 北芷秋突然想起昨晚宴会上跳舞的女子,可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你跳得挺好的。”北芷秋也并未仔细观看他的舞,那时间,她一门心思扑在舒湛身上,只是偶尔间她的舞姿进了眼帘。 不过确实是真心夸赞她,不需要多看,顾嫣青的功底还是扎实的。 北芷秋的舞姿在秋明国堪称一绝,能得到她的赞美,顾嫣青兴奋不已,“谢公主赞赏,民女一定加紧练习,不辜负公主良言。” 许是压抑得太久,北芷秋被她那拘谨的样子逗笑了,真是个天真内敛的姑娘。“这姑娘倒是有趣,张嬷嬷,皇祖母赏赐以后,就带她来南苑吧。” “是,公主。还不快谢过公主。”张嬷嬷提醒神游的顾嫣青。 顾嫣青云里雾里的,尚未从被公主邀请的喜悦中醒来,如果能讨得公主欢心,那她娘俩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张嬷嬷私下掐了她一下,顾嫣青才反应过来,忙道:“民女谢公主盛情。” 张嬷嬷领着顾嫣青离开,似儿跟捡了宝似的兴奋,“公主,你刚刚笑得好开心。” “我记得我笑了好多次,哪次不开心了?” 似儿蹦跶到北芷秋身前,边后退边嘟囔着,“公主你不知道,你原来笑得比苦还难看,就差厨房的苦瓜那么难看了。 “呵。”北芷秋白了似儿一眼,“你倒是观察仔细,平时不见你这么会说话。” 将她比喻成苦瓜,她倒是想得出来。 似儿笑得更加明媚,扯出一排大白牙,“公主,你这会儿真的笑得好灿烂,一看就是那种真心得笑。” “你太吵了,少说点话。” 似儿撅着嘴,做了个封嘴得手势,安安分分地跟在北芷秋身边。 耳根子清静了,北芷秋觉得突然神清气爽起来,头也没有那么难受了,看来那叫顾嫣青的女子真是她的福星。 太医院里倒是一如既往热闹,这里住着的都是秋明国顶级的药师,学徒当然不少,奴才更是数不胜数。 除了富生,他仅有北芷秋一个徒弟。 “小琊子,富太医去哪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富生,似儿开口问太医院的小太监。 那太监见公主,忙行礼叩拜,而后拿出一封信交给北芷秋,“富太医已经走了两日了,他命奴才将这信交于公主。” 北芷秋心里一沉,富生当真走了,也是,他向来向往自由,若不是她,富生也不会踏进皇宫这禁锢之地。 富生不是文绉绉之人,信的内容就几行字:承诺已兑,为师云游四海,望小芷珍重。 “真有意思。”富生那老顽童伤还不知道痊愈没有,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无拘无束的生活。 真有些舍不得。 “罢了,随他去吧。对了,将师父的东西安置好,他的院子不要乱动,定期打扫就行了。” 留个念想也好,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何年何月,或许此生都见不到了。 第27章 北明摇出事 富生的院子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模样,吃得用的,一样也未带走,若不是他留下了书信,北芷秋都以为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出宫几天就回来呢。 北芷秋来到后院,往那棵粗壮的桃树下一瞥,见新泥上翻,俨然被人挖过,“这酒鬼,果然舍不得他那几坛酒。” 作为一名药师,富生对医药方面没什么追求,做人也一样,不爱美人、不爱功名也不最求富贵,也别说什么连名垂青史、千古颂扬之类的话。 唯独爱酒,天天都要喝上一两壶,倒不曾见他醉过。 北芷秋站在树下,那桃树已是叶落尽然,只剩光秃秃的枝丫,记得富生住进这院的时候,也是这番凋零的模样。 “似儿,明日去领几坛酒,再埋下吧,要最好的。” “是,公主。”似儿顿了顿,看着翻起的新泥,“公主,富太医走了,我们埋酒干什么?”富太医爱喝酒,可公主没这癖好。 “师父以前说过,等我出嫁的时候就把他埋得好酒都送给我夫婿做礼,他走了,我还得嫁人不是。”舒湛成亲了,她也放手了,但不可能在他这一颗树上吊死,那么多关心她爱她的人看着,她怎么能就此堕落。 见北芷秋表情自然,似儿暗暗松了口气,她原以为就公主学医术那股劲来看,公主是很难忘记世子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缓过来了。 “好,奴婢一定好好选点富太医喜欢的,等公主出嫁时,就像富太医送的酒一样。” 北芷秋睨了一眼似儿,“说得好像是你要嫁人似的。”似儿脸上那溢出的甜蜜,看得她都有画面了。 似儿收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北芷秋,神色不似平日般顽劣,“公主,似儿不会离开您,这辈子都不会。” 她从来没想过离开公主后的生活。 北芷秋本来想笑她,话到嘴边,她在似儿眼里看到了执着,和她第一眼见她时一样。 “似儿,你本不该留在宫里,时机一到,我便送你回去,那里才是你的归宿。”该是她的,谁都别想夺走。 似儿淡然一笑,望向天空,几只度寒的大雁整齐地划过,“大雁南飞,就是因为这北方寒冷,南方适合生存。”似儿转头,看向北芷秋的眼神带着笑意,“公主,似儿也想过温暖的日子,不想回去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北芷秋皱眉,“可是你的初衷……” “不重要了,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似儿打断她的话,说得急切。 “好,你想怎么做,都依你。”她能放下,对她来说其实算一件好事。 似儿还想说什么,北芷秋见她眼中带疑,也转过头,随着她的眼光看去。 一个身着宫女服的女孩焦急地进了后院,四处寻找打量着,见到北芷秋主仆二人,赶忙小跑过来。 “公主,求您救救我们家公主,救救二公主。”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一个接着一个响头地嗑。 “什么意思!”北芷秋心底一惊,连忙蹲下来阻止磕头的小玉,焦灼地看着她,“快说清楚,摇摇到底怎么了?” 北芷秋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北明摇一定出事了。 小玉颤抖着肩膀,“二公主将燕郡主的嫁衣剪坏了,太后娘娘发怒,我家公主这会儿被扣在永乐宫,我跑来的时候公主正在哭喊。”话音未落,似儿哭得更伤心。 处罚?北芷秋额头冒着冷汗,太后的处罚,她可是深有体会。 “父皇母后知道吗?” “事发突然,应该不知道。公主,求您救命啊。”小玉说着又跪了下去。 “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北芷秋一把拉起小玉,“你去宏门殿找父皇,请他务必来永乐宫。”转头对向似儿,“去找母后,快。” 三人分开,北芷秋拔腿跑到永乐宫,还未踏进大门,北明摇痛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燕眠锦就是个蛇蝎之人,她抢了我姐姐的丈夫,我就要剪了她的嫁衣,我就要打她。” “打,给我继续打,打到她改口为止。” 北芷秋踏进宫门,北明摇正被四个人按在长凳上,浑身是血,一头长发散乱不堪,左右两人拿着板子用力地打在她身上。 “住手。”北芷秋冲过去,拦下落在空中的板子,双眼被怒火激得发红,“谁敢动她,就先从本公主身上下手。” 第28章 燕眠锦的计谋(一) “都是不知高低贵贱的贱骨头,你比你那个母后更不知廉耻。”太后激动非常,直直地指着北芷秋眉心,往日母仪天下的风范全然不见。 她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北芷秋一怔,太后对她,竟厌恶到了如此地步。 她明明一直在讨好她的,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就因为她刚刚拿身份和令牌压她吗? “皇祖母时常教导六宫注意仪表,一颦一笑都要维护皇室尊严,怎么今天做出如此举动?”北芷秋冷冷地问。 当众打罚公主,当面谩骂过世儿媳,哪还有平日里的优雅。 太后被问得哑语,对北芷秋的厌恶又加了一分,“果然是巧舌如簧。” 她倒是端正了身姿,微微整理起皱的广袖。 “你说得没错,身为秋明皇室,就要维护秋明的尊严和形象,在任何时候,代表的就是皇室,北明摇这丫头行事莽撞、心思歹毒……”太后若有深意地看向北芷秋,眼底泛着精明,“依你这个嫡长公主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北芷秋要是饶了北明摇,难免受人诟病,倘若严惩,就正合她意。 从卑微无闻宫女走到傲居六宫的太后,她的手段岂是两个黄毛丫头可相提并论的。 刚才的行径,是她怒火难忍,大意了。 “此事不难处理,皇祖母若是得过信儿臣,就交给儿臣处理就好。” “噢。”太后打量着北芷秋,“那你到说说怎么个处理法。” 北芷秋看了眼躺在长凳上的北明摇,心里吃痛,这个仇,她记下了。 “北明摇身为公主,行为骄纵、胆大妄为,私下剪坏燕郡主的嫁衣。罚抄《女训》百遍,扣月奉三月以为燕郡主加赶新嫁衣。” “你这算什么处罚?”她要的不是这些,燕眠锦嫁衣被剪,这怎么能平了她的怒气。 “皇祖母,儿臣还未说完呢……”募地,北芷秋转向一旁看戏的燕眠锦,淡淡道来:“郡主燕眠锦,心思歹毒、谋害公主,罪不可恕,但本宫念其为初犯,处罚从轻。抄《女训》三百遍,扣月俸半年一示惩戒。” 摇摇挨了不知道多少板子,这样对燕眠锦,算是轻的了。 正疼痛得厉害的北明摇抬头,不解地望向北芷秋,那嫁衣,是她亲自剪的,怎么说是被陷害了。 “姐姐。”北明摇投过去一个警示的眼神,陷害燕眠锦,太后肯定不会罢休。 北芷秋回眸,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 “不。”燕眠锦难以置信地看向北芷秋,怎么就将她定罪了。“不,请公主明察,眠锦绝无害公主之意。” 说罢扑通跪在北芷秋面前,眼泪唰唰下滑。 “简直胡作非为,放着真正的恶人不罚,还敢冤枉无辜之人。”太后胸口上下起伏,已然是怒极。 北芷秋不去理会太后的问责,冷眼扫向梨花带雨的燕眠锦,随后勾笑,“郡主算是不认了?” 北芷秋笑容诡异,怔怔地盯着燕眠锦。 燕眠锦连忙低头,她总觉得,北芷秋像变了个人似的凶狠,不,或许她以前就这样,只是她没发现罢了。 “二位公主姐妹情深,责怪眠锦,眠锦不敢不受。”燕眠锦满是委屈,“可眠锦想要个公道,敢问公主,为何说眠锦陷害公主?” 端得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话语一出,周围的丫鬟瞬间变了神色。 “真是算得了人心啊……”北芷秋蹲下,一把捏住燕眠锦的脸,“你敢把心思动到摇摇头上,你猜本宫如何对你?” “够了,你再污蔑眠锦,哀家可不管你是谁。”太后站在两人身边,居高临下望着北芷秋,那眼神,仿佛要将人剜裂。 “母后。”北芷秋正欲接话,就听见北帝急切的声音传来。 众人正欲下跪,北帝招手,示意众人免礼。 北帝大步走进,看了眼血迹斑斑、面无血色的北明摇,不禁双眉皱起。 北帝前脚刚到,后脚北后就到了,此事牵涉的人特殊,便在太后宫里设了堂审讯。 “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北明摇的丫头跑到殿前哭喊,他只听到两个公主在太后宫里,便匆匆赶来。 “哼。”太后一声冷笑,往黑漆雕花椅上靠了靠,“问问你那宝贝疙瘩,她们姐妹犯了何事。” 北帝看向北芷秋,担忧写在脸上,她怎么又被太后抓住了。 他额头的汗流过脸颊,还没有干透,到是不大口喘气了,脸上还留着微红。 他连步撵都没乘。 北芷秋看着眼里,心头涌上一阵暖流,“父皇,摇摇年幼知,中了奸人之道,剪毁了燕郡主的嫁衣,皇祖母动怒,处罚了摇摇。” 北帝望向被“处罚”的北明摇,她非要听完审讯才肯医治,此刻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站着,面色惨白如灰。 平日里蹦跶得后宫鸡犬不宁的人,痛得这样安安分分,这处罚,未免太过了。 “还在满口胡言,北明摇作为公主,不思以身作则,竟毁了眠锦的嫁衣。北芷秋玩弄权势,威眠锦认下罪行,皇帝,难不成你要包庇你这女儿?”燕眠锦被捏住脸的那一幕,太后自动转为了被北芷秋威胁。 “是吗?燕眠锦你说,本宫可曾冤枉你,嗯?”北芷秋睨向燕眠锦。 “我……”燕眠锦欲言又止,颤颤巍巍地看向高位上的北帝,像找到救命稻草般,扑通一声跪下,“求皇上为臣女做主,臣女不敢谋害公主啊皇上。” 叫得是一个凄惨。 不承认是吗?她要的就是她不承认。 北芷秋勾唇,直勾勾俯视着她,“你的意思,是本宫冤枉你了?” “不敢,眠锦只希望能讨个公道。” “公道?那本宫就与你说说这公道。”北芷秋水袖轻甩,姿态优雅,薄唇缓缓张开:“郡主大婚,嫁衣保存在尚宫局,日日有人检查,时时有人看守,怎么,二公主是有三头六臂,强项闯进去的不成?” “我不知道,但公主你也不能冤枉眠锦啊。”燕眠锦满腹委屈。“我和太后去的时候,恰巧撞见二公主在撕剪嫁衣。” “恰巧遇见?”北芷秋冷笑,看向端坐在北帝身旁的太后,“那时间,尚宫局看管嫁衣的人不少吧?” 太后眉头拧在一起,北芷秋的笑让她很不舒服。 “皇祖母最是重视郡主的亲事,看管嫁衣的人,都是您亲自挑选的,怎么会让摇摇靠近?” 第29章 燕眠锦的计谋(二) 太后无言,那些人,确实都是她亲自挑的,都是些心腹。 北芷秋眼里带笑,“那儿臣便有疑问了,既然尚宫局不会让摇摇碰嫁衣,为何?”北芷秋看向一边跪着的燕眠锦,“摇摇不仅进了,还将嫁衣毁了。” “且那么多人看管,居然一个人都没发现,偏偏等到皇祖母去了才发现了。”北芷秋眼里,有着令人颤栗的冷。 敢动北明摇,她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燕眠锦连连摇头,义正言辞,“我不知道,可一切只是公主的猜测,眠锦没有做过的事,绝不会承认。” “好,那就把尚工局管理嫁衣的人宣来问问。”北芷秋水袖一甩,往黑漆椅上一坐,“本宫道也想知道,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违背太后的旨意将公主放进去。” 她目光带狠,停留在燕眠锦身上好久,才缓缓起身面向北帝,“父皇,儿臣斗胆,将尚工局 第30章 燕眠锦的计谋(三) “皇上,既然眠锦无罪,就请让她起身,天气转凉,眠锦身子骨弱,经不起这番折腾。”舒湛说罢向高台上磕了个头。 他说得字字干净利落,从进来到现在,目光一直在燕眠锦身上流转,那是他心爱的女人。 北芷秋深呼一口气,未能将那点儿郁闷派出。 还是忘不了。 “世子说得在理,眠锦起身吧。”北帝也是愧疚,他真的没注意到那孩子一直跪着。 况且燕眠锦是故人之女,就算有错,看在昔日老友的份上,也不该让她一直跪着。 “谢皇上。”燕眠锦道谢,起身,一个不稳踉跄了下,吓得舒湛连忙搀扶。 舒湛的紧张写在脸上,见他焦急的样子,燕眠锦轻拉他的手,微笑以宽他心,道:“无事,不要担心。” 不久,李嬷嬷回来了,带着是个小宫女,四人行礼,那三个宫女听说太后的玉佩被偷了,跪着都直打哆嗦。 “老实交代,今天你们做过什么。”太后已然怒极。 三个宫女颤抖了肩膀,为首的小宫女先开口:“回太后,今日奴婢值守时,玉佩还在。” 另一个宫女忙道:“太后娘娘,昨晚奴婢值守的时候,玉佩也在的。” 太后闻言,怔怔地看着未开口的宫女,“你呢?你值守的时候,玉佩还在不在?” 如今虽不掌管后宫,太后的威严依然在,小宫女一激灵,嘴唇颤抖,“太后娘娘,昨晚奴婢不舒服,一直昏昏欲睡,同房的小娇替奴婢值守,奴婢实在是不知道玉佩就丢了呀。” “你说的那个小娇,在哪里?”北芷秋开口问。 “奴婢未曾见到小娇。” 未曾见到。 “那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 那宫女思索一会儿,“奴婢每天早上都要为太后娘娘采集秋露,今早起床的时候见小娇还在睡,心想她昨晚替我值班肯定乏了,于是便没有叫醒她。” “那你便是从今天早上起就没有看见她了?”北芷秋皱眉。 同在永乐宫做事,又是一个屋的,怎么着也会碰着吧,怎么会见不到。 不会是…… 北芷秋目光一转,看向另外两个宫女,“你们呢,也没见过?” “是。”两个宫女一同作答。 “老奴也未曾见过这个小丫头,按理说她应该每日都要清扫前院才对。”李嬷嬷说道,如今她也觉得另有隐情。 “糟了。”北芷秋心里冰凉,想拔腿就跑出去,但扶着北明摇,想想道:“快去小娇房里,看看她还在不在。” 李嬷嬷得令,心知时间紧急,抬脚就往外跑。 “站住。”太后猛地站起来,“李嬷嬷,你是哀家的人,怎么随意听人使唤?” 李嬷嬷站住脚,赶紧请罪,“奴婢有罪,奴婢不该不经过太后应允。” 北芷秋看着有些急切拦下李嬷嬷的太后,“皇祖母,您这是为何?”明明马上就可以知道真相了,为何要阻止。 “为何?哀家屋子里的事,连皇上都下令让哀家自个儿处理,皇后管理六宫都不曾插手,你今日便不能在永乐宫为所欲为。” “哀家不允许去看,你就不能去。”太后水袖一甩,重新端坐,又是雍容华贵的仪态。 北芷秋不甘,她知道太后的目的,可是她不甘心,北明摇小小年纪,遭受了那么恶毒的处罚。 抽脸打板子,哪是用来惩罚女子的方法。 “皇祖母,今日就算儿臣得罪了。”北芷秋向一旁的似儿使了个眼色。 似儿点头,健步向外走下去。 “谁敢动擅闯哀家的寝殿,哀家便永不认这个孙女。”空荡荡的宫殿,太后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北芷秋心里咯噔一下,不可思议第看着太后。 她说,永不认她。 似儿到没有去,公主的心思,她很明白,无论太后对她怎样,她始终都当太后为亲人,渴望得到她的认可和疼爱。 “好了,小芷,这件事父皇来处理,你先带摇摇去医治,时间长了,怕多生变故。”北帝 第31章 太后的愧疚 屋子里挤了一堆人,北芷秋坐在床边,床上的人紧紧攥住她的手,低低呻吟着,不能平躺,只能趴在床上,鼻子里呼出的气息滚烫,身体却凉的厉害。 北明摇从永乐宫出来不久就晕过去了,脸上痛苦之色越来越明显,有一点点的动静就不安地醒来,而后无力地重新睡去。 北芷秋轻轻拍着北明摇的肩膀,一下一下地,直至她完全沉睡,北芷秋才开始松手脱去她的衣服。 雪白的内衬上血迹斑斑,已经干了,皮肉混着血黏在衣服上,只能用剪刀轻轻剪开。 她小心翼翼,不敢下手快了,北明摇的每次呻吟,都像刀子剜在她心上。 太医开的药很管用,北明摇依旧昏睡,但看上去很安然,没有那么痛苦了。 北明摇渐渐恢复生气,不似原先那般虚弱,北芷秋替她掖了掖被角,正欲去打点水给她再擦擦脸,却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想不想喝水?”北芷秋低头,轻声询问北明摇。 北明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勉强摇了摇头,继续趴着。 见她起色大好,北芷秋心里欢喜,“想不想吃点东西?” 折腾了那么久,北明摇一直未进食,应该是饿了。 “不想吃,没胃口。”北明摇嘟嘴。 看着北明摇若有所思的样子,北芷秋有些担忧,“摇摇,这事已经弄清楚了,虽然暂时没有抓到幕后之人,但已经确定你是被人陷害利用了。” 不过幕后之人,应该是抓不了了,太后这会儿,怕是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她心下一沉,面色凝重,“父皇母后来过两次了,但你知道的,他们向来公务繁忙,你还在昏睡,他们就回去了。” 看得出来他们很担心北明摇,可人就是这样,坐到什么样的位置,就得扛起多大的责任。 他们不只是父母,还是一国的帝后。 北明摇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 “记得你小时候,打翻了房里的炉子,炉火正旺呢,差点就烫着你了,父皇一把把你扯过,用手臂挡住了,现在她还留着伤呢。还有啊,有一次你得了风寒,高烧不退,母后每天夜里……” “唉,我真笨。”北明摇长长地叹息,将北芷秋苦口婆心的劝说打断。 “怎么可能,摇摇可是最聪明的。” 北明摇仰起头,爬了起来,伤口不小心蹭到被子,疼得她“嘶”一声,连忙摸向被弄疼的屁股。 “你说我被打了一耳光,挨了几个板子而已,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在这宫里混,还有,要是被我宫外的小弟知道了,可不得笑死我。” 她眉眼紧蹙,连连哀叹。 北芷秋弄得无奈,她这一股脑地安慰她,合着她想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些事。”北芷秋没好气地点了下北明摇地头。 北明摇一个白眼翻过来,“这事大事,要是让人知道我这小霸王这么不经打,我还怎么服众?不过宫外那群小弟倒是不担心,他们不可能知道。”说完,还暗自窃喜着。 “不过话说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可不想被困在床上。” 北芷秋彻底无语,这人还躺着呢,就想着出去蹦跶了,“好了,我看你呀,这少了半月是好不了了,还是乖乖的躺着吧。” 北芷秋将北明摇按下去,又拾起被她扔出去的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虽是初秋,夜里的风还是带着寒气的。 “要半个月?不行不行,你还不如杀了我,太医院那群老家伙也太没用了,这么点小伤居然要这么久。”北明摇趴在枕头上,狠狠地捶了捶枕头。 “行了行了,给我安分点,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随便叫你的宫女进来陪你。” 她早就听见北明摇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只是那丫头就关心什么时候出去,连饿都没顾上。 “我要吃你做的药茶骨头。”北明摇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好好犒劳她饿了一天的肚子。 “好,等着我。”北芷秋又检查了一遍她的被子,确定她盖好了才出去。 打开房门,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北芷秋错愕,“皇祖母,您在这……”她来干什么? 太后显然没想到北芷秋突然出来,她刚才一晃神,竟没有听见脚步声靠近。 “哀家来看看,明摇,好点了吗?”太后说得有些难为情,小心地往里屋瞟了一眼,神色复杂。 她丝毫没有白日强悍的模样,北芷秋顺着太后的视线望去,北明摇趴在床上,无聊地扯着床帘。 “好多了,太医的药很有效。皇祖母进去吧,摇摇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北明摇估计这会儿正怨着她,“还是不去了,你好好照顾她。” 第32章 厨房 偷人(一) 北明摇这丫头不记仇,太后肯放下身段去道歉,想必一定能冰释前嫌吧,北芷秋抿了抿嘴唇,长舒了一口气。 月明星稀,秋风吹得有些强劲,落叶飘零,北芷秋衣角轻飘,伴着秋风从北苑走向南苑。 踏进南苑厨房,安安静静的。 北芷秋取了有助伤口愈合的药,又拿了适量的茶叶,一起放在大骨里慢炖,材料是她事先安排丫鬟洗好的。 柴火燃得很旺,映得她得的脸一片通红。 “你还真是喜欢做饭。” 北芷秋回头,慕沉楠正坐在案桌上,一条长腿横着,姿态慵懒。 他怎么又来了。 “慕庄主还真是当我秋明皇宫是自己家,想来就来。”北芷秋回头睨了一眼,见是慕沉楠,又没好气地回头。 他这人总是悄无声息地来到宫里,禁卫军居然没有发现,她明明已经暗示北帝整改了,北帝确实也在这方面下了功夫。 看来还是要再加强才行,今天一个慕沉楠,或许每天进来的就是敌军了。 北芷秋想着,怎么做才能将皇宫的守卫变得牢不可破。 慕沉楠沉着脸,黑眸深邃幽暗,这公主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 募地,慕沉楠鼻子一动,跃下桌案,来到灶台后面,一把揭开冒着白雾的锅盖。 滚滚的骨汤,香气扑鼻袭来,伴着丝丝的茶香,还带着些隐隐的药香。 “受伤了?”慕沉楠睨了北芷秋一眼,没看出她有不舒服的地方。 北芷秋瞪了他一眼,眉峰皱起,那药茶汤被他这么一弄,香气涣散,怕是北明摇那丫头又嫌苦不肯喝了。 “没有。”北芷秋冷冷淡淡地回答,瞟了眼他还提着锅盖的手,“快盖上,一会儿难喝了。” 慕沉楠勾起唇,眼底闪起灼烈的火光,看着北芷秋将锅盖重新盖上,又蹲到灶前添了些柴火,火烧得更旺,将她的脸烤得红扑扑的,锅里发出滚滚的开水声。 他重新找了个座椅,翘起二郎腿,双手枕头向后靠曲,一阵阵的幽香敲打着他的鼻翼。 “我说长公主,你这汤什么时候好?”慕沉楠瞥了眼又添了几味药的北芷秋。 这汤也太麻烦了。 北芷秋将甘草放进去,舀了点汤汁在碗里尝了下,醇香浓郁,就像普通的大骨汤一样,丝毫闻不出中药味儿,还夹杂着淡淡的茶香。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北芷秋将火烧小了点,盖上盖子闷着汤。 “慕庄主,我有事想问你。”北芷秋站在慕沉楠前面,看着他翘着的二郎腿摇来摇去。 慕沉楠的性子,就像街边的小混混,不学无术又狂妄自大,若不是真实发生过,她都不相信他是将萘唔推上高位的军师鬼才。 像是明白北芷秋心中所想,慕沉楠歪了歪头,左右扭动脖子,“堂堂秋明长公主,还有话问我这市井小民,真是活见笑了。倒是说来听听,是什么稀奇事。” 他的样子,像极了地痞流氓。 北芷秋忽略掉他眼中的玩味,一本正经道:“慕沉楠,你……是不是和秋明有什么仇?” 还以为这公主要说什么,居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慕沉楠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趣地看向她,“这次又是怎么猜的?” 上一次问他是不是和她有过节,这次问他是不是和秋明有仇。 这人,还真是够无聊。 “你怎么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北芷秋定定地望着他,眼底带着些狠意,“我知道你的厉害,但我要提醒你,不要打我秋明的主意。” 他进出宫门太随便了,就像他家一样自由,况且慕沉楠不是个善茬,她不得不小心。 慕沉楠放下退,双手架着双膝,抬头,一双眼深不见底,“来你皇宫坐坐就是打你秋明的主意,公主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不管原因如何,希望慕庄主不要践踏我秋明国规,肆意妄为。”北芷秋警告着他。 “是吗?”慕沉楠猛地起身,直直怼上北芷秋的脸,嘴角勾起张扬的笑,“不过是来看看妻子而已,哪里用得着公主这般忧虑。” 他的脸贴近她,相距不足一巴掌的距离,北芷秋连连后退几步,戒备地看着他,没有接他的话。 什么妻子,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来他这么大个丈夫。 不过她不相信慕沉楠,他这人太过阴险,能在短短几个月结束东南角战事的人,不是她一个长居宫墙的女人可以对付的。 她的沉思和戒备引得慕沉楠很不舒服,募地,他一个健步冲向北芷秋,坏笑一声,一把将她推倒灶台边,双手制住她的细臂,勾起邪魅的笑,“怎么,公主这是不相信我?” 他的气息流进她的耳朵,流过七窍,最后在全身舒展,弄得神经不自觉地跳动。 慕沉楠速度太快,灶台有些高,她的后背猛地撞向灶沿,疼得厉害。 北芷秋用尽全力,挣扎不开,他的双臂像座铁笼般将她牢牢困在怀中。 “救……”北芷秋出声求救,慕沉楠一手覆上她的嘴。 “想叫人进来,看你这秋明国长公主在厨房偷人,嗯?”慕沉楠眉眼轻佻。 偷你大爷。 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开不了口,北芷秋死死地盯着慕沉楠,她眼里,含着不掩饰的怒气和鄙夷。 灶台烧了好久,早就烫了,北芷秋扭动着身体,提醒慕沉楠放手,热度钻进身体,她真的要被烫伤了。 那人像感受不到她的痛苦似的,任凭她怎么挣扎,就是纹丝不动,后背仿佛置于火焰上直接烤般难受,北芷秋猛地吸一口气,用力反弹,手脚并用推开了慕沉楠。 一得自由,北芷秋摸了摸被烫得不轻的后腰,赶紧扯着衣服抖了抖,好让热度散去,咬着后牙槽,强忍着疼痛。 变态,还说她是他妻子,他怕是有家暴的倾向。 好不容易后腰不那么烫了,北芷秋正窃喜没有烫伤,却见慕沉楠蹲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得可怕。 北芷秋小心翼翼地靠近,慕沉楠看上去虚弱得厉害,眼角下还带着疲惫,“你怎么了?” 第33章 厨房 偷人(二) 她轻推了他一下。 慕沉楠捂着腹部,一颗颗汗水滴落,北芷秋狐疑地睨向他,慕沉楠这人阴险狡诈,她可不敢大意。 “不要装模作样,你刚刚不是挺厉害吗?”他禁锢她都时候,凶猛得像只找到猎物的野兽。 这么一会儿就要死要活的。 慕沉楠抬头瞥了她一眼,不悦地皱起眉峰。 北芷秋看去,他身着黑衣,捂着腹部的手上渗着血,“你受伤了?” 明知故问。 慕沉楠阴沉着脸,阴阳怪气地开口:“嫡长公主,你是药师,难道没闻到我身上的血腥味?” 他刚刚明明离她那么近。 北芷秋一脸黑线,她是普通药师,又不是狗,哪里能闻见什么血腥味,况且这还是厨房,饭菜香还差不多。 “行了,你受伤了,赶紧走吧。” 闻言,慕沉楠嘲弄一声,“你让我受伤了走?公主的思维还真不是我们平常百姓可以理解的。” 正常人看见受伤的人,不是让人好好休息嘛,哪有让人立马走的,还说得一副她做了多好的事一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不想趁人之危,不会在你受伤的时候让人抓你。”北芷秋无语。 “是吗?”慕沉楠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公主是忌惮我呢。” 北芷秋低眉,她确实不是真的想放过他,只是这人政治军事能力太强,她前脚抓了他,后脚就有趋之若鹜的国家为了任用他而救他,她可不想这人站在敌国的位置。 况且他在各国的势力盘根错节,抓了他,也不好收场。 北帝没有开口动慕沉楠,她绝不能擅作主张开罪于他。毕竟这样的人,就算不能为己所用,也比和他对着干好。 “你到底要怎样,要宣太医还是我派人送你?”总不能一直赖着吧。 慕沉楠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偏过头,视线越过北芷秋,而后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不是给我炖了疗伤的汤?” “汤?”北芷秋明白过来,为何慕沉楠起初问她汤什么时候好,敢情以为这是给他的了。 自作多情。 “这不是……”北芷秋顿了顿,“等会儿。” 一碗汤而已,锅里多着呢,摇摇也用不了这么多。 北芷秋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碗筷,给他盛了碗汤,挑了几块骨头。 慕沉楠已经起身,坐在桌案边,像大爷一样等着她的伺候。 慕沉楠夹起一块骨头,不满地看向她,“怎么都是这么小?”他刚刚明明看见锅里有大块的肉。 废话,这锅汤本来就不是给你的,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腹部受伤了,啃大骨头容易扯着伤口。” 慕沉楠大口吃着,阴冷地睨向她,他怎么不知道有这说法,“加点蛇床子和牛膝,对抑制疤痕和排毒有好处。” “你懂医药?”以前怎么没听见父皇说过。 “嗯。”慕沉楠一碗下肚,伸手将碗递给北芷秋,“这太小了,换个大点的盛,要大骨。” 真是能吃。 北芷秋换了个最大的碗,不情愿地挑了本属于北明摇的大骨,慕沉楠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我们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仇家遍地,受点伤就是家常便饭,一不小心就栽了跟头,不懂医理怎么行。”慕沉楠说得风轻云淡,接过满满的一大碗大骨,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北芷秋添了舔嘴唇,两眼放光,“那你有没有想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以后都不受这些苦了?” 汤勺送到嘴边,慕沉楠的手僵了下,目光阴沉。“我这种野人,风雨飘零惯了,安安稳稳的日子,反而不踏实。” “别呀,你这样每天打打杀杀的,家里人得多担心,倒不如谋个一差半职,也好叫家人放心不是?”北芷秋到了一杯茶水推到慕沉楠面前。 慕沉楠一饮而尽,直勾勾地盯着北芷秋,笑得邪魅,“公主这是担心我?” 呃……是想拉你为伍。 “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受伤这种事不常见。”慕沉楠放下茶杯,又重新和大骨纠缠起来。 北芷秋冷笑,盯着他的腹部,挑眉,“那你这……”伤怎么来的? “一个仇家前来寻仇,我刚制服了他,他的小儿吓得屁滚尿流,我一不注意,那小子给了我一刀,还是一个七岁的混小子。”慕沉楠轻描淡写,“不过我这也算老马失前蹄了。” 失得好。 北芷秋眼珠子打转,想着怎么打动慕沉楠留在秋明。 慕沉楠勾笑,“还在想着怎么让我留下来?” 北芷秋目光躲闪,也不知道他是哪门子神仙。 “你既然知道秋明有纳你为官意愿,又何不乘此机会,归入朝廷,目前秋明在西陆无人匹敌,护你安危不是问题,你又何必推脱,每天心惊胆颤想必也不好过吧?” “确实。”慕沉楠点了点头,舀起一勺汤,优雅地送进嘴里,一双眼睨着她,“不过我这人比较挑剔,只对你秋明的驸马这个位置感兴趣。就是不知道公主给不给。” 想当驸马,北芷秋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条件还不是一般的挑。 北芷秋懒得回答,反正她只要不得罪他就可以了,她又不是大罗神仙,他要实在不愿意归入朝廷,她也没办法。 慕沉楠倒是没再提这事,专心地对付那一大碗大骨,北芷秋看那一碗见底,窃喜慕沉楠终于可以走了。 “再来一碗。”慕沉楠将碗递给她,活脱脱一副大爷模样。 饿死鬼投胎。 北芷秋嘴角抽搐,慢悠悠地接过来,“你今天没吃饭?” “嗯,刚回来就来见你了,感不感动?”慕沉楠摊开手,鲜红的血染红了手掌,触目惊心。 北芷秋又端了一碗上来,心里疼了疼,这一碗盛上,锅里已经快见底了。 “再给我拿条手帕,要热的。”慕沉楠吃着,头也不抬地吩咐。 北芷秋气得想一把拍死他,他真的把她当奴才使唤了。 她咬着后牙槽,倒了热水,随便拿了条架子上的帕子,往水里一扔,拧了拧。 “你那帕子是擦刀用的。”慕沉楠冷冷地开口。 北芷秋青筋暴起,真不知道慕沉楠是不是狗,鼻子是开了光吗? 她拿起帕子闻了闻,一股辣椒和大蒜的味道,还有些闻不出的混合味儿,确实是擦刀用的。 “你这鼻子这么灵光,怎么不去给人胭脂房试香?真是可惜了。”北芷秋没好气地揶揄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干过?” “你还吃过这苦呢?”一想到慕沉楠这撇里撇气的样子去试香,她就觉得好笑。“诺,这是没用过的。” “你知道什么叫苦?”慕沉楠冷笑一声,接过手帕,静静地擦拭,眼底冷暗深幽,“你嫡长公主这样的身份,锦衣玉食,从小给猫狗喂食,可有的人,从小要跟野狗抢食。” 这还说她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北芷秋没有接话,慕沉楠吃饱喝足,该是要走了吧。 第34章 请罪 吃饱喝足,慕沉楠倒是走了,北芷秋拿着碗,看见只剩一点点的骨头,嘴角抽了抽,心痛不已,好好的一锅肉,就这么白白地让慕沉楠给糟蹋了。 北芷秋将剩下的一点盛上,北苑倒是有几个丫鬟还在院里,见北芷秋来,恭敬地行了礼。 屋里安安静静的,北芷秋轻轻推开门,瞧见里间人儿已经睡去,太后也走了。 北芷秋蹑手蹑脚走进去,北明摇趴在床上,摆成个人字形,呼呼哈哈地打着呼噜。 床边的案桌上,堆满了药材,还有一些补药,北芷秋拿起一包闻了闻,是助伤口愈合的药。 北芷秋深吸一口气,眯了眯眼,太后,其实挺疼爱北明摇的。 替北明摇掖了掖被角,确保房里窗户都关好了后,北芷秋才慢慢悠悠赶回南苑。 “公主。”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 北芷秋愣住脚步,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没有回头,她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公主,可否留步听眠锦说几句话?”燕眠锦快步上前,生怕北芷秋离开。 她不为所动,依旧背对着燕眠锦。 燕眠锦倒没受到影响,态度极好地道:“今日之事,是眠锦的错,是我让两个宫女引诱二公主去偷令牌,值守的人也是我安排的。” 这会儿倒是承认了。 “本宫知道,东窗事发,那叫小娇的丫头,怕是惨遭毒手了吧。”北芷秋不带任何表情地睨了眼燕眠锦,淡淡说道。 燕眠锦低头,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是,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但请公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家人。” “好大的胆子。”她声音不大,平平淡淡却透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幽深的夜里,她的气场像巨龙吞噬着一切。 燕眠锦先是一愣,随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嘶哑,“公主,眠锦已经知错,特向公主请罪来了。” 北芷秋蹲下来,近看,才发现燕眠锦眼睛红肿,俨然大哭过的样子。 北芷秋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温温柔柔的。突然,她眼中杀意崛起,抬手一巴掌甩向燕眠锦,而后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你以为,背靠太后,本宫就拿不了你了?” “这一巴掌,是你欠二公主的。” 四目相对,北芷秋眼底的杀意让燕眠锦颤栗,她痛得撕心裂肺,又害怕得全是颤抖,脸上早已红肿地不成样子,“是,公主打得好。” 一行清泪流过,染上北芷秋的手指。 北芷秋甩开她,拿出手绢擦了擦湿漉漉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燕眠锦,黑眸深不见底,“燕北王忠肝义胆,一生驰骋疆场,保家卫国,不知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受千刀万刮之刑时都不曾低头求饶。他的女儿,不该是只会在背后玩弄些小手段的泛泛之辈。” 北芷秋水袖一甩,转身走向南苑。若不是故去的燕北王,就凭燕眠锦这些年的小动作,早就已经在她这里死了好多次了。 这次她陷害北明摇,一巴掌算是教训了。 “公主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陷害二公主吗?”燕眠锦双手撑地,一双眼怔怔地望着她。 北芷秋嘴角勾笑,她倒要看看燕眠锦还想说什么。 燕眠锦吸了口气,“世子都是要与我成亲的人了,公主为何不放过他?是,你是公主,我斗不过你,也不想和你斗,可是我想拥有自己的一份真情都不可以吗?” “所以呢?你就要陷害摇摇?”真是稀奇,难道她不知道舒湛已经和她划清界限了吗。 “二公主处处维护你,自从洗尘宴后,总是与我不对付,我就想起你来,想起你纠缠阿湛我却无能为力,都是你,我不甘心,才将怨念转到北明摇身上。”燕眠锦恶狠狠地盯着她,真有种官逼她才无奈反抗的感觉。 北芷秋又笑了,无声却越来越狐媚,笑得燕眠锦头皮一阵发麻。 募地,北芷秋贴近燕眠锦,盯着她的眼睛,耳语:“郡主这些话,是说给本宫听的,还是给其他人听的?” 话毕,燕眠锦猛然睁大眼睛,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北芷秋继续道:“别怕,本宫不会动你,至少现在不会。不过本宫,可不喜欢乱嚼舌根的女人。” 不管舒湛有没有失忆,他一开始是不讨厌她的,她不傻,人对她是不是友好她还是看得出来。 至于为何会讨厌她,北芷秋扯笑,很是解气地看向一脸不敢相信的燕眠锦。 “燕眠锦,好好珍惜燕北王为你积下的福报。” 北芷秋走进南苑,余光中,那身着白衣的少年焦急地从宫墙后出来。 大门咯吱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倚着门背滑下来。 闭上眼,胸口的位置,还是会隐隐作痛。 “眠锦,你怎么样?”舒湛忙扶起燕眠锦,小心翼翼地像是捡起绝世珍宝。 入目,她脸上的红肿让他心如刀绞,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满眼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我都说了她不会轻易饶过你。” 她不听劝告,非要当面向长公主请罪。 她挨打的时候,他用了多大的力才按捺住自己没有冲过来。 “是我错了,陷害公主,只是一巴掌,不算处罚。”燕眠锦闭了闭眼,无力地回答。 “好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也不要自责,好好等着成亲大殿。”那时候,她就有个名分,不会再受人欺负。 燕眠锦从他怀里探出头,高高肿起的脸上扯出一抹笑,“等我们成亲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抱着她的手一僵,舒湛低头望着那个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姑娘,懊悔丛生,“眠锦,其实我与公主早……” “我知道,我相信你,你当时年少无知,对她只是兄妹之情。” 舒湛顿了顿,终究没有再解释,反正以后她们见面的次数微乎其微了。 “是。我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你。”他回答得坚毅,毫不拖泥带水。 脚步声渐行渐远,北芷秋扶着门起身,门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第35章 宫里来客人(一) 秋风残,天气越来越冷了,北芷秋站在南苑的楼台上,冷冷地看向底下脱光叶子的枝丫。 燕眠锦大婚将至,宫里一片繁华热闹。 据说太后为了燕眠锦的大婚万无一失,她婚庆用的物什一律不准任何人靠近。 北芷秋往榻椅上靠去,静静地看着宫墙底下忙碌的人群,毫无波澜。 “公主,那些抬东西的太监有啥好看的?咱们回去吧。”似儿往底下一飘,觉得没什么稀奇。 不就是抬了些大红的东西吗,她们公主又不喜欢这个。 “不过是无聊罢了,你想回去,咱就回吧。” “民女拜见长公主。”一个浅红色轻纱的女子来到北芷秋面前。 那模样端得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北芷秋这个女子笑了笑。 “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嫣青一愣,她还记得上次李嬷嬷领她去永乐宫的时候,长公主是不记得她的。顾嫣青有些激动,想不到长公主居然还能想起她来,“公主,民女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说罢,顾嫣青向北芷秋屈膝作了个礼。 “何来多谢一说,本宫也是求自保罢了。顾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请坐。”这样被人恩谢,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顾嫣青坐下,一双眼偷摸摸地往北芷秋望去,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手指绞着手绢,嘴唇抿了又抿。 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北芷秋淡淡一笑。 这顾嫣青想来也是知恩图报之人,每次见她,都是欣喜非常却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北芷秋总是在不经意间看见她踟蹰不前的样儿,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勇气上来和她打招呼。 只是北阳王是一品伯爵,他的女儿如此害羞不谙世事,倒也是一稀罕事。 “顾小姐在这宫里,住得可还习惯?” 正埋头想着怎么搭话的顾嫣青猛地抬头,“谢公主挂念,民女在宫里一切都好,太后她老人家对民女十分照顾,嬷嬷们也很好。” 她语气有些激动,说得情真意切,言语间丝毫没有奉承之意,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向北芷秋。 “待得习惯就好,想家的话,就向皇后娘娘说一声,她会让你回家的。”顾嫣青如此内敛怕生,怕是平日里在家待习惯了,鲜少出来走动的原因。 “不不不,公主,太后娘娘欣赏民女的舞蹈,民女一定会在宫里加紧练习,好报答太后娘娘。” “皇祖母让你跳舞,可是在燕郡主和下南国世子大婚之时?” “是,承蒙太后娘娘厚爱,民女能在郡主婚宴上献舞,实乃三生有幸。”顾嫣青说着,脸颊有些红晕。 北芷秋抬眼望去,十里宫墙,只要能换的,都换成了大红色,本是叶落风凌、灰暗萧条的天,却被那刺眼的红映得生机勃勃。 “公主,公主,您怎么了?”顾嫣青望着呆呆发愣的北芷秋,一双眼里布满了疑惑。 北芷秋猛然回神,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又重新找回状态,温婉一笑,“瞧本宫,都愣神儿了。” “顾小姐可有需要本宫的地方,尽管开口。”北芷秋对顾嫣青有种莫名的好感。 “不用不用,公主,您的救命之恩,民女还没报答呢,若公主有需要民女的地方,民女一定万死不辞。” 说话间,顾嫣青眼底泛着光,看样子,她是真的把北芷秋当做救命恩人了。 北芷秋摇摇头,正打算和她好好说说救命之恩这事儿,却见顾嫣青站起来了。 “公主,时候不早了,民女还要练习,就先告退了。” 这就走了,北芷秋还挺喜欢和她聊天。 “公主,那顾小姐真是好害羞腼腆,看得奴婢都想帮她说说话了。”人一走,似儿就像猫咪一样黏上来。 北芷秋往榻上靠去,“你倒是挺有怜惜之心。” 似儿吐了吐舌头,反正她就是挺喜欢顾小姐。 男人跟女人的看法很多时候不一样,比如白莲花,相对男人就很喜欢,像顾嫣青那样真正纯真的女子,反而大多数不讨人怜惜。 可女孩子不一样,她们的眼光要有毒辣,白莲花绿茶婊啥的,总是逃不过火眼金睛。 北芷秋自然不知道似儿的想法,眯着眼,轻轻感受楼阁上的微风。 不过似儿说的也没错,顾嫣青那样的性子,她也生出了一种保护 欲。 募地,北芷秋睁开眼,抬手拍了拍过于活跃的脑袋,停止这种漫无边际的想法。 突然,她眼光向前方瞟去,一群奇装异服的人走打御花园走过,“似儿,宫里来客人了?” 最近宫里是有外来的人,都是下南国派来贺亲的大使,不过刚才那些人,不像是下南国的装束。 似儿顺着望去,她倒是不惊奇,“那呀,是古蒙部落的人,是来和咱秋明递交好书的。” 交好书,是西陆的传统,以显示两国交好,永不打仗。 第36章 宫里来客人(二) “好,陪你看看那席戈王子长得怎么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转转打发时间。 似儿倒是非常兴奋,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高兴得快飞了起来。 瞧她那轻车熟路的样子,北芷秋摇头笑了笑。 “公主,咱们要不要进去?”似儿望着湖对面那大大敞开的宫殿门,期待地望着北芷秋。 “不进去。” 北芷秋偏过头,细细打量着殿里的设施,岩蒙部落与秋明不同,大使一到,那殿里的布置都换了一种风格。 似儿有些失望,“那怎么看?咱们又没有透视眼。” 北芷秋瞟了眼似儿,心想,她要有那功能,这秋明可不得翻了天,一个个的美男被她觊觎。 “公主,您看我干什么?”似儿不解地看向主子。 “没什么。”就是场面有点不敢想象。 似儿没趣地嘟起嘴,她才不相信,公主刚刚笑得可奸了,“可是我们这样也见不到席戈王子啊。” “你进去不就见到了?” “太好了。”似儿双眼放光,抬腿准备走,又觉得不对,“公主,您不去?” “不去。”北芷秋靠着凉亭柱子边的坐板坐下来,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为什么?” “皇祖母不喜欢,况且大使访国,会举办宴会的,到时候再看就好了。” 似儿后知后觉地点点头,今年太后操办郡主婚礼,经常不见人,连早晚请安都免了,她都忘了太后还在宫里这件事,“那我也不去了,反正上次和房里的丫鬟偷偷看过。” “你们几个胆子倒是挺大。”北芷秋倒也不气,她太了解院里的那些花痴丫鬟了,怎么可能只有似儿一个人去看。 怕是北苑那几个也有份吧。 说道北苑,北芷秋无奈地玩弄着手上的手绢,“摇摇是不是又跑出去了?” 她身上的伤才好了没几天,就不见人影了。 “嗯,二公主说这次要多玩几天。” 还要玩几天,北芷秋气得想把北明摇抓回来。 感觉到一道目光注视,北芷秋抬眼望去,湖的对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身穿灰袍镶毛的男子,他望向这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看见北芷秋注意到了他,他便大手一挥地向这边打招呼。 似儿往北芷秋的视线看去,立即激动不已,“公主,他就是席戈王子,他往这边过来了。” 北芷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似儿一眼,“我看见了,收起你的口水。” 那人衣着跟刚刚那一行人相似,她能看不出来吗? 席戈走进,脚上的皮靴发出在青石板上发出塔塔的声音,北芷秋在书上看见过这样的靴子,在岩蒙部落只有贵族才能穿。 席戈右手握拳,在胸前轻捶了两下,鞠躬行礼,“嫡长公主。” 北芷秋起身,同样回了秋明国礼,“王子有礼了。” 席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惊喜道:“没想到公主竟然认识本王子!” 北芷秋淡淡一笑,瞄了眼一旁的似儿,有这样的花痴在,她想不认识美男都难。 不过那席戈确实长得不错,身材高大,五官提拔俊美,加上异域的独特服饰,又衬得整个人英勇无比。 不用想,北芷秋也知道旁边那个不争气的姑娘已经不行了。 北芷秋莞尔一笑,席戈倒也是个随意的,一屁股坐下去,“早就听闻秋明长公主国色天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岩蒙部落的人都比较开放,夸人也很直接。 秋明虽然也是开放的国度,可对陌生的异性还是会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太过亲热。 “王子谬赞了,听说岩蒙的牧马女郎才是英姿飒爽,是我秋明女子的榜样呢。” 席戈扑哧一笑,“公主,你真是太有趣了,你这样客套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我都感觉我不认识你了。”席戈向后靠去,手枕着头。 北芷秋一头雾水地看向他,“王子以前可曾来过秋明?” “没有,我这是第一次来。”席戈看出了她的疑惑,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们一大群姑娘在一起,你救了一个青色衣服的女孩儿,帮她穿衣服来着。” 帮人穿衣服?北芷秋觉得他肯定是认错人了,猛地,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席戈,“你是说在宫外,我被人绑架那次?” 席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见过她,难道他认识那个独眼人? “对。”席戈见她一脸怀疑自己的样子,摇了摇头,笑道:“我说公主,你不会怀疑是我绑架了你吧?” 当时北芷秋出事,北帝派了大量人手寻找,还张贴了告示,虽然以防万一,没有指明是公主失踪,却是有画像的,所以他刚刚一眼就确定了她就是那个失踪的女子。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当时也要救那个脱衣服的姑娘来着,就是你先冲出去了,我就想先看看,看你们如何自救。”席戈兴致冲冲地说道。 “没想到,你看着挺那什么小鸟的,居然那么勇敢,我都佩服你。”席戈想了好久都没想起来是什么小鸟,尴尬地摸了摸脑袋,而后竖起来大拇指。 北芷秋正在用力憋笑,突然听见旁边扑哧一声,似儿大腿一拍,笑得前仰后合,“你居然说我们公主是小鸟,你也太逗了,那叫小鸟依人。” “你……”席戈瞪大眼睛,气冲冲地看着似儿,“你居然敢笑话我。”可恶,居然连小鸟依人都不知道,早知道就好好听话好好学习了。 北芷秋赶紧掐了似儿一下,似儿猛地收敛笑容,她居然笑话这么一个大美男,还笑得那么不计形象,丢脸丢到家了。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王子怎么会遇见我呢?”她出事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了,但席戈是近几日才来的,她不可能不怀疑。 面向北芷秋,立马转变了语气,“我不是出使秋明的使节,我是来秋明游玩的,正好碰到了使臣们,所以就一起来了。” “公主,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跟你说,那个山真是太可怕了。”席戈一脸后怕的说道。 北芷秋越来越不解,“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我去山上救你了,可是我发现那座山上的人好凶悍,我一打听你,他们就直接把我轰下山了。”何止是轰下山,席戈嘴角抽了抽,那天被揍的经历还记忆犹新。 “你救我?”北芷秋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不在我上山之前救我?”他不是在之前就发现她们了吗? 席戈笑了笑,“我当时觉得挺好玩的,就想看看戏。” 北芷秋觉得脑门儿疼,她那天被吓得半死,他居然说好玩,真是……脑回路新奇。 席戈跳到亭子的坐板上,“公主,你可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救了那群姑娘嘛,也算将功补过。” “是你救了她们?”北芷秋一惊,不应该是北洛横救的人吗? 第37章 出宫计划 这会儿轮到席戈大眼迷茫了,“真的是我救了她们,公主怎么不信我。” 席戈有点着急,这公主怎么就不相信他呢。 “那天我没能救下你,就返回去了,那个独眼人就是个小人,前脚给你约定三天期限,后脚又去欺负那些姑娘。” “他不守信用?”北芷秋很生气,当时明明已经约定好了,太可恶了。 “嗯,我救了她们,顺便把独眼人打跑了。”席戈挑眉,一脸自豪,就差没说:看吧,我一个人打赢了那么多人。 “这么说,独眼人跑了?没有送交官府?” 席戈嘴角抽了抽,这公主是没听到他打跑了那么多人吗?一点钦佩之色都没有。 “放心,他都折一条腿了,也祸害不了人。” 北芷秋颔首,但总觉得这件事还有不明的地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公主。”席戈从坐板上跳下来,挑眉笑道:“公主,你想不想再出去一次?听说秋明国的风景老好了,吃的喝的人们都赞不绝口。” 北芷秋看向席戈满怀期待的眼睛,他这性子,倒是和北明摇有点像,都是活泼好动。 “王子要是想出去,不必向任何人请示,出去就好。” “答非直接所问,我是问你出不出去。”席戈一脸无奈,明明两国语言相通,咋还沟通不了。 “我不去。”席戈自来熟,她也不能太疏离,索性说话也没那么拘谨。 相比大家都客客气气端着礼仪,她更喜欢这样随意的相处方式。 席戈的脸瞬间就沉下来了,冷哼一声,话也没说一句,黑靴踏着青石板,哒哒地回了大使殿。 一进殿里,席戈一脚踹开了关着的房门,大步流星地冲进去。 屋里人见他回来,笑嘻嘻地迎了上去,“老大老大,怎么样?” 席戈瞥了眼拿着鸡腿,吃得满嘴油腻的大胖,他正愁没地方撒气呢,倒是自己在那儿转悠。 找打不是,席戈一脚喘去,大胖摸着被屁股,疼得直跳,“老大,我错了我错了。” 看他跳来跳去那囧样儿,席戈心里舒坦了许多,拿起盘子里没吃完的鸡腿,大口大口地啃着。 他都那么翩翩公子的样儿了,那公主居然不肯陪他出去。 席戈一拳排在桌子上,胸膛上下起伏,要不是皇叔不让他乱跑,他至于要个女人帮他嘛。 越想越气,“好了好了,别摸了,平时又不是没打过,什么时候这么不抗揍了?”席戈白了眼大胖。 大胖立马漏出两排大白牙,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嘿嘿,老大,怎么样?那公主是不是被你迷得死去活来,要跟你出去?”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席戈就来气,席戈左右扭动舒缓了下脚,一脚踢向大胖。 “嘿,打不着我。”大胖立马逃到椅子后面,顺便做了个鬼脸。 席戈落了空,气愤愤地重新做回去。 “老大,你说这公主是不是不正常?居然不受你的美色诱惑。啧啧啧,不正常。”大胖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日有所思地来回摩擦着。 席戈两个鼻孔大气一出,“你看不出来她有毛病吗?大冷天的去楼台,咋没吹死她。” “算了算了,老大,要不这样,我们找其他人算了,就那个郡主吧。” “人家要成亲啦,哪有功夫出去玩。” “那不行就二公主嘛,反正也能给你找个理由。” 大胖越靠越近,席戈抓住机会,猛地又是一脚,得意洋洋地抬起头。 大胖疼得打转,而后委屈地看向席戈。 “接着想办法。”席戈舒服地拿起鸡腿,“那二公主是不行了,听说早就出去野了,比我还牛。” “反正这秋明皇宫就那几个适合的姑娘,要不咱叫未过门的……” 话还未说出,席戈一眼瞪过来,“想什么呢你小子,我皇叔不得劈了我。” “那就只有找长公主了。”大胖一脸委屈。 “不去。”席戈二郎腿一翘,嫌弃到极致,“那个女人,我就算闷死在这宫里,都不去找她。” 第38章 你是不是不要人家 当清晨一大早看见席戈站在南苑的时候,北芷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房里那几个对美男垂涎已久的大姑娘,一个个的跟看见宝似的献殷勤。 “王子,您觉着这茶怎么样?”似儿期待地看向席戈。 席戈抿了一口,回味无穷的样子,“好,这个茶很不错,以后本王子回去,一定要多带点。” 得到肯定,似儿瞬间眼睛发亮,“王子要是喜欢,奴婢到时候送你。” “咳咳。”北芷秋从绿翠屏风后出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似儿。 还有那几个一边做着事一边偷偷瞄人家的花痴。 “这都日上三竿了,公主这个时候起来,也不怕人笑话。”席戈冷哼一声,他都等了好久了,还有那茶。 他哪有那闲情逸致去品茶。 北芷秋也没在意席戈的态度,这个王子的玩世不恭,她早就听说过,昨天还奇怪他和传闻中不一样,今早一见,倒是验证了传闻。 “王子客人,自然不知道咱们秋明的规矩,现在是辰时,又是转凉的季节,这会儿正是女眷们起床的时候。” 北芷秋淡淡道来,也不管席戈脸臭成什么样。 席戈脸上抽搐,一胖的大胖示意他:“老大,冷静冷静。” 对,他需要冷静,本就是被打脸了嘛,为了出宫,我忍。 “我们谈个交易?”席戈重新回到状态,不屑地看向北芷秋。 “什么?” “你跟我一起出去,出宫后我不缠着你,你爱去哪去哪,只要跟我一起回来就行。”席戈想了想,“条件嘛,你随意开。” 北芷秋觉得好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你……”席戈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北芷秋,他都这么放下身段来谈条件了,她居然不答应。 “好啊,你不答应是吧,我就住你这长公主殿里了。”席戈大步流星地来到北芷秋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翘起的二郎腿抖来抖去。 北芷秋无奈,这人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听说你们这里很重视男女礼节,你未婚陪,我又没有娶妻,我要是日日夜夜、早早晚晚都住你这里的话,你说?”席戈一手撑着头,眯眼看着她,另一只手拇指在案桌上敲打。 突然,他猛地向北芷秋靠过来,“我是不是得娶了你?” 北芷秋只觉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压过来,感觉向后避让,“呵!王子这么威胁我,那就如你所愿。” 看着席戈退到自己的坐上,北芷秋端坐,眼底闪过一丝皎洁,“你娶了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相夫教子。” 她又顿了顿,装出一副娇小可人的模样,一手抓着席戈的衣服,“王子放心,以后我一定生生世世跟随您,就算您不要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席戈像拨开赖皮虫一样把北芷秋的手推开,奈何她就是死死不放,“王子说话要算话,不要抛弃我。” “什么呀!”席戈好不容易脱了身,赶紧远离了北芷秋,“你,你别过来。” 太可怕了,原来天下的女人都一个样,看见他就把持不住,都挤破头地想和他天长地久。 席戈深吸一口气,女人真是可怕的事物。 “瞧您说的,人家不过是拉拉您的手嘛,您都要娶人家了,还害羞不是?”北芷秋一副娇羞的样子,眼睛直溜溜盯着席戈,小步跑向他。 “我警告你,不要逼我。”席戈连连后退,食指竖起。 “您是不是不要我了?”北芷秋抽泣着,满屋子追着席戈。 救命啊,席戈走投无路,被北芷秋逼到了角落里。 “王子,人家很温柔的。”北芷秋小嘴一嘟起来,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 “啊……”眼看着北芷秋的魔抓伸过来,席戈左顾右盼,跌跌撞撞爬起来从窗户跳了出去。 妈呀,千钧一发,差点清白不保。 席戈看了看在屋里准备跑出来的北芷秋,拔腿就跑。 苍天呐,难道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错吗? 看自家主子溜了,大胖赶紧撤离这是非之地,这公主简直比老大的那些脑残花痴小妹更可怕。 两个人从南苑落荒而逃,狼狈至极,北芷秋拍了拍并没有灰的手,笑得得意。 “公主,您真棒。”似儿竖起来大拇指。 虽然这么对席戈王子确实不太好,但看见那张俊美的脸吓得抖都不敢抖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第39章 他看上的 在北芷秋那吃了苦头以后,席戈见了她都绕着走,生怕再被她缠上,北芷秋倒是落得个清净。 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以至于屋里有个人都没发现。 月光下澈,透过砂纸糊的窗户洒落,窗被轻轻推开,一个矫捷的身影跃进来,悄无声息地来到床边。 床上的女子睡得正香,侧着身子,发丝铺在身侧,浓密弯翘的睫毛,鼻翼一张一合。 男子沿着床边坐下来,静静地打量着,一双黑宝石的眼睛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忽然,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动。 北芷秋睁眼,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慕沉楠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大晚上的,闹鬼不是。 “怕什么,我会吃了你?放心,我还没那么血腥。”慕沉楠抱拳,一屁股坐在床上,黑眸深邃地盯着她。 北芷秋坐起来,往后挪了挪,气得不轻,“慕沉楠,你很喜欢夜闯人家闺房是不是?” 慕沉楠靠着床柩,以手为枕,斜眼睨着她,突然邪魅地笑起来,“公主若是喜欢我白天来,那我白天来便是。” 北芷秋气得咬牙,面上却冲他笑了笑,“庄主真是够随便,还想白天闯进来,你莫不是想死无全尸?” “别担心,我是来偷人的,不会闹出大的动静。” “你……”北芷秋咬牙切齿,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而事实上,她的确那么做了。 扬过去的手被拦在半空,下一秒,她被反压在床上,慕沉楠眉峰一紧,气愤一下压抑了下来,“公主,我慕沉楠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栽两次跟头。” 他的话带着狠厉,北芷秋突然身体一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那样,他眼底的东西让她害怕。 他生气了。 “慕沉楠,你弄疼我了。”北芷秋小心翼翼地开口。 闻言,慕沉楠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擒住了她的下巴,力度有些大,丝丝痛意传来。 慕沉楠冷冷地开口:“我小时候,看上了一个小少爷的马,他不肯卖给我,我就在那匹马上下了药。”他强迫她看向自己,忽然笑得妖冶,“你猜怎么样?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从此他就再也不骑马,把他所有的马都送给我了。” 从小就丧心病狂,北芷秋心里感到不齿,凭恶毒手段得来的东西,居然被他当作战利品来炫耀。 “觉得很看不起我是不,北芷秋,我还真就告诉你,我要娶你,谁都拦不住。” 他眼低决绝,看向她就像一猛兽看着猎物。 “疯子。”北芷秋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慕沉楠又笑了,“我就是疯子。” 募地,他放开了她,“记住,不要答应岩蒙部落的和亲。” 北芷秋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他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 她抬起头,不明白慕沉楠的意思,她什么时候要和岩蒙部落结亲了。 “你说清楚。” “呵,岩蒙部落这次派人来递交好书,就是要和你们秋明皇室和亲,至于最后是谁,倒是没有定数。” “还没有结果的事情我干嘛要担心,秋明还没有要到和亲求和的地步,父皇也不是这样的人。再说了,我答不答应关你……”她还未说完,慕沉楠的眼神一下阴冷了下来。 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 “慕沉楠,我认真的和你谈谈。” 第40章 嫁给老头子 “对,就凭我有能力。”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说出的话狂妄之极。 北芷秋冷冷一笑,“慕沉楠,你有病。” 他的眉峰瞬间结满了冰霜,却带着难以捉摸又令人颤栗的笑,“可是这个有病的人,是你秋明目前最需要的。” 北芷秋眉头拧在一起,突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去。 四目相对,慕沉楠勾笑,“你知不知道岩蒙部落的人为什么来?你秋明北疆沦陷了。” 他放开了她,看着她的神情从倔强厌恶转为惊慌,可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反驳,“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但她心里是害怕的,北疆战事一直不顺,即使她身居后宫也听到了一些传言。 “信不信随你,只是你秋明北疆的子民处在水深火热当中,你们兵力不足,就只有向邻国借兵。”他盯着她的眼,嘴角勾起,“而我,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这场战役。” “呵,说得我都信了。”北芷秋睨着他,“借兵嘛,西陆就是这样的传统,一般借兵都紧接着和亲,我去和亲就是了。” 她也没觉得和亲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不过是换个地方生活罢了。 “当真?去邻国大草原上生活。” “那有什么不好,天天骑马喝奶。” 慕沉楠突然发笑,“你不知道你夫君是谁?” “席戈。” 慕沉楠冷笑,一双眼睨着她,“你以为,那个纨绔子弟是你的和亲对象,呵,他老爹才是。” 什么?北芷秋一阵恶心,那席戈看着比她都大,要她嫁给他老爹。 屋外一阵脚步声响起,北芷秋警觉地撇过去,似乎有人往这边赶来。 “你快走。”北芷秋推着慕沉楠,如果让人发现她屋里有男人就完了。 慕沉楠不仅没走,反而欺身上来,“你若答应,我便离开。” “救命啊!救命啊!”她挣扎着求救,“慕沉楠,我无心与你为敌,这是你逼我的。” 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他不是不知道,今日一旦有人发现她屋里藏人,后果不是她能承担的。 这个时候,只有把他当作贼人。 慕沉楠眼底跃起不明的笑意,突然,他将她完全控制住,伸手撕扯她的衣服。 北芷秋拼尽全力挣扎,在他面前就像跳动的蝼蚁,不堪一击。 “救命啊,救命啊……呜呜”嘴巴被一张打手牢牢捂住。 中衣被扯得皱皱巴巴,慕沉楠没再进一步动作,只是覆在她身上,一双眼望着她,眼底晦暗不明。 他的气息萦绕在耳畔,北芷秋耳根瞬间红透了。 脚步声近了,“小芷,你睡了吗?” 北帝。 “告诉他,你睡了,让他明天再来。”慕沉楠盯着门的方向。 北芷秋不打算妥协,慕沉楠这样的人,既然得罪了,就不能让他有反咬的机会。 “公主,公主,您睡了吗?”似儿试探着开口。 屋里静悄悄的,得不到一声回答。 “你若不回答,我便假戏真做。”慕沉楠贴近她的耳边,“你皇宫还有贵宾在,你这长公主偷人,北帝要么将你贬为庶人以正国风,要么认定你与我早有情意,做主赐婚。” “不过,如果是前一种,我这人向来有仇必报,未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帮着攻打你秋明。”他描摹着她的耳廓。“要是后一种,你依旧是我妻子。” “小芷,你没事吧?父皇进来了。”北帝似乎有些焦急。 募地,慕沉楠松开了她。 北芷秋咬了咬牙,“父皇,儿臣睡了,不便迎接,父皇可是有事?” 北帝眉头舒展开,“无事,不过是闲来无聊,想找小芷聊聊天罢了。” “什么聊天,今天必须进去看看。”说话之人愤怒至极。 北芷秋瞪大眼睛,太后也来了,一旁,慕沉楠玩味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皇祖母,儿臣真的睡下了,若皇祖母有事,明日再议可好?”太后若是进来,她就真的没有后路了。 “母后,咱回去吧。”北帝看北芷秋睡下,也不愿意去打扰她。 太后别过脸去,她一定要抓住北芷秋偷人的证据。 “母后,您答应我的事,还望您牢记。” “你……”好啊,儿子一次次地威胁她。“罢了,回宫。” 屋外的人散去,北芷秋却丝毫没有放松,屋里的这个,更加难缠。 “你来的目的也达到了,还不走吗?”他来,不就是威胁她,她要嫁给一个来头嘛。 “反正迟早都是夫妻,怕什么?”慕沉楠又慵懒地向后靠去,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长腿随意横在床边。 “我不会嫁给那个老头,也不会嫁给你。”就算和亲的是个老头又怎样,她不想嫁,就有一万种方法不嫁。 “你逃不了。” “你走不走?”北芷秋气愤地发问。 “不走,你敢叫人吗?太后会相信我是登徒子,还是相信你行为放荡?” 第41章 陪席戈出宫(一) 香炉里炊烟袅袅,床榻上的人睫毛微颤,眼帘缓缓掀开,入目,是藏青色的斜纹帐,北芷秋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 外面寒风呼啸,能躺在床上睡觉是最舒服不过的事,突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掀开被子。 还好还好,她还穿着中衣。 饶是这样,北芷秋还是在心里将慕沉楠全家问候了个遍。 睡意是没有了,她还要去弄清楚和亲的事。 北芷秋唤来似儿,一番梳洗过后,人也精神了许多。 “公主,席戈王子又来了。”婢女小桃着急忙慌地跑进来。 “又是他。”北芷秋觉得脑门疼,那家伙真是为了出宫用尽了方法。 “嘻嘻,公主,席戈王子真的很想出去嘛,听说他还和他皇叔吵了一架。”似儿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注意到北芷秋飞过来的冷箭。 “你倒是挺关心他。” 似儿瘪了瘪嘴,没办法,谁让席戈王子帅呢,她也想不打听,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呀。 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看向北芷秋,头颅抬得老高,傲娇得像只天鹅。 席戈进来,径直坐在北芷秋屋里,鼻孔呼呼呼地出气,“你居然骗我,宫里人都说你平日里端正自持。” 可恶,害得他以为她对自己迷恋得不可收拾,没想到着了她的道。 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北芷秋放下瓷杯,微微一笑,“是吗?是哪个不要命的丫头敢骗王子,还敢怀疑本公主对王子的一片真心。” 席戈气得牙齿相碰,“你哪有半分迷恋我的样子。” 她的笑,还有她的语气,分明就是承认了这件事。 北芷秋眯了眯眼,席戈气冲冲来,绝不会是质问这么简单。 果然,席戈见北芷秋不说话,又抬了抬下巴,“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席戈撇了撇北芷秋,“带我出宫。” 似儿噗嗤一口笑了出来,这王子真是锲而不舍,又见席戈一个眼神瞟来,连忙收敛了,端正站着。 “好,我带你出去。”北芷秋毫不犹豫地答。 语出,屋里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反应。 似儿和小桃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公主前几天还为了这件事扮演花痴迷妹,今天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不会是……傻了吧。 席戈可就不一样了,“你说的,不准反悔。” “嗯,我说的。”北芷秋看了眼大跌眼镜的两个丫鬟,忍不住笑,“不过嘛,我也有两个条件,你要答应我了,我才去。” “说说说。”席戈眉开眼笑,就着离北芷秋最近的凳子坐了下来。 这女人,其实在顺着她的时候,真的是不可方物。 “第一,每天天黑之前必须回宫。第二,回答我几个问题。” “行,可以。说说有什么问题。”反正她出宫以后,还不是天高任他飞,她还能绑他回来不成。 北芷秋抬手,屏退了屋里的人。偌大的屋里瞬间就剩下两个人。 “听说这次岩蒙部落是来和亲的,那和亲双方是谁?”慕沉楠说的,她还得再求证一遍。 “哦,就这个。和亲的是我父王,就是咱们岩蒙部落的王。不过秋明是谁,我就不知道了。”席戈一心想着自由,说话也温和了些。 “不知道?”她居于深宫,朝堂之事不甚了解,可席戈是岩蒙王子,他要不知道的话就有点奇怪了。 “你你你……什么眼神,我本就不喜欢朝政,不知道很正常。” “那” 第42章 陪席戈出宫(二) “那你有没有听过你阿爸说起过,比如他会选谁作和亲对象?”席戈好奇心那么重的一个人,应该会感兴趣 席戈摆了摆头,一本正经道:“没有,咱们草原上那么多女郎都不够他消遣,居然千里迢迢来秋明找,我哪知道他要谁。” 还就为了一个女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要不你去问问你皇叔,你若问到了,以后你想出去我就带你出去,怎么样?” 席戈顿时两眼放光,突然又暗沉了下去,“我记得我好像问过一嘴,叔父说这是机密,不能乱说。” “呵,一个和亲而已,居然是机密。”北芷秋翻了个白眼,不相信他的说辞。 第43章 原来,他也会冲动 “我们公主根本就不想去,郡主为何要如此强求?”似儿走近,不满地盯着燕眠锦。 “是眠锦的错,公主不喜热闹,是我疏忽了。”似儿的态度算不上好,燕眠锦却丝毫没有被似儿的态度以影响,反而落落大方地笑了。 “似儿姑娘,你是来接公主的吗?你们感情真好。” 无论怎么看,她的态度都比似儿好多了,让人觉得舒服又没有架子。 “装模作样,我不来接公主,难道是来接你?”似儿抱拳,眼睛一翻,白了眼燕眠锦。 似儿在南苑和北苑间斗嘴惯了,嘴上的功夫可谓了得。 燕眠锦被怼的哑口,无辜地看着似儿,“我……” 舒湛眉头紧皱,冷冷地看向北芷秋,“早就听闻长公主爱惜身边的丫头,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只是这丫鬟敢当着主子的面反驳郡主,不知道是太过骄纵不懂事,还是主子的意思?” 他眼里盛着怒火,声音充满不悦。 “看来世子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婢还记得您曾经说过,我们秋明长公主是天上的凰女,不沾染半点凡尘之气,我们做奴婢的在底下小打小闹,公主不仅没责罚,反而觉得有趣,世子当年将公主夸上了天,怎么,如今就成了公主不端了?” “还有,世子当年可是夸我真性情,心直口快,见到不平的事才会插嘴,起初公主教育我,还是您替我说话,说有我这么个丫鬟在身边,公主不会觉得无聊,您还说,只要有人欺负我们公主,就让我欺负回去,这么说来,我今天的作为还是您给造成的。” 听人这么说自家公主,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还真应了那句心直口快,说话开始不分场合了。 似儿句句逼问舒湛,舒湛脸色一下黑到极点,他当年怎会如此糊涂,但又无话可说,毕竟她所言属实。 “似儿姑娘,眠锦是有错,你也可以责罚眠锦,阿湛也是为了护我,若有得罪之处,眠锦道歉便是,但你如此损伤阿湛,恕眠锦不能接受。”燕眠锦愤愤地看着似儿。 “我说的句句属实,何时损了世子?你别想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 似儿虽然顽劣又神经大条,但很聪明,怎会让人白白污蔑,“还道歉,我看你就是口是心非,你那些伎俩,也就是我们公主不屑罢了。我最烦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小……” 话音刚落下,一道白色的光横空而出,似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离她不足半尺的剑。 舒湛手握剑柄,“我倒要看看,你这伶牙俐齿的嘴能说出多么美的话来。” 冷光划过北芷秋的眼,她瞳孔紧缩,难以置信。 舒湛生气了。 “你干什么?放下剑。”北芷秋挡在似儿面前。 一时间,有的人连忙跑回家躲起来,胆子大点的,悄悄观看着,围了不少的人。 大都是看热闹的,他们不认识北芷秋,但是认识舒湛。 不仅是百姓不敢相信,就连似儿,对舒湛的印象都是懂礼节又彬彬有礼的人,温润的世家公子,如今他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拔剑相向,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 “世子,本宫管教不严,自会教育,怕是还轮不到你来管教。”北芷秋一手握住似儿,目光怔怔地盯着舒湛。 舒湛眼底布满猩红,俨然不准备退让,用力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辱我妻者,杀。” 他眼里的决绝,像黑夜里的篝火般刺眼。 “哎哎哎,干什么呢各位?”席戈从人群后面钻出来。 席戈看了看北芷秋又看了看舒湛,两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席戈见无人理他,伸手摸了摸舒湛的剑,“不错不错,是把好剑,只是世子用这把剑来对付一个姑娘,未免太……那什么了。” 席戈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该死的,居然在这个时候找不到合适的词。 “要我说,你就放下剑,这事过去了得了。” 他的话,舒湛就像没有听见,手上加紧了分力气。 “老兄,你别不听我的呀。“席戈向舒湛靠近,低声劝导,”你要是今天真伤了长公主,不说你,你家世子妃也难逃罪责。“ 席戈说着胳膊别了下燕眠锦。 燕眠锦立马善解人意地劝解:“阿湛,你快收手吧,你看,来看热闹的人多了,难免会被人传出闲话,似儿姑娘再有不是,你也不应该当着长公主的面惩罚她,而且你对一个女孩子家拔剑,多不合适啊。“ 燕眠锦扯了扯舒湛没有握剑的手,“风大了,你送我回宫可好?“ 舒湛不为所动,僵硬得像座石像。 燕眠锦眼角湿润,“阿湛,风大了,我有点不舒服,回去吧。” 舒湛眉梢动容,动作干净利落地将剑插进剑柄,反手握住燕眠锦,目光极为温柔,“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燕眠锦摇头笑道:“我不怕。我们回去好不好?” “嗯。”舒湛点头,拉着燕眠锦头也不回地走了。 “坏女人,坏世子。”似儿眼泪婆娑,大力地扯着衣襟上的带子。 席戈无语地看着她生气,“我说你不是会武功吗?怎么那么傻站着。要是谁这么欺负我哥,我就算打不过,我咬都要咬死他。” 席戈本来不打算站出来,他在旁边的茶摊喝茶,看着这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觉得有趣极了。 谁想那世子就急眼了,没办法,谁让他心地善良,看不得两个弱女子被欺负呢。 “你以为我不想啊?”似儿的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先不说我打不过他,就算打得过,我一个小宫女,我要是和世子动手,公主都会被我败坏名声的。” 不止是这样,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公主。 “都怪我,管不住嘴。” “喂……你别哭啊,我错了行不行?”席戈手足无措地转来转去,他真的不是故意要说她。 “快看。”席戈拍了拍似儿,“长公主怎么了?” 席戈疑惑地看着似儿,“真是奇怪,她不是挺机灵得嘛,怎么今天弄成这个样子?” 似儿擦干眼泪,北芷秋站在那里,目光无神地看向街尾。 那是舒湛离开的方向。 “公主,您怎么了?”似儿轻轻拉着北芷秋,“似儿错了,以后再也不冲动了,您惩罚似儿吧。” “我没事。”北芷秋回神,视线离开那个空无一人的地方。 她才知道,原来,一向性情温和的舒湛,也有如此冲动的时候。 原来,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会像常人一样急眼拔剑。 曾经她受了委屈,舒湛会安慰她,逗她开心,却不曾为她讨过公道。 第44章 逃跑 “回宫吧。”北芷秋欲走。 席戈没有跟上的动作,难为情地看着她,“我饿了,想去吃个饭。” “吃饭?你不是刚刚才吃过吗?”她还记得他今天吃了多少东西。 一听见她这样说,席戈一脸哀怨,“我真的饿了,反正我要吃饭。” “席戈,老实点。”北芷秋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小心思,这样的计谋,她前不久才用过。 见北芷秋拒绝了,席戈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茶摊凳子上,二郎腿一翘,“我就想去吃饭而已,公主,您跟着我不就行了,我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你看看那几个暗卫,哪个不是身手矫捷,我想逃,不是自寻死路嘛。” 席戈一脸真诚,苦口婆心地说服北芷秋。 北芷秋往空无一人的屋顶看去,眼里闪过一丝怀疑,“暗卫?” 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开始怀疑起席戈来,“似儿,看好席戈,今天他走到哪就跟到哪,一刻也不要松懈,马上回宫。” 暗卫躲在暗处,她自然是瞧不见,巧的是,发生的事。 “是。”虽然不明白公主的意图,似儿还是坚定地回答。 “喂,你怎么这样。“席戈朝着北芷秋的背影吼道,“我说了吃了饭才回去。” 席戈三两步追上北芷秋,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你不说暗卫我还没有发现,原来王子在秋明有这么好的势力,去吃饭,我们还能带你回去吗?”北芷秋笃定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席戈瞪大眼睛,想在气势上压着北芷秋。 北芷秋笑了笑,“暗卫可不只是确保你出宫不会胡闹,还要保证我们的安全,刚才世子拔剑,为何不见暗卫?” 那些暗卫是北帝派来的,怎会不救她。 “公主,您真是太聪明了,难怪皇上那么疼您。”似儿一脸崇拜地看着北芷秋。 席戈气得大口大口呼吸,“是我干的又怎样?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机警,怎么,一遇到那世子你就怂了?” 席戈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下南国世子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对,他也长得好看,怎么那公主看见舒湛就失去了理智,在他这就这么清醒呢。 “王子。”似儿警告地摆了摆头,示意他不要再说。 “干什么?”席戈计谋被拆穿,正生着气,说话自然就带刺了,“她一见世子就一句话没有,傻呆呆的像个呆子,这会儿倒是理智得不得了,怎么,她这么对我,还不让我说啊?” 席戈气得不轻,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他目光落在对面树梢的黑色阴影上。 那人脸色极为难看,冲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席戈脊背一凉,立马会意。 他的话如一盆凉水浇在北芷秋心头。 “好了,既然走不了了,就回去吧。”她也懒得和他斗。 席戈抿了抿嘴,难为情地开口,态度诚恳,“长公主,刚刚我不该这么对你,我跟您道歉,对不起。” 说完,席戈还深深地鞠了一躬。 似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弧度,小声道:“公主,他不会……“ 似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北芷秋哪里知道席戈怎么会转变如此之快,他的话虽态度不好,不过一听就知道是无心的,她还用不着和他生气。 “无妨,很晚了,回宫吧。” 席戈庆幸地笑着,“好,公主您请。” 本来打算到客栈演绎一场抢劫案来掩盖他逃脱,既然被她识破了,只好另作它法。 席戈心里嘀咕,直接把他救走不就好了,干嘛还要走个形式,长公主弄丢了他,难不成北帝还能罚他女儿,也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 街边灯火通明,这一带非常热闹,这个时候正是城里最热闹的时候,若不是怕发生变故,北芷秋也想多观赏观赏。 席戈一边走一边看,终于,他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人一直尾随他们。 “公主,那边有人。”席戈忽然大叫起来。 北芷秋一惊,连忙看去。 “公主别怕。”似儿将北芷秋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靠近的人。 刹那间,那黑衣人一个翻身,一把揪住席戈的衣服,没有逗留,转眼间便飞到了树上。 “似儿,追上去,那是席戈的同伙。”北芷秋大喊,催促似儿。 似儿迷茫,但看见北芷秋如此笃定,没有问什么,一时间就向两人飞去。 “老大,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席戈瞧着那黑衣人, 第45章 我答应了(一) 席戈与黑衣人一跃到了一条小巷,席戈得意地扭来扭脖子,一身轻松,“终于甩掉那个公主了,今天一天,可算累死我了。” “老大,你怎么还蒙着脸啊?”席戈作势要摘掉黑衣人脸上的黑布。 黑衣人不耐烦地打掉他伸来的手,双手环抱在胸前。 席戈灿灿地收回手,“老大,你把那几个暗卫弄到哪去了?” “当然是骗……打打跑了,不然你能顺利出来?”黑衣人开口,竟是名女子。 席戈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他还不知道她又几斤几两,哪会是那几个暗卫的对手。 就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把几个暗卫支开了。 “反正我呢,这次出来了,就别想把我再弄回去。” 黑衣人嘲弄一声,撇了席戈一眼,“那还不是你玩心太重?不然能叫那老头子抓到吗?”又笑着揶揄道:“怎么样,秋明皇宫是不是景色更好?听说那长公主出落得很是水灵呢!” 黑衣人蒙着面,好奇地看着席戈。 想起北芷秋席戈就来气,他摆了摆头,“长得是不错,不过也没什么稀奇,脑子还不灵活。” 不然怎么会见到世子就傻了。 “什么?”黑衣人瞪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惊讶又有些生气,“你说她脑子不好?你是这几天在宫里憋傻了吧。” 见她如此反应,席戈反而迷茫了,又想到她刚刚看见他对北芷秋不好,还威胁着他道歉。 “老大,你刚才为什么要我道歉啊?你认识那个公主?” “啊……不认识。”黑衣人连忙否认,又开始新的话题转移席戈的注意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丝毫没有注意到似儿已经跟了上来。 “王子,快跟奴婢回宫。”似儿站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巷里的两人。 公主说得没错,那个黑衣人果然是席戈的同伙。 “快跑。”黑衣人拉起席戈就跑。 席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跑起来,似儿一见两人跑了,连忙追了上去。 突然,席戈猛地停住脚步,一脸自信地看着黑衣人,“不用跑,这个丫头就是嘴皮子厉害而已,打不过我们的,就凭她也想把我抓回去,太天真了。” 席戈说话之于,似儿已经到了两人跟前。 “席戈王子,请随奴婢回宫。” 席戈哪里会跟似儿回去,摩拳擦掌着要教训她一番。 黑衣人却拉住席戈,摇头示意他不要上前。 “老大,你怎么啦?放心,我不使劲打她。”席戈不解黑衣人的行为,他已经好久没有施展拳脚了,正痒得厉害。 他俩说话之于,似儿腾空而起,一掌向两人劈来。 黑衣人站在席戈前面,看见突然奔来的似儿,第一反应就是逃,似儿看她反应异常,迅速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黑布。 黑布扯下,露出一张清晰的脸,似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捂着脸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北芷秋从昏迷中醒来,入目是迎风摇曳的灯火,房间里也还算亮堂,偶尔吹过的风将帘子吹得飘起。 她细细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典型的客栈布置,她撑着床爬起来,没有想象中得头痛欲裂,丝毫没有被迷晕的迹象。 她下了床,打着哆嗦来到窗边将木窗关上,而后缓缓回到床边,目光对上一直注释着她的那双眼睛。 正好,她也打算找他,如此一来,倒是免了她费心折腾。 “怎么样,算计人的滋味如何?”北芷秋冲他一笑,眼里没有任何感情。 慕沉楠很惊讶于她的反应,按理说,她现在应该还很怕她才对,他眼角眯着笑,“长公主这是误会在下了,我可是又救了您一次呢!” 北芷秋没有去反驳他,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说吧,这次又要干什么?慕庄主救了我,又要回报?” 慕沉楠眼角眯起,没有回答, 第46章 我答应了(二) 也就是说,不管她答不答应,至少北帝的意思是要她和慕沉楠成亲。 他说得随意,像是完全没有在抹黑北帝,北芷秋也不去管他,只道:“那你做何打算?青越之事关乎整个秋明,它与秋明纠缠多年,其中有些势力已经不止是侵入了北疆,往下内陆甚至是皇城,都有可能。” 她顿了顿,又道:“目前秋明兵力不足,父皇既然放弃岩蒙与和亲,转而向你押注,就说明他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我想知道,你如何才能保证此番定能击退青越。” 慕沉楠坐在对面的镂空雕花椅上,左手摩擦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并未抬头看她,“本以为长公主常年深居宫墙之内,不食人间烟火,倒是没想到您并非一般闺中女子,竟对这朝堂之事感兴趣。” 北芷秋闻言一笑,感觉身体好些了,便下床倒了一杯茶,轻轻放在慕沉楠面前,“女儿之身,本应该安分守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身为皇室子女,心系百姓是责任也是使命,万一你一朝失策,秋明岂不是赔了女儿又失了疆土?” 她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突然得知了北帝的打算,也没有终身大事被交付给一个登徒子的沮丧。 慕沉楠不由得发笑,瞧着她好一会儿,才端起那杯热茶,细细品了起来。 “你都说了,是北帝选择了我,怎么,不相信你父皇的判断?”他看着她,眼神像屋里灼灼的烛光,直照进她心里掩饰着的对他的怀疑。 她确实相信北帝,他虽没有强有力的政治手腕,却有一双慧眼,如今的朝廷,多半是他登基以后提拔起来的人才,他根据每个人的能力,将其安置到最合适的位置。 可她不相信慕沉楠,她忌惮他的能力,怕有一天,他会反噬北帝一口,她虽不涉及政事,却也看得出来,倘若他不是真心归顺,北帝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届时他又是秋明的驸马,加上他的能力与手段,他想要颠覆朝野实在太过简单。 看出她的沉思与顾虑,慕沉楠眼底涌上笑意,“长公主不相信我也好,相信我也罢,都应该清楚,选择我比选择岩蒙好上数倍,这道理我懂,北帝自然也懂,你要问如何解决青越之事,不是不可,怕是没必要,战场局势变换莫测,哪是三言两语便能将利索的。” 出乎意料地,慕沉楠语气竟带着少有的耐心。 北芷秋哪会不明白,既然北帝选择了他,一定是结合了当前大局和后续的发展,至于她,就像这屋里的灯火,燃尽自身博得一阵光亮,便是尽了其用。 在这异世,既然她身为长公主,就该完成她的使命。 北帝纵然护她,可在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面前,实在是微不足道。 北芷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释然不再纠结于上一个问题,转而问道:“将我劫来的那群人,是你派去的吧?” 慕沉楠似看透一切地盯着她,反问:“你不是早就清楚了?” 她一醒来就问他算计人是不是很兴奋,显然是知道真相。 北芷秋也不否认,大大方方地接下了他的话,“我是清楚,只是没想到你会多此一举,又是逼迫又是迷药的,浪费心力。” “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岩蒙王子席戈,是你劫走的还是他自己逃走的?” 如果是慕沉楠劫走了,那背后的原因一定不简单。 慕沉楠微微眯起眼角,“你很关系他?” “不关心。”北芷秋实话实说,“只是他是我带出来的,人要是带不回去,这责任便落到了我头上,即便是席戈自己逃了,但他要是出了事,岩蒙因此发难,就不是关乎我一人了。” 国家之间的关系本就微妙,倘若岩蒙有心为难,王子出事就是最好的借口。 慕沉楠淡然一笑,重新端起面前的见底的茶杯,若有所指地看着她,北芷秋看着递过来的杯子,咬了咬牙,二话不说前去斟满。 她又倒了一杯茶回来,轻轻地放在慕沉楠跟前,动作熟练轻巧。 慕沉楠眉梢扬起,不知觉地勾了勾唇,良久,他才看向她,缓缓开口:“长公主可知道,带走席戈的是谁?” 北芷秋闻言一愣,她与席戈认识不久,哪会知道谁来接应他逃走,不过,她眼眸微转,慕沉楠怎么会这么问,除非…… “我认识?”北芷秋反问,疑惑地看着他。 “嗯。”他只是点头。 北芷秋更加疑惑,将她认识的有可能带走席戈的人都过滤了一遍,都没有符合的人,能先骗暗卫离开,而后返回来带走席戈,这个人一定是身居高位又是习武之人。 听慕沉楠问的语气,显然这个人和她关系匪浅,又联想到席戈的反常,北芷秋猛地看向慕沉楠,“你是说,带走席戈的人是摇摇?” 慕沉楠没有否认,眯着眼打量她,她今天又一次让他感到意外,先是主动提出结亲,后又在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北明摇。 慕沉楠见她似乎在寻求答案般地看着他,眉峰一挑,“就是你妹妹,你不信?” “我信。”她只是不敢相信,北明摇怎么会和岩蒙王子有所牵连。 但这恰好解释了为何席戈会突然道歉,她又不得不信。 既然知道席戈无事,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让北芷秋亲自领出来游玩的,绝不会是普通之人,北明摇虽然爱折腾,也不至于连席戈的身份不简单都看不出来。 “那几个暗卫,你打算如何处置?”北芷秋突然问慕沉楠。 慕沉楠双眼带着戏虐,看着她道:“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放了吧。”她直言心中所想。不管慕沉楠这次劫她来干什么,都与暗卫没有关系,如今秋明国事不顺,她不想浪费任何人力,况且还是北帝养在身边多年的高手。 慕沉楠眉目微沉,顿了顿,淡淡道:“现在还不能放回去,先弄晕了关几天,等你回去以后再放回。” 第47章 找独眼人 北芷秋不反驳,既然慕沉楠有打算,她也不想再去争辩,顿了顿,北芷秋还是抬头,问出心中所想,“这次,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慕沉楠看着她,没有说话,半响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不知道。” 他只是路过的时候发现 北芷秋被他这一句话弄得糊涂,人是他劫来的,他居然会不知道,“那我现在回去,可以吗?” 慕沉楠嘴角扬起邪魅的笑,戏虐道:“怎么,怕我吃了你?” 北芷秋笑了笑,她还真不是有意避着他,只要他真心归顺朝廷,莫说留下几天,就是关他在这里都可以,“你什么时候去北疆?父皇同你协商好了,你应该需要忙着战事吧!” 北疆的战事,当然是越早结束越好,不管慕沉楠是不是真心归顺,在她看来,只要他帮助秋明打赢了这场仗,接下来的时间里,秋明有许多时间与他纠缠。 慕沉楠瞧着她,身体往后靠去,双手枕在头下,一双黑眸看不出情绪,这几天他确实忙,忙着收集情报,忙着制定战略,确实没有时间出来闲聊。 可是他看着北明摇骗走暗卫的时候,萌生了劫走北芷秋的念头,那想法就在一瞬间产生,他还来不及细细揣摩观测。 他转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余光却瞧见她在烛光下的样子,未施粉黛却没得动人。 北芷秋看出他不想回答,眼眸动了动,转而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要找一个人易如反掌,我现在需要找一个人,你可能帮我?” 慕沉楠眼底带笑,挑眉:“公主这是把我慕沉楠的势力作为己用了?您可是还没有嫁过来呢。” 他虽是戏虐,却没有拒绝,北芷秋笑了笑,没有理会他的嬉笑,继续说道:“既然要成亲,肯定是要欢天喜地的,在这之前的恩怨都要了解了不是,你说我要是满身怨念进入你家门,也不吉利,您说对不对?” 慕沉楠冷笑,明明是要求他做事,却把理由找的这样好,他想为难她都说不过去。 “说说吧,你还能有什么怨,你是找人揍你父皇还是教训你后娘,都随你。”他不咸不淡地说着,看向她的眼神还真像在看一个闺中的小怨女。 北芷秋心里气急想要骂他,却又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看着他,笑得没心没肺,“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还真想借你的手办点事,不过嘛,我这人可没那么傻,将来你欺负我,不要我了,我还得求助他们不是吗?。” 出嫁前还要桶娘家人一刀子,那得多丧心病狂。 好一番无情无义的话,慕沉楠听完嘴角却扬起讥笑,冷哼一声,眼底晦暗不明,“长公主,我慕沉楠确实不是个好东西,不过长公主也不用这么防我,我还用不着拿你威胁北帝。” 她掩饰内心的愤怒,顺着他的一句玩笑话,刻意向他说明皇室不合,狡猾如他,又怎会看不出。 北芷秋瞧见了他眼里的不屑,不是因为他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而是在他眼里,她就像老鼠一样弱小。 “是。”北芷秋没有否认,眼神凌厉地望着他,“如若有一天,你敢做出伤害秋明的事,我就是 第48章 北帝的打算 北芷秋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她猜到了北帝会将她许配给慕沉楠,但真正在慕沉楠这里得到证实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觉得不真实,明明两个毫不相干的人,突然之间就要同床共枕。 慕沉楠说得对,他比岩蒙好上数倍,嫁给他,她起码还在秋明,他一旦成为秋明的驸马,秋明可谓如虎添翼,在西陆的地位也不可动摇,这些都是岩蒙部落给不了的。 要慕沉楠打赢这场仗不难,难的是,他是否会对秋明一直忠心。 第二天一早,北芷秋没有停留,早早地赶回了宫,慕沉楠将暗卫也放了回去。 暗卫被搁置在北芷秋被劫走的地方,一醒来就连忙赶回宫里报信,北芷秋早他们一步,只道昨晚遇袭,暗卫拼死相救她才找到间隙逃了出来。 席戈叔父席氢诸得知他又逃出去的时候,气得狠狠地砸了手里的琉璃杯,“逆子,逆子,如此胆大妄为不服管教,这次我一定要打断他的腿。” 杯子砸向地面,渣子和水四处溅起,席氢诸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双眼怒视着前方。 北帝的脸色也没好到那里去,人在暗卫的手里逃走,只能说秋明监管不力,可眼下,他只有先安抚席氢诸,“将军先不要着急,王子性子开朗好耍,多给他些时日,他一定能理解你的苦心。” 席氢诸是个急性子,哪里会听进北帝的安慰,只想着再摔点东西出气,可他冷静一看,这是北帝的宏门殿,不是岩蒙部落的帐篷,刚才气急摔了杯子,已是对北帝的不尊重,哪里还会容忍他第二次犯浑。 到底是理智战胜了冲动,他压制着心里的怒火,对北帝作辑,“北帝您不知道我这侄子的性子,他贪玩成性不思正业,在部落里就常常逃出去鬼混,就连他阿爸也拿他没辙,这次还不知道要疯多久。” 席氢诸虽是从军莽夫,但毕竟在岩蒙官场上沉浮了多年,意识到刚才的冲动后,几句话就将席戈出逃归结到席戈自己身上,给秋明留足了面子。 他们说话,北芷秋只在一旁聆听,没有上去插嘴,听席戈的叔父的口气,他并没有怀疑暗卫为何会离开,只想着是席戈太狡猾。 几个暗卫也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知道昨晚席戈失踪和北明摇有关后,碍于席氢诸在,也是出于对北明摇的保护,只道席戈的同伙骗了他们,却没有说出是北明摇。 “可惜天下父母心,做长辈的,肯定是盼着后辈成才得干,将军也是费心了。可眼下也急不来,朕会全城搜查席戈王子的下落,将军要放宽心才是。”北帝见席氢诸还在生气,劝说道。 北帝都说帮忙寻找席戈,席氢诸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两国联盟尚还差最后一步,确实不好过多为难,只大喜道:“如此甚好,多谢北帝,多谢北帝。” 见他不再纠结此事,北帝眉头舒了舒,看了看一旁的北芷秋,摆了摆手道:“将军,朕手头上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先退下吧。” 席氢诸也没打算停留在此处,席戈逃跑,他还想亲自出宫逮他,听见北帝这么说,正是合了他的意,“是,微臣这就告退。” 席氢诸退出宏门殿,北芷秋觉得也该退下了,起身走到主位前,准备行礼退下。 北帝却先她一步起身,走到了书案前,打开一幅宣纸,道:“小芷,过来帮父皇研磨。” 北帝心事重重地看着书案上摊开的一卷画,神色凌然,见北芷秋走进,他俯身执笔做出勾画之势,没有去看北芷秋,只道:“小芷可知道,作画最讲究什么?“ 北芷秋一手拾袖,一手拿起玉沙壶往砚台上滴两滴清水,再用墨碇轻轻研磨,莞尔一笑,“近处为实,远处为虚,墨即是色,执笔者立于万里之外,能将水木返青,能使花鸟虫鸣,为睹者如身临其境,即是上作。” 北芷秋亦是低头,看似专注着研磨,实则心思漂浮,说得牛头不对马嘴。 北帝却没有责怪,反而赞同道:“嗯,能让看画的人身临其境,甚至比现实更好,那就是一幅好画。” 他始终没有落笔,在纸上各个地方比划,仿佛找不到落笔点,顿了顿,他立起身来,“依你看来,这幅画意境如何?” 那是一幅没有完工的山河图,只勾勒出了秋明一部分疆土的形状,未知全貌,北芷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山河图,她微笑着由衷地夸赞:“群峰起伏,涧壑盘旋,万里河山。父皇,此景,人间仅有。” 北帝闻言笑了,注视着那副未完工的画,仿佛透过小小的一方宣纸能看到秋明江山,,“是啊,咱们秋明,十万里大山,百万里河,的确实人间少有的风景。” 说完,他伸手抚摸着画上江山的轮廓,一条又一条,无言沉思,良久,他才缓缓地看向北芷秋,问道:“小芷,可恨父皇?” 他的声音透着疲惫,甚至带着深深的无奈,明明只是天命之年,却像个常年忧虑无助的老翁。 北芷秋心底一沉,她知道北帝的意思,笑了笑,目光温柔且坚定,“父皇,皇室之女,本就应该为江山社稷着想,若以皇儿一人之身能换北疆安定,儿臣一定万死不辞。” 她毫不拖泥带水,没有片刻迟疑,北帝心里却没有半点舒缓,“小芷,你可知文武百官如何评价慕沉楠?” “儿臣知道。” 慕沉楠在秋明朝堂的风评并不好,说他残忍狠辣不择手段,一身的旁门左道,又是个不怕事不怕死的人,呲牙必报。 五年前他一手造就了萘唔的地位,在最受追捧的时候来到秋明,本以为他是有心投靠,却不想他竟是来秋明做点小生意,朝廷文武百官绞尽脑汁都未曾将他损伤分毫,且被他掠走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 “但这又如何,父皇您比我更明白,慕沉楠绝不是池中之物,倘若他肯真心归顺,秋明在西陆可谓再无敌手。江山社稷、儿女私情,孰轻孰重,父皇也比我更清楚,前些年招安慕沉楠,如若成功,父皇也会将我许配与他不是吗?” 第49章 会是慕沉楠的妻子 她字字落在北帝心口,她说得没错,只要慕沉楠归顺,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会将北芷秋赐婚与他,慕沉楠不是轻易可以驱使的人,他的枕边有个眼线,是最好的监视。 北帝知道北芷秋素来聪慧,可他没想到她连这些都知道,一时间喜忧参半,她聪明隐晦做事稳当,放眼整个秋明,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 北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小芷,如若有一天他敢欺负你,父皇……” “父皇,我不会让她欺负我。”北芷秋出言打断北帝,目光坚定地看着他,“我记得您说过,一个人身在什么样的地方,站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应该完成什么样的使命。我是秋明嫡长公主,我的使命,就是秋明。” 她拿起绿松玉笔搁上的毛笔,轻点几下黑墨,挥笔,目光带着狠厉,“这秋明江山,一分也不能少。犯我者,虽远必诛。” 手起笔落,动作一气呵成,宣纸上,北疆的外围被她加上了厚厚的防线,笔劲厚道有力,一幅波澜壮阔的山河图呈现。 北帝眼中泛起异彩,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拾起画纸,如获至宝,感慨道:“好,好。” 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对方的苦楚,北帝本无政治,却因先皇看重他敦厚老实委以重任,北芷秋与慕沉楠本应是两个不相干的人,却因一场战事将后半生绑在一起。 从宏门殿出来,天空开始飘起细雨,一大片乌云阴沉地笼罩着天空,像一口巨大的黑锅压得人透不过气,叫人不得呼吸,北芷秋伸手接住一些,雨水从指尖滑落,丝丝的凉意传来。 她对着天空沉默,明媚的眸子此刻泛起复杂的情绪,半响之后,自言自语,“这秋明的天,怕是要变了。” 丫鬟不知话中深意,只道:“是啊,秋雨过后,就要转凉了。” 她笑着,眼里慢慢爬上骇人的光,“是啊,要加衣服了。” 她屏退了身边的宫女,独自撑着伞,踏着地上薄薄的积水,像个孤魂游荡在红砖绿瓦的宫墙内,秋风抚着她的斗篷,显得整个人落寞孤独。 她望着,幽深的庭院,高大的宫墙,这个人们眼中的无情之地,承载着她整个异世童年的地方,她曾经嬉闹过的地方,她曾经在地上埋的梨花,她曾经做迷藏最爱的金玉兰。 不知不觉中,她晃荡到了南疆大榕树下,秋风带走了它本应茂密的叶子,它和她一样,站在秋雨中默默沉思,受着风雨的洗礼。 “我以后,不能来看你了。”北芷秋对着大榕树微笑,喃喃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 回答她的是周围的一片寂静,只有沥沥淅淅的雨声,还有远方天空的一记惊雷。 她怕冷,轻轻一阵凉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回神,转身。 她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一双厌恶的眼神,视线一下子定住,她抿了抿唇,想走,却拔不动脚跟。 舒湛站在不远处,不满的眉峰皱起,像看恶心的东西一样看着她,“长公主,您挡住我的路了。” 他言语平淡,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不悦。 他站在那里,高大修长的身姿,一手抱着盒子,一手撑着雨伞,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仙男。 北芷秋垂目不答,许是注意到他还未走,她抬头,强迫自己对上他的眼睛,努力逼出一个笑容,“阿湛……” 语出,她看见他不悦之色加深,他警告过她不许再叫阿湛这个名字,北芷秋吸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腔的凉意,“下南世子,你来做什么?” 她微笑着似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舒湛冷哼一声,“长公主向来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来干什么。那我告诉你,我来给王太妃送新衣,邀请她老人家参加我和眠锦的成亲大礼。” 王太妃是先皇留下的唯一的妃子,先皇去世后,她不顾众人反对毅然提出搬到冷宫去,身份却不是冷宫之人,在后宫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 北芷秋注视着他,他比四年前更俊朗了,依旧是一身白衣,永远带着谦逊温和的态度对人,什么都没变,只是眼中再无她。 过去的那七年,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他都是完美无缺,他就像天边响起的惊雷,一下子把她从噩梦中惊醒,本以为他带来的春雨后是彩虹,却没想到,是一场寒冬的开始。 “不说话,你承认了?”舒湛瞧着她,似乎在鄙夷她的虚伪。 北芷秋垂目,纵使心中万千酸楚,表面也风轻云淡,她默默让开一侧。 她不说话最好,舒湛没再停留,几大步跨过去,若不是路面一侧积水,他也不至于要和她搭话。 “阿湛。”舒湛刚走几步,忽然被北芷秋叫住,她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四年,是我为你的一句承诺做的最大努力,以后,如果有一天你……” “我怎么样?突然想起你的好,跟你旧情复燃吗?”舒湛打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眼底满是嘲讽,“你果然还没有死心。” “不,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念着我的好,就算你求我,我都不会回头了。”她笑着,她真的放弃了。 她说得坦坦荡荡,就那么开玩笑地说着,仿佛真的是他误解了,舒湛闷哼一声,不屑地道:“好。你最好算话。” “算话。”北芷秋摊开手,“这个,该还你了。” 那是一块玉坠,月牙形的,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手里,舒湛微微眯眼,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不禁气愤自己的年少轻狂不懂事,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他怎可轻易送与她。 舒湛又几步走过来,一把抓起那块玉坠,动作很快,只在一瞬间触碰到了北芷秋的手,而后闪电般抽开。 就这么厌恶她吗?连正常的触碰都觉得恶心。 北芷秋看着舒湛进了门,王太妃喜清净,舒湛连个随从都没带,而后大门咯吱一声关上。 从此以后,他会是秋明国的郡主夫婿,她会是军事鬼才慕沉楠的妻子,将来,他会是下南国一等一的大臣抑或是秋明国的大臣,她……她还有将来吗? 北芷秋回头,冷宫的不远处,那颗大榕树依旧站在雨里,他们就是在那里相识相知。 曾今,她以为那里是她和舒湛爱情的开始,却忘了,冷宫,本是埋葬爱情的地方。 第50章 告知天下 将北芷秋赐婚于慕沉楠的消息很快传遍,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个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嘴里的人就活生生地出现了,还娶走了秋明的嫡长公主。 怎么看,都不可思议。 这几天忙于逮席戈的席氢诸也愣住了,本以为趁秋明国这次借兵,一定能将两桩婚事谈妥。 从哪里杀出个慕沉楠? 席氢诸思量着,手中的茶已经凉了很久,募地,他艰难地开口,“北帝,您也知道,秋明北疆与我岩蒙部落接壤,长公主嫁过去以后,也不算得远,这怎么就突然将长公主许配他人了呢?” 他眼里带着迷茫,实在是不明白北帝为何舍弃岩蒙而转向慕沉楠,他听说过东南角那边的事。 可一个初出茅庐得混小子怎能跟堂堂一个部落相提并论。 北帝哈哈一笑,“将军说笑了,不瞒将军,朕膝下多子少女,小芷又是先皇后唯一的孩子,自然是不舍得她远嫁。” “对了,将军,这小芷不可能了,将军不妨告知朕,是哪位王子想要与长公主结亲,朕呢,老了,也爱管这些琐事了,不妨让朕再寻觅一个世家小姐,给两人牵个线如何?” “这……”席氢诸面露难色,他们岩蒙部落可是打算趁秋明国这次危难,让岩蒙大君迎娶长公主。 可大君早已年过半百,膝下儿女成群,长公主嫁过去,免不了受活寡,可看北帝的样子,似乎很在乎这个公主。 想了想,席氢诸还是笑道:“贵国的嫡公主,我岩蒙部落自然是要以最高礼节相待,大君的意思,是想让长公主做君后,这也是岩蒙女子的最高地位了。” 岩蒙部洛称大君的最高位夫人为君后,和皇后的意思差不多。 北帝眼底泛起寒意,面上却笑道:“那这朕就做不了主了。那咱们商量商量大王子与秦太师之女秦曦悦的婚事,这两孩子既然情投意合,就早些把婚期定下来。” 席氢诸哑语,此次本来是要定下两桩婚事,被慕沉楠这么一搅和,也只好这样了。 秦曦悦是秦太师之女,这两国之间的情谊自然也算的。 这么想着,心里平衡了些,席氢诸道:“如此也好,大君也是这个意思。” 这次会谈就是关于两桩婚事,也算不得机密,畅谈过后,席氢诸退了出去。 北帝眼里寒意更加明显,脸黑得一旁的太监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小芷,你说的没错,他们岩蒙部落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北帝朝屋某个方向看去,无奈道。 北芷秋绿翠屏风后走出来,带着笑意,“父皇不必生气,我们现在也不需要和他们和亲了。” 她走进,坐在北帝下首。 她本来怀疑是慕沉楠故意这么说,于是请北帝试探,没想到岩蒙真的是打算让她嫁给大君。 一想到那个比北帝年纪都大的老头,她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说得在理,北帝脸上出现一丝放松,眉头舒展道:“嗯。” “对了,太后在如兰湖上设的船宴,听说邀请了六宫所有女眷和一些名门闺女。夜里风大,你就不用去了,太后问起,朕会去解释。” 北芷秋笑了笑,太后早就通知众人了,“父皇放心,儿臣会照顾自己,不会强撑的。” “好,你退下吧。”北帝闭着眼,心里万千苦闷。 他不擅长军事与政治,这么多年,秋明国已远不如先帝再世事那番景象了。 从宏门殿出来已是天际擦黑,北芷秋带着宫女回了南苑。 洗漱完毕后,宫女退了出去。 北芷秋坐在妆台前,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肆意下垂,她拿起象牙白玉梳轻轻梳着。 募地,她停下动作,目光紧盯着镜面,笑了笑,“慕沉楠,你说,岩蒙部落为什么这么做?” 她想不通,岩蒙部落为什么要让年迈的大君来和亲,随便找个王子,不都更容易让秋明接受吗? 语出,镜子里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瞬间阴冷下来,幽暗深邃的冰眸子写着不悦,冷冷地道:“长公主,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 她早就看到他进屋了,开口第一句居然是问这个,他就这么点用处吗? 北芷秋心里鄙夷,他这么来去放肆,合着他还知道这不是他家。 “你不是要去北疆吗?怎么还没去?”他们分开已经好几天了。 慕沉楠嫌弃地睨着她,“长公主,你是太天真呢还是太傻?行军打仗,哪是说走就走的,兵马粮草,后方安顿,哪一样不要时间?” 慕沉楠找了个椅子,慵懒地坐着,黑着脸像她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北芷秋撇了撇嘴,心里暗付,她又不懂这些。 “对了,和亲不成,岩蒙应该不会借兵了吧?那你怎么办?你可是答应父皇要击退青越的。” 岩蒙一开始是来递交好书,可是和亲失败,肯定不会再轻易借兵。 慕沉楠主动将她眼里的担忧转化为对自己的担心,嘴角扬起,“担心我?放心吧,岩蒙人不是傻子,不会傻到不借兵。” “什么意思?”北芷秋真的是不懂。 慕沉楠被她认真的求知欲逗笑,“你不需要明白,我饿了,你做点东西吃。” “什么?”北芷秋气得窜到慕沉楠面前,气鼓鼓地看着他,“你要我做饭?” 有没有搞错。 “你不是喜欢做饭吗?很难?”慕沉楠故意一脸真诚地问,和北芷秋的猴跳形成对比。 北芷秋一时语塞,气鼓鼓地道:“我不会做饭。”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次在无门山庄是饿极了才会做。”而且她做的那些菜,实在是难吃,她可不想再让慕沉楠逮到机会嘲笑她。 慕沉楠眯了眯眼,双手枕着头向后慵懒地靠去,意有所指地睨向她,“上次那肉,做得不错。” “那是药,你又受伤啦?”北芷秋朝他上下打量一遍,他哪像受伤的样子。 第51章 岩蒙的境况 慕沉楠自动将她眼里的情绪转化为对自己的担忧,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坏笑,“怎么?担心我?” 北芷秋无言以对,慕沉楠真是自恋得可怕,她就是脱口而出问问而已,又没有经大脑思量,哪里是关心他了。 慕沉楠出奇地心情不错,也没跟她计较,继续道:“那就那个要就行,凑合着吃。” 北芷秋想直接喷他一口老血,气愤地道:“凑合?你知不知道我要用多少时间,多少材料才能做出来?” “要选最好的猪大骨肉,最好的治伤药,还要选最好的百花茶,为了防止发苦还要加入甘草,还不能多,不然又要变味。” “材料要有序地下,慢慢熬炖,还有各种各样的调料,分量必须把握好,大火炖熟以后还要小火焖煮,让香气汇聚。你以为很简单?无知。” 这道药膳极为复杂,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学会,他居然像大爷一样轻飘飘的来一句凑合。 北芷秋站在他面前,鄙夷地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慕沉楠眼里的笑意愈发深邃,“你慢慢做,我可以等着。” “现在?那么多材料,你去准备还是我去准备?显然我们都不会,让宫女去?你是唯恐南苑的人不知道你来了是吧?”北芷秋无语,慕沉楠是不是突然神经有问题。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慕沉楠心情大好,眸子微眯,戏谑道:“让你的丫鬟看看未来的驸马爷也不错。” 他慵懒惬意地向后靠去,嘴角带着张狂邪魅的坏笑。 北芷秋扑哧一笑,他这张祸乱众生的脸要是出去,任他身手再好,也难逃那群花痴无脑少女的魔爪。 嗤嗤,简直是一只小羔羊落入狼窝。 她笑得莫名其妙,慕沉楠上下打量,嫌弃地睨着她。 他的眼神像风拂过她的身体,北芷秋停止发笑,她怎么突然想起那样的场面? 和慕沉楠的婚事本来就是战乱的牺牲品,她一点也不想让那群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姑娘看到他。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慕沉楠审视的目光瞥向她。 明明刚才在偷笑,转眼就变得面色沉重,这女人还真是善变。 北芷秋抽回思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 慕沉楠冷哼一声,“那就去做,其他的也行。” “我不会做其他的,这是唯一一个我会的。” “……”慕沉楠眸子暗沉下来,冷冷地盯着她。 北芷秋知道他又不满意了,真是小气。 “我本来就不擅长做饭做菜。会这个是因为摇摇经常出宫打架弄得一身伤回来,又嫌苦不肯喝药,所以我特意学了。” 北芷秋一本正经地跟他解释,悄悄端详慕沉楠的脸色。 见他面色还不是很好,她又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我没有骗你。对了,你是不是会读心术?那你应该没学到家吧,我真的没有撒谎。” 慕沉楠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长公主,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会?” 读心术,亏她想得出来! “我明明没有撒谎,你却说我不是长公主,还要杀我?”北芷秋不解地继续扯开话题,心里暗喜慕沉楠没有纠结着吃。 慕沉楠眼里泛起异样的情绪,他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眉头不经意地皱起,她的气息,她身上的香气都没变,可是性子真的变了好多。 但他的鼻子不会出错,她还是她,就是那个弱小无助的小女孩。 顿了顿,慕沉楠起身,在屋里四处转了转,眼底晦暗不明,最后停在她的床边,随意地躺了上去。 很软很香,很舒服。 北芷秋不解地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最后看他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看了看妆台上的发簪,想着猛地插下去会不会要了他的狗命。 “你的伤,好了吗?”那时候他确实想杀了她。 北芷秋正在心里对慕沉楠进行各种酷刑,就听见他冷不丁地来这么一句。 北芷秋看过去,慕沉楠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姿态慵懒,一条腿蜷起随意搭在另一条腿上,一双眼微微闭着。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北芷秋看不见他的情绪,不知道慕沉楠提这事干什么。 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他是不是在威胁她? “怎么不说话?”床上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北芷秋强制镇定,换了个璀璨的笑容,“已经好了。” 想了想,她又低眉,试探道:“只是你下手太重了,擦了好长时间的脂粉。” “是我的错,对不起。”慕沉楠弹坐起来,正定地望着她,黑眸幽暗深邃,让人看不出情绪。 北芷秋从出言就一直注意他的表情,她一笑,眼波流转,“既然这样,那你就勉强告诉我,岩蒙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大君来和亲?” 看了眼那笑得妩媚动人却闪烁着精光的女子,慕沉楠胸口一阵郁闷,她还真是只会在他身上压榨索取。 他冷漠阴沉地嘲讽道:“长公主还真是进退有度,给你一根棍子你就能往上爬。” 末了,他又靠在床柩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深幽,“秋明虽然在北疆战役中处于下风,却也是不容小觑的强国,岩蒙此次主动借兵,又提出和亲,自然是想让两国达成同盟。” “岩蒙大君膝下儿女繁多,随便找一个和你和亲,北帝答应的可能性都要强多,岩蒙人不是傻子,这道理他们懂。” 琉璃宫灯温暖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本就是刀削般的轮廓更加清晰分明。 北芷秋静静听他分析,不禁插嘴问道:“他们既然真心和我们同盟,又怎么会让大君来和亲,这不是摆明了让父皇拒绝吗?” 不管秋明如今境况如何,昔日都是风光无限的大国,怎么会同意这样的和亲。 慕沉楠站起来,走到她身旁的圆柱边,抱着拳斜斜地靠着,嗓音凉薄,“所以,这就是疑点,岩蒙大君宁愿冒着被拒绝的风险都要把秋明的势力和自己连起来,而不是交给任意一个王子。” 北芷秋皱眉,不解地看向他,认真地问:“难道是岩蒙的王子们野心太大,岩蒙大君不愿意将势力放出去,想把权力攥在自己手里?” 慕沉楠嗤笑,挑眉看着她,“慕夫人,你想得太简单了。” “一个将来要继承岩蒙部落的人,没点野心怎么争权?若是王子们内斗,大可选一个最有手腕的,将权力下放,再与让他与你和亲,这样既卖了你们一个人情,又能替下一任大君打牢根基,外结情内巩固,不是更好?” 北芷秋绞尽脑汁,将岩蒙部落前前后后的行为和慕沉楠的话连起来,始终想不到答案。 突然,她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岩蒙部落有外敌掌权?” 第52章 狠狠地落下一个吻 慕沉楠笑意愈发明显,他看了眼只及他胸膛的北芷秋,扬起一抹邪魅撇坏的笑,“慕夫人,你很聪明。” “功高震主,一朝大臣手握重兵威胁到皇权,任谁都坐不住,朝堂分派严重,岩蒙内部早就乱了。” 北芷秋面上笑笑,心里将他撕得连渣都不剩,就算她嫁过去,也是称长公主。 慕夫人,真是难听。 不过她也算放心了,“那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实际上不是被动,岩蒙会借兵?” 慕沉楠无聊地弹着圆柱上的连珠,“表面上是秋明出于下风,岩蒙再怎么不济,都会僵持一番才会借兵,毕竟面子要做足。” 北芷秋细眉紧蹙,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北疆等不了了!” 战事早就告急,哪里能等。 慕沉楠睨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笑,他舔了舔一排整齐的牙,“放心。他不借,我自然会让他借,还要让他主动借兵。” 自负至极,语气张扬而狂妄。 北芷秋不解地看向他。 他两三步走到她身边,和她并立靠在妆台,双手随意交叉环在胸前,悠悠地道: “他们内部势力割据,尚未焦灼,我们就添一把火,把矛盾扩大,到时候岩蒙大君不仅要借兵,还得求着我们用他们的兵。” 慕沉楠洋洋得意地说着,撇过头,却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崇拜和仰慕,反而是满眼的鄙夷和警惕。 他好看的眉峰蹙起,不悦地看她,“想什么?” “你果然是什么阴险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出来!”怪不得东南角之战他能一战成名。 凭一己之力将歼灭整个东南角,他的手段可真是狠辣。 “不然呢?要我去求岩蒙?还是苦口婆心地说服他们?” 他嘲弄道:“朝堂之间,成王败寇。谁想要在战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出手就要比别人快,比别人狠。” “这次不抓住机会压制岩蒙,下次就是它爬到头上让你俯首称臣的时候。” “……” “况且利用岩蒙的兵力解决青越北疆之乱,秋明能损失最小,岩蒙大君借助秋明来稳住局势,他们还得感激我!” 慕沉楠说完,冷哼一声,讽刺道:“真是养在深闺的嫡长公主!” “……” 北芷秋被说得哑口无言,静静低头听他分析,她刚刚好像确实有点圣母了。 她正准备说话,却见慕沉楠两臂撑住铜镜边缘的木匾,将她围在了妆台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北芷秋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慕沉楠倾下身来,凑近她的脸颊,四目相对,他眼里跃起灼热的光芒,嗓音性感低沉,“良辰美景,你说呢?” 他又往前凑了凑,高大的身躯笼罩将她笼罩着。 “别动我。”北芷秋皱着眉偏过头去,恶狠狠地道:“成亲之前不准碰我,不然我……” “怎么样?”慕沉楠黑眸微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妖冶地笑着,“杀了我?” “不敢。”她咬牙切齿地回答,她还没疯,清醒得很,还知道分寸。 她努力往后靠去,妆台不高,她几乎弯着腰贴在了台上。 “真的?”他故意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侧颈,引得她一阵颤栗。 “慕沉楠!”北芷秋恨恨地瞪着他。 她向后弯腰,他便俯下身凑近,偏偏她还逃不开。 北芷秋压制住心里的怒火,挑眉一笑,“慕沉楠,这次去北疆,你可要好好保重啊,别还没娶我呢就先战死沙场了。” 慕沉楠逼近她,“放心。一定不让你守活寡。” 说罢,他目光一聚,一手迅速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精准地在她额头上狠狠落下一个吻。 北芷秋睁大眼睛,懵了圈还没反应过来,慕沉楠已经放开了她。 “夫人,你的脸很红!”慕沉楠坏笑着在她耳边低语,嗓音透着致命的性感与低沉。 “慕沉楠!”北芷秋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他的名字,恨不得立刻撕碎了他。 她刚要动手,却见慕沉楠已经翻身跃出了窗户。 北芷秋愤愤地摩擦着他吻过的地方,下手很重,额头上细嫩的皮肤瞬间被擦得发红。 她愤恨地走到窗边,夜色将院子笼罩,慕沉楠早就不见踪影。 月黑风高杀人夜,慕沉楠,小心被人一掌拍死。 木窗咯吱一声关上,北芷秋愤怒地回到床上就寝。 第53章 如兰湖船宴 过了两天,如兰湖船宴来临。 宴会办在的如兰湖上,宴请的都是朝里一些达官贵人的夫人,世家小姐,还有宫里一些公主。 船一路沿如兰湖缓缓行驶。 天气依旧阴冷,北芷秋畏寒,偶尔吹过的风能引得她一个激灵。 来参加宴会的人很多,两两相伴来袭。 似儿不在,北芷秋带了身边的婢女小桃。 刚上船,就听见一个老嬷嬷在骂做事的小丫鬟。 “你们几个快点,这些都是太后赏给世家小姐的东西,要是磕着了碰着了,你们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 “哎呀,你这笨手笨脚的丫头,那玉壶怎么能放高,还不给我拿下来!” “……” 伴着嬷嬷洪亮的声音,北芷秋走进船舱。 里面装横奢华,暖暖的琉璃宫灯发着柔和的光线,将众人眉眼映得生气娇媚。 “公主,您的位置在那。”小桃给北芷秋指了个方向。 北芷秋过去,就着软榻坐下。 舒湛? 他穿着侍卫得着装,腰间配着一把长剑。 太后站在她身后,一袭乌黑显示着雍容华贵的长袍拖在甲板上。 北芷秋欠身,“皇祖母。” 太后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情绪,半响,她才道:“长公主若是没事,就去楼上把祈福灯点上吧。” “好。” 点祈福灯是秋明的传统,女子在出嫁前,长辈都要请家里身份尊贵的人来点上,然后同出嫁的人一同放飞 寓意女子余生美满幸福。 北芷秋本来以为太后会让北帝来点,这么看来,太后应该是看北帝最近为北疆战役忧心,所以让北芷秋来做。 祈福灯在船尾的小阁楼里,一路走着,吵闹的声音渐渐被隔绝。 打开门,里面装饰得更为华丽夸张。 祈福灯放在梨花木制成的灯架上,北芷秋进屋一眼就发现了。 正打算出去,却见燕眠锦推门走进来,仪态万千地走到北芷秋面前,福了福身子,“长公主。” “多谢公主来为眠锦点灯。” 她穿着一袭五彩流光华服,许是近日喜事将近的缘故,眉眼总是带着春风。 四目相对,北芷秋颔首应了一声,侧身向外走去。 她和燕眠锦都在宫里长大,却没什么交集。 “公主留步。”燕眠锦笑脸迎上来,“公主,再过两日眠锦便要成亲了,公主可否陪眠锦说说话?” 北芷秋稍稍一滞,不明白她的用意。 燕眠锦低眉苦笑,“您也知道,眠锦自小父母双亡,家中亦无兄弟姊妹,想找个人说说话都难得,如今要成亲了,公主可否满足我一次?”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里布上了一层浅浅的薄雾。 脚步迈出,北芷秋还是收了回来,淡淡道:“你不记恨本宫?” 那晚,她分明看见了她眼里的恨,她不单单是说给舒湛听,还是发自内心恨她。 “恨啊。”燕眠锦笑了笑,招呼北芷秋坐下。 她又倒了一杯清茶,推到北芷秋跟前,有些自嘲,“怎么能不恨?可是没有办法,阿湛曾经是和您比较好,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您缠着他,也是有您的原因,毕竟那么多年,不是随便能放下的。” 北芷秋放下祈福灯,目光释然柔和,“以后不会了。” 即使没慕沉楠的亲事,她也不会死缠烂打揪着他不放了。 那个曾经满眼都是她的少年,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燕眠锦缓缓走到观景台的门边,推门,湖两岸的万家灯火斑斑点点。 芷秋迅速一手拉着围栏,一把扯住燕眠锦。 “其实您不爱阿湛的对吧?” 北芷秋猛地抬头,见燕眠锦笃定地看着她。 燕眠锦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我看过您的手扎,您说只要只要舒湛肯认您,您就同意他娶我。” 北芷秋无奈地摆了摆头,将桌上的茶杯攥紧。 那是她埋在大荣树下的手札。 舒湛“失忆”的第一年,北芷秋每见一次舒湛,都要在书札中记下来,不管他今天是骂了她还是赶走她。 燕眠锦站在手扶栏杆,“若是爱得深沉,又怎会写这样的话呢?” 被北芷秋牢牢拽住的燕眠锦 两人一同掉进湖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燕眠锦出身不差,只是燕北王战死,纵然朝廷给她照顾,还是免不了一些趋炎附势的人欺负她。 太后在后宫斗了一辈子,自然知道怎么轻而易举地让外面的官家小姐不敢轻视燕眠锦。 就像现在,大肆举办宴会,让众人都知道燕眠锦依仗的是皇族。 燕眠锦的东西放在船尾的一个小房间内。 “眠锦!”北芷秋大呼她的名字, 惊慌之中,北芷秋猛地抓住船栏,那栏杆却不禁一扯,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北芷秋站在船边,海风吹得她头发有些凌乱,披风上的绒毛随风乱舞。 夜幕降临,船上点起了琉璃灯,窗外的风景,十里人家,灯火通明。 这艘船很大,中间搭起唱戏台,戏子歌声悦耳,舞女舞姿动人。 太后今天很高兴,即使这只是个祝福宴,依旧重赏了所有表演的人。 第54章 遗弃 冷。 侵入骨子的冷。 风吹过蹚着水的衣服,带走身上仅存的热气儿,冷得麻木。 北芷秋躺在湿冷的草地上,冷得发抖,衣服上的流下的水打湿了周围,汩汩的水声传来,再往旁边走几步,就是湍急的河流。 柳树下有火堆,好温暖的样子,可惜离她太远了。 她偏着头,看向火堆后的两人,一面脸颊几乎贴到了地上,尖劲的小草刺着娇嫩的皮肤。 很疼。 “阿湛,为什么不救我?”她气息微弱,这一句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为什么,不救我呢? 舒湛听到了她的声音,没有抬头,伸手将快已燃尽的柴往前推了推,“公主,微臣救你了。” 不然,她现在不知道被如兰湖水冲到了何处, 他声音没有半丝温度,一如秋夜里的冷风。 可是,他看向怀里人儿的时候,怎么会那么温柔。 一如,他曾经看她的眼神。 “阿湛,我好冷。”真的好冷,连眼里流出的泪都仿佛没有温度。 又是一阵冷风,舒湛蹙眉,将怀里的人儿抱得更紧了些,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单薄,将烤干的披风牢牢裹住怀里的人儿。 燕眠锦躺在他怀里,不省人事,舒湛轻轻抚上她的额头。 还好,没有发烧。 “阿湛,是她拖我下水。我可以解释。”是你的怀中人,自导自演的戏。 “公主,眠锦素来与世无争,请你注意言辞。”他终于肯抬头看她一眼了,并且,眼神决绝,带着厌恶与憎恨。 北芷秋看着听着,竟是笑出了声。 是啊,他的眠锦,怎么会将船上的油灯打翻,在众人赶来救火的时候拉着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跳下湖泊。 “阿湛,我冷。” 她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说。 她躺在地上,素白的烟纱裙脏污不堪,发饰七零八落,只剩一只凤尾簪松松垮垮地别在发髻,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在月光下白得瘆人。 舒湛心里莫名压抑难受,这是他从上岸后第一次见到她狼狈的样子。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声音清冷道:“公主,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北芷秋一怔,随即发笑。 她怎么忘了,他从来没有失忆,根本没有真心想娶她。 突然,燕眠锦在梦里呓语,喃喃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舒湛眼眶红了大半,随后死死看她北芷秋。 北芷秋笑对他的无情,恶狠狠地盯着他怀里昏迷不醒的人,笑得让人心慌,“阿湛,我不喜欢燕眠锦。” 她的杀意毫不掩饰。 “眠锦若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她的意图太过明显,他怒了,双眼因憎恨而更加骇人。 透过红红的火光,她看到了,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永绝后患的眼神。 “呵。” “呵呵。” 北芷秋又笑了起来,清泪趟过湿湿的脸颊,转目嘲弄,“眠锦,燕眠锦,好好听的名字。” 迟迟好景烟花媚,曲渚鸳鸯眠锦翅。 她清冷平淡的声音响起,“阿湛,我若不是嫡长公主,今日,你是不是已经杀了我了?” 舒湛目光一滞,望向怀里的人,没有否认,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怎么舍得让她委屈。 “阿湛。” 北芷秋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吃力地撑着地面。 身体无力地打颤,黑发肆意垂落,“燕眠锦残害公主,你猜父皇会怎么处罚她?” 不远处掉落的长流苏,是他一手抱着眠锦,一手拽她是刮落的。 一袭白衣已被河水染污,她抬起手,艰难地指着对面正怒视着她的男人,“会将她发配边疆,还是贬为庶民?听说两种都没有好下场,不是冻死就是饿死。哈哈。” 她笑了,眼泪却像开了闸似的的止不住。 “够了。”他眼底发红,青筋暴起,看向她的样子狰狞无比。 他轻轻放下燕眠锦,一跃而来,猛地掐住她的喉咙,面目狰狞,“我告诉你,北芷秋,眠锦出事,我要你秋明血流成河来给她陪葬。” 喉咙吃痛,北芷秋喘不过气,却依旧笑着,越来越灿烂,苍白如纸的脸上竟荡漾起一丝丝妩媚。 她仿佛看见了那个少年,那个信誓旦旦说娶她的少年。 不是他,不是眼前这个倾尽温柔却是为他人的男人。 “我……后悔了。”她唇瓣微动,死死地盯着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她说后悔了。 她的身影被火光照得清晰,她面无血色,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涌动着的东西,比上次大荣树下离去时还要冰凉。 “阿芷,我父王不喜欢我,你后悔答应嫁给我了吗?” “不,我不后悔!” 为什么?明明这是他年少无知做的荒唐事,为什么胸口忽然猛地一疼? 舒湛用力捂着,小心翼翼地呼吸。 理智占了上风,他终究是没有杀她,燕眠锦与北芷秋一同掉到河里,她死了,他的眠锦在劫难逃。 舒湛抱着燕眠锦离开了,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燕眠锦的罗裙,已经烤干了,不用风吹就飘了起来。 阿湛,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你说过我是你最重要的人,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 早就不是了。 眼前的发生了重影,离去的人模糊,一个,两个,好多…… 数不清了。 北芷秋脑袋一沉,重重地栽了下去。 大树底下。 “你为什么还不说话?”小男孩拿着宫外买来的桂花糕,递了一块给小女孩。 小女孩偏过头去,小小的肩膀不停地颤抖,低头怯怯地望着地面。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来,我带你去御花园玩好不好?那里有好多好多金玉兰,夏天会开花,可漂亮了。” 他伸过手,试图拉着她。 她猛地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抖动。 他灿灿地收手,嘟起嘴吧挨着她坐下来,“都三个多月了,你还是不肯跟我说话。” “好吧,那我给你讲故事,今天说书先生讲了哪吒闹海的故事。”他开始模仿酒楼里那个胡子白花花的老先生,“咳咳,话说在那东海边上……” 她眼角动容,他不知道,她其实听得很认真。 “哎!你说哪吒他爹为什么不要他,真是可怜。”他摇摇头,像往常一样叹息故事主角的悲惨人生。 “好了,你的丫头来接你了,我也要回去了。”他看见了来接她的宫女。 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 “我想看看金玉兰。”她低着头,伸出小手拉住他的衣袖,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第55章 他的疯狂 秋阳爬上木窗,打在临窗的床头,床上的人眉头轻邹,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湿润。 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只是尚无血色,在光下一照便白得不真实。 慕沉楠端着药进来,莫名胸口一整压抑,他非常厌恶这种感觉。 “醒了,就起来。”慕沉楠将药重重放在床边的桌案上,像一面墙似的站在床前,硕长提拔挡住了刺眼的光。。 北芷秋睁眼,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 “你又救了我!”北芷秋苦笑。 还真是孽缘。 慕沉楠大手一挥将木窗关上,将温热的药递给她,负手坐下,玩味地看着她,“像我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死在荒郊野岭都不奇怪,你堂堂嫡长公主,怎么如此狼狈?“ 北芷秋一口喝下,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垂目望着空空的药碗,再看到自己只着中衣。 不满抬头,就见慕沉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嘲弄一声,扬起邪魅坏笑,“长公主,我可没有婢女,又不能让侍卫给你换,只能勉为其难给你换了。” 他一手端起青瓷杯轻抿了一口,黑眸微眯睨着她。 “呵!” 北芷秋没趣地将药碗放下,玉足插进鞋筒。 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也不是她的鞋,她那双青纹凤头靴早就污秽得不行了。 她把关上的窗重新打开,温和的光涌进来,还有丝丝凉风。 “我六岁那年春天,出宫祭天见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猫,我救了它,后来它主动来找我,每天在我身上蹭蹭逗我开心,渐渐地,我喜欢上了和它一起玩。” 额角的碎发轻轻拂动,她的睫毛在阳光底下一张一合,本就白皙的皮肤几乎和白色中衣融为一体。 慕沉楠无语地看着莫名其妙地女人,还是耐着性子问:“后来呢?” 后来? 北芷秋扬了扬唇,“后来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逗它,它就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 “你说这个干什么?“他可不喜欢听这些无聊的事。 北芷秋嗤笑,手扶着窗沿,“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跟你讲讲这个故事。” 慕沉楠睨着她纤瘦的背影,突然压地声线,声音轻佻地靠近她,“讲故事有很多种方法,长公主可以换个,比如……我们换个……” 北芷秋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僵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冒起,“慕沉楠,你敢动我试试!“ 她不动,就那么站着,波澜不惊地望着前方,任由他双手锢住不盈一握的细腰。 他一再亵渎,仿佛她就是个心思不正的女人。 慕沉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下颚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在看什么?” 他似乎心情不错,声音也比以往少了些冰凉,只是带弄浓浓的轻佻,让她很不适应。 北芷秋冷哼一声,“那是刑场的方向。“她眯起眼,转头看向他清晰有力下颚线条,”你说我要是把你送到那……你这可头颅,多少刀可以砍下来?“ 她抬起青葱玉手,柔柔地抚上他骤然冰冷的脸庞,笑得妩媚至极。 她有一张霍乱众生的脸,即使不带笑意,眼波流转见也让人欲罢不能,更别说她刻意扬起的魅惑。 慕沉楠眼中有什么一晃而过,随即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弧度,手上的力度猛地一收,她便狠狠地撞向他。 “别动。“慕沉楠扣住她的后脑勺,不顾她挣扎,将她牢牢困住,”战事未了,你想我就此作罢?“ 他的声音自高出传来,北芷秋果然不再乱动,只剩一双眼睛不情愿地盯着前方。 突然,他一手攥住她不安分的双手,一手按过她的头后颈,低头含住她的唇,撬开她死死闭住的唇,发狠似的辗转侵入。 他发狠似的吻着她,半响,才放开。 “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妻子,不是下南国世子妃。”慕沉楠用了他认为非常好的态度,却还是将话说得生硬。 北芷秋觉得好笑,“慕沉楠,我该怎么评价你?” “还在生气?” 第56章 舒湛燕眠锦成亲 他既然救了她,依他的性子,就不会不调查,他今天进门起脸上就不好,忍了这么久才爆发,还真是委屈他了! 慕沉楠盯着她,眼底的怒气似乎要把她剜裂,“我说过,不要激怒我!“ 北芷秋也不想再激怒他,她低着头,无力感自全身传来。 昨夜落水受寒,她已经察觉道身体的不适,她抬起头,透着憔悴,“慕沉楠,我需要吃药!” 最近几次发病,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 慕沉楠睨了她一眼,转身出门,衣角带风。 回来时,他手里拿了端了碗药。 北芷秋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我刚刚才喝了一碗。” “想治病就喝下去!”刚刚被打了一巴掌,又加上之前的查到的事,慕沉楠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北芷秋知趣地接过来,温度刚刚好,她仰起头喝下,不苦,有丝丝甘草的清甜。 北芷秋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剑眉下黑暗的眸子蕰着一层寒意,整个人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她知道他在恼怒,却又不想解释,她和舒湛四年前没什么,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有。 “你……明天出发是吗?“ 慕沉楠慵懒地坐着,长腿松松地搭在一边,不禁嘲弄道:“北芷秋,调查你的人说你性子清冷,不爱主动搭理人,是他们错了。” 这位长公主脸皮厚得很! “那也要看是对谁嘛是不是!”北芷秋扬起灿烂的笑,苍白的脸瞬间泛起别样的美,“你生得一副好相貌,是个人都会多看两眼,我也不例外。” 她的眼睛生的妩媚至极,含笑含俏含妖,笑起来媚意荡漾,嘴角肆意地翘起,完美得引人欲一亲丰泽。 慕沉楠垂目,冷眼看着这个表面上笑得像朵花,心里却在想着如何利用他,满口谎言的女人。 他承认,这是一个长得清纯却从骨子里散发妖媚的女人。 莫名地,胸口一阵郁闷烦躁。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她,面色依旧冰冷,北芷秋暗暗叹息,脑子里飞快转动,大军行军在即,绝不能因为她得一时冲动毁了大局。 她眼眸转转,问道:“上次那个独眼人,你可有眉目了?” 她不知道他调查了她多久,居然把她纠缠舒湛都查到了,独眼人只是一介街头混混,不管他背后是否有人,想要查到他应该轻松得多才对。 “你这话题扯得有些生硬!”慕沉楠不留情面地拆穿她。 北芷秋心里舒了口气,笑了笑,“那也没有查到什么?” 慕沉楠讥笑,站起身来,长腿一跨,大步走出去,“还没有,我有事,下次再说。” “……” 北芷秋无言以对,明明就还在生气,不过他只要没气到撒手不管北疆就好了。 慕沉楠踏出房门,一个飞跃到了客栈后方,一道黑色的身影向他执剑行礼,恭敬地道:“主人。” 慕沉楠没什么情绪,一双眸子清冷如常,“齐御,情况如何?” “探子来报,北疆情况越来越严峻,是个烫手山芋。”那人带着半张铁面具,认真回答。 慕沉楠眼角眯起,像只捕杀猎物的猛兽,眼里泛起欲望,“我就喜欢棘手的。” 舒湛燕眠锦大婚 北芷秋坐在靠窗的床边,抬眼看向临街热闹的人群。 五更天未亮,城里上上下下就开始沸腾,百姓早早地侯在街边,人满为患。 迎亲的队伍远远地从街尾行至街头,人群发出欢呼声,十里红妆铺就,舒湛坐在乳白矫健的马上,满面春风地向同样兴高采烈的百姓招手。 燕眠锦是燕北王遗孤,燕北王一生赤胆忠心,一辈子镇守北疆,从未有敌人踏入秋明半步,如今她的女儿要成亲了,这是秋明的福报。 她的亲事一定能给秋明带来好运。 被慕沉楠弄得怒极,北芷秋看着浩大的阵仗,就像看台上戏班的场景,一点悲伤都没有。 欢呼声随着迎亲队伍流动,又随着新娘的队伍涌起。 燕眠锦坐在十六人抬的花轿里,轿子四面的轻纱掀起,她端坐在里面,身上穿的是红得刺眼的金边鸳鸯合婚服,头上戴着长流苏,红纱将她的脸映得若隐若现。 轿子行过客栈底下,刺眼的红将北芷秋身上的衣服显得更加素白。 喧闹声渐渐飘向安宁街,那是皇城里最繁华的地段,也是世子府的安居所。 突然铜角齐鸣,刚刚安静下来的长空划过一声巨响。 慕沉楠的军队出发了! 铁骑踏着青石板,将士戎装发出甲胄相撞的声音。 慕沉楠坐在高大的马背上, 北芷秋讥笑,慕沉楠真是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作恶多端还能长得人模狗样的。 东南角的那场战役,皇城人只在说书先生嘴里听过,一个存在于虚幻当中的人,自然引不起多少瞩目。 街边只留下零星的几个人,百无聊赖地看着骏马踏过青石而来。 临近,一个撑着脸看摊子无人的小姑娘大叫一声,激动地拉过旁边的另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 “不是说那慕沉楠是嗜血如饮之人吗?怎么如此俊俏!” 俊俏你个大头啊! 北芷秋无语地看着两人有心上前却又害羞的样子。 “真的是!你说他要是娶我的话,我表姐该多羡慕啊!” “我可不想嫁给这样的人,你听说了吗?青越人阴狠歹毒,这要上了战场,这张脸又没有什么用,真是可惜了!” 北芷秋喝着茶,玩味地看着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 说道阴狠歹毒,谁比得上慕沉楠? 北芷秋无聊地打算关上窗子,突然对上一抹晦暗不明的眼底寒潭。 她撇过去,就见慕沉楠正睨着她,鹰眼一样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哇!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好了!”又是那个花痴的小妹。 北芷秋眼底讥笑,转身进了里屋。 “你还在想呢?不是跟你说了青越人狠毒嘛,他这能不能回来都是一回事,你还想嫁给他。赶紧卖你的饼吧!“ “哦。“花痴小妹收回眼神,又拿起工具摊了个饼。 北芷秋心里咯噔一下,探出窗去,街边已恢复了以往的模样,人来人往,匆匆一行却又不为谁怅惘彷徨。 北芷秋收回视线, 第57章 找到了独眼人 为了给燕眠锦一个盛大的成亲典礼,太后真是费尽了心思,连北芷秋的南苑,都被各种鲜红的饰品包围。 北芷秋半靠在临窗的美人塌,瞧着院里被缠上大红丝带的树梢。 温暖但不灼人的光打在身上,一袭素雅的暗青缎裙轻轻拖地,清爽的长发泻下,唯有一支凤尾流苏步摇轻轻晃动。 她无骨似的慵懒地半靠着,睨了眼身后的人,“你是慕沉楠的人?叫什么名字?” 这人一来就报了驸马的名号,普天之下,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称驸马? 那人声音从后方传来,“回公主,奴婢叫小钗。“ 北芷秋看不见她,伸出手,如葱玉手抚上手炉,阵阵暖意袭来,心里却如同跌进寒冰,冷得瘆人。 没想到慕沉楠的爪牙居然伸到了秋明后宫! 她收起情绪,回眸淡淡看看眼那人,“慕沉楠有何事?” 那人一身淡粉色宫女打扮,含笑温和地回答:“主人让奴婢给公主带来一样东西。” 说罢,她伸出手,低头恭敬地递上一副画卷。 画卷展开,是一个黑布遮住一只眼睛的人。 那画描摹得极为逼真,画中人是她前不久托慕沉楠寻找的独眼人。 北芷秋手上一顿,手上的力度收紧,却见小钗目光定定地微微点头,她才将将画卷收起,漆黑的眸底不知情绪。 “他现在在哪?”北芷秋若无其事地问,实则心里已经在猜想独眼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钗回道:“在无门山庄。” 无门山庄?北芷秋细眉微皱,她真的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 小钗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又补充道:“长公主,主人说这个人您不能带走,但您可以去审问。” 北芷秋挽了挽额角的碎发,低眉淡淡一笑,不掷一词。 没什么意外和愤怒,慕沉楠向来牙呲必报,他估计是早就在调查她了,感觉头顶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不给她使点绊子才叫奇怪。 正想着怎么忽悠小钗把人带出来,却见小钗屈膝行礼,“长公主,奴婢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她欲转身,却见北芷秋还在看着她,她有些诧异,“长公主可是还有吩咐?” 北芷秋风眼弯起,“无事,随口问问。”顿了顿,她又道:“小钗是吗?不知你家主子是哪位?本宫以前没见过你,看着有些面生。” 北芷秋确定小钗不是在她所熟悉的宫里做事,这人虽然看着谦卑,骨子里却透露出一股桀骜。 小钗只是笑笑,回道:“回公主的话,小钗只是一介卑微贱婢,不值得公主挂念,公主若是要去山庄,出宫自会有人接应。” 果然是慕沉楠养的人,毫不给她留下机会策反。 北芷秋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起身淡然一笑,拂了拂手,“也罢,你回去吧。” 同在宫里,她大可以以后慢慢找她,可要是把她逼急了,惹的可是慕沉楠。 想起慕沉楠那头喜怒无常的恶兽,她就头痛胸闷加烦躁。 第58章 没有疑点 独眼人在无门山庄,北芷秋暂时不打算去审问。 一来是无门山庄戒备森严,独眼人逃不了,二来……她是真的不想去那个充满慕沉楠气息的地方。 那日船宴所用的船是太后平日里用来宴请众人小聚的,被大火一烧,船身只留下残骸,破破烂烂地躺在河边。 那日火烧得很大,侍卫的船紧跟在游船后面,都未能将所有人救出,损失了两个宫女。 大理寺负责调查,原因已经查明,和寻常的案件没什么两样。 北芷秋走进,船边围了一侍卫,大理寺的人在检查船的残骸,见北芷秋走进,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北芷秋浅浅一笑,审视着所剩无几的残架,望向一旁身着官服的人,“大人可有检查出什么?” 李大人朝北芷秋拱了拱手,叹了口气,“禀长公主,大理石尚未检查出这船有什么疑点,当日船上走水,最大的可能就是船上用具太过干燥,且当日船上火盆烘烤,温度高升,是最能引起火灾的。” 是了,大理石上报的词也是如此,北芷秋并不怀疑李大人的说辞,往年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船上除了两个宫女遇难外,其余人完好无损,北芷秋跌入河里被救,也被慕沉楠早早地通知了北帝,北帝也当两人增进感情,也就没有大肆追问。 此案本来已经当作意外事故了解了,可北芷秋又翻了出来,说是有些地方不明了,要求在查证一遍。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门被锁上了,可是底下传来动静时,燕眠锦又折了回来。 燕眠锦当时,是要置她于死地的。 忽然折回来,一定是有原因,虽然不清楚,但是燕眠锦有害她之心,毋庸置疑。 “船上的木板,可有涂过特殊的材料?” 北芷秋目前能想到的就是船被涂上了易燃的材料,否则当时的火蔓延不会那么快。 李大人却是摇了摇头,道:“不瞒公主,大理寺在事发后立即检查了船上仅剩的船板,却没有任何发现。” “公主您来看。”李大人朝北芷秋拱手,将她带到船上。 进入船内,里面的设施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中央跳舞的台子也没了,支柱横七竖八。 “公主您看。”李大人拂起袖子,“这根柱子,微臣来的时候还看见了火星子,若是被涂了易燃物,恐怕早已复燃了。” “长公主,到目前为止,大理寺没找到任何可疑之处,这次的事故不像有人故意为之。” 李大人很理解她的心情,据说这次火灾,长公主和燕郡主被困在游船二楼,情急之下二人跳下如兰湖。 下南国世子前去救人,可是只找到了燕郡主,长公主却不知道被水冲到了哪里。 李大人是大理寺卿,北芷秋知道他的为人,也相信他办事的能力。 北芷秋没在说什么,简单询问了下就没再河边停留。 没有涂上特殊物质,那么究竟是什么才让整艘船顷刻间化为火海? 第59章 试探燕眠锦 那日她仅仅是走了个神,火势就大得不可收拾,没有特殊处理,怎么可能! 花香? 当时她闻见了花香。 难道是燕眠锦给她下了药,她不仅仅是走神怎么简单? 对,有可能没有涂易燃物,只是她吸入了某种东西,自己觉得只是走了一会儿神,实际上是过了很久。 这个推断似乎能解释得通,燕眠锦先是在屋里点了香,而后着了火,就趁北芷秋昏昏沉沉的时候逃了出去,还带上了锁。 可这样做,燕眠锦就是想置她于死地,她又怎么可能中途醒了? 北芷秋似乎陷入了死胡同,这个案子仿佛就是个僵局。 “小桃,去库房挑点礼物。”北芷秋从塌上起身,吩咐一旁静候的小桃。 “公主您这是……” “去拜访安宁街的世子和世子妃。”北芷秋扬起一抹笑,“对了,拿最好的物件,可别损了世子府的颜面。” 小桃见她有要一起去的架势,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公主,您刚落水不久,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奴婢们去送就好了。” “无妨,已经好多了。”慕沉楠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药,这次发病竟然没怎么被折腾。 小桃还想劝说,但见北芷秋脸色确实不差,又笑眯眯地去打点了。 世子府在安宁街,是皇城里最繁华的街道,朝里许多大臣的府邸就在这条街上。 北芷秋撩起车辇的帘幔,街上很安静,几乎没什么人走过。 世子府建得富丽堂皇,是四年以前就建好的,那时舒湛刚刚年满二十,已经过了两国协定的当质子年龄。 当时秋明和下南国已经建交,北帝便赐了这世子府给舒湛。 北芷秋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却跟往常的景象不一样,府里外都是一片喜庆的景象,回廊上的灯笼,帘幔,无一不彰显着府里的亲事。 “长公主您来了。”燕眠锦喜悦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而后缓缓走出来,“长公主怎么如此客气?真是折煞眠锦了。” 亲密得像是完全忘了几天前船宴上发生的事,北芷秋咧嘴笑笑,一同在宫里长大,她还真是不了解燕眠锦。 燕眠锦走进,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下来,满目含笑,见她像见了自家姐妹般欣喜。 北芷秋嘴角扬起,笑得不达眼底,“郡主新婚燕尔,本宫不该来来叨扰,只是前几日本宫不慎落水,郡主大婚没得以参加,所以今天也就不请自来了,来看看这新娘的风采。” 屋里还有丫鬟,北芷秋提及落水之事,燕眠锦没什么异常反应,“公主想看眠锦,眠锦进宫看公主就是,公主尚在养病,哪能让公主跑一趟。对了,公主您可好些了?” “眠锦还打算今日就去看望公主,没想到公主就来了!” 北芷秋眯了眯眼,若不是知道燕眠锦是什么人,她一定觉得这是和自己感情深厚的姐妹,就像现在,燕眠锦眼底全是关心和担忧。 “没事了。”北芷秋顿了顿,“慕沉楠担忧本宫,寻了许多良医,得了些偏方,本宫服用后,觉得好些了。” 语出,燕眠锦脸色果然闪过了一丝慌乱,紧紧地攥着茶杯。 那日就是看见慕沉楠的人,她料想到慕沉楠就在附近,才放弃烧死她,折回去推她下水! 北芷秋就当没看到,继续道:“按理说,本宫落水后,就算不死也应该丢下半条命才对,偏偏用对了药,还真是上天垂怜呢,你说是不是?郡主。” 燕眠锦笑得有些僵硬,北芷秋分明就是在暗示她,她不仅没死,还找到了药方! 燕眠锦稍稍缓了缓,“找到了偏方就好,恭喜公主,那公主可要好好吃药啊。” “是啊,这药虽苦,还是得吃啊。本宫……”北芷秋弯起眼角,朝燕眠锦笑了笑,声音却透着凉意,“可是惜命得很呢!” 看着她笑得样子,燕眠锦有些勉强地扯了扯笑,附和道:“公主说得对,是要喝药,病才能快快好起来。” 北芷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今天故意提慕沉楠,是想知道慕沉楠什么时候发现了火情。 按燕眠锦的反应来看,她的确是因为慕沉楠而折了回来,那么她原本是想烧死她。 可她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呢? 还有燕眠锦,她是有害人之心,可仅仅因为她几句话就露出了马脚,完全不像能策划这场火灾的人。 到底,哪里才是关键? 第60章 北明摇回宫 燕眠锦亲事以后,秦曦悦与岩蒙大王子的亲事就该提上日程了。 慕沉楠说得没错,岩蒙依旧借了兵,而且还是主动提出帮助秋明解决战乱,席氢诸最近也减轻了对席戈的追寻,一门心思扑在和亲上。 原本他来秋明的目的就是趁秋明北疆战乱,提出合成两桩亲事,如今北芷秋已有婚约,岩蒙内忧外患,对仅剩的一桩和亲尤为重视。 不久之后,北帝将秦曦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初春。 席氢诸之后便回了岩蒙部落,毕竟他是岩蒙部落大将军,岩蒙借兵还要由他带领着。 许是席戈平日里就不受管教,又或者是慕沉楠说的那样,岩蒙现在祈盼着借兵给秋明,席氢诸没有寻到他就回了。 游船着火的事始终没有找到真相,大理寺配合着北芷秋,将残存的游船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梳理整个案件,却始终找不出半点证据证明有人刻意纵火的证据。 连同死去的那两个宫女,无论宫里的主子还是宫外的亲人,都被里里外外调查了,还是没有进展。 秋明律法,宫里的案子在大理寺调查以后就要结案纳册,即使北帝纵容北芷秋缓些日子,但终究不能一直拖着,最后还是以意外事故结了案。 但这件事却像烙铁烙在心上,始终让北芷秋放不下。 燕眠锦想要取她性命! 可她想不到原因,燕眠锦在北芷秋纠缠舒湛的四年里都没有对她下手,怎么突然要下狠手? 离知道独眼人的消息有一段时间了,北芷秋想尽办法,还是没能找到那个叫小钗的宫女。 她就仿佛平白无故地消失在了秋明后宫的宫墙间。 燕眠锦……独眼人……这两桩事重重地压在心头,一个想要取她性命,一个极有可能是青越的人。 胎穿而来的这些年,她把这里当作家,她是公主,后宫的人都爱她疼她,除了太后冷眼相向,却没有到置她于死地的地步。 如今性命被燕眠锦惦记上,她还真有点无从下手去对付。 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燕眠锦的把柄了,独眼人那里,找不到小钗,她也只能去一趟无门山庄。 北芷秋思量着,找个时间出宫。 “嘿!”随着一个声音响起,北芷秋肩上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 北芷秋转过身,瞧见北明摇举着两支糖葫芦,笑得像花似的,北芷秋先是欣喜,而后有些气愤,“北明摇,你还知道回来!” 北明摇灿灿地吐了吐舌,又将两支糖葫芦强塞在北芷秋手里,亲昵地靠近她怀里,蹭了蹭,“姐姐,姐姐不要生气了,摇摇这不是回来了吗!” 北芷秋不接她的糖葫芦,也不理会她的讨好,板着脸,低眉看怀里蹭来蹭去人儿,没好气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犯了多大的错?” 劫走岩蒙的王子,她还真是胆大包天! “你这不仅是拿性命在开玩笑,更是拿秋明社稷安稳来赌你知道吗?” 北明摇像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样, 北明摇不屈不挠地软磨硬泡,北芷秋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北明摇知道她不生气了, 第61章 审问独眼人(一) 听两人说,席戈又去游山玩水了,北芷秋倒不关心席戈去哪,只要北明摇不受他牵连,其他的事,她也没兴趣知道。 北芷秋去无门山庄,自然把似儿带着。 那个叫小钗的宫女说得没错,她一出宫门,就有慕沉楠的人前来给她带路。 这一次去无门山庄比第一次徒步走上去顺利得多,山路虽陡,马车尚且还能上去,到山上才不过日挂高头。 无门山庄的人见北芷秋,丝毫没有意外,甚至没有通报就进了山庄,出来迎接的人是依旧蕴姑。 她身着偏男子的装束,英气十足,出来先行了个礼,才道:“长公主,请跟我来。” 北芷秋和似儿跟着蕴姑,穿过长长的走廊,又拐了好几个弯,才进了一个院落。 院落外面看着与别处无异,里面却是连着一面山,北芷秋初感诧异,而后便觉得正常,皇宫有些院子里面也会有假山,况且无门山庄依着山势而建,这样的景观不足为奇。 那面山全是岩石,中间有一扇铁质的大门,两旁有几个侍卫守着。 北芷秋顿时明白,这里是无门山庄关押人的地方。 蕴姑上前,几个侍卫恭敬地将门打开,开门的声音惊扰了里面关押着的人,顿时传来哭喊的声音,呜呜呀呀一片。 北芷秋正欲进去,却见蕴姑一手执剑横拦在她跟前,像个木头人似的拦着她。 北芷秋看着胸前横着冰冷的剑,挑了挑眉梢,看她,“姑娘什么意思?” 蕴姑目不斜视,不向她这边看来,只盯着牢洞的方向,没什么情绪,“主人说了,不准你靠近这里。” 似儿气氛地瞪了眼蕴姑,“你好大的胆子……” “无妨。”北芷秋一把拉住似儿的手,阻止她上前,淡淡笑道:“既然是无门山庄重地,那就不进去了。劳烦姑娘将人带出来。” 蕴姑回瞪了似儿,倏地收起长剑,大步流星地向牢门走去。 似儿气愤地朝蕴姑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公主,这人分明就是在为难我们,他们庄主不让外人进去,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到了门口才说,不是刻意是什么?” 北芷秋咧嘴一笑,蕴姑是无门山庄的人,慕沉楠又是无门山庄的主人,究竟是谁要为难她,结果显而易见。 只有似儿这个一心为她婚事高兴的人,才会觉得是蕴姑阳奉阴违。 “行了,咱们留着心眼审问独眼人吧,他可是个人精!”北芷秋扯了扯还在生闷气的似儿。 当时她就是太自作聪明,以为救了人,没想到却被算计了一把。 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仔细! 有小厮将她们请到牢洞对面的亭子里,北芷秋闻言笑笑,坐在亭里打量着地牢。 无门山庄地处山顶,又依着山势而建,那牢建在洞里,成了牢洞,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里面点着火把,阴深恐怖。 很快,独眼人被几个侍卫钳制着出来,见到北芷秋,眼里先是惊艳,而后是深深的惊恐。 北芷秋没有错过他脸上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身上穿着的黑布衣破烂不堪,破损的地方有血渍,一条腿虚抬着,被人架着扔到亭子下方的地上。 独眼人挣扎着爬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北芷秋抬眼,看了声泪俱下的独眼人,内心毫无波澜,“我可救不了你!” 她不是在世菩萨,看独眼人受尽折磨后的样子,不仅没有同情,反而觉得他罪有应得。 独眼人显然是在无门山庄吃了苦头,身体哆嗦着,扑通跪在北芷秋面前,“姑娘,小人那天不是故意抓你的呀!是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您,求姑娘您开恩呐!” 他跪地求饶的样子与当日为非作歹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北芷秋冷眼看着他,忽而扬起笑意,“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也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 她长得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又说得好听,俨然一个善良可亲的小姑娘。 独眼人一听如获大赦,狠狠地往地上磕去,“我说我说,只要姑娘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小人愿意肝脑涂地!” 独眼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指望着北芷秋能救他出去,。 北芷秋端庄地坐着,浅浅地扬起笑容,“那我有些问题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不然我可救不了你了。” 独眼人如捣蒜般点头,“是是是,小人一定如实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在无门山庄受了太多罪,独眼人竟然相信了她,北芷秋不免笑笑,“先把你的家世背景说一遍。” “是是是!”张岱连忙回答,“小人名叫张岱,家住小玩街,家中只有年过七十的祖母。” 小玩街?北芷秋眼里闪过错愕,那里确实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你叫张岱?那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抓我?那些姑娘,你又为何要抓?” 那日他抓了二十个女子,都是姿色不凡之人。 北芷秋后半句有些冷厉,张岱心里一惊,颤颤巍巍地抖动着身体。 “因为小人常年在外鬼混,也没个收敛,得罪了道上不少人,所以就想着给无门山庄送点美女,希望能得到慕庄主的帮助,帮小人做点东西对付仇家!” 是了,慕沉楠在各国朝堂上是个军事鬼才,但在秋明民间,他只是个帮人做机关术,继而做点小生意的商人。 张岱颤抖地跪着,跟初见他时的趾高气扬大相径庭,北芷秋冷眼,在慕沉楠这里,他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不禁牵起嘴角,拿几个美女就想让慕沉楠那只铁公鸡拔毛,真是异想天开! “好了,今日就审问到这里,你好好想想,有什么地方是遗漏了的。”北芷秋作势要起身。 张岱显然没想到北芷秋就问几个问题,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没了一样,连爬带滚地想要抓住她。 蕴姑一个飞腿,张岱被踢向空中,而后重重地砸向地面,一口老血喷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抽搐着。 张岱不死心地又爬了起来,口齿含混不清,“姑娘,求您救我一命,求您救我一命!” 他哭喊着,像是完全不顾身体的伤,猛地向北芷秋爬过来,“姑娘,小人求您,救小人一命,祖母年老无依,小人真的不能死啊!” 他拖着伤残还在流血的身体,爬到亭子跟脚连连磕头,北芷秋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他像不要命一样的磕着,连叫救命! 第62章 审问独眼人(二)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怎么救你?”北芷秋笑着望向张岱,他此刻着急得像热锅上得蚂蚁,也像溺水的人失去稻草,“你应该也能猜到,无门山庄可不会听我的。” 对,无门山庄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指示。 “我说我说。”张岱声泪俱下,点头如捣蒜,“姑娘你问什么我都说!” 北芷秋本来就没有真的打算走,闻言又坐了下来,“那就不要撒谎!你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凌厉,张岱闻言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小人……小人没有撒谎。” 北芷秋故意露出厉色,拿起石桌上摆的瓷杯,砰一声在张岱跟前,扬声:“看来你是不说了?那好,你就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吧!” “不……姑娘,小人没有骗你。”张岱又向前爬去,“小人真的没有骗你呀!” 要不就是张岱太会演,要不就是北芷秋太嫩,她竟然觉得张岱说得是真的! 可是怎么可能! 张岱怕北芷秋不信,又连忙说道:“七月……对,七月,七月初三,有个姑娘找到小人,说要小人除掉一个姑娘,还说给小人一千两银子。” “谁让你这么做的?”似儿听见有人要加害自家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 北芷秋想问其他的,不料似儿先说了,也就跟着看张岱的反应。 张岱犹如惊弓之鸟,牙齿磕磕碰碰,“小人……小人不认识她,她只要小人绑架后杀了她,没说她的名字啊!姑娘您明见,放小人一马。” 这已经不知道是张岱磕的第几个响头了,他抬头朝北芷秋看来,“姑娘,那个人要绑架的不是您啊!” 北芷秋狐疑地看他,张岱接着说道:“真的,姑娘您相信小人,那个女子初三给了一千两,叫小人找好手下的兄弟。” “初五的时候,那个人没有亲自来,而是托人带来一幅无脸画像,要小人照着画像找人,就是那名身着青衣的女子啊!” 青衣女子,顾嫣青! 北芷秋终于将事情联系起来,原来那天,张岱的目的就是顾嫣青! “那你是怎么认出要抓的人是谁的?”北芷秋细眉皱起,既然是无脸画像,仅凭一身着装,又怎会那么确定就是顾嫣青。 “画上的人就是一个穿着青衣的女子,带来画像的人让即刻前去长富街,说目标在那,小人去了以后,立马就发现了一位青衣女子,且和画像上的女子身姿差不多,所以就绑走了她。” “至于您……”张岱怕极了,“当时小人正在找美貌的女子,所以……” 所以就抓了她! “你阳奉阴违,拿了那人的钱,又想着利用青衣姑娘,把她一起送到无门山庄去讨好慕沉楠?”北芷秋睨了眼张岱,将后来做的事捋了一遍。 她七月初五和北明摇出宫游玩,她在长富街被张岱绑走,想来那个时候他刚刚绑了顾嫣青,初六,张岱就迫不及待地将人送到了无门山庄。 她说得对,但是张岱不敢点头,关在牢洞里面这么多天,他算是彻底害怕了。 “但是……”北芷秋停顿一会儿,“你被无门山庄赶走,就想着还要替人做事,就想杀了她,是不是?” “是是是。”张岱捣蒜般点头,忽而惊恐地抬头,惊恐万分,“姑娘……姑娘小人错了,小人不该骗您。” 那日北芷秋救了顾嫣青,与张岱约定三日后让无门山庄帮他,可他却是在利用她。 北芷秋冷笑,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蕴姑,“这下我没问题了,把人带走吧。” 蕴姑点了点头,吩咐几个侍卫将人带下去。 张岱像是知道北芷秋不会放过他,不再求饶,只重重地磕头,“姑娘,小人知道小人罪不可恕,但小人想求姑娘一件事。” 北芷秋挑眉,倒想看看张岱还想说什么,抬手示意侍卫不要动他。 “那一千两,小人放埋在了家里的院子墙根,那里有块大石头,就在那下面。求姑娘给祖母带个信,让她挖出来度过此生。还请姑娘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她。” 从院子出来,蕴姑依旧没什么表情,“长公主,以后还审问吗?” 北芷秋扬了扬眉梢,冲蕴姑笑了笑,不答反问,“无门山庄找到张岱很久了吧,你们可有审查出什么?” 蕴姑依旧板着一张脸,高高束起的一把乌丝将她衬得英气十足,“没有。” 北芷秋似乎不相信,低眉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慕沉楠骗了我,他说无门山庄做事最是一流,我还以为他审问出什么了,原来他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也只能骗骗我这种深宅之人!” “你胡说!主人怎么会是徒有……”蕴姑话到嘴边,嘴角抽了抽,瞪了眼北芷秋,冷冷道:“主人知道又如何?他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你……”似儿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北芷秋及时拉住她,她已经开始一场口水大战了。 这人实在是太过讨厌! 北芷秋朝轻轻拽了下似儿,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对上蕴姑吃人般的眼神,“真的?他真的没有说什么?” 蕴姑不屑地冷眼看着似儿,又瞥向北芷秋,“是又怎么样,不过主人可没跟我说审问出了什么,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 北芷秋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蕴姑,她终于被盯得不耐烦,环手说道:“主人只说,他不是青越的人。” 这刚好符合了北芷秋的想法。 “那张岱为什么这么害怕?”北芷秋问蕴姑。 他不像是被北芷秋吓到了,而是从一出来就在颤抖,在被带进去时,简直是赴死的绝望。 蕴姑撇了她一眼,似乎在鄙视她,“牢洞里面,所有人都关在一起,这人也就是在市面上混混,到了里面,自然是受欺负的那个。” 看张岱的样子,那受的可不是一般的折磨。 “把他放了。” 第63章 把他放了 蕴姑还在为似儿生气,不料北芷秋来这么一句,她转过头,见北芷秋还是淡淡的样子,又听她说道:“把他放了。“ “呵!“蕴姑满脸的鄙夷,”听他说家有老母就心软了,长公主可真是善良!“ 这样心慈手软的人,怎么配得上主人! 她语气满是嘲讽,似儿气得牙尖痒痒,无奈北芷秋不让她动手,她只能气愤地等着蕴姑。 北芷秋倒是一脸风轻云淡,不紧不慢地朝蕴姑看去,挑眉浅笑道:“辛苦了。” 她的反应,让蕴姑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力无趣。 从无门山庄出来,似儿搀扶着北芷秋上马车,一坐下来,似儿开始发牢骚,“公主,那叫蕴姑的,真是烦死了!“ 在南苑和北苑之间吵了这么多年嘴,她还没遇见比蕴姑更烦的女人。 似儿在南苑和北苑之间斗嘴可没输过,突然间在蕴姑这儿触了眉头,自然是想着怎么讨回来,不过似儿这人只是嘴皮子硬,倒是不担心她做出什么害人的事。 北芷秋却心不在焉地抱着手炉,看着车帘随着马车的抖动,一下远离窗柩,一下又打在上面。 心软了吗? 是啊,她心软了。 没有经历过她上一世的人生,自然想不到她过了什么样的一生。 想起来,乡下半亩黄土里的那位老人,如今怕是坟头草长青了吧! 北芷秋眯上眼,全是她的音容笑貌,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我的小孙女以后也可以去上学了,奶奶攒够钱了。” “奶奶就在学校外面捡,不要怕,别的小朋友不敢欺负你,快进去吧,乖!” 她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翻垃圾桶,佝偻着背,身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偶尔有好心人递过来一个瓶子,她笑着答谢,露出仅剩几颗牙的笑容,把人吓得不轻。 北芷秋站在围墙内看她,她招手示意她回教室。 可她不想回去,小朋友根本不喜欢她,说她没有爸妈,说她穿得烂,没有家只有废弃的小棚。 北芷秋朝她点点头,心里一遍牢记要好好学习,一遍又觉着在学校受欺负的日子就要过完了,毕竟奶奶捡不了那么多破烂。 出乎意料地,这学一上,就是六年。 八十多的老人,凭捡破烂养了她十三年。 有温热的东西倾泻而出,北芷秋别过脸去,嘴角扯了扯。 初冬时节,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北芷秋回到宫里时已是烛灯高挂。 还未踏进院门,远远地就瞧见南苑外有人等候。 “微臣参见长公主。” 大理寺卿李严。 “李大人不必多礼,敢问大人找本宫何事?“ 大理寺的案件从来不少,若非有事,李严不会来她殿外等她。 李严似乎不好开口,撇了眼北芷秋身后的宫人,北芷秋会意,拂手撤去众人。 李严这才拿出一卷羊皮纸,“长公主,这是微臣收集到的着火游船的翻修记录,不过微臣依旧没找到案件有什么疑点,但是公主既然怀疑,所以微臣将它献给公主。” 慕沉楠最大的本事,就是告诉你他要做什么,可你还是算计不过他! 第64章 连嫁衣都要算计她 北帝很孝顺,但凡是太后的东西,都会有详细的记录。 “李大人肯将这东西给本宫?”北芷秋有些微微的诧异,先不说秋明律法有规定,这些东西不能外传,就李严本人刚正不阿的脾性,也不可能给她。 李严憨厚一笑,“这是副本,是大理寺抄的。” 又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在微臣看来,这案子着实没有悬疑之处,但长公主是当局人,您说有问题,肯定不是捏造的,所以微臣觉得这可能对您有用,便给您送来了。“ 这和李严平日里的作风倒是像,北芷秋没再说什么,向李严道了谢,收下羊皮纸走了。 翻修纪录里记载的都是游船近几次的翻修信息,如李严所言,真的找不到半点纰漏,用的材料,用的人,都和以往一样。 几天过去,北芷秋将能想到的都做了,翻修游船的人明里暗里试探了一遍,用的材料都查看了,甚至连材料间会不会相互起作用都查了。 一无所获。 天气越发寒冷,她的病虽然没有再发,但还是得小心提放着,她的披风已经加厚,却还是感觉到丝丝冷意。 尚工局的裴尚工来的时候,北芷秋还窝在被窝里,听似儿说裴尚工来访,这才下床从内屋出来。 裴尚工带着几个宫女,浩浩荡荡一行人,殿内还摆着大大小小的的箱子。 “长公主。”裴尚工一行人欠身行礼。 “裴尚工免礼。“北芷秋望着裴尚工,看了看地上的十几个箱子,不解地问:”裴尚宫这是?“ 裴尚工笑了笑,一脸慈祥,“入冬了,昨日各国进贡了许多料子和珠宝,皇上吩咐尚工局先带点小样过来给长公主看看,公主若是喜欢的话,就都吩咐尚工局做成衣裳和首饰。” 北芷秋淡淡一笑,吩咐似儿上茶,又朝裴尚工问:“历年来冬日赶制新装,都是各宫派人去拿小样,今年怎么让您跑一趟?还带了这么多。” 若不是她这南苑的主殿大,还真容不下这么多箱子。 裴尚工闻言哈哈一笑,忙拿手绢掩嘴,却还是没忍住笑,“长公主,您可是要成婚了,这嫁衣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北芷秋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她和慕沉楠的婚事定在正月十五,眼看着,只有两个多月了。 她脸色明显一变,裴尚工只当她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 “长公主,您来看看,喜欢哪一种?”裴尚工吩咐宫女将箱子打开。 各色艳丽的红,像鲜血般张牙舞爪看着北芷秋,她强扯出个笑脸,起身去查看挑选。 第65章 还有隐情(一) 一旁的人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天天来,都不知道图个啥。” 一位妇人将嘴里的瓜子皮一吐,“害!你说她这么大岁数了,能图啥呀,图个人送终罢了!” 似儿眼睛一亮,将自己桌上的小零嘴往隔壁桌一送,自己坐了过去,胳膊肘拐了一下那个说话的妇人,“唉,大姐,您们刚才讨论的是谁啊?” “来来来,哥几个吃点。”似儿本就是男子装束,故意把声音一压低,又送上一堆好吃的,也没人刻意去揣摩她是男是女,女扮男装,在皇城本就是常见的事,也不稀奇。 几个人见似儿如此大方,个个眉开眼笑地,那妇人呵呵一笑,“你看见戏台那边坐着的那个老婆婆没有,那是小玩街那边的老人,她呀,可怜呀,这孙子失踪好久了!” 妇人压低了声音怕被人听见,似儿歪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啊!那她还真是可怜啊。都没有报官吗?” 似儿可真是遇到新鲜事了,心疼老人是不假,想听八卦也是真的,北芷秋随着两人的视线扫去,从这个角落看过去,戏台那边真是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她就坐在戏台斜后方的台阶上,两只手搭着拐杖。 “是啊,报官了,可是这人活没见人死没见尸,官差也尽力了呀,唉,这大过年的。”妇人往嘴里丢进一磕瓜子,哀叹着,又将瓜子皮吐出来。 “那她儿子媳妇儿呢?都不管她了?”似儿听得有些气愤,趴在桌上。 妇人深深叹息一口气,“你是外地来的吧?” “啊?”她可是刚刚从皇宫出来的! “她们老张家呀,早在十七年前就没了老头子,儿子媳妇也跟着去了,就剩下这祖孙俩了,孙子还丢了,唉!” 似儿朝老婆婆看去,“是啊,真的好可怜。” 旁边的大汉猛地拍了下桌子,“要说这张岱也忒不是东西了,我估摸着这小子是惹了仇家,故意躲起来了,这下好了,连祖母都不管了,真不是东西!” 妇人闻言赶紧推了推大汉,“你小声点不成啊,非得让老人家听见是不是,就你知道得多!” “哎呀,我这不是太气了嘛,要不是你先开口,我哪会提起这茬。”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似儿猛地朝北芷秋看来,“公……公子。” “天晚了,回去吧。” 似儿还想说什么,却见北芷秋已经站起身,拉着一脸懵的她走出茶楼。 “公主,那位老婆婆是……那谁母亲。”晚饭间,似儿提醒北芷秋,碍于有教习的嬷嬷在,没说是谁。 北芷秋拿起热乎的手帕擦了擦嘴,又重新接过帕子擦手,才起身回内屋去。 似儿实在是忍不住,见内屋没人,又忍不住道:“公主,您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吗?” 她那天明明让无门山庄把人放了,无门山庄也确实照做了,可现在张岱却失踪了。 似儿是个急性子,见北芷秋泰然自若得喝茶,又说道:“公主,他们说那人叫张岱,又说他家住在小玩街,那他肯定是无门山庄那个张岱,就是绑架你的那个人!” “那又如何?”北芷秋依旧是不紧不慢地品茶,从容不迫地问她。 “公主,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似儿急得一跺脚,欲哭无泪。 北芷秋捻着杯盖在杯身上散气,抬眼望着她,“似儿,你可是去求过母后,说我成亲,你要一同前往?” “是。”似儿一怔,咬了咬牙,又急忙说:“公主,您别想把我抛下,陪嫁的花名册上现在都有我的名字了。” “留在南苑吧,花名册的事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似儿委屈地看着北芷秋,就是因为知道了陪嫁花名册没有她,她才去向北后求情。 “公主您又想把我除名,您是不是一开始就不想带着我?” 怪不得花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 北芷秋咧嘴一笑,似儿九岁进宫,还未经历嬷嬷的培训就被她带到了南苑,她屋子里都是些老实姑娘,似儿的性子也养得张扬了些。 似儿又嫉恶如仇,平日在宫里怼天怼地,那是人看她分为高,不敢动她。 可将来不一样,慕沉楠不是个好惹的,似儿顶多是嘴上功夫强点,可慕沉楠是会真正动手的人,还是致命的那种。 她断不能让似儿冒这个险! 似儿红了眼,“公主,您是不是还怪我上次在世子面前大逆不道?我再也不敢了,您别不要我。” 她本就是大眼睛,经过泪水洗涤后更清澈了。 北芷秋却忽地一笑,“骗你呢,我就是在疑惑谁把你的名字漏了,想着去添上,没想到刚刚送带来的册子上有你的名字。” “我一猜就知道是你向母后求情了!” 似儿抹了把眼泪,将信将疑,“真的?您当真要带我走?” “自然是真的,这是最后的名单了,还能有假?” 似儿瘪了瘪小嘴,“那您刚刚都不理人家?” 北芷秋淡淡一笑,坐到状态前,伸手取下发髻上的簪子,“你看别个院里的管事宫女,都是沉着大气做事稳当,哪像你呀,听到点风声就忍不住了。” 似儿跟着来给北芷秋梳理头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原来您是想教我沉住气。” “但是公主您也知道,我就这脾气,是真的忍不住,不过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惹乱子,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定把握好分寸。” “好。”北芷秋微微一笑,褪去繁重的发饰后显得更唯美。 刚开始还说要改来着,似儿立马又忍不住道:“公主,那您怎么想的?” “明天去看看。”北芷秋朝她别有深意扬眉。 北芷秋说明天,当晚就真的没有给似儿说要这么做,急了似儿一个晚上。 第66章 还有隐情(二) 她大婚在即,北帝北后自然不会让她随意出宫,她废了好久的口舌,又是煮汤又是做饭,端茶送水样样不落,连似儿最擅长的哭戏都用上了,北后才勉强答应让她出去一天。 似儿得知可以光明正大出去以后,还未等北芷秋吩咐就准备好了素衣,可一直未见北芷秋都未见回到南苑。 等到北芷秋回来准备出发时,已是傍晚时分。 似儿坐上马车,又忍不住开口问:“公主,咱们为何要晚上才出来?” 马车里很暖和,北芷秋暂时将披风放在一边,伸手去拿角落里的手炉,“自然是去老婆婆家里。” 既然老婆婆白日里去茶楼等张岱,那她就晚上去她家看看。 记着张岱家的地址,北芷秋找到了老婆婆住的地方。 是个普普通通的院子,小玩街一带本就是院子窄小,老婆婆这里更是显得拥挤,院子前的小巷只能够两个人并排着走。 张岱家的院门虚掩着,透过小缝,可以看见住屋前挂着一灯笼,院子里光线昏暗,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人居住。 北芷秋正欲进一步探究,就听见似儿警惕的声音,“公主,我们被人跟踪了!” 似儿的声音透着丝丝紧张,身体从内到外透着警惕,从小巷望上去,房顶上有好几个黑衣人在窥视她们。 北芷秋轻哂,“别怕,那是保护我们的人。” 似儿松了口气,看了看那几个人,他们果然是盯着这边,看到似儿看去后也不见躲闪。 “他们是……” 北芷秋扬了扬眉,眼底情绪不明,“无门山庄的人。” 似儿眼睛一亮,想要嘲笑她一番,却见几个黑衣人立刻躲了起来,随后身后门咯吱一声。 “姑娘,你们找谁呢?” 回头,言婆拄着拐杖,头上裹着秋明百姓老人家爱裹的头巾,一手摸着门框,却又没有看向她们。 她是张岱的祖母,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小玩街的人称她言婆。 北芷秋顿感诧异,看了看似儿,又从容地笑了笑,“婆婆,我们二人赶回家,路过您家门口,无意间打扰了您,还请您见谅。” 言婆笑得很慈祥,又循着声音往北芷秋那边慢慢走去,拐杖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敲打,“哪里是打扰了,我们家好久都没有人来过了,姑娘可要进来喝杯茶?” 她似乎看不见,看向北芷秋时没有对焦,也没有对上她的眼。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天色晚了。”北芷秋笑了笑,“小女要先回家,爹娘还在等着呢!” 似儿看出北芷秋不想进去,也附和道:“是啊婆婆,我们得回家了,还有好远呢。” “天黑了?”言婆惊讶一声,眯着眼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后又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小姑娘就要乖乖听家里的话,快快回去吧,爹娘该担心了。” “嗯。”北芷含笑秋应声,转身带着似儿离开。 马车在街边,她们还需要走一段路。 踏出没几步,刚刚到了小巷的拐角,就听见院子里传出哐哐哐的声音。 北芷秋回目,看见言婆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奈何地上太滑,似乎有什么东西湿了地面,她又摔了一回。 她痛得呼呼往外吐气,捶了捶腿,好一会儿才摸索着不知掉到哪的拐杖,手在地上到处乱摸。 “在这里。”北芷秋把拐杖递给她,又扶着她起来。 “伤到哪了吗?”北芷秋给她拍了拍身上的水渍,黏黏糊糊的。 她拿在手边闻了闻,香香甜甜的,淡淡的,是她喜欢的味道,像是一种食物,又像一种花香。 倒地的木架和盆子,显然刚才是木架倒了,洒出了这东西。 言婆连忙摆了摆手,“不碍事,没摔到。老婆子我呀,习惯了。” 北芷秋笑了笑,扶着她进屋,刚踏进去,便蹙眉道:“婆婆,您一个人住吗?家里怎么没点灯?” 她家只有院子里面点了一盏灯,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黑漆漆一片,纵使有月光照进来也看不清东西。 言婆拉着她的手,给她,“姑娘别怕,老婆子我去点灯。” 说罢她松开手,拄着拐杖,慢慢向前挪动,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却来去自如。 言婆拿着火折子,蹭一下点着了琉璃灯。 屋里亮堂起来,设施很简单,简单的桌椅。 北芷秋扫了一眼,前去扶言婆坐下,不着痕迹地试探,“婆婆,您一个人吗?” 言婆笑着,伸手熟悉地去给她倒了杯茶,“我呀,有一个孙子。” 那就是张岱了。 倒是跟茶楼里的人讲得吻合。 北芷秋赶紧顺着话接下去,略带气愤,“那您孙子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家里,一个老人在家多让人不放心。” 她像个看见不孝子后的愤怒小姑娘,惹得言婆一阵呵呵笑,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哎呀!你这姑娘真是可爱。”言婆笑着,“我那个孙子呀,在皇城南面的屠宰场做事,他呀,打了两份工,还会去做点木匠。” 言婆说话时带着自豪与欣慰,仿佛说的不是她所见到的张岱,那个蒙着一只眼的恶人。 “南面也不算远,怎么不回来家里住呢?他放心您一个人在家吗?”北芷秋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带着些童真。 言婆又是一笑,“他呀,两个月前回来过一次,说是屠宰场那边最近忙,他要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老婆子我呀,习惯了,这眼瞎了大半辈子,家里都摸透了!” 言婆声音慈祥地响起,北芷秋却是一怔,两个月前,那就是她无意中在怡红院看见张岱的时候。 怡红院……怡红院,言婆等张岱的茶楼就在怡红院对面! 第67章 还有隐情(三) 北芷秋压下心里的怀疑,微微笑了笑,“那婆婆您可以去亲戚家,这样您的孙子放了工就去接您,他在做工的时候也安心不是?” 言婆叹息一声,“老头子走得早啊,家里的亲戚就没有联系了,儿子媳妇也短命,就剩个孙子。”说着又欣慰地笑笑,“还好啊,老婆子还算有些浅福,孙子很孝顺。” 孝顺? 她的样子不像撒谎,真挚地流露出的感情。 “您……知道您的孙子在哪个屠宰场做工吗?我爹爹也是屠夫,我可以让他带信儿给您孙子,叫他有时间回来看看您。” “好啊!”言婆空洞的眼里没有焦距,却泛起水光,“皇城南面最大的屠宰场,他就在那里做工,对了,他还回去屠宰场对面的木工坊做点木匠。” 言婆又补充道:“姑娘跟你爹爹说一声,老婆子我呀,真是谢谢他了!” 北芷秋简单应下,随后告别了言婆,似儿还在屋外等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公……”似儿又察觉到不对,连忙改口,“怎么样?老婆婆怎么说的。” “什么都没有。”北芷秋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言婆太过机警,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厮赶着马车前来,车里放了暖炉,比外面暖和很多,北芷秋抱着手炉,不觉蹙了蹙眉。 她好像比以前更怕冷了,身上穿虽是素衣,却做得非常厚,还只是初冬,她就已经冷得受不了了。 似儿倒是没察觉到北芷秋的忧虑,“公主,我不懂,为什么您不让皇宫的高手来护您,却让无门山庄的人来帮您呢?” 纵然慕沉楠是驸马,将来无门山庄也是她的家,可是皇宫的人用着更放心不是吗? 北芷秋扯了嘴角,玩笑道:“提前看看你们驸马是不是真心对我。” 回宫的路会经过言婆等张岱的茶楼,北芷秋掀开另一面的幔帘,怡红院灯火通明,一群妖娆妩媚的女人扭着水蛇腰,几个醉醺醺的男人在女人的搀扶下进去。 “公主,小心着凉。”似儿小心提醒。 北芷秋微微颔首,将幔帘放下。 后来又是接二连三的学习,秋明礼仪复杂繁多,她几乎一天都在跟婚事嬷嬷打交道。 尚工局送来香囊是在嬷嬷走了以后,北芷秋嗅着那绣凤头纹的囊袋,眉头紧锁。 察觉到她的异样,裴尚工心里一紧,“公主,可是不喜欢这个味道?” “不,我很喜欢。”北芷秋将香囊放回香案,“裴尚工,这里面的香,是从哪里来的?” “回公主,这也是驸马送回来的。” “是吗?”北芷秋勾起嘴角,又拿起香囊紧紧攥着,“还真是难为他这么想着本宫!” 游船失火……香味,她的香囊……香味。 是一样的! 北芷秋身体泛起寒意,牙关紧咬。 她一直怀疑燕眠锦,却不曾想,这里面会有慕沉楠的手笔! “似儿,出宫!”尚工局的人走后,北芷秋随意换了件素衣就出宫了。 天色还早,言婆还在茶楼,北芷秋等不了,找到言婆,说自家爹爹可能见过张岱,言婆这才回去,北芷秋便借故送她回去。 进入院子后,她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言婆家的木桶上,她绕道木桶前,盯着里面的东西,一种暗灰色的粘稠物。 “婆婆,这是吃的吗?”北芷秋问道。 言婆笑呵呵地拿起木勺舀了一碗,递给北芷秋,“是啊,这个是我家乡的特产,粘稠的时候香香甜甜的,有点黏牙,但是非常好吃。” 白天的时候,言婆勉强能看到人影,却还是递错了方向。 北芷秋伸手接过,问道:“是麦子做的吗?” “是紫夜蒿做的。”言婆自己也盛了一碗,拿筷子在碗里饶了几圈,那东西就黏在筷子上。 言婆咀嚼着,好一会儿才吞了下去,笑道:“这叫紫夜酱,本来是给小孩做的零嘴儿,可老太婆我呀,贪吃,还就爱吃这个。” 北芷秋却是认真嗅着,良久,才问道:“这么放在院子里,不怕风干了吗?那肯定不好吃了。” 她一直观察者言婆,见她一碗已经吃完,还抹了抹嘴,“嗯,是没味道了。不过不要紧,再放点水和成浆,泡在柴火上,等个几天,那取暖可方便了。” 北芷秋笑得有些僵硬,明明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忍不住打颤。 “我想带点回去给爹娘,婆婆,这紫夜酱哪里有卖?” “买不到。”言婆摇了摇头,“你要是喜欢呀,从我这里带点回去就好,老婆子我还要感谢你爹爹给我带的消息呢。” “这样怎么好……”北芷秋似乎为难,又试探道:“婆婆,这东西如此美味,可有人问您买过?” “有啊。”言婆自豪地笑,“有人来买过,不过老婆子我没收钱。” “那您可记得是什么时候?” 言婆想了想,“大概是两个月以前了。” 第68章 慕沉楠! “对了。”言婆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就是燕郡主成婚的前十天!” 燕眠锦成婚前十天,卷宗记录,游船翻修! 北芷秋紧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从言婆家拿出的紫夜酱,经过烘干以后,按照言婆说的方法浸泡木柴,果然一点即燃! 北芷秋整个人仿佛跌入寒潭,冷得刺骨。 她连一个宫女都没有带,一个人前往宏门殿见北帝。 已是深夜,宏门殿明亮如昼,北帝得贴身太监守在殿门口,见北芷秋来,做了个“嘘”的手势。 “让开。”北芷秋已然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不顾太监的阻拦进殿。 主殿修得很大,值夜的太监侍卫都在屋外,里面显得空空荡荡,北芷秋轻车熟路进去,一眼就看见还在批改奏折的北帝。 “父皇。”北芷秋没有走进,远远地朝着北帝跪下,双手交叠伏在额间,一连磕了三个头,“罪女北芷秋求父皇收回成命!” “小芷,你这是怎么了?”北帝不明所以,疾步前来试图扶起北芷秋。 北芷秋死死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求您收回成命!” “小芷,你有话起来说。”北帝又一次想扶起她,见她还是不愿起,索性问道:“你想让父皇收回成命?是什么?” “请您……”或许是北芷秋太过机警,也或许是那人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她刚要开口,余光便扫到书案的屏风后面。 那是镂空的绿翠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出后面站着个人。 北芷秋一句话咽在嘴边,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死死地盯着那人,像是要把他活生生盯出个洞。 “北帝,长公主这下看见我了,我可就不好再藏了。”慕沉楠从屏风后出来,嘴边噙着笑,嘴角仿佛带着些得意。 他对北帝说话,眼神却直勾勾看着北芷秋,北芷秋也毫不忍让地死死盯着他。 北帝没往北芷秋看,只看了眼慕沉楠,大手一挥便向书案走去,“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小芷也可以听。” “父皇……”北芷秋叫住北帝。 “小芷,你今晚不对劲儿,可是有事?”北帝显然没想到北芷秋是来求她取消赐婚,只当她是有事相求。 “长公主好像是有事,不然这深更半夜,公主怎么连披风都没披着。” 北芷秋还未回答,却被慕沉楠抢了先,他随意坐着,一条腿搭在茶几上,眯着眼看着北芷秋,眼底晦暗不明。 不知是殿内太大,火盆不起作用还是慕沉楠看似带着笑意的眼太瘆人,北芷秋忽地打了个冷颤,她咬着牙,“慕庄主这是嫌北疆太严寒,回皇城来躲着了?” “小芷,不许无礼!”北帝轻声责罚她,“慕将军这次回来,是有事相商,你不可如此!” “无妨。”慕沉楠向后靠去,睨着北芷秋,“长公主挂念我,知道我今夜便走,特意来见我一面,在下感动不已呢!” 他的话一本正经,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深深的玩味。 “看来长公主对北帝的赐婚还是很满意的。” 若是以往,北芷秋肯定会被慕沉楠的眼神引起愤怒,可此刻她却如凉水浇灌,浑身冰冷。 慕沉楠在提醒她,这婚事是北帝自己提出的。 若是北帝反悔,便是秋明理亏,他便有理由做任何事! 她都干了什么? 北芷秋还在懊悔太冲动,慕沉楠已经来到她身边,一把扶着她,“长公主,地上凉,起来说话。” 他笑着,柔美的烛光打着俊俏的弧度,逆天的睫毛盖住眼底涌动的东西,声音低沉有力,不去想他做过的事,这一定是个绝佳的伴侣。 可北芷秋却觉得头发发麻,尤其是他的手扶着她起身,眼里笑着,却瘆人无比。 北芷秋能听见胸膛里扑通扑通的声音,她在害怕。 她攥紧拳头,努力做出欢喜的样子,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慕庄主取笑本宫了,既然慕庄主与父皇有事相商,那本宫便回去了。” 她太嫩,太冲动,太愚蠢,竟然想让北帝取消她的婚事! 她站起来,同北帝行礼道别,又朝慕沉楠一笑,便转身走出去。 慕沉楠眼角眯起,一直看她出去,然后北帝的贴身太监关上大门。 她不正常,她今天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恨! 北芷秋从宏门殿出来,疾步赶回了南苑,她怕,慕沉楠那样的性子,她怕他会追出来,怕他又像以往一样来南苑。 万幸的是慕沉楠便没有那样做,第二天才听说他回了北疆。 慕沉楠暗示北芷秋的时候,她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他时,他刚是喜悦,而后冷漠,再然后便差点亲手了解了她! 北芷秋不敢去想慕沉楠到底为什么要杀她,但她不得不去想,游船甲板涂的材料是紫夜酱,是慕沉楠的手笔,阻止她逃跑的人是燕眠锦。 慕沉楠……燕眠锦,他们为什么会同时害她? 第69章 试合婚服 不管如何,若慕沉楠真有心取她性命,她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时至年关,腊月二十八,秋明下了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整个皇宫都白茫茫一片,尚工局便是在这样的场景里给北芷秋送来了合婚服。 屋里火盆烘烤,北芷秋在北后步云裳的监督下把所有的衣服都试了一遍,这是她第一次试制成的嫁衣,以往裴尚工要她试,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 步云裳看不过去,便亲自带着尚工局的人来,屋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盒子。 把所有的红装套在身上,别好风头流苏冠,步云裳才满意地看着她,“咱们小芷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尚工局的手艺自然没得说,广袖合婚服每一针没一线都有讲究,质地也好,风头冠更是精致绝美。 这场婚事,除了新郎,她都满意。 北芷秋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欢喜的样子,“母后喜欢就好,儿臣也喜欢。” 到底是养了她多年的母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 步云裳拿来案上的红木梳,从她如瀑的长发中捻起一撮,温柔地向上盘着,“小芷的是这西陆最尊贵的公主,你有天底下最高权力的父皇,你的夫婿,自然要天底下最强的人。” 北芷秋忽地一笑,自嘲一声,“是慕沉楠吗?” 他是强。 强到她找不到办法对付他! 步云裳举止端庄,饶是给她馆发也带着柔美,一双眼就没从她清秀的发丝离开过,只是温婉地笑笑,“是啊,慕沉楠是最强大的人,有他在秋明,你最尊贵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 “好,我会乖乖听话,做个好妻子。”北芷秋透过铜镜看步云裳。 她如何听不出来,步云裳是在教育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秋明都需要慕沉楠这样的人,保秋明长治久安。 嫡长公主、庶出公主,说到底,都是为皇家巩固政权而活罢了。 步云裳的手很巧,没多久功夫,长长的发丝就被馆在后脑,又拿来一对耳饰给她戴上,双手轻轻按在北芷秋肩上,看镜子里面的两人。 似在安慰她,“你永远,都是最尊……” 第70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好不容易熬到步云裳离开,北芷秋终于可以将身上赘余的服饰脱下来。 宫女侍候着洗漱,随后便退了出去,趁着无人叨叨,她披上斗篷,将窗户拉开一个小缝,没有风,有一点凉意,但还可以接受。 院子里堆满积雪,光秃秃的树枝也嚷着白,月光下澈,恍如白日。 月光下她肤白如瓷,浓密弯翘的睫毛下铺着长长的阴影,玫红的嘴角渐渐扬起弧度。 忽然她脸色一变,伸手猛地将窗户一拉,但无济于事,还未等她关上,一只粗壮有力的手臂便横了进来。 慕沉楠斜睨着她,坏笑一声,“长公主这是在等我?” 她和他力量悬殊,他自然而然地进了屋,站在窗口弹着身上的雪,身体一抖,白茫茫雪花便从身上散开。 北芷秋冷笑一笑,眯着眼看他,“慕沉楠,你这么风尘仆仆地赶来,不会爱上我了吧?” 慕沉楠还在抖着身上的风雪,手上一顿,又不着痕迹地继续抖着,“怎么?怕我爱上你?” 慕沉楠将衣服上的雪抖得差不多了,一跃进了屋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嗓音低沉性感,“我要是爱上你了,你怎么办?” 烛光柔和地打在他凌厉得轮廓,整个人显得更加俊俏,冷漠无情的眸子映出摇动的火苗,泛着他平日里没有的柔情。 北芷秋咧嘴笑笑,“那还要多谢慕庄主厚爱呢。“ 他环上她的腰肢,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得到慰籍,“找无门山庄帮你办事了?“ 她找无门山庄做事,慕沉楠自然会得到消息,他不说这话还好,说这话,北芷秋脸色一下子沉下来,冷哼一声,“慕庄主还真是小气,明明知道我要查什么,偏偏兜着不说。” 慕沉楠蹙眉,随即一笑,“生气了?怎么样,查到什么了?” “不敢。”北芷秋挣脱他的手臂,拿起铁杆将火盆里的银碳跳开,热气扑面而来。 慕沉楠眯眼一笑,“长公主这么精明,真是叫人意外!“ 他眼里泛着异样的光,眯眼盯着她。 北芷秋心里一虚,面上却不肯求全。 慕沉楠扫了她两眼,悠悠地道:“你用我无门山庄的人,是真的相信我,还是另有目的?“ 北芷秋怒视他,没好气地道:“哟!慕庄主这是心疼了?行行行,大不了我下次不用了。“ 她愤愤的样子逗笑了慕沉楠,又勾起嘴角,“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随便你。”北芷秋可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她平日里骗骗似儿还行,可真到了慕沉楠面前,她还是担心他会猜忌。 果然,慕沉楠又道:“我还以为长公主用我无门山庄的人,要是不出事还好,要是出事了,我无门山庄可就惹祸上身了。” “你说北帝老爷子会不会取消赐婚?” 他眯着眼,却泛着精光。 狡猾! 单凭她用了他的人就知道她的目的! 北芷秋没有否认,浅浅一笑,“果然是 或许是外面的风雪太大,惹得他心情不错,又或许是在北疆三个月,他被战事困扰,磨了菱角。 总之他没有动怒,反而幽幽地看她,片刻之后又笑道:“杀人一千自损八百。长公主你是聪明人,怎么会傻成这样!“ 北芷秋以为他至少又要训她一顿,到不曾想他会这样说。 她当时的确考虑不周,倘若真的出事了,赐婚倒是取消了,可她也出事了,究竟谁比较惨,还真是说不准。 第71章 不同往日 慕沉楠在北疆的战绩传遍秋明,皇城里更是人人争相观望,一睹这位战神的容颜。 北帝早就下了旨,朝廷文武百官必须一同去静候慕沉楠凯旋,不仅如此,后宫里,只要大小算个主子,都得去给慕沉楠接风。 北芷秋自然不能幸免,简单梳洗过后,便随同安排的步辇出发。 众人在皇城城墙上等候,不久,远方锣鼓盛天,庄严有律的将士踏马而来,马蹄绝尘,所有人身着红衣黑铠甲,手持银枪。 骑马在最前面的是慕沉楠,他与其他将士不同,他穿着黑衣黑铠甲,手上没有拿枪,只松松地牵着缰绳,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北帝早已是激动不已,不顾凡俗礼节,直接从城墙高处下去,亲自出城去迎接慕沉楠,众人见状,君主如此,众人自然纷纷下去迎接。 军队行至城外,慕沉楠抬头往城墙上看去,城墙上已是空荡荡,只有一小小的白色身影,披着厚厚的斗篷,将斗篷的帽子戴着,她未随众人下去,而是一个人站在城墙上。 慕沉楠从马背上一跃,几大步来到等了多时的北帝北后面前,拱手作揖,“微臣……” “欸!”北帝大手一挥,拍了拍慕沉楠的肩膀,“你是我秋明的功臣,何须多礼。” 又转头向侯在一旁的太监,“来人,传步辇。” “微臣谢恩。”慕沉楠眯眼一笑,越过北帝北后,看向不得已下来的北芷秋,“长公主今天的气色不错,我见犹怜,不过如此。” 如此毫不避讳的夸赞,众人皆是震惊,秋明民风开放,这么夸赞倒不至于伤雅,只是当众夸赞长公主,那就算亵渎了。 更为震惊的是北帝也没恼,反而呵呵一笑,“是啊,小芷这几天气色确实好。” 说着又招了招手,“小芷,你上来。” 北芷秋不明白北帝的意思,但还是越过众人上前,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她也没去探究,只向北帝行礼,“父皇,您有何吩咐?” “这是将来的驸马了,你可与他一同乘步辇进宫。” “父皇,这于理不合。”秋明律法,立下汗马功劳者,北帝将在宫里为其设宴犒赏,允许乘皇家步辇是情理之中。 可哪有让公主陪同的? 北帝手一挥,豪迈一笑,“无妨,朕说行,那就是行。” 北芷秋想要争辩,慕沉楠却先她一步作揖行礼,弯腰的瞬间,薄唇勾起,“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了战事困扰,北帝心情一直不错,“传朕口谕,慕将军运兵如神,此次大胜青越,实为我秋明之福,特此下旨,来年秋明全国税负减半。”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一阵喧闹,税负减半,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好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激动片刻后,百姓不约而同地下跪,高呼谢恩。 北帝笑呵呵地转身离去,北芷秋也欲离开,慕沉楠却一手抓住她,“长公主,步辇在那边。” “本宫自己宫里带了步辇,且步辇窄小,两个人着实拥挤,本宫就不劳烦慕庄主了。” “长公主好好看看。”慕沉楠嘴角扬起,“那可是你父皇专为我们定制的,怎么会小。” 北芷秋朝步辇看去,那步辇就是两人制的,精制华美不说,连随行的太监都是三十二人制的,比她这个长公主的规格都高。 北帝对慕沉楠,未免太好了! 慕沉楠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漂亮,街道两边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只为一睹他的容颜。 从出发时的无人问津到如今天下人争先恐后地追捧,慕沉楠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五年前东南角的战事只存在于说书先生口中,北疆之战却是家喻户晓的传奇。 一鸣惊人,不过如此。 随同慕沉楠一起进入皇城接受洗礼的,都是在战场上立了大功的人,在战场上久了,面对百姓们热情的迎接,个个开怀大笑,甚至还有人亲切伸出手打招呼。 反观慕沉楠,却始终都没有变过表情,甚至都看不出脸色是悲是喜 第72章 试探 北芷秋和舒湛还真是有不一般的孽缘,刚踏进殿里,就碰见正从里面出来的两人。 舒湛拥着燕眠锦,出台阶的时候还贴心地为她提起拖地的裙摆。 舒湛对北芷秋不再是恶语相向,但也没什么好脸色,燕眠锦看到北芷秋,端庄典雅地上前,俯身行礼,“参见长公主。” 北芷秋淡淡地颔首,船宴一事,她对燕眠锦实在是拿不出好和蔼的表情,连装都不想装一下,正打算越过他们进殿,却忽然看见燕眠锦瞳孔一缩,脸色大变。 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刚才典雅的模样,北芷秋心底生疑,朝燕眠锦的视线回头看去。 慕沉楠一身黑色大髦,肩上的黑色貂毛将他衬得威武凌厉,剑眉星目,在一群赶来参宴的人群里,如鹤立鸡群般耀眼,他正望这边赶来,眼神一直似笑非笑地盯着北芷秋。 北芷秋拔腿就走,突然明白了燕眠锦眼里的害怕从何而来,斗篷里的手紧紧攥紧,面色平淡,实则强压住了滔天怒火。 她没走,愣是站着等到慕沉楠走进,很是满意地朝她挑眉,“等我?” 明知故问,北芷秋施施然一笑,青葱玉手轻轻推动他的胳膊,“嗯,你还没见过我们秋明的燕郡主吧,这便是了,她旁边这位是下南国世子,舒湛。” 慕沉楠这才转过身去,手又不安分地拥着北芷秋,两对皆是一样的姿势,北芷秋暗暗用力挣脱,却收效甚微。 慕沉楠轻轻松松地战胜了北芷秋,淡淡朝两人撇去,“燕郡主?舒湛世子?” “臣女,微臣见过慕将军。”两人一同行礼。 舒湛对北芷秋才厌恶至极,其他的人,他都是彬彬有礼,尤其慕沉楠还是战场上的传奇,用兵如神,他就更为尊敬了。 北芷秋索性不去挣扎,细细打量燕眠锦,慕沉楠这人表情控制能力太强,即使近距离面对燕眠锦,他还是没什么异常。 燕眠锦却大不同,不仅眼神躲闪,甚至低头不语。 北芷秋勾起嘴角,朝高了她一大截的慕沉楠看去,笑得灿烂,“你还不知道吧,燕郡主可是个漂亮又聪明的人,宫里人人都喜欢她呢。” 燕眠锦牵强一笑,实在是难看。 北芷秋看慕沉楠,见他没什么反应,又道:“对了,前段时间燕郡主大婚,皇祖母还亲自给她办了祝福宴呢,在一艘很大的游船上,是皇祖母去南边游玩时用的船。” 慕沉楠没什么变化,只是双目含笑地盯着她,“你想要?” 他的演技不要太好,眼里闪烁的光像是宠溺至极。 “那是肯定的嘛。”北芷秋心里冷哼,面上露出艳羡之色,像个懵懂的小女孩,忽而她又哀叹一声,“不过可惜了,那么好的船宴,被一场火灾破坏了。” “哦,是吗?”慕沉楠面不改色,“那纵火的人确实该死。” 话音刚落,只听见“哐当”一声,一只手炉掉到了地上,燕眠锦连忙跪下,颤颤发抖,“臣女该死,惊扰了长公主和将军。” 燕眠锦自小在宫里长大,何种大人物未曾见过,就算犯错,何时有过这般慌乱。 北芷秋翘起嘴角,眯眼浅浅一笑,“燕郡主快起来,天寒地冻的,不要冻坏了身子。” 第73章 仅是一瞬 “微臣一定尽心尽力待公主,用微臣性命护长公主余生安康,陛下放心便是。”慕沉楠一本正经地回答,眼神却向北芷秋这边看来,似笑非笑。 如此豪言壮志,北芷秋讥笑,一边想着取她性命,一边又拿性命护着,慕沉楠,还真是说谎脸不红呢。 北帝却酒意上头,听得乐呵呵的,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的正事,沉声道:“慕将军此次立了大功,理应有赏,可是朕想不到慕将军想要什么,慕将军说说看,有何要求,朕一定满足。” 北芷秋疑惑地看着主位上的北帝,他今天一直不对劲,在城外当众下了口谕减税,再让北芷秋与慕沉楠同辇,如今更是让慕沉楠自己提要求。 北帝简直是将慕沉楠夸上了天,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北帝此意何为? 不仅是北芷秋,满座皆是疑惑不已,北帝今天,太给慕沉楠面子了! 慕沉楠却是咧嘴一笑,垂目转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片刻之后,作揖行礼,“微臣无欲无求,不求得到任何赏赐。” “不可,不可。”北帝头一摇,正襟危坐,“君无戏言,朕要你提要求,你提便是。” 慕沉楠没有回答,而是侧目看着北芷秋,薄唇勾起,“回陛下,微臣此次只想和长公主安安稳稳过日子,那十五座城池,就当微臣的聘礼了。” 第74章 似儿犯错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似儿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脸上煞白煞白得,双唇不停地颤抖。“你好大的胆子。”北帝愤怒地朝地上的似儿看去,“来人,此女损坏长公主的物品,重打三十大板,关入天牢。” 天牢,向来是关押问斩之人,北芷秋连忙跪下,“父皇,求您开恩。” “似儿是儿臣宫里的人,同儿臣一同长大,是儿臣疏于管教,才导致其笨手笨脚,您万万不可如此罚她。” 见北芷秋护住似儿,不让进来的太监带走她,北帝有些不忍,“小芷,你不可如此偏袒。” 早就听说北芷秋惯着宫里的人,平日里他没在意,今日一见,让他彻底惊呆了。 长公主的东西,如此贵重,一个小宫女居然在平坦的地上打碎了。 第75章 自作聪明 北帝没留北芷秋和慕沉楠,只道北芷秋再挑点东西送过去,白玉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北芷秋领着似儿回南苑,远远地就瞧见了慕沉楠,暮色四合,地上的积雪却反着月光,他站在那里,一身黑色大薅,眉眼如勾,菱角锋利,一双眼像是能把人深深地剜进去。 北芷秋愣了会儿,吩咐似儿等人离开,再堆起笑容朝他走去,“这会儿雪停了,怎么不早点回去?” 慕沉楠淡淡看她两眼,眼底晦暗不明,嗓音幽冷如寒夜的冰,“长公主,还记不记得我走之前跟你说的话?” 明明说话间还伴有吐出的热气,可他周围却比这寒冬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 北芷秋似乎不明白,仰头问他:“慕公子这是何意?这么晚不回去,难不成有事要做?” 瞧她一脸听不懂的样子,慕沉楠勾起嘴角,“长公主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在下说什么?” 他笑着看她,黑眸如暗夜里伺机出动的野兽,带着狠厉和果决。 北芷秋怎么会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大军行军前,游船失火,他救了她。 他说,他最后一次放过她,让她不要去踩他的底线。 他既然挑开,北芷秋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朝他淡淡扫去,嗓音清冽,“如何?你的底线是什么?我何时又触碰了,还是说,你又要怎么对付我了?” 他比她高得多,她还是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自量力!”慕沉楠就那样盯着她,黑眸能吃人,半天才吐出几个字。 距离太紧,北芷秋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悦,扬了扬眉梢,“是不是不自量力,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害她一次还不够,还要害她第二次吗?抱歉,她这边不允许! 她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慕沉楠,他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息,看人的眼神仿佛能将人剜裂,可刚要发作时,他又在她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深藏在厚厚的斗篷里的小身板在颤抖,她冷,她更害怕,她在努力掩盖真实的情绪。 她怕他! 这就是她刚才做那些事的理由? 莫名地,慕沉楠胸口一阵烦躁,想撒气,却无从下手。 北芷秋清冽的声音传来,“慕公子,天色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 她朝他微微一笑,她自小学习礼仪,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的气息,纵使是在他面前伪装的端庄,却还是美得一塌糊涂。 慕沉楠斜睨着她,深邃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忽地邪魅一笑,“长公主的礼仪学得很好,可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自作聪明。” 他这人邪戾入髓,纵使气消了大半,还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不好惹。 北芷秋身子一顿,“慕公子在提醒本宫吗?” 第76章 成亲 再美的烟花都有落尽的时侯,再不舍的人,也总有离别的时刻。 没多久,吉时到了,北芷秋便要开始启程。 三十二人抬的花轿,红得张扬,在雪花纷飞的场景里显得格外耀眼,顶上八个角高高翘起,一如腾飞的鸟儿。 北芷秋行完礼,在喜嬷嬷的搀扶下上轿,轿子里有特殊设计,底下有火盆,很暖和,她的手却微微颤抖。 响彻天际的一声锣鼓,一时间四面八方的喇叭声传来,轿子离地,四平八稳地向前。 出发了。 北芷秋未看到的,似儿在那一声奏乐响起后,猛地从屋里跑出来,“长公主……” 你要幸福…… 她哭得无声却裂肺剜心,朝队伍离去的方向磕了个头,她跪在雪地里,望着远去的花轿,她的恩人,她的朋友,她的主子,就在那里…… 北帝站在宫墙上,远远地看见慢慢挪动的队伍,雪下得白茫茫一片,他抬起头,竟对着天空微笑,唇瓣微动,“看见了吗?我们的女儿,出嫁了。” 无人回答,只有越下越大的雪。 步云裳站在身旁为她撑伞,低眉苦笑,“皇上,慕公子来接小芷了。” 宫墙外,亦是大队人马,红色的着装,马头上大红色的花。 慕沉楠坐在最前面,双手勒住缰绳,一身大红的合婚服将整个人身上的戾气掩盖不少,脸上有力的轮廓清晰明了,薄唇紧闭,鹰眼一般的眸子盯着紧关的宫门。 “长公主到,驸马迎亲!” 一声尖柔的声音响起,宫门被大大敞开。 宫门一开,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喇叭、唢呐,热闹欢乐。 新娘的花轿在众人的瞩目中缓缓而至,慕沉楠坐在那里,薄唇微微勾起,“长公主,在下来接你了。” 他说完,御马向前。 北芷秋看不见他,只知道他在喜嬷嬷的指引下做了许多事,秋明礼俗繁多,她看不见慕沉楠脸上的表情,自是不知道是喜还是怒。 接到新娘,两支队伍浩浩荡荡向幕府赶去。 街边人群熙熙攘攘,踮起脚尖望着队伍。 “你们听说了吗?皇上为了这嫡长公主,可是花了巨大的心思啊。” “可不是嘛,要我说呀,这长公主真有福气,慕将军是为了娶她,特意打下十五座城池作为聘礼,这阵仗,都够和亲了。” “那是,慕将军可是英勇如神呐。” …… 有时候讨论的声音太大,隔着喜庆的奏乐,她还是能听见一些,大多是佩服慕沉楠,羡慕她这个身在皇家又嫁了个军事鬼才的新娘。 这场婚事,十里红妆铺就。 队伍慢慢向前,百姓一路跟着,尽管两边有维持秩序的军队,还是有不少人扬起手臂招手,热闹至极。 伴着鹅毛大雪,浩荡的红色队伍慢慢移动,幕府离皇宫不算远,却用了不少的时间。 慕沉楠抬手牵北芷秋,接过挂着红花的红布,两人慢慢进去。 一步,两步。 宾客的欢呼声,嬉笑声,全都伴随着拜堂来到高潮。 第77章 他的报复(一) 她分明是受了寒,用的却不是治疗的药物,根本没有导出寒气,而是用烈效药压制住,将体内的寒气聚集。 她算得很好,刚好在洞房花烛夜发病! 他欺身压过来,北芷秋难受得头一阵一阵犯晕。 她不否认,“没错,是我故意受寒,怎么,慕沉楠你又想杀了我?” 慕沉楠脸色一沉,一把钳住她得喉咙,看着她的脸色渐渐涨红,狠戾道:“这么久,你一直在怀疑我?” 他让她等,她全都没在意! 北芷秋说不出话,只能挣扎着去推开他的手,不停地摇头。 又一次,他又一次对她起了杀意。 他一手紧紧攥着她的喉,一手却在她脸上轻轻抚弄,唇角染笑,眼尾带狠。 “秋明嫡长公主北芷秋新婚之夜死于意外,北帝思女至极,不足半月死于恶疾,秋明太子未立,众子夺位篡权,朝野动荡,外族趁机入侵,从此秋明改名换姓。” “你说我这样够不够解气,长公主?” 他像黑夜里的恶魔,风轻云淡地叙述这世间最可恶的事。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北芷秋死死挣扎摇头,他做得出来,做得出来! “不……”北芷秋脸上青筋暴起,他不能这么做! “不?不!”慕沉楠嗜血地笑着,“还有你们秋明皇室身骄肉贵的公主、郡主,可都得任由人糟蹋!” 或许是北芷秋怒极,猛地挣脱慕沉楠的钳制,疯了一样向慕沉楠扑去,扬手…… 慕沉楠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都未眨一下。 那手终究没有落到他脸上,她不敢! 她斗不过他,她垂目,努力平静下来,后抬目看他,“慕沉楠,我到底是那里得罪过你,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喉咙吃痛,她的声音沙哑难听。 慕沉楠眼底杀意未减,只阴戾看着她。 北芷秋忽地自嘲一笑,她错了,朝野阴谋,人心难测,谁要取她性命,有时候不一定是她得罪了人,只不过杀了她,会给人带来便利,能助人成事。 仅此而已! 像是认命了一般,北芷秋忽然笑笑,“慕沉楠,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求你放过我,可你能不能让我写封信回宫?” 慕沉楠这才睨向她,“想求救?” “不。”北芷秋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你的手段,你要杀我,没人救得了,可我总要让家里人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总得让他们防着点吧。” “你这样的人,应该不怕我走漏风声吧。何况我出事了,父皇即使查不到与你有关,依旧会怀疑你。两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说来也可笑,堂堂一国长公主,居然让一个毫无家世的人如此威胁。 烛光摇曳,映在慕沉楠眼里,黑眸微眯,如鬼魅般笑着,“长公主,我突然改主意了,杀你太便宜你了。” “不如我再给你一点儿消息。”慕沉楠凑近她耳边,“我第一个对付的,是你妹妹!” 再薄凉不过,北芷秋瞪大眼睛,脊背发凉,慕沉楠已经打开门,风雪呼啸得声音灌进来。 他站在门边,回头,风雪在背后肆虐,“长公主,我这人耐性不好,也不喜欢自作聪明,恰巧,你两样都犯了!” 他的话仿佛给她判了刑。 冷风驱赶着屋里的热气,北芷秋牙尖发抖,眼看着他消失在雪花纷飞的夜里。 大门敞开,冷风一阵一阵地灌,全身如针尖在扎。 北芷秋凭着一丝意识下床,手刚抚上门框,再也坚持不住,意识越来越薄弱,烛台上跳动的光开始合在一起,连成片…… 府里的丫鬟一连唤了几声,见屋里无人回答,才慌乱焦急地找来府里的总管。 门被从外面强力踹开,绕过前厅,北芷秋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北芷秋醒来已是下午,温暖安静的屋内,几个丫鬟守着,见她醒来,连忙搀扶着她。 “水。”喉咙似枯井般干裂,一开口沙哑难听。 丫鬟手脚利落地倒来一杯温水,流过干裂的喉部,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引得喉咙难受至极,一连咳个不停。 丫鬟赶紧替她顺着背,北芷秋却立马抓住她的手,“宫里什么消息?” 这是府里的小丫鬟,被北芷秋吓得不轻,扑通跪在床前,“长公主,宫里见您和驸马爷未回去面圣,特遣人来问过,总管只说长公主昨夜受了风寒,不能吹风。” “后来宫里便送来了药,还说让长公主您好好养病。” 小丫鬟瑟瑟发抖,生怕说错了话惹了事。 “宫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发生?”北芷秋虚弱地开口,面白如纸。 小丫鬟连忙摇头,“没有。” 北芷秋露出笑意,没有就好,她还有时间。 小丫鬟摸不准主子的心思,又怕说错话,便问:“长公主,您可是有事,需不需要叫总管?” 北芷秋苦笑,她能有什么事,就算有,总管也帮不了她。 她没召唤,总管却自己来了。 北芷秋吃过药,感觉身体好了点儿,便见一姑娘未经通报就进来。 来者不善,不满地盯着她,“长公主,您可知道,主人若是要是帮着他国攻打秋明,不出一年,秋明必改朝换代!” 北芷秋认得她,在无门山庄的时候,有过几面之缘,她叫蕴姑,是慕沉楠身边的人。 到没想到,她还是这幕府的总管。 “哦?”北芷秋淡淡一笑,挑眉,“姑娘的意思,驸马对秋明有二心?” 她说得对,当年的东南角,也有一个与秋明旗鼓相当的大国,可慕沉楠仅用三个月就将它收为萘唔的臣下之国,才有秋明这五年秋明第一大国的称谓。 用一年将秋明改朝换代,说得保守了。 蕴姑不满她淡淡的态度,恶狠狠地看着她,“我就是想告诉你,好好对待主人,不要觉得你是长公主就高人一等。” 可笑! 北芷秋将桌案上的热茶端起,玉手捻起杯盖,轻轻散热,“我怎么对慕沉楠,那是我们的事,犯不着姑娘你来指指点点,但你既然说了我是长公主,就得守规矩,该说的不该说的,还望姑娘掂量一二。” 她是忌惮慕沉楠,却也不能任由人爬到她头上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蕴姑脸色难看至极,她是乡野丫头不通礼仪,却不难出北芷秋的意思,脸上紫一阵青一阵。 北芷秋这回没工夫同她计较,三两句打发了她下去。 她现在不能出门,烈药是当初富生还在宫里的时候研制的,是失败品,吃了只能暂时压制体内的寒气,副作用强烈。 她要想办法打探北明摇那边的变动,只能等她稍微好点。 第78章 他的报复(二) 又过了一天,北芷秋恢复得差不多,喝了最后一碗药,吩咐人准备了马车,披上斗篷就进了宫。 踏进北后步云裳的凤华宫不久,夏荷见她来,福身行礼,“长公主回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北芷秋颔首微笑,“好些了,多谢夏管事念叨。对了,怎么不见母后?” 夏荷身子一顿,有些牵强地笑笑,“娘娘在皇上宫里,长公主您先呆一会儿,老奴这就去给娘娘禀告。” 这几天北芷秋异常敏感,听夏荷一说,莫名地心里一慌。 “夏管事,本宫想见母后,您不用去请,直接带本宫过去就好。”北芷秋起身,向前走几步,又回头看夏荷,“带路吧夏管事。” 夏荷脸上闪过慌乱,“长公主,娘娘说……” “母后说什么?”北芷秋继续向外走去,“说长公主若是回来,千万要拦住她?” 夏荷跟在北芷秋后面,不明白她为何知道。 瞧她的反应,北芷秋又冷上几分,慕沉楠,动手了! “夏管事,你应该知道,如今本宫已是成家之人,来宫里的时日本就不多,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连母后做事都不让做女儿的知道,还真是……” 北芷秋欲言又止,夏荷哪里敢点头,连忙跪下,“长公主,娘娘是怕您身体不好,特意嘱咐奴婢。娘娘视您如己出,您可千万不要误会呀!” “是吗?”北芷秋淡淡朝她看去,“这是出了什么事,让母后这般忧虑?” 夏荷诧异地看她一眼,以往长公主对她此举会不忍,今天她跪在雪地,她怎么无动于衷。 北芷秋已行至院里,回头看夏荷,“夏管事是母后跟前的人,自然是听母后的话,你不说,本宫不好为难你。” “那本宫便出去问,我不信事发突然,母后能一时间堵得住悠悠众口!” 她说完抬步就走,夏荷急了,今天早上出事,距现在不到一个时辰,北后步云裳也没想到北芷秋今天回来,只是匆匆说了一句便离开,下面的人,自是有知道的。 “长公主,二公主出事了!” 北芷秋猛地停住,止不住颤抖,斗篷裹着的手,指甲陷阱肉里。 北明摇出事,人在太后的永乐宫,北芷秋到的时候,北帝正在发火,杯子砸地,声音刺耳。 “孽障,你怎可如此胆大妄为!这会儿你知道错了,还想怎么挽回?” “父皇,儿臣错了,真的不敢了。” 伴着北明摇哀求的声音,北芷秋不顾太监阻拦,猛地闯了进去。 北明摇跪在地上,堂上坐着太后与帝后,左下方,竟坐着舒湛与燕眠锦! 北芷秋进去,在北明摇身边福身行礼,“儿臣见过皇祖母,父皇母后。” 舒湛与燕眠锦也起身对她行礼,北帝还在气头上,还是步云裳先缓过来,小声呵斥,“小芷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太后对她依旧没有好脸色,一开口便阴阳怪气,“嫡长公主能来做什么?不就是怕哀家伤了她这宝贝妹妹!也是,明摇这丫头自幼失去母妃,是跟在长公主身边长大,长公主疼着惯着,不足为奇!” 这话本就是要把火往北芷秋身上引,她这皇祖母,当真是看不惯她! 步云裳愣在那里,又堆起笑容,“太后哪里的话,小芷被臣妾惯坏了,也没个规矩,没让人通报就进来,着实该罚。” 前脚对太后温柔哄着,转脸对北芷秋厉声道:“小芷,还不快跟皇祖母请罪,这次就算太后看在你大病初愈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做母妃的也不能饶了你,请罪后就回幕府,罚你两个月俸禄。” 北芷秋没动作,步云裳如此为她开脱,太后纵横后宫几十年,哪里会由她摆布。 果然,步云裳说完,太后立马变了脸色,“长公主身骄肉贵,哀家哪里敢罚她,倒是皇后你,教了长公主这么些年,竟让她与哀家一点儿不亲近。” 步云裳莞尔一笑,刚想致歉,太后又笑起来,“罢了罢了,哀家老了,不管这些了。长公主想听,便由她去吧。来人,赐坐。” 一个是从万千嫔妃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出来的太后,一个是一入宫便是皇后。 北帝不滥情,一生也只有国三位妃嫔,现今更是只有步云裳一人。 步云裳的心计,在太后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宫人肆意北芷秋入座,北芷秋屈膝行礼,“多谢皇祖母。” 太后朝底下跪着的北明摇扫了一眼,又提醒北帝,“皇帝,可以开始了。” 北帝刚才一直在思量如何处置北明摇,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逆女,先打入天牢,明日送往边疆,三年后不死,再纳入皇籍。” 此言一出,纵使是太后也难以置信,“这……会不会……太过了” 让公主流放边疆,分明置其与死地,哪还有三年后,北明摇平日里嚣张跋扈,但到底是皇室血脉,怎么能说流放就流放。 北帝无奈地摇了摇头,“世子,你来告诉母后,此举也不应该!” 舒湛闻言起身,拱手朝堂上一拜,“回太后,二公主私自协助岩蒙王子逃走,导致王子在途中重伤,如今王子已被岩蒙部落的人救回,用不了多久,岩蒙部落便会来秋明要说法。” “所以,此时将二公主处罚了,一来可以表示对岩蒙部落的歉意,而来,可以堵住天下众口,不给岩蒙部落起兵的机会。” 前世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日子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一转世,北芷秋病好以后,决定要做一个安安分分的古代人。 没想到,有人不让她安分!这就很气人了! 她嘴角扬起,笑得妩媚,“你看,没了你,我能杀人了,我棒不棒?” 他心如刀绞。 “现在,是我不要你了。她走得决绝,连个背影都是仓促的。 北芷秋忽然大吼,“慕容战,你爱我是不是?可你知道什么是爱吗?爱是包容,是谅解,是尊重。不是肆意占有,虐夺,不是自私自利。你懂吗?你不懂,你就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禽兽!”她歇斯底里地骂,喉咙沙哑地失去以往的清脆。 北明摇没了往日的跋扈,点头,“儿臣遵命,多谢 第79章 登门道歉 “我……”燕眠锦弱弱地看了北芷秋一眼,连忙低头。 舒湛本已展开的眉头又拧在一起,“长公主,眠锦虽胆小,可在关键时刻,她是冷静心细的人,并不是您口中那样的人,还请长公主还她清白。” 燕眠锦就是舒湛手里的宝,明明心里知道北芷秋说得对,但绝不能容忍外人欺负她。 宠妻狂魔,莫过如此了。 北芷秋没什么波澜,扬起眉梢看他,“世子说得对,是本宫小人之心了。” 她知道此事是慕沉楠的手笔,即使燕眠锦有心推一把,却不是主谋,说她几句,不过是看不过罢了。 真正的对手,还是慕沉楠。 北芷秋又看向北帝,“父皇,可此事也是几个外族人说说罢了,您又如何会相信这事摇摇做的?兴许有什么隐情呢。” 言罢,太后冷哼一声,不悦地瞧向北芷秋,“看来你这长公主当真是无法无天了,人证物证具在,还想着为二公主开脱!我看明摇这丫头会犯错,你也难辞其咎!” 太后对北芷秋没什么感情,一连把火往她身上引。 北明摇摇了摇头,“太后您明察,姐姐与此事绝无半点关系,是儿臣不懂事……”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大能耐把暗卫骗走。”太后摆明了要扯上北芷秋,“我看是长公主先一步通知暗卫离开,你才能得逞!” 北芷秋不敢相信地扯了扯嘴角,太后对她,竟真的无半点情意。 北帝无奈地看看太后,“母后。” 太后如何看不懂他眼中的深意,虽是不愿,还是闭上了嘴。 北芷秋坐在那里,有些僵硬,北帝看在眼里,微微叹息,“小芷,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事发后,当初保护你和席戈的暗卫已经招认了。” 北帝气愤地朝北明摇看去,“是被这逆女骗走的!这逆女也承认了!” 北芷秋自然知道这事,当初慕沉楠将她掳走后,暗卫就被慕沉楠弄晕了。 可是当初为什么暗卫没有说出北明摇,那些暗卫忠于北帝,即使是当初碍于岩蒙部落的人在,那后来也应该会告知北帝真相,不至于说现在才招认。 “此事……没有挽回的办法了吗?”北芷秋不死心地问北帝。 北帝无奈地摇摇头,要是有办法,他也不可能要把北明摇流放。 “好,儿臣知道了。”北芷秋低头,灿灿牵起嘴角。 慕沉楠做事,怎么会给她留下余地! “那长公主就不要再多说了。”太后漠然开口,“罪女北明摇,流放三年。世子妃燕眠锦发现此事有功,当赏,赐一品夫人爵位。” “好。皇祖母安排便是。”北芷秋深知此事不可能从北帝那里求得请,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看她失望难过的样子,太后莫名地舒心,大方一笑,“长公主说错了,这事是皇帝安排的,你来之前就已经拿下主意了。” 太后像看她向北帝撒泼耍赖,可惜北芷秋并没有。 事已至此,探究是谁的旨意已经没有意义了。 从永乐宫出来,北芷秋先回了一趟富生的住处,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北帝。 北芷秋上前,“儿臣见过父皇。” 北帝看了看她,颔首,“小芷,新婚之夜,你为何会发病?” 宫里一直小心她的病,不可能让她受寒。 北芷秋身子一僵,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其实只是听者有意罢了,北帝想去天牢看看北明摇,无意间路过此地看见她罢了,便想起她的病,问了问。 北芷秋没有答话,北帝瞧着她,她长得很像母亲,都有一双妩媚至极却干净的眼睛。 北帝叹了口气,问她:“小芷,这些日子,你一直在调查慕沉楠?” 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她一直隐秘行事,北帝怎么会知道? “不是他做的。”北帝斩钉截铁地说,“绑架你的人,朕已经查清楚了,父皇向你保证,绝不是他。” 北芷秋不明白北帝为何这样笃定,他既然查清楚了,为何不通知她。 “可是……”北芷秋顿了顿,浅浅一笑,“多谢父皇。” 自己养大的女儿,北帝怎会不了解她,“小芷,此事某后之人另有他人,但绝不是慕沉楠。父皇答应过你母后,好好照顾你。若是慕沉楠做的,父皇怎么会将你交给他。” 他承认,他将北芷秋嫁给慕沉楠是为了江山,但他绝不可能拿女儿的命去赌。 北芷秋y 而后绕过幕府,直接去了无门山庄。 积雪厚厚地盖在山上,掩住了原有的墨绿,陡峭如云的山峰,高高坠下的冰锥,山上的雪下得更大,呼啸着像要把人吞进去。 马车在无门山庄门前停下,几个守卫见她,仿若不认识。 北芷秋举起令牌,毫不怯怕地望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让我进去。” 既是慕沉楠设的局,守卫哪会真的栏她。 回忆着慕沉楠的住处,北芷秋一路绕过许多院子,直走动最后建在悬崖边上的院子。 “站住!” 北芷秋回头,蕴姑正怒气冲冲地赶来,直接拦住她的路。 “让开!”北芷秋没时间和她废话。 慕沉楠不就想玩死她吗,她来了就是! 蕴姑死活不让,高大地挡在门口,恶狠狠瞪着北芷秋。 “把她给我拉开。”北芷秋看向身后候着的几个人。 就知道慕沉楠不会轻而易举地让她进去,她特意从宫里挑了几个高手出来。 几个人瞬间和蕴姑厮打开来,蕴姑身手不弱,和几个高手交手都没有处于下风,但却被缠得离开了门前。 蕴姑一走,北芷秋抓住机会冲进去。 慕沉楠背对着她,高大修长的身躯依旧是一身黑衣,一手挽弓一手执箭。 远处,大大的圆盘上绑着一个呈“大”子形的人,那人被堵上嘴,嘴呜呜艺艺哭喊。 忽然,圆盘高速转动,圆胖上人的衣服颜色与圆盘的颜色混为一体。 慕沉楠勾唇,手上的剪迅速飞出去,紧紧地钉在圆盘上,圆盘越转越快,这一回,慕沉楠拿起数支箭,弹指一挥间,箭雨向圆盘飞去。 北芷秋心脏砰砰砰跳动,慕沉楠还没结束,突然,他将手里的弓一扔,准确无误地扔到架子上。 雪花纷飞,慕沉楠腾空而起,抬手攥住大薅的一角,大薅在雪花中旋转形成了一个圆,大薅的内里,竟藏着无数把尖刀,一瞬间,全部尖刀脱离大薅,向被安排好的飞出去。 北芷秋愣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口,慕沉楠转身,抬手取下眼上的黑布。 他居然蒙了眼睛! 圆盘停下,所有的箭和刀都稳稳地扎在人的周围,离人最近的地方不过半寸! 可人的身上,分毫未伤! 慕沉楠取下身上的大薅往旁边的手下一扔,径直往屋内走去,半点未往北芷秋看来。 “慕沉楠!”北芷秋开口叫他。 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身睨着她,嘲弄一笑,“这是咱们秋明的长公主?长公主高高在上的,怎么有空来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北芷秋朝他走去,顶着他眼里的森寒,朝他一笑,“听说无门山庄的风景不错,特地来瞧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慕沉楠冷哼一声,极具讽刺,“长公主是来看风景的?我还以为长公主身体娇弱,这会儿该在房里养病呢!” 慕沉楠算好了她今日康复,北明摇就在今日出事,这手段,她佩服! “哪里的话。”北芷秋还是堆起笑容,“既是夫妻,就该彼此了解,我也该来看看你住的地方,不是吗?” 夫妻? 呵! 她何时有这样的觉悟! “请便!”慕沉楠没理她,径直走了进去。 第80章 夫妻夫妻 慕沉楠的屋子,从里间推门出去,是没有护栏的回廊。 他的院子就建在悬崖边上,这主屋更是像挂在崖边,慕沉楠长腿跨出去,坐在回廊上,双腿悬在空中。 他身下就是悬崖,尖锐的石尖密密突起,加上霜雪,仿佛千万根绣花针,能扎人于无形。 北芷秋走过去,慕沉楠仿佛没看见一样,仍旧坐在那里,他晃荡的双腿底下,万丈悬崖即使是铺上积雪,依旧是幽怨的深黑,是一张大口能吞人入腹。 仅是一眼,北芷秋就退了回来。 慕沉楠没有回来的趋势,北芷秋也不好叫他,她在新婚之夜给了他难堪,他要不报复回来,他就不是慕沉楠。 凛冽的风雪灌进来,北芷秋牙尖打颤。 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安了窗户,她移步将窗户全部关上,只剩慕沉楠坐的回廊那扇门没关了。 屋子里火盆烧得旺,还能抵抗从门里进来的风。 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和他耗。 北芷秋一直等着,从艳阳高挂等到霞光满天。 慕沉楠终于舍进来,像个移动的冰柱子,全身散发着寒气。 北芷秋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她在屋里,蹲在火盆便才暖和,他坐在寒风肆虐的崖边,像个没事人似的。 北芷秋吐了口气,调整心态向他走去,扬起灿烂的笑容,贴心地为他斟茶。 慕沉楠接过,不扫她一眼。 北芷秋舔了舔嘴唇,“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 北芷秋鸡皮疙瘩瞬间爬满,这话怎么有种跟受气离家的小媳妇求原谅的感觉! 慕沉楠不回答,就当没她这个人一样。 北芷秋也不急,一会儿跟他说说近日街上发生的趣事,一会儿说说公主府的丫鬟又讲了哪些笑话,情真意切时,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慕沉楠却半点不动容,俨然把她当成了空气。 没多久,小厮摆上饭菜,慕沉楠也是径直前去,留她一个人凌乱。 没关系! 北芷秋扬起笑容,跟着慕沉楠过去,“我来吧夫君,你都累了一天了,我给你盛……” 夫君? 慕沉楠脸上难看得可怕。 北芷秋走进,桌上只有一副碗筷,慕沉楠已经在开动吃饭。 无门山庄的人已经知道她来了,都没有给她准备饭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主意。 北芷秋撇了慕沉楠一眼,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当真是牙呲必报! 肚子突然咕咕咕地叫着,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十分响亮。 她一早就来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今夜的饭菜异常香,有素有荤,像只魔爪若有若无地勾着北芷秋的鼻子。 眼看着慕沉楠一碗下肚,北芷秋连忙起身,伸手去接他的碗,“夫君,我给您盛饭。” 慕沉楠终于睨了她一眼,将碗递给她,北芷秋接过,恭恭敬敬地又盛了一碗。 慕沉楠又埋头苦干,丝毫不理会她,又是一阵风灌进来,北芷秋一个激灵,感觉去关了那扇门。 “吃好了吗?“北芷秋见慕沉楠停下碗筷,连忙拿起一旁小厮留下的手帕,递给慕沉楠。 慕沉楠没去接,只冷眼看着她。 北芷秋咬了咬牙,堆起笑脸,拿起帕子在慕沉楠嘴边轻轻擦拭。 “你打算就这样跟我耗着了?”北芷秋觉得慕沉楠吃好了,开口问他。 慕沉楠又走进内屋,睨了她一眼,玩味地看着她,“长公主金枝玉叶,不知道能不能跟在下洗次脚?在下烂泥一滩,还不知道被长公主伺候是个什么滋味。”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尽是嘲笑讥讽。 北芷秋指甲陷进肉里,毫不觉疼痛,“慕沉楠,你不要……” 她停了下来,转而泛起笑意,淡淡地看着他,“好,我给你洗!“ 不就是洗脚吗? 北明摇那一屋子的猫猫狗狗,哪一只不是她洗过的,别说洗脚,接生都可以! 北芷秋打来热水,伏在慕沉楠脚边,轻轻抬起他的脚,为他褪去鞋袜,抬起他得脚放进水里,轻轻按揉着。 她不抬头,自然看不见慕沉楠眼底的寒意。 募地,他一脚踢翻水盆,热水贱得到处都是。 赤足站在北芷秋面前,冷哼一声,“长公主还的思维还真不是我等普通人可以理解的。” 慕沉楠冷笑,“得罪人的时候毫不见留后路,卑躬屈膝道歉的时候也毫不见扭捏,真叫我慕沉楠佩服!” 北芷秋噙着笑,轻轻拍去衣角沾上的水珠,“不洗脚?还有想要我做的吗?” 慕沉楠眼里晦暗不明,突然扬起邪魅性感的笑,“你怎么得罪的我,忘了?” “没忘!” 北芷秋朝他走去,抬手取下发髻上的珠钗。 长发如瀑般垂下,衬得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更为娇嫩,斗篷落地,她瘦弱的身子柔软地靠近,慕沉楠顺势揽过她,她双手抚上他的脸颊。 她躺在床上,慕沉楠欺身过来,握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狠狠道:“早怎么知趣不就好了吗?” “是啊。”北芷秋附和着他,也是一笑。 他伏在她身上,铜色的肌肤,硕健有力的肌肉线条,她双手攀上他平直的肩,附和着他滚烫的吻。 募地,她眼神一狠,雪白纤细的手臂扬起,手持珠钗,朝着他的后颈,猛地插进去。 “嘶!” 慕沉楠皱起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 北芷秋紧紧握住发钗,艰难地从慕沉楠身下起来,随意扯过一旁的衣衫遮住自己。 慕沉楠当真没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北芷秋狠戾地看着他,“慕沉楠,你手段狠辣,冷酷无情,我一个深宫的女子断然不是你的对手。” “上次的事是我误会了你,是我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触犯我的底线,我不管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但是你再犯我的底线,我……” “你的底线?”慕沉楠眯着眼打量她,轻哂一声,“是什么?” 北芷秋手上突然用力,冷冷地看向他,“我的家人。” 慕沉楠脸色扯过几不可察的痛意,眯着眼看她,像是听见一个笑话,“家人?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还有家人?” 身在帝王家,哪里还有家人? 他稍稍抬头,北芷秋跪坐着,他的高度恰好到北芷秋肩窝。 “是!我的家人,你要再敢乱来,像今天对付摇摇一样,我不会放过你!” 慕沉楠讥笑一声,眸子一暗,迅速拉住她的手猛地用力,将她再次牢牢困在身下。 他眼尾扬起笑意,嗓音低沉性感,“你有什么办法,不放过我?” 明明是极具威胁的话,从慕沉楠嘴里吐出来,硬生生染上了轻佻的味道。 北芷秋诧异地看着他,他刚刚明明察觉到了她手里的发钗,居然任由她刺进去,他是有多瞧不起她! 北芷秋低眉自嘲,也对,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用尽心机,费尽心力都解决不了的事,他几天就办好了。 他一个不高兴,就给她惹了这么大的篓子,她哪还能和他斗! “不说话?“慕沉楠挑眉看她,她手上发钗掉了,双手被他钳制在头顶。 北芷秋淡淡一笑,如墨的长发在身后铺开,“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慕沉楠,我可不是温柔的小白兔!” 慕沉楠似没趣地已歪头,“知道了!那又如何?” 北芷秋欲接话,话还没出口,他渐渐压下来,眼里隐隐跃起火星。 北芷秋左右挣扎,“慕沉楠,发钗里有毒!” 是富生研制的剧毒! 慕沉楠停下看她一眼,而后不可一世道:“放心,保证不让你守寡!” 他炽热的气息传遍她全身,大掌在全身游走,北芷秋烫得一阵阵颤栗,天地旋转之间,上方的青纹帐晃动。 她闭眼,附和着他的动作,以后,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床帘拉下,屋里烛光依旧闪着温黄色的光。 屋外暮色四合,大雪纷飞;屋里,灯火摇曳,良宵才刚刚开始! 第81章 叫我落落,慕沉楠(一) 床第间的翻云覆雨,从寒风呼啸到静谧无声。 屋内灯火依旧,北芷秋从梦中惊醒,一张脸惨败得瘆人。 “长公主,我这里有这么可怕,让你次次在我这里做噩梦?” 慕沉楠的声音传来,他坐在矮几旁,睨着她,眼里一片森寒。 矮几上放着些药瓶,想来是去抹药了,她下手狠,他后颈的伤口很深。 只是发簪上抹了剧毒,看慕沉楠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很是奇怪。 北芷秋心里想着,没回答,伸手去够一旁的衣服,放下窗帘,将干净的中衣穿在身上。 慕沉楠没再追问,只是看她这动作,周遭散发着蚀骨的寒意,一双眼冷冷地看向合上的床幔。 久久未见北芷秋出来,慕沉楠眉峰皱起,将窗幔一把掀开,“长公主这是不想见我了?” 北芷秋还未穿好,见他突然出现,一股怒气涌上心口,“慕沉楠,我不是你的奴隶,你不会直接叫我吗?” 北芷秋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怒目铮铮看着他。 他开口就那么难? 慕沉楠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见她发火,嘴唇微微扯动,散着阴霾的眸子仿佛能直接将人吞裂。 可她坐在床上,伸手扯过被角遮住身体的慌乱样子,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虽会伸出爪子挠人,但终究是惹人怜爱多一点。 “这么凶干什么?”慕沉楠长腿随意横搭在床沿,慵懒地往床尾一坐,似笑非笑,“又不是没见过。” 穿个衣服,有必要这么躲着? 北芷秋狠狠剜他一眼,将胸前的被子扯得更高,又别过头去,“你不能随意侮辱我,也是我的底线。” “侮辱?”慕沉楠嗤笑,“长公主管这叫侮辱?” “难道不是吗?慕沉楠,谁跟你说,可以……” 北芷秋顿了下来,成亲之前,慕沉楠说过他无父无母,这时候说个话,无疑是自找苦吃。 想了想,北芷秋一头转进被子,胡乱将衣服套上,腰间的带子一系,又从被子里钻出来,清秀的长发被弄得有些凌乱。 慕沉楠发笑,“长公主这不是挺快的?” 还不是刻意躲着他? 北芷秋目光一狠,猛地拿起枕头给他砸去,“慕沉楠,你是不是非要给我安点罪名你才满意?” 她嘶吼的声音沙哑极了,眼眶微红。 慕沉楠将砸来的枕头猛地按在床上,狠戾地看着她,“北芷秋,我肯让着你,是我开心,愿意哄着你。你偶尔不讲理我就当调情,一直如此,那就是不知好歹。” 他不像她大吼,说出来的话却让北芷秋脊背发凉。 她眼眶是彻底红了,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和他对着干。 她低着头,良久,才慢慢抬头看他,“慕沉楠,我们都相互尊重吧,我不犯你的大忌,你也不要碰我的底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处。”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实在是难受,北芷秋斗不过他,也没力气和他斗,卷缩在一角,扯过被子盖上,打算睡去。 “你这算什么?”慕沉楠又一把扯过她盖好的被子。 真是金枝玉叶,说两句就受不了了。 北芷秋干脆闭上眼睛,转过身不去看他。 慕沉楠冷笑,起身下去没说什么,鹰眼如嗜血般瘆人,他忽然朝她一笑,“长公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您的宝贝妹妹还在天牢,您是不管她了?” 果然,听到他提北明摇,北芷秋猛地坐起来,愤愤地看着他,“慕沉楠,你又想做什么?” 他要再敢对付她的家人,她会疯了似的追杀他! 慕沉楠回到原来的矮几旁,慵懒地坐着,双手枕在颈后向后靠去,眯起眸子睨向她。 忽地一笑,“又?不,长公主,我不需要再做什么,她不是马上就要流放了?” “什么!” 北芷秋瞪大眼睛,疯了一样向他扑来,她一动,身子踉跄几下,无力地跪在地上。 枕着的手猛地一顿,还未起身,就见北芷秋又扑了过来,“慕沉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已经上门跟你道歉了,你给的侮辱我也受了,你还要干什么?” 她红着眼愤怒地看他。 慕沉楠嗤笑,稍微惊讶地看她,“哦?长公主是为救妹妹而来,可是长公主没说呀,这就让在下不好猜了。” 北芷秋光着脚站在他面前,“慕沉楠,你到底要怎样,是你说我自作聪明,要我知趣,我就怪怪的不提你做的事,现在你想反悔了?” 他分明是有意为难她,话是他放的,局是他设的,他能不知道她是来救北明摇? 慕沉楠凝噎,一句话卡在喉咙。 靠! 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所以……”慕沉楠忽然坐起来,“刚刚做噩梦了?” 这是他找的台阶,她如何能不给他下。 “嗯。”北芷秋淡淡开口,“梦见你算计我,算得我家破人亡。” 慕沉楠眼底晦暗不明,抬步走向床边,许是看她语气太过无助,只笑道:“放心,你妹妹不会出事。” “睡觉吧长公主。”慕沉楠朝她招手。 北芷秋愣了会儿,又看他等着,不容拒绝地看她,于是咬牙抬起赤足,即使她努力克制,还是一瘸一拐的,难看极了。 每走一步,身下就痛如割肉,额角布着细细的密汗。 慕沉楠脸色一下子暗沉下去,几步过来,抄起她,嘴里还不依不饶,“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将她放到床上,见北芷秋脸色难看,犹豫道:“那你刚才?” 换衣服磨磨蹭蹭,在看什么? 他一脸认真的看她,北芷秋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脸上迅速爬满绯红,恶狠狠别过头去,“睡觉。” 说是睡觉,北芷秋一点都没有得到舒缓,慕沉楠在身后,双手不安分地揽着她的腰,热气喷洒在她后颈,引得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慕沉楠,你这样……我不习惯。”北芷秋是想让他放开,可是不敢。 慕沉楠却将她锢得更紧,脑袋埋在她后颈,蹭来蹭去,嗓音性感低沉,“那就习惯习惯,慕夫人。” 后三个字他刻意叫的亲昵至极,北芷秋浑身一颤。 第82章 叫我落落,慕沉楠(二) 北芷秋习惯习惯得结果,就是大半夜的睁着眼,脑袋异常清醒。 身后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均匀,揽在腰间的力度也小了许多,北芷秋伸手,轻轻将那条劲健的手臂从腰间挪下去,身体小心翼翼地远离他。 刚脱离他的禁锢,腰间突然又多了一道力,揽住她猛地像身后虐去。 慕沉楠贴过来,重新将她抱在怀里,笑道:“睡觉的时候要老实点,你这样可不乖。” 北芷秋笑不出来,她已经小心极了,慕沉楠这睡眠是有多浅! 北芷秋实在是难以适应,这一夜都在斗智斗勇。 要么假装翻身,再一脚踢向他,却被他抓住脚踝拉回来;要么是假装睡觉不老实,滚过来滚过去,都被他捉住了。 折腾来折腾去,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没有下雪了,身边已经没有慕沉楠的身影。 北芷秋蹑手蹑脚下床。 奇怪! 全身除了有点酸软无力,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舒服,半点疼痛都没有。 玉足插进鞋筒,突然,她愣在那里,娇嫩如雪的皮肤瞬间涨红。 她身上怎么一股子药味! 慕沉楠进来就看见她一手撑着床,一只脚还在床上,像个刚学会下床的小孩。 他斜靠在圆柱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双眼看不出情绪。 北芷秋转身,见他慵懒地靠在哪里,忽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无门山庄没有丫鬟,你又不是不知道。”慕沉楠走过去,看她一脸想逃的样子,不觉发笑。 北芷秋暗暗咬牙,又想起他早早起来,挤出笑容问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什么?”慕沉楠笑着看她,见她笑容收敛,不觉失笑,脸色难看得厉害,“你以为我去给你妹妹求情了?” 大清早的一见面就跟他说个外人! 这长公主当真是不知趣。 不是么? 北芷秋笑笑,倒也没反问他一句,“我觉得你这么早出去,一路上怪冷的,可别受寒了,记得让厨房熬点姜汤,可以驱寒。” 这还差不多! 慕沉楠扬了扬眉梢,坐在她面前的塌上,又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嗤笑,“放心,你丈夫身体好得很,你不会守寡。” 他带着浓浓的轻佻,暧昧地看她。 北芷秋头皮发麻,又不好发作,抬手倒了一杯热茶,也坐在他隔壁的雕花椅上。 慕沉楠懒懒地看她,手指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热茶下肚,浑身瞬间暖和起来,北芷秋淡淡瞥向慕沉楠,见他直勾勾看着自己,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着手里的空杯子。 这男人! 北芷秋堆起笑容,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 茶壶就在两张椅子中间,这男人手长脚长的,他够不着吗? 慕沉楠勾起嘴角,修长的手端茶杯,慢慢品鉴起来。 北芷秋还是不放心北明摇,又不好直接问他,想了想,“慕沉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北芷秋两眼放光,“我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让父皇改变主意,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她求知若渴的眼神让慕沉楠心情大好,邪魅一笑,“不需要你父皇同意,这事主要是岩蒙部落那边麻烦,解决他们就行了。” “……” 北芷秋实在是听不明白,“难道让岩蒙部落主动说放了摇摇?” 嗯,这像是慕沉楠干得出的事。 “我就喜欢你了解我的样子。”慕沉楠得意一笑,妖冶至极。 北芷秋舔了舔嘴角,她没想了解他,也不了解他。 可奈何不了他脸皮厚又自恋啊。 “可是来得及吗?” 北明摇今天早上就要流放,岩蒙虽与秋明相邻,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这里虽是异世,也不至于就有电话什么的吧! “来得及。”慕沉楠斩钉截铁地说,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空了的杯子。 北芷秋心里想抄起杯子给他扔过去,面上堆起笑意,抬手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慕沉楠很是满意地喝了一口,“你妹妹今天早上病了,折腾了太医院上上下下,弄得太后肝儿疼得厉害,北帝哪还不宽限些时日,至少得等到她好了再说吧。” 太后求的情? 北芷秋低眉牵起嘴角,苦涩一笑,“摇摇怎么会这么巧生病,是你做的吧?” 慕沉楠没有否认,只专心品茶。 “那她病好了呢?朝里想的就是在岩蒙发难之前将罪魁祸首处置了,不给他们机会。你这么一来,还是解决不了根本。” 北帝只是不忍在北明摇生病的时候流放,但岩蒙的发难的时候,他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一样的路子。 和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比起来,一个公主实在是微不足道。 慕沉楠忽地一笑,“长公主,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能让我的局被人缴了?” 不可一世! 慕沉楠睨着她,忽然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拥着她像屋里那没有护栏的回廊走去。 打开门,北芷秋冷得猛地抖了下,慕沉楠低眉看她,像是想到什么,又将门一把关上,拥着她往回走。 他整个重量压着,北芷秋咬牙承受,心里将他问候了个遍。 他拥着她走到木架边,臂弯搂着她,伸手拿下挂在木架上的斗篷,雪白的斗篷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地落在她肩上。 慕沉楠伸手,三两下系上带子。 好看是不可能的,北芷秋忍住想自己来的冲动,问他:“这是要去哪?” 他还没跟她说到底怎么解决的呢! “不去哪。”慕沉楠回答,没什么情绪。 北芷秋假意一笑,“那你教教我,这件事是怎么解决的,岩蒙怎么会主动说放了摇摇,难道他们不该借此起兵吗?就算不起兵,也该讨点说法才对。” 这是国家间做事的规律,只要占了理,就算不趁机发难,也会捞点好处。 至于处置了祸首,则属于杀鸡儆猴,借此在各国之间立威。 “长公主,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问?”慕沉楠脸色阴沉得难看。 绕来绕去,不就是为了她那个只会闯祸的妹妹。 她还真是只会在他身上索取,他给她斗篷,她连句情话都没有,无半点涟漪! “……” 北芷秋摸不准她又怎么惹到他了。 她小心翼翼,要喝茶就倒茶,他没长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她也不计较,甚至他要给她披上斗篷,她都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陪笑。 再说了,她不是问了他要去哪,他回答不去哪她才接着问的。 她多懂事! 到底是北芷秋没沉住气,扬起笑容看他,“既然你这么睿智,那你勉为其难地告诉我吧。” 不知道岩蒙为何会按慕沉楠计划的做,她始终不放心。 “信不过我?”慕沉楠眼神越来越凌厉,低头看她。 “这说说的。”北芷秋笑笑,也伸手去够住他的腰,“只是自己了解了原委,就像把东西攥在自己手里,踏实罢了。” “这还差不多。”慕沉楠笑意深邃。 那你倒是告诉她呀! 北芷秋不好催他,只配合着他的力道,往他身上靠去。 慕沉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岩蒙王子席戈之所以会受伤,跟你妹妹没有关系。” 第82章 叫我落落,慕沉楠(三) “什么意思?”北芷秋细眉微邹,抬头看向他俊美的下颚线。 她刚及他胸膛,身体单薄,即使穿上斗篷也显得很瘦弱。 慕沉楠眯起眼角,手臂猛地将她勾过来,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低头含住她粉嫩的唇瓣。 滚烫的气息引得北芷秋身体一僵,火舌卷入,像酷暑照得她全身发烫,北芷秋越是躲避,他眼里的光芒就更加明显。 激烈绵长的吻,良久之后,慕沉楠气息微重地才放开她,嗤笑,低头耳语,“长公主可真是个爱脸红的人。” 北芷秋耳朵根子红得滴血,慕沉楠倒是及时收敛,放开她独自坐在黑漆镂空雕花椅上。 “还记不记得上次跟你说过,岩蒙部落有外族掌权?” “嗯。”这事她记得。 慕沉楠就是利用这点让岩蒙主动借兵。 “岩蒙部落的大王子,是岩蒙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人。”慕沉楠说完又向后靠去,慵懒至极。 “这个外族人曾是岩蒙战功赫赫的人,功高震主,遭到岩蒙大君打压。自然会有所行动,要么就是交出兵权,打消君主顾虑;要么,辅佐一位王子做继承人,继续他的丰功伟绩。” 北芷秋蹙眉,“你是说,这位外族人会选择辅佐大王子?” 慕沉楠颔首,眸子幽深看着她。 “可这说不通。”北芷秋在他旁边坐下,“这位外族人既然这么厉害,又遭到君主质疑打压,他为何没有造反?而这一切和席戈又有什么关系?” 他给的信息太过缭乱,她根本拼凑不起来。 慕沉楠含笑看她一眼,“长公主,不是人人都想做君王的,况且岩蒙大君又不是软柿子,哪能让他说反就反。” “至于席戈……”慕沉楠挑眉,“是岩蒙大王子的亲弟弟,早年对他有救命之恩,两人关系比一般兄弟都要好。” 这话并不惊讶,很好地解释了席戈为何会被盯上。 北芷秋抿了抿唇,“所以说,那位外族人是想通过席戈和大王子绑在一起?那这么说来,岩蒙大王子还是和岩蒙大君一心的?” 慕沉楠即使知道她聪明,也不由得多看她两眼,挑眉欣赏着她,“慕夫人,你确实不错。” 其实要推理出来不难,席戈既心不在朝野,那对外族人的计划便没什么影响,既然他被盯上了,唯一的可能,便是想通过席戈和大王子连起来。 这也恰恰说明了和大王子沟通失败了,才会把视线放到席戈身上,这也能反应大王子和岩蒙大君的立场是一样的。 “那人和大王子交谈失败,这才把眼光放到席戈身上。”慕沉楠勾唇,“可席戈向来听他大哥的,那人没办法,就想着把人带回去,伤了席戈,不过,算是误伤了。” “原来着里面还有这么多勾连。”北芷秋不觉感叹。 “朝野就是这样。”慕沉楠看她的样子,“做君主的怕被人觊觎,做臣子的怕功高震主。” “那你呢?”北芷秋突然抬头看他,“你不做官,也是怕被父皇打压?” 闻言,慕沉楠邪魅地笑起来,“你堂堂长公主下嫁我这平民百姓,不给你打下点城池做聘礼,天下人该说我慕沉楠小气了。” “那就多谢驸马了。”北芷秋扬起笑容,认真说道。 他既如此说了,她便配合。 逢场作戏,雅室调情,耳朵上听听可以,可真要当真,那便是输了。 …… 昨天就没怎么吃饭,加上慕沉楠太能折腾,北芷秋在饭桌上可谓是大杀四方,好吃的不好吃的她都要尝尝。 忽然碗里多出一只鸡腿。 北芷秋愣住,就见慕沉楠极具暧昧的眼神,又坏笑一声,朝她靠过来,“慕夫人多吃点,才有力气。” 你大爷! “咳咳……”北芷秋气得说不出话,恶狠狠瞪他。 相比她的失态,慕沉楠却无辜,一手轻拍她的背,语气正经,“吃饭不要急,没人和你抢。” 这话说的,仿佛刚才那个语气轻佻眼神纵欲的人不是他一样! 北芷秋咬了咬牙,往嘴里扒拉两口,睨向门口憋笑的两守卫。 算了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慕沉楠吃得快,吃完后就坐在那看她,北芷秋低头往嘴里狠狠巴拉,恨不得一碗赶紧下肚。 “不吃菜?”慕沉楠睨着她。 终于见底,北芷秋将碗筷放在桌上,深呼吸一口,“吃饱了。” 慕沉楠抽笑,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眼眸幽幽地显示着不满,过了半响,他站了起来,“你昨天说,要来无门山庄看看?” “什么?”北芷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才知道他说的是昨天她来道歉的时候说的话。 不觉哑语,她昨天就那么一说,谁知道他就当真了。 见北芷秋久久未有动作,慕沉楠眸子一暗,“你不去?你想反悔?” “……” 这可真是太冤枉了。 北芷秋赶紧堆起笑意,披上斗篷朝他走去,“也好,去看看山上的雪景是个什么样子。” 山上下雪的样子和宫廷里真的不一样。 群山附上雪纱,雪停了,山上静谧无声,白雪皑皑似乎在散发着光,亮晶晶的,近处光秃秃的树枝上吊着冰锥,冷得别致。 北芷秋一身红袍,唯有斗篷上的绒毛与雪相似,站在护栏前,长而卷翘的睫毛一合一闭,像两只开扇的蝴蝶。 忽地肩膀上多了点重量,不用想,她也知道这是哪位大爷。 慕沉楠站在她身旁,一身黑色的大袍,像他这个人一样,从头到尾发散着阴戾。 他将她揽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喉结翻滚,“怎么样,是不是比你家那些高墙院落来得舒服?” “嗯。”北芷秋看着远方,不算附和。 这些真是她没见过的风景,前世要么是穷,冬天保暖都是难事,要么富有,富得她没有出去玩de。 这一世宫里管得严,她甚少出来,病了之后,更是连雪景都只能在屋里看。 活了两世,她还是在积雪遍地的殿前看群山渺茫。 北芷秋不觉轻哂,抬头看他棱角分明的下颚,“我们什么时候回幕府?” “想回去?”慕沉楠难得的柔情问她。 “嗯。”想了想,北芷秋又补充道:“山上风景虽好,可总要回家才是。” 况且她是真的很想回宫探探北明摇的情况,万一慕沉楠下手没轻没重,伤了她怎么办。 “明天回去。”慕沉楠笑笑,大手探进她斗篷内。 北芷秋脸色一白,突然,他捉住她纤细的手腕,指腹按在她脉搏处。 “你干什么?”北芷秋狐疑地看他。 “把脉。”慕沉楠干净利落回答,后又坏笑睨着她,“看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还会不会累得睡过去。” “慕、沉、楠!”北芷秋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撕了他! 第84章 叫我落落,慕沉楠(四) “我今天就要回去。”北芷秋挣脱他,转身就走,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慕沉楠睨着她,噙着笑,“怕什么,我不碰你。” 说是不碰她,可一到了床上,他一双手却老实在她身上地窜来窜去,北芷秋忍无可忍,回头瞪着他。 慕沉楠确实一把将她拉过来抱着,下巴贴着她秀发,无奈一笑,”看得到吃不到。” “你脑子里面除了那点东西就没有其他的了?”北芷秋被困在他臂弯,铁笼般强劲的手臂她挣脱不过。 慕沉楠底笑一声,灼热识朦胧模糊的时候,脸上忽然一热,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猛地睁开双眼,就见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在眼前被放大了数倍,正轻轻啃咬着她的唇瓣。 “慕……” 话未出口,慕沉楠已撬开贝齿,火舌长驱直入,在她的领地里辗转游荡。 直到北芷秋感觉到呼吸困难,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狭长的眸子幽暗深邃。 北芷秋抬手往嘴上狠狠抹了一把,狠狠剜他一眼。 慕沉楠眯起眼眸,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可以压地声音,“怎么办慕夫人,我不想忍着。” “慕沉楠,你是不是又想挨一簪子?” 北芷秋是被他得厚脸皮气到了,一时口不择言,说完立马又后悔了,她昨晚伤了他,按他牙呲必报的做事风格,保不齐又怎么算计回来。 慕沉楠却好像没在意这事,眸子跃动的火光愈发明显,募地伏在她身上,灼热的掌温在她全身游走。 北芷秋挣扎不过,忽然的疼痛让她眼里布满水雾,却扬起笑意,“慕沉楠,看来我昨天下手不够狠,我就该多抹点毒,一次性把你毒死了才好。” 闻言,慕沉楠忽地一笑,未停下动作,只气息微重地在她耳边低语,“死在你身上也行。” “无耻……” 话还没说完,就见慕沉楠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只珠钗,是她昨晚刺他的那只! 北芷秋身体猛地一顿,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慕沉楠眯起眼睛,含笑伏在她耳边,“这东西还有毒,你要不要再试试?” “你……”北芷秋瞪大眼睛,看着慕沉楠递过来的珠钗,突然眼神一狠,拿起珠钗往他肩胛骨一刺。 “驸马这么要求,本宫哪有不顺从的道理。” 一个驸马将慕沉楠逗得心花怒放,猛地钳制她的双手,“我就喜欢你这狠辣的样子。” 慕沉楠说他不怕,还当真是不怕,北芷秋从床上醒来,筋疲力尽,却见慕沉楠狭长的眸子正在打量着她。 他活生生地躺在她身边,长臂还搂着她,见她醒来,挑眉,“不惊喜吗?“ 是惊! 那枚簪子抹了剧毒,她还没傻到用一只簪子就能威胁他的程度,所以她用了最毒的毒药。 看她哑口无言,慕沉楠嗤笑一声,“怎么样慕夫人?满意吗?“ 他挑眉,带着浓浓的轻佻。 北芷秋气得脸微微发烫,她像只剥了壳的鸡蛋,不着寸缕,他一手枕在她颈下,一手揽着她,以身体为牢将她困住。 北芷秋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他却像铁钳一样牢固。 慕沉楠眯起眼眸,玩味地看着她,嗓音低沉,“慕夫人,你还没回答我?“ “不想回答。“北芷秋甩了个白眼过去,才发现她嗓音沙哑,又气得想逃。 慕沉楠哪里会让她得逞,还抬手玩弄着她披散的黑发,“慕夫人您这脾气可得改改了!” “慕沉楠!”北芷秋咬牙,“你既然不入朝为官,那就得按律法叫我一声长公主,明白吗?” 被慕沉楠看得实在是屈辱,她索性把脸别到一边。 慕沉楠却突然靠近,“长公主,我要是在床第间都这么叫你,就好像我是你养的男宠一样。” 他忽地扬起坏笑,“听说有不少大富人家闺女好这个,难道你也是……” “没有。”北芷秋想也不想地否认,转眼又觉得没必要解释,细眉微皱。 慕沉楠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别过她后颈,深深一吻,“我知道,慕夫人还是个处……“ 话还未完,慕沉楠突然腹部吃痛,北芷秋面色欲滴血,凶狠地看着他。 “不要叫我慕夫人,我不喜欢。” 慕沉楠噗呲一笑,她明明不是因为他叫慕夫人才打他! 他眯起眼,认真打量他,募地出声,“小芷?“ 北芷秋抬头看他,明白他在叫自己,“不行,你叫我北芷秋吧,小芷是我家长辈叫的。“ 别人也不是不行,只是慕沉楠这种人叫着实在是恶心。 慕沉楠没恼,又似在认真地思考,过一会儿又道:“秋秋……“ 呕…… 北芷秋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秋秋这名字不难听,就是穆晨楠刻意带着得亲昵让她受不了。 慕沉楠得逞地嗤笑,佯装想了想,又道:“阿芷?” 北芷秋一个激灵,猛地看过去,慕沉楠笑着问她:“这个怎么样?” “不怎么样!”北芷秋得脾气忽然就上来了,“我不喜欢这个。” 慕沉楠被弄得没什么兴致,索性将头埋在她肩窝,她不惯抹脂涂粉,却带着淡淡的清香。 莫名地,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塌心,睡意渐浓时,忽而听见一声,“落落。” “什么?”慕沉楠不明所以,抬头看她。 “叫落落吧慕沉楠!”北芷秋浅浅一笑,眉眼柔和。 慕沉楠没觉得这名字有什么特别,但她眼中的光亮让他舒心,他描摹着她的眉骨,“为什么喜欢这个?“ “好听!”北芷秋忍着身体不自觉地颤栗。 “落落?”慕沉楠挑眉,依旧描摹,没再说什么。 北芷秋是真的没有半分力气,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清晨,鸟儿地鸣唱敲打着耳朵,北芷秋睫毛微颤。 “落落……“ 一个声音似从远处传来,北芷秋看不清那人,隐隐约约地见她走来。 “奶奶!“北芷秋兴奋地跑过去,抱住老人。 “落落……” “嗯?”北芷秋笑得很甜,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落落……”声音越来越近,北芷秋猛地醒来,入目是一张放得极大却帅的无法无天的脸。 “慕沉楠,你有病是不是?”北芷秋抬手去打他,突然又咬牙收了回去。 她不能再惹他生气,要是再得罪他,保不齐给她惹出什么祸来。 “落落?” 北芷秋被弄得无脑,嘴上却不想依着他,“你说话呀?一直叫我干什么?” 她试图挣扎着从他怀抱里出来无果,愤然看着他。 “没什么!”慕沉楠笑了笑,“就是练练,顺顺口。” “……” 北芷秋无言以对。 第85章 防身手环(一) 北芷秋手一抬,发现右手手腕上沉甸甸的,仔细一看,婉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手环。 小小的一个,通体泛着暗光,是很自然的金属本来的颜色,环身由三根组成,中间一根较粗,被外面两根极细的缠绕着。 在环身靠近大拇指的位置,有两根树枝样儿的链子往上从两边扣住,在大拇子的位置,有一个暗绿色的宝石,仔细看去,眼形的宝石中间有着针眼般的小孔。 没有那么俗的发亮,倒有些典雅。 北芷秋扬起手,诧异地向慕沉楠看去,“这个是你给戴上的?” “喜欢吗?”慕沉楠噙着笑,又 慕沉楠拉起她的手,翻来翻去打量着,随后扬起不可一世的笑,“我做的手环,就是漂亮!” 北芷秋不以为然,那手环做工是上乘,样式也好看,却配不上他眼里的傲娇样儿。 她敷衍地回了句,“嗯,是不错。谢谢。” 慕沉楠眼底的笑更加深,“那是当然,我花了三个月做的!” “三个月?”北芷秋眼底闪过诧异,扬起手腕,“难道你在北疆三个月就是干这事儿?” 身在战场,他的心是有多大? 她的质问让慕沉楠不太舒服,他猛地将她搂在怀里,又狠狠地在额头上落下个吻,才不紧不慢地道:“这是玄铁,北疆善冶铁,这个手环在哪里打造是最好的。” “再说……”他又嗤笑一声,揉捏着她无骨的手指,“青越那帮莽夫,还不是你丈夫的对手。” 不可一世! 北芷秋懒得去看她,推开他就要起身,慕沉楠却牢牢钳住,眯眼看她做愤愤然的样子。 “这手环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北芷秋又看了看那手环上的暗绿宝石,疑惑地问他。 那宝石上的小孔在外人看来微不可察,可当她靠近打量时,那小孔便清晰可见,张牙舞爪地睨着她。 慕沉楠笑着看她一眼,又缠绕上她那只手腕,拿起来细细打量,“嗯,可以防身的。“ 防身? 北芷秋狐疑地看他,她需要防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人。 北芷秋浅浅一笑,见他轻轻捏着她那只手,抿了抿唇,“慕沉楠,我有事情问你。” 慕沉楠闻言看她一眼,示意她说下去。 “那次游船火灾,和你有没有关系?” 北帝非常笃定说这事他查清楚了,凶手不是慕沉楠,却不肯告诉她凶手是谁。 可从她查到的线索来看,慕沉楠的嫌疑是最大的。 话音刚落北芷秋就收到了一记冷眼,慕沉楠森寒的眼神像刀子一眼打在她身上,“长公主一直在怀疑我?” 北芷秋没有否认,只漠然看他,“不管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既然父皇说了凶手不是你,那我便暂且信你。” 不论是北帝的查探有误还是她自己的线索出了问题,那日游船失火,都不可能是个意外,倘若真凶不是慕沉楠,那这人一定还逍遥法外。 北帝不说,她便自己查。 慕沉楠看着她,如夜深邃的眸子睨不出情绪,忽然长臂将她揽过去,一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再睡会儿。” …… 慕沉楠之后倒也没为难她,没多久就从无门山庄回到了幕府。 按照秋明礼俗,新娘成亲后是要回门的,因着她体寒犯了,慕沉楠又不在府里,这事便一推再推,如今确实不该再推下去了。 今天慕沉楠的脾气出奇的好,她都没怎么费口舌他便同意一起回去。 只是……被揩了顿油。 北帝在处理政务,北芷秋和慕沉楠到的时候,只见到了北后步云裳。 除了和北芷秋耍狠外,北芷秋发现慕沉楠这个人真是懒得可以,从踏进凤华宫,全程都是北芷秋与步云裳在交谈,慕沉楠像个大爷似的慵懒地坐着。 “小芷,成亲这些日子,可有不习惯的地方?”步云裳温柔问她。 “没有。”北芷秋浅浅一笑,“儿臣这些日子一直在学习如何管理后宅,宫里派给的教习嬷嬷教得好,儿臣算是也算是个持家好手了。” 这自然是她搪塞步云裳的借口,他们新婚之夜就撕破了脸,他给她捅了那么大篓子,她哪有时间去学习。 北芷秋朝步云裳温婉一笑,手肘往慕沉楠胸口一拐,眨眼一笑,“驸马您说是不是?” 停了北芷秋说这么多,步云裳倒是想听听看做驸马得如何想,毕竟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小芷从小被本宫惯坏了,说话做事没个分寸,驸马可要多担待担待。”步云裳莞尔一笑,温和地看向慕沉楠。 北芷秋端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余光窥视慕沉楠。 她说了这么久,三分真七分假,差点圆不过来,也该他上场了。 像是知道北芷秋的主意,慕沉楠勾唇,“皇后娘娘说错了,我倒是觉得,落落做事很有分寸呢。” 他大手将根本没有散开的衣领扯了扯,似乎在掩盖什么,似笑非笑睨着她。 那是他不依不饶的索取时,她一个愤怒咬的,留了整整齐齐的两排压印。 北芷秋脸上滚烫滚烫的,警告似的瞪他一眼。 步云裳的关注点可不在他的动作上,不解地看向慕沉楠,“落落?驸马说的是?” “这个是我……” 北芷秋还未说出口,慕沉楠已经含笑回答,“最近皇城里面始兴夫妻之间取名,长公主看别家这样,要我这么叫她,说是加深夫妻感情。” 你、玛! 说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还要给自己加上这么多戏! 这话可把步云裳逗乐了,眉梢舒展,“好啊,你们年轻人就该这样,一个名字而已,你们爱听就好了。” 步云裳是真的为北芷秋开心,她太明白,皇家之女,荣华富贵已是不缺,能得到夫君的怜爱,那才能顺心一生。 从步云裳的宫里出来,北芷秋显然没有出宫的意思,慕沉楠揶揄一声,“长公主这是又不信我?” “……” 北芷秋无语看他,“我去看看摇摇就回去。” 他可真会给她安罪名! “我知道。”慕沉楠没什么好脸色。 那还说她? 慕沉楠依旧是她做了多大事一样,“这不就是不相信我?” 他都说了他会办好,她还是不放心。 “无语。”北芷秋几步向前,将他一个人抛在后面。 第86章 防身手环 (二) 趁着慕沉楠不在府里的空当,北芷秋带着丫鬟来到了言婆的住处。 白天的小玩街尤为热闹,加上刚过年关,言婆家前的小巷也有几个商贩在叫卖。 言婆家的门却紧紧锁着,北芷秋细眉紧蹙,一旁的丫鬟善解人意地朝一旁的摊位大婶一笑。 “大婶,您可知道这家主人去哪了,是这样,我家小姐找他们有点事。” 丫鬟往商贩姑娘的手里塞了点碎银子,那商贩先是一愣,看北芷秋没说什么,这才安心地将银子收起来。 “您说这家主人呐,好像是个老婆婆,听说她家孙子不见了,她也就搬到老家乡下去了。” “搬走了?”北芷秋诧异看她,“那您可知道言婆的老家在哪?” 大婶一愣,手不自觉地往揣着银子的袖子抹去,尴尬一笑,“这,我不知道啊夫人,要不您再打探打探其他的,我兴许知道呢。” 大婶瞧她一脸疑惑的样子,心下一紧,就怕她把银子要回去。 北芷秋倒是没说什么,只朝言婆家紧锁的大门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要把那扇门看出花来。 没过多久北芷秋就带着丫鬟离开了,没找到言婆,那么她该从何处下手? 北芷秋满脑子都在想游船失火案,压根没注意到有人在叫她,等身旁的丫鬟轻声提醒,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燕眠锦在她身后,见她回头,几步小跑往她这边过来,舒湛跟在她身后,双手不自觉地做出怕她摔倒的准备。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北芷秋扶额,燕眠锦已经走到她跟前,“长公主,真巧,在这里遇到您。” 舒湛站在燕眠锦旁边,行礼过后,俨然不准备开口,看北芷秋的眼神却温柔了许多。 也许是当初燕眠锦要他好好和长公主相处,他听进去了。 又或许是舒湛看她已经成亲,不可能再纠缠他了,对她不再像前些年那么恶劣。 “是挺巧的。”北芷秋浅浅一笑,“世子府在安宁街,离小玩街可是有好远得路程呢,看来燕郡主是很喜欢这了。” “是啊。”燕眠锦亲昵朝她一笑,“这小玩街真的可以找到许多好玩的东西,这些年我住在宫里,这一出来,第一次见到那些新奇的玩意儿,阿湛还取消我呢。” 燕眠锦娇羞地看了看舒湛,舒湛宠溺一笑。 “哦?那真是不巧了,本宫已经逛完了,这就回去了。”北芷秋眯眼微笑,双手握住袖炉,交替着取暖。 燕眠锦倒是大方一笑,“无妨,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就图个新鲜罢了,长公主,听说烟花楼来了好些个舞姬,不如我们去那家茶馆看看戏?” 燕眠锦的样子,真像个她闺中的好姐妹,一言一行都彰显着她们的亲密。 “哦?“北芷秋忽然妩媚一笑,不想陪她演这姐妹情深的戏,“可本宫不喜欢这些,郡主的盛情,本宫怕是要辜负了。” 北芷秋的冷淡并没有让燕眠锦退缩,反而眼睛一亮,“既然长公主不喜欢,那我们改日去踏雪寻梅如何?” “郡主好雅致。“一声冷漠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下一刻,北芷秋肩上突然多了道力,慕沉楠朝她挑眉,而后看向燕眠锦,眼神瞬间变凉。 自听到慕沉楠的声音起,燕眠锦双手就不受控制地颤抖,低头不语。 舒湛疑惑地看她一眼,又心疼地握紧她的手,温润地替她解释,“眠锦向往新鲜的风光,热情了些,还请驸马公主不要见怪。” 北芷秋睨着燕眠锦惨败的脸,细眉微邹,听到舒湛的话,扬了扬笑。 “燕郡主确实是热情,巧了,本宫也是个热情的人,今日燕郡主邀请赏梅,本宫虽去不了,但他日,本宫必定也邀你一次。“ 她的笑像烈光打在头上,燕眠锦头皮一麻,总觉得,北芷秋不像是礼尚往来这么简单。 难道她查清楚了? 燕眠锦不敢多想,抬起头,触及到慕沉楠凌厉森严的眸子时,又吓得赶紧低下头,语气紧张,“长公主,驸马爷,眠锦突然有些不适,我们夫妻就先告辞了。” “哦?那郡主可要好好修养,可别出事。”慕沉楠噙着笑,眼底尽是嗜血瘆人。 燕眠锦逃也似的拉着舒湛离开,舒湛看她白着一张脸,焦急地问她,可燕眠锦只是拉着他走。 两人一走,北芷秋便试图挣脱慕沉楠,奈何他却像个铜墙似的岿然不动。 “大街上,你能不能注意点。“北芷秋小声提醒他。 “成亲了,光明正大,怕什么?”慕沉楠丝毫没有放开,“还是说,怕你的老情人看见?” 说道后面一句,他整个语气冷如冰霜。 “呵!”北芷秋冷哼一声,嘲弄道:“看来你无门山庄的探子也不怎么样,你当初调查我的时候,难道没人跟你说,人家瞧不上我吗?” 岂止是瞧不上,当初舒湛连看她都觉得恶心。 “他瞧不上你,你居然敢坚持四年。”慕沉楠一张脸阴沉至极。 北芷秋闻言摆头,唇角带苦,“是啊,四年,好久远。” 好蠢,被骗了整整四年却不自知。 滑落她手上突然吃痛,慕沉楠眼底火气冲天,本就凌厉棱角更是戾气逼人。 完了。 刚出院落,慕沉楠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院里。 蕴姑虚弱地靠在慕沉楠身上,无骨似的贴在他胸膛。 “公主,您怎么了?”似儿往北芷秋的视线瞧去,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北芷秋转头往回走。 似儿不明所以地看急匆匆往回走的北芷秋,“公主,驸马的院落在那边。” “不去了。”北芷秋心里匪付,这个点去,不是坏人好事吗? 似儿哦了一声,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站在她身后。 夜半时分的时候,慕沉楠才回到屋里。 慕沉楠一手搭在她身上,浑浊的气息吐在她颈项。 北芷秋累得无力推开,只调整了睡姿,又打算重新入眠。 “娘……” 北芷秋从半梦半醒中睁眼,清晰地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流过项间,她诧异地转头,看见慕沉楠脸上湿了一片。 “娘……”他又叫了一声,开始不停地抽泣,抱住她不停颤抖。 第87章 慕沉楠的姑姑(一) 这个小气的男人,她又说错话惹到他了。 北芷秋扯了扯笑,道:“我看燕眠锦好像很害怕你,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你倒是关心这个?”慕沉楠眉头皱起,不悦地看她。 “不对。”北芷秋神色收紧,抬目看他,“她是真的很怕你。” 是她掩盖不住的怕。 慕沉楠确实是一身的戾气,远远观着就觉得是个不好惹的,但燕眠锦没必要怕成那个样子。 上次慕沉楠凯旋时,她也是害怕得异常。 “你又在怀疑我。”慕沉楠死死搂住她,力道很深。 她在对付他这件事上还真是执着! 北芷秋却没有了讨好他的意思,漠然看他。 “我在查游船失火这件事。慕沉楠,这事要真是你做的,你就大大方方认了,以你的手段,秋明没人拦得住你,也免了到时候我查出来,大家面上都过不去。“ 游船失火的真凶是谁尚且是个谜,但燕眠锦但是推她下水已是不争的事实,说起来,燕眠锦也算半个仇人。 但她次次见慕沉楠都神色怪异,让人不得不怀疑。 她直截了当的说,本以为慕沉楠会更加生气,却没想到他只是眸子微深,反而邪魅一笑,“落落是怕查到幕后之人是我,还是……你不想幕后之人是我?” “……” 这话听着正常,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太对劲。 算了。 北芷秋没打算他能承认,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有些事情她控制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她也无法改变。 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北芷秋朝一旁的包子摊铺过去,又朝远远跟在后面的丫鬟招手,示意她过来付钱。 老板打包好包子后,没见丫鬟过来,却见身着黑色的长臂伸过。 北芷秋一愣,才见到丫鬟早就不知踪影,不用想,肯定是旁边这位爷干的好事。 慕沉楠冲她挑眉,长臂一伸揽过她。 回到府里,丫鬟解下北芷秋身上的斗篷,正欲伸手给慕沉楠解下时,远远地就遭到了他一记厉色。 丫鬟身子一抖,低下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慕沉楠就站在那里,黑眸睨着北芷秋。 “下去吧。“北芷秋吩咐丫鬟,而后朝他走去,抬起手给他解下来。 慕沉楠这才眉梢微扬,长腿几步跨到塌上,衣角生风。 “欸……你干什么?”北芷秋放好他的大薅,转头就见他拿着刚买好的包子在吃。 她几步走过去夺下他手里的包子,慕沉楠抬头看她,“怎么?不给吃?“ 北芷秋无奈瞥他一眼,“外面这么冷,这包子早就凉了。” “哦?”慕沉楠闻言散着亮光,“落落这是担心我?” “随便你怎么想,你要吃就给你好了。”北芷秋将包子推给他。 慕沉楠却不怀好意地坐到她这一边,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不吃了,我就知道落落担心我。” “慕沉楠!“北芷秋皱着眉头推他,“你能不能注意点!” 大白天的发什么情! 慕沉楠睨着她发笑,北芷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看见屏风后走出来一女子,急得赶紧去推他。 那女子看上去温婉大方,朝她二人走来,就坐在刚才慕沉楠坐过的地方,莞尔一笑,“长公主,身体可好些了?” 北芷秋还记得她,她叫花娘,为她治过伤。 “好多了。“北芷秋尴尬地笑笑,暗暗地使劲揪了把慕沉楠的手臂。 慕沉楠却没有放开的意思,脑袋搭在她肩上,一把揪住北芷秋乱动的手腕,摩挲着她无骨的手指。 两人和花娘间就隔了塌中间的一方矮桌,北芷秋瞬间觉得羞辱不堪。 花娘见怪不怪,见北芷秋不自在的表情,笑了笑,“长公主您别见怪,沉楠这孩子就是这样没规矩,让您见笑了。” 北芷秋诧异看她,又抬头看慕沉楠,慕沉楠眼里淡淡的,北芷秋朝花娘一笑,“您是驸马的……娘亲?” 话落,北芷秋感觉腰间的手臂一紧,差点勒得闭过气,睨去,却见慕沉楠神色如常。 花娘眸子微沉,又抬眼淡淡一笑,“长公主误会了,我是沉楠的姑姑。” 姑姑? 原来成亲那天坐在高堂人是她。 可她成亲这些日子,一直未见慕沉楠的长辈,怎么今日突然就多了个姑姑? 虽是诧异,北芷秋面上还是很自然,“既是这样,本宫也该照礼唤您一声姑姑了。” 北芷秋从慕沉楠手里挣脱手腕,抬手拾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花娘。 慕沉楠不情愿地放开她的手,双臂却不肯离开她的腰,甚至将重量压着他,她纤细的身体几乎承受不住。 但花娘是他亲人,她也不好这个时候发作,就由着他折腾。 花娘欢喜地接过热茶,轻抿一口,笑道:“长公主平易近人,一点儿高高在上的架子都没有,我真替沉楠感到高兴。” “您说笑了。”北芷秋也是有礼地回笑。 “父皇母后从小对我管得严,出嫁就得有做妻子的样子,再说姑姑您如此和蔼,我倒觉得,是我有福份才能嫁到您家来。” 何况,慕沉楠这样手段毒辣的人在身边,她也不敢对他们不平易近人。 “长公主,您可别这么说,沉楠能娶到您,是他的福份。”花娘心里一暖,慈爱地看北芷秋。 “这么多话,今天没事?”北芷秋刚要开口说话,慕沉楠却冷声开口了。 花娘一愣,眸子闪过丝悲凉,又笑了笑,端庄大方地看北芷秋,“沉楠性子就是这样,长公主多担待。” 北芷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抬眼去看慕沉楠,却见他眼里对他这个姑姑并没什么感情,眼里一片漠然。 “无妨无妨。”北芷秋连连摆手,他可不敢说这位大爷得不是。 慕沉楠却是一把搂紧她得腰,漠然地睨着花娘,“要我请你?” 花娘面上有些挂不住,勉强扯了笑,“沉楠,我来看看长公主,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慕沉楠脸色阴沉得厉害,手指揉捏着她细腻的手,一双眼寒气慎人,也不去看她。 花娘笑容僵在脸色,“沉楠,我只是觉得应该和长公主多亲近亲近,毕竟她……“ 第88章 慕沉楠的姑姑(二) 话还未完,慕沉楠眼底一片阴霾,睨着她,“不想走?” 声音冷漠至极,根本不像对家里人的态度。 北芷秋不明所以,慕沉楠这么不给她面子。 花娘脸色难看,却没说什么,只朝北芷秋笑笑,“长公主,我先下去了。” 花娘起身退出去。 香炉里炊烟袅袅,屋子里有陷入可怕的死寂。 北芷秋不知道说什么,想逃,慕沉楠的手臂却一直未松开。 “你不是要吃包子吗,需不需要我拿去给你热热?”北芷秋问他,拿着包子要起身,慕沉楠却手臂一紧,不让她离开。 “是不是想知道?” “什么?”北芷秋诧异看他,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扬了扬笑,“不用了吧。“ 就是和他家里人关系不好而已,她没这么八卦。 慕沉楠眸子暗了暗,却没再说什么。 他靠在她肩上,灼热的气息透过衣衫穿进她身体,渐渐地,他的呼吸变了味儿,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地游荡。 甚至伸手将她的脸别过来,撕咬着她软糯粉嫩的唇。 北芷秋愤愤推他,“慕沉楠,你能不能尊重我?” “怎么没尊重你了?”慕沉楠转而吻着她的脖颈,嗤笑,“那你想怎么尊重,让你主动?” “无耻!”北芷秋被他戏虐的气息弄得一阵不适,闻言手肘一拐,狠狠打在他胸前。 “你真是脑子灌满了精虫!” “既然你这么说了,不给你证实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说完,他手上用力,猛地抄起她。 惊得之中北芷秋慌乱不已,她不是三岁小孩,知道他要干什么,颤声道:“等等,先把包子吃了。” 慕沉楠已经欺身上来,坏笑一声,靠近她耳边,“先吃、你。” 突然,慕沉楠手一扬,屋里各个开着的窗户和门奇迹般砰一声关上。 屋外还是四方莹白。 慕沉楠的体力简直是好得令人发指,北芷秋沙哑着嗓子求饶,可他哪里肯放过她。 上方波动的青幔帐渐渐模糊,北芷秋睫毛微颤,累得不想睁眼。 慕沉楠却意犹未尽,在她身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直到他吃饱喝足才放过她,只伸手将她搂着,一双眼睨不出情绪。 北芷秋幽幽地醒来,嗓子干哑,全身疲惫乏力,慕沉楠正斜眼看她。 他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手指伸进她浓密的长发,轻轻抚着。 北芷秋刚醒过来,惺忪的眼朦朦胧胧,再渐渐地,她看见他古铜色的肌肤,劲健有力的肌肉线条,脸上的轮廓完美流畅,清晰有力,从上到下,一览无余。 两人不过咫尺,只一眼,北芷秋赶紧合上眼睛。 慕沉楠唇角微扬,不着痕迹地往她身上贴去。 北芷秋闭上眼想要睡去,可脑子却异常清醒,今天她刚要去查言婆,她却搬家了,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不得而知。 这条线索断了,她还能从什么地方下手。 满脑子的心事,她哪里还睡得着,想起身出去走走,刚一动身,慕沉楠手臂一手,灼热的气息在她而后,“大晚上想去哪?” 她往他手臂上轻轻一拍,抿了抿唇,“慕沉楠,我饿了,我去吃点东西。” 他闻言松开手,北芷秋扯过床边的衣服穿上,长发如瀑铺着。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北芷秋站在门边片刻,又重新关上门。 这个时候府里的丫鬟都睡了,只有巡逻的侍卫还在,矮桌上还有几个包子,暖炉上热热就能吃。 北芷秋几步走过去,几个包子却不见踪影。 “奇怪!”北芷秋上下扫视一眼,道有人进屋了? “怎么这么久?” 北芷秋心里正怀疑,听见他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慕沉楠走过来,一身白色中衣也被他穿得邪里邪气,为慕沉楠撇里撇气是穿得太暗,现在一看,是她多想了。 “怎么了?”慕沉楠见她受惊的样子,“我这么吓人?你就这么怕我?” “……” 又给她安罪名了,他是一天不找个人定罪就活不了是不是! 北芷秋诧异看他一眼,“你也饿了?” “没饿。”慕沉楠往塌上一坐,“就是太冷了,睡不着。” 呵! 北芷秋嘲弄一声,“你觉得冷?” 屋里炭火烧得那么旺,她一个体寒的人都不觉冷,一个在冰天雪地里坐了整整一下午的人说他冷。 这话哄鬼,鬼都不信! 慕沉楠睨她一眼,懒得和她计较,她一走,整个床上冷得瘆人,他能睡着才怪! 忽而,北芷秋讥笑一声,“行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热乎了再睡吧。” “你不饿了?”慕沉楠抬眼看她。 北芷秋怕他误会,感觉道:“没骗你,我是饿了,打算让厨房做点东西,但现在都三更半夜了,天寒地冻的,就想着算了,对了,你有没有看见我放在桌子上的包子?” 屋里里也没猫猫狗狗的,包子就不翼而飞了。 “我吃了。”慕沉楠回答,忽而想起什么,故意道:“看来皇城里的包子也不怎么样,冷梆梆的,又硬又难吃。” 果然,北芷秋脸色难看,“你该热热,吃凉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北芷秋说到一半,就见慕沉楠黑眸幽深地看她,笑意明显。 北芷秋眼眸一转,又道:“不过你说那东西难吃也对,毕竟是我买回来喂狗的,是难吃了点,不过也难得,你连狗吃的东西也能吃得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过?” “吃什么?狗食?”北芷秋揶揄道:“你一身手段,别人捧着你还差不多,你用得着去吃?” “我还……”慕沉楠忽而停下来,一手将她抄起,“我什么没吃过,就是这长公主的滋、味,最好了。” 慕沉楠将她往床上一丢,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北芷秋慌乱地推他,“慕沉楠,我饿了,我要去吃东西。” 慕沉楠狐疑地睨她一眼,北芷秋知道他肯定不信,又道:“我自己去做,你先睡吧。” 闻言,慕沉楠果然放了她。 北芷秋有些诧异他这么好说话,转瞬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第89章 重新思考关系(一) 北芷秋睨着厨房摆放整齐的食材,半天后,无语地看向慕沉楠。 慕沉楠唇角染着得意,“你开始吧,我也饿了,多做点。” 说完像大爷一样随意找了张椅子,随手拉过来坐着,双手弯曲枕在后颈,慵懒惬意。 “我什么都不会做。”北芷秋无奈看他,先他一步把话抢了,“我可没有骗你,你也说了,我堂堂长公主,怎么可能会做饭。” 慕沉楠摆明了是来厨房蹭饭的,她怎么可能给他做。 慕沉楠倒是没生气,想了想,忽而站起身来,“我带你出去吃。” “诶诶……不好吧,都这么晚了。”北芷秋推着他的手臂,“外面或许都打烊了。” 慕沉楠忽然冲她一笑,“不想看夜晚的小玩街?” 小玩街不同于其他的地方,越是深夜,越是热闹。 北芷秋只是稍微点头,慕沉楠就已经带着她跳出了幕府,她别过头不敢去看底下,小小的脑袋埋在他肩窝。 慕沉楠将她后颈按在身上,唇角微微向上,没多久,北芷秋再次睁眼的时候,见两人站在了楼房的顶上。 底下是万家灯火,小玩街此刻人来人往,街边排列着许多商铺,一字排开,商铺上方点了油灯,家家如此,两旁高大的楼盘灯火通明,将街道照得明亮如昼。 北芷秋见过宫里繁华似锦的景象,也见过贫民窟灾民拥挤的模样,却没见过,一个地方可以繁华,里间却鱼龙混杂,污秽又热闹。 贵族皇权有,穷困潦倒也有。 “不想下去?”慕沉楠在身后环住她的腰肢,也朝底下看去。 北芷秋有些犹豫,“听说这个地方晚上很乱,我们还是不要……” 她还未说完,慕沉楠眸子一暗,搂着腰一跃从高楼上跳下来。 两人旋转落地,北芷秋惊得心脏突突地跳,原本不好意思,但一旁的路人似乎见怪不怪,也没朝他们多看。 小玩街什么人都有,既有出来找乐子的权门贵族,也有千里奔波的外族商人。 慕沉楠找了一个小摊位坐下,老板娘一见有客人来,连忙从火盆边过来,一手拿着抹布。 “哟,这位爷,您看要点什么呀?” 老板娘将桌上的碗筷收起来,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将桌面擦拭两下,拖过一排油脂痕迹。 慕沉楠没说话,面色不是很好,朝一旁的北芷秋看去。 老板娘歉意一笑,这才柔声问北芷秋,“姑娘,您要吃点什么?您别看我这摊位小,在这小玩街可是出了名的好吃。” 许是北芷秋一直低着头,又带着斗篷绒帽,老板娘误以为是慕沉楠买的女人。 北芷秋朝慕沉楠看去,“我随意,你看你想吃什么,反正我不懂。” 慕沉楠这才面色稍和,朝老板那边蓬着热气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那个。” 积雪遍地,老板却只堪堪套着一身白卦,露出两只胳膊,铁勺在热气蓬蓬的锅里舀起,再往一个很大的碗里倒去。 老板娘熟练地接过来,满满的两碗放到桌上,大块大块的肉,一股特别的膻味儿传出来。 北芷秋瞬间脸色惨白,慕沉楠瞧她一眼,将筷子递给她。 她抿了抿唇没接,声音软糯,“要不……你只要一份吧,我……不太饿了。” “怎么?”慕沉楠手在半空愣了下,噙着笑,似在讥讽,又快速收了回去,“长公主嫌弃?也对,你锦衣玉食,怎么会吃这些。” 他的筷子在碗里快速搅拌,热气升起,将他的脸遮出云里雾里的模样。 北芷秋唇瓣微动,“不是,我有点不舒服,你吃就好了。” “呵!”慕沉楠嘲讽一声,抬头见她脸色是真的不好,蹙眉,“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热的。” 慕沉楠眯眼,想着可能是商铺的厨具就在不远处,此处人又多,吵吵闹闹的弄得她头疼。 他伸手,将她的帽子脱下,又抬手伸手夹起一块肉,送到她嘴边。 北芷秋白着脸,手指微微缩紧,刚要张口咬,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摸着胸口,“我能不能不吃……我真的不喜欢。” 那个味道,和前世夏岚送来的食物一样难闻,每次夏岚强迫她看一些变态、杀人时,一旁都会传出这个味道。 她很抗拒,本能的抗拒,明显不是不舒服,慕沉楠眸子一暗,将那块已经凉了的肉送到嘴里,棱角起伏,凌厉得仿佛能将人撕裂。 北芷秋知道她又生气了,却不知道怎么哄他。 她胃里也不舒服,前世的事情她不想再去记起,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但是再闻到这个味道,她还是会本能地退缩。 她静静地坐着,看着慕沉楠吃完一大碗,又将自己的那份端过去吃了。 他未曾说话,连个眼神都未飘来,吃完,他将银两往桌上一扔,砰砰的声音让北芷秋一怔, “吃好了吗?”她问。 慕沉楠这才看她一眼,眸子眯起,“长公主真是不够明智,你这个时候得罪我,当真是做死。” 说到“死”的时候,莫名地,北芷秋感觉他眸子里有不一样的东西,但转瞬即逝。 再看他时,哪还有别样的情绪,只有冷到极致。 “我没有瞧不起,我只是真的不想吃。” 身体本能的真吃不下,她知道他会生气,但是克制不住。 “要不你再带我吃点其他的,你想吃什么我都陪你……” “我吃饱了长公主。”慕沉楠冷漠地开口打断她,“两大碗呢。” 北芷秋语塞,笑道:“那我们回去吧,我明天给你做药茶骨头,你上次……” “不用了。”慕沉楠脸色难看,“我没受伤,也不需要你给我做。” 老板娘虚虚地往这边看来,北芷秋不想闹得大家难看,无奈看慕沉楠一眼。 “那你要我这么做?要不我再点一碗?大婶儿,您再给我一碗吧。” 他怕她生气,葇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软娇嫩。 慕沉楠知道她在讨好,她的手很软很嫩,他反手就能完全握住。 突然就没什么兴趣整她,怒气消了不少,面上却凌厉,“饿着,走了。” 第90章 重新思考关系(二) 慕沉楠一路没再发火,北芷秋却始终不敢大意,一路沉思,却不见慕沉楠已经停下脚步。 等她注意到,自己已经离他有一些距离了,慕沉楠站在那里,一双眸子无波无澜,门口传出的光打在他脸上,立体俊美的脸庞更加冷帅。 他长着一副帅得张扬的容貌,身材修长比例完美,饶是带着强大的生人勿进的气场,依旧吸引了许多姑娘瞧瞧观看。 北芷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几步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湘人馆”几个字大得耀眼。 北芷秋脸色一变,再往下,大门大大敞开,妖艳的姑娘穿着暴露,几乎衣不蔽体,寒冷的天,袒露在外的香肩吸引着无数男人。 慕沉楠早就注意到她过来,她的脸此刻更加白皙,耳朵微微发红,不知怎的,他竟开口,”想不想进去?” 北芷秋一口凉气吸入鼻腔,一时竟忘了他还在生气这事,“我看是你想进去吧?” 她进去做什么,这不是男人喜欢的场所吗? 慕沉楠倒也没脑,唇角微扬,“是。我想进去。” 北芷秋指尖一抖,睫毛眨动两下,扬了扬笑,“那你进去吧,我先回府,你好好玩,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走,手腕却被人捉住,慕沉楠睨着她,黑眸幽深难测。 他看她一会儿,目光幽暗,“陪我进去。” 北芷秋难以置信地看他,没见慕沉楠眼里有报复,他只是微微抿唇,“你跟我进去,我给你讲故事。” 北芷秋搞不懂他又要做什么,戒备看她,“回家讲可以吗?我不喜欢里面那些女孩子。” 又一次,慕沉楠又一次打断他,手掌紧缩将她捏住,“你嫌弃她们?” “……” 北芷秋错愕,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以为这个时候会给他一种她吃醋了的感觉,起码能激起男人内心最原始的占有欲和怜惜。 但他却不耐烦地盯着她,眼里尽是厌恶。 北芷秋焦急想要解释,慕沉楠手上却突然用力,她疼得差点背过气。 “北芷秋,你当真觉得你是嫡长公主就高人一等了?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你北家的天下,倘若你老子管得好,天下哪有那么多纷争,他又何必通过卖女儿来求我?” 他眸子布着冰霜,嗜血阴戾。 他向来眼神凌厉,和人对视仿佛能将人剜杀,他也凶过她,甚至差点将她了结,但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眼神。 仿佛她犯了多大的罪一样。 北芷秋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他,“慕沉楠,你发什么神经?你要去你就去,我不拦着你。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放干净,怎么干净?”慕沉楠突然笑得诡异,“我的嘴碰过什么东西,你忘了?还是说,长公主觉得自己脏,觉得你北家的血液脏。” 北芷秋死死盯着他,街边一些人悄悄往这边打量,低头议论着。 她指甲陷进肉里,好一会儿,才努力压下怒气,垂下眼帘。 “慕沉楠,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也不想与你为敌,你想去玩你就进去,我不管你,也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她说完便走,往旁边的小巷子走去,她受不了旁边那些人的眼光。 下一秒,她被人猛地扯住手臂转过来,将她推倒墙上,慕沉楠双手捏住她的肩,瞳仁可怕地抽缩着,“北芷秋,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真叫人做恶。” 北芷秋挣扎着推他,他突然用力,将她往湘人馆的方向扯。 他力气大得离谱,拖着她轻而易举,北芷秋拼死挣扎,猛地朝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慕沉楠,你就那么想让我难堪吗?你唤我一声长公主,口口声声说我瞧不起人,你可知道这担子有多重。” “嫡长公主逛青楼,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怎么看北氏一族?” 北芷秋胸口上下起伏着,又怕又恨地死死盯着他,嘴里阵阵的血腥味儿。 不知道是她咬得太重,还是北芷秋太歇斯底里,慕沉楠站在那里,没再强行带她走。 北芷秋忽地抽笑,笑得仿佛在嘲笑自己。 “你说得对,我脏,我比楼里的姑娘都脏,她们起码是为了生活,而我,衣食无忧,是为了稳固我北家的政权,我不仅身体脏,心也脏,明知你是个魔鬼我还要舔着脸嫁你!” 她脚步虚浮踉跄,一步一步向小巷更深处,背影消瘦却强行停止脊柱,落寞消沉。 这一次慕沉楠没拦着她,看她消失在黑夜里,说不出的闷,还有痛。 小巷里幽暗寂静,清晰回响着脚步声,北芷秋脚步越来越快,却明显感觉身后有人。 忽地,她提起裙摆开始跑,没几步,身后那人一跃便落到跟前。 “你是谁?”北芷秋呼吸一滞,警惕看他。 “齐御。”对方回他两个字。 “我不认识你。” 齐御回头,面无表情,手里握着一把剑,“是主人叫我来送你。” “慕沉楠?你是他的人?”北芷秋警惕看他,“他让你来送我,去哪?还是说,你是来杀我的?” “送你回幕府。”齐御又补充道:“主人在湘人馆。” 北芷秋稍稍放心,但还是很戒备。 齐御没让开,站在狭小的小巷中间,面色微冷,看她的时候有些不悦,“你惹主人生气了?” 北芷秋愣了会儿,没回答,齐御也没再问,只是厉声告诫她:“若是你再敢招惹主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北芷秋停住脚,回头幽幽道:“你们无门山庄都挺像的。” 她一听下,齐御也停下,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什么?” 北芷秋抽了抽嘴角,“像你们主人,狂妄又不知道尊重人!” 齐御倒是没反驳,仿佛北芷秋骂的不是他一样。 一路跟着北芷秋回府,等她进去后就离开了。 慕沉楠一夜未归,北芷秋也彻夜未眠,她需要重新思考他们的关系。 他能力强手段硬,北帝需要他。 可他太暴烈太难以亲近,她也曾经试图和他亲近过,但他总是一副样子,喜怒无常以自我为中心。 不仅是她,就连北帝,都无法驾驭他,或许,这样用婚事来绑他在秋明,并不是明智之举,甚至是放在秋明的一颗定时炸弹。 第91章 落落,你也给我跳(一) 之后,慕沉楠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府,北芷秋起初担心他又会报复北明摇,一连几天往宫里跑。 北明摇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道慕沉楠当初给她下的什么药,除了发病当天外,她几乎没被折腾,就是气色差了一点。 直到几天后,岩蒙的国书送到了秋明,是岩蒙大君提笔所写,送往秋明时,北帝喜极,当即解了北明摇的禁足。 北芷秋吊着的心才稍稍缓了缓。 慕沉楠之后回来过一次,在她午膳的时候。 她刚想叫他,他却行色匆匆地走了,瞧都未瞧她一眼。 北芷秋低头咬着筷子,若有所思,花娘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摇她,“小芷,你和沉楠,闹别扭了吗?” 起初花娘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这么叫她,北芷秋劝说多次,纠正了好多次她才改了过来。 既然前脚得罪了慕沉楠,那么后脚她就得把花娘讨好。 北芷秋闻言立刻坐好,乖巧一笑,“没事,就是有些小误会而已。” 花娘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排骨,温柔娴熟,看她有些宠溺,“那就好,新婚夫妇哪有不吵架的,等他哪天回来有空了,我帮你说说他。” 北芷秋乖巧地点点头,像个温顺的小媳妇,“好,那就多谢姑姑了,来,您吃菜。” 北芷秋也礼尚往来地给花娘夹菜,这一桌都是她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请教了好些嬷嬷,特意选中了这些菜品,很丰盛。 花娘笑意盈盈地接过去,连连夸她孝顺。 这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北芷秋发现花娘这人极为温柔,下面的人无论犯了什么错,她都是温柔地笑笑,稍微斥责几句。 这可能是无门山庄最和蔼的人了。 幕府除了宫里配给的丫鬟奴才外,还有从无门山庄带出来的一些侍卫,包括蕴姑。 蕴姑目前兼任幕府的总管,其实也就是管管底下人的行为,看不惯的斥责几句,其余的事情,都是管家在操持。 北芷秋除了想着慕沉楠这次会怎么报复她之外,还要想着怎么揪出游船失火案的真凶。 这段日子,她其实过得并不好,一面要担心慕沉楠报复,一面要若无其事地讨好花娘。 所幸慕沉楠并未给她闹出什么事。 北芷秋又回宫探望北明摇,北明摇现在已经到处蹦跶,活脱地像个假小子。 她出嫁后,现在南苑留下的人不多,北后对她这宫里的宫女很好,俸禄规格不仅没少,还在她出嫁之前的基础上添加了些。 似儿见北芷秋回来,激动地一把抱住她,委屈得像个流浪的小孩。 似儿把南苑打理得很好,很她走之前一模一样,连她小时候穿的衣服,都被似儿翻了出来,晾在南苑的院子里。 一眼望去,各种颜色都有,轻纱在空里随风飘扬,花花绿绿的好似织坊这儿开了染坊。 “公主您看,我们几个把您前几年的衣服都拿出来了,全部洗了一遍。”似儿开心地在挂着衣裙的架子下转了一圈。 刚才还哭得伤心,这会儿就像个讨要奖赏的小孩。 北芷秋看她,愈发觉得不让她出宫是正确的,起码,她还能保持原有的天真。 北芷秋想着,等到似儿年满了,就让她出宫过自己的生活。 “公主,您还记不记得,这件是您初见我的时候穿的。”似儿冲她一笑,手上捻着一见宫装的衣角。 “那年您还是个小孩子,我一抬头,就见您穿着这身白衣,我当时看呆了,还不知身份地直勾勾盯着您看,还差点被舒世子给教训了。” 似儿本就是无心说出来,话落才察觉到不该提舒湛的名字,一时紧张慌乱去往北芷秋。 北芷秋先是疑惑她为何突然收敛笑容不讲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在顾虑什么。 不觉发笑,拉起那散发着香味儿的裙子,扯开话题。 揶揄道:“似儿啊似儿,你在这宫里可是出了名的快嘴,要你在南苑好好呆着,你却来做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又和哪个宫的宫女吵架了,躲回来避难了!” “才不是。”似儿鼓着眼睛翘着嘴巴,“我才没有那么小气,再说了,她们可不是我的对手。” 似儿拍了拍胸脯,“放心吧公主,只要有我在这南苑一天,就没人敢动南苑的地位。” 什么地位?后宫第一争辩手的地位? 北芷秋不觉笑了,就似儿这性格这脾气,也不担心她在宫里受欺负。 突然地,北芷秋笑容收敛,疑惑地朝似儿身后的宫装看去。 似儿无脑地看看回头看看,又见北芷秋几步上前,看着那青色的轻纱长裙,不知道在想什么。 “公主,您怎么了?”似儿小声问她。 一眼瞥到那件轻纱的时候,北芷秋脑海里闪过些什么,可是转瞬即逝,很模糊,再看,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似儿以为公主在回忆旧事,于是笑了笑,“这件纱裙是公主您快十四岁那年的夏天做的,那年天特别热,是皇后娘娘亲自给您设计的,您当时很喜欢呢。” 北芷秋自然是记得,那件纱裙很薄,衬得她肤色很好,以至于在后来,她经常会穿着那一身。 北后步云裳当时还为此高兴了好一阵。 可不知为何,北芷秋见到它时,似乎才最近在别的什么地方见到过。 但这些她穿不了的裙子,因为舍不得丢被收在库房,已经许久了,要不是似儿找出来,她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件衣裳。 还在哪里见过? 北芷秋快天黑的时候乘轿回了幕府,她不确定慕沉楠是不是会回来,晚膳时还特意为他添了碗筷。 和以往一样,慕沉楠依旧未归,北芷秋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看到花娘偶尔会对着一角天空叹气。 慕家的事情,她没兴趣知道,或者,她没时间去慢慢了解他们。 照常洗漱过后,北芷秋准备睡觉,可到了床上却始终睡不着,一闭眼就在想究竟谁才是背后凶手。 还有几天白日在南苑见到的青衣,突然闪过的画面是什么。 青衣青衣。 竟在梦里也出现了它的影子。 北芷秋眼帘猛地掀开,是张岱! 是绑架她的那个独眼人张岱! 第92章 落落,你也给我跳(二) 张岱曾经说过,有人出钱买一位无头青衣女子的性命,她在给言婆找那一千两银子时,旁边还有一幅画像。 那画像上的女子,穿得就是她那身青衣纱裙宫装! 北芷秋冒了一身冷汗,手指微微收紧。 原来从开始她就推断错了! 被人用一千两买去性命的,不是顾嫣青,是她自己! 从那时就错了,那么是谁,又是谁要买她性命? 游船案未查明,绑架案又出现了悬疑。 暗黑的夜里,似乎有无数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叫她呼不过气。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她未查到的?背后究竟还隐藏了什么真相? 次日一早,北芷秋匆匆来到言婆家,她家院子还紧锁着。 她命人从外面推开,一眼就发现了墙角跟的大石头。 石头上的字迹已经被抹去,石头之下,依旧是一个大坑,不同往日的是,大坑里放的小箱子比上次打开时要新,似乎重新放了一个。 箱子打开,瓷白的一幅宣纸,她当时未注意,画卷的纸张极好,几乎是权势贵族才会用的纸张。 画像上的青衣女子婀娜多姿,手上拿着一支花,现在瞧来,那幅画笔锋微抖,仿佛执笔之人手不利索。 画像上的就是她,步云裳给她设计的宫装,在市面上不可能有售,再仔细看,会发现左肩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颗小黑点。 那是她从树上摔下来被树枝戳的,一直未褪。 北芷秋全身发凉,死死盯着画像上被撕了头部的女子,不规整的撕边似一把利剑刺着她。 回到幕府,北芷秋将所有的有用的线索都拿到桌面上。 香囊,是慕沉楠送的,她因此怀疑到了慕沉楠头上,可是北帝笃定地说不是慕沉楠,并且他已经查明了。 言婆给的紫夜酱,游船翻修册,恰好证明游船被涂过易燃物质。 青衣画像…… 这一切的线索,冥冥之中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又似乎毫无干系。 还有言婆,北芷秋眯起眼角,手指死死握住桌角,白皙娇嫩的皮肤微微充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线索越来越多,她却陷入分岔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细思之下,北芷秋还是决定回宫一趟 自从成亲,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北帝,每次进宫,北帝都在忙着办理政务,她也没忍心打扰他。 北芷秋站在宏门殿外,静静等候北帝的贴身太监进去通报。 太监出来,朝她恭恭敬敬行礼,“长公主,皇上说近日忙着处理各国建交的事,让您先回去。” 北芷秋蹙眉,“那本宫的信条呢,公公可有交给父皇?” 太监赶紧点头,长公主的话,他哪敢不听啊。 “长公主,小的已经给您进去了,皇上说这件事情您不要猜测,也……也不要怀疑驸马爷。” 太监虚虚地看北芷秋一眼。 太监只知道长公主拿了一张信条和一盒点心交给自己,要他带进去给皇上,但并不知道带的是什么。 不过从皇上的回话来看,长公主和驸马似乎是出了问题,所以不太敢大声答最后这句话。 北芷秋没多大震惊,北帝看似溺爱她无度,但真正遇上事情时,他向来说一不二,她也没抱着多大希望来见他。 但北芷秋依旧在宏门殿的偏殿等着,北帝很忙,她就没打扰,一直等,直到天色渐暗,宏门殿点起宫灯后她才离开。 还未踏进幕府,远远地,就见齐御站在府前,见她下了马车,微微透着不悦。 “主人在湘人馆。”齐御冷冷地抛给她一句话。 北芷秋不明所以,“所以呢?” 慕沉楠在哪和她有什么关系,他只要不给她找麻烦,他愿意去哪就去哪。 齐御挡在她面前,似乎不让她过去,魁梧的身体前一片黑影,“主人让我来带你过去。” 呵! 这回北芷秋被冷得笑了。 慕沉楠逛青楼,还要她陪,她需要她做什么,难道他还需要帮忙吗? “你回去告诉他,他在外面怎么疯我都不管,愿意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北芷秋说罢不去理会他,绕过他打算回府。 “长公主,我提醒你一句,今天你要是惹了主人,你就真的惹到他了。”齐御的声音在身后传来,语气寒冷至极。 北芷秋回眸,对上他冷漠的眼,清冽开口:“如何?” “他会杀了你。” “那就让他来杀我好了。”北芷秋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去。 她不能再毫无原则地惧怕慕沉楠,一味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反倒觉得她好欺负。 北芷秋突然觉得颈上一凉,她身体一顿,齐御的剑反射着月光,照亮了她半张脸和脖颈。 齐御在她身后持着剑,“主人向来说一不二。” 刀架在脖子上,北芷秋愣在原地。 …… 现在正是湘人馆最热闹的时候,形形色色的男人搂着女人,女人只堪堪着衣,女人嬉笑娇嗔,娇羞地靠在男人怀里,任由他们为所欲为,男人哈哈大笑声。 污秽不堪的言语从一踏进门就未停过。 男人们猥琐的目光流转,北芷秋硬着头皮走上二楼。 慕沉楠坐在那里,一周的女人围绕着他,有给他捏肩的,有给他捶腿的,他慵懒地靠在一个女人肩上,手里拿了一坛酒,笑得很欢。 是北芷秋未见过的欢乐。 慕沉楠这人,平日里笑得张狂,眼里不可一世狂傲不羁,似乎一切都在他脚下。 但他从未如此笑过,真心且不带邪气的笑。 北芷秋站在那里,慕沉楠注意到了她,朝她一笑,推开一旁给她喂食的女人,朝她招手。 “落落,过来。” 他醉醺醺的,北芷秋过去,醉意袭了她一身。 真是不仅放荡,还爱酗酒! 女人们不情愿地走开,临走还不满地剜了北芷秋一眼。 慕沉楠衣衫微敞,醉醺醺地朝她怀里靠去。 北芷秋僵硬地任由他靠着,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他抬眼看她,即使是这个角度,她依旧不可方物,他嘴角染笑,又伸手勾上她脖颈,问她:“底下的姑娘好看吗?就中间跳舞的那个。” 他伸手指着,醉得手臂摇晃。 湘人馆呈现天井式构建,一楼中央有很大的圆台,二楼及以上中间空着,能清楚地看着一楼圆台上的美景。 北芷秋朝底下淡淡看一眼,收回目光浅笑,“长得很漂亮。” 慕沉楠不知为何又笑起来,伴着酒味的气息打在她脸上,“是啊,跳得很好看。” 北芷秋未回答,只淡淡笑着。 圆台上的独舞,轻纱随脚步移动而飞扬,裸露在外的胳膊修长白嫩。 许多男人在观看,垂涎欲滴的眼里冉冉盛着欲火,几乎快要爬到那跳舞的女人身上。 慕沉楠伸手捏了下她微红的脸,很软很滑很舒服,“落落,你也给我跳。” 北芷秋震惊地看他。 他疯了? 第93章 画纸的秘密(一) 她怎么可能会去给她跳舞。 “去给我跳个舞,快去。”慕沉楠醉醺醺地催促她,眼底的真诚和他的行为非常不搭。 他醉得不轻,北芷秋叹息一口,“回家吧,回家我给你跳。” 跳个舞而已,比她想办法哄他、给他道歉简单多了。 慕沉楠眯了眯眼,眸子骤冷,“我现在就要看,你去圆台上给我跳。” 他眼里不容抗拒,饶是醉酒,黑眸依旧凌气逼人。 北芷秋平静对上他的眼,嗓音清冽淡然,“慕沉楠,这样有趣吗?” 要她在青楼戏台上跳舞,让无数男人用刚才那样不堪的眼神看她? 这个男人,真是卑劣! 慕沉楠看她一会儿,忽然发笑,离开她怀里向靠在二楼围栏上,一抬腿曲起,长臂搭在上面,身后是歌舞热烈的戏台。 戏台热闹,一个人舞跳完后面人接着上,一个比一个扭得夸张,一个比一个穿得少。 他沉重地垂着头,又抬起来抽笑,“我怎么忘了,长公主这样精贵的人,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有几丝凌乱的发拂在他脸庞,整个人有种狂傲不羁危险的帅。 只是他看来醉得不轻,看她的时候眼里有些惺忪。 北芷秋不想和他争执,她跪坐起来,细臂穿过他腋间,将他扶起来。 慕沉楠很高,她吃力地撑起他,将他手臂搭在肩上,走得歪歪斜斜。 一楼比二楼更加热闹,还有不少人在玩乐,一阵阵的哄闹声传来,暴露的男男女女乱作一堂。 “虎哥,您这不行了吧,我看你这回运气很差啊。”一个粗狂的男音响起。 紧接着又是一个男音,“哎呀,虎哥这回可要把我们的花魁姑娘输光了,您再输,她就要被我们……嘿嘿。” 男人的声音猥琐至极。 “……” 北芷秋扶着慕沉楠,艰难地绕过人群往外走。 忽然,慕沉楠沉重的身体起来,北芷秋身上的重量突然减轻,诧异地看他。 下一秒,她就被他强行拽过去。 “慕沉楠……” 北芷秋吐出几个字,他们已经来到人群堆里。 原来是一些爱赌的人聚在一起,人群中间摆了个长长的大桌子,桌子中间做了两个女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围观的男人搂着女人,不时传出娇媚的声音,色相不堪。 他们玩的是摇色子,那位叫虎哥的已经连连输了好几把,只见桌子上的两个女人身着无几,有一个甚至只剩下了一个红色肚兜。 围观的男人满眼色相,有的甚至大着胆子往女人身上、摸一把。 最后一局打开,那位叫虎哥的胖子又输了,全场瞬间轰动,“脱、脱、脱!” “哎呀,不要急嘛各位爷,我又不是玩不起!”花魁娇柔地抬起手,伸手捏住后背的小带。 在众人的目光下,坐在桌上的女人娇媚地将最后一件红色肚兜也脱了。 花魁欲拒还迎地脱下,气氛更是瞬间燃爆,北芷秋别过眼去,想逃,手腕却被慕沉楠死死捏住。 “你到底走不走?“北芷秋愤然看慕沉楠。 他站着,邪魅冲她一笑。 她语音刚落,那边的花魁已经穿好衣服,众人不禁唏嘘刚才没瞧好。 “欸,这位美人儿是你们新来的姑娘?”一个男人色迷迷地看着北芷秋,转头又色迷迷地看花魁。 花魁扭着水蛇腰过来,上上下下瞧了北芷秋,一旁有人瞬间起哄,“我看啊,今年的花魁要换人了。” “这位美人老子今天包了,谁也不要跟我抢。”一个壮汉突然过来,一把想要搂过北芷秋。 北芷秋连忙地躲开,不悦地看向慕沉楠。 慕沉楠毫无波澜地站在那里,不知道酒醒了没有,眼里一片漠然。 “欸,我说你这小美人还挺辣,这还真对上我的胃口了,来,这是今晚的票子。”壮汉一把银票扔给北芷秋,作势就要抱她。 北芷秋怔怔地望着慕沉楠,他忽然勾起唇角,狭长的眸子似乎在嘲笑。 北芷秋猛地推开扑上来的壮汉,冷冽开口,“我不是这里的人。” 说完她便要离开,壮汉却一把拦在她面前,猥琐油腻,“小美人莫怕,不是这里的也可以陪哥哥玩哦,哥哥可是很会疼你的。” “是吗?”北芷秋突然冷冷看他,“你当真要我?不怕我杀了你?” 她顶着一张瓷白的小脸,一双媚眼仿佛能将人融进去,说着最无情的话,还是让人情不自禁地为她服软。 壮汉像是要把她吞了一样,色相尽露,“小美人要杀了哥哥,你舍得吗?” 壮汉伸出手就要抚上她的脸,北芷秋冷冷地抽了抽嘴角,挂着笑,玉手抬起,将馆住发丝的珠钗取下。 纤细白嫩的葱白玉手,暖光下披散一头的乌丝,鹅颈修长优美,众人的目光中,她朝壮汉笑笑。 慕沉楠在人群之后,胸口说不出的堵塞。 他在气什么,他不知道。 壮汉沉寂在她的美色中,一时未注意,等到脖子上有痛意传来时,眼前那仙女似地白衣姑娘正冷冷地望他。 壮汉瞬间清醒,摸了把脖子,一手地血液流出,“臭娘们儿,你找死……” 壮汉朝北芷秋伸出拳头,北芷秋却是冷然转身,“你没有这个机会。” 她转身地瞬间,壮汉在她身后岿然倒下。 她捏着珠钗,珠钗的尖端被染红,手指纤细白嫩。 女人们一片尖叫便是死寂,楼里的气息瞬间安静下来。 北芷秋刚踏出两步,对面迎上来一位同样穿着暴露的妇女,只是比起楼里的女子,年龄稍显得大些。 “这位姑娘,你伤了我楼里得客人,还是请您给我一个交待。”老鸨脸上挂着笑,说的话也是温柔有加。 可话里话间就是不放北芷秋出去,且带着几个大汉,死死堵住。 北芷秋看她,眉梢微挑,“送我去官府?” 老鸨微微一笑,“我说姑娘呀,你可不知道,这是皇城,是天子住的地方,你杀了人,怎么能走呢。” 老鸨瞧她一眼,收敛神色,看似同情她的样子,压了压声音。 “不过嘛,你这年纪轻轻的来我这地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要是答应我在我这多干几年呢,我就答应你,保你平安……” “这就是凶器了。”北芷秋抬起手,皎白的掌心躺着一直珠钗,“劳烦您交给官爷,顺道看看,该怎么罚我。” 第94章 画纸的秘密(二) 老鸨震脸色大变,又拿起仔细打量,唇瓣颤抖,勉强才朝北芷秋笑笑。 “姑娘那里的话,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您这是自保不小心伤了他,哪里是您的错。” 在这烟花之地,贵族的公子哥送的珠宝不少,她怎么会不认识,那珠钗的工艺,摆明了她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老鸨颤颤巍巍将珠钗还给北芷秋,谄媚笑笑。 “这事儿既然出在我这湘人馆,我就没有撇清的道理,我自会给官爷说清楚,这人呢,我也只会给他就医。姑娘您是来找丈夫的……还是来找姑娘的?” 后两句老鸨把生硬压得极低,她知道,秋明有不少权贵之女好这个。 “把这人送交官府。”北芷秋没回她后面的话。 一点毒而已,没多久就会自己醒来。 老鸨松了口气,直点头说好,而后赶紧逃离她,那珠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搞不好还是个高权人家。 屋里瞬间又恢复闹腾腾的模样。 灯红酒绿的场所,鱼龙混杂的烟花之地,伤了一个人,就如雨滴大海,水花只是片刻,而后便是久久的波澜不惊。 北芷秋冷眼看着,而后抬轿向外走,一步也未作停留。 “主人,要不要追?”齐御直直站立,问前面高大的男人。 慕沉楠望着门口,眼里似乎有什么,闻言收回视线,眸子只剩狠戾漠然,未回答他。 抬步走上二楼,步伐稳健脚步生风,一只手背在身后,气宇威严让人生畏。 齐御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那今年……” “照旧。” 慕沉楠丢给他两个字,长臂推开门,走入布置得与他外表不符的房里。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是今日那白衣斗篷的少女,她扬起手臂的时候,露出的一节手腕很白,他知道,若是握住,肯定细腻得让人不忍心多用了力气。 募地,他牵起嘴角,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慕沉楠又未回府,他的行为透着古怪,北芷秋摸不清楚,也没时间去理他。 他笑得真诚又如何,他乱来放荡又何妨。 她需要的,不过是他的手段和计谋,其余的,她不在乎。 言婆家石头底下的箱子被她带回了府里,北芷秋静坐在塌上,矮桌上摆着言婆的那一千两和画像。 她又派人打探过,周围的邻居都说言婆是受不了失去孙子的打击,搬回老家乡下去了。 北芷秋扯笑,全身冰凉。 言婆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七旬有余,要回老家,却连宝贝孙子留下的银子都未带走! 拿起矮桌上的一锭银子,窗边的光打在银元宝上,泛着冰冷的光,映到她眼里,寒得瘆人。 “小芷在看什么?”温温柔柔得声音传来。 花娘步态优雅地走过来,朝她矮桌上看一眼,手绢掩着嘴笑。 “小芷是长公主,怎么还喜欢这些粗俗的银子呢,你这样的小姑娘,应当喜欢珠宝衣裳的才对。” 北芷秋没想到她回来,急忙放下银子收敛情绪,乖巧地扬了扬笑。 “这是宫里送来,说是给我收拾院子的时候在库房发现的,就给我送来了。” 花娘在塌的对面坐下,捻起一锭银子,温和地笑她,“小姑娘家家的,你那时候就知道攒钱了?” “姑姑!”北芷秋像个被大人嘲笑的小孩儿。 “好了,不笑你了。”花笑着看她,突然拿起那副画像,“唉!好好的一幅画,怎么就被撕坏了?” 花娘将画铺开,惋惜不已。 “当时不小心扯坏了,但得画得还不错就没有仍。”北芷秋笑着解释,手指不自觉收紧。 花娘笑笑,摊开的画像铺在矮桌上。 画纸很白,微微泛着白光,北芷秋目光一滞,连忙起身把临桌的窗子打开。 初春的光还不刺眼,却亮的耀眼,直直地照在画纸上,一方矮桌被照得明亮。 花娘诧异看她,转而担忧,“小芷,天气尚寒,你小心冻着了。” 北芷秋是有点冷,却还能接受,她笑笑,“屋里太闷,打开窗收点光挺好,不然我可要闷得发慌了。” 她的视线在画像的宣纸上流转,眉头微微蹙起。 “你要是觉得屋里闷,那我们就出去散散心,喝喝茶听听曲儿,可好?”花娘关心地问她。 “好。”北芷秋一口答应,又歉意一笑,“不过只能等下次了,我一会儿得回宫看看我妹妹,那丫头啊,最近疯得不成样子,我不放心。” 撒的谎而已,北明摇确实是疯得厉害,听说又偷偷跑出宫,不过被太后逮到了,天天盯着她抄经书。 这么说,不过是出门的借口而已。 送走花娘,北芷秋稍作打扮,穿着粗布衣,交代侍卫暗中保护自己,独自来到小玩街。 小玩街的人各色各异,做什么的都有。 北芷秋走进一家小铺子,铺子很小,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奇异玩意儿,里面也很拥挤。 坐铺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花白的胡子编成了麻花辫,见有人进来,头也未抬。 老头儿支起烟杆,吐出一口白气,“消息一个十两,异玩一个八两,进来避雨五两……” 他忽然两眼放光,扔掉烟杆拿起桌上的钱袋。 “五十两。”北芷秋戴着斗笠,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老头儿拿出银锭狠狠一咬,满意地点点头,挑起眉看她。 北芷秋拿出画卷,打开后将背面向上铺开,“我要知道这是何种纸,产自何处。” 老头儿狐疑地看她一眼,低头眯眼在白花花且被撕了个边的宣纸上细细观看。 北芷秋瞧他几乎快伏在画纸上,问他:“如何?” “不知名字,普通宣纸,秋明不产。” 北芷秋不觉得意外,“那产自哪里?” 老头儿坐会椅子上,叼起烟杆,“消息一个五十两起。” “您这生意,做得可不人道。”北芷秋透着斗篷,冷眼看他。 老头儿呼出一口气,白花花的胡子更加白,斜眼看她,“小姑娘,来之前没打探过我的名头?” 老头伸出手,三指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五十两。”北芷秋将钱袋扔过去,“说完。” “蓝竹所制,工艺一般,下南国中上级纸张,蓝竹未下南国特有,几乎可以断定纸张出自下南国。” 北芷秋身体一怔,下南国? 第95章 被狼围攻(一) 许是北芷秋手上一顿被老头儿瞧见了。 老头儿不满地看她,鼻子冷哼一声,“小丫头来找小老儿做事,既然信不过小老儿,那就不要做这生意。” “拿人钱财替人做事,老头儿你的话很多。”北芷秋将画卷卷起来收好,斗笠长长的轻纱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说完转身出门,裙摆带风。 北芷秋一路向前,募地看见一张长得太过招摇的脸,一身黑衣将他的戾气衬得十足。 慕沉楠刚出湘人馆,修长笔直的身影站着,吸引了无数少女。 在外拉客的姑娘见他,扭着水蛇腰向他靠去,胸口若隐若现地勾勒出线条。 他长得高,一张足以祸国殃民的脸勾着坏笑,顺手揽住女人裸漏的腰,斜斜站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引得那女人娇羞地抬手推他。 北芷秋就站在湘人馆对面,朴素的暗绿色长裙,头顶着一顶同样朴素的斗笠,帘子遮在眼前,眼前的一切都仿佛染上了绿影。 大雪化后的皇城,空气异常的清新,人们已经换下身上厚厚的棉袄,北芷秋的里间却穿着加绒的衣裳。 他送的手环,冷冰冰的锢在她手上。 她淡淡看他一眼,未作停留,转身就走。 他在外风流成性也好,渣天渣地也罢,只要他不惹事,她便足够了。 这场赐婚,牵了多少利益,把着多少真心,她心知,他肚明。 “爷~,快跟我进屋去呀。”裸漏的女人无骨地靠在慕沉楠身上,一双手悄悄朝他探去。 慕沉楠未答话,眸子睨着前方,眼底一片阴霾。 “爷~,让玉儿好好伺候您,玉儿保证让您快活。”女人越来越贴近,身体巴不得黏在他身上。 “拿开。” 触及到的瞬间,慕沉楠终于低头搭理她,眸子似刀锋利。 女人身体一怔,赶紧松开手,还是不甘心地抬头望他的脸,带着哭腔,“爷~,您怎么这么凶,不知道疼人家~” 明明刚才还笑着,这一会儿就变脸了。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小手试图去拉他,突然横过来的手臂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齐御面无表情地横在两人中间,扫过前面两眼挂在慕沉楠身上的暴露女人。 女人想要哭,却看齐御手握剑柄,锋利冰冷的剑露出一截,吓得赶紧走开。 齐御转身,面色微诧,主人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主人,客人还在等您,是否继续?” 慕沉楠刚在酒楼和客人交易得好好的,突然之间瞥了眼外面,便头也不回地跳出窗户追了过来。 “继续。”慕沉楠长腿一跨,脚步生风。 * 北芷秋回了府,换了身衣裳又出了门。 郊外的河边流水潺潺,些许的新芽冒出柳枝,一眼望去,湖边停了一艘船,不少公子佳人相携着,估摸着是去湖上玩乐。 北芷秋身着一身浅蓝色曳地长裙,淡淡朝人群走去。 “见过长公主。” 众人行礼,北芷秋点头微笑,而后看向人群后的素白衣男子,莞尔一笑,“世子,本宫有些事情想跟您请教,还请您跟本宫走一趟。” 燕眠锦诧异地看她,很是疑惑,“长公主,阿湛并没有值得您借鉴的地方,也不是大才子,您是不是……找错人了。“ 燕眠锦说完像是被北芷秋吓到了一样,连忙咬唇颤颤低头,惹得四周的人怪异地看了眼北芷秋。 舒湛也微微皱起眉头,一手拉过燕眠锦,将她护在身后。 北芷秋眼里无波,大方一笑,“燕郡主哪里的话,世子多才能干,连父皇都连连夸赞他年少有为,您放心,本宫就在不远处,您看着就是。” “要是……实在不行,那郡主也一同去。” 北芷秋淡然笑笑,眼瞧着刚才看她的眼神这会儿又转回燕眠锦身上去。 燕眠锦挤出笑容,大方一笑,“是眠锦多虑了,这样,我与众人先上船,阿湛你忙完以后再乘小舟追上。” 北芷秋一句就将她按上了善妒的罪名,众人的目光下,燕眠锦咬着牙也不能丢了气度。 “好。”舒湛将燕眠锦送上船,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才下船。 北芷秋站在柳树下,肩直腰细,长发在颈后绕了个弯后向上馆起,步摇轻晃。 “长公主好一副名嘴,想来眠锦也不会是你的对手。”舒湛在她身旁负手而立,看着远去的船影。 湖面波澜不惊,北芷秋亦是漠然,“世子这是来跟本宫问罪了?” 她真的变了许多,不再因他两句伤人或怀疑的话就面露忧色。 舒湛蹙眉,转头看她,“微臣不是这意思。” “是与不是,世子不必深究。“北芷秋扬起嘴角,“不过嘛,本宫倒是故意的。郡主先话中带刺,本宫也就不客气了。” 她的笑带着挑衅,若有若无地带着别样的情绪。 不知为何,舒湛竟然不自觉一笑,摆了摆头,“你还真是不肯委屈自己。” 北芷秋微笑,葱白如脂的手抬起来,五指修长长纤细,目光深幽。 “谁说不是呢,世子很清楚,本宫向来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人,这人要是真惹骑到本宫头上了,手来斩手,脚来砍脚,毫不眨眼怜惜的。” 远处望去,男人一身白衣,身旁的女孩儿瘦弱,浅蓝色的裙子在微风中飘拂,女孩浅笑的样子很美。 她笑得人畜无害,眼里却一片冰凉,舒湛愣了会儿,“长公主想要说什么?” “我也想知道长公主想要说什么,麻烦也给我听听。” 一声极为冰冷不悦的声音传来。 慕沉楠眼底冰寒,双眼吃人般朝两人走去,睨着北芷秋,“长公主,怎么不说了?” 他怎么来了? 他语气怪异,北芷秋也懒得理他,瞥向一旁的舒湛,“刚才本宫的话,还望世子细品,毕竟本宫活了这些年,这性子可是改不了呢。” 舒湛不知北芷秋到底想说什么,碍于慕沉楠在,他也只能拱手作揖,“微臣牢记,一定不负长公主。” “不负?”慕沉楠勾起嘴角,“怎么个不负法?” 舒湛实在是冤枉,怔怔地望了望慕沉楠,“自然是长公主……” 话还未说完,慕沉楠一脚踹在他胸口,眼底嗜血瘆人。 舒湛远远飞出去,重重地地砸到地面。 “慕沉楠,你做什么?”北芷秋赶紧拽着他的手臂,“还有完没完,你到底发什么疯?” 慕沉楠睨着她,眸子嗜血地眯起,一手将她搂住,手臂向下压着她,另一只手捏着她下巴看躺在地上抽搐的舒湛,“看看你的小白脸,你说我想干什么?“ 他拽着她过去,一脚踩在舒湛胸口,“痛心是不是北芷秋?看他这样你心疼死了是不是?” 第96章 被狼围攻(二) 舒湛一身素白被泥土污染,发丝凌乱,慕沉楠那一脚踹得他胸口一震,艰难开口,“慕公子,我想你有什么误会……” “误会?”慕沉楠又猛地踩下去,捏住下巴的手越收越紧,“长公主,看看你这小白脸,一身书生气息,你就喜欢这种对吗?” 慕沉楠又是一脚,舒湛直接疼得昏死过去。 舒湛亦是习武之人,也算个一等一的高手,却像个柔弱书生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够了。”北芷秋猛地挣扎,惧怕油然而生,“慕沉楠你个疯子,你又发什么疯?” 她怒目铮铮看他,哪有刚才笑得那么灿烂,慕沉楠眼里嗜血,“我在你眼里就是疯子?对,我特么就是疯子,北芷秋你说对了。” 他猛地将她拽起来,一跃腾空,从一处树上跳到另一处,北芷秋死死拽着他。 北芷秋未习武,一路的上脸色惨白。 慕沉楠看她这样,不知是怒还是痛。 她说得对,他慕沉楠就是疯子,他娘是疯子,他也是疯子! 慕沉楠将北芷秋一推,她跌坐在地上,一双眼恶狠狠瞪他。 慕沉楠在她身边蹲下来,抬手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打量一会儿,忽地发笑,“长公主就是长公主,这皮肤细皮嫩肉,怪不得也喜欢小白脸。” “够了慕沉楠。”北芷秋推开他的手,跌撞着起身。 慕沉楠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不够,长公主给我呆了这么一顶绿帽子,我不回报点怎么行?” 北芷秋猛地一怔,戒备着他,语气难压怒气,“你想干什么?” 慕沉楠倏地站起来,猛地靠近她的脸,朝她笑得诡异,“我要杀了你,再把那小白脸杀了,再杀了你全族。” “你敢,慕沉楠你敢!”北芷秋疯了向他扑去,一把扯住他暗黑的领口,“慕沉楠,你要是再敢动我家人,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怕了?”慕沉楠平静看她,像鬼魅般朝她笑,“还不够,上次你还没给我跳舞呢,还不够长公主,远远不够。” 北芷秋怒目视他,手悄悄抬起,而后取下发簪,猛地朝他脖子插去。 “不自量力。”慕沉楠吐出几个字,一把攥住她的手,“你这点手段,简直丢你北氏皇族的人! 北芷秋手腕生疼,此时的慕沉楠和魔鬼没有区别。 慕沉楠忽而发笑,“现在弄死你就没意思了,不如这样,长公主从这里下去,从狼窝给我抱个狼崽回来,我就放过你,放过你家人,如何?” 天色逐渐变暗,慕沉楠一把攥着她来到崖边,北芷秋这才知道他们在山顶,斜坡上怪石林立,天色昏暗也能看见它们张牙舞爪。 狂风乱作,北芷秋双腿忍不住打抖,慕沉楠放开她,往后退去,再转身往回走。 “慕沉楠,是不是只要我从这里下去给你抱个狼崽,你就再也不生事端?” 冷风灌得北芷秋又是一个激灵,牙齿磕磕碰碰不听使唤,红着眼看他。 慕沉楠脚步一顿,又忍不住发笑,“长公主要是给在下抱个狼崽回来……” 北芷秋死死盯着他的背影,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好,我去!把所有你认为我欠你的都换了,我们断得干干净净!” 她放狠话就放成这样,拿着他不在乎的东西威胁人,能起到什么作用? 慕沉楠嘲笑她的无知天真,却又像预感到什么似的,猛地回头。 哪还有那个浅蓝色的身影。 他跑到崖边,灰蒙蒙的天,视线只能见到近处,远处一片黑暗。 脸上、身体上,不知划过多少尖石,身体从矮灌丛上滚过,尖刺扎了一身,她或许命大,或许皮厚,滚到山底是竟然无比清醒。 北芷秋挣扎着爬起来,破烂成条的衣裙被染红,她却感觉不到痛意。 她凭着意识四处打量,看不清,但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 北芷秋猛地回头,四个亮点在黑夜中尤为耀眼。 她摸索着过去,脚步跌跌撞撞,两只狼崽呆在狼窝里,眼睛还是一条线。 北芷秋猛地抱住一只,不管不顾地跑。 忽然,她停住脚步,目光怔怔,抱住小狼崽的手不停地颤抖。 是狼,是狼群! 北芷秋不敢动,山上的狼群虎视眈眈看着她。 她双腿几乎站立不住,唇瓣颤抖,倏地,她吸了口气,丢掉狼崽开始跑。 求生的欲望充斥着她,伤痕斑斑的腿不停向前。 不能死,她不能死! 北芷秋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狼群嗅着血腥的味道,疯狂地朝她袭来。 “不!”北芷秋猛砸在地上,双手撑着不停后退。 一只狼张开血口向她扑来,北芷秋惊慌之中猛地攥住狼的前腿,狼狰狞恐怖朝她张口,疯狂想撕咬。 一只狼开始攻击,无数的狼蜂拥而上,北芷秋全身颤抖。 一只只狼扑来,她猛地摇头,满脸血腥! “奶奶救我!” 北芷秋疯狂地哭喊,猛地睁开眼睛,执起一块石头,猛地砸在狼头上。 “落落,它已经死了。”慕沉楠一把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北芷秋拼命挣脱她的束缚,连连砸着那匹狼,一手的血,一边砸一边疯了喊。 “奶奶救我!” “奶奶救救落落!奶奶救我!” “奶奶……” 砸得累了,北芷秋突然瘫软下来,她身体不停地颤抖,不停抽搐。 满手的血,满地的血,她看着看着,眼前的一张张脸变得熟悉又陌生,狰狞可怕。 奶奶躺在血泊里,浑身的血,拼命推开她,“落落快跑,快跑!她又要抓你回去!” “落落,快跑……” 她拼命点头又拼命摇头,又开始拼命地跑,不敢回头地跑。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她知道奶奶让她跑。 她疯了。 她被姐姐夏岚逼疯了! 她跑向车流中,四周一片喇叭声,她撞到车上,还是不停跑,有人在骂她,有人拿起手机在报警。 忽地一声急刹车震天,她被抛向空中,砸到地面。 她看着,血液从她身上流出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打电话,不明白为什么有红色的热的东西要流走。 她死了,死在车流中。 奶奶也死了,为了帮她逃出来而死。 第97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一) 北芷秋睁开眼睛,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胡动乱窜,只是眼眶的一片猩红和惨白的脸证明着她刚刚在梦里的疯狂。 她爬起来靠在床头,手上脸上伤痕累累。 慕沉楠蹙眉,把温在在暖炉上的药端过来,倒在碗里。 “落落,把药喝了。” 他唤她,是从未有过的温声。 北芷秋稍稍抬眼,像机械一样不自然,杂乱的划痕狰狞地铺在脸上,张牙舞爪,披散的长发衬得小脸越发娇小。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却被她一把打开,也不看他。 这回真惹上这长公主了! 慕沉楠薄唇紧抿,愣着看她好一会儿才有带上弧度,“恨我是不是?把药喝了,你才有力气报复回来。” 他将药碗靠经她唇边,她未动,脸上无半分血色,眼眸向下,偏偏那浓密极黑的睫毛像乌鸦一样盖着,显得尤为不搭。 慕沉楠手抬在那里,也不觉尴尬,深邃的眸子睨不出想法。 好久好久,北芷秋才抬眼,推开他搁在唇边的药碗,一张嘴便是沙哑难听,“慕沉楠,我不欠你。” 慕沉楠手上一顿,扬起一抹苦笑,“是,是我欠你的,我该还。” 北芷秋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右手手腕上的手环,一片死寂。 “慕沉楠,我们和离吧。”北芷秋喃喃开口。 她不能再和他走进,今天他一个不高兴就让她去抱狼崽,搞不好下次就要她做其他的事。 前世那些恐怖的事,真的不能再记起了。 她不能再次自闭! 慕沉楠抬手抚着她脸上长长的伤疤,不管她挣扎,目光幽暗敛起笑意,“不想喝药就算了,我不逼你。” 他起身要走,却听见背后一声从牙缝挤出来的声音。 “我说……和离。” 北芷秋再看他,失焦的眼神重新聚集,似一把无形的刀子扎在他心里。 “落落,不要说气话。”他依旧好脾气,不似往日的暴烈,眸子如漆幽暗。 北芷秋低头,忽地扬笑,“你说的我做了,难不成大名鼎鼎的慕沉楠,竟然输不起?” 慕沉楠没走,剑眉下狭长的眸子睨着她,眸子眯起,“有赌才有输赢,我又没和你赌,那有什么输不起?” 北芷秋怔怔望他,“你什么意思,想不认是吧?我当真了!” 她拼了命去抱狼崽,九死一生,他却风轻云淡地丢给她这样一句。 她举起手,拂起袖子,白皙修长的手臂上,一道道伤疤铺着,有尖石刮的有灌丛划的。 “我从鬼门关回来,这一身伤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消,你却跟我算计!” 许是那些伤疤太多,慕沉楠目光微震,心里突然一虚,竟有些不敢看她,好一会儿才道:“好了好了,这次我玩大了,下次不这么来了,乖乖的把药喝了。” 他把药勺在碗里搅拌一会儿,舀起一勺喂她。 北芷秋别过脸去,脸色难看到极点。 靠! 慕沉楠这时还真拿她没办法,她这细皮嫩肉的,一身的伤看得他无地自容。 他怎么就没防着她真敢下去! 慕沉楠只好耐着性子哄她,“来,乖乖把药喝了,大不了我给你父皇多出点点子,让他多打点江山。” 呵! 北芷秋仿佛听到一个笑话,笑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慕沉楠,你以为你是什么,打个巴掌给颗甜枣,你当我是什么,你的奴隶?” 起初的死寂完全消散,她整个人恢复了以往的强硬。 慕沉楠看她好一会儿,将药碗放下,坐在她床沿,没好气地道:“长公主,我让你抱狼崽你就去,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群狼遍布,你就算路过都会被撕碎。” 瞧瞧,这还怪上她了? 北芷秋冷冷剜她一眼,不想再和他争辩,“夜深了,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说罢也不看他什么脸色,顺势滑倒被子了,蒙着头闭眼睡觉。 突然被子被人掀开,慕沉楠微微不悦,“起来喝药,喝完药我们再睡。” 不然这长公主又得留下病根。 北芷秋恶狠狠看他,见他端着药碗过来,气冲冲一把夺过来,仰头喝得一干二净。 等到在喉咙里发呛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呛得连连咳嗽,几乎要把整个肺部咳出来。 “我说你能不能小心点,你当这是喝水呢。”慕沉楠拍着她的背。 北芷秋呛得面色涨红,眼里布满水雾,不耐烦地白他一眼,“药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走?去哪?”慕沉楠笑着看她,“这是无门山庄,这是我的床,你是我的妻子。” 他靠在她耳边,喉咙上下起伏,嗓音性感低沉。 “哦?无门山庄,起初没注意,我这就走。”北芷秋冷笑,掀开被子就下床。 脚还未落地,慕沉楠一把将她推回床上,“落落,你知道的,我这人耐性不好,别惹我。” 他说完扯过被子将她盖上,嘴里埋怨,“盖好了,长公主就是长公主,一会儿受冻了可又得怪我。” 北芷秋被困在被子里,手脚并用踢着,不满地吼他,“慕沉楠!” 慕沉楠被她踢得不耐烦,眸子瘆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北芷秋不想看他,一步踏下床,这婚事绝不能要了! “你再敢走一步,我要你秋明……” 又来! 北芷秋回头,恨不得立马将他错骨扬灰,“慕沉楠,你就剩这么点本事是不是?三番五次用这个来威胁我!” 北芷秋死死盯着他。 慕沉楠坐在床上,募地朝她冷笑,“就是这点本事,也要你动弹不得,我若要变着花样儿来,你还能这么跟我说话?” “疯子,无耻,下三滥!”北芷秋眼里簇火,猛地朝他扑去。 身上的伤口裂开,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跌倒在地。 “说了不要乱来,非要动。”慕沉楠扶着她,一身的冰凉通过掌心传到身上,弄得他身体一怔。 北芷秋想要推开他,身体的疼痛却牵扯着,只能有气无力瞪他。 “慕沉楠你真的够了,你我滚我就滚了,要狼崽我给你抱了,你还要怎样?要是真动起真格,秋明万千子弟,大不了玉石……” “我想和你在一起!”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第98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二) 慕沉楠攥住她手腕,大掌传出灼热的温度,没有轻佻,没有玩味,只剩一双眼深邃炯炯望她。 北芷秋先是一愣,而后使劲挣脱他,“不需要。” 再在一起,她命都没了! 慕沉楠似乎没怎么用力,她稍稍一挣就离开,不顾疼痛头也不回地走,气冲冲拉开门。 不动。 再推,还是不动! “慕沉楠!”北芷秋压抑着怒火,“你闹够了没有?放我出去!” 慕沉楠看她铁了心要走的样子,眸子漆黑,带着些许的疲惫,不觉自嘲,“你觉得我在闹?” 不是吗? 北芷秋被他的样子怔了会儿,又无趣地看他,“慕沉楠,你这副样子才叫人作恶!” 他前脚要她在青楼跳舞,后脚要她滚下山抱狼崽。 这回更绝了,要和她在一起!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慕沉楠不知道在想什么,募地弯起嘴角,一身掩盖不住的桀骜邪气,“怪不得人人都说长公主聪慧,我这样深情都没有骗过你。” 他执起茶壶,动作干脆地倒上一杯茶,转动着茶杯,又邪戾又帅气。 “真够无聊。”北芷秋白他一眼。 慕沉楠坏笑一声,仰头,一杯茶喝下,眸子漆黑地看她。 确实够无聊的。 “既然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可能真心待人,那就要知道,你于我没什么不同,要是得罪了我,我的报复你就得受着。” 又来了! 北芷秋简直要疯了,偏偏慕沉楠还在那勾着唇笑。 “干什么?”北芷秋没好气地看他。 他下巴动来动去什么意思? “睡觉!”慕沉楠薄唇微动,说话硬邦邦的,“以往的事就算了,我不计较了也不追究。” 什么! “呵!”北芷秋不给他服都不行了,“慕沉楠,我发现你这人不仅是手段残忍粗暴,连这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 她先前的强硬离去不容抗拒,这会儿又态度转变欲擒故纵,不过是转瞬,她就将情绪调整过来。 果然,她无论何时都对他心怀算计。 不需要,她的确不需要! 慕沉楠二郎腿一翘,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扳指,勾起嘴角,“看来长公主还挺了解我,那就不要废话,过来睡觉!” 北芷秋白他一眼,转身就走,出不去就算了,大不了睡地上。 刚走出几步,两臂牢牢贴住身体,身体忽然像被捆绑了一样,而后被猛地拉着往后退。 转瞬间,她重重落到床上,身下还枕着一条手臂。 慕沉楠揽着他,将她禁锢在自己的领地。 北芷秋两臂像粘了胶水似的,怎么都挣脱不了,抬眸愤愤然盯着慕沉楠,“你给我做了什么?” 慕沉楠将被子给她盖上,忽地收手,北芷秋终于能动弹,转身就要逃。 慕沉楠伸过手来,北芷秋不悦别过头去,却忽然发现他手心有一根细细的银丝。 “这是什么?”北芷秋捻起银丝,细细的,不足发丝粗,却比发丝还柔软。 难道就是这东西将她禁锢了? 慕沉楠挑眉看她,显然是知道她的想法。 果然,北芷秋又开始挣扎,慕沉楠突然手一压,俯身将她压住。 北芷秋睁大眼睛,猛地看着越逼越近的眸子,左右挣扎,“慕沉楠,我浑身是伤,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动我!” 慕沉楠目光暗沉,北芷秋正以为他要做什么,惊得赶紧推他,他却眯起眸子,低头含、住她软糯的唇。 触感冰凉一片,慕沉楠呼吸一滞,动作减轻了许多,情到深处,双手却不自觉地在她身上游走。 “慕沉楠!”北芷秋猛地将他推开,“你管不住自己就不要睡在这儿!” 慕沉楠邪魅一笑,将她锢在怀里,“放心,我对满身是药味儿的女人不感兴趣。” 北芷秋挣脱不了,索性乖乖地任由他抱着,身体却不由得发麻。 “那你去找湘人馆那些全身发香的女人啊,又听话又惹人爱,赖着我干嘛。“北芷秋没好气回他。 她白皙的小脸被划伤了,反而有些惹人怜爱,慕沉楠轻轻在她额间啄了下,靠在她耳边,“落落,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吃醋。” “不要脸!”北芷秋恶狠狠剜他一眼。 这一夜,北芷秋浑身不适应,发至内心的不适应。 慕沉楠说得对,他就用这一招就锁住了她的咽喉,所以他几次威胁下来,她不得不低头。 要走,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台阶而已。 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均匀,北芷秋知道,他呼吸极浅,几乎她每次翻身他都能醒过来。 慕沉楠身边绝对不能再呆下去,可她不能冲动,她要光明正大的和离,还要慕沉楠不迁怒秋明。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慕沉楠的身影,北芷秋小心翼翼地下床,穿着中衣去外物。 慕沉楠坐在塌上,见她过来,将她拉过来,长臂一伸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大掌伏在她无骨的小手上玩弄着。 北芷秋瞧着他搁在腰间的手,胃里莫名地恶心,勉强和蔼地看他,“我用了早膳就回府。” 闻言,慕沉楠稍用力捏了一把,“慌什么,这也是你的家,吃穿不差幕府,亏待不了你这长公主。” 现在只要是慕沉楠碰过的地方,北芷秋都觉得脏。 她勉强换了个姿势,顺势抽回手,“我有事情要处理,需要回去。” 慕沉楠却不肯放过她,紧贴在她背部。 闻言,揽住她的手一紧,黑眸森寒,忽然将她转过来对着自己,“什么事这么着急,想回去看你那小白脸,你就这么担心他的伤?” “……” 一大早的又想吵架。 北芷秋压抑着火气,但说话还是不自觉带着火,“慕沉楠,你做事能不能带点脑子,我要出去偷人我能在人家世子妃看见的地方?还是巴不得我给你戴顶绿帽子?” 就这脑子,真不知道他那些战绩怎么来的。 “你是说……”慕沉楠眸子一眯,瞬间明白了他的冲动,立刻转而狐疑看她,“那你没事找舒湛做什么?” 这倒反应挺快,够奸诈的! “查案。”北芷秋冷冷地甩了连个字给他。 第99章 邪到骨子里 没有她预感中的那样漠然,慕沉楠只是看着她,低声笑笑。 “落落公主,你就单刀匹马地去见你怀疑的人,还是说,你觉得舒湛就这样会承认?” 就知道他嘴里没什么好话。 北芷秋看她一眼,“我打算找人绑架了燕眠锦,舒湛既然那么在乎她,应该会露出马脚。” 所以才会将他们分开。 不过还没实行,就被这个男人给破坏了。 慕沉楠在她眼神里触了霉头,薄唇微微放平,他那时候又不是故意的,转眼又扬起弧度嗤笑,“落落,你这种方法太天真了……” 话还未完,北芷秋一记冷眼过来,慕沉楠顿了下,随即失笑,喉咙不自然地滚动。 慕沉楠轻咳一声,“做事就得做得绝对,盲目的试探只会打草惊蛇,若是我,你已经没有办法再查出任何蛛丝马迹了。” 狂傲自大! 北芷秋心里鄙夷,继而亮眼忽闪忽闪地看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对舒湛来说,燕眠锦是最重要的,只要引得舒湛露出破绽,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真凶。 慕沉楠声音低下来,微微染着怒意,“长公主真是物尽其用,还真是只会压榨我。” 不然拿他来干吗? 北芷秋挑眉,双臂勾上他后颈,浅浅的梨涡酝酿着万千甜美。 慕沉楠瞬间浑身僵硬,俊俏的脸庞绷得直直地,一把攥住她不安分的手,“长公主,你能不能有点分寸,这个时候勾引我,你有这么急吗?” 说完火急火燎地将她推开,独自坐在矮桌的另一侧塌上,一张脸阴沉得厉害。 “……” 其实她就是想说点好话而已! 北芷秋一人坐在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眸子微漾,“没事,皮外伤而已。” 慕沉楠一张脸简直不能再黑了,这个女人,表面笑得像花儿一样,实际上时时都在算计他。 北芷秋见他突然不说话,心底一沉,说实话她确实是不想他抱着才这么做,就是不知道慕沉楠会怎么想。 想了会儿,北芷秋笑笑,厚着脸皮扯开话题,“这么说,你呆在山庄有事?” 慕沉楠眯眼看她,顿时明白她在讨好,那仅存的一点闷气荡然无存。 “无事。” 他能在这里有什么事,昨天不过是看她一路发疯,无门山庄近便带她回来了。 “那我们回去……” 绕来绕去,她还是这点儿目的,绑架案这件事不能再拖。 舒湛不是傻子,昨日她几乎快挑明了,她必须快点行动,才不至于让对方做足了准备。 慕沉楠微搭,只转动这扳指,北芷秋细细看去,那扳指乌黑发亮,款式不错但做工极为粗糙,甚至还有些裂纹。 就在北芷秋快要把他那扳指看出个洞来时,慕沉楠终于抬头看她。 他站起身来坐到她旁边,高挑匀称的身材罩着她,声音暧昧,“先不急着回去,还有事未做。” 他炙热的呼吸打在身后,北芷秋心里大叫不好,“我真的不行……” 虽然伤口不深,碰到还是会痛的。 慕沉楠抬起眼不满地皱眉,“长公主,你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污浊?” 搞错了,北芷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他这么过来,不让人多想是不可能的。 慕沉楠拾起她右手,轻轻转动着上面的手环,修长的手指摁在手环上,极为细小的一声机械跳动的声音,要不是屋里安静,根本听不见。 北芷秋这才发现,手环上有一颗极为奇巧的开关。 “看懂了吗?” “啊?”北芷秋诧异看他,“看懂了,这是?” “手环上这个是总开关,打开以后就可以当武器使用。” 慕沉楠把手环的开关摁下以后,又在她食指上带着的指环前轻轻一摩挲。 “砰。” 倏地,对面摆着的花瓶瞬间破碎。 北芷秋目瞪口呆,仔细看着手上的指环,墨绿色的宝石上的小孔几不可察,一条同样细小的柔丝从指环的小孔发出,打破花瓶后牢牢钉进圆柱。 一条细细的柔丝在她手上和圆柱间,但他轻轻把着她的手一拉,对面的圆柱瞬间破开。 慕沉楠轻轻靠着指环背面的手指松开,那细丝瞬间断裂,无影无踪,北芷秋愣愣地坐着。 慕沉楠瞧她难以置信的样子,满意地邪魅一笑,扬起身后向后倒去。 “下次你有人欺负你,你都不用靠近他,他就没命了,我慕沉楠的女人,不能这么弱。” 没听到想象中崇拜的声音,抬眼往她,“吓傻了?” 北芷秋平静看他,挡不住的疑惑,“所以,手环是存细丝的地方,是从指环上的墨绿色宝石上发出去的?” 慕沉楠舔了舔后牙槽,“长公主,你关注的地方真是奇特,真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揣测的。” “……” 阴阳怪气。 北芷秋朝他看去,慕沉楠眸子暗沉深幽,不满地睨着她,姿态慵懒又狂妄。 这家伙,邪到骨子里了。 “据我所知,西陆上各国的武器世家都没有这样的武器。”北芷秋仔细看他,”那你家师是?” 倘若西陆上有哪国有这样的宝贝,秋明哪有如今的地位。 这摆明了是在赞扬他的厉害,可慕沉楠半点自豪感都没有,低笑一声,似在嘲讽,摸着她细腻的下巴。 “你看你呀,长得这么好看,又高贵不可攀,从小学习任何东西都有人教,自然不知道,天下有些人是连师傅都请不起的。” 是了,他说的对,她确实是干什么都有人教,每天一大堆人守着她,她只要稍微磕着碰着了,立马有人出来教她下次该怎么做。 北芷秋睨着他,心里竟莫名地有些发酸。 她忽然记起来,慕沉楠说他一个大男人给女人试过香,说过有的人从小要和野狗抢食才能活下去。 “你小时候……”北芷秋抿了抿唇,“是不是过得……太自由了,凭你这性子,应该没有人能管得住你吧?” 她终究没有问出来,随即一副轻松自然的揶揄。 慕沉楠定定看着她,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怎么那么惹人爱呢,她明明要问他是不是从小过得太惨,但又怕伤着他自尊,硬生生吞回去了。 可他这种人,自尊早就没了,早就不知道自尊为何物,哪会被她两句话就伤到。 第100章 谁是凶手 北芷秋被他莫名其妙的眼神地盯着,头皮一片发麻,想逃又觉得不好。 慕沉楠朝她一笑,忽地躺下来,头枕着她的腿,健壮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肢,不能再亲昵的姿态。 “你丈夫小时候什么都做过……比如你手腕上这东西,就是我无师自通的,识字什么的,也是我想办法学的,怎么样,你丈夫不错吧。” 玛德! 他还真不想让她知道,多伤自尊! 好吧,她那点顾及消失不见。 “嗯,你这脸皮厚也是无师自通吧,估摸着是天生的。”还真以为自己是天才呢! 慕沉楠狠狠捏了把她不盈一握的腰,她身上带着隐隐的香气,让他很舒服。 北芷秋被弄得心里恼火,使出蛮力想推走他,但他的长臂像铁钳一样,她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让他松开。 等这大爷终于肯起来,北芷秋双腿发麻,恶狠狠地剜他。 对自己的体重没点数吗! 慕沉楠从无门山庄回去后就随她回了幕府,花娘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北芷秋脸上淡淡得伤痕。 “小芷,你怎么了?”蕴姑关切地问北芷秋。 北芷秋一愣,随即停下夹菜的手,抚上脸上最深的还未消的那条疤痕,对花娘笑笑。 “不碍事的姑姑,那天去断崖山的时候,被山下的一条恶犬追了一路,不小心摔倒了划的,已经快好了。” 无门山庄所在的山叫断崖山。 说完,北芷秋也不看旁边的慕沉楠脸黑成什么样子,拿起筷子重新吃得津津有味。 “那你伤着其他地方没有啊?这被够咬了可不能大意,来我给你把把脉。”花娘伸过手来就要拉她。 北芷秋赶紧躲开,“无事的,已经看过了,姑姑不要放在心上。” 说实话北芷秋对花娘的印象不差,慕沉楠不在的这些日子,花娘是走路怕她摔了吃饭把她噎了般对她,让她这么担心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花娘笑盈盈地收回手,“那就好,断崖山山底下是有些凶猛的野狗,也有些猎人养的狗,你路过的时候千万不要对着它们,狗啊,你还远远的它就要叫几声,还得防着夹着尾巴的,那可得注意了,那可是疯狗。” “是啊。”北芷秋狠狠点头,“狗就这这样,我都没惹它它就追着我跑……” 突然地,碗里多出来一块排骨,北芷秋顺着看上去,慕沉楠的筷子还在接着给她夹。 又是一块肉,慕沉楠修长的手拿着筷子,狭长的眸子含着奸笑,“落落多吃点,下次被狗咬的时候跑得快点。” 这话说是没什么,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果然,慕沉楠手搭在她肩头向她靠过去,伏在她耳边,她的头恰好挡着花娘,“在床上的时候也是。” “慕沉楠!” 偏他还在她耳边厮磨一下,惹得她全身一激灵,而后坐回去,一脸正色的吃饭,端得那叫一个姿态优雅。 斯文败类! 北芷秋心里将他骂得体无完肤,又在花娘一脸好奇的目光下乖乖吃饭。 等到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脸上也恢复了往日的白皙干净,北芷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世子府一趟。 一番梳洗穿戴,又吩咐丫鬟去库房里拿些珠宝出来,满怀心事地打算出门。 “起这么早,去哪?” 慕沉楠坐在床上,眼里的阴霾怕是能冻死人了。 他不是滋味地看先她坐在一个地方想半天,又做这个又做那个,就是没有朝他看一眼,连他醒了都没有发现。 对了,还没跟他说,北芷秋这才想起来和他交代一声,“醒了?我出去一趟,你一会儿跟姑姑说一声,叫她不要担心。” “一大清早就出门,还让人拿着府里的东西,还有太医院拿的药材,你当我瞎了吗?” 慕沉楠手臂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腿上,冷冷地扫她一眼,样子要有多撇有多撇,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她敢出去找男人,他铁定得撕了她! 北芷秋瞥了眼床上怒火难掩炸毛的男人,从桌上给他倒了杯水,“给,早上起来喝点水,有利于身体通畅,顺顺肝火。” “落、落!”慕沉楠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她的名字,倒还是傲娇地接过。 北芷秋坐下来,仔细看他起床的样子,讲真,慕沉楠这人除了脾气差眼神瘆人手段残忍外,一身皮囊真的无可挑剔。 慕沉楠瞧她坐得那么远还不讲话的样子,火气蹭蹭地又上来了,“怎么?迫不及待想出去?” “慕沉楠,绿帽子这东西戴多了对身体不好。” 北芷秋认真看他,无奈叹了口气。 “你把舒湛打成那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根本不知道,即使你不为官不如朝堂,可这幕府的名声总得要吧,我可不想出去被人说我们府里都是些凶残恶劣之人。” 怎么那么惹人爱呢! 慕沉楠忽地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笑得北芷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慕沉楠越逼越近,双手放在她两侧的床柩,轻轻在她额间啄了下,“放心,我来处理,没人敢这么说。” 北芷秋未能躲开,一时没能掩盖住眼里的厌恶,竟被他看了个明白。 她心里一紧,想要解释,却见他退回去,剑眉微皱,“伤还没好吗?” 原来是误会了,北芷秋松了口气笑了笑,“快了,也没什么大的伤,你要是不出门可以多睡会儿,我先走了,要不就晚了。” 她出去是给他摆平事务,怎么那么惹人爱呢!每一根发丝都爱死了! 出了门北芷秋才彻底放松下来,自然是没看见慕沉楠在放了看她背影的眼神,简直是小迷弟一个。 北芷秋出了府就乘着马车,一路赶往世子府,不料突然地颠簸一下,震得她差点一头转向了木板。 坐在外面的丫鬟连忙掀开帘子探望她,见她无事,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公主,有个妇人晕倒在了路中间,有百姓在救她,我们马上就能过去了,您稍等一会儿。” “无妨。”北芷秋探出头,朝前方望去。 言婆! 第101章 有人操纵 (一) 北芷秋脸色自然从容地看着被人救醒的言婆,脑子里确实万千疑惑。 人群渐渐散开后,丫鬟终于挤到里面去,看了一眼人,又上前询问了老婆婆的状况,才回来跟北芷秋回话。 “公主,这位老婆婆没什么事,现在已经清醒了,听说她是因为看不见被顽皮的小孩撞到了,身体又不好,这才晕过去的。” 北芷秋当然知道言婆看不见,前因后果也合情合理,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她努力压下心里波涛汹涌,“既然这件事是本宫遇到了,就当为父皇积福,把人带回幕府吧。” “是。” 丫鬟领命前去将人扶起来,言婆一听是长公主要带她回府,哆哆嗦嗦赶紧跪在地上。 “好姑娘,您和您们公主说说,老婆子我看不见,才会被小孩子绊倒了摔了一跤,这才挡了公主前进的道,求您跟公主说明一下,求她千万不要怪罪。” 丫鬟赶紧扶着言婆,“老婆婆,您不要多想,我们公主只是看您摔倒了,想带您回去看看有没有事,公主为人很好的。” 丫鬟是个嘴笨的,只能一个劲儿说公主是好人,让言婆放心。 丫鬟好不容易将言婆扶起来,扶着她来到马车前,刚要上车,言婆又犹豫着把脚缩了回来,一把握住丫鬟的手。 “好姑娘啊,饶了老婆子吧,老婆子是个粗俗的人,实在是不能去呀,这万一不小心把公主的东西打坏了,那可是大罪呀。” 北芷秋听着人近了,抬手将车帘掀了个角,微微歪头,语气一派和善。 “老婆婆哪里的话,你在本宫车前摔倒,本宫哪里有撇开责任的说法,您且随本宫回去,本宫自会为您安排最好的大夫。” 马车前的言婆还在和丫鬟僵持着,闻言手一顿,耳朵往北芷秋声音的方向凑去,不敢相信似的,“丫……丫头,是你吗?” 言婆曾今叫她丫头,今日北芷秋一开口她便听出了她的声音。 北芷秋垂目,片刻后又扬了扬笑,“是,婆婆,我们见过,您还送了我一些紫夜酱呢。” “哎呀,那都是老婆子的零嘴儿,抬不上面儿的。”言婆不好意思地笑笑,转眼又攥着拐杖不安起来。 “这么说来,您是长公主!” 言婆说着双腿一软,还看丫鬟手疾眼快扶着了她。 北芷秋朝丫鬟示意,又对言婆道:“婆婆,您身体不好,先进来吧。” 去世子府是不行了,北芷秋吩咐马车往回赶。 言婆本就紧张,这会儿坐在马车里,腿脚不停地哆嗦,双手安安分分叠放搁在腿上,一脸的不自在。 北芷秋静静打量着她,“婆婆,您这些日子去哪了?是这样的,我后来去看过您,但是大家都说您搬家了。” 她仔细地注意言婆的表情,不想放过一丝纰漏 言婆还没从北芷秋的身份中反应过来,战战兢兢地捏了捏衣角,“回……回长公主,我……民妇,回老家乡下去了。” 一句话,言婆愣是改了好几次口。 “婆婆,您不要如此怕我,前几次您不是和我相处得很好嘛,您就想着我是那个在您家蹭零嘴儿的丫头就行了。” 北芷秋挨着言婆坐,按住她微微颤抖的手,想让她放松一些。 可话是这么说,做起来却相当难。 言婆也想好好说话,无奈就是控制不了,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哪是她能随便搭话的。 “公主,要不我还是下去吧,我实在是不敢去啊……” 言婆说罢不管不顾地突然起身,连拐杖都没拿,摸索着就要下马车。 “婆婆……” 北芷秋大惊失色,刚要扶她,手指仅仅碰到了她的衣角。 言婆已经从马车上一步垮了出去,硬生生摔倒了地上。 马车在行驶中,丫鬟和车夫都没料到有人会冲出去,赶忙停下将人扶起来。 北芷秋蹙眉,言婆这一摔,一条腿怕要骨折了。 快马加鞭赶回府里,召了宫里的太医给言婆诊治,北芷秋望着昏过去的言婆,又看太医,“太医,可看出什么来了?” 太医闻言将言婆的手放回被子里,朝一旁站着的北芷秋拱手行礼,“长公主,老人家没伤到五脏六腑,就是这几个月怕是不能大动了。” 北芷秋表情没什么变化,她第一时间检查过了,“好,多送点药到府里。来人,送太医。” 太医行礼退了出去,北芷秋睨着躺在床上的言婆,不生疑是不可能的。 言婆除了明显的变瘦之外,一张脸蜡黄,那么宽的街道,她怎么就偏偏倒在了她的马车前。 “咳咳……” 北芷秋连忙过去,言婆从床上爬起来,呼吸沉重,又连连咳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长公主,我这是怎么了?”言婆气息微弱,唇色发白。 北芷秋给她顺气,看她不咳了,端过丫鬟递来的药,小心送到言婆唇边。 “您从马车上下去踩空了,摔了一跤,不过大夫看过了,您安心养着,用不了多久就能自由活动了。” 北芷秋又拿来手帕,给言婆擦了擦嘴边的药渍。 “这……”言婆犹豫了会儿,“长公主,您看,我这腿动不了了,您能不能让下人送我一下,或者是让下人帮我叫个小厮,我这里还有些钱。” “您安心住在这府里就行。” 北芷秋看了看言婆上了夹板的腿,转头对丫鬟道:“去给婆婆安排两个贴身丫鬟,好好照顾。” 丫鬟匆匆离去的脚步声传来,言婆赶紧道:“不可不可,老婆子是个粗人,怎么能住在公主您的府上呢!” 言婆两手在空中乱摸,好似这样就能阻止丫鬟的离去。 北芷秋将被子给她盖到腿上,扶她靠着床柩,“您就住在这里就好,您家的院子早就卖给官家了,您还能去哪。” 言婆哪里不知道她这是关心,于是勉强循着声音大致的方向,慈祥一笑,有意让自己放松一些。 “公主放心,老婆子还有些银子,邻里都是好人,也熟悉,交几个子儿给他们,老婆子还是能住几天……” “婆婆。” 北芷秋突然出声打断她,声音清冽不带怒意,但有一股坚定之气,“这屋里就我们两人。” “公主,您这什么意思?”言婆小心翼翼问她,微微有些惧怕,生怕得罪了长公主似的。 “我的意思是,婆婆废了这么多心力才找到我,事情做到一半,就差这最后一点儿了,可千万不要失了机会。” 第102章 有人操纵 (二) “冤枉啊公主。”言婆焦急地想要解释,但腿一动就痛,只能一双手在床上摸来摸去,似乎在找北芷秋。 北芷秋站在床前,双手贴放端庄站着,指环上墨绿的宝石高贵典雅。 “婆婆,到底为何而来,我想只有您自己清楚,说与不说,我也无可奈何,但机会就这么一次,多了,我可给不起。” 言婆安静下来,一动不动坐着,无神空洞的双眼朝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既然婆婆您不说,那我不问便是,您若要走我也不强留,您卖出的院子里还有一千两,在我府里,您走的时候别忘了带走。” 说完北芷秋转身就走,她不能让言婆犹豫,她等不了了。 果然,她一走,言婆就在身后叫住她,“长公主,您都知道了?” 北芷秋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您不是也早就知道我是长公主了吗?” 言婆微微诧异,而后深叹一口气。 “张岱,就是我那个孙子,其实曾经回来过,他跟我坦白了他做的事,我也知道了他有一千两,所以后来您带我找到了院子里的一千两时,我就知道您是长公主了。” 原来是这样。 “那张岱为何后来失踪了,可有留下线索?” 言婆摇了摇头,“没有,他只匆匆回来一晚,讲清楚了所有事,唯独没有说谁要追杀他,大抵是怕我遭遇不测吧。” 言婆说着,布满褶皱的眼眶红得厉害。 “您之所以搬家,也不是您的本意吧?” “对,前段时间,有人来我家,说是我孙子让我过去,我将信将疑把人打发了,准备去报官的时候,就有人强行把我带走,说带我去见孙子。” “到了那里以后,他们倒是真的给我安排了住处,也对我很好,但我就是觉着不对劲,想了好多办法才逃了回来。” 事情的发展和北芷秋预想的出入不大,可是谁操纵了这件事,始终是个谜。 言婆说得差不多了,北芷秋也没打算停留。 “婆婆,早些休息。” 北芷秋匆匆回来屋里,推开门,到内屋将那张画像又拿了出来。 “看什么?”慕沉楠从身后环住她,亲昵地蹭着她的肩膀。 北芷秋这会儿没工夫理他,仔细打量着手里的画卷。 慕沉楠黑色一黑,索性放开她,往塌上一坐,一条腿翘起,摇摇晃晃看她,“下南国的纸,画像上的人是你。” 说得这么准。 “慕沉楠,你怎么知道?”北芷秋警惕望他。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点本事傍身怎么行,你拿的那是下南国一般的纸张,中层及以上的人都有可能用,至于你嘛……“ 慕沉楠扬起一抹坏笑,赤裸裸地看她,“全身上下哪一点我没看见过,肩膀上的痣那么明显,难道我看不见?” 确实,画像上的她穿的是夏天的纱裙,那年北后为了她爱美的小心思,费劲心力给她找了这种最清薄的布料,还在肩膀的位子留了当时流行的空。 慕沉楠瞧她的样子,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夺过她手里的画卷。 北芷秋没什么准备,硬生生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摸着脑袋剜了他一眼。 “落落这么聪明,除了画卷还找到了什么?” 慕沉楠将画卷一扔,手在她腰上就没个老实。 北芷秋索性将他的手牢牢摁住,虽然还在被他搂着,但总比他动来动去要好,慕沉楠倒是乖乖地没再乱来。 北芷秋这才放松下来,“我查到的不是很多,也很分散,现在嫌疑最大的是舒湛,其次应该是……你。” 北芷秋没有否认,即使北帝再怎么笃定,但香囊确实是慕沉楠送的没错。 话落,慕沉楠手臂一收,将她别过来,看着她粉嫩软糯的唇,狠狠地堵了上去。 北芷秋光顾着腰间的挣脱,料想不到他来这么一手,由着他强势撬开贝齿才反应过来去推他。 她哪会是慕沉楠的对手,两手被别再身后,等到他心满意足后才将她放开。 北芷秋恶狠狠看他,慕沉楠伸手,大拇指在她微肿的唇瓣上摩挲,冰冰凉凉的扳指轻轻掠过她的唇角。 他逼近她耳边,暧昧一笑,“体会到了吗,这是你说错话的下场,我要是让你死的话,也只会在……床上。” !!! 不要脸! 北芷秋气急败坏推开他坐到了一边去,连忙拍了拍两边肩膀,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慕沉楠没脸没皮地又粘过来,虽死揽着她,却没再动手动脚。 “这么说,你就只怀疑我们两个人?” “也不是。”北芷秋想了想。 “燕眠锦我是一直怀疑她,不过这方面我了解她,她当日推我下水是真的,但若是游船失火是她做的,或者是买我人头的是她,她不可能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 燕眠锦在她眼里却是不算得好,看似温婉大方知书达理,但一肚子坏水,从小没少给她使绊子。 但同样的,她的招数都很低下,她做不出这样精密的局。 “所以从你的推断来说,却是只有我们两个了?”慕沉楠黑着脸看她。 这话说的,北芷秋虚虚一笑,“证据摆在那里,我想要相信你都不可能啊……但是父皇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一定要谢谢你,做个好妻子。” 她怀疑慕沉楠不要紧,说出北帝相信他,那她就算没有给北帝推后退。 慕沉楠却忽然扬起嘴角,鼻子对着她鼻子,北芷秋一路向后仰着,他却一路攻略。 “那做为一个好妻子,你是不是该好好伺候伺候你丈夫。”慕沉楠两手把住她的脸,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低沉暗哑。 北芷秋心里大叫不好,忽然脸色难看地扶着后腰,“别压着我,疼。” 慕沉楠狐疑看她一眼,还是别开身体,手垫在她腰间帮她起身,黑眸盯着她痛苦的小脸,薄唇抿着,“还疼吗?” 北芷秋按揉着腰部,一抬眼撞进他眼神,竟觉得他看她的时候眼里有些虚慌。 她的脸色越来越痛苦,一脸焦作,“应该是滚下山的时候,被大石磕着了,所以虽然没有了淤青,但还是疼。” 这算不得撒谎,前几天她这个部位是有一块小小的淤青。 慕沉楠薄唇动了动,长臂穿过她臂弯将她抄起来,再将她放到床上。 北芷秋浑身都在戒备着她,双手死死抵在他肩上,“慕沉楠,你能不能有点人性啊,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慕沉楠睨她,一眼将她翻过身去,双手覆在她后腰上,“是不是这里?” “什么?” “那就是了。” 慕沉楠手掌移动摸索这一个地方,是她上次撞到的那里,而后轻轻用力。 她的腰不盈一握,他两只手掌明显比她的腰要宽大,似乎他只要稍微用力,细腰便能在他手里折了。 但他的力道让人觉得很舒服,不会轻的没感觉,也不会重得感到疼痛。 第103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一) 北芷秋不知道他要给她按摩,咬着牙不知所措,但慕沉楠的手法让她渐渐放松,居然逐渐有了睡意。 慕沉楠还在继续,北芷秋猛地坐起来,推开他就要下床。 慕沉楠一把攥着她的手臂,眯眼打量她,“不装了?” 北芷秋身体一顿,身后的人像恶魔般袭来,双手渐渐从后腰向前,灼热的体温包裹住她。 “我现在有急事,等会儿好吗?” 北芷秋别过头不想他的气息打在脖颈,慕沉楠却绕着她伸长的脖子,一路向上,嗓音性感,“什么事这么急?” “我想到凶手是谁了!” 本以为慕沉楠会震惊她的速度,但他只是嗯了一声,双手不安分地探到腰间,麻利地解开襟带。 “慕沉楠!”北芷秋惊得感觉阻止他。 慕沉楠眉头一皱,拦腰将她抱起放倒在床上,整个人急促地覆上去,体温烫得北芷秋连连躲闪。 “慕沉楠,我真的很急!”北芷秋再也忍不住,在他情深难耐时狠狠在他嘴上咬了一口。 慕沉楠垂目看她,指腹摸了把嘴角的血。 北芷秋知道他不高兴了,但她管不了那么多,推开他就要起身。 慕沉楠又再度将她压在身下,按住她激动的双手,低斥道:“别闹。” “慕沉楠,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两次差点丢了性命,找了那么多线索都无济于事了,你知不知道这种性命被人惦记的滋味有多难受!” 北芷秋一大吼,声音不自觉地沙哑了,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是气得厉害。 慕沉楠依然没放她走,伸手在她脸上描摹这柔和的轮廓,“我有说过不让你查探?况且有我在,没人再敢动你。” 恶俗情话,狂妄自大。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不懂?”慕沉楠闻言挑眉问她,眸子储着难以描述的火。 他暧昧戏谑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她,一双眼像是要把他撕碎,不停地挣扎,连把自己都弄痛了也不管。 半年了,今天她必须要知道真相! 慕沉楠铁臂将她牢牢压制,眸子森厉慎人,“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信。我想好好活着,不想死,我自信我自己。” 她只相信自己。 他在床笫间向来强势,她也知道她这话一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可她控制不了,没人知道她多么想知道真相。 她无情地看着他,看他什么时候爆发。 可他没有,不仅没有,甚至连刚才的怒气都烟消云散,拿脸蹭着她的脸,不停地吻她。 “落落,你不会死,不怕。” “你发哪门子神经?”北芷秋躲开他蹭来蹭去的脸,奇怪地看他。 突然之间说这话,伤春悲秋的文艺,不合时宜的煽情,惹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这个时候应该是眸子冰冷至极,仿佛看她一眼就能把她冻死,然后一手掐着她的脖子,说“给我滚”才对。 慕沉楠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手撑着在她旁边,另一只手手指在她已经披散的长发中穿行。 看,这种喜怒无常不正经的,才是他。 “长公主跟着我这么久,还什么都没有教过你,今天我就教你一招,叫……” 慕沉楠似乎认真在想,“玩死耗子。” 北芷秋瞥他一眼,慕沉楠嗤笑,“你想进宫,让我猜猜,你联想到发生的一切巧合的事,所以想进宫验证是否你的猜想。” “我说的对不对?夫人。” 慕沉楠总是喜欢用这种极其讨厌的语气叫她。 “是,你说对了。”所以她现在需要出去。 “那你就更不能出去打草惊蛇了,你长公主深夜出府,动静可不小,府里的那位,心思可不简单。” “我看你这城府也不浅,这么快就猜到了,还能判断出该做什么。” 慕沉楠手指在她脸上滑了一圈,继续前面的话,“既然你想一举扳倒幕后之人,就要懂得隐忍,只是猜测你就如此急躁,很容易坏事。” 确实是一番道理。 北芷秋鄙视着他,“我看你平时做事雷厉风行的,怎么不见你细细考虑?” 慕沉楠低笑一声,“因为在你说的那点时间里,我已经想清楚了。” “……” 总是盲目自信。 北芷秋看他,忽又垂目,“这和玩死耗子有关联吗?” 慕沉楠眼里闪过一抹躲闪,随机勾唇,“人要到了一定的境界,足够强大,脑子比人快,双手比人狠,心思比人重,天下于你,可不就是耗子这么好拿?” “……” 北芷秋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警铃大作,“你要干什么?” “要你。” 慕沉楠突出两个字后,猛地堵住她的唇。 久违的感觉扯着他的神经,他想她,疯了一样的想。 等到北芷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慕沉楠已经不在屋里。 除了之前北帝告诉她的,她不知道慕沉楠在外做什么,甚至连他每天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她下床去,丫鬟从外面进来给她梳洗。 丫鬟扶着她,“公主,那位老婆婆适才来找过您了,奴婢看您在睡觉便没有打扰您,您看现在要宣召吗?” 北芷秋手里拿着宫里送来的卷宗,微微一笑,“罢了,本宫去见她。” 幕府给言婆安排的住处在客房那边,北芷秋没带丫鬟,独自一人去了言婆的住处。 “见过长公主。” 言婆身边配了两个丫鬟,这会儿正在给她剥一些干果,见北芷秋进来,连忙行礼退到一边。 “是长公主来了吗?”言婆笑着问,期待地摸索。 幕府给她弄了轮椅,她现在坐在轮椅上,一条腿还帮着甲板。 北芷秋在她对面坐下,对屋里的丫鬟摆了摆手,丫鬟几个便退了出去。 “婆婆今日一早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北芷秋平静淡然地问她。 “公主,您可查到什么了?”言婆似乎很焦急。 “线索不多,还没有联系上来。” 言婆眼里闪过一抹黯然,隐隐有些失望。 “公主,我今日找您,是我突然记起来,上一次来买紫夜酱的姑娘,好像叫小玉。” 北芷秋勾唇,没什么反应,淡然听她说。 久久未提到北芷秋的声音,言婆紧张了几分,“长公主不信我老婆子?” “当然。” 第104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 (二) “可我这么觉得……”觉得长公主并不相信她。 北芷秋轻笑,“婆婆说的消息关乎着您孙子的生路,我如何能不信。” 她拿起桌子上的核桃,夹子打开后,把果肉放到言婆的碗里,磁盘发出声音。 言婆摸索着,从盘子里拿出核桃搁到嘴里。 “那,公主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北芷秋认真地又给言婆打开好几个干果,葱白修长的手指灵活多变。 “聪明人不需要求得别人相信,婆婆您睿智非凡,敢单枪匹马来我府上,想必也做好了我不相信的打算,甚至应该连对策都想好了。” 言婆嘴角微颤,又嚼了嚼核桃仁,笑得慈祥。 “老婆子我孑然一身,如今更是连孙子都快没了,相比之下,我比你更想找出凶手,也不能骗你。” 言下之意,追杀张岱的,是北芷秋要找的人。 北芷秋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嘴角向上。 “既然这样,那婆婆就该知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说一些不靠谱的话,对你我都没有半点好处。” 言婆摸向盘子的手一顿,又语气紧张着急,扬声问:“长公主这又是何意?张岱还生死未卜,老婆子救人之心比谁都急切。” “婆婆的良苦用心,我不想猜也猜不到,但您说的那个小玉,估计现在已经不在了吧。” 北芷秋扬笑,言婆却忽然脸色大变。 “不可能,她怎么会……” 言婆瘫坐在轮椅上,不敢相信地摆头。 北芷秋站起身,双手撑在她轮椅两边的扶手上。 “怎么不会,这世上只有死人不会泄露秘密。”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意,让您拿您亲孙子的性命来开玩笑,但您可要想清楚,您说的小玉已经不在了,对方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北芷秋睨着言婆,看她的手紧紧收拢,笑了笑,“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您的预想,您难道,还指望诱导我去救你孙子吗?” 慕沉楠说的对,言婆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但她是个有牵挂的人,人一旦有了放不下的东西,那她就有弱点,她的弱点,就是她孙子张岱。 言婆空洞的双眼掩盖不住全身恐惧,北芷秋的反应,显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她没有后路了。 “你想让我怎么做?” 言婆尽力平静下来,可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唯一的孙子性命堪忧,她镇定不下来。 “不急,我带您演出好戏。” 北芷秋勾起嘴角,推着言婆到了窗边,“安宁街这边,向来繁华昌荣,婆婆可多住几日。” 初春的天变化莫测,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天边的惊雷响彻天际,轰隆隆地惹人心惊害怕。 太后寿宴到了,宫里传来消息,要长公主驸马去贺寿。 一连几天的春雨,北芷秋骨子里都觉得寒冷,纵使马车底下放着火盆,她还是全身冰凉。 慕沉楠瞧着她越来越哆嗦,将她牢牢抱着,眼底幽深难测。 “多少年了?”他问她。 北芷秋身体一僵,随即低眉一笑,“四年了,是老毛病了,发病的时候才觉得寒冷,平常的日子,就是骨子里不舒服。” “你父皇没招人给你看?”偌大的秋明,神医众多,不至于连刚开始有迹象都看不出来。 “看过,富生是秋明第一神医,他也束手无策。” 富生在她身边四年,始终未能治好她这个怪疾。 “一群废物。”慕沉楠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北芷秋奇怪往他一眼,“他们尽力了,我自己也勉强算个医师,知道我这病有多难治。” 慕沉楠见她开始恢复精力,大掌捏着她两颊,“确实无能,要是换了我……” 他停了下来,目光幽暗。 北芷秋觉着他这两天怪怪的,难道男人的心情也看天气? 没过多久,车外传来太监尖柔的声音,“公主驸马,请二位在这里下车。” 进宫不能乘坐马车,需要换上步撵。 雨停了,清风一吹,北芷秋冷的一激灵,忽地觉得稍微暖和,抬眼,就看见慕沉楠拿来一件大薅。 “干什么?”北芷秋皱眉。 她是个病秧子,一刮风下雨就受不了,但又爱美,稍微的冷她都咬牙受了。 慕沉楠睨她一眼,将大薅牢牢按在她身上,“捡来的,便宜你了。” “呵!”北芷秋底底发笑,转而正色看他,“谢谢。” 慕沉楠这才满意地抱着她。 看着步撵一路在宫墙间行驶,不久,永乐宫到了。 宫里热闹非凡,宫女太监忙上忙下地忙活,见到两人,也只是匆匆打了招呼,而后赶紧去做事。 太后寿宴,宴请的都是皇室一族,北芷秋他们来得不算早,席上已经有好多人落座了。 慕沉楠不大理人,遇到过来寒暄的郡主小姐之类的,索性板着脸坐着。 上来的人一脸尴尬,双眼微红地地望他,也不见他说句好话。 北芷秋只好笑着打圆场,“兰小姐别多想,慕沉楠这人在沙场上练出来的脾气,私下里又是个呆板的人,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那人哪敢真的不给北芷秋面子,大方一笑,刚才欲哭可怜的样儿完全不见,“小芷妹妹放心,驸马的脾气如此,做姐姐的哪会放在心上。” “好。” 北芷秋好不容易将人打发了,刚舒坦会儿,肩膀上立刻多出来一条手臂。 “你说我私底下呆板?”慕沉楠捏着她无骨的小手,眯着眼酝着笑意。 北芷秋懒得和他计较,“借你名字一用而已,人家给你进酒,你不接也就算了,也不用撂下一句滚开吧。” “那你想让我怎么说?”慕沉楠隐隐不悦,“没看到她在勾引我?” 北芷秋又不瞎,哪会看不见,“那是皇祖母的远房亲戚,我了解,不需要你说,不过这人性子不坏。” “哦?”慕沉楠捏着她的手微微收紧,“那你就任由她贴着我?” 不是看北芷秋在场,他就要翻脸了。 北芷秋那会儿确实没注意,一时虚虚地不敢看他。 募地一声 第105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三) 秋明皇族人不多,在大殿里排开坐列,北芷秋和慕沉楠一席。 太后的母家在南边,早年是个当地的富豪,多年前她当上太后以后,举荐了许多她母家的后人。 但都这一些基本上都是庸才,北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将他们安排了个好做有俸禄高的位置。 今日一看,倒是来了许多太后的亲戚。 没过多久,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高台上。 太后以及帝后三人到场,堂下人纷纷起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北帝先扶着太后坐下,在朝堂下看一眼。 “今日是朕母后,秋明王朝太后的寿辰,在座的各位都是家里人,大家随意一点不要拘谨,不认识的小辈们,也要多多结识一下,多交朋友。” “是。”堂下异口同声。 北帝坐下,朝太后一笑,吩咐一旁的太监,“将朕礼物给太后娘娘抬上来。” 话毕,从殿外抬进来好几个箱子,两人一组抬着,“恭祝太后娘娘寿辰。” 众人望去,站在最前面的宫女又微微作福,“太后娘娘,这是皇上为您准备的礼物。” 宫女手一伸,几个太监将箱子打开,最前方的箱子,银光攀着盖子泄出来,箱子上方隐隐的绕着光。 太后从座上起身,眼角一亮,“皇帝,这是?” 北帝走下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通体瓷白的佛像,递到太后手上,“这是从太光大师出送来的,儿臣特意拿来送给母后,望母后一笑。” 太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尊佛像,宝贝似的轻轻抚着,“太光大师?皇儿,你还记得,你还记得。” 北帝已是半百之人,胡子长满了下巴,却像个受到母亲夸奖的孩子,“母后喜欢就好,儿臣永远不会忘了,那年南下,母后为儿臣所做的一切。” 这尊佛像对太后来说,并不是多难得的东西,只因为,它是她早年在南边的拼命求生的一个总结。 “傻孩子。”太后泪眼婆娑,又小心翼翼将佛像交给贴身嬷嬷收好。 北后步云裳盈盈一笑,伸手给太后扶着背,“太后,皇上为了给您找这尊佛像,可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您可不要再哭了,皇上会心疼的。” “是啊母后。”北帝做回座位,笑着看老泪纵横地太后,“今日是母后您的寿辰,可不要哭了,万一菩萨看见了,还要怪罪儿臣不孝,那儿臣可不依。” “你这孩子,可不能在菩萨面前说这些。”太后破涕为笑,手绢擦拭眼角残存的泪,“哀家呀,是太高兴了,何其有幸,能得皇儿这么个孩子。” 有北帝送的佛像在前,之后的谁礼物都显得太俗气了,太后只是微微道谢表礼,便命人送到库房。 太后向来看不上北芷秋,她送的礼物太后只要不挑刺就行了,但这次却意外地拿起看一眼,淡淡一笑后交给身边的宫女。 等到燕眠锦送礼的时候,太后才毫不吝啬夸赞几句她孝顺,嫁了人后还惦记着她。 北芷秋平常淡然地看燕眠锦心花路放地回了座位,心里默算着好戏什么时候才开始。 坐下的宾客不算多,表演的项目却罗列了一长溜,节目一个接着一个。 北芷秋端坐着,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墨绿色的宝石,墨绿色的宝寺将本就纤细的手指衬出丝丝高贵。 忽然,纤细的上便多了一只宽大的手掌,不似她的嫩白,骨节分明,有一股藏不住的狂野气息。 慕沉楠将一盘糕点递到她面前,刚要喂她,就见她摇了摇头,”不吃?” 北芷秋还没回答,殿里的宫乐换了,由刚才的庄严典雅宫廷演奏变成了欢快的乐声。 北芷秋一抬头,就见慕沉楠还保持着刚才看她的姿势,眸子的倒映着舞台上舞姬摇曳的身姿,纤细的腰肢上绑着一条绸带,伴随着她的转动而飘曳。 北芷秋也转头看中央舞台,身穿黄色长裙广袖的舞姬柔软地扭着腰肢,手臂抬起,双手环绕。 “你觉不觉得,她跳得弧度不够大,眼神要在魅惑一点才好?”慕沉楠手搂着她的腰肢,眸子清凉。 是了,他这么喜欢逛青楼,怎么会看上这些穿得保守的舞姬。 北芷秋堆起笑容,“是啊,她应该再柔软一点才是,这样才能跳得更好。” 他可不就是喜欢那种穿得少又扭得人心痒痒的。 她未注意到,慕沉楠此刻其实半点亵渎都没有。 舞台上的节目变了一个又一个,这会儿,抬上站着个穿着奇特的中年男人,先向座上的人行礼,而后拿出一张黑布,在身前甩两下。 “各位,看好了,这张布里面可什么都没有。” 中年男人捻着黑布走了一圈,确保他没有说谎。 “现在,我要从这里面变出来一个……鸽子。”他说完将黑布张开又收起,一个白鸽忽然飞出来。 台下一片欢呼,中年男人弯腰表示感谢。 “看看接下来会出现什么……”男人故意放慢动作,而后猛地大呼,“是舞姬!” 他的黑布扯开,刚才跳舞的舞姬出现,朝众人莞尔一笑。 “解下来我们要玩什么呢……”男人摸着胡子,“玩一个……美女变老太婆!”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慕沉楠睨着她,满眼瞧不上的样子。 北芷秋未偏头看他,跟着大伙儿鼓掌,“过程而已,高端还是低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目的达到就好了。” “大家仔细看好了。”表演的男人故意制造紧张的气氛,“现在我们的美女要变走了!” 说完,男人黑幕遮住舞姬,再飞快地扯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朝大家微笑。 众人的欢呼下,掌声此起彼伏。 “好!”北芷秋随着众人叫喊,鼓掌鼓得欢快,浅浅的梨涡靠着贝齿,长而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张张合合。 高潮过后,又是一场表演,太后的寿宴,表演的节目和人都是经过多次筛选和排练的,场场都让人欢喜兴奋。 北芷秋余光睨向后方瞧瞧离开的身影,嘴角勾勒出妖艳的弧度。 第106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四) 宴会结束,太后高兴地让众人离开,转眼就去抱着北帝的礼物,说要好好供起来。 北帝北后笑着打趣,太后佯装着训斥一番,也没真的生气。 “不好了不好了。” 宫女突然跑进来,往外走着的宾客诧异地看一眼,又继续离开。 太后脸色拉下来,不悦地看着咋咋呼呼的小宫女,“出了何事,你好好说话!” 小宫女跪在地上,身体一抖,“回太后,燕郡主和人打架,打得很凶,奴婢们拉不开。” “什么!” 太后再顾不得形象,惊慌之中下意识地看着北芷秋,见她还在,这才平静了些。 “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郡主不过是见到昔日的玩伴,有些激动和人打闹,你却说是打起来了,你把郡主的名誉当成什么了?” 这话摆明了是说给几个听见宫女话的宾客听的,几个宾客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北帝睨了眼宫女,“你说郡主在打闹,且带我们去看看,可千万别几个孩子打闹,闹出笑话。” 太后赞同地点了点头,让宫女带着她去。 既然是去看好戏,北芷秋自然是最期待的那个。 当然,最着急的还是舒湛,一路上焦急地催促宫女。 宫女带着众人来到永乐宫外的一处偏殿,远远地就见殿外守着一众宫女,见太后一行人来赶紧跪下行礼。 “怎么回事?”太后看着几个颤颤巍巍跪着的宫女,怒意更燃。 一个宫女颤抖着开口,“回……回太后,郡主不让我们进去,让我们在这里守着。” 太后仔细看了眼眼前的几个宫女,都是伺候过燕眠锦的。 太后心里怀疑,抬脚就往殿里去,一声刺耳的瓷器砸地的声音传出来。 “为我好?你这叫为我好,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结果你今天敢来这里,你知不知道,若是这件事让皇上知道,我就完了!” 燕眠锦撕心裂肺的哭着,似乎在吼什么人。 太后眉头一皱,愣是抬手阻止舒湛冲进去。 屋里的吵闹还在继续,似乎有人说了什么,燕眠锦声音又提高不少。 “我没错,我凭什么要让着她,难道就因为她是长公主吗?她不过是个病秧子而已,凭什么……” “砰!” 一声巨响,燕眠锦手上拿着的瓷片掉落,猛地回头,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就被掐住喉咙高高托起。 慕沉楠满目嗜血,冰冷的眸子森寒酝着滔天怒火,五指像铁钳一样收紧。 燕眠锦丝丝地挣扎,双腿在半空扑腾,双手死死拉住慕沉楠的手,似乎想将他拉开,眼角的血管暴起,脸色泛青。 “眠锦!”舒湛冲进屋里,见燕眠锦几乎要似去,立马腾空蹬像慕沉楠。 慕沉楠似乎早就有准备似的,掐住燕眠锦躲开,太后进来看到这景象,气得大口呼吸不敢看,摸着胸口由宫女搀着。 北帝脸色铁青,双手背在背上,“驸马,还不快松手!” 北芷秋见慕沉楠丝毫不听的样子,眉头皱起,走过去恨恨看一眼快窒息的燕眠锦,又朝他低吼,“你在干什么,你这不是破坏我的计划吗?快松手。” 慕沉楠依旧是不听,像托个物件一样托着燕眠锦。 北帝已经要动怒了,北芷秋看他还是不为所动,“慕沉楠,你就当帮我一次,赶紧放手,你这样可就是我们理亏了。” 他是不是蠢,这时候弄伤了燕眠锦,错的可就是他们。 慕沉楠这才勾了勾唇,手上一松,转头对北帝拱手,“微臣有罪,听见郡主这样嘀咕长公主,爱妻心切,控制不住失手伤了郡主,还请陛下责罚。” 燕眠锦无力地摔到地上,舒湛连忙过去将她扶着,她看着直直站立的慕沉楠,从内而外地颤抖。 不!他不是控制不住,他控制得很好,他明明可以瞬间掐断她得脖子,可他却要她受尽折磨,在她快死的时候松手,又在她缓过来时收紧。 魔鬼,他是魔鬼! 北帝自然也听见了燕眠锦的话,心里那里会高兴,于是摆了摆手,“罢了,你也是一时冲动,这件事过去了。” 北芷秋疑惑地看向慕沉楠,他刚才眼里哪有半分冲动的样子。 北帝冷眼看着燕眠锦,又看了眼脸上已有好几处伤口的言婆。 “皇祖母,儿臣可什么都没有做,人是儿臣带进来的没错,可之后的一切,可都不是儿臣能掌控的,这郡主要做什么,儿臣哪里能知道。” “来人,带长公主去祠堂,罚抄经书百遍,抄不完不准出来。” “小芷,咱们是皇族,规矩和普通百姓不一样,那你可知,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和别家的孩子吵架打架了,大人们先骂的是谁?” 北芷秋依旧写着,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白皙。 北帝坐在她身边,丝毫不介意她的不尊。 “大人们会骂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孩子不会记仇,也能和邻居好好相处,这个道理,父皇从前没有教过你,你可能懂?“ “儿臣明白。”北芷秋抄书的手没有停下,“所以父皇觉得儿臣不会介意,对吗?” 她一双有神的眼睛酝着雾气,看得北帝好一阵心疼。 “那父皇可知道,燕眠锦害了儿臣两次,两次儿臣都差点送命,倘若儿臣没回得来,父皇又作何打算?” 她像极了她的母妃,明明委屈极了,还是不会哭。 北帝怔怔看着和亡妻神似的模样和性子,心里绞痛,他从来没想过,若是有一天女儿也离他远去,她该拿什么脸去见她。 可是他是帝王,他是天下苍生的主。 北帝闭了眼,久久才睁开,没去看她,只平静地看着她不停挥笔的手。 柔和却带着坚毅的笔锋,字字娟秀温婉,字迹干净流畅。 “小芷,燕北王燕云天,你可知此人?” 北芷秋满腔苦水,只得强行压制,面上风轻云淡,“燕北王燕云天,十八岁驱除外敌,二十岁镇守北疆,在任四十年,未让青越人踏入秋明一步。” “是啊,燕家世代忠良,为国生,为国死。”北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目微闭。 “四十三年前,青越南下,燕北王府,一家五百七十二口人惨死,燕云天是舍了全家的性命,也没有将北疆边防图交出去。” “可是……” “小芷,整个燕北王府,就剩下眠锦。”北帝摇了摇头,“断不可再让她出事,寒了烈士九泉下的心呐!” “来,父皇给你抄,你这一手的好字,可都是朕教的,朕的字,可是比你要好上好几倍。” 第107章 亲生女儿的委曲求全 太后讳莫如深地低头看着燕眠锦。 燕眠锦愣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立马转身朝北芷秋跪下。 “长公主,眠锦有罪,眠锦骗了你,这妇人确实与眠锦认识,但她总是仗着小时候护过我,一直找我拿钱,我一直给,如今受不了了才委婉拒绝,但她就威胁我,说要到您那儿告发我不孝,我这才怒急说了您。” 果然是太后带出来的孩子,颠倒黑白的本事了得。 “不是这样的,是郡主污蔑。”言婆在轮椅上焦急地解释。 北芷秋轻笑,“郡主这个故事好极了,可你既是郡主,又如何会被一个市井小民威胁呢,莫非,你有见不得人的把柄在她手里?” 燕眠锦脸色一白,太后及时稳住她,又看北芷秋。 “眠锦自幼性格内向,且这妇人于眠锦有救命之恩,眠锦觉着这是她应该做的,便没计较。这是她与哀家提过,哀家也知道。” 两个人,口口声声言婆于燕眠锦有救命之恩,可硬是把这罪妥妥地安在了言婆身上。 农夫与蛇,便是如此。 “皇祖母,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已成定局,绕是您再怎么偏袒燕眠锦,她也难逃罪责。” 其实北芷秋一直都不明白,太后为何对燕眠锦如此袒护,甚至对三位皇子都不曾如此。 太后十分淡定,冷冷地瞥向言婆。 “哀家倒是想知道,这位老妇人是怎么进来的,一个宫外的普通妇人,既不是经过严格筛选来表演的人,也不是宾客的随从,还真当这秋明皇室是戏台呢,想来就来,随意得很呢!” 说来说去,今天她是锁定言婆了。 “太后恕罪,罪妇救人心切,顾不得太多礼仪,这才擅闯皇宫。”言婆说罢从轮椅上一下子扑倒地上,顾不得骨折的腿,额头磕在地上。 没有完全对准太后,只循着声音找了个大致方向。 “救人?”北后一直听着,适时问出一句,“你讲清楚,你要救谁。” 言婆痛苦的脸上冒着密汗,“罪妇的孙子,前段时间莫名失踪了,事发之前他曾经说过郡主怕事情暴露,要取他性命……” “你还敢污蔑我!”燕眠锦大声呵斥,“你孙子失踪跟我有何关系,用得着你这样大费心力来陷害我?” 她面目狰狞地望着言婆,比言婆一脸的污血还可怕。 “大胆恶妇,竟敢如此污蔑郡主,来人呐,拖出去乱棍打死。”太后冷冷地朝伏在地上的言婆剜一眼。 燕眠锦嘴角勾起,只要太后如此竭力保她,她这关算是过了。 “慢着!”北芷秋制止进来的侍卫,“皇祖母,今天的局势……” 北芷秋还未说出口,久久未开口的北帝抬手示意她停下。 屋子里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太后面色还算从容但手上的手帕下意识地攥紧,她再怎么把燕眠锦的嫌疑洗去,但最终发话的,还是北帝。 慕沉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端起一杯茶开始喝,整个人和屋子里紧张的气息完全不搭。 北帝悠悠看了眼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慕沉楠,久久才开口。 “母后说的对,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说清楚,后来老妇人说的,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既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眠锦的罪,那就不要再争辩了,此事作罢。” 如此荒唐敷衍。 “父皇!” 北芷秋难以置信,这会是她的父皇说出的话,当初她被绑架,他连半点的线索都要揪着,势必要查出幕后黑手。 如今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他居然轻描淡写说不是直接证据。 “好了,这是朕的决定,任何人不可再行多言,违令者,作扰乱君心处理。”北帝说完大步跨出去。 “父皇,此案疑点重重,所有事情全都指向燕眠锦,您不能如此敷衍了事。”北芷秋站起来,北帝今天要是放过燕眠锦,那她以后就难再找到机会了。 绣着龙纹的明黄靴子停住,北帝背手,高大的背影写着绝情,“长公主肆意妄为,意图以莫须有的证据陷害郡主,但朕念其本性醇厚,仅为初犯,从轻发落。” “罚长公主抄写经书百遍,罚俸禄三月。” “什么!”北芷秋往后踉跄两步,幸好有只手臂及时伸过来。 慕沉楠依旧坐着,高高翘起一条腿,一身桀骜不驯与张扬,“看来北帝老爷子您这是打算拿亲生女儿的委曲求全来保江山社稷了?” 如此嘲讽! 北芷秋不解地看他,他嘴角挂着讥笑,似一头盯住敌人的猛兽,气场令人退避。 北帝转头怒视着他,努力保持理智,“慕沉楠,你现在既是秋明的驸马,就要清楚你的立场。” 他的立场,就该以秋明社稷为主。 慕沉楠闻言,嘴角勾起慎人的笑,竟让北帝发怵,“微臣清楚得很,微臣当初可说了,要拿性命护着长公主的,这说出去的话,可不好收回呀。” 他手指轻轻挑动茶杯盖子,盖子敲打背身的声音清晰清脆,仿若屋里人的心脏,一下一下地令人紧张。 平日里慕沉楠就看着不好惹,今日和他对峙,北帝才知道各国相争的鬼才是个什么样儿。 硬生生地差了他一节气势,北帝眼里杀意明显,“慕沉楠,你当真要和朕作对?” 爆发前的平静。 慕沉楠未答,食指交叉枕在脑后,毫不在意北帝的身份,意思很明显。 “砰!” 北帝抬脚,猛地朝下劈开一张椅子,椅子立马从中间断开,声音惊到了屋里一众人。 “混账东西!” 这是北芷秋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北帝说脏话。 “来人,驸马以下犯上,押入天牢。” 北帝红着眼,仿佛要将慕沉楠吃下去,慕沉楠却慵懒地坐着,仿佛被判刑的那个人不是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都在他掌控下。 两人,一个人气急败坏张牙舞爪,一个人狂妄不训傲视一切,都不肯腿让。 “父皇,儿臣去领罚,放了慕沉楠吧。”北芷秋开口打破僵局。 说完,他在各种意味的目光下走出大殿,纤瘦薄弱的肩膀没有长发的遮盖,仿佛一吹便倒。 第108章 亲生女儿的委曲求全(二) 燕眠锦嘴角勾起,只要太后如此竭力保她,她这关算是过了。 “慢着!”北芷秋制止进来的侍卫,“皇祖母,今天的局势……” 北芷秋还未说出口,久久未开口的北帝抬手示意她停下。 屋子里瞬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太后面色还算从容但手上的手帕下意识地攥紧,她再怎么把燕眠锦的嫌疑洗去,但最终发话的,还是北帝。哈哈哈哈好 慕沉楠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端起一杯茶开始喝,整个人和屋子里紧张的气息完全不搭。 北帝悠悠看了眼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慕沉楠,久久才开口。 “母后说的对,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说清楚,后来老妇人说的,也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既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眠锦的罪,那就不要再争辩了,此事作罢。” 如此荒唐敷衍。 “父皇!” 北芷秋难以置信,这会是她的父皇说出的话,当初她被绑架,他连半点的线索都要揪着,势必要查出幕后黑手。 如今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他居然轻描淡写说不是直接证据。 “好了,这是朕的决定,任何人不可再行多言,违令者,作扰乱君心处理。”北帝说完大步跨出去。 “父皇,此案疑点重重,所有事情全都指向燕眠锦,您不能如此敷衍了事。”北芷秋站起来,北帝今天要是放过燕眠锦,那她以后就难再找到机会了。 绣着龙纹的明黄靴子停住,北帝背手,高大的背影写着绝情,“长公主肆意妄为,意图以莫须有的证据陷害郡主,但朕念其本性醇厚,仅为初犯,从轻发落。” “罚长公主抄写经书百遍,罚俸禄三月。” “什么!”北芷秋往后踉跄两步,幸好有只手臂及时伸过来。 慕沉楠依旧坐着,高高翘起一条腿,一身桀骜不驯与张扬,“看来北帝老爷子您这是打算拿亲生女儿的委曲求全来保江山社稷了?” 如此嘲讽! 北芷秋不解地看他,他嘴角挂着讥笑,似一头盯住敌人的猛兽,气场令人退避。 北帝转头怒视着他,努力保持理智,“慕沉楠,你现在既是秋明的驸马,就要清楚你的立场。” 他的立场,就该以秋明社稷为主。 慕沉楠闻言,嘴角勾起慎人的笑,竟让北帝发怵,“微臣清楚得很,微臣当初可说了,要拿性命护着长公主的,这说出去的话,可不好收回呀。” 他手指轻轻挑动茶杯盖子,盖子敲打背身的声音清晰清脆,仿若屋里人的心脏,一下一下地令人紧张。 平日里慕沉楠就看着不好惹,今日和他对峙,北帝才知道各国相争的鬼才是个什么样儿。 硬生生地差了他一节气势,北帝眼里杀意明显,“慕沉楠,你当真要和朕作对?” 爆发前的平静。 慕沉楠未答,食指交叉枕在脑后,毫不在意北帝的身份,意思很明显。 “砰!” 北帝抬脚,猛地朝下劈开一张椅子,椅子立马从中间断开,声音惊到了屋里一众人。 “混账东西!” 这是北芷秋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北帝说脏话。 “来人,驸马以下犯上,押入天牢。” 北帝红着眼,仿佛要将慕沉楠吃下去,慕沉楠却慵懒地坐着,仿佛被判刑的那个人不是他,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他眼中,都在他掌控下。 两人,一个人气急败坏张牙舞爪,一个人狂妄不训傲视一切,都不肯腿让。 “父皇,儿臣去领罚,放了慕沉楠吧。”北芷秋开口打破僵局。 说完,他在各种意味的目光下走出大殿,纤瘦薄弱的肩膀没有长发的遮盖,仿佛一吹便倒。 是她太相信北帝,太高估了她这个女儿的分位。 “皇祖母,儿臣可什么都没有做,人是儿臣带进来的没错,可之后的一切,可都不是儿臣能掌控的,这郡主要做什么,儿臣哪里能知道。”“来人,带长公主去祠堂,罚抄经书百遍,抄不完不准出来。” “小芷,咱们是皇族,规矩和普通百姓不一样,那你可知,寻常百姓,家里的孩子和别家的孩子吵架打架了,大人们先骂的是谁?”北芷秋依旧写着,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白皙。 北帝坐在她身边,丝毫不介意她的不尊。 “大人们会骂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孩子不会记仇,也能和邻居好好相处,这个道理,父皇从前没有教过你,你可能懂?“ “儿臣明白。”北芷秋抄书的手没有停下,“所以父皇觉得儿臣不会介意,对吗?” 她一双有神的眼睛酝着雾气,看得北帝好一阵心疼。 “那父皇可知道,燕眠锦害了儿臣两次,两次儿臣都差点送命,倘若儿臣没回得来,父皇又作何打算?” 她像极了她的母妃,明明委屈极了,还是不会哭。 北帝怔怔看着和亡妻神似的模样和性子,心里绞痛,他从来没想过,若是有一天女儿也离他远去,她该拿什么脸去见她。 可是他是帝王,他是天下苍生的主。 北帝闭了眼,久久才睁开,没去看她,只平静地看着她不停挥笔的手。 柔和却带着坚毅的笔锋,字字娟秀温婉,字迹干净流畅。 “小芷,燕北王燕云天,你可知此人?” 北芷秋满腔苦水,只得强行压制,面上风轻云淡,“燕北王燕云天,十八岁驱除外敌,二十岁镇守北疆,在任四十年,未让青越人踏入秋明一步。” “是啊,燕家世代忠良,为国生,为国死。”北帝缓缓吐出一口气,双目微闭。 “四十三年前,青越南下,燕北王府,一家五百七十二口人惨死,燕云天是舍了全家的性命,也没有将北疆边防图交出去。” “可是……” “小芷,整个燕北王府,就剩下眠锦。”北帝摇了摇头,“断不可再让她出事,寒了烈士九泉下的心呐!” “来,父皇给你抄,你这一手的好字,可都是朕教的,朕的字,可是比你要好上好几倍。” 第109章 你早就知道 她像极了她的母妃,脾气倔强不肯低头,明明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咬牙不让眼泪掉出来。 北帝怔怔看着和亡妻神似的模样和性子,心里绞痛。 他从来没想过,若是女儿真的没有回来,他该拿什么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妻子。 可是他是帝王,他是天下苍生的主,他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父亲。 北帝闭了眼,松老的眼皮盖住所有的情绪,久久才睁开,没去看她,只平静地看着她不停挥笔的手。 柔和却带着坚毅的笔锋,字字娟秀温婉,字迹干净流畅。 “小芷,燕北王燕云天,你可知此人?”北帝缓缓开口。 北芷秋满腔苦水无处释放,只得强行压制,面上风轻云淡,目不斜视,手起笔落,一行行规整的字落在上好的宣纸上。 她平淡地回答:“燕北王燕云天,秋明第一战神,十八岁驱除外敌,二十岁镇守北疆,在任四十年,从未让青越人踏入秋明一步。” 他是秋明人人信仰的人,也是北帝最为看重的将领。 北帝目光悠远,仿佛那些年燕北王跪在他身前,立志要为他巩固江山时的模样。 “是啊,燕家世代忠良,为国生,为国死。十八年前,青越南下,燕北王府一家五百七十二口人惨死,燕云天是舍了全家的性命,也没有将北疆边防图交出去。” 这些北芷秋都知道,青越人看重燕云天的本事,承诺他只要交出北疆边防图归顺,在青越的地位只会比在秋明高。 可燕云天义无反顾地血战到最后,结果全家惨死,他自己受了千刀万剐之刑后离去。 “可是……”北芷秋欲言又止。 就因为这样,燕眠锦从小做的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她真的不想再让着她了。 “小芷,整个燕北王府,曾经多么辉煌,如今就剩下眠锦。”北帝摇了摇头,态度不容抗拒,“燕北王遗孤,断不可再让她出事,寒了烈士九泉下的心!” 北芷秋睫毛上下眨动两下,薄唇抿着一言不发。 北帝说到这个份上,她就算执意要找燕眠锦讨债,怕是过不了北帝这一关了。 屋子里无人说话,北芷秋挥笔的动作在灯光下映出影子,时而变幻,张牙舞爪爬在墙上,扰乱着两父女的心。 北帝知道她不可能被这一两句就开导,又开口打破沉寂。 “小芷,父皇知道你委屈,可你要知道,燕北王旧部如今还镇守在北疆,倘若执意要眠锦受罚,怕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没办法,燕北王旧部对燕北王依旧是忠心耿耿,倘若他就此拿了燕眠锦性命,北疆势必会陷入动荡。 这亦是他思量过的。 北帝虚虚看她一眼,深深叹息,“小芷,父皇也有难处,就这一次,你能不能让父皇这一次?” 言语中尽是讨好和无奈。 不可置否,江山固然比个人重要,可眼前的,是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的孩子,他最期待出生的孩子,他不想她陷在此事里伤心。 北芷秋垂目,长长的睫毛掩住情绪,眼皮微微抖动,良久才道:“好,儿臣再饶她一次。” 北帝拿出家国大事,她还能说什么,她放与不放,其实已经没有区别了,她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和北帝作对。 北帝心里猛地一酸,慕沉楠说得对,他拿了亲生女儿的委曲求全来换了江山安稳。 当初为了稳定北疆局势,他毫不犹豫将北芷秋嫁给慕沉楠,如今,他同样牺牲了她换燕眠锦。 他捧在手心的孩子啊。 北帝深深吸一口气,沧桑发皱的脸上硬是扯出笑容,从笔架上拿下一支笔。 “来,父皇给你抄,你这一手的好字,可都是朕教的,朕的字,可是比你要好上好几倍。” 如此小孩子气的话。 北芷秋何尝看不出这是北帝的讨好,索性将一叠白纸推给他,没好气道:“给,还有八十几遍没抄,您慢慢抄。” 北帝看着推过来的一大堆白纸,一口气含在喉咙,还是咬着牙下笔。 北芷秋活动活动酸了的手肘手腕,而后懒懒地起身,“不早了,那儿臣就先告退了,父皇抄完记得替儿臣交上去。” 北帝目瞪口呆,又笑着,似有些老顽童的样子,“父皇老了,小芷不陪陪父皇?” 北芷秋已经走到门口,咯吱一下拉开门,“父皇可是忘了,儿臣还有半个月的禁入宫令呢?这会儿,儿臣该回去领罚了。” “……”北帝一脸黑线。 似乎忘了什么,北芷秋踏出一步又退了回来,屋里很安静,她在门口定定站立,嗓音清冽,目光柔和。 “父皇,其实您不怕北疆动荡,您有治理国家的能力,您最大的弱点,是心太软。” 北芷秋定定望着北帝,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还未等北帝说话,便头也不回地钻入黑夜。 北帝握笔的手愣在空中。 身为帝王,从来没有人说他的不是,仅有的,是先帝还在时,对他说他不擅长政事,但好在他宅心仁厚,所以把江山交给他,先帝放心。 可第一次从女儿口中听到自己的弱点时,北帝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您最大的弱点,是心太软。” 心软,这是他的弱点吗? 北帝看着离去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认真地捏着笔,一笔一划地抄。 晚风微凉,北芷秋从内祠出来,远远地就看见慕沉楠站在宫墙拐角处,高大的背影横拉在宫墙上。 夜色集美,但他俊美立体的五官上刻着寒霜,一身的戾气和不好惹和美景完全不搭,他站的地方,仿佛空气都低了好几度。 北芷秋朝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以你这脾气不直接闯进去,而是乖乖等在门口,还真是稀奇。” 慕沉楠见她过来,冰冷的脸色有了一丝柔和,伸手将她扯进怀里,热气扑了她满怀。 “要不是看你老子侯在门口,早就进去了。” 言下之意他还是注意分寸的。 北芷秋看着他清晰有力的下颚线,笑了笑,“其实,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 第110章 没什么公子气度 北芷秋感觉他搁在腰间的手臂微微一怔,但仅是一瞬,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她语气平和,眸子在暗夜里也出奇的亮。 “从那一次我深夜去找父皇退婚,你便对我有所怀疑了,你本事大手段高,没多久就查到了我在追查你的事,知道我对你的怀疑,而且……” 北芷秋停下脚步,睨着在红色宫墙上一高大一瘦小的影子,“你查到了燕眠锦就是幕后主谋,连同父皇的打算,你都知道了。” 她抬眸看他,她的眼睛太纯净,纯净得让他眼神有些不敢直视,他心上一虚,薄唇微动,“落落……” 仿佛用尽力气才吐出的两个字。 北芷秋笑笑,月光在她脸上晕开,肌肤几乎透明。 “我知道,你那时候也恨我,我在这件事情上被绊了这么一跤,你该高兴才对,这件事毕竟是我先误会了你,你这么做,无可厚非。” 慕沉楠手上用力将她扯过来面对他,起初不满寒霜的脸忽然扬起意味不明的笑,“落落,你在抱怨我没帮你,而且,你想让我帮你。” “……” 他从哪里看出来她想让他帮了? 慕沉楠指腹摩挲在她脸上,募地低下头,吻住她,火舌席卷一切,连同她仅有的一些空气。 北芷秋大口大口呼吸,不满地看他。 这男人,真是随时随地的发情! 慕沉楠笑得妖冶,将她从新圈入怀中,“我当初确实不想告诉你真相,不过嘛……那燕眠锦,我已经教训过了。” 她那么冤枉他,他肯定不能忍了这口气。 不过燕眠锦敢欺负她,他也忍不了。 北芷秋从他臂弯探出头来,眼里透着不解,稍稍思量后恍然大悟,“你做了什么?” 慕沉楠勾了勾唇,“她对你做了什么,我就对她做了什么。” 燕眠锦对她做了什么,买凶杀她,害得她九死一生才逃了回来,又在游船宴上设计烧死她,计划不成又推她下水。 难道慕沉楠也这么做了? “怪不得她这么怕你。”北芷秋语气无波。 慕沉楠的果然手段非常,燕眠锦在外人看来一点事没有,谁知道她被弄成那个样子。 慕沉楠说的教训,怕是说得轻了,他是个对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照顾的,毫无怜香惜玉之心,也没什么公子气度。 燕眠锦落到他手里,不想也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怎么?” 慕沉楠见怀里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垂下眼帘打量她,却没看见她的感激,反而是一脸的深沉。 北芷秋张了张嘴,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摇头笑了笑。 只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父皇这么做,不是个好的方法,他这样迁就着燕眠锦,根本不会得到她的感激,甚至到头来可能会助纣为虐。” “没骗我?”慕沉楠狐疑地睨着她。 北芷秋虚虚一笑,纤细的手臂穿过他臂弯,人望他怀里靠去,“没有。” 慕沉楠嘴角一扬,确实没再追究,只到了府里,他一把将她推倒,再覆身上去,等到她筋疲力尽求饶时,他才亲昵地舔着她耳廓。 “说了,不要骗我。” 北芷秋欲哭无泪,想趁机装死,躺在他身下一动不动。 没想到慕沉楠却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遍她全身,挑逗着她全身的敏感点,气息微重地道:“看我够不够疼你,够不够怜香惜玉,嗯?” 如此露骨的话,引得北芷秋忍无可忍睁眼呵斥时,她才看到他一脸奸戾朝她微笑。 最后,北芷秋真的累得摊在他怀里,连眼皮都不想抬。 相比北芷秋被苛待的模样,慕沉楠却是一脸神清气爽,走路带风,进门看见北芷秋从床上虚弱地爬起来,蹑着脚小心地插进鞋筒时,几大步跨过来。 “怎么不多睡会儿,幕府差你这个女主人来监督了?还是没我了你睡不着?” 慕沉楠将她抱到矮塌上,挑眉含笑。 北芷秋不想理他,余光瞧见他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纸袋,鼻子抽了抽,“你买了什么?” 闻着很香。 慕沉楠几步走过去,将纸袋拿给她,“烤鸡。” 北芷秋狐疑地拆开用绳子捆着的油纸,果然,一只烤成金黄色的鸡躺在里面,肥瘦适中,香气独特,直直打着北芷秋的鼻息。 北芷秋咽了一小口唾沫,意思到自己的失态,果断地将烤鸡推给他。 慕沉楠看着她的动作,“不吃?” 北芷秋眼睛一亮,又怀疑地看慕沉楠,“你会这么好心?” 她可没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确实,我慕沉楠可不是个会照顾女人的人,我看中的,都是利益。” 嗯,这倒是他。 慕沉楠掰开一只鸡腿递给她,眸子一眯,“可把你照顾好了,我才能开心。” 前文不搭后语。 北芷秋咬了口鸡腿含在嘴里,诧异看他一眼。 慕沉楠忽地靠近,嘴角微扬,“毕竟你确实能让我开心。” “咳咳……” 北芷秋一口肌肉将要喷出,千钧一发间她强行吞了回去,喉咙像受了极大的刺激,一直咳个不停,细腻的皮肤涨红。 “怎么这么不小心,给你买个烤鸡而已,怎么感动成这样子。”慕沉楠给她顺气,语气正经,仿佛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娇妻。 北后步云裳一进来院子就听到北芷秋咳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三两步急忙进门,又听到慕沉楠在说话,才想到北芷秋已经成亲,直接进去怕是不合适。 于是她刻意放慢脚步,扬声道:“小芷,母后来看你了,你身体怎么样?母后怎么听见你在咳嗽啊?” 北芷秋喝下慕沉楠递的茶水,听见步云裳的声音,白了他一眼,“狡猾至极!” 又急忙安抚步云裳,“母后,儿臣没事,儿臣只是呛到了,您稍等一会儿,儿臣这就来。” 步云裳闻言放松了不少,温和一笑,道:“母后不急,小芷慢慢来,不要慌。” 北芷秋已经收拾好,撩开内屋的珠帘,步态优雅,举止投足间都是步云裳平日里教她的端庄大气。 “母后,您来看儿臣,怎么不通知府里一声,儿臣也好提早去接您。”北芷秋坐在步云裳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优雅地叠放在膝。 第111章 救她,又如何(一) 步云裳温柔一笑,眉眼间尽是柔和慈母,“做母亲的来看女儿,哪还有让迎接的说法。欸,驸马没有在府上吗?” 她刚刚明明听到慕沉楠的声音了。 “他突然有事出去了,还请母后见谅。” 北芷秋笑笑,慕沉楠确实是有事,今早丫鬟已经给她说过了,但不知怎么的,慕沉楠又带了只烤鸡回来。 步云裳没架子,大方一笑,“无妨,驸马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本宫倒是希望看他上进。快让母后看看,小芷瘦了没有。” 步云裳说完便真的仔细打量着北芷秋,而后手帕掩嘴,“看来呀,驸马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亏待你,你这气色真是好了许多。” “可不是嘛,儿臣每日都好吃懒做,吃了睡睡了吃,能不长身体吗?” 北芷秋附和着笑笑,府里吃的用的和宫里没什么区别,但她就是莫名地好了许多,连发病时的痛苦都减了些。 步云裳闻言,佯装着板脸,“这是哪里的话,小芷你是长公主,出嫁了也应享尽富贵荣华,什么事还得你亲自动手,又何来好吃懒做一说。” “好了母后,儿臣开玩笑,您还当真了。”北芷秋笑着推了推步云裳,“不过母后您怎么来了,父皇允许您出宫来?” 身为皇后,连出宫回家探亲都要报备求得准许,怎么能身边出宫探望公主。 闻言,步云裳眼神躲了躲,“是你父皇让母后出来看看你。” 步云裳瞧着她,哀叹一口,眼神带着探究。 “小芷,昨夜的事,母后知道你心里委屈,母后也不要求你去原谅,但母后希望你能体谅体谅你父皇,他是一国之君,要考虑的地方有很多,但请相信他,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母后是怕儿臣再去找燕眠锦报仇吗?”北芷秋牵起嘴角,苦涩一笑,“再三劝告儿臣,你们还真是舍不下这燕北王遗孤。” 北芷秋垂下眼帘, 步云裳疑惑地看她,“小芷这是什么意思,眠锦如此对你,母后怎么会偏袒她呢?母后只是希望你可以为父皇考虑考虑,毕竟……” 步云裳抿了抿唇,虚虚看她,“毕竟这件事不仅仅是处理了燕郡主这么简单,它还关乎到北疆稳定,还有天下人的议论。” 不知为何,步云裳似乎不知道昨晚北帝来找北芷秋的事。 甚至她说是北帝允许她来的,北芷秋都有些怀疑。 “母后,您多虑了。”北芷秋扯出个笑容。 步云裳笑了,手指攥着手帕,隐隐有些激动,“好,母后相信小芷。母后给你带了些东西,小芷看看可否喜欢。” 皇宫里的东西,既是贵重难得至极,也是非常俗气。 步云裳给她带了许多珍宝,北芷秋认得出来,其中一些还是步云裳私库里的。 她如此作为,让北芷秋心里五味杂陈。 步云裳没多久就回宫了,北芷秋猜的没错,她为了昨晚的事而来,显然是自己擅作主张出宫,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不要再生事端。 或许是北帝不忍步云裳担忧太多,又或许是不想步云裳后宫之人干政,北帝显然没有告诉步云裳一切。 之后的几天,慕沉楠又没有回府,倒是差齐御来说了一声。 北芷秋坐在桌前,不时摆弄盘子里的干果,“你说慕沉楠这段时间不回来?” 齐御站在屋里,脊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视,“是,他亲口说的。” “好。”北芷秋面无表情地将果核去掉,放到已经满满一盘的果肉堆里,看齐御还未离去,又疑惑地看他,“有事?” “无事。”齐御僵硬地回答,转身就走,忽而又想起什么,几步走回桌前,语气硬邦邦的,“主人有正事要做,没去鬼混,你好好在家等他。” “……” 北芷秋玉手支着下巴,慵懒无骨,淡淡地看向齐御离开的背影。 慕沉楠做什么关他什么事。 不过慕沉楠好像一直都有事做,有时一出去就是两三天,倒是第一次跟她交代,真是稀奇。 她不知道慕沉楠每天在忙什么,成亲之前她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北帝的口中,偶尔会听路过的大臣叨叨两句。 她知道他是个商人,做点生意也帮人做机关武器,但是他真正在做什么,她其实一点儿也不知道。 不过她也没什么兴趣知道,她和他现在的关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说是不亲近,可他们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 说是疏远……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北芷秋懒得去想,索性将桌上的干果推开,拍了拍手,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出门。 春来好时节,临街的茶馆人来人往,北芷秋坐在窗边的位子,任由窗外的阳光打在姣好的脸上。 茶馆里传来说书先生带着一贯腔调的声音,接着就是喝茶的人一阵激烈的掌声,在说书先生说出“下回分解”时,又是一阵不舍的叹息。 北芷秋也听得起劲儿,故事还没听完,说书先生已经离凳而起,捋了捋胡茬走下戏台。 “公主,您要是想听的话,女婢去将这先生请回府里,让他单独给您讲完,您看可好?”丫鬟在她身边低语。 “罢了,听故事讲究个气氛,要早知道了结局,不就没意思了?咱们下回再来便是。”北芷秋笑了笑,淡淡回她。 丫鬟赞同地点点头,退到一旁候着。 这家是皇城有名的茶馆,茶香淡而不失味儿,口感醇厚浓烈但不熏重。 北芷秋轻抿一口,满满的茶香在嘴里散开。 丫鬟看北芷秋蛮喜欢的样子,笑着道:“公主,这是茶馆里最受欢迎的一款茶,要不……” “你这死贱人,你敢烫伤本小姐,本小姐饶不了你。”丫鬟话还未说完,隔间一声刺耳的女人辱骂声打断了她。 声音还未断,接着又有人开口:“唐小姐莫生气,犯不着被这种人气坏了身子,您先坐坐,让我来教训她。” 而后传来女人啜泣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惧怕,“唐小姐,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 “饶?”女人嗤笑,“顾嫣青,本小姐是看你可怜,特意让你来给本小姐斟茶,你可倒好,一杯热茶就给本小姐淋在身上,这可是御赐的绸缎做的衣裳,你拿什么赔?” 第112章 救她,又如何(二) 北芷秋眉目微变,朝仅隔着一扇木制屏风的隔间睨去。 丫鬟察言观色,见她表情有恙,轻轻问道:“公主,您可是要管管这事?” 这木制屏风虽然不隔音,但不是大声说话是不会吵到隔壁间的,隔壁之人如此喧哗,扰了公主清净,着实该罚。 “谁还没有点恩怨,由着她们吧。”北芷秋将半杯茶搁下,起身欲走。 隔壁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姐姐,您救救我,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又有人说了什么,说话人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大清楚。 而后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姐姐,是您推我的,唐小姐,是姐姐推我我才泼到您的。” 唐兰儿坐在主位,闻言笑着看了眼顾嫣青口中的姐姐顾嫣淋,“嫣淋妹妹,可有此事?” 顾嫣淋低头作福,“还请兰儿姐姐明察,我与嫣青同为姐妹,她也是无心之举,今日您可否看在妹妹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什么无心之举,我看这贱人就是故意的,你看看她穿得那身衣裳,土里土气的,保不齐就是嫉妒我们,故意泼的热茶。” 一个长得干瘦的女子尖酸刻薄地说道。 顾嫣青惊恐地看去,“陆小梨,你血口喷人。” 陆小梨怒然起身,抬手一巴掌甩在顾嫣青脸上,“贱人,凭你也敢直呼我的名字。” 顾嫣青跪在地上,座上的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尽是对她的嘲讽,她慕然起身,“我知道了,你们今天是故意陷害我,你们三个是一伙的。” 唐兰儿摸着手上戴的大颗珠宝,先前的伪装全然不见。 “顾嫣青,本小姐可不管你这么说,今天你弄脏了本小姐的衣服,你就得给本小姐赔,要不然,本小姐就把你送到青楼去。” 顾嫣淋没说话,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旁的陆小梨直接起身,直接拖着顾嫣青。 “还跟她费什么话,先别说这是御赐的绸缎,就是唐小姐您平时的一件衣裳,都够这贱人吃喝两年了,她怎么赔得起,直接送去青楼吧,老鸨还在等着呢。” “不不。”顾嫣青死命挣扎,挣扎之中一头乌发凌乱不堪。 陆小梨也是死死拽着顾嫣青,朝一旁的下人道:“你们都是死人吗?不知道过来帮忙是不是?” 几个丫鬟相互看一眼,而后上前抓住挣扎的顾嫣青。 “救命啊救命啊……呜呜。”顾嫣青死死挣扎,嘴里忽然被人塞了一张抹布。 她拼命摇头,身上被人的指甲划过,满身的血痕,她死死抱住桌腿,额角因为强力的撞击而破皮流血。 唐兰儿焦急地看几个人,催促道:“你们快点,老鸨的马车来了,下手不要太重,这丫头长得不赖,可别到时候折价。” 顾嫣青仿佛跌入寒潭,全身哆哆嗦嗦,有人拿脚踢她抱着桌角的手臂,有人扯着她的头发,还有人试图扒开她的衣服让她妥协。 但她依旧没有松开。 看似温柔的顾嫣淋看她誓死不屈的样子,恶狠狠地看她,“小贱人,要是你再不松手,我就找人来这里强了……”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顾嫣青猛地抬头,两个丫鬟样儿的女子站在门口两侧,威风凛凛,中间走出来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 后来的顾嫣青终于明白,那日她看见的,是天下间最美好的女子。 女子抬手示意,一只颜色朴素,款式复杂的手环套在纤细的手腕,食指上的墨绿色宝石高贵不凡。 两个丫鬟点头,直接扯开撕拉着顾嫣青的几个女人,动作粗暴又没伤到顾嫣青。 顾嫣青一得自由,立马作势行礼,“民……” 还未来得及参拜,陆小梨便气愤地蹬着北芷秋,“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来破坏我们的计划,你想干什么?” 北芷秋淡淡瞥她一眼,随意坐下,“我想来便来了,有何不可?我想救她,又如何?” “你……”唐兰儿一张脸气得不轻,“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 北芷秋幽幽地朝她看去,嘴角勾起,“你是谁,我为何要知道,这天下多的是我不敢惹的人,你是哪一个?不过嘛,这天下也多的是不敢惹我的人,就是不知道你算不算。” 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唐兰儿脸色发青,本来好看的脸上布满愤怒,“死贱人,臭丫头,你敢如此对我,我一定让你后悔今天说的话。” 唐兰儿转头看着几个被拉开的几个丫鬟,“过来将这死贱人拉出去,她比刚刚那贱人可是值钱多了。” 几个丫鬟听见唐兰儿的话,作势要上前拉北芷秋。 北芷秋低低笑一声,精致的小脸美得脱俗,定定地看着唐兰儿,“当真要把我卖到青楼?” 唐兰儿看着北芷秋的笑,愈发觉着将她卖到青楼是个正确的做法,闻言还以为北芷秋要求饶,不禁制止住上前的丫鬟,抬高下巴望着北芷秋。 “现在知道怕了,行,你光着身子从茶馆出去,我就放过你。”反正这样一来她就没脸见人了,比现在更容易抓到。 北芷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我这么讨厌你,怎么可能不去,我还要乖乖的去,凭我的姿色,要找一个拜倒在我石榴裙下的有权有势的人不难,到时候,你可就惨了。” 北芷秋说得实在是张狂,顾嫣淋气愤地上前,一手指着她,“贱人,你敢如此说话,信不信我斯兰你的嘴!” 一旁的陆小梨更是不得了,双手抱在胸前,一张嘴像是要翘上天,“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真是痴人说梦,我劝你还是赶紧脱了出去,免得我们今天就送你去青楼。” “呵呵!”北芷秋看着几个蹦跶的女人,莫名地觉得好笑,“你们什么身份我管不着,但大家都在皇城,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要送我去青楼,你们可得想好了。” 或许是北芷秋从一进来就是毫不畏惧的态度,唐兰儿心下一紧,难不成真是个大人物? “好,本小姐不跟你计较,你现在走,本小姐不拦你。”唐兰儿不甘心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第113章 救她,又如何(三) 北芷秋忽地一笑,纤细的手指轻轻指向被丫鬟扶着的顾嫣青,“我说了,要救她,姑娘可是没听见?” “贱人,本小姐不与你计较,你还得意上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带她走,本小姐杀了你。” 唐兰儿恶狠狠盯着北芷秋,像是要把她杀死在目光下。 “哦?”北芷秋手指敲着桌面,“我怎么记着,这人是北阳王府的小姐,你如此对她,不怕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唐兰儿哈哈大笑,讥讽地看着顾嫣青,“你说说你,一个贱人生的小贱人,也配让我惹祸上身,你是不是该死?啊,你是不是该死?” 唐兰儿越说越起劲,手指都快戳到顾嫣青额头上了。 顾嫣青连忙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小梨扬起下巴,蔑视着屋里所有的人,手帕一甩一甩地捏着细腰,“呵!兰儿姐姐,这小贱人可是比她那个贱人娘骚多了,一个劲儿地巴结男人,也不知道这身子还干不干净。” 陆小梨一边走一边朝顾嫣青翻白眼,一脸不屑。 “陆小梨,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娘是天下最干净的女人,她比你们这些表面光鲜亮丽的人干净多了。” 顾嫣青抬起头来,全身害怕地发抖,但一双清澈的眼睛尤为坚定。 “你说什么,你这个小贱人,还敢骂我,看我不打死你!” 陆小梨说着就要扬起手打顾嫣青,却突然被北芷秋的两个丫鬟扯过手肘,猛地扔到了地上。 陆小梨摔在地上呻吟一声,却见北芷秋依旧从容自得地坐着,眯眼弯起眼角,嗓音清脆空灵: “干净不干净我管不着,但听你这口气,想来那女人魅力可不小,不然,你怎么会如此气急败坏,一脸嫉妒。” 陆小梨本就被她的丫鬟弄得痛苦不堪,如今看她一笑,整个人瑟瑟发抖,仿佛那笑里藏着无数深渊,一不小心就能将她吞噬。 顾嫣淋瞧着不再言语的陆小梨,心里思量,又和蔼地看看屋里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顾嫣青身上,语气温和。 “哎呀,妹妹你认识了这么个牙尖嘴利的人,我等嘴笨,自然是说不过,不过妹妹你损坏了唐小姐的衣裳,就该赔,这点道理,不需要姐姐教你吧?” 唐兰儿这才反应过来被北芷秋带偏了话,于是理了理衣裳,整顿好情绪,淡淡地扫了眼顾嫣青。 “说得对,你损坏了我的衣裳,你就该赔我,我也不是不讲理,你要么给钱,要么去青楼挣钱,你自己选一个。” 顾嫣青哪里有钱,惊得缩了缩身子,虚虚地开口,“唐小姐,真的是姐姐推我。” “推没推我没看到,但是你把茶水倒到我身上,就是你来赔。”唐兰儿摆明了是要赖上顾嫣青,“我可告诉你,我这是御赐的衣裳,你不赔我就去告官。” “告官?”北芷秋睨着唐兰儿,忽地一笑。 “那唐小姐尽管去告,到时候我们就说是你故意穿着御赐的衣裳出来显摆,我们是不小心泼了茶,这样一来,最多受个损坏御赐物的的罪名,按秋明律法也只是关几天,但你这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你少忽悠我,真以为你就凭这张嘴就能脱身,笑话!”唐兰儿有恃无恐地坐下。 “是不是笑话你看着就好。”北芷秋对上她嘲讽的眼,淡然微笑。 “我们是没名气的市井小民,你是大名鼎鼎的唐家小姐,人们自然是对你比较关心,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到底传出个什么话,可不是你我可控制的了。” 她说得有道理,唐兰儿脸色一白,手指不自觉攥紧。 百姓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权贵秘闻,只图打发个悠闲,至于背后真相,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最后吃亏的,果真是她唐兰儿。 北芷秋看到她的变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继续道:“唐小姐你代表的可是你们唐家,若是你这名声不好了,想必令尊在朝堂也会无光吧,唐小姐你可得思量好了,毕竟我有这想法,说不定我自己就去报官了。” “你……你敢!”唐兰儿猛地起身,愤怒地指着北芷秋,“你敢这么做,我……” “有何不敢?”北芷秋挑眉看她,“我们光脚的不怕你们穿鞋的,你也说了,我们是贱人,能以这贱人之身拉下你们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怎么算,都是我们赢了。” 如此邪气,吃人不吐骨头! “你……”唐兰儿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至极。 入朝为官的人都看重名声,若是她给唐家摸了黑,她就死定了。 “怎么样唐小姐,还要不要赔偿了?”北芷秋敛起笑意,冷冷地问她。 顾嫣淋焦急地扯了扯唐兰儿的衣角,“唐小姐,你可不要被忽悠了。” “给我滚!”唐兰儿一把推开顾嫣淋,又看着北芷秋,“这件事我不追究了,你最好不要乱来。” 唐兰儿咬牙向外走,陆小梨和顾嫣淋只好跟着她,忽地又听见背后幽幽的一句:“唐小姐,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北芷秋冲她邪魅一笑,唐兰儿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你说什么!你不要太过分!” “没什么,就是告诉唐小姐,有钱能使鬼推磨。”北芷秋别有深意地瞧着她的气愤。 唐兰儿咬着牙,恶狠狠地冲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会意,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钱袋,搁到北芷秋跟前的桌面上。 “你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唐兰儿火冒三丈,说完气冲冲地走出隔间,其余人急忙追上去。 恶人一走,顾嫣青哆哆嗦嗦不知道说什么,就见北芷秋起身,将一袋银子递过来。 “这是她们欠你的,拿去找个大夫看看伤。” 顾嫣青抱着钱袋不停地哆嗦,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长公主,民女有罪,民女让长公主被她们欺负了。” 北芷秋抬手,两个丫鬟见状赶紧拉起顾嫣青。 顾嫣青抬头快速看一眼北芷秋,而后紧张地低头不语,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弱弱抬起头,“长公主,她们是冤枉我的,我不是贱人,我娘也不是。” “我知道,你是正经的姑娘,你娘是北阳王府七夫人,你是北阳王府的小姐顾嫣青。” 第114章 大喜大悲(一) 北芷秋没打算留下,说完便带着丫鬟向外走。 顾嫣青握着钱袋,看着北芷秋的背影,一行清泪流出,十八年了,这是第一个承认她身份的人。 可是她哪里来的底气说自己是王府小姐,顾嫣青自嘲一笑,竟开口道:“公主,我是庶出的小姐,北阳王府小姐众多,我娘又是妓女出身,自然……” 自然没人瞧得起她,她又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王府小姐。 北芷秋都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又回头看她,眉眼柔和嗓音清凉。 “庶出也好嫡出也罢,你身上流的都是北阳王的血,只要他一天是北阳王,只要他一天肯认你,你就是北阳王府的小姐,这一点,谁都改变不了。” 北阳王倘若不认她,她的母亲怎么会是王府七夫人,她的名字又怎么会纳入王府玉册。 话虽是这样,顾嫣青看着她姣好的小脸,抿了抿唇,“可是,我不敢这么说,不敢反抗她们。” 她从小就她们被欺负,已经习惯了被压迫,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能欺负你的,都是一群不足蝼蚁的人,我短短几句话,纰漏百出,她们就如此退缩害怕,你又如何不可?” 北芷秋定定望她,说出的话坚定十足。 顾嫣青愣在原地,良久才准备开口回答,却见人已经走了,不大不小的隔间里就她一人。 北芷秋带着丫鬟回府,这两个丫鬟是宫里给她派的,身手好又细心,她就是怕出门遇见歹人才带着,没想到今天起到用处了。 慕沉楠说不回来还真是没有回来,北芷秋陪着花娘用膳,又在花娘的要求下陪她四处逛。 短短几天下来,皇城大大小小的好去处都被两人逛过了。 这花娘可是真的很能玩儿,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她都能去看看,每次都会买许多东西回府。 好不容易遇到下雨天不用出门,陪花娘下完最后一盘棋,北芷秋送走花娘,整个人望美人塌上一靠,身子柔软无骨地侧躺着。 天气渐暖,她身上的寒气也在慢慢减少,加上府里给她保暖工作做的好,这场雨她身体几乎没什么感觉。 昏昏沉沉地差点睡过去,却感觉到被人推了一下,北芷秋猛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掀开。 齐御一张万年不变的木头脸,直直地站在她塌前。 北芷秋疑惑地看她一眼,“慕沉楠有事?” 她和齐御不熟又没关系,齐御是慕沉楠的手下,一直跟着慕沉楠,他明目张胆的来她屋子,她几乎可以断定是慕沉楠有事找她。 “跟我走一趟。” “去哪?”北芷秋戒备地看他,“谁知道你这次又要带我去哪里。” 她可没忘了上一次齐御将她带去湘人馆找慕沉楠的事。 “湘人馆。”齐御如实回答,眼神都不带躲闪。 还真是! 慕沉楠这人自信得过头无法无天,连他手下都这么盲目自信。 北芷秋翻过身,背对着齐御,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目养神,“齐御,去告诉慕沉楠,本宫管不着他,可本宫不陪他玩这些无聊的游戏。” 齐御脸色微变,眸子变冷,“你必须跟我走。” 北芷秋不回答,任由齐御的剑搁在脖子上,齐御一身寒气,“主人从不给人二次机会!” “这话你上次说过了。”北芷秋手指轻轻推开泛着寒光的剑,“要威胁本宫,你换个别的。” 北芷秋依旧闭门,忽然感觉双手被牢牢捆住,挣扎不开。 “你干什么?”北芷秋怒然瞪着齐御,忽地又喉咙一痛,嗓子便失了声音。 “夫人,得罪了。”齐御收手,声音却不带任何歉意。 天色已经昏暗,大门从外面被打开,蕴姑走进来,睨着屋里的两人。 齐御没什么表情,冷冷道:“送夫人去湘人馆。” “是!” 蕴姑恭敬地回答,手臂有力地将北芷秋抱起,跟着齐御的身影一路来到湘人馆门口。 齐御将困在北芷秋身上的绳索解开,再伸手取下她喉咙处的一根银针。 “乖乖进去,我不强迫你。”齐御冷冷地道。 这算什么逻辑,北芷秋无语地白他一眼,“本宫今天绝不进去,齐御,本宫倒是想看看,你是直接杀了本宫,还是想出其他方法威胁本宫。” 这是试探齐御的话,齐御威胁她不是一次两次,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受影响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秋明皇室的尊严。 她必须要知道他能做到哪一步。 太过危险的人,留不得! 齐御没什么反应,没有拔剑也没有变脸。 北芷秋反复思量,索性转身就走,半点犹豫都没有。 “今天是主人母亲的忌日,他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他。” 北芷秋驻足,回头就见齐御脸色微急,难得地露出一丝慌张,是齐御从来没有过的表情。 真是稀奇。 “你要考虑清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还望公主掂量。”齐御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与刻板。 北芷秋细眉皱起,忽而想到上一次,“那上次湘人馆……” “上次是主人母亲的生辰日。” 是了,上次慕沉楠似乎很高兴。 讲真,齐御搬出慕沉楠母亲忌日后,北芷秋真的没有要走的打算。 慕沉楠这人太邪气又阴晴不定,手段残忍狂妄桀骜,她还真不敢这个时候惹他。 雨水洗过的街道布着丝丝寒气,湘人馆里却哄闹得狂热。 随着天气得暖和,里面的姑娘穿着更加暴露,男人们蠢蠢欲动得心在胡乱摸索得手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母亲生辰和忌日都来青楼,这慕沉楠,寻欢作乐倒是有一手! 北芷秋走上楼梯,沿着二楼走廊走了一圈,却没找到慕沉楠。 难不成他不是在这里? 北芷秋四处观望,连被一群衣不蔽体的女人拥着的男人也看了一眼,还是未找到慕沉楠。 正当她打算出门找齐御时,突然传来一声男人的声音,“赌赌赌!老子还怕输不成,你快押上,我女人马上来。” 慕沉楠一手拿着酒壶,坐在款式霸气的椅子上,一条腿曲起踩在座椅处,身子歪歪斜斜,姿态洒脱不羁。 “……” 哪有半分伤心的样子,简直潇洒得不能再潇洒了! 第115章 大喜大悲(二) 慕沉楠被一群人围着,他坐在一张长桌子的一端,另一端坐着一个穿着也比较华丽的男人,正双手肆意地在他怀里的女人身上摸索。 那男人闻言,推了把怀里的女人,“乖,快上去。” 女人一脸娇羞,身子软软地从男人怀里出来,而后缓缓地坐到大桌子上。 又是上次那个游戏,两个男人将自己的女人押上,谁输一次就要让自己的女人脱一件衣服。 上次来湘人馆,北芷秋还记得当时那个花魁将全身都脱光了。 女人坐上去以后,全场开始欢呼,不少围观的男人搂着自己的女人,垂涎欲滴地盯着桌子上的女人,已经开始脑补出那女人*脱光了的模样。 会玩! 北芷秋无聊看一眼,转身就走。 齐御是疯了才会将她带来这里。 就快要踏出湘人馆,身后却传来慕沉楠的声音,“落落,到这边来。” 鬼才会陪他疯! 北芷秋置若罔闻,一个劲往外走。 慕沉楠一个飞身过来,一手搭在北芷秋肩上,扣着她转身,而后朝那堆人大声欢呼,“看见没有,我女人来了,她一个比你们这些女人加起来都好看。” 他一手捏着酒壶,一手揽着北芷秋。 北芷秋被他一身的酒气熏得快要窒息,这是喝了多少啊! 慕沉楠拥着北芷秋就要向人群走去,整个身子重重地压在她身上,走起路来脚步有些虚浮。 北芷秋心里警铃大作,赶紧止住他的脚步,“你干什么?我不去。” 北芷秋扯开慕沉楠的手,向外走去,手腕却被人禁锢。 她回头,就见慕沉楠黑着一张脸,醉得摇摇晃晃,唯有一双眼很是犀利,笑得邪魅,“我等了你很久才开始,怎么,不给我面子?” 面子? 他的面子是要她去做筹码,而后一件件脱光衣服! “我不去,你要疯别扯上我。”北芷秋挣扎着扯他的手,一截手腕扯得发红。 他真的是疯了,还想让她坐在桌子上,陪他玩这个毫无底线的脱衣游戏。 “输不了!”慕沉楠攥紧她的手,“你坐上去就行。” 笑话! 北芷秋淡淡瞥他一眼,“你在外面怎么疯都可以,我不管你,但是你不要扯上我!” 北芷秋感觉他手上没用力,猛地扯开他就走。 围观看戏的人唏嘘一声,不少人开始低头交谈,有些胆大不怕死的,开始起哄。 “哟哟!慕公子,看来你的这个女人不听话呀!漂亮是漂亮,可你管不住有什么用!” “是啊,不如你在湘人馆随意找个女人,肯定对你唯命是从,哈哈!” …… 慕沉楠黑沉沉的脸越绷越紧,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森寒的双眼睨着开玩笑的几个汉子。 那眼神像是来至地狱的恶魔,仿佛下一秒就能吞噬人,几个大汉瞬间没了声音。 “北芷秋,你可想清楚了,你不给我面子,就算是跟我对着干!” 慕沉楠回头睨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北芷秋瞧他一眼,又看看一脸看戏的众人,“慕沉楠,你让我脱光给让他们看是吗?你想得美!这种低俗的游戏你们自己玩。” 北芷秋说完就走,头上的金步摇甩了个大圈,在头上摇摇欲坠。 慕沉楠怒地一跃,落下的瞬间,长腿劈向一张方桌,方桌瞬间破开,溅起的尘雾弥漫着他凶狠的脸。 场内一片寂静,围观的人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他站在那里,盯着北芷秋愣住的背影,眸子迸发出的寒气嗜血瘆人。 “来个女人,谁他妈的陪老子玩,老子就赏她一千两!” 说完屋内一片哗然惊讶,感慨这人出手阔绰,女人们跃跃欲试,雀跃地涌到慕沉楠身边来。 北芷秋向外走去,走到半路就被齐御拦住了,齐御不容抗拒地站在她面前,她换个方向,他便堵在她面前。 北芷秋不想这时候和他起争执,索性抬起裙摆上了二楼,冷眼地看着长桌上边的一切。 慕沉楠黑眸看着争先恐后的女人,不说话,眼神嫌弃,“都他妈的长残了,长成这副样子!” 粗俗又狂躁! “我来。”一个女人激动的声音自二楼响起,而后走出来一个穿着大胆的女人,“驸……慕公子,我来给你做筹码。” 女人走到慕沉楠身边,双臂揽着他的后颈,暴露无遗的地方贴着他,“慕公子,人家你可还满意?” 慕沉楠瞧着其他地方,募地收回视线,转而看着眼前的女人,“兰小姐?” “没想到公子你还记得我。”兰悠悠无骨地手指在他身上摸索,靠在他耳边,“我可是比我那妹妹有风情,你不想试试?” 慕沉楠眯眼,一手将她扯住,“好,老子带这个女人做筹码。” 蓝悠悠在众男人想要把她拔了的目光下上了桌,妖娆地坐着,光腿伸着,眼神灼烈地盯着慕沉楠,姿势销魂,一边的轻纱褪下,露出半边香肩。 北芷秋怒然起身,几步跨下台阶,在众人的一阵唏嘘下,一把将兰悠悠从桌子上扯下来,“兰悠悠,你来干什么?” 兰悠悠白了她一眼,“小芷妹妹,我就是喜欢来这里,就是喜欢玩,怎么了?是你不敢遵守规矩,不敢当筹码,我替了你,你还不满意了。” “兰悠悠,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干什么?”兰悠悠不满地将轻纱拉起来,“他可是你丈夫,你自己管不住就不要怨别人,他就是看上我美貌了,如何?” 谁不知道当今驸马一张脸举世无双,北芷秋肯定是嫉妒她得到了慕沉楠的青睐,等她玩了这个游戏,慕沉楠可就是她的人了。 就算不能带回府,她也要玩一把! “他怎样和我没关系,但兰悠悠我告诉你,你现在这么做,打的是你兰家的脸,信不信我告诉祖母?” 北芷秋扯着兰悠悠就要走。 兰悠悠哑语,太后是她们家的功臣,她可不敢冒犯。 慕沉楠,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兰悠悠垂着头跟着北芷秋,突然感觉手上一紧。 慕沉楠从另一头扯住兰悠悠的手,“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拉你你就走,这是不听话了?” 他说着,眼神却睨着北芷秋。 兰悠悠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度,心激动不已,又因为他的话而雀跃。 只要她玩了,她就有机会了。 慕沉楠比她玩过的男宠可帅多了! 兰悠悠猛地甩开北芷秋,一下子扑在慕沉楠怀里,撒娇道:“人家不走,人家在这里陪你。” 第116章 我给你跳(一) “兰悠悠!你这是在找死!”北芷秋低声呵斥一声。 “怎么?”慕沉楠伸手抬起兰悠悠尖细的下巴,带着醉意的眼神迷离却依旧难以揣测,勾了勾唇,“你要走?” 他嗓音性感低沉,即使醉酒,还是一身藏不住的帅气,尤其是那张扬得过分的脸,对她一笑便是让人甘愿沉沦。 兰悠悠小手娇羞地绞在一起,脸上红扑扑的,心脏突突地跳着,“我……我不走,我喜欢你。” 兰悠悠玩过的男人不计其数,府里养着的男宠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了。 可没有一个人,能同慕沉楠这般,让她明知道他危险得不能靠近,可她还是甘愿地走入他腹地,甘愿被吞噬。 “兰悠悠,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走不走?”北芷秋睨着红尘老手瞬间变清纯太妹的兰悠悠。 飞蛾扑火,莫过如此! 兰悠悠无骨娇软地顺势坐下,往慕沉楠怀里一靠,见他没发怒,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儿,不屑瞥了眼北芷秋。 “我想干什么,我自己知道,倒是你,你要是敢说出去,你管不住你男人,丢的可是你们北家的脸。” 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北芷秋抢男人,但是男人本性风流,她在外和驸马玩在一起,想她北芷秋也不敢回去告状。 毕竟她作为嫡长公主却管不住自己的驸马,没有人会蠢到去揭自己伤疤。 兰悠悠这么想着,下巴高高抬起,鄙夷地看着北芷秋。 “好,你要执迷不悟,我不拦你。” 北芷秋丢下几个字,转身上了楼。 慕沉楠是地狱爬出的恶魔,杀人都不带眨眼,他是魔鬼,可始终耐不住有人拼了命地送死来渡他成仙! 兰悠悠比她还大,该做什么由她自己。 青楼这种地方,男人和女人、女人和女人间的闹剧本就是家常便饭,北芷秋前脚刚走,后脚本来僵着的场面顿时又恢复欢腾。 兰悠悠这次更加放纵,外衣褪到极低,堪堪披着,里间的衣裳只微微遮住一点儿风光,其余的地方一览无余。 男人们大胆地瞧着,一面臆想着桌上女人褪去衣物后的风光,一面在怀里女人的身上*摸来摸去。 女人门不时发出柔媚的声音,男人们却更加兴奋。 满屋子乌烟瘴气。 喧闹声重,赌局上,已经不知道就行到了第几局。 只是一阵阵响起欢呼声,夹杂着许多在女人褪去衣物后的污秽语言。 慕沉楠与对面的男人坐在长桌两端,一人一个骰子,慕沉楠拿起筒子摇晃两下,而后随意地往桌上倒扣。 打开,三枚骰子全是六点。 对面的男人不受控制紧张,耳朵靠在筒子前听了好久才谨慎地将筒子倒扣,打开,却是两个四点与一点两点。 又输了! 男人气愤地将骰子甩出去,在众目睽睽下又不能玩赖,只好催促自己的女人赶紧脱。 无论谁输谁赢,看热闹起哄的人都会兴奋,看着桌上输了的一方又脱下一件轻纱时,更是眼睛发亮,体温高升,满堂哄闹。 连连几场下来,对面的男人已经输了女人的最后一件衣裳。 场内一片热烈的掌声,污秽不堪的语言充满着整个湘人馆,男人们恨不得立刻将桌上的*女人压在身下,好好欺负。 “慕沉楠赢了,你该放我走了。”北芷秋偏头捏着斜后方的齐御。 这人一直守着她,只要她有一点要走的动静,他要么挡在身前,要么拔剑威胁。 齐御视线落到她身上,而后赶紧撇开,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主人没开口,你不能走。” 真是固执! 她在这里做什么,看慕沉楠最后和哪个女人共度良宵? 北芷秋双手轻轻叠放在身前,淡淡微笑,“齐御,奴才忠心是好事,可什么都分不清就只会一味地忠诚,可就是愚忠了。” “什么意思?” 北芷秋朝一楼哄闹的地方看去,对方的女人已经*脱光了,在一众男人的目光下,咬着牙微笑。 慕沉楠依旧坐着,身子歪歪斜斜,一身的戾气,眸子森寒得无人敢靠近,半点没有赢了的好心情,眼里的醉意越来越浓,手上还提起酒壶灌酒。 “齐御,你说你们主人性子如何?” 齐御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一张脸没有半点情绪,也不回答她。 北芷秋不受影响,勾了勾唇,“慕沉楠这人目中无人,性格乖张凶残桀骜,我刚刚当众驳了他的面子,你说,他要是看见了我,会不会把我杀了?” 齐御朝慕沉楠看一眼,主人确实是全身气压很底,是他发怒的前兆。 “你的死活,跟我有何关系?” 齐御还是不肯放她走。 “我是死是活和你齐御确实没关系,可和你们主人就有莫大的关系,讲真,他要是敢在秋明境内杀了当朝嫡长公主,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北芷秋笑笑,接着道:“届时,就算慕沉楠再受各国欢迎,就算他能力再大,无论哪个国家敢收他,无疑是和秋明为敌,自然没有国家敢冒这个险。” “单凭他,要和这西陆最强的国家作对,你们胜算如何,我想不需要我来说明。” 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国家的事,只在话本中出现过,于现实而言,荒唐无依。 齐御握住剑的手攥紧,眸子迸发出杀意,“你们敢动主人一根汗毛,我杀了你们。” “那你就该送我回去,毕竟姑姑在,慕沉楠还不至于违背她。” 看来她一直以来对花娘的讨好终于要起到作用了,慕沉楠纵然再无法无天,也应该会顾及他姑姑的面子。 “她护不住你。” 北芷秋愣住脚步,齐御快步上前,“我送你回宫,那里安全。” 齐御还真是对慕沉楠忠心耿耿,北芷秋两三句话,将她的性命和慕沉楠的安慰系在一起,甚至都经不起推敲,他就妥协了。 “你敢说你没有出老千?你他妈的耍我是吧!” 一声极为愤怒的声音传来,齐御立马站住,回头,刚才和慕沉楠赌的男人正愤怒地指着慕沉楠。 齐御眼底立马一片冰寒,一把拉着北芷秋跳到一楼赌局处,杀气腾腾。 慕沉楠从容不迫地坐在椅子上,完全无视对面男人的愤怒,眼睛带着醉意,但嘴角浅浅勾起的弧度诡异且无所畏惧,仿佛天下间的一切,于他不过尔尔。 “敢这么看老子……” 对面的男人见状更是气愤,猛地从腰间拔出剑,剑端恶狠狠指向慕沉楠。 “啊……”下一秒,男人惊恐地叫一声。 对面的男人握剑刺向慕沉楠,在剑锋不足他眼眸半寸的一瞬,一双醉意惺忪的眼陡然聚起杀意,一时间冷光四射,眼底如寒潭深渊将人吞尸毁骨。 慕沉楠食指和中指夹住锋利的剑,犹如两根铁钳,有万钧之力使人不得动弹。 执剑的男人慌乱地叫喊,想要将剑拔出,但拿剑仿佛在慕沉楠手上生了根,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拔出半寸。 第117章 我给你跳(二) 下一秒,慕沉楠手指一动,削铁如泥的剑在他手里像绸缎般柔软,被他轻轻一拧成了绳状,而后他大手向后一扯,男人猛地跌倒在地。 全场一片唏嘘,胆子小的已经往后躲着。 “再说一遍你的话!”慕沉楠浑身匪气,一脚踩在那人身上。 那人趴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直叫求饶,“是小人的错,是小人不该冒犯大爷您,求大爷饶小的一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男人穿着光鲜亮丽,想来也是某个贵族的公子哥,如今趴在地上求饶的样子,和刚才趾高气扬的样儿简直是对比鲜明。 慕沉楠似乎醉得不轻,狠狠地又在那人背上剁了两脚,身子摇晃,“行,老子饶你,你绕着这馆里爬两圈,边学狗叫,老子就饶你。” 刚才被吓得半死的兰悠悠冲向前来,扬起下巴,“看到没有,这是我男人!” 慕沉楠一脚就差点要了他老命,那人哪敢不听,被鲜血染红的牙齿扯笑,一个劲儿地道谢。 慕沉楠却像醉极了似的,坐在椅子上,微微闭目。 兰悠悠站在她身旁,一副向全世界宣布这是我的男人的表情。 好些个人捏了把汗,幸好刚才没有出声拆穿这个黑衣男人,不然这会儿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可刚才明明从这黑衣男人身上掉出了一枚骰子,大家都听见了也看见了。 场内有的人窃喜,有的人恶视慕沉楠这种人,但都没人敢发声,只想着早早地远离这个暴烈狂野的男人,没多久场内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齐御依旧站在北芷秋身后监视着她,北芷秋回头瞧他一眼,“现在该走了吧。” 再不走慕沉楠就酒醒了。 齐御朝慕沉楠身后的女人看一眼,又望了望北芷秋,“随你!” 终于甩掉这个难搞的家伙,北芷秋心里暗喜,抬脚向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慕沉楠魔鬼般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北芷秋!站住!” 不可忽视的愤怒! 北芷秋想着赶紧走掉,但还是理智地转头。 慕沉楠起身,身子摇晃,兰悠悠见状赶紧扶着他,尽管几乎撑不住他的重量,她还是努力地傲娇看着北芷秋。 这下,长公主的驸马可被她玩了! 还不知道这慕沉楠在床上是个什么样儿,兰悠悠想着,兴奋难以掩饰。 慕沉楠阴戾地走近,一把推开兰悠悠,手臂在空中摇晃半天,才捏住北芷秋的双颊,嘴角嗜血,“看见了吗?我一次都没输!” “嗯,看见了,你很厉害。”北芷秋艰难地扯出个笑容。 慕沉楠笑得诡异,“你不怕?我来找你算账了。” 北芷秋低眉不语,她如何想不到,但她就是不愿去赌,就是不想去坐在桌子上脱衣。 慕沉楠摇了摇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有些站不稳,“不,我要杀你了,我想想……我先杀了你,再杀……再杀你父皇,再杀……” “够了。”北芷秋平静地看他,没有嘶吼,“慕沉楠,你给我个痛快吧,直接一刀宰了我。” 他简直是个疯子,要她在青楼跳舞,要她下山抱狼崽,今天还要她去做筹码脱衣。 她玩不起,也不想陪他玩! 一旁的齐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北芷秋刚刚说的他还没忘,主人可不能明目张胆的杀了嫡长公主! 齐御担心事情失去控制,正打算出手劝阻。 慕沉楠愣了一两秒,醉意让他重重闭眼又睁开,忽地一笑,“不!我不杀你,我要 齐御的办事效率很高,没一会湘人馆里便人走楼空,适才 北芷秋朝他走过去,白色青纹凤头鞋踏在先前舞姬跳舞撒下的花瓣上,肩直腰细,暖光下的肌肤恍若镀上一层薄雾,恍若神女。 慕沉楠坐在中央舞台上,眼神虚幻迷离,两腿长长伸着,佝偻着背,耸拉着肩膀,双手无力下垂,一只手还提着一壶酒。 北芷秋在他身边蹲下来,葱白玉手去拿他的酒壶。 “滚!”慕沉楠一把推开她,大吼一声,将酒壶握得紧紧得,醉得不成人样儿。 估计是把湘人馆的酒都喝光了吧。 北芷秋放弃争夺酒鬼的酒壶,纤细的手臂穿过他臂弯,吃力地将他扶起。 慕沉楠仿若死人一般,半点不给她借力。 北芷秋刚将他扶起来,他一个不配合又摔倒了地上。 “你再捣乱我就丢你在这里!” 北芷秋累得手叉着腰,愤怒地甩出一句话。 见慕沉楠真乖乖坐着不再乱动,北芷秋歇了会儿,又将手臂穿过他臂弯,想要将他扶起来,却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对劲。 慕沉楠眼前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颊,紧紧握住酒壶的手松开,酒水沿着壶口流出。 “不要丢下我,我怕,我害怕。” 慕沉楠竟然全身都在颤抖,一双手死死地抱住北芷秋。 北芷秋手臂一顿,不知所措。 令人闻风丧胆的慕沉楠,居然说他害怕! 慕沉楠全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像个流落街头无措的孩子,“我一定乖乖听话,不要丢下我,不要走。” 他抱得很紧,北芷秋差点呼不过气,艰难地伸手轻拍他地背,“不怕,我不走,你乖乖地跟我回府。” 出乎意料地,慕沉楠竟真的跟着她乘坐马车回府,一路上不闹也不发怒,只安静地坐着,有时醉得不行,但还是会努力保持坐姿,怪得像个讨母亲喜欢地孩子。 幕府后院有一出热泉,是北帝专为北芷秋驱寒所制。 慕沉楠酒意彻底上头,走路已经完全摸不清方向,北芷秋肩膀拖着他,摸索好久才倒了热泉边。 “乖乖坐着,我去给你拿醒酒茶。”北芷秋将他搁在岸边,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他要死在别处还好,要死在这里,她可就难辞其咎了。 已是深夜,府里出了巡逻地侍卫,其余人都已经睡了,北芷秋快速去厨房煮了醒酒茶,又感觉跑着回热泉。 却不见了慕沉楠的踪影,北芷秋找了洞里其他几个小点的热泉,依旧不见慕沉楠。 北芷秋心里一凉,不会出事了吧! “我这种野人,风雨飘零惯了,安安稳稳的日子,反而不踏实。” “你知道什么叫苦?你嫡长公主这样的身份,锦衣玉食,给小猫小狗喂食,自然是想不到,有的人为了活下去,从小就要跟野狗抢食。” 北芷秋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慕沉楠说过的话。 他说,他没有父母;他说,他吃过狗屎;他还说,他给女人试过香。 北芷秋心底忽地一惊,活了两世,她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凄苦的人。 第118章 我给你跳(三) 他会去哪里? 北芷秋想去找齐御,却连齐御也没找到。 热泉边静静躺着慕沉楠留下的酒壶,壶口大开着,酒已经洒得差不多了,只有点滴的酒挂在壶口,滴在热泉里,一下一下。 北芷秋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坐在热泉边盯着泉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眸,有时像两只扑闪的蝴蝶。 泉水从泉眼里流出,月光斜斜地从洞口洒进来,热泉上铺着一层高高的雾气,宛如仙境。 募地,北芷秋豁然起身,直接出府坐上马车。 北芷秋来到湘人馆,街道上四处黑暗,只有打更的差使远远地传来敲锣声。 莫名地,湘人馆这个烟花之地也已经打烊,高楼一盏灯都没有亮起,乌漆嘛黑一片。 北芷秋推门进去,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凭着透过窗户的月光,依稀能看见四处飘荡的绫罗绸缎,一张飘起一张落下,气氛诡异,阴森恐怖。 北芷秋一路走进,屋子里静得只能她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动。 穿过布满绸带的前厅,北芷秋来到中央舞台之上。 慕沉楠张开腿颓废地坐着,背部佝偻,一头黑发乱糟糟的,两腿间放在一坛酒,他两手抱着,脑袋向前垂到酒坛里,似乎要把整个颈椎完全弯曲。 果然在这里。 还未走近,一阵浓烈的酒味儿强势袭来。 这是又喝了多少! 北芷秋蹲在他身边,仔细看去,发现他胸前衣裳里装着一把小折扇,被他装在小心地装在衣裳里面,露出一截扇尾。 她抬手轻轻推了下他,埋在酒坛里,不怕闷死吗? 慕沉楠充满怒气地抬头,看见她的瞬间,眼神又带着些许柔和,而后呲呲笑着,像个傻子,眼里却有着和他性格不符的凄凉。 北芷秋这才发现,他眼眶红得厉害,一双眸子更是像被大雨洗刷过一样。 齐御说,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上一次在湘人馆见他,他狂欢喜悦左拥右抱,眼角的弧度认真虔诚;这一次,他却像个失去一切的孩童,一肚子的酒水都冲不走心里的哀愁。 或许是在同一个地方见到了同一个人大喜大悲的样子,北芷秋睨着他,一时心里堵着,竟说不出话来。 瞧了他好一会儿,北芷秋站起身来,凭着微弱的光在楼里翻箱倒柜。 终于,她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支火折子。 北芷秋回到舞台,慕沉楠还抱着酒坛,忽地开始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开始哭,双手虚虚地抚着胸口,却又像怕把什么东西弄坏一样,即使醉得手指颤抖都没有抚上。 她点燃一支蜡烛,再将舞台上的一排蜡烛架一一点燃,舞台上瞬间亮起来。 有些许光亮传来,慕沉楠从空了的酒坛里抬起头,摇曳的烛光让他醉酒的眼极度不适,眼前泛起雾气。 他仿佛看见她轻轻抬脚,修长的手臂抬起,纤长的手指呈兰花状,一双媚眼回头带着魅惑,她身后的蜡烛染着层层光晕。 她伸手取簪,长长的在风中飞舞,她身后是闪动着的光点,毫无瑕疵的脸精致细嫩,眼眸如月下一河潋滟的水。 如霜的雪色衣袍,宽广的长袖口里是纤细白皙的手臂,手环将她手腕的美衬得别致,墨绿宝石在烛光下美得非凡,她手臂一挥,广袖在空中甩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她美,她真的很美! 她在烛光下起舞,他沉寂幽邃的眼里看不出一丝的波动,他看着看着,嘴角却不自觉勾起弧度,撤出的笑容苦涩又凄凉。 他渐渐变小,渐渐变小。 他嘟起小嘴,流着哈喇子,站在舞台下朝她张开手微笑,又伸手去够舞台上舞动的身影,她像天上的神女,高洁靓丽,但她回头看他一眼,惊恐地过来赶走他,对他又打又骂。 他小小的身子蜷缩在狗洞里,等着她每日送来的食物,模样傲娇如同施舍。 他看见她被人欺侮,看着她疯了地带他逃走。 他看见光洁傲娇的她在沙漠里求人给他水,看见她捧着一碗水朝他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对他笑。 后来…… 她也认真地对他笑,是她趴在血水里,全身伤痕累累,身后的男人疯狂地*蹂躏,肆意猖獗地扯着*她身上仅有的布料。 血肉模糊,血色染满衣裳,黄沙钻进她的伤口,她对他笑。 笑着笑着,不笑了,她看着他疯了的向她扑来,她开始哭,拼命地朝他摇头。 “沉楠,跑啊,跑得远远的,跑啊,娘求你,求你。” “沉楠,娘求你活下去。” 活下去,即使活得像狗,也要活下去。 “哈哈!”泪水伴着酒气,肆意地在脸上窜行,乌发贴着脸皮,一身狼狈颓废。 慕沉楠笑声越来越大,泪水流在浑身戾气的他脸上,如同恶魔淌泪,难以置信。 他看她跳,看她飞扬,看她衣袂飘飘,看她笑得摄人魂魄。 没有伴乐,没有掌声,午夜烛光,北芷秋跳了这四年来第一支舞。 她擅舞,从小便以舞姿过人傲居秋明,可自从四年前突发变故后,她身体一落千丈,从此再没有碰过。 短短一曲舞,便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她喘着粗气,额角布着密密的细汗。 她抬手拂了拂额,向他走去,白纱拂过他血水泪水污浊的脸,清香驱走酒气。 她伸手扶他,刚触碰到他,他一激灵,双手牢牢地护住胸前的檀木扇,而后赶紧放开,像怕手脏了扇子似的。 他扯住她洁白的纱裙使劲搓手心,力度极大,手瞬间搓得掉皮,将她白纱染红,他又嫌弃地甩开,扯住另一处开始搓,但血越流越多,怎么擦都擦不掉。 “我来。” 北芷秋按住他已经脱了一层皮的手掌,从腰间取下一张手绢,洁白的手绢缠绕着他伤得重的那只手掌,一圈一圈。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向下的脸,她透白无暇的皮肤,她又拿起干净的衣角,轻轻擦拭他另一只手,轻轻给他吹气驱疼。 她真好。 第119章 都是真的(一) 给他处理完手上的伤,北芷秋抬眸,猝不及防地闯进一双晦暗莫深的眸子,他睨着她,眼底如深深的潭水,荡漾着无限的情愫,可她看不懂。 北芷秋怔怔瞧他两眼,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 她伸手,试探地触碰他的扇子,慕沉楠戒备着她,丝毫不让她靠近。 她笑笑,“我给你拿着,回去就还你。” 他看她一会儿,将信将疑地任由她抽走扇子收好,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手,直到她宽慰他道:“放心,我还没傻到拿你在乎的东西来威胁你。” 她的手向上扶着他,他不动,仍旧看她的眸子,“我是说,你为什么回来?” 为什么回来? 北芷秋对上他的眼,扯笑,语气一派轻松,“怕我堂堂秋明嫡长公主年纪轻轻守寡吧。” 不然为什么回来,怕他死了没人威胁她?怕世上少了个疯子? 慕沉楠黑眸里装的不知是什么,没再说话,凭着仅存的意识配合她。 北芷秋将慕沉楠扶上马车,自己驾着车回府。 慕沉楠身上还未洗净,浑身的酒气,北芷秋只好将他扶到热泉,一下水,慕沉楠不知道在哪里受了伤,整个热池一片血红。 他脑袋埋在水里,在一片红水里,像一具漂浮的尸体。 北芷秋拿着药物回来,一眼就看到这场景,吓得赶紧丢下药箱,跳下水将他捞出来。 慕沉楠挣扎着,手脚并用在水里扑腾,北芷秋刚把他脑袋拉起来,转眼间他又一头钻了进去。 北芷秋刚跳了一场舞,本就没有力气,现在被他一折腾,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北芷秋游回岸上,坐在岸边看慕沉楠发酒疯。 慕沉楠又埋在水里很长时间,热泉的水是流动的,整个池子都已经由红变清。 就在北芷秋以为怀疑他出事了,打算再次下去捞他时,他又自己冒了出来,胡乱将脑袋上的水一甩。 热泉里很暖和,北芷秋身上的轻纱已经干了,突然又被他甩了一身的水,心里火气突突地上升,又见慕沉楠开始在岸边练拳。 石壁的岸,慕沉楠一拳打在上面,岩石破裂碎开,滚到热池里,溅起一阵水花。 没过多久,坚硬的石壁被他打出了个凹槽,慕沉楠还在继续,热池里的水又红了一遍,他一拳拳挥舞着,一拳下去,石碎水溅。 一拳又要下去,却突然被柔软的葇荑轻轻拉住。 北芷秋深深看他一眼,睨着他手背上血肉模糊的红,嗓音清冽,“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们不想记起,却又不敢忘记,一面告诉自己要向前走,一面又忍不住地回头看看,即使弄得自己伤痕累累。” 慕沉楠讥笑一声,醉意朦胧,“你知道我的不堪?” “不知道。”她对他的了解,堪比白纸,一无所知,她知道的,或许是他的冰山一角,或许,是他刻意让世人看到的。 “可我知道,你这双手快废了,跟我去上药。” 现在被酒麻痹了神经,才会赤手空拳地打池壁,等他醒来,弄的可就是她了。 很奇怪,那双柔软的手明明没有力气,可他却像被下了箍咒似的跟着她的脚步。 慕沉楠身上的酒气褪了不少,俊俏的脸庞也显露出来,铺着薄薄的雾气,五官更加深邃完美。 北芷秋伸手去解开他的衣襟,黑衣褪下,完美的腹肌,完美的肌理线条,每一处的肌肉都长得刚刚好,劲健有力。 慕沉楠醉得分不清她的神色,见她久久不动,不悦地睨着她,“快点,你可真笨。” 北芷秋猛然回神,双颊陡然爬上绯红,热泉温度高,更是久久不褪。 她在干什么? 后来,慕沉楠每每回想起今夜,都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巴掌。 北芷秋竭力保持清醒,呼出一口气,伸手拿过药箱,示意慕沉楠转过身去。 怪不得能染红满池子的水! 慕沉楠也不知道去哪里自残了,满背的伤痕,深的浅的一道道狰狞地铺了满背,有的极长,有的很短,即使已经不流血,那模样依旧恐怖。 白色的药粉撒上去,慕沉楠倒吸了一口凉气,怒意袭来,猛地回头恶狠狠盯她,“长公主,你不会轻点?下手这么没轻没重!” 他转身很突然,吓得北芷秋手上一抖,半瓶药粉掉入水里。 “慕沉楠,看来你从小真的是很讨厌嘛,身上这么多伤。”北芷秋重新拿来一瓶药,小心翼翼地怕惹了这位大爷,嘴上却不想饶了他。 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过,今天一看,她发现慕沉楠背上的伤远不止新添的这点,不止是背部,就连手臂、肩胛甚至是前胸腹部,无一幸免。 那些伤已经好了,虽然没有疤痕,但是留下了印,是药物消除不了的,得由时间慢慢褪去。 慕沉楠不知道在想什么,抽笑一声,不回答她。 北芷秋自然不回去自找没趣,干净利落地给他上完药,带着他回屋。 慕沉楠却在将踏出洞口时猛地挣脱她的手,撒欢地又跑到池子里,脑袋往水里埋着。 又开始了! 北芷秋真的想将他丢在这里,但又怕他真的淹死了。 大爷! 北芷秋索性回到岸边,等到他快死了自己冒出头,才下去将他拉上来。 一憋气就要将自己憋死,真是够狠的! 北芷秋拉不动他,只能恶狠狠剜着他,“慕沉楠,你疯够了没有!你要想死就滚远点。” 死在这里她可赔不起! 慕沉楠看着她,不说话,喉咙动了动,嘴唇紧闭。 北芷秋走近,一把扯着他,“我告诉你……” 话还未完,北芷秋感觉到什么东西喷到了身上,“慕沉楠!你敢吐在我身上!” 他不受控制地又要吐! 北芷秋脸上布满阴霾,将他猛地一推,他不知喝了多少,竟然向后倒在水池里,溅起大片水花。 北芷秋找了套赶紧的衣裳,在热泉旁边的小池子里面洗干净,等到困意来袭,她才出浴回屋睡觉。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睡不早,等到好不容易睡过去,屋外又开始下雨。 春季多雷雨,一个个霹雳般的惊雷劈下,北芷秋猛然睁眼,听着越来越大的雨声,伴着狂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慕沉楠还醉酒,万一死了怎么办! 北芷秋被自己的想法下了一跳,还是撑着油伞来到热泉。 还在洞口就看见一个身子在岸上,倒趴在水里的人,赤裸着上半身。 不会真的淹死了吧! 北芷秋快步跑过去,伸手将慕沉楠拉起来。 他身子沉重,双手撑着沿岸,又吐了一次。 酒气熏天。 他接着又吐了几次,北芷秋坐在他身边,伸手给他顺气拍背,他这一天估计什么都没吃,吐出的东西只有酒。 第120章 都是真的(二) 慕沉楠吐完了,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沉沉地趴在岸边,眼里灌了水,长长的睫毛更加诱人,一头本就乱糟糟的乌发湿漉漉的,不断淌着热水。 真是个醉鬼。 北芷秋定定看他两眼,将他拉坐在岸边,给他顺着背部,手从热池里弄水给他把脸颊洗一遍,将他脸上肆意铺着的发扒开。 “干什么!”慕沉楠怒然拿开她的手,嘴里不耐烦,又继续趴在池子里。 活脱脱像个溺水现场。 等了一会儿,北芷秋又将他拉起来,慕沉楠又挣扎着,即使醉得六亲不认,他的力气也是出奇的大。 北芷秋敌不过,灿灿地收回手,看着他像条死鱼的样子。 “四年前,我出宫游玩遇上百年大雨,在我以为快死去的一刻,我想过很多,一面希望我在乎的人能记得我,念着我的好,一面又怕他们陷在回忆里出不来,一生痛苦。” “很奇怪,明明是一瞬间,我脑子里想了许多种结果,最后,在我彻底失去意识时,我宁愿他们忘了我,也不要他们守着痛苦的回忆。” 时间有一会儿的停止,慕沉楠抬头看她一眼,嘴角扯笑,“你想说什么?” “如果当时我死了,我希望活着的人不要活在我的痛苦回忆里,即使他们忘了我。” 北芷秋看他情绪微变,扯住他的脚将他拉入水里,又将他两手臂搭在岸沿,嘴里道:“这热泉里的水能驱寒疗伤,你多泡一会儿,对你的伤有好处。” 慕沉楠靠在岸边,偏头看她,“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 这话是问前面一句吧。 “对你,一无所知。”这是实话,她没有否认。 慕沉楠抬眼看她,一双眸子黑得像墨宝。 北芷秋想着去给他再拿一碗醒酒汤,又怕他再次埋在水里,便想着将他洗干净了带回房间。 她拿着手帕,到热泉里给他洗澡。 慕沉楠睨着她的动作,一把拉住她的手,“嫡长公主给我洗澡?不怕脏了自己的手啊。” 阴阳怪气。 北芷秋低眸看他,真想撒手不干了,但他确实是醉得不轻,能认出她已经算他不错了。 募地,她将手帕递给他,“好,你自己洗,我去给你拿碗醒酒汤。” 起初拿的那碗他还没喝就撒了,虽然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但多少醒醒还是不错的。 刚转身,就听见背后声音传来,“我出身青楼,从小便知道这世间的烟花之事,我躲在狗窝里长到六岁,每天都有的是人要打我要杀我。” “北芷秋,狼崽之事,我不是故意的。”慕沉楠忽地叫住她,“后来说的,都是真的,我想跟你在一起。” “ 北芷秋愣了一会儿,接着向前,拿了一碗醒酒汤回来时,慕沉楠还是原来的姿势,泉水及胸,散发出的热气打在他脸上,本就妖冶招摇的脸显得更为叹绝。 她将药碗置于他唇边,微微倾斜,“张嘴,把药喝了。” 慕沉楠竟然真的乖乖张嘴,北芷秋这才发现他两颊有些红,明明刚才还没有的。 她伸手给他试了试额角,没有发烧。 看来是多虑了。 他喝完药,偏着头,视线直直地打在她身上,北芷秋实在是忍无可忍,刚想发怒,他又开始笑,眼里却不断淌泪。 北芷秋不得不伸手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手指穿过她刚刚给他理好的头发。 热上升,慕沉楠眼里染着雾气,靠在她怀里,抱着她纤细的腰,听着她心脏规律的跳动,她身上很香,自然又舒服,她的腰很细很软,他舍不得用力。 渐渐地,他不再动弹了,北芷秋想轻轻将放开,谁知刚一动,他便又不满地收紧手臂,脑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北芷秋咬了咬牙,又堆起笑给他拍背,等着她打算再次松开时,这回绝了,他索性离开她,一头又扎进池子里。 这真的是想死在她这儿赖着她了! 任凭北芷秋怎么拉,他就是不起来,没过一会儿,他又吐了! 北芷秋一脸黑线,舔着后牙槽,“一口饭不吃,喝这么多都没死,你也是能干了!” 北芷秋好不容易将他扶起来,晃晃荡荡地朝洞口去,他忽地大笑,又拉着她跑到池子里,伸手抱住她的腰,脑袋紧紧贴在她怀里。 尼玛! 忍了! 北芷秋耐着性子给他哄睡着了,刚把他放靠在岸边,他又睁开眼睛四处找扇子,她赶紧将他的扇子拿来,他才安心地抱着扇子睡去。 在北芷秋的印象里,慕沉楠是个不折不扣的凶徒,手段残忍毫不怜悯。 可他现在像个孩子一样,安安静静地睡觉,一会儿又不安地睁开眼,见她还在身边,又腾出一只手,将她牢牢抓住。 不可能不震惊。 本以为他就此会不再闹腾,但她低估了慕沉楠磨人的能耐。 外面雨势越来越大,些许雨水砸地的声音传进来。 就在北芷秋也困意来袭想要合上眼时,他又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要出去看雨,北芷秋又好说歹说将他留下。 没过多久他又要出去,这回更绝了。 他要回青楼看她跳舞,她拒绝了他又要回无门山庄吃饭。 北芷秋这下是彻底服了他,睡意全无,一动不动地守着他,丝毫不敢大意。 白昼慢慢替代黑夜,雨声渐渐消失,洞里灯火燃尽,阳光从洞口斜斜地打进来。 她眼皮沉得厉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垂下又抬起,手下意识地轻拍慕沉楠,生怕他再闹腾。 热泉里很暖和,外面鸟语花香,慕沉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一张白皙清丽的脸,突然地,那张脸猛地向池子里砸去。 慕沉楠伸手,手掌轻轻接着她的脸颊,很软很嫩,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她睡得很沉,眼帘紧紧闭着,眉毛在瓷白的脸上画出优美的弧度,发丝如瀑,被温热的泉水打湿,有些粘在额角。 他伸手去将她的碎发整理好,手指划过她的肌肤,细腻得他不敢用力,她眼角下有淡淡的乌黑。 第121章 你是我残存的人性 他睨着臂弯里枕着的小小的一张脸,眸子深处柔到极致,忽地低头,似乎又想起什么,没有吻上去,只勾唇笑了笑。 北芷秋醒来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她靠在慕沉楠怀里,他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拂动,极轻极柔,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盯着她。 竟然带着些许……深情! 见鬼了,毛骨悚然。 北芷秋赶紧从他怀里坐起来,猛地擦了擦他刚刚拂过的地方,很用力,肌肤肉眼可见的变红。 慕沉楠笑声在背后,语气懒散,“擦有什么用?该看的我都看了,该摸的我也摸了。” 北芷秋回头剜他一眼,怒气蹭蹭往上冒。 慕沉楠敛起笑意,放平了嘴角又重新扬起,“敢这么看我,胆子这么大,我可是还没忘你在外面驳我面子,我现在,该怎么惩罚你呢?” 他一手捏住她柔软的脸,看着她吃人的眼神。 就说吧,慕沉楠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自残,清醒的时候不把人弄死不罢休,谁欠他的,他算得明明白白,记得一清二楚。 北芷秋恶狠狠看他,忽又挑眉,“我被你折腾了一夜,你吐了我一身,忘了?” “有……吗?” 慕沉楠狐疑地看她,像她是什么千年老骗子一样。 北芷秋面上堆笑,心里将他全家问候了个遍,说句话都觉得牙尖痒痒,“好啊,你要报复随便你,大不了我褪层皮还你就是。” 她怒气冲天,说话更是火药味十足。 慕沉楠却像着了魔,笑得一脸宠溺,一把将她扯到怀里,鼻尖在她脸上蹭蹭,“不,我怎么舍得我的落落掉一点皮,怎么舍得伤你一根手指头。” “……” 好油腻啊! 慕沉楠这大清早的又发什么情啊! 北芷秋甩了甩一身的鸡皮疙瘩,使出力气推开他,他却邪魅一笑,任由她怎么用力,他都纹丝未动。 “我饿了,想去吃饭。”挣扎不过,北芷秋只好示弱,语气软软的。 酒醒了就是不一样,脑子好使,慕沉楠只认真看她一眼,恰好她肚子这时又给力地咕噜咕噜响了一声,他无话可说,便皱着眉头放开她。 洞里泉水温暖宜人,洞外虽是阳春三月,但微风拂过淌着水的衣裳,北芷秋还是冷得打了个哆嗦。 “等着,我去拿。” 北芷秋还未反应过来,慕沉楠已经将她抱到池边,纵身一跃出洞。 慕沉楠身手极好,转眼的功夫他就回来了,抱着一大堆衣裳,手上还提着几双鞋,笑着问北芷秋:“想穿哪个?” 北芷秋扶额,无语地看着对面这个笑得傻里傻气的男人,随意拿了件出来,“就这件吧,你出去。” 慕沉楠自动忽略掉她后面句话,眼角染笑,“原来落落喜欢黄色。” 你才喜欢黄色,你全家都喜欢黄色! 他一直站着不动,北芷秋黑着脸将他往外推,慕沉楠不动,还一脸无辜看她,“你干什么?” “干什么?”北芷秋剜他一眼,“我要换衣服,你快出去。” 这话一出,慕沉楠的脸可比她难看得多了,索性越过她进去,一副不走了的架势,“去哪?你哪里是我没见过的,大不了我也脱了你看就是。” 他还光着膀子,全身衣物所剩无几,说完他竟然真的准备脱下。 “慕沉楠!”北芷秋怒吼一句,又不得不温和下来,“算了,你别出去了。”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他停下来,挑眉看她,嘴角露出干净整齐的牙,透着十足的坏。 磨蹭来磨蹭去,心不甘却不愿地,北芷秋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换了,不过她先将干衣裳套上再脱掉里面的湿衣裳,速度快得他咂舌。 北芷秋穿好衣裳转了个圈,浅黄色的长裙顺势飘扬,她扬起笑脸,看那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裙子、提着鞋绷着下颚黑着脸的男人,莫名觉得非常爽。 慕沉楠舔了舔后牙槽,转转眼眸又邪魅一笑,语义模糊,“落落,我觉得这身不适合你。” 所以他想要亲手扒下来! 北芷秋才不管他,神清气爽地走出去。 慕沉楠昨天颗粒未进,北芷秋其实也没吃什么东西,又照顾他一整晚,这会儿上了饭桌就如同到了神话战场,她以一人之力横扫千军万马,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终于吃饱喝足,北芷秋才注意到那道赤裸裸的目光。 慕沉楠今天怎么有点……咳咳,不对劲。 是真的很不对劲! 时不时给她拍拍背怕她噎着,时不时又夹起菜,先问她吃不吃,再放到她碗里,还特意挑开里面的辣椒皮。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北芷秋摸不准他想干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呵呵一笑,“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说罢她起身就逃,却感觉到腰上多了一道力。 慕沉楠将她扯过来,按坐在腿上,“慌什么,我还没吃。” 她这才开始动手往碗里夹菜,十指修长骨节分明,动作流利帅气。 “你还没吃?”北芷秋疑惑地看着他碗里白白净净的米饭,还是丫鬟走之前盛好的样子。 慕沉楠闻言一笑,脸颊贴着她肩膀,态度亲昵,“我的落落如此娇贵,我怎么忍心跟你抢饭吃。” “……” 感动天感动地。 北芷秋等着他吃完,很是贴心狗腿地为他拿来手帕,像个贤惠的小妻子,双手恭敬地给他递上,“夫君,来擦擦嘴。” “你干什么!” 将北芷秋吓得一激灵,疑惑地望他。 慕沉楠一把夺过手帕仍在桌上,拉过她的双手握在掌中,低声埋怨,“这帕子这么冰,你也不怕着凉。” “这点冰冷于我而言不算事儿。”北芷秋被他滚烫的手掌捂着,忍不住想抽回来。 一条帕子能凉到哪里去。 她一抽手,慕沉楠更加用力捂住,“别动,手这么凉。” 等到他觉得她的手暖和了,才将她放开。 北芷秋睨他一眼,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又道:“秋明和岩蒙部落的和亲日期到了,近日会有岩蒙的和亲大使来迎接曦悦。” 第122章 你想不去咱就不去 “干我何事?”慕沉楠寒腔里吐出几个字,捏着她柔软的手指,极为享受。 秦曦悦是谁,这人他又不认识。 今天北芷秋醒来便是下午,用完膳,屋外已是灰蒙蒙一片,日子又过去了一天。 她无语地看他两眼,又试探道:“她是秦太师幼女,秦太师深得先皇赏识,又是当朝重臣,这次和亲事关重大,所以曦悦和亲队伍出发那天,按照秋明律法,皇室基本上都要相送,你虽不为官,但毕竟是驸马,你也在花名册内。” 北芷秋虚虚地看他一眼,这帖子都到府里好几天了,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他说,一直拖着,到现在不说不行了。 她抿了抿唇,双眼无害地看他。 慕沉楠拥着她进入内室,长臂搭在她肩上,没有预想中的冷漠和嘲讽。 语气一派宠溺,“落落想去我们便去,落落不想去,就是天王老子成亲咱也不去。” “……” 他揽着她坐在塌上,手掌滑倒她腰际。 北芷秋真是受不了他突然的转变,就像把她捧在掌心,细心呵护一样。 她还是习惯他一贯以自我为中心的样子,如今就像是一头平日里为虎作伥的猛兽温顺地在她面前,让她浑身不自在。 不过,事实证明,她错了,大错特错。 慕沉楠痴痴望了她片刻,猛地将她推到床上,高大的身躯欺身压下来,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吻。 衣物褪下,慕沉楠吻着她修长的脖子,滚烫的双手在她全身游走,烫得她身体一阵颤栗。 屋外又下起沥淅小雨,雨打高枝,再砸进泥土呵护花根。 烛光摇曳,他的体力简直好到令人发指,北芷秋几次求饶都没用,等到他吃饱喝足,他才微微喘着粗气,贴在她耳边坏笑,“落落,我就说这一身真的不适合你。” 看得他喉咙发痒浑身发热。 北芷秋气得想一巴掌拍死他,但累得眼皮沉重,只能趴在床上,任由他为所欲为,长长的睫毛牢牢盖住眼眸,肌肤吹弹可破。 第二天北芷秋睁开眼时,身边没了慕沉楠的踪影,连点余温都没留下。 慕沉楠,好像出去得越来越频繁了。 丫鬟进来替她梳洗打扮,北芷秋在妆盒里挑挑选选,终于选到一支比较合心意的发钗,对着镜子扬手往发髻插去。 “长公主!长公主!似儿来找您了!” 突然,一个欢喜雀跃的声音从屋外响起,接着是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北芷秋手上一顿,面色微恙,又若无其事地将珠钗插好,回头,随众丫鬟疑惑的目光看去。 珠帘被手猛地一挥,摇摆着发出清脆切急促的撞击声。 似儿气喘吁吁冲到跟前,一把抱住北芷秋,胸口上下起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长公主,似儿来找您了,似儿终于可以来幕府了。”似儿激动地拍着北芷秋,直直跺脚。 “大胆,竟敢亵渎长公主。” 领头的梳妆嬷嬷从身后猛地将似儿扯开,她没见过似儿,只觉得她是突然从屋外跑进来的野蛮丫头,还未行礼就一把抱住了长公主。 但她哪里是似儿的对手,似儿反手一推,嬷嬷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叫连连,其余的丫鬟连忙扶着她,有的赶紧护在北芷秋面前,一时间场面略显慌乱。 北芷秋扬了扬手,手环和指环间的链子轻轻晃荡,“嬷嬷,你带众人先下去吧。” 嬷嬷一听,心里已经猜到那丫头肯定是公主旧识,于是赶紧同一屋子梳妆的人齐齐福身告退。 屋里瞬间空了不少,似儿回头看北芷秋,见她依旧淡淡坐着,清亮的眸子上铺着上下刷动一双睫毛。 “公主,您似乎,不太高兴。”似儿小心开口,仔细打量她,“是不是……还在生似儿的气?” 那白玉瓶是长公主照风俗送给驸马的礼物,被她一摔,不仅误了公主送礼,还害得公主被北帝训斥纵容底下的人。 似儿抿了抿唇,缓缓从袖里拿出一叠一票,“公主,我把您赏给我的东西都当了,换来的银票只有这些,于白玉瓶的价值而言是微不足道,但是……我只有这些了,要不我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来还?” 似儿双手奉上,悄悄抬眸注意着北芷秋的表情,见她看来又连忙低头。 北芷秋面色如旧,只伸手接过银票,细长无骨的手指盘点着,嘴角微扬。 “一共九百八十七两,白玉瓶价值连城,你这点连零头都比不上。”北芷秋将银票搁在桌上,“来慕府当牛做马还钱,这倒是你的风格,是你能想到的主意。” 似儿最擅长的就是这招。 “可能让父皇允许你出来,那就不是你能做到的了。” 北芷秋一眼看穿似儿,一向神经大条的嘴皮子玩家哪能短时间就提升这么快。 北帝当初可是狠下心罚北芷秋的这个宫女,势必要给她立威,似儿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让北帝动摇。 “还是公主您厉害。”似儿虚虚一笑,“是驸马,是驸马看公主十分想念我,这才给我出主意,让我来伺候公主。” 闻言,北芷秋猛然攥着茶杯的手收紧,片刻后嗤笑,“所以他说什么你就照做了?” “嗯嗯。”似儿连连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北芷秋语气僵硬。 “驸马让我替几个小宫女出头,我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将几个欺负人的宫女怼回去,恰巧被皇后娘娘看见了,后来皇后娘娘来南苑,看见我手上的那条疤,当时她什么都没说。” 北芷秋了然于心,似儿替宫女出头是让步云裳看清她的性子,这样的丫鬟留在身边没什么祸患。 至于似儿手上的伤疤,那是四年前北芷秋久治不愈,为她试新药时留下的,当时御医都说无望了,只有似儿一个人还在偷偷试药,说一定要找到治好长公主的药。 步云裳知道后分外感动,赏了似儿不少东西,还感慨北芷秋有她这样的丫鬟是福气。 看到了那条疤,步云裳自然能想起她对北芷秋的忠心耿耿,不心软才怪。 第123章 毫无三观 果然,似儿继续说着,脸上笑容满满,“公主,你猜怎么样?后来皇后娘娘问我想不想继续照顾长公主,我牢记着驸马的话,直说不敢了,怕自己再惹祸给公主您招来麻烦。但是一会儿懿旨就来了,让我出宫照顾您。公主,驸马真是太聪明了!” 似儿兴奋至极,那表情恨不得将慕沉楠捧到天上供起来。 这招用得好,不说任何带有目的话,让步云裳自己陷在遐想当中,再主动让似儿出宫。 慕沉楠这哪是聪明,简直是城府极深狡猾至极! 玩弄人心倒是好手,北芷秋觉得他生错了性别,她要是女子,一准儿能斗得后宫狼烟四起,杀得片甲不留,千年老狐狸一只! 她费尽心力才将似儿留在宫里,他如今又将她大摇大摆地弄回来! 似儿终于察觉到北芷秋的异样,灿灿地看她,“公主,您不会……” 真的生气了吧? 不该是这样的发展啊,她好不容易获得出宫伺候的机会,眼看就是最后一步了,怎么能这样毁在自家公主手里。 似儿鼻子一抽,人往北芷秋身上倒去,仰头大哭,“公主,您是不知道,以前我仗着您的庇护,在宫里欺负了不少人,现在看您走了,她们一个个捧高踩低的,天天欺负我,你看,这是她们打的。” 似儿挽起右臂袖子,露出光溜溜一条手臂,搞错了左右,嘴角抽了抽,“呵呵,公主,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好了,呜呜,我整天想着怎么不被欺负,连伤好了都没有发现。” 似儿一边哭着,一边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北芷秋。 “我在想,你该干些什么,你欠的这些钱,数目可不小。”北芷秋一手撑着头,长睫掩目。 似儿双眼发亮,大喜,“公主留下我了?这可是您说的,您可不许反悔。” 北芷秋掀开眼帘看她,带着几分无奈,“我几时说过不留你了?” 人是慕沉楠弄回来的,她自然不好堂而皇之地再赶回宫去,且当日她设计让似儿留在宫里一事,慕沉楠当即就知道了,还对她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一番。 如今,只好先让似儿呆在身边了。 这倒是,长公主好像一直没有说过要赶她回宫,“公主,那……” 似儿瞧着桌子上白花花厚厚的一叠银票,别有深意地看北芷秋。 就知道这丫头不可能交出她的命根子。 北芷秋假装看不懂,纤纤玉手又拿起银票数了一遍,语气无奈。 “你呀,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府里开销大,一天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要吃饭,驸马又是个无业游民,我呢,更是个一穷二白的公主,如今府里青黄不接,我现在啊,可算是把这管理后院之事摸透了,这银子,一分一毫都不能大意,我还指着这点银子缓急呢。” “……” 摆明了就是不想还,无门山庄会没钱,她堂堂嫡长公主会没钱?这慕府青黄不接要贪图她这点? 蒙谁呢! 似儿嘴角一抽,听着长公主煞有介事地感慨,又看了看流入狼窝的白花花的票子,胸口疼得厉害。 她的钱啊! 北芷秋不看她青黑的脸,用膳过后,决定去太师府探望秦曦悦,她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不管内里夫妻关系如何,对外,她都得做好慕府的脸面,因为这也代表了北氏的礼节。 既然留下似儿,北芷秋还是将她带到身边,不然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被卖了都不知道。 讲真,有似儿在身边还是很舒心的,比如,此刻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宫里发生的趣事,说着说着自己都差点笑岔气。 北芷秋靠着马车车板,偏着头看她笑得眼泪在眼窝打转。 “公主,你说那二皇子是不是搞笑,那小宫女都吓死了,他还敢提他要娶她这事,愣是把人家吓得后退跌入湖里,受寒了眼泪鼻涕流了好几天。” 二皇子北修睿风流成性,好赌又喜美女,宫里的好些个宫女都被他调戏过。 但碍于北帝的管教又不敢太过肆意,就只能凭着一张嘴到处招摇撞骗,遇到实在是喜欢的,就用尽了心思对她好。 宫外上套的姑娘些就像着了魔般,即使北修睿后来随便找个理由不要她,那姑娘还以为是自己的错,只想着怎么改过。 可宫里的宫女可是将他这人看得一清二楚,他的风流史多了去了,安分的,哪会信他说要娶她过门这种话。 北芷秋听着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轻笑,“那丫头倒是个看得清的。” 宫女打从第一天进宫起就是听着大家讨论北修睿的风流趣事,今天逗了哪个,明天又纳了哪个,但几乎没一个能得宠超过一个月。 这姑娘但凡有点脑子,或者是,安分踏实一点,都不至于信了他。 似儿很是赞同地点头,“那是,要我说呀,这二皇子虽然长得好,可就是太风流了,不然也不会院子里纳了那么多侍妾都收不了他的心。” 北芷秋嘴角一哂,看着似儿说得头头是道的小嘴,“二哥长得好看?我怎么记得,某些人说希戈王子才是绝色,难不成,你也想当他百花中的一株?” “别乱说啊公主。”似儿一慌,这会儿倒是担心隔墙有耳般地瞥了瞥马车帘子外,“公主,您这样会害死我的!” 似儿平日里什么话不敢说? 北芷秋扯笑,看着似儿一系列的动作。 似儿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抓住北芷秋的手,语气激动,“公主,驸马好帅啊!公主,我第一次见他就想这么说了,但是他眸子太吓人,我怕乱嚼舌根惹祸,没敢跟你说,可是他真的好帅啊。” 似儿像是怕说不完似的说得极快,激动地摇着北芷秋的手臂,将她身子左右摇摆。 北芷秋无奈地推开她,心里暗想,她要是知道慕沉楠做的那些事,就不会怎么说了。 毫无三观的人,五官再好又怎样。 似儿一讲到美男,整颗心都飘忽着,不时说说慕沉楠比她之前见到的美男优秀了多少,不时又感叹他生人勿近的气场。 讲着讲着,车夫停下马车,恭敬地道:“长公主,太师府到了。” 太师府位于皇城北面,和慕府相距甚远,这一路用了不少时间。 皇城里的贵族几乎差不多,高大的院墙,高高挂起的牌匾,门口端的是庄严气派,内里修的是宜人自然。 第124章 拜访 北芷秋在守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太师府,绕过弯弯曲曲的池上小桥,远远地瞧见一人迎面而来。 那姑娘穿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裙,姣好的容颜焕发着靓丽的光彩。 “长公主,臣女拜见长公主。”秦曦悦快速过来,朝北芷秋低身行礼。 北芷秋手搭在她因行礼而低下的肩膀上,轻轻往上抬,微微而笑,“曦悦快请起,过些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要再行这些俗礼了。” 这庄婚事本就是秦曦悦心心念念盼来的,脸上洋溢的幸福一眼可见,闻言心里更是喜悦,嘴上客套道:“长公主,您打趣曦悦了。” 说罢赶紧让北芷秋进屋歇着。 丫鬟将北芷秋带来的礼物带进来,秦曦悦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公主,您真是折煞我了。”让丫鬟收下礼品,秦曦悦这才往左下方的椅子上一坐,感激地看着北芷秋。 北芷秋端坐着,淡淡一笑,语气平常,“此次与岩蒙部落和亲,连父皇都说了你是秋明的功臣,本宫做这些,都是应该的,郡主不要客气才好。” 两人话语间很客套,是很平常的场面话。 秦曦悦是步云裳的妹妹,早年虽在宫里待过一段时间,但她是个安分守己不会攀附的,北芷秋又不大主动与人亲近,两人关系便是一直不咸不淡。 提到和亲之事,秦曦悦又害羞了一阵,面容微红,“公主,我与大王子真心相爱,应当是我要感谢圣上的成全才对。” 早年大王子来过秋明,就是那时候与秦曦悦相识相爱,想想也有七八年了,这俩人,走到红妆相迎是最好的结局。 北芷秋轻轻端起香茶抿了一口,乌黑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盖住一众的情绪。 忽地一声将北芷秋拉回来,有丫鬟进来,先是向恭恭敬敬向两人行礼,又缓缓说道:“禀长公主、郡主,舒世子和世子妃来了。” 秦曦悦这次和亲着实深得朝堂的重视,不少皇城高官的夫人及小姐都会来拜访,以表心意。 不过这男主人随着一起来的,倒是头一例。 秦曦悦一面让丫鬟请两人进来,一面悄悄打量着北芷秋的神色,不知将他们请进来是否做得对。 当初在宫里时,世子可是天天跟着长公主,几乎事事长公主为重,她还记得,有个宫女在背后对长公主嚼舌根,世子听到后表面温和没说什么,可不久就听说那宫女做错了事被罚得很惨。 她当时,以为世子是喜欢长公主的,世子于长公主也应当是个不同的。 可现在看似乎不是这样,北芷秋面试如常,清丽干净的脸上没有半分异样。 难道她想错了? 正当秦曦悦心里泛嘀咕时,丫鬟从外屋引进两人。 “世子,郡主,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听见声音,秦曦悦连忙起身,前去迎接二人。 “呀!准王妃都亲自来迎接,这可是我们的福分呢!”燕眠锦看跑到门口来的秦曦悦,笑着打趣,又偏头看看舒湛。 舒湛眉眼一展,由着二人说笑,宠溺地看燕眠锦,没有说话。 秦曦悦在燕眠锦面前没有刚才那么拘谨,笑呵呵地看看两人,“郡主你还说,你看你,现在这么幸福,出个门世子都得跟着,生怕我欺负你似的,我以后还得向你学习,看怎么让丈夫这么贴心。” 燕眠锦始终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秦曦悦虽然和她也不算得好,但说话间明显比和北芷秋一起舒服得多,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秦曦悦领着两人进去,一路说说笑笑,好不融洽。 “曦悦,你以后就是王妃了,说话做事得顾着王子的面子,可不能……” 燕眠锦正同秦曦悦说着一些处理事务的经验,掀开珠帘就看见坐在主位的北芷秋,她淡淡坐着,一旁的丫鬟在给她换茶。 “长公主……眠锦见过长公主。”燕眠锦先是一僵,随后赶紧行礼。 舒湛紧随其后。 北芷秋听见有人来时本来打算离去,但知道是他们,也就端端坐着了,她不甘心,燕眠锦害她不是一次两次,她凭什么要躲着。 两人行礼,齐齐低头。 北芷秋像没看到一样,重新端起茶杯,轻轻散开热气,抿了一口,良久之后,才缓缓抬眼睨着两人,似乎很震惊。 “二位这是做什么,快快免礼,眠锦,你与本宫自小相识,如今行礼如此,倒是见外生分了。” 这话听着像两个好听,好似在她眼里,两人会自己抬头,可燕眠锦总觉得,北芷秋就是故意的,等她脖子都快酸了才叫起来。 燕眠锦心里想着,面上却是温婉笑着,“长公主哪里的话,您是秋明嫡长公主,尊卑有别,眠锦向您行礼是应该的。” 丫鬟伺候两人落座,燕眠锦双手叠放在膝间,端得一派典雅。 “郡主真是个恪守本分的姑娘,怪不得皇祖母时常夸你。”北芷秋眼角弯起,眼尾长长的睫毛拉顺着弧度往上拉。 “本宫自成亲以来啊,长时间去茶楼和人说说笑笑,宫外规矩又不比宫里森严,本宫自个儿都忘了长公主这个身份,不想燕郡主还记着。” 她笑得温和,说的平平常常,声音柔和不带刺,另一边坐着的秦曦悦也跟着笑了。 燕眠锦却心里翻起大浪,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她是长公主!让自己懂点分寸。 那日太后寿宴,她最后虽是侥幸逃脱,但北芷秋显然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按她的性子,肯逆来顺受作罢才怪。 从小到大,她每一次设计北芷秋,都会被她轻而易举地躲过,还将计就计反击,次次弄得她难堪得差点暴露。 燕眠锦脸上白得厉害,手指不自觉地攥着衣裳。 忽然肩上传来重力,燕眠锦惊了一下。 舒湛朝她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而后看看依旧人畜无害的北芷秋,“长公主说得是,眠锦的确是讨人喜爱,为此,我父王还连连夸赞,就连皇上也对眠锦赞赏有加,得妻如此,着实是我的福气。” 舒湛不重不轻地反击,搁在燕眠锦肩上的手掌轻拍安慰。 燕眠锦太单纯,说话做事不严谨不周密,又太冲动,她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心机颇深的长公主的对手。 第125章 不该在她身上费心思 北芷秋勾了勾唇,北帝当日以北芷秋诬陷来保燕眠锦周全,燕眠锦不明白,舒湛又怎会看不出,他这摆明了就是在拿出北帝和下南国来压她。 明明知道燕眠锦这人行事极易给他绊脚,可舒湛不仅没有半分教诲让其改过,反而义无反顾地护着她,一如既往。 一副无论燕眠锦做什么,他都在她身后不离不弃的样子。 当真,爱得深沉呢! 北芷秋扯了扯嘴角,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心如止水,只觉得好笑。 阴谋拆穿不仅没有扳倒燕眠锦,反而让舒湛觉得她柔弱无家世可依。 这盘棋,她下错了! 北芷秋刻意不答,专注品着香茶,墨绿的宝石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 屋子里一时的冷寂让舒湛忽然有些心慌,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反省。 他记着,四年前的北芷秋就不是个能受得了委屈的,眠锦确实是害过她没错,北帝护下燕眠锦,已然是在北芷秋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 他那么一说,面儿上的确是替燕眠锦解了围,但仔细想想,这么做只能是让北芷秋更恨更怒,他倒无妨,但燕眠锦孤苦无依,怎么经得住她长公主的报复。 舒湛收回手,抿唇欲说什么,却见北芷秋已经施施然一笑,朝他们望来。 “燕郡主确实是个好姑娘,任谁娶了都是福气,不过本宫倒是觉得,苏世子你和她是天生的一对,天作之合,般配得很呢。” 她笑得毫无攻击性,仿若在真心真意地夸赞。 可舒湛只觉得诡异,不是怕她,而是,觉得陌生,陌生的诡异。 让他心疼的陌生。 舒湛微微皱眉,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仿佛不受他控制。 比如此刻,他知道她笑容底下藏着对燕眠锦的恨,可竟然有一瞬间,他竟然心疼。 但仅有一瞬间,过后,他便恢复如常,再不怜惜她半点,即使知道她是受害者,他也依旧会站在燕眠锦这边,甚至,不会让她有机会报复。 燕眠锦瞧了瞧舒湛,垂目,掩下眼里浓浓的情绪,片刻后又抬头,接着北芷秋的话,“寻常夫妻,只图个时时相伴而已,只要世子真心待我,那便是足够了。” 话里话外都偷着贤惠娴熟,俨然是一副大家夫人模样。 三个人已经你来我往说了半盏茶的功夫了,一旁的秦曦悦一点没瞧出端倪,只附和着笑,不时吩咐丫鬟添茶倒水送糕点,自己未插嘴半句。 北芷秋浅浅一笑,“燕郡主说得对。夫妻恩爱是下半生舒心顺畅的前提,曦悦和大王子相爱多年,此番和亲,定是你们幸福的开始。” 北芷秋将话绕会秦曦悦身上,有北帝压着,她对燕眠锦她也不能做得太过,说几句刺激她的话,不过是图自己不甘心罢了。 能嫁给自己心爱的人,秦曦悦的心情和当初的燕眠锦差不多,一颗心随时都在兴奋着,闻言激动不已,“那真是借长公主吉言了。” 燕眠锦见状也符合道:“是啊曦悦,你们这都七八年了吧,你看大王子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有,指定就是等着你呢!” “哎呀!你们都取笑我。”秦曦悦脸色微红,却发自内心地高兴。 屋里几人又聊回秦曦悦的亲事,舒湛在一旁坐着未搭话,只在燕眠锦笑的时候痴痴看着她,眼里一片温柔。 北芷秋有时也跟着笑笑,不时插句嘴。 所以,哪有什么相处不了的人,看就看谁的耐性强了,看谁伪装得好,即使对面是敌人,也能笑脸相对。 从太师府回来已是黄昏时刻,似儿确实是学乖了,刚才看见燕眠锦也愣是没说一句不训的话,不过一上马车却忍不住了开始叨叨。 “公主,我觉得世子是不是脑残了,燕眠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居然那么护着她,生怕她单独出门被狼吃了似的。” “我觉得你说得对,他们简直是绝配,都让人恶心。” 似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憋了好久,终于得以宣泄,这会儿只想好好动动嘴皮子。 北芷秋只听着她说完这个又说那个,从燕眠锦的为人说到行事,最后连她今天的着装都忍不住吐槽了一番。 “真是看不喜欢人,哪里都透着讨厌!”马车一停下,似儿赶紧停下对两人的吐槽,最后来了这么句总结。 府里的丫鬟搬来脚踏,随后伸进来一只手,北芷秋未做他想,伸手搭上,而后盈盈下车。 等反应过来那只捏着她的手一直未松开时,才觉得那掌温异常熟悉,猛地抬头,“你怎么这?” 一把将她揽过来,“特意来接你,惊不惊喜?” “确实挺惊喜的。”北芷秋虚伪笑着,顺着他的力道往他怀里靠着。 慕沉楠却忽地转了脸色,声音冷得吓人,“你那丫头说,讨厌的人……” “不是你。”北芷秋急忙解释。 似儿这才出来一天,不会这么快就惹上慕沉楠了吧! 慕沉楠冷哼一声,横眉看她一眼,“最好不是,不然她别想好好出这慕府的门。” 远远落后一脸花痴又为长公主找到这么好的驸马高兴的似儿,忽感觉背后一凉。 北芷秋回到府里,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回了房。 一进屋,整个人都惊呆了。 “慕沉楠,你这是什么意思?”北芷秋瞧着慕沉楠,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 “送你的,高不高兴?”慕沉楠下巴亲昵地抵着她肩膀,环着她纤细的腰。 北芷秋看着满屋子堆得七七八八的箱子,再看看每个箱子里装着的奇珍异宝,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了好久没等到北芷秋的反应,慕沉楠伸手将她转过来,“你堂堂嫡长公主,不至于看见这些东西就吓傻了吧!” 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还打算试试她是不是发烧了。 北芷秋拿下他搁在额间的手,看着地面,良久,才缓缓开口,“慕沉楠,你不该在我身上费这些心思。” 第126章 寒疾(一) 她不是情窦未开的年龄,他这些天的异常行为,突如其来的无微不至的关心,她要再没察觉,那就真是傻了。 慕沉楠默默瞧她半晌,薄唇微微勾起,“怎么说?” 北芷秋低着头,自然看不见他有何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中的嘲弄,软舌舔了舔粉嫩的唇,“我们的之间,从一开始就是身不由己,你明白,我也懂,何必……” 既然开端就不好,又何必付出真心呢。 从那夜一曲舞过后,他的态度,他的语气,几乎将她捧在了手心。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改变,但隐隐觉得和他的经历脱不了干系。 “是这样吗?” 他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锋利的刀将她的内心剥开,让她心里真实的想法无所遁形。 他总是这样,一句话就能让人感觉到深深的压迫,所有的谎言都不攻自破,他气场太大,大得她手足无措。 一瞬间,北芷秋几乎忘了呼吸。 募地,她才缓缓开口,红唇皓齿,“慕沉楠……我不爱你。” 她知道他要面子,这样说他一定不会高兴。 可她不得不说出来,他们是夫妻,她可以全心全意为他打理家事,去笑着迎合他,可以做任何不违背底线的事去讨他欢心。 但她无法做到像真正陷入爱情的女孩一样,她眼里的光是装的,语气里的讨好是装的,甚至平日里对他的一颦一笑,嬉笑回答,嘲讽质问,八成都是她在脑海里斟酌后才表现出来。 慕沉楠何其聪明,真情假意,他一眼便能一清二楚。 所以她不敢,不敢骗他。 她知道,他的报复,会比这时的坦白来得更猛烈。 空气凝滞,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宁静,北芷秋仿佛能听见两人吸入和呼出气息的声音,她睫毛轻颤,等着他给她判刑。 反正他也只能恼羞成怒呵斥一顿罢了,她不爱,他还能强迫不成? 久久未听见他说话,北芷秋诧异抬头,只见他也在盯着她,眼底是一片暗沉沉的黑,俊俏的脸棱角分明。 “终于肯抬头了?”慕沉楠朝她勾笑,眼里哪有半分杀戮。 北芷秋愕然地看他,他不是应该发怒威胁吗?至少也该吼她不知好歹才对。 他长腿一迈,在堆得只剩一条窄窄缝隙的过道走过,语气张狂,“爱不爱随你,我慕沉楠要是连一个女人的心都收不了,可以去死了。” “……” 北芷秋跟在他身后,闻言有些想扶额。 但这样总是好的,比她预想的结果还要好。 这么想着,北芷秋几步朝他过去,端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香茶。 丫鬟随时会检查茶的温度,所以色泽透明的茶水流出形成水柱,瞬间带来一股香气,而后随着修长白皙的手来到桌案。 慕沉楠坐在黑漆镂空雕花椅上,十指交叉扣在脑后,身体微微向后靠着。 正如他说出的话,姿态张扬。 看着放到案上的一杯清茶,慕沉楠勾了勾唇角,朝她伸手,“落落,过来。” 北芷秋心里万千思绪,眼珠转动两下,这才把手搭上去,他一把拉过她扣在怀里,这才抬手去端冒着清香的茶。 北芷秋跌坐在他前方的塌上,背靠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之前是坚定了要与他和离,可如今他动了那样的心思,无论是真情也好,假意玩弄她也罢,她都不能大意了。 这一纸婚约,合婚贴上写的不是她和慕沉楠的名字,是秋明和慕沉楠的名字。 她不敢大意,真的不敢。 她没说话,慕沉楠倒似乎也没恼,手指在她流苏玉簪上挑拨,瞧着青色玉簪在她后脑乌黑盘起的发髻上摇晃,在琉璃灯光下熠熠生辉。 北芷秋只觉得后背一片火热,紧紧贴着的两颗心跳动的规律不一样,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她认识这种宝珠,世间少见,皇宫里有一颗,在太后宫里。 珠子很大,很美,似琉璃珠,但比琉璃珠珍贵,珊瑚状的红色植株被透明物质包住,美得耀眼。 他拥着她,和他一起看琉璃珠里面小小的世界。 “你最想做的,是什么?”他突然问。 北芷秋摸不清头脑,疑惑地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认真,她长长的睫毛眨动,“没有。” “真的?”他似乎不信, 想了想,北芷秋还是回答,“希望秋明永世免于战乱,盛世长平。” 前世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是个没什么宏伟志向的人,但两世,她都在乎家人,很在乎。 她身在皇家,她家人在乎的,便是如此。 这便是她的愿望了。 慕沉楠睨着清丽的侧脸,黑眸深不见底探不出情绪,几乎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才开口,说了一句,“好。” 好什么? 北芷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点头附和。 同以往不一样的是,今夜的慕沉楠,动作很轻,几乎用尽了他毕生的温柔,他所到之处,皆为小心翼翼。 纵使他忍得难受,纵使她可以接受,他依旧喘着低沉的粗气停止,等到她细细皱着的眉舒展开才继续。 就像手里转瞬即逝的至宝,他握得一刻便是一刻,下一秒不知道还是不是在手里,他珍惜,他不敢用力。 事后,北芷秋依旧累得紧紧合着双眼,他臂弯抱着她,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见他在低语,“落落,我替你活。” 那声音很轻,但声线不稳,几乎用尽了力气才吐了出来,又似乎是从说话人的心窝深处流出,直直击疼了那人的心脏。 迷迷糊糊中的北芷秋只觉得那一句后便是蚀骨的痛,像万千虫子在咬,无数蚂蚁在她骨子里爬,在啃噬她的骨髓。 她不停地颤抖,牙齿吱吱作响,呼出的气息短促而急切,双臂紧紧锢住自己,力气超乎平常的大。 “落落,不怕。” 有声音传来,她搞不清方向,她脑子里混乱,虫子似乎爬到她脑子里,扰乱着她的所有思绪。 第127章 寒疾(二) 他抱着她冲进后方的热泉山洞,她全身冰冷,不停地哆嗦,身体往他温暖的怀里拱。 短短的一截路,他却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胸膛里砰砰作响。 他那样一个人,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无情凌厉的刀无论落到自己身上还是敌人身上,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她全身冰凉,急促的呼吸和牙齿敲打的声音传来时,他却脑袋顿时嗡嗡作响,怕得颤抖。 “落落不怕,落落不怕。”他只有这一句话,反复说着,好似这样能唤醒她丧失的意识。 北芷秋泡在水里,热泉的热气仿佛传不进身体,依旧抖个不停,热池里很热,但她冰冷得瘆人。 “慕沉楠,我怎么了?”她闭着眼,牙齿上下敲打,不受控制地在他怀里抽出,说出的话因抖动而颤抖。 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凭着仅存的意识,她知道她发病了。 比以往都严重。 她就像在死的边缘挣扎,她拼命想要镇定醒来,努力眨眼想保持清醒,可仅仅是一瞬,她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她的世界里,山洞上倒挂的乳石在旋转,石壁上发光的晶石越来越大,她紧紧闭上眼重重地摇头,再睁开却是一片模糊。 所有事物搅浑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募地,眼睛被人轻轻捂上,“落落,不要看了。” 慕沉楠手掌遮住她眼睛,将她的头按在怀里,她额角的冰冷通过手掌传遍他全身,最后像一把冰刀在他心脏里搅动,疼得他闭了闭眼。 突然失去光亮,她拼命想要保持的理智被打破,她神志不清地在他怀里摆来摆去,他本就没用力,她挣脱他,猛地扯开他的手掌。 依旧是很模糊,她下意识地摆头,突然,一条手臂出现在她眼前,那手臂仿佛发着红光。 慕沉楠一条手臂横过来,将她搂住,他体温很烫,烫得她冰冷的身体微微感到舒服。 身体里似乎有东西想要钻出来,北芷秋的呼吸越来越紧促,手脚开始不受控制,她无焦距的眼睛朝他望去,望着望着,她猛地张开嘴,一口向他手臂咬去。 条件反射地躲开并致命地回击在她的面前被土崩瓦解,他看着她,任由她越咬越深将肉撕裂,温热的鲜血流出他手臂又流进她嘴里。 她长发垂在两边,像只吸血鬼伏在他手臂上,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似乎觉得不够,她又张口将伤口咬深,不知满足地吞咽。 此时的她,和前世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变态没有区别。 浓浓的血腥味在湿热的空气里弥漫,有血珠从她嘴角滑下,沿着她纤细修长的脖子,落到布满热气的池水里,荡漾开一朵朵炽焰般的花。 “慢慢来。”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怕她呛着,轻轻拍着她背部。 她的背渐渐回温,原本颤抖的身体不再抖动,呼吸也开始变得均匀。 他静静等着,等她完全没有吮吸,干净的手臂才轻轻绕过她后颈,她靠在他怀里,苍白的小脸上血迹斑斑,从朱唇向四周散开。 他另一只手伸进水里,血液还在汩汩流动,他弄水湿了手掌,将她脸上瘆人的血迹拂去。 她像个终于吃好奶的婴儿,鼻翼一张一合,不时还动动小嘴,睡得很香甜。 …… “主人。”见到慕沉楠出来,齐御恭敬地问候。 “结果如何?”他问,气息同刚才大相径庭。 齐御手稳稳握着见血无数的剑,“如您所料。” 慕沉楠又恢复了以往的漠然森严,背对着齐御,一身黑色长袍,扳指在夜里更加冰冷,身前是同样暗黑没有一颗星星的夜。 眼前高大的背影未传出声音,齐御等了会儿,又开口道:“但她说想见见您,说是……知道解决的办法。” 那人摆明了是在威胁主人,按主人的性子和做事风格,怎么会依顺,敢威胁他的人,在说出话的瞬间,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但齐御这次犹豫了会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主人,他眼前的主人,依旧冷血狠戾,做事毒辣不留余地,但他身上明显多了人味儿。 他起初为此高兴,希望大事完成后主人能像平常人一样生活,但他如今的样子,他怕他还走不到那一步。 黑夜似张着大口的恶魔,贪婪望着人世间的人们,看他们受尽疾苦,看他们面目全非。 几乎同时,眼前高大挺拔的背影转过来,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着狠辣,“我会去见她。” 慕沉楠说完,几步踏进热泉山洞,说话的瞬间毫不拖泥带水。 齐御看着他决然的背影,眸子暗了暗。 主人……真的有软肋了。 不过还好。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不该担心,毕竟主人的心系在长公主身上,那便维持不了多久。 慕沉楠走进热泉,远远地就瞧见了北芷秋。 她泡在热池里,靠着石壁,裸露的肩膀在飞升萦绕的雾气里,左肩的黑点忽明忽暗,长直的黑发和石壁融在一起,苍白的脸越发的小,长长的睫毛铺下,像个安安静静睡着的仙女。 或许她真的睡了,也是个能飞上天的仙女吧,和那位一样,又或许,她们会相互照顾,会在天上讨论着他,说着他的恶,说着他的狠。 慕沉楠呼吸沉了一下,有些不敢看她,半响后又笑着朝她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将她拉到怀里,感受着她已经回升但依旧冰冷的体温。 他记着,那一年他也是这样的体温,可她不是,她是个被上好的棉袄裹着的小公主,不对,她就是个小公主,是最尊贵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 她每走一步路都有人扶着,大伞遮着,大雪打不到她身上,但她跑来,雪花落在她身后的样子,像极了他暗黑生命中的一道光。 她很美,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但她怯生生的,明明是救人,却怕得全身颤抖,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 她不敢抬头,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看躺在草堆里的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热气在池上盘旋萦绕,慕沉楠望着怀里干净的小脸,眸子愈发黑暗深邃。 他靠近,轻轻吻着她冰冷的脸颊。 第128章 二皇子北修睿 这次发病,几乎耗尽了北芷秋所有的精力,一夜过后,她身体虚到连走路都打颤,休养了好几天才勉强能走动。 秦曦悦和亲队伍出发那天,北芷秋还在府里,北帝下令让她好好调养,不参加送行。 “公主,药来了。”似儿端着药碗过来,瓷勺搅拌几下,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搁到北芷秋唇边。 北芷秋白着一张脸,仅仅几天的时间,她眼窝已经深深凹陷,像一朵被风雨摧残的蔷薇,憔悴的样子令人心疼。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北芷秋靠在床边,虚虚地开口。 似儿拿来丝绢给她擦了嘴,“皇上听说您这次病得很严重,特下旨重金招揽天下医师,前来应试的人非常多,估计公主您没多久就可以痊愈了。” 似儿尽可能地将她的情况说得好点。 北芷秋闻言笑了笑,她自己也勉强算个医师,以往她都是受寒了才会发病,但这次好端端的、毫无预兆地发病,且来得如此凶猛。 她的身体,恐怕已经不行了。 似儿平日里怼人是一把好手,但看见长公主这样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公主,您可还记得顾家小姐顾嫣青?” 似儿眸子转了转,她记得,当初得知舒世子成亲时,长公主也是这般模样,但见到顾小姐后,整个人心情就好多了。 北芷秋诧异望她,“自然是记得,怎么了?” 听到回答,似儿高兴地笑笑,“没什么,公主,我觉得那个小姐心思很单纯,要是她来看您的话,我便带她进来见您如何?” 当朝长公主病了,自然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小姐夫人前来探望,北芷秋偶尔也会撑着起床去见见,但后来病情一直不见好转,慕沉楠便下令探望的人一律不准叨扰长公主。 似儿自然不敢违背慕沉楠,只好先得北芷秋得允许。 北芷秋还记得那个姑娘,出落得不俗,怯生生的,很温柔,“好,她要是来探望,你将她带来我房里便是。” 在房里一呆就是七八天,她也想见见新面孔了。 正说着,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是一阵高昂的声音,“小妹,二哥来看你啦。” “公主,是二皇子来啦。”似儿听着声音,兴奋地抬眼望出去。 北修睿风风火火地踏进屋门,毫不避讳地掀开珠帘进入内屋,“小芷妹妹,二哥来啦。” 北修睿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北芷秋床前,咧嘴而笑,“这么久不见,小妹有没有想二哥……什么鬼,你这也太惨了吧!” 北修睿一系列的动作十分流畅,等到好好坐下才察觉到北芷秋过于苍白的脸。 北芷秋冲他笑笑,张嘴便是揶揄,“我要不惨,你怎么会来看我。” 北修睿笑着挠挠后脑勺,这几年北芷秋体寒都差不多成了家常便饭了,每次病个一两天,他这次也没在意。 要不是今天在青楼听人说起,他都以为她已经好了。 北修睿一时虚虚地不敢看她,转眼看见了搁在桌案上的药碗,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回事,你这丫头简直胆子大到没谱了,这么晚才给长公主送药,你是不是看她生病了觉得她好欺负!” 这都多晚了,他都逛了好些个青楼了。 北修睿胸膛上下起伏着,伸手摸了摸药碗,又大吼一声,“你是干什么吃的?这药都凉了才送上来!” 北芷秋看着自家那怒气冲天不分青红皂白的哥哥,暗自扶了扶额,替他感到担忧。 果然,下一秒就见似儿突然抬头,刚刚乖巧站着时候主人的样子全然不见。 “什么!”似儿气急,端起药碗就在北修睿面前晃悠,“这药都喝了好久了,当然凉了,还有,这药是一天和一次,驸马都说了要这个时候喝!” 似儿放下药碗,双手环抱在胸前,“我一个小丫鬟都清楚,您是长公主的哥哥,整天小妹长小妹短的,连这点都不知道,想来您也根本不在乎我们公主。” 似儿的智商在怼人的时候飙到巅峰,对方说过的话一句不落地怼了回去。 “你……你是似儿!”北修睿气得咬牙,指着似儿,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在宫里吗?好啊,你敢私自逃出来,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怪不得敢反驳他,原来是小妹身边这个嘴炮! 北修睿以前就被怼过,正想着怎么报复回来呢,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说罢做了个挽起袖子就要打人的模样。 似儿稍稍抬脚,脚尖在地上摩擦旋转,手指头咔咔作响。 “你干什么?”北修睿有恃无恐,睁大眼睛望似儿,“胆儿肥了你,两年不见,你敢跟皇子动手了!” 似儿闻言连忙收手手脚,端端站着。 一时糊涂了,北修睿虽然平易好相处,他之前又经常来找长公主,渐渐的他们说话便没了主仆。 可她怎么敢跟二皇子动手呢! 那可是要杀头的呀,似儿感觉脖子一凉,乖巧讨好地笑笑。 “小样儿,瞧你那怂样儿!”北修睿瞥了她一眼,一屁股坐下,自下而上望她,“我要是你呀,我管他天王老子还是王母娘娘,我照打不误!” 切! 似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要是今天把他打了,估计明天就人头落地了。 “翻什么翻!”北修睿看见她翻白眼,气冲冲站起来,“你再翻试试。” “公主救我。”似儿跑到北芷秋床前,声音哭兮兮的,“奴婢的手可不能被打伤,身体也不能,奴婢还要侍候您起居,给您煎药喂药呢。” 手还扬在空中的北修睿心里一慌,连忙制止似儿,“你胡说什么,还不快站开点,你吵吵嚷嚷做什么!” 他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大声了,于是好言好语地开口:“似儿乖,不要吵着公主了,站到一边去。” 要是让父皇知道他在小妹这里差点和丫鬟干起来,失了风度,他就死定了。 似儿赖在床前不走,眼角眯起。 北修睿牙尖痒痒,但又不好发作,灿灿地看了看北芷秋,她还是毫无血色的白,白得瘆人。 北修睿心里咯噔一下,神色收敛了许多。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北芷秋扬了扬笑,“二哥这次回来,可是南方一带的运河挖通了?” 南方雨水太足,河堤时常被摧毁淹了沿岸许多地区,前年北帝派出几位皇子出去各地历练,就是去处理南方水患。 第129章 皇子回朝 当然了,她眼前这个哥哥当时说打死也不去,说什么身体不适,其实就是舍不得皇城的一众美人,最后在北帝几鞭子抽了之后,连爬带滚的带着队伍出发了。 不过到了那边之后就安分了,估计是发现天大地大,美女遍布吧,还少了北帝的管辖,最后是玩着玩着不想回来了。 想着前年出发时的狼狈模样,北修睿摸了摸鼻尖,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此次运河开挖很顺利,我在地岩最少的南东部,运河也少,自然是最快的。” 是了,当时北修睿吵着嚷着不去,最后去的时候还是让他先选的地方,他就挑了最容易挖的南方东部。 大皇子北修贡去了南中部,四皇子北修辰去了南西部。 北芷秋睨了眼似儿,似儿这时也乖巧地站起来,听话侯在一旁。 “你是最快的?”北芷秋诧异看他,“那大哥和四个呢?他们怎么没回来?” 北修睿是个不受管教的,回来就跑青楼,但大皇子和四皇子也不见踪影,这就奇怪了。 闻言北修睿像看白痴一样向她瞧来,“我说小妹,你不会是……” 说罢手指轻轻点了下自己的脑袋,意思再明显不过。 北芷秋疑惑地看他,又抬眸看看似儿。 似儿嘿嘿一笑,“公主,两位皇子先后来看过了,但驸马说过不能让人来打搅您,我就没让他们进来。” “是吗?”北芷秋皮笑肉不笑地看她,“慕沉楠说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你是怎么将他们弄走的?” 北修睿是个头脑简单的,但另外两位哥哥可不是,怎么会让似儿就给打发了。 似儿怔怔笑着,“我哪有那本事,当然是驸马。” 果然,这慕沉楠……是不是不想在朝里混了,哦,也对,他本就是个不怕天不怕地的人,连北帝都不放在眼里。 看来似儿真的不知道慕沉楠的本性,光瞧着他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就缴枪投降了。 “嘿嘿,小妹,我看你那驸马胆子挺肥嘛!”北修睿笑着,“不过我看大哥可能是有事,不然他怎么都会再来看你一次。” 毕竟北帝对他们兄弟几个要求很严,希望他们能互相爱护,大皇子对底下一众的弟弟妹妹都很好。 “是啊。”北芷秋也很赞同,“不过他们要是没空,等我好了以后再去看他们便是。” 毕竟同在宫里长大,手足之情还是有的,当初她成亲时几位哥哥回来过,就连被贬的北洛横也被召了回来。 但那时她在北后的监督下筹备婚事,婚后又和慕沉楠撕破了脸,她也就没看到他们。 就是不知道慕沉楠用什么理由才将他们劝回去的,希望不要太过分,不过也有可能他们真的是有事。 北修睿刚从外面风流了回来,此刻无聊极了,在她房里转悠两圈,最后点点头,“不错,你这屋里的设施和南苑差不多,看来父皇是怕你出嫁不习惯,连这一层都想好了。” 北芷秋也跟着打量了几圈,不可置否。 当时她就是无意中看见北帝桌案上的画,是建筑之用,之后又听说北帝从各地招用工匠,这才联想到了北帝的心思。 才会同意慕沉楠的成亲要求。 在她这里待了半盏茶的时间,北修睿已经开始想念外面的美人了,只想快点出去看看最近皇城的老鸨那里有没有新来的姑娘。 北芷秋看他将手背在身后,一副欣赏她的屋子,心里又急不可耐的烦躁样子,毫无血色的唇瓣张了张,“二哥,我累了,你先走吧,下一次出去踏春如何?” 闻言,北修睿心里乐开了花,连装都懒得不装了,“真的?那我先走了。” 北修睿心急地跑出几步,又严肃地转头,眯眼想从她眼里看出真假,“小妹,你不会出卖二哥吧?” “不会。” 他在这里转来转去,她看着也难受。 “好,好,你乖乖养病,等哥哥玩够了,回来带你去打猎。”北修睿说完,兴奋地一溜烟跑出去。 “……” 真不愧和北明摇是兄妹,这性子简直一模一样,光看性子,还以为他俩是一母而出呢。 北修睿跑得很快,似乎怕北芷秋反悔一样。 皇子回宫,沉寂了许久的皇宫似乎又开始出现诡谲,像平静的大海,底下翻涌沸腾。 北芷秋足足在府里养了半个月,慕沉楠每天早上出门,到了傍晚才回来,至于原因,北芷秋没问,他也没说。 等到北芷秋恢复如前了,却突然听到一件大事。 二皇子因为在北帝的药膳里下毒,被打入宗人府了。 听到慕沉楠说这件事的时候,北芷秋还在院子里晒太阳,闻言几乎立马从美人塌上坐起来。 听着慕沉楠说只是药膳有毒,北帝还没喝她才放下心来。 转眼又蹙眉,“二哥会下毒?” 蒙谁呢! 慕沉楠正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手里还在拿着两竹签,竹签上贴着两张人形似的纸,石桌上摆着他给她找来的新鲜玩意儿。 “怎么,你不信我?” 这怎么又扯到她信不信任的问题了。 北芷秋无语地瞧他两眼,见他说完将手里的皮影小人儿丢在桌上,“我不是不信你,我是觉得,二哥那么一个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她纤细的手将皮影小人儿又捡回塞给他,气色已经恢复,阳光正好,整个人仿佛镀了层光,富有生气。 慕沉楠伸手一扯,她便顺势跌坐下来,他拥着她,两手搁在她身前,手里还拿着她递上来的小人儿,接着两手开始操纵表演。 “你这个蝴蝶精,还敢来我洞府叫嚣,看我不打死你。” 随着手上的舞动,一个白色穿着绒毛裙子的纸人开始挥棒揍人。 慕沉楠捏着嗓子,学着外面表演皮影的人。 “你还敢来打我,你个狐狸精,你今天敢多看我丈夫一眼,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北芷秋心不在焉地看他表演,他手指在身前舞动,声音在耳边传来。 “慕沉楠,你还没说二哥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被陷害了?”这是最有可能的。 北芷秋偏过头瞧他,他听到了,依旧继续着他的表演,两手操控着两个漂亮女子的剪纸。 “哼!我就是要看你丈夫,谁让他长得那么帅呢。” “你闭嘴,他是我的,我打死你,打死你。” 那场面真像两个人打架似的,北芷秋等得不耐烦,募地推开他就要走。 慕沉楠终于忍不住了,手臂猛地一手,疼得她深吸一口气,细眉蹙起。 “你干什么?”她不悦地看他。 慕沉楠又将皮影小人扔下,别过她的下巴叫她看着他,“你说干什么?” 第130章 教你学医 他是为了给她解闷才说这么多,上上下下找了整个皇城,他表演了一上午,嗓子干了都没喝水,她倒好,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火急火燎的就要走。 北芷秋不明白他又怎么了,等到下巴吃痛才艰难无奈地开口:“慕沉楠,疼。” 他眼眸松动,深深看她一眼,这才板着脸松开她,脸色依旧难看。 北芷秋摸着下巴,心里忿忿不平,冷眉横看他长长的手臂,声音冷冽,“松开。” 他当然没松手,只瞧着她因生气而冷着的脸,眉头拧着,下颚线紧绷,嗓音暗哑,“很疼?” 废话。 北芷秋都想骂人了,他自己什么力气他不知道么,她下巴都感觉脱皮了。 她见他不松手,在他怀里挣扎,头上的金步摇抖动剧烈。 “好了,下次不这样了。”慕沉楠握住她挣扎的手,安抚道:“乖,我给你讲讲你那位无所事事风流成性毫无优点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兄。” “……” 怎么隐隐有些酸。 北芷秋面上鄙夷置若罔闻,身体却诚实地不再动了。 慕沉楠倒是没立马开口,认真看着她的脸,半晌后换了个更亲密的姿势,“他在你父皇的药膳里下了春药。” “什么,春药?“北芷秋忍不住打断他,难以置信。 这实在是……太离谱了吧。 看她吃惊的样子,慕沉楠低笑,手臂微微收紧感受着她的体温,靠她很近,“落落怎么知道这个东西?这么有兴趣?其实少放点……” “别,我没兴趣。”北芷秋连忙打住他,再任由他说下去,他改天能自己用了。 看他仍旧热目灼灼地盯着,北芷秋回了他一记冷眼,“我也算个医师,不至于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吧。” 只有他这种思想龌龊的人才会乱想。 慕沉楠嘴边的笑意越发的深,“落落,其实我是说,少放一点对身体没什么伤害,也不至于有谋害一说,怪就怪在北帝中毒了,但御医查证就是春药所致。” “……” 是么? 北芷秋窘迫地笑笑,他那样的语气,手上又不安分,说话酥酥麻麻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好吗。 “那父皇为何会将他定为谋害,要知道,这谋害天子、弑父可是大罪。” 慕沉楠认真把玩着她细嫩的手指,食指不时在她手背上画圈,在她收缩时又紧紧捏住,嗓音里似乎带着笑,“落落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其中的勾连。” 又是这种话,慕沉楠是不是对她太自信了? “我……好像变得有些迟钝了。”北芷秋想了想还是告诉他。 半个月以来,她自己也发现了身体的不正常,明明是简单的联系,她现在需要想很久才能反应过来。 虽然不是对生活没什么影响,但终归不是个好预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复发,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感觉到那温暖的大手一顿,随后便是一道难以猜测的目光深深看她,慕沉楠眼里的复杂深幽难懂。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北芷秋问他,他多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慕沉楠点了点头,虽有又是一脸张狂,“以后跟着我学医,我教你医术,保证比你那个师父教得好。” 怎么说到这儿了,这和她的症状有什么关系?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慕沉楠轻轻捏了她一下,“你的身体不适合习武,你的医术又太弱了,你总得有一技傍身才行,多学点终归对你有好处。” 这倒是,她四年前就被宫里教习的师傅说不适合习武,强行练习会吃很多苦,不是她能受得了的,所以北帝北后都反对她学。 北芷秋感觉慕沉楠的医术似乎不弱,至于水平比起富生来如何,不得而知,但就像他说的,能多学点确实有好处。 想了想,北芷秋点点头答应,又接着前面的话,问道:“你说二哥是不是被陷害了?” “嗯。”慕沉楠这回没和她打哑谜,直截了当地说了,“北帝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暂时囚禁在宗人府,没押去天牢。” 北修睿才回宫不久,就出了这样的事,看来皇子之间的争斗,就要开始了。 “那这件事情父皇交给谁去办,你知道吗?” 慕沉楠摇摇头,对这件事不怎么关心,但看她眼睛认真地望着自己,他忽然就想和她继续探讨一番了。 “你想知道?” 北芷秋坦然点头,她自然想知道,朝里虽然忠于北帝,但对几个皇子却是所属不一,各有各的立场,倘若这件事是其他两个皇子中的一个,那派谁去查探就是个问题了。 慕沉楠却忽地扬笑,似乎将她看透一般,“落落没有其他想法?” 北芷秋猛地朝他看去,忽然明白过来。 慕沉楠这人,外表邪气张狂不可一世,心狠手辣残忍果决,但他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名声,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强硬的手段,更多的,是有一颗灵活的脑子。 很可怕的脑子! “怎么了?”慕沉楠瞧着她失色的样子。 北芷秋堆着笑,嗓音平平淡淡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父皇遣三哥去调查。” 北洛横不属于任何一派,且他没有夺嫡的资格,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凭借此事让北帝撤了对北洛横的贬黜。 当年之事,也怪不得他,北帝将他逐出皇城四年,也该让他回来了。 “北洛横,那个胆大包天敢抢你的混账?”慕沉楠突然阴阳怪气起来,全然不忌讳北洛横皇子的地位。 “抢?”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北芷秋忽然记起来,当初北洛横就是在蕴姑手上将她救走,慕沉楠为这事还深夜前来同她要说法。 依她这种牙呲必报的性子,可不得记清楚么。 北芷秋知道他铁定还不满意北洛横,就他这种不服就干的做事风格,她还真怕他做出什么来。 于是好说歹说,撒娇撒泼都用上了,最后赔了身子才得来慕沉楠一句,“落落,我其实是故意的。” 北芷秋气得咬牙,在心里伴着对他的问候睡去。 北芷秋想好了理由,又打探了北帝的情况才进宫。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为北洛横求情了,北帝从来不肯松口,但这次情况不一样,希望能说服他。 心里想着,人已经踏进宏门殿的大门,得了准许,北芷秋进入内殿,手里提着她亲手学着做的糕点。 “父皇,您可好些了?”北芷秋放下食盒,笑盈盈地过去。 北帝未着明黄色的龙袍,只是随意披着素白的常服,坐在书案前,手里还拿着奏折。 来之前就听说北帝只是被气着了,没什么大碍,如今见他依旧康健地批阅,北芷秋悬着的心才彻底安了下来。 第131章 北帝的警告(一) 北帝闻言抬头看她,本来严肃绷着的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小芷来了,别担心,父皇只是被你不争气的皇兄气着了,还不至于被他气死。倒是你,怎么不好好在府里养着跑宫里来了?身体恢复得如何?那些医师开的药怎么样?” “儿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一直好好在养病,只是听闻父皇您病了,这才出来,不过儿臣觉着这外面这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倒是没有去年那么冷。” 北帝广招良医,入选的人已经送到慕府了,但富生作为第一医师都解决不了的事,这些人又如何能解决。 于是在她喝了第一口药便被苦得受不了后,慕沉楠借机勃然大怒,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爬带滚地跑了。 他就说那群庸医不行,是北芷秋坚持说试试,于是只能眼睁睁看那群医师灰头土脸连赏银都不要就走了。 但北芷秋也不能这个时候告诉北帝,于是只笑着,乖巧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北帝眉目舒展,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笑容满满。 北芷秋看他批阅得差不多了,将食盒提了过来,“父皇,尝尝儿臣做的糕点。” 红棕色楠木的盖子打开,香气扑鼻而出,从里面端出三碟制作精美的糕点。 北芷秋将糕点在案上一一布好,颜色鲜艳形状美丽的点心看着很有食欲,北帝夹起一块轻轻放到嘴里。 香气瞬间布满口腔,不会浓得腻人,也不算清淡,但时时勾着味觉,散着清香,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品尝。 或许是被气得没怎么吃好,北帝竟连连吃了好几个。 末了,北帝吃好了,北芷秋才递上丝绢,将食盒收好搁在一旁。 北帝心满意足地点头,没多久又继续忙着手里的事务。 北芷秋乖巧地替他研磨,默默等着,等他又批好将奏折放下,不着痕迹地打探,“父皇,二哥现在在宗人府,一直在喊冤,听说今天早上已经气得绝食了。” 这是事实,北芷秋探望过北修睿,但他谁也不见,宗人府里劈里啪啦地传来瓦罐碎裂的声音。 太监见北芷秋还在等着,才忍不住悄悄告诉北修睿在里面的情况。 北帝闻言鼻子里冷哼一声,“那个小子,整天无所事事,脑子里除了那点风流事就没有其他的了,朕要是不给他点教训,他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给他多饿会儿正好,省得他出来四处沾花惹草。” 北帝手臂一扬将袖袍理正,毛笔在水墨里点蘸,继续批阅。 “可是哥哥是被冤枉的,父皇您不可能永远这样关着教训他吧,可别生出什么毛病来,那到时候父皇肯定得心疼吧,让他吃到苦头就好了。” 北修睿除了太过风流外,他其实是几个皇子里面最像北帝的一个。 北芷秋继续说着,将话锋慢慢地朝北洛横那里拖。 北帝握笔的手停下,欣慰地笑着,“还是小芷了解父皇啊,那小子当然得教训,不过这隐情嘛,当然要查。” 说到最后,北帝语气变得锋利严肃。 不管是谁,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做这事,那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何况他这人向来看重血亲,当年兄弟夺嫡之事他就未曾参与,怎么会放任他的儿子们胡来。 闻言,北芷秋眼里闪着亮光,“那父皇可有调查的人选了?” 北帝未回答,只低头认真看朝臣上奏的事件,目光有些幽然。 北芷秋心下欢喜,未作他想,抬起玉沙壶往砚台里加了几滴水,玉手葱白,“儿臣倒是有一个人选。” 北芷秋一字一句分析,“皇子犯事,有能力调查的人不多,何况现在秋明未立太子,倘若此时派出朝里官员,难免会派遣到某个皇子的属派,届时又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浪,依儿臣看……” “住口!”北帝忽然抬头,低声呵斥,眼里是一片严肃,冷意凛然。 北芷秋怔了一下,这是北帝第二次吼她,上一次,是他在太后寿宴上护住燕眠锦的时候。 他的这种眼神叫她感觉陌生,北芷秋愣愣地站在那里,忽然有些不敢相信,“父皇,您……” “刚才同你讲的,是家事,但你现在说的这些,是朝里的要事,你女儿之身,不可摄政,明白吗?” 北帝开口,不再是对她宠溺,只是一个君王的姿态,一个从大局考虑的君王。 “你若是男儿,若你比你几个哥哥强,这天下朕无论如何都会留给你,可你既然身为女儿,就要安分守己,不该管的就不应该管。” “父皇,儿臣绝无半点觊觎之心。”北芷秋双膝跪下,双眼定定看他,态度坚决,她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没有想过。 可既然北帝开始怀疑她,她就必须要扼杀在摇篮里,绝不能任由其放大。 北帝爱先北后,所以北芷秋还未出生就注定会得到他的宠爱,加上先北后难产而死,北帝更是将北芷秋捧在手心,几乎能不跪就不让她跪。 许是她反应太大,又或许是她眼睛里太无辜,北帝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柔声安抚,“父皇知道,小芷是最聪明的孩子,不会有这些想法,是父皇错了,不该骂你。” 北芷秋瞧着北帝认真道歉的模样,心里凉凉的,就在刚才,她看到的是一位守护社稷的君王,而此刻,那君王却突然转脸道歉。 “父皇教训得是,是儿臣越矩了,不该妄议,儿臣定当好好反省思过。”北芷秋认真地回答,不带一丝迟疑。 北帝却突然心里一慌,他记着,亡妻当年死死握住他的手,到死都未松开就是怕这孩子在宫里受欺负。 在宫里,一个失去母亲庇护的孩子是没有多少关爱可言的。 所以他竭尽全力护她,她也聪明伶俐,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她就避开太后的锋芒,知道怎么反击燕眠锦,也知道怎么帮他处理一些事务,替他分犹。 她几乎事事做到最好,宫里没人比能压着她,渐渐的,他觉得她不需要他多大的庇护。 可是现在,她用亡妻当年在城门口的眼神看他时,他觉得自己错了。 倘若她是个男孩又如何? 北帝遣走她,手上的笔迟迟未动。 那他会毫不犹豫地立下太子吧。 第132章 北帝的警告(二) 从宏门殿出来,正是烈日当头,快要入夏的天气,空气里的灰尘都带着热意,正常人哪能不热。 但北芷秋手上的食盒却冰冷冷的。 本来还打算去宫里看看各位皇兄,想了想还是不去了,没什么心情。 明明以前她也帮着处理过一些政事,甚至当初以开挖河道疏通江河来解决水患都是她提出来的。 北帝向来夸她聪慧,怎么会突然如此。 要说立太子之事越距,可北帝主动跟北芷秋讨论过也不止一次两次。 怎么会这样? 北芷秋心事重重回到南苑,第二天却忽然传来消息说北帝任命北洛横监查此次北修睿下毒一案。 “是啊公主,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您怎么会这么惊讶呢?”似儿一脸不解地望着北芷秋。 长公主难道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毕竟她这些年为三皇子被贬之事耿耿于怀,三皇子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回来,她不应该眉头蹙起啊。 北芷秋确实挺惊讶的,她昨天才试图去求北帝给北洛横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结果差点被安上摄政的罪名,今天怎么就已经下旨了。 看着镜子里似儿忙碌的身影,北芷秋没再问什么,等到似儿为她梳洗好,她这才从妆台前起身,落座在软榻上。 “慕沉楠去哪了?”北芷秋手里拿合欢扇,闭着眼一下一下轻扇,一袭轻纱从软榻垂落。 似儿欣赏着自己公主的身姿,又听她主动问起驸马,面上一喜,“公主,驸马出去了,不过您放心,驸马应该没多久就回来了。” “朝哪个方向走的?” 似儿诧异望她,长公主怎么突然这么关心驸马? “我不知道啊公主。” 她每天跟在长公主身边,驸马做什么,往什么地方走,她哪会知道。 似儿自然不知道,甚至府里的人都没有看到慕沉楠往哪个方向走的,因为他压根就没出去。 北芷秋提着食盒,绕过几根粗大湿漉漉的石柱,一眼就看见泡在热池里的慕沉楠。 “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帮了人却不要回报,这可不像你。”北芷秋轻笑,提着食盒走近,洞里冷清,她的声音显得出奇的空灵。 慕沉楠偏过头看她,注意到她手上的食盒,又将视线落回她脸上,笑得妖冶,“帮什么?给你父皇谏言的是你那宝贝妹妹,又不是我。” 说话酸溜溜的。 北芷秋瞧着眼前这个欲擒故纵的男人足足半盏茶的时间,看他还依旧毫不躲闪地回望她,甚至眼里隐隐约约燃起火光时,终于败下阵来。 北芷秋蹲下,将食盒拿到身前,取下盖子,一股浓浓的肉香传出来,间杂着茶香,再仔细一闻,里面还有些许的药香。 汤蛊里盛着大骨,汤很浓郁,药渣和茶叶是包用丝绸包好,之后捞出来丢弃的,汤里现在只有一些佐料。 慕沉楠眯着眼,看她低头摆弄的样子,伸手挑拨着她头上的步摇,嘴角上扬,“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他的落落就是关心他。 北芷秋极力忽视那赤裸裸的目光,手上没停下,满满的一碗大骨和汤盛好递给他。 “我在府里看见齐御了,猜的。” 平日里这两个大男人出去就形影不离的,齐御在府里,慕沉楠估计也在。 “落落真聪明。”就这样就把事情都推出来了。 他嘴角笑得得意,满意地吃着大骨喝着汤。 北芷秋默默看他两眼,忍不住开口,“做生意,歹徒拦路打劫之事在所难免,但依你的身手,应该不至于受伤吧。” 北芷秋朝他仔细看他,他总是一身黑衣,她没看出来他哪里受伤了。 她没有亲眼见过慕沉楠打架的样子,但在天山脚下,她骗血珠那次,他可是在她闭眼的瞬间就灭了一个守卫队的人。 看守天山的护卫是由皇宫派出,身手非凡,慕沉楠能在瞬间将其毙命,怎么会在劫匪中频频受伤。 慕沉楠闻言嗤笑,语气里带着嘲弄,进食的动作倒是没停下,“不错。会闻血腥味儿了,落落进步了。” “是齐御说的。”北芷秋料想到北帝召回北洛横一事和慕沉楠有关,便找到齐御相问。 齐御便连同他受伤一齐说了,不过,齐御冰冷冷的脸上,看她的眼神要有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哦?” 慕沉楠嘲弄一声,估计能猜到齐御当时的表情了。 北芷秋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嘴唇张了张,又犹豫着放平了。 慕沉楠勾了勾嘴角,“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不能说?” “是不是我父皇做的?”她淡定问他,眼里却十分笃定。 没什么意外,慕沉楠默默咀嚼,片刻后嗤笑,她向来聪慧,所以他知道也瞒不住,啃着骨头点了点头。 心里的那点幻想被打破,北芷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又说服不了自己。 慕沉楠瞧她瞬间白下来的脸,神色幽深,嗓音薄凉,“他以为你要举荐的人是我。” 北芷秋怔怔看他,其实北帝不是呵斥她摄政,因为他了解看着长大的女儿不会觊觎。 他是以为,北芷秋举荐的是慕沉楠。 他忌惮! “你不是已经不做官了吗,父皇为何要这样对你?”当初慕沉楠拒绝了北帝的好意,义正言辞地说只是为了打下聘礼。 “况且,当初父皇不是想让你入朝为官吗?”他们的婚事,就是北帝为招纳慕沉楠下的诚意。 北帝看重慕沉楠,为了巩固秋明连最爱的女儿都可以舍,怎么可能误以为因为慕沉楠又要做官而发怒。 慕沉楠已经吃完了,相比北芷秋的惊讶,他平静得多,双手搭在石岸上,只偏过头一双眼睨着她,“朝堂之事,本就变换莫测,君主所要做的,是维护得来不易的平静。” 这样就要改变决策吗?敏感到她还未说完就下定论。 北芷秋不懂,真的不懂。 “可是父皇一直都很想招纳你,你看,即使你不做官,父皇还是将这府邸赐名‘慕府’。” 而不是公主府。 虽然当时百姓对慕沉楠呼声很高,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北帝想告诉慕沉楠,只要他想,这秋明的朝堂向他敞开。 慕沉楠嘴角染笑,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你父皇依旧这么想,只是如今朝堂上风变了,他便顾不得这些。你说已经安稳的江山,和皇子相残,哪个更急?” “什么意思?”北芷秋仔细想着他的话,忽然脑袋像被丢入冰窖里一样,一片空白。 “落落,落落。”慕沉楠面色焦急,从水里站起来把着她的脸,池水刚刚及他腰际。“不要想,不要去想。” 他强迫她抬头转移注意力,尽力安慰,“你不要想,我告诉你……” “你说几个皇子在争皇位?”北芷秋猛地抬头,痛苦之色恢复如常。 第133章 北帝的警告(三) 至高无上的权利对人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几个哥哥间的竞争,从小时候就开始了,如今皇子回朝,哪能不争。 所以北修睿一事就是个开端,以后只会无休止的争斗。 慕沉楠深深瞧她,她很瘦,很白,身上温度很低,凉意通过手掌传来,让他呼吸都痛。 “父皇是怕你事先站位,怕你影响时局?”北芷秋继续说道,手上不免冷了几分。 北帝清楚,整个朝堂都清楚,慕沉楠能力太强,朝里的几位皇子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一旦慕沉楠选择辅佐某个皇子,就注定了秋明未来的归属。 可是慕沉楠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能力太强,就要遭到这样的对待? 北芷秋忽然不敢看他,半晌后忽然起身,“我去找父皇说清楚,让他还你一个公道。” 北帝这么做无异于是硬生生得罪慕沉楠,他当初费尽心力才拉拢他,怎么能因为一场误会就前功尽弃。 感觉到手腕上多了道力,北芷秋莫名地回头,慕沉楠轻轻在她手上摩挲两下,赤裸裸看她,笑得邪魅。 “不用为我不平,已经解释过了,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北芷秋愕然上下打量他,他站在热池里,毫不在意被误会,雾气在他身边萦绕,一袭黑衣,帅得毫不收敛,整个人勾人魂魄。 热池静谧无声,悄悄治愈着他的伤。 他的解释就是这样? 北芷秋莫名地窜起一股怒火,猛地甩开他的手,“慕沉楠,你是不是傻,你不是很精明吗?你所谓的解释是什么,就是在自己身上划上几刀,以血明誓让父皇相信你?” 她很激动,说话的瞬间怒目铮铮看他,“你以为你让北明摇去谏言父皇就不怀疑你了吗?你错了,他照样怀疑你,你简直愚蠢……” “我不在乎,我只要做你想做的!”慕沉楠猛地拉过她,将她牢牢困在怀里,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冲动。 她愧疚,想让北洛横回来,他便替她做。 北芷秋没站稳,一下从岸上跌入水中,脑门撞上他坚实的胸膛,就被他大力搂住。 “什么意思?”热池里温度很高,北芷秋抬起头,有些明知故问。 像怕怀里的人跑了似的,慕沉楠双手搭在她肩上,眸子漆黑如夜,酝着太多情绪,声音低沉有力,“落落,只要你想要的,你都跟我说,我通通帮你做了,好不好?” “慕沉楠,我不值得。”北芷秋平静看他。 最近的慕沉楠简直令人咂舌,她不想懂他什么意思,但他做的太明显,挑的太过,眼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 “值得。”慕沉楠双手护在她耳边,大拇指抚了抚她娇嫩的几乎。 两个字,如磐石坚定,没有半分亵渎,眼里一片虔诚,黑眸似水。 北芷秋睫毛颤了一下,对这样的慕沉楠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比她心惊胆战防着他的时候还要难对付。 四目相对,北芷秋几次想开口,却都说不出话来。 “那我找到齐御?”良久,北芷秋才找到话题缓解尴尬。 慕沉楠倒是放开了她,长腿一曲坐下,池水没过他胸膛,他笑着看她,双手枕在后颈,靠着石壁,整个人邪戾至极。 “落落,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帮了人,怎么能藏着掖着。” 曾经北芷秋最怕他这副对什么东西都志在必得模样,此刻却倍感轻松。 “你是故意受伤的吧?” 慕沉楠挑眉,不可置否,“我是故意的,齐御也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故意的? 对,慕沉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欺负。 看她这样,慕沉楠身体挪过了,抬手拉她柔软无骨的手,从下而上看着她精致的脸。 “怎么了,还不高兴?” 北芷秋只摇摇头,不知道想什么,心里五味杂陈,没有得罪慕沉楠,她应该高兴才对,可她笑不出来。 “落落,我在帮你。”他看着她,心里莫名一慌。 “……” “落落,这是我最怂的一次。” 慕沉楠干脆抱着她,他坐着的高度,手臂刚好及她细腰,“落落,不要不理我,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很不喜欢。 “谢谢。” 慕沉楠抬眸,北芷秋笑着,一双眼清亮,“谢谢你。” “我们之间,不需要……”慕沉楠眉峰皱起,忽地手臂一松,一手捂着肚子蜷缩靠着她。 “怎么了?”北芷秋连忙扶着他,“是不是扯着伤口了?” 她焦急地检查,却始终找不到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了他。 忽地一双手伸过来,下一秒,她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慕沉楠考在她耳边,低笑,“落落,你其实很在乎我。” 他的气息从耳根一路爬山脸颊,烧得她不知所措。 她猛地将他推开,起身未果,北芷秋无奈看他两眼,“受伤了不用药?” 慕沉楠手指在她脸上摩挲,若有若无地勾着她的神经,北芷秋忍无可忍,推开他就要走。 “先抱一会儿,一会儿我去拿。”他手臂似铁钳将她困住,既真的安安分分抱着她。 北芷秋将信将疑,靠在他怀里不敢大意。 …… 齐御等在洞口,见到出来的是慕沉楠,心下一抖。 “主人。”齐御恭敬问候,眼神却不自觉地想躲。 “听到多少?” 他眼神太凌厉,齐御不敢看他,只恭敬地低着头,“长公主让我来送药。” 长公主说他身手好跑得快,特意拿了令牌让他去太医院拿药。 等了很久没听到慕沉楠的回复,齐御忐忑地抬头,怔怔地开口,“听……听了一些。” 闻言,慕沉楠冰冷的脸上寒霜密布,眸子似乎能将人剜杀,“这不是你对她该有的态度,自己去领罚。” “是。”齐御服从地低头。 慕沉楠手一收,齐御手上的药箱像有魔力一样飞过去,稳稳落到他手里。 “主人,您这是第二次放弃去那边的机会了。”见着慕沉楠离去,齐御有些急切。 第一次是为了阻止长公主和亲,第二次是现在。 明明当初只要半年的时间,现在却延长了半年。 “我清楚。”慕沉楠没有攀谈的意思。 “可是时机已经成熟,恐怕以后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齐御毫不畏惧地开口,十分迫切,仿佛慕沉楠眼前的就是深渊。 齐御是与他一起从鬼间地狱杀出来的兄弟,对他无半点异心,怎么能眼睁睁看深陷。 慕沉楠勾唇,转身看他,仿佛俯瞰世间,“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此无所畏惧。 齐御愣了会儿,是,主人从被人打得半死到一群混混跟随,从阎王殿门口到如今的地步,靠的从来不是等着机会的到来。 “再等半年。”慕沉楠转身离开。 等半年,等他放下一切,心无旁骛。 齐御在原地,看着主人的背影,目光沉了沉。 就半年,真的不能再延迟了。 第134章 痛会提醒你活着 慕沉楠拿着药箱回到热池,长腿几步迈到北芷秋身边。 他是等她睡着了才出去的,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巧,靠坐在岸边的石壁上,轻纱铺就,白皙的手垂在地上,整个洞里温度都很高,石壁也带着丝丝温暖。 他蹲在她身边,黑眸深深盯着她,视线落到她自然地微张的手上,指腹抵在她脉搏处。 她腕上冰凉,脉搏跳动很微弱,微弱到他要用尽力气去感受,胸口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连呼吸都扯着疼。 半年。 她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他紧紧盯着她,眸子漆黑如深冷的夜,连她醒了都未曾察觉。 直到北芷秋轻唤他,他才收敛情绪。 北芷视线疑惑地看他,而后落到药箱上,抬手将药箱打开,在里面搁着的瓶瓶罐罐里摆弄一番,很是自然地说道,“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他睨着她拿着的小药瓶,伸手夺了过来,不觉一笑,“用这个?” 北芷秋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弄得糊涂,细细的眉目一皱,“摇摇每次出宫打架回来都是用的这个药,这是师父研制的,很有效果,比宫里好些太医开的药都好。” 要不是看他这伤是为她而受的,她才舍不得用呢,毕竟富生走了,他研制的药用一瓶就少一瓶。 “这药太温和了,达不到短时间愈合的效果。”慕沉楠将药瓶丢回药箱,从里面拿了另一瓶药,“用这个,这个好得快。” 他说完将药丢给她,抬手解开腹部的黑皮革,衣襟敞开。 北芷秋微微错开视角,等到他随手将衣物丢在一旁,伸手将她别过去时,她才看到他腹部只堪堪缠着一些布条。 大片的血渍沾染在上面,有些地方已经凝固,由红变黑。 触目惊心。 北芷秋睫毛微颤,呼吸一滞,怔了会儿,“要不还是宣个太医吧。” “你不就是医师吗?我要你给我治。”他轻笑一声,有些胡作非为,仿佛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不再他身上。 北芷秋顿了顿,实话实话说,“我只是勉强算个医师,平时也只是跟着师父打个下手,不会做这些。” 她更多的是翻看医书,甚至都是有针对性地看失忆这一块儿,对这种伤她还真是没有办法。 慕沉楠却是低笑,深邃幽暗的眸子扫过她脸上的窘迫,“正好,那我给你当第一个实验品,开始吧。” “……” 胆子够大的。 北芷秋懒得和他辩解,等再次看他时,他已经在拆缠在腰间的白布。 一圈一圈的白布,一圈比一圈红得瘆人,一圈比一圈难拆,等到拆到最后时,那白布已经牢牢黏在他伤口上。 他似乎没看到,抬手毫不犹豫将白布扯下,连带着一块血肉模糊的红。 “别……”北芷秋阻止他的手扑了个空,看他伤口不停地往外渗血,惊慌地拿出药瓶,“慕沉楠,你会不会弄?” 北芷秋低吼一声,连忙拿着药粉轻轻洒在他又血流不止的伤口。 “嘶!” 白色的药粉撒下的瞬间,慕沉楠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北芷秋看他面色苍白,一副很疼的样子,又疑惑地看了看药瓶,什么字样都没有。 她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味道传出,不禁疑惑地看他,“这不是宫里的药,这确定是从齐御哪拿的吗?” 宫里给她的药不可能会这么刺激伤口。 “是我研制的,药效猛,好得快。”慕沉楠拿过药瓶,淡然地将剩余的药粉撒到血肉混杂的伤口处。 他表情虽淡定,但额角隐隐冒出的汗却显示着这药有多猛烈。 “为什么用这个药,宫里的药不可以吗?”他腹部的伤口太重,北芷秋微微别开眼,不去看那残忍的一幕。 闻言,慕沉楠冷哼一声,拿过药箱里干净的布条交给她。 “干什么?”北芷秋诧异看他,明白过来他是要包扎。 撒点药粉就包扎,她就是三流药师都懂不是这么做的吧。 北芷秋无奈看他一眼,没伸手接,又在药箱里找了个麻布包着的药包,药包打开,是绿绿的似乎是某种叶子锤烂的草团。 白皙纤长的手指在草团里捏了几下,再轻轻敷在伤口的位置,很温和的药草,她的手指很冰凉,轻轻拂过他伤口的滚烫,很舒服。 慕沉楠喉咙上下滚动几下,药草已经将伤口敷得严严实实。 “这是太医院常用的药,由十多种草药碾碎而成,有止血的也有驱痛的,还能抑制疤痕。” 北芷秋低头忙碌着,拿起药箱里干净纯白的布条,手臂绕过他身体,一圈一圈轻轻缠绕着。 那药确实好,敷上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盯着她,目光呆滞。 “我用最刺激的药,敷药时候痛不欲生,就能提醒自己,我还活着。” 头顶的声音低沉暗哑,北芷秋手上愣住,抬眸看他,她正伸手绕过他后腰,靠他很近,耳朵几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所以他第一次受伤后去皇宫,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处理? 片刻之后,北芷秋继续给他包扎,白净的布条在他腹部缠着,她拿来他刚刚脱下的衣裳,示意他穿上。 她睨着他,看他艰难地穿衣服,黑白分明的眼干净清亮,粉唇上下动了动,“人这一生,有苦也会有甜,但既然活着,就要好好对待自己,烈药只不过是你极端的处理方式罢了。” 慕沉楠没回答,眼里黑得厉害,睨着她半晌。 “有什么打算?”慕沉楠看她低头忙碌的身影,许久之后转移了话题,“你几个哥哥争夺皇位,有没有想要帮的?” 北芷秋诧异地抬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随后又细细给他上药,“历代王朝都会有夺嫡之事,先皇那辈争过,父皇那辈也争过,到了我们这一辈,自然还是会有人要争的,静观其变就是。” 说到底,不争是不可能的,万人之上太过诱人,权力地位,江山社稷,对于只要拼一把就有可能拿到的东西,没人会选择收手。 这是一个王朝,不是她家里的小纷争,她管不了也没能力管。 慕沉楠没再开口,只睨着她,等她将药上完了才笑着看她,“好。” 第135章 北洛横奉命回皇城调查北修睿下毒谋害北帝一案,皇城中不免众口纷纷。 一则讨论二皇子北修睿到底是胆大包天还是遭人陷害,二则,则是三皇子北洛横四年前被赶出皇城,今日之后能不能在皇城站稳脚跟。 三月中旬,宫里繁花似锦,整个御花园呈现一片花海,芬香四溢。 蝴蝶飞舞留恋,嫩草迎光而生。 北芷秋穿过花团锦簇走在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扑鼻的花香引得她心情大好,她带着似儿,主仆两一前一后地往步云裳的凤华宫去。 花坛那边有几个宫女正在采摘金玉兰,粉红的宫女服装在太阳下特别鲜艳。 “三皇子还是那么不凡,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他高贵无比。”北芷秋走近,就听见一个宫女发出赞叹的声音,语气间充满爱慕。 另一个宫女嬉笑一声,“那是当然了,三皇子当年是何等的风光,过去了四年,肯定是更加有魅力才对。” 那几个宫女低头摘得认真,每个人的篮子里都装了满满的一篮,从她们的角度看不见北芷秋二人。 北芷秋没当回事,忽而又听见另一个感慨的声音。 “有魅力有什么用,还得皇上看重才行,三皇子被贬多年,如今借着二皇子下毒一案回来了,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留在皇城呢。” “别这么说,听说刚刚三皇子前去面圣,皇上很高兴呢,我估摸着三皇子留下只是时间的事情,再说事情都过去四年了,皇上哪能还生气呢。” “这可说不好,毕竟三皇子不是亲生的,老王爷不再了,三皇子没个靠山,所以三皇子还是得多点心思,不然结果可能不会理想。” “那可不是,所以三皇子肯定要抓住机会,想尽办法破案,不然以后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哎,三皇子也是够可怜的,四年前那场变故之后,除了长公主大婚回来过两天,就再也没能踏进皇城半步了。” 宫女攀谈得起劲儿,丝毫没有注意到长公主就在一旁的香樟树后。 似儿瞧见自家公主面色不好,抬步欲去教训几个多嘴的宫女。 还未踏出,北芷秋一把拉住她,望着几个的宫女,眉目冷然,“宫里什么时候出现的这样的说法?” “公主,您别听她们瞎说,她们这些人,捧高踩底惯了,三皇子才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似儿也听着十分想揍人,当年皇上对三皇子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如今将这个案子交给他也肯定是有让他回来的想法,怎么现在就成了她们说的那样了。 北芷秋自然知道北洛横不是她们说得那样,只是这流言四起,始终让她很不舒服。 感觉到有一道光在看着自己,北芷秋诧异地看过去,那边长满金玉兰的花坛后,缓缓走出来个身着白衣,想着金色花纹的男子。 “哥哥……”北芷秋愣了会儿,看着越来越近的北洛横,细眉拧着。 北洛横所处的花坛和几个小宫女采花的花坛就隔了一条过道,当然什么都能听见了。 “参见三殿下。”似儿朝北洛横福身行礼。 北洛横摆了摆手,示意似儿免礼,而后注视着北芷秋,眉目带着温和,“小芷今日气色不错,病情可有好些了?” 他总是这样,说话永远带着笑意,不管别人说什么。 “好多了。”北芷秋担忧地看他,话在心里酝酿几下,想说几个宫女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可怎么都说不出口去挑破。 有些事说开了,反而会将人陷入尴尬难堪的境地。 想了想欲说点别的,倒是北洛横先开口了,他望着满园盛开的金玉兰,嗓音柔和温润,“小芷你瞧,这些花比当年开得还要茂盛,香气也越来越浓了。” 金玉兰盛开着黄色的花朵,是群生的植物,一眼望去,大团大团的,好不娇艳。 北芷秋忽然嗓子发苦,当年北洛横离开的时候,金玉兰还未凋谢,如今正是花开时节,恍然间已经过了四年了。 四年,是北洛横独自在外,身边毫无半点亲人的四年。 北芷秋鼻子发酸,也朝着他看的方向,努力一笑,“是啊,这花开得好,许是知道哥哥回来的缘故,竟早开了几日呢。” “那小芷呢,哥哥回来,小芷有没有感到高兴?”北洛横望着她侧脸,目光柔和带着探究。 温和的阳光打在她侧脸,肌肤上晕着些薄薄的光,娇艳夺目,忽然,她偏过头对他一笑。 “哥哥回来,小芷当然高兴,还想着什么时候一起聚聚呢,等你忙完了二哥这个案子,我们请你在醉香楼好吃好喝一顿,当然你想去其他地方的话也可以。” “我们?”北洛横疑惑看她,挑着重点问。 “回三皇子,是驸马爷。”似儿在一旁回答,心里感慨长公主终于开窍了,连招待哥哥都知道带着驸马了。 北芷秋心里尴尬极了,面上极力表现着淡然。 慕沉楠对北洛横的意见挺大的,她要不带着他,估计那大爷又得没事找事了。 北洛横眼神一滞,依旧带着温和地笑着点头,“好,等哥哥处理好这件事,就来你府上蹭饭吃,也别去什么醉香楼了。” “好,一言为定。”北芷秋给了个爽快的笑容,“那我可得早早准备了,保证是哥哥爱的口味。” 北洛横点点头,眼神带着宠溺,“不过哥哥得走了,太后娘娘宣召,可不能耽误了。” 北芷秋点点头,看着北洛横离去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四年前的北洛横,前得北帝的赏识提拔,后得太后照拂,可谓是几个皇子中最为风光的一个。 可如今,他成了后宫的笑柄。 “似儿,传本宫的命令,但凡有人在背后对三皇子说三道四,本宫严惩不贷。“北芷秋吩咐似儿。 “另外,放出消息,说宫里的胭脂水粉来自哪里,再说道说道兰溪这个地方有多繁荣。” “是。”似儿领命,多多少少能明白长公主的用意。 兰溪是北洛横在管辖,近几年愈发繁荣,皇宫历年来用的胭脂水粉绝大部分出自脂水阁,也是北洛横在管理。 一个人能不能得到重用主要看他的能力,北洛横将兰溪管理得很好,就证明他能力强,得皇上看重是迟早的事,而这消息一旦在宫里传开,之前的流言也就被遏止了。 “咔嚓。” 似儿正欲照北芷秋的吩咐做事,突然就听见一声脚踩断枝的声音。 “谁在那里?还不赶紧出来!”似儿拧着眉头,警惕地看着假山处。 第136章 姐妹之争 (二) “是我。”北明摇扭扭捏捏从假山后出来,头埋得低低的,两手在身前绞着,声音很小。 北芷秋疑惑地看她,又看看她躲藏的假山,“摇摇,你躲在那儿干什么?” “我……”北明摇抬头看她一眼,立马低下头,欲言又止,像泄了气一般。 北芷秋这才发现,她的眼眶很红,眼角微肿,像是哭过一样,语气不免柔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没有。姐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北明摇似乎很慌,还没等北芷秋说话就跑,急切得怕人追上去。 “站住!” 北明摇脚步愣住,北芷秋几步上前,一把将北明摇的头抬起来,仔细打量,发现她是真的哭过。 后宫恶名昭彰的小魔王居然哭了。 北芷秋瞧着她半晌,白皙的脸上闪着不悦,“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 “没、没有,院子里的猫猫狗狗被送走了,我伤心。”北明摇依旧低着头,丝毫不见往日嚣张跋扈的态度,倒像个委屈极了的小孩。 也对,十五岁的年纪,本身就是个小孩。 “说实话。”北芷秋双手扶着她双肩,定定看着她前额因低头而垂下的花钿,忽然有些慌,“到底怎么了?说出来,姐姐替你……” 话还未落,北明摇忽然抬头,一把推开北芷秋,声音带着哭腔,“滚!姐姐你最讨厌了,我不需要你关心,你别来烦我!” 她吼完哭着跑开,边跑边哭,声音划过御花园上空,委屈极了。 北明摇力气很大,北芷秋被推得向后踉跄几下,还好似儿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了。 “长公主,怎么样?”似儿扶着北芷秋,担忧地望着她,想看她有没有受伤。 “没事。”北芷秋回答,看着北明摇跑过的那条路,细眉蹙起。 北明摇向来爱黏着北芷秋,从小到大不知道为北芷秋吵了多少架,打了多少人,怎么如今就突然这样了。 似儿张了张嘴,“公主,或许……” 似儿想安慰北芷秋,却见北芷秋突然转身往出宫的方向走,“回府吧。” 北芷秋一路没再提这件事,似儿也没再问。 马车在慕府门前停下,北芷秋下了车,脸上依旧淡淡的,同平日一样进了府。 晚膳间,慕沉楠回到府里,抬脚进来就看见坐在饭桌前的北芷秋。 他几步走过去,低头在她额角吻了一下,在她脸上蹭蹭,气息打着她,嗓音性感低沉,“落落在等我?” “嗯。开饭吧。”北芷秋笑着,自然地站起身,吩咐外面的丫鬟进来。 丫鬟没多久就将饭菜摆好,盛好饭退了出去。 见屋里没人,慕沉楠将凳子一挪,紧紧挨着北芷秋,而后长臂一伸,自然而然地搂着她。 北芷秋已经见怪不怪了,低头认真地吃饭,只在碗里多了些自己没有夹的菜时才说了句,”谢谢。” 说完肩上忽然一痛,恶狠狠看他,慕沉楠面色不好,忽而又扬起再明显不过的笑,靠近她耳边,刻意放低了声音,“上次怎么说的,说一次谢谢多做一次。” 还真是…… 北芷秋全身的寒毛都在抗拒,无语地剜他一眼,“反正我没答应,你自己高兴就行。” 鬼才会答应他那种不正经的要求。 “放心,我肯定自己高兴,也会让你高兴的。”他喉咙上下起伏着,那笑容真是…… 兽欲毫不掩饰,色得明明白白! 北芷秋索性埋头好好吃饭,不管他手上的不老实还是时不时抢着她筷子上的菜。 这种时候,不会有才是最正确的,说多了做多了他只会更加兴奋。 自从湘人馆一舞后,花娘就再也没来一起吃过饭了,北芷秋曾经亲自去请她几次,花娘只说自己不喜欢人多,想清净点。 至于原因到底是什么,花娘没说,北芷秋也不想去猜。 不过花娘不来饭桌,慕沉楠彻底无法无天了。 等到梳洗过后,慕沉楠更是二话不说,急不可耐地一把将她推下…… 翻云覆雨过后,慕沉楠心满意足地抱着她,丝绸般丝滑的肌肤软软的,他将她又往怀里拢了拢,手指捻起她一撮秀发,在指尖打圈。 “你那后娘为难你了?”慕沉楠忽然问她。 “什么?”北芷秋不明所以,蹙了蹙眉,“慕沉楠,你别那么说她。做母亲的想念女儿,要我进宫叙叙旧,怎么会为难我。” 他嘴里后娘后娘的,真的很难听。 慕沉楠玩弄着她的头发,不时拿着发梢在她肌肤上划着,惹得她一阵痒痒,“那你一脸的烦躁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后娘,还能有谁,后宫也没人敢欺负你。” “慕沉楠,你这样真的很……” 没品没风度。 北芷秋没说出口,无奈地看他一眼,“且不说她是一国皇后,不容人亵渎,就凭她做事端庄有度,会为百姓思考体恤民生民苦,你就不该这样说她。” “我怎么她了?”慕沉楠死不悔改地看她,“身为皇后,她做这些是职责所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曾经把你关到小黑屋,让你和满屋的老鼠共室,你忘了?” 这……这话还是北芷秋骗她的。 他一本正经说话,北芷秋忽然不敢辩驳,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这件事是骗你的,那时候你一直觉得我在骗你,我只好这样骗你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别开视线不看他。 那时候他不相信她是长公主,差点掐死了她,慕沉楠玩弄发丝的手突然停下来,眸子漆黑。 半响后,他又改为玩弄她的手,无骨修长的手在他手里弯弯折折,“那今天呢,今天怎么了?一脸心事。” 有那么明显吗? 北芷秋摸了摸脸,慕沉楠明白她在想什么,忽地在她耳廓厮磨几下,感受着她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你刚才很不认真,好在,我技术……” “闭嘴。”北芷秋恶狠狠地打断他,耳跟红得欲滴血。 这人太口无遮拦,什么浑话都能说出来,不拦着的话他能将所有细节给你描绘出来,还保证身临其境的那种。 北芷秋默默瞧他两眼,“今天和摇摇闹了点小别扭,在想着怎么缓和关系。不过你别插手,我知道该这么做。” 慕沉楠总是会悄无声息地帮她,虽然事后会索要…嗯,回报,不过这种欠人人情的滋味真不好受,她也不习惯他这样。 慕沉楠看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看不出情绪,不过到底是没说什么,将她牢牢抱着怀里,低头吻了一口,像是命令一般,“那就别想了,睡觉。”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稳,揽着她的手臂也微微松开,只是她一动,那手臂又自然地收紧。 北芷秋枕着慕沉楠的手臂,很软,可她却毫无睡意。 北明摇不是没哭过,她也不是没见过,可她哭得如此伤心,行为透着怪异,她不得不多想。 似乎几个皇子回宫后,一切好像又要开始变得不平静了。 暗涌翻滚,迟早有破出海面的一天。 第137章 姐妹之争(三) 意料之中,北明摇没见北芷秋。 回话的宫女站在北苑门口,面露难色,“长公主,二公主说暂时心情不好,想平静一会儿,要不您先回去,等二公主情绪好点了奴婢去请长公主您。” 北芷秋没有吃闭门羹的尴尬,脸上淡淡的,“好,那本宫下次再来看她。这糕点是二公主爱吃的,你带进去给她,还有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也一并给她。” 那些是北芷秋在小玩街寻来的,新奇罕见。 似儿见状连忙将东西递给宫女。 没被为难辱骂,那宫女心里松了口气,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遵命,奴婢这就带进去。” 宫女进了北苑,北芷秋刚转身还未走远,门内就砰砰砰传来东西砸地的声音,接着是怒不可遏,“叫她滚,你拿她的东西做什么?谁让你收她东西的,这些烂东西本宫不稀罕。” 北明摇辱骂着,夹杂着浓浓的怒火,北芷秋走远了还能听见。 “公主,二公主这是怎么了?肯定是对您有误会。”似儿回头瞧了眼大门紧闭的北苑,耳边还响着北明摇愤怒的声音。 红色的宫墙似乎走不到头,北芷秋慢慢走着,听着后方北明摇的辱骂,声音探不出情绪,“或许吧。” 似儿没明白长公主什么意思,宫墙的圆门里忽然走出个穿着华丽夸张的女人。 “哎呀,这不是小芷妹妹吗,小芷妹妹不是刚成亲不久么,怎么有空来宫里玩儿了?驸马怎么没陪着呢?”兰悠悠扭着腰,身上的珠宝亮得晃眼。 北芷秋看着站在跟前脸上带着鄙夷的女子,脸上表情淡淡的,“本宫进出自由,想去哪里是本宫的事,就不劳兰小姐挂心了。” 兰悠悠的言外之意是驸马出去逛青楼一事,像看她这长公主脸上挂不挂得住,她倒好,语气平平淡淡,丝毫没有起伏,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兰悠悠睨了眼北芷秋来的方向,温柔一笑,“小芷妹妹可是在摇摇那里受委屈了?不要伤心,摇摇不懂事,你大可不必和她一般见识。” 瞬间一副好姐姐模样。 似儿看着这位太后母家的亲戚,心里翻了千万个白眼。 “摇摇还是个孩子,本宫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北芷秋不想与她交谈,说罢与她插肩而过。 兰悠悠看着走过的北芷秋,气就不打一处来,紧接着道:“小芷妹妹可知道摇摇怎么了?” 眼见北芷秋停住脚步,兰悠悠心里得意至极,当初要不是她,驸马肯定会同她共度良宵的。 想到这里,兰悠悠眼里迸出一抹恶毒,笑容大张,“因为她要嫁人了,你知道她嫁给谁吗?她要嫁给席戈王子了。” 就知道这长公主在乎她这宝贝妹妹,兰悠悠等着北芷秋转身询问,但北芷秋却没有转身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妹妹要嫁给她不喜欢的人了,拿着性命相逼,皇上都未松口,你就一点都不关心?” 等得急了,兰悠悠几步走到北芷秋面前,恶狠狠瞧她。 北芷秋依旧淡然,甚至浅浅一笑,“有何伤心,摇摇能寻得个好夫婿,本宫应该高兴才对,又何须伤心。” 她长得太耀眼,一笑更是让人移不开眼,可那笑越是夺目,兰悠悠就越是生气。 在湘人馆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慕沉楠醉醺醺地睨着她,笑得邪魅至极,“和你上床?哦,但我不喜欢长得丑的,我喜欢这种,喜欢这种美到骨子里的。” 她给她做筹码,他却时不时往二楼看,丝毫不在意她,甚至北芷秋离去时,他刻意丢了一颗骰子,让众人以为他出千,接着就有人将北芷秋带了回来。 兰悠悠紧紧握拳,望了眼北芷秋的后方,忽然一笑。 “是吗?你是长公主,皇上最是疼爱你,你要是肯向皇上求个情,皇上肯定会依着你,你的宝贝妹妹也不用远嫁了,何况摇摇还不喜欢席戈,可你怎么就不肯呢?” 闻言,北芷秋嗤笑一声,丝绢掩唇,说话不紧不慢。 “本宫为何要求,席戈王子身份高贵,配摇摇正好,再者,公主公主,能为朝堂做的事就是和亲,既然父皇答应摇摇与席戈的亲事,自然是经过考虑的,本宫又何必自讨没趣。” 兰悠悠不敢相信地看着北芷秋,愤怒上头,全然不顾她长公主的身份,怒然指着她。 “这是你说的话吗?你怎么会这么冷血,你是长公主,这件事就只是你一句话的事你都不愿意做,北芷秋,你太冷血了。” 北芷秋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又是一笑,“本宫向来如此,你是第一天见到?” “你……” 兰悠悠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北芷秋玉手搭在她肩上,“不过本宫提醒你,你既然唤我一声长公主,就该知道本宫手上的权力有多重,你再敢狂妄,本宫先斩后奏!” 她目光陡然凌厉,声音骤冷。 兰悠悠一怔,突然觉得后怕,北芷秋是长公主,太子未立,她的身份比皇子还高,手上还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她想杀一个人,简直再简单不过。 兰悠悠后知后觉地害怕,身体一抖,喉咙吞咽几下,紧接着低头,“臣女知错,望长公主恕罪。” 北芷秋将手拿开,兰悠悠逃也似的拔腿就跑,身旁一阵风带过,北芷秋衣角微微飘起。 “你过来,我们谈谈。” 身后响起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北芷秋勾唇,转身就看见一脸冰冷的北明摇。 “谈什么?本宫可不想谈。”北芷秋浅浅一笑,两手攥着丝绢,端端站着,“不是你将本宫拒之门外的吗?本宫不伺候了。” “你必须跟我谈!”北明摇不容抗拒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北芷秋挑眉,装作思考的模样,北明摇忽地上前,一把攥住北芷秋的手,“跟我走,我们必须谈谈。” 北明摇声音有些大,攥着北芷秋从身边走过时,似儿猛然回神,欲帮助北芷秋,北芷秋却摇了摇头,递了个带有深意的眼神过来。 似儿愣在原地,不知道北明摇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也不知道她们要去哪里,只明白了北芷秋眼里的深意。 北明摇一路紧紧攥着北芷秋,到了白夜池猛地将她放开,愤愤然独自坐在一旁。 第138章 北明摇自杀(一) 北明摇一路紧紧攥着北芷秋,到了白夜池猛地将她甩开,愤愤然独自坐在一旁。 北明摇未说话,坐在柳树下的灰白岩石上,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北芷秋手臂被甩得吃痛,朝平静的湖水上睨了一眼,漠然理了理凌乱的袖子,“来这里做什么?没事的话我就要走了,本宫现在很忙,没时间和你闹脾气。” 说罢她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北明摇的情绪。 “站住!”北明摇怒然吼了一声,双眼恶狠狠看着北芷秋的背影,“你刚刚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说本宫就该是和亲的,凭什么本宫要和亲!” 北帝这样说,她也这样说,一个个都觉得她应该和亲,应该为了江山社稷做点什么。 可有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 北芷秋当真没走,回头淡淡望着她,嘴角微扬,说出的话更是凉薄。 “身为公主,一出生便注定了荣华富贵,你既然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尊荣,那就该知道,你得到了一些东西,就有些东西要丢弃,比如儿女情长。” 她说得理所当然,似乎北明摇和亲就该是她应该选择的路。 好绝情的话! 北明摇赫然起身,咬着牙向她走过来,忽地想到什么,竟然笑了,带着无尽的嘲讽。 “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嫡长公主,是父皇最喜欢的孩子,得了父皇无尽的宠爱,你怎么会想着忤逆他。” “你也一样,当初也是父皇派出去的棋子,是安插在慕沉楠身边的眼线,你怎么会替我求情,哈哈……可惜呀,姐姐你比我幸运,遇到了个不喜官职的丈夫,免了你日日夜夜为监督他而烦心。” “……” 北芷秋不言,长长的睫毛偶尔眨几下,双手交叠端端站着。 北明摇说着说着,笑不出来了,嘴角划过泪珠。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当年,就是在这片湖上,我撞到了你,我当时在想,后宫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于是我每天跟着你,来你宫外找你,但你只理那个舒湛。” “后来你终于肯和我玩了,你什么都给我,什么都让着我,还向父皇给我求了个院子,就在你院子的对面。我真的觉得,母妃走了,世上就只有你可以依靠了。” 北明摇看着被微风吹得发皱的湖面,再也勾不起嘴角,“你说,我以后每天在做什么?寄回秋明的家书,应该写些什么?写席戈有没有异动,还是述说我过得如何?” “哈哈哈……”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北明摇笑得悲凉,不断流出的泪将眼底的猩红加深。 她跌坐在地上,上好华丽的宫装沾上泥土,手撑在地上,底下是细小尖锐的石子儿。 “怎么想着跟出来了?”北芷秋在她身边蹲下来,脸上淡淡的,嗓音清脆干净。 她走的时候北明摇怒火冲天,将她送来的所有的东西都砸了。 北明摇抬头看她,刚刚的一通话似乎抽尽了所有的精力,她无奈一笑,带着自嘲,“我以为,你会抱抱我。” 却不想她连扶都没扶一下。 为什么跟出来? 因为她怕她吃了闭门羹,怕她伤心难过。 原来她的姐姐,眼里真的只有权力,只有她嫡长公主的地位。 弱风扶柳,枝枝柳条迎风飘拂,有些垂到水面,燕子掠过,剪来一片春绿。 北明摇瞧着她柔美的眉眼,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姐姐,你有没有伤心过?” 她嘴角勾着不符合她性格的落寞,似乎觉得说话太小声了,又稍稍提高了些,“听到我要远嫁的时候,你伤心过、不舍过吗?” 猩红的眼里透着期待,一如当年她第一次站在南苑门口,将手里仅有的珠钗双手奉上时。 “你看,这是我最好的珠钗了,好不好看?母妃说珠钗配美人,但是我觉得你才是最美的,你只要带我玩我就送给你。” 她的手很小,珠钗横躺在她肉肉的手里显得特别长,大大的眼睛期许地看她。 北芷秋垂目,视线落到她摁在石子儿上的手,“平日里喊打喊杀的,半句不肯饶人,连父皇的命令都敢违抗的人,怎么今日能这样颓废。” 北芷秋蹙眉,拿出丝绢擦拭着她手上的泥,摁的时间久了,有更小的石子儿陷在手掌里,石子儿一拨开,嫩白的手掌上落下一个个小坑。 “当初胆子大到把燕眠锦的嫁衣都剪坏了,被皇祖母打得半死都不见你哭,如今板子都还未打在身上,有什么好哭的。” 她放开她的手,又抬手拭去她脸上残存的泪,墨绿的宝石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姐姐……”北明摇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唇瓣微微抖动,声音极小。 轻纱微微飘拂,北芷秋将丝绢收起来,目光定定看她,薄唇微启,“好点了吗?好点了就起来,蹲久了我头晕。” “姐姐……”北明摇依旧看她,目光动了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怎么不早说?” 为什么要和兰悠悠说那些话让她听到,为什么不早说和兰悠悠说的那些话是假的,白白受了她一顿数落。 北芷秋勾了勾唇,“不那么说,你怎么肯和我聊,一来就解释,你又怎么会说出真心话。” 兰悠悠当时眼睛瞬间发亮,眸子里带着算计,北芷秋怎么会不知道她身后有人。 说那些,不过是刻意激怒北明摇罢了。 北明摇讥讽地扯开笑,姐姐向来聪明,一直比她聪明。 只有她是真傻,凭着一个坏女人挑拨的话,凭着姐姐几句不得已的谎言,就恶意地揣测,怀疑从小到大一直护着她的姐姐。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北明摇忽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北芷秋,“我太傻了,轻信了奸人的话。” “好了,你赶紧放开我,快扶我起来,我头晕得厉害。”北芷秋是真的不舒服,眼前直冒着星星。 “好。”北明摇豁然开朗,贴心地将北芷秋扶起来。 突然想到什么,北明摇拉住北芷秋,语气紧张,“姐姐,你要小心燕眠锦,她不是好人。” 第139章 北明摇自杀(二) 燕眠锦于旁人而言是不是个好人,不得而知,但在北芷秋这里,她绝不是。 但北明摇这样焦急地说出来,让北芷秋心里很是疑惑,她拧了拧眉问:“怎么说?” “本来我根本不知道和亲的消息,是她告诉了我,后来也是她在我面前说你只在乎嫡长公主的地位,巴不得我去和亲,这样你的地位就越牢固了。” 现在想想,她应该当时就给她两巴掌才对,可当时她刚和北帝吵完架,还在气头上就被燕眠锦拉了过去,燕眠锦说什么北帝只宠爱北芷秋,北芷秋也只爱地位,不在乎她这个妹妹。 一席话说完,她当时没信,但竟然真的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北芷秋手指微微一收,眼角变了变。 舒湛近日来在朝廷地位一路高升,越来越受重用,和亲之事,关乎秋明外交,舒湛肯定会知道。 燕眠锦为何会知道就不言而喻了。 燕眠锦……她不能再忍着了。 北芷秋心里想着,没什么震惊之色,只挑眉看北明摇,“你信了?” “怎么可能。” 说完北明摇忽然不敢看她,她是没信,但是因为刚刚听到她和兰悠悠的对话,她信了。 毕竟她心情不好还担忧着姐姐会不会伤心难过,一出门就遇见姐姐说出那样的话,能理智是不可能的。 “我会找时间处理的。”北芷秋回答。 眼前最重要的是知道北明摇为何会和岩蒙部洛的席戈成亲,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北明摇似乎知道北芷秋接下来要干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没用的,父皇不会改变主意,姐姐还是不要费心了。我都准备好了,等岩蒙部落的大使一到,就启程去和亲。” 北明摇释然一笑,似乎真的接受了和亲这个事实。 她不是个耐得住的,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急匆匆找北帝质问了,任由她撒泼耍赖砸东西都没用。 “你放弃洛横哥哥了?”北芷秋忽然开口问。 “什么……” 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被突然说出来,还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北明摇忽然有些惧怕,“姐姐,你怎么知道?” 她是作天作地的小霸王,人人都说她没心没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心里有个人,那个人叫北洛横。 不是不能告诉北芷秋,只是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再胡闹也都知道她该好好准备和亲,不能多生事端,不然于她于北洛横都没有好处。 北明摇担忧挂在脸上,北芷秋嗤笑,“你从小喜欢什么人都是藏不住的,你喜欢我,想和我玩,便追着我跑了好几个月,你喜欢北洛横,整个眼睛都挂在他身上,我如何看不出来?” 挂在脸上? 北明摇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脂粉被泪水冲开,有一道道浅浅的印痕。 北芷秋走在她身侧,默默看着她单薄的身子。 高大的楼宇庄重威严,平日里叽叽喳喳吵闹的北苑此刻安安静静,北明摇行至北苑,冲她淡淡一笑,“姐姐,进去陪陪我?” 北芷秋疑惑地朝里面看了看,想问什么,北明摇已经垂目笑了笑,“他不爱我,我将来也不在这里,还不如早些替那些猫猫狗狗找好主人家,也免得我走后它们没人照顾。” 这个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北明摇性子不受管教,三天两头的往宫外跑,会养一屋子的小动物,时不时需要照顾,跟她做事风格完全不搭。 做这一切,不过是北洛横喜欢罢了。 北洛横喜欢一种动物,她便养一种,久而久之,北苑里已是动物成群了。 北芷秋忽然想问北明摇,对她生气是不是和北洛横有关。 “进去吧姐姐。”北明摇催促着北芷秋。 “我还是下次再来吧,今日有些晚了。”北芷秋极力地忽略远处那道灼灼的光,说话间有些不自然。 北明摇抬头望天,蓝天白云的,不过下午十分而已,哪里晚了? “姐姐……”北明摇皱眉,微微摇动北芷秋的手臂,“姐姐今晚不回去了吧,摇摇想和你待会儿。” 和亲之后,她就再也没机会了。 那目光越来越不善,北芷秋只觉得头皮发麻,如芒刺背,“摇摇,今天姐姐府上还有事,明天好不好?明天姐姐早点进宫看你?” “今晚不行吗?” “不行。” “姐姐~” 北芷秋几次想要妥协,但余光中的那人真的……戾气太重。 “摇摇,姐姐真的有事,姐姐保证明天一早来看你。乖,进去吧。” 北明摇当然还想争取,但看北芷秋一脸焦急,心下觉着她可能真的有事,于是嘟了嘟嘴,“你一定要来哦。” “嗯。好。乖乖等着我。”北芷秋笑着,看北明摇进屋,门嘎吱一声关上才转身。 毫不意外地对上一道直勾勾的目光。 慕沉楠坐在南苑的高枝上,靠着树干,嘴里叼了片树叶,一条腿肆意垂下甩来甩去,另一条腿直直地横在树枝上,嘴角勾笑,浓密的树叶将他遮得严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那儿有个人。 当然,怎么让北芷秋看见,那就是他慕沉楠的本事了。 北芷秋压了压对他的怒火,才推开南苑的门走进去。 “你怎么来了?”北芷秋推开门,发现里面连个丫鬟都没有。 慕沉楠从树上跳下去,姿势帅气,他低低一笑,随后手里上下轻抛着一块金色的令牌,反转间映着金光。 “你出来忘了带令牌,我怕你急着要,所以特地来接你。” 呵!急着要他这时候才送来。 在他抛起的间隙,北芷秋立马抢着接住,细眉一挑,“是吗?我怎么觉着某人是怕我今晚不回去了,故意偷走的。” 难怪她今天早上进宫门时没找到令牌,原来被他拿走了。 被拆穿,慕沉楠脸上也没尴尬,反而长臂一伸揽着她,佯装着辩解,“为夫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只是令牌不在你身上,为夫始终不是很放心,你一个弱女子,我哪能不跟着,再说你没了令牌也不方便。” 瞧瞧,多伟大的男人! 北芷秋心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其他的,“本公主这张脸就是令牌。” 慕沉楠勾着笑,“当然,我家落落这张脸想去哪里都可以,大不了我给你开路就是。” “……” 北芷秋偏头看他,突然感觉他哪里不一样了。 “你今天怎么戴着玉冠了?”北芷秋找到关键点。 平日里慕沉楠一身暗黑,从来没戴过这么亮眼的玉冠,最耀眼的地方除了他那张脸和一身的邪气,就是那一身黑衣了。 难不成转性了? 不过这么一看倒是挺人模狗样的,颜色文雅的玉冠硬是让他戴出了英朗的味道。 慕沉楠自动将她眼里的光转化为仰慕赞叹,剑眉微挑,“怎么样?是不是瞬间对我心生了歹意,想着怎么把我推到?” “……” 好吧,那张嘴巴确实挺减分的。 第140章 北明摇自杀(三) 翌日,北芷秋遵守昨日的诺言,一早就来到北苑,北明摇同昨日一样,面上很高兴,只是眼底的猩红很明显,一看昨晚上又哭过了。 安抚了北明摇一阵,北芷秋看她稍微好了一些,便起身去宏门殿找北帝。 外面烈日当空,阳光刺眼,宏门殿里面却烛火摇曳,温暖的烛光反而让庄严大气的殿内透着一丝清冷。 北帝坐在书案前,身前是堆叠入山的奏折,短短几日不见,北芷秋竟觉得北帝老了许多。 衣尾在金砖上拖过,北芷秋向北帝走过去,福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北帝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复有低头批阅,只道:“平身。” 北芷秋道谢起身,想了想,清丽的脸上薄唇微微张开,“父皇,儿臣有一事想请教您.。” 若是往日,北帝会很乐意解答,但此刻他却板着脸,一点也不想交谈,态度非常冷漠,“是为二公主和亲之事来的?” “是。”北芷秋没有否认,眼珠子转了转,“儿臣、想知道原因。” “没有原因。”北帝直接回绝她,“除青越外,岩蒙部落是秋明最大的邻国,咱们和亲例行了数百年,到这一代也应该有所联系才是。” 是了,秋明和岩蒙部落世代和亲,又怎么会在她们这一辈落下。 北芷秋温和一笑,“儿臣明白,但儿臣有一事不解,摇摇方才十五岁,还不到适婚的年龄,父皇又何不许她晚些再和亲?” 秋明礼俗,女子十八方可成婚,西陆绝大多数国家也是如此,北明摇十五岁便要和亲,实在没必要。 北帝如何瞧不出来她这是缓兵之计,眉间更加冷漠,“这不是理由,秋明十五岁成婚的女子也大有人在,你十七岁,不也成婚了吗,相差两年有何不可?” 这事一直是他的心结,他答应过亡妻好好照顾女儿,本以为能保她一生顺畅平安,到头来却不得已将她送入虎口。 所以对于北明摇的年龄,北帝丝毫不觉得不妥,依旧声音淡淡的,态度却十分明显,就是不会改变主意。 “可曦悦郡主不是和亲了吗?她是大王子的王妃,是正室,与大王子两情相悦,大王子又是最能继承部落的人,父皇为何又要急着强迫摇摇去和亲?” 北明摇为了这事和北帝闹翻了,北帝丝毫未曾松口。 北帝瞧她两眼,眼底隐隐约约带着不,说话也很生硬。 “小芷,你若是为了这事,大可不必再多费心思,君无戏言,朕不可能改变主意,等到岩蒙部落的使者一到,北明摇便启程和亲。” “可是……” 北芷秋欲继续说下去,北帝眼里已是极为不悦,“朕的话,小芷可是没听见?” “听、听见了。”北芷秋一怔,明显感觉到北帝对她的失望,福身行了礼,温婉一笑,“是,儿臣告退。” 北帝点头“嗯”了一声,抬眸又见到了她神似亡妻的那双眼睛,心里不禁堵了下。 北帝知道北芷秋向来懂事懂分寸,就像现在,她知道继续谈下去不可能会有结果,于是她选择暂时了放弃。 对,是暂时。 北芷秋心里确实想着怎么解决这件事,怎么才能既不会损了两国友谊,又免了北明摇和亲。 不料北芷秋刚转身走出几步,就见北明摇白着一张脸从两人合抱的圆柱后走出来,眼神无波,直奔北帝而去。 北芷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北明摇,低声劝阻,“摇摇,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北芷秋拦住北明摇,显然不让她过去。 北明摇瞧她一眼,也没强行越过她,只朝着主位书案的方向跪下叩首,声音高昂,“父皇,儿臣不嫁!” 北芷秋睁大眼睛,赶紧捂住北明摇的嘴巴,低声呵斥,“此事得从长计议,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跟我走。” 北明摇却是一把推开北芷秋,朝前跑了几步,跪在北帝书案前,头颅重重磕在地上,“儿臣不嫁,求父皇收回成命!” 人就跪在跟前,声音沙哑响亮,北帝却似乎没看到没听到一样,从容不迫地处理事务,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北芷秋急忙上前,“父皇,摇摇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在意,儿臣这就带她回去思过。” 说完立马拉住北明摇,试图将她拉走。 “我不走!”北明摇一声响彻天际,猛地将北芷秋甩开,看着毫不受影响的北帝,怒意占满眼眶,“父皇,再让我说一千次一万次,我也绝对不会嫁给席戈,您就是杀了我也没用!” 北明摇心里完全不想嫁,她来偷听北芷秋进展如何,原本她想凭北帝宠爱姐姐的程度,一定可以取消这次和亲,但她没想到北帝如此坚决。 “放肆!”北帝的忍耐终于到了头,怒然将手里的狼毫重重拍到桌子上,墨汁溅起落下,他白底绣着龙纹的衣袍被染上点点污渍。 北芷秋心里大呼不好,“摇摇,赶紧道歉!” 她话还未说完,北帝已经从软榻上起来,直直走向北明摇,眼里迸发出杀意。 “你身为公主,丝毫不在意江山社稷,不为天下百姓着想,惹了祸事就想脱身,你还是北家的子孙吗?” 祸事? 北芷秋细眉蹙起,难道这才是北帝如此着急和亲的原因? 北明摇怕得身体一抖,自从母妃去世后,北帝对她可谓是宠上了天,何曾有过这样的怒火。 可心里那股子倔劲儿突然就上来了,她募地又坚定地抬头,“我说了我不嫁,我不嫁你听见了吗?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 嫁子还未说出口,北明摇脸上生生吃了一掌,接着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一边额角撞到铜鼎。 刺痛传来,北明摇伸手摸了摸额角,温热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手指,她不敢相信地望着北帝,心里瞬间委屈起来,“父皇,你打我!” 这一掌北帝用尽了力气,北明摇嘴角流出血液,沿着下巴滴到衣裳。 第141章 似儿:希戈要娶的是我(一) 北帝手还扬在空中,募地收回,直直指着北明摇,一双眼冷然地盯着她。 “逆女!你从小不受管教无法无天,朕捧你在手心十五年,你却到处惹祸。当日若不是你带走席戈,怎么会有后来的这些麻烦!” 北芷秋越听越糊涂,只得抱着北明摇,防止北帝再打她。 “父皇,您冷静一点。离和亲尚还有些时日,您且让摇摇冷静下来,她会想清楚的,儿臣先带她回去治伤。” “不用了。”北帝转身背着手,威严的背影态度坚决。 “这逆女朕自会管教,你回慕府去。在和亲未完成之前,朕会禁止她踏出北苑半步!来人呐,将长公主送回去。” 这明显也是在告诫北芷秋不要想歪主意,甚至连北芷秋探望的资格都剥夺了。 “父皇,您当真要将儿臣送去岩蒙和亲?” 北明摇本来还未从被打的冲击中缓过来,安安静静躺在北芷秋怀里,此刻忽然抬眸定定地望着北帝的背影,语气有些不大对劲。 高大的身影未回头,袖子一甩往书案走去,态度很是明确。 知道北帝不可能改变主意了,北明摇垂目,忽地诡异一笑,“我就知道,不可能了。” 他如此爱姐姐,可当初北疆战乱时,他还是毫不犹豫将她送出去,没错,她们身为公主,能有的价值不过是一场和亲罢了。 姐姐如此,那她呢? 她能怎么办? 突然,她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双手紧握,猛地向腹部插去。 “摇、摇!”北芷秋惊慌地大喊,手想要阻止却来不及。 北帝在她惊慌的喊声中回头,整个人瞬间愣住。 北明摇自杀了! 手气簪落,簪子直直没入北明摇腹部,她没有一点犹豫,鲜血沿着发簪汩汩地往外冒。 她身子一软,再度倒在北芷秋怀里,整个人身体重重的,北芷秋手臂上似乎有千金压着,看着北明摇瞬间红了的一大片衣裳,惊恐不安倏地涌上她心头。 “传太医,传太医!”北芷秋惊魂未定,按住北明摇不断出血的地方,惊恐万分。 北芷秋记不得太医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一群太医围绕着,宫女忙上忙下地做事。 没多久,北后和太后都收到了消息赶来。 好一番折腾后,终于将北明摇救了回来,太医松了口气,齐齐跪在地上。 “结果如何?”北明摇自杀未果,北帝放下心来,但同时又因为她不能及时和亲而烦恼,于是说话还带着怒气。 为首的李太医揖手,“禀皇上,二公主用力极大,簪子没入腹部极深,万幸的是未伤及要害,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北帝脸色倏地更加冷漠阴沉。 “李太医,二公主需要修养多长时间?”步云裳担忧地问道。 李太医有些犹豫,但还是实话实说,“回娘娘,想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两个月。” 闻言,北帝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步云裳察言观色,赶紧笑道:“有劳太医了,来人,送太医。” “是。” 宫女带着一众的太医出去,北帝倏然抬脚,一脚踢翻了还燃着香薰的香炉,嘴里骂道,“逆女,逆女!” 北帝胸口上下起伏着,怒火难盛,面目有些狰狞。 香炉哐哐当当翻滚,吓得屋里一片寂然,宫女们更是立马跪下,头深深埋着,生怕被迁怒。 步云裳吓得花容失色,极力调整过来,轻轻拍着北帝的背部,柔声劝导:“皇上息怒,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摇摇现在还昏迷着,等她好些了您再教训也不迟啊。” 轻声细语的安抚并没有让怒气消散,北帝猩红的双眼盛着无限的怒火,突然,他盯着架台上横放着的宝剑,眼里瘆人可怕。 他手臂一挥将步云裳甩开,愤怒地拔起剑,冰冷泛寒的剑脱鞘,划空而出。 “皇上,您息怒,您不能这样,那孩子不懂事,改日臣妾让她给您道歉。”步云裳意识到北帝要做什么,连忙一把将他抱住,死死不放。 绕是北芷秋再冷静,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刺激,面上虽还镇定,但说话间已然有些打颤了,“父皇,现在不是惩罚摇摇的时候,和亲日期就要到了,咱们应该商量商量怎么应对才是。” 一向冷眼旁观的太后也终于忍不住开口,手里攥着佛珠,“是啊皇帝,长公主说得没错,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和亲使者,还是暂且饶了那丫头吧。” 步云裳生怕北帝冲动,双臂用尽全力,“皇上,皇上您听臣妾说,您先冷静下来,先解决要事,然后再斟酌如何处罚二公主,可好?” 见北帝没有动静,步云裳仍是不敢大意,一手攀上他的手,艰难地去够那把冰冷的剑,“皇上,把剑给臣妾……” 话未落,北帝手臂猛地推开她,眼中的愤怒丝毫未减,“朕现在就是在处理和亲之事,二公主北明摇自杀而薨,她不想要这桩婚事,朕允了她!” 说罢他立马朝内屋里去,步云裳和北芷秋赶紧上前拉住他。 “皇上!奴婢愿意替二公主出嫁!” 很是响亮的一声。 拉扯的三人顿住。 北芷秋心里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回眸,就见似儿就跪在眼前,毫不畏惧地看着北帝。 北帝愣了愣,浑浊的双眼充满帝王的威严,“你说什么?” “奴婢愿意替二公主去岩蒙部落和亲,望皇上成全!”似儿又说了一遍。 北芷秋这下是彻底冷静不了了,目瞪口呆望着似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似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奴婢说……” “闭嘴!”北芷秋大吼一声,“来人,将这个贱婢拉下去,本宫不想看到她!” 似儿看着她眼里的焦急,眼眶忽然就湿了。 在宫女来带走她的时候,她又坚定地叩首,“皇上,请准许奴婢代二公主和亲。” “放肆!”北芷秋恶狠狠看她,朝着几个宫女怒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贱婢拖下去!” “慢着。你们退下。”北帝手一挥,示意屋里的宫女退出去。 屋里再无宫女太监,北帝缓步回到主位,将手里的宝剑搁下,而后目光犀利地望着似儿。 “和亲双方定下的是二公主北明摇与希戈,你说说为什么你可以代替二公主出嫁?” 似儿抬眸,眼里万分笃定,“因为希戈王子要娶的,本就是奴婢!” 第142章 似儿:席戈要娶的是我(二)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3章 一年之约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 慕沉楠,我不喜欢猜忌(一) 北芷秋不想理他。 吩咐丫鬟布好热水撒好花瓣,北芷秋泡在芬香的热水里,才觉得一天的疲惫有了稍稍的舒缓。 …… 经过一夜,北明摇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北芷秋到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头歪歪的靠着,因为失学太多,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宫女将汤匙搁到她嘴边,她微微张了张嘴,药含在嘴里一会儿又吐了出去,宫女连忙拿手绢来擦,但药水还是沾染在她亮黄色的中衣上,将上好的布料染得变了色。 “拿开,我不想喝。”北明摇伸手推开宫女的手,力气很小推不动,但宫女还是听话地将药碗搁到一边了。 北芷秋蹙了蹙眉,走过去将宫女手里的药碗拿过来,看了眼拒绝喝药的北明摇,金制的汤匙在褐色的药里搅拌几下,慢慢送到北明摇嘴边。 “这是太医特意为你配的药,多加了些甘草。”她目光紧紧地看着北明摇。 北明摇气若游丝地呼出气息,白着一张脸回望她,又低眸看着小小的汤匙里的药汁。 药汁轻微地摇晃,她的样子倒影在里面,虚弱得可怕。 不知怎的,北明摇同样苍白的唇竟然扯出个弧度,带着丝丝苦涩,“我这个鬼样子,他会不会觉得心疼?” 话落她又觉得这话很是好笑,急忙摆了摆头,将视线转到一边,自言自语一般,“他怎么会心疼呢?他肯定觉得我不懂事。” 北洛横向来觉得她做事张扬不收敛不顾后果,又怎么会心疼她呢。 想到这里,北明摇不禁勾唇一笑。 “还是把药喝了,你不喝,怎么去找你的洛横哥哥?”北芷秋将汤匙又送了送,嗓音淡淡的,“凉了就更苦了。” 北明摇将脸别开,嘴唇紧紧抿着,也不开口,就是不肯喝。 北芷秋索性将药碗搁到一旁,目光盯着北明摇腹部的位置,眉目柔和,“怎么样,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觉得活着好,还是一了百了好?” 北芷秋伸手,十指葱白修长,将柔滑的被子往上提了提,动作很轻不会伤到北明摇的伤口,又将她腿周围掖了掖。 做好这些,北芷秋端端坐在床沿,眸子清亮,“如果是我,我会觉得活着好。” “姐姐,你在为似儿的事怪我吗?”北明摇忽然偏头看她,对上她眼睛的一瞬间又躲闪回去,心里愧疚。 她也没想到,她自杀的结果,是把另一个姑娘推去和亲。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北芷秋没回答,视线落到一旁的药碗上,笑了笑又重新端起来,眼神算是温和,“我觉得活着好,是因为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汤匙重新递上来,几乎贴着北明摇的唇,她抬眸看了眼北芷秋,这才张嘴喝下。 药已经不烫了,不算苦,但很难喝。 北明摇眉间皱起,一口药含在嘴里,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却又强忍着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药到了胃里还有浓浓的味道冲出喉咙。 下一秒,她猛地夺过北芷秋手里的药碗,仰头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宫女细心地为她擦干净嘴角,北明摇扬了扬手,示意她不用帮忙。 北明摇身体本就虚弱,伤口很深,刚刚喝药的动作太大,伤口又有些扯着疼,她努力调整,连呼吸都不敢用劲儿。 “姐姐,我真的没想让似儿去替我和亲,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样子,你相信我。”北明摇忽然紧紧攥住北芷秋的手。 “我只是想陪着洛横哥哥,我不想去岩蒙,但是我真的没想过让人替我。”她只是不想和亲,但真的没想过让别人替她去。 像是怕北芷秋不相信一般,她攥得很用力,说话也很急切,额角开始痛苦地冒出汗珠。 北芷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安抚一般,“姐姐知道,你不是有心的。” “真的?”北明摇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姐姐你真的相信我?” “嗯。” 北明摇冲她笑着,忽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簪子入腹很深,那里现在好包扎着,昨天夜里还在流血,从醒来就开始疼。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北明摇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宫女立马会意,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匣子递上来。 北明摇艰难地将匣子打开,里面装着各色的珠宝在白天也发着绚烂的光辉。 随后无力一笑,“这些珠宝,是我宫里最有价值的,似儿到了那里,没什么人可以依赖,我知道这些东西她未必用得到,但多少是个心意,姐姐你替我交给她。” 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似儿做的了。 珠宝都是上乘做工,大多是地方千挑万选供上来的,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北芷秋睨着匣子里昂贵的珠宝,心里五味杂陈,薄唇缓缓张了张,“好,我替你交给她。” · 珠宝最终交到了似儿手里,北芷秋却没能见到似儿。 步云裳的贴身宫女夏荷朝她福身心里,脸上很是为难,“长公主,您就别为难老奴了。皇上下令了,不让人探望,您在这里也只能是让娘娘感到为难罢了。” 夏荷看北芷秋不走,焦急地不知所措。 “本宫知道,只是想在这里吹吹风罢了,夏管事不必理会本宫,将这盒子交给似儿姑娘,是二公主送的。” “是。”夏荷抱着匣子点头,想要扶额。 这已经是北芷秋第五次说这话了,可她哪能走啊,她长公主站在凤华宫门口吹风,说出去怕是她人头都没了。 夏荷心里百般无奈,好在北芷秋仿佛只是吹风一样,就睨着凤华宫高大的宫墙,也不说话,一双媚眼里不知道装着什么。 没过多久,北芷秋竟然真的走了,夏荷总算是松了口气,目送北芷秋走后,转身进了凤华宫。 四月的天气,天空万里无云,耀眼的阳光打在红花绿叶上,鲜艳的颜色仿佛也染上了光辉,美得刺目。 北芷秋莫名地烦躁得厉害,只想随便走走,可不知不觉间,她又回了南苑。 第145章 慕沉楠,我不喜欢猜忌(二) 宫女发现她回来,兴奋地前来问安,北芷秋挥了挥手,笑道:“本宫随便走走,忙去吧。” 这里的陈设和她出嫁前一模一样,就连一院的花花草草,也同去年一样娇艳,不时有鸟儿传出的鸣叫,悦耳动听。 “公主您看,这颗合欢树比去年长得还要茂盛,等过些日子花期到了,肯定更是娇艳呢。”树下给其他花木洒水的宫女看北芷秋一人,贴心地和她搭话。 那颗合欢树是颗百年老树,靠着宫墙,树干粗叶子茂密,已经有些枝干伸到了外面,现在都要两个人才能抱住。 北芷秋莞尔一笑,视线落到宫女的动作上,又看了看院子里长满的各种药草,不解地问:“这些药草,怎么还比以前多了?” 洒水的宫女一愣,随即明白北芷秋是忘了,笑道,“公主,这是您当初交代的呀。” “我?” “是啊公主,您一直都说让我们看管好院子里的药草,说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宫女笑得天真和善。 很重要的东西? 忽然想到什么,北芷秋不觉失笑,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不是治疗失忆的就是有助记忆力的。 四年,这里变得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一院子满是药材,靠着这些可以治疗疾病的花花草草,她度过了四年。 活在谎言里的四年。 “这宫里的花花草草,若是宫里有人喜欢,就送了吧。”北芷秋忽然冷声,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是送不了,就移栽到太医院,那才是需要药草的地方。” “公主,这些可都是您的宝贝。”宫女小心翼翼地提醒她。 长公主平日里最是呵护这些药草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自从四年前把这里栽满了药草,她都是亲自照料的。 看着宫女一脸的不敢相信,北芷秋笑了笑,“本宫本就不喜欢这些,夏天容易招蚊子。” “……” 宫女只好乖乖的的点头。 北芷秋快出门的时候,忽然又转头,抬眸,眼角眯了眯,“以后,好好照顾这棵合欢树,伸出宫墙的也不要砍了,由着它长吧。” “……” 宫女更是不解了,那树长得太过茂密,万一有歹徒藏在里面怎么办? · 从皇宫出来时日挂高头,又在小玩街逛了几圈,等到北芷秋到达无门山庄时,已经是夕阳斜照,霞光漫天了。 断崖山如慕沉楠这个人一样,极度危险但又透着极致的美,越往上走,越是让人心惊肉跳,但又想不断地往上,看看山顶蚀骨险要的风景。 断崖山怪石林立,除了上山的那条路之外,几乎没有其余的路可以上来。 守门侍卫见着北芷秋,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将她带去了慕沉楠的院子。 他的院子还是原来那样,除了安了窗户,其余的地方丝毫未变。 北芷秋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忽然向他屋里通往外面的那扇门看去。 什么时候装了门? 北芷秋忽然对门外的风景感兴趣,推门而出,对面也是一座山,两者间不过百尺远,就像原本完整的一座山被硬生生劈开分离而来,偏慕沉楠还将他的院子建在这两者之间。 从门口看出去,对面的山是一片断壁,寸草不生,山间的风肆虐着,将一些不稳的石块吹落,往下是深不见底的山崖,黑压压似深渊,等着将人吞噬入腹。 她害怕这种未知的深渊,只一眼便觉得脚下虚浮,刚踏出一步她又赶紧退了回来。 “夫人。”突然一声响起,惊魂未定的北芷秋下意识颤了一下。 见是无门山庄的小厮,北芷秋很快平静下来,用着较为平和的语气,“何事?” “天色渐晚了,夫人可是要现在用膳,或者也没有想吃的吩咐厨房做?”那小厮很是恭敬,完全不似慕沉楠的模样。 北芷秋本来想说饿了,想了想还是道:“本宫不吃凉食,没有太大腥味儿就好,先做着吧,等慕沉楠回来再送上来。” 要是让慕沉楠回来撞见她不等他吃饭,估计又得发脾气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生什么气呢,她可不敢大意。 但她真的不记得什么地方又惹到他了。 “好,小的这就去传话。”小厮行礼退下,一直很有礼,出门的时候还刻意瞧了眼屋里的炭火烧得如何。 慕沉楠这院子建在悬崖峭壁上,即使冷风灌不进来,却也是比其他地方冷些,她畏寒,便命人烧了炭火。 北芷秋不自觉一笑,令人闻风丧胆的无门山庄,里面居然有这么温和有礼之人。 “对了,把这食盒里的东西拿去热热,等慕沉楠回来再拿上来吧。”小厮出门的一刻,北芷秋突然叫住他,将食盒递过去。 小厮接过来连连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办,夫人若是在这觉得这院里闷,可出去看看,山庄里的花都开了。” “好。” 北芷秋对赏花没什么兴趣,不过那屋子确实很闷,在屋里又坐了一会儿,便出了院子。 无门山庄哪里有什么花,不过是些长着不同颜色的树叶罢了。 不过想来也是,慕沉楠那种人,怎么会喜欢栽花。 山上的风景倒是有很别致,视野辽阔,一眼千里。 北芷秋扶着石制的围栏,长长的睫毛不时煽动,向上卷起的乌发将肌肤衬得更为白皙,偶尔吹过的风卷起裙摆,如水墨画般美好。 北芷秋站了很久,眼看着灰蒙蒙的群山山点起点点灯火,再到灯火连接成片。 肚子里开始咕咕作响,北芷秋这才转身打算回去。 忽然外面开始躁动,似乎有急切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看见一个小厮往慕沉楠的院子那边跑去。 “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声音?”北芷秋叫住他。 还是刚才那个温和有礼的小厮,见到北芷秋,笑着连忙跑过来,“夫人,是庄主回来了。” “慕沉楠回来了?”北芷秋诧异地看他,“他在哪?” “往庄子西边去了……诶诶,夫人。” 小厮还未说完,就见北芷秋已经往慕沉楠的方向过去。 第146章 慕沉楠,我不喜欢猜忌(三) 北芷秋朝声音的来源跑去,刚至圆形拱门就看见一群身着黑衣的人,背影板正肃然,慕沉楠走在最前方,他的身高比旁人高些,北芷秋一眼就望到了他。 “慕沉楠。” 北芷秋叫他,心里一喜,提裙正要过去,就见那群人回头。 那些人是慕沉楠的手下,腰间别着长剑,身直严肃,转身后毕恭毕敬地朝她拱手。 手下朝两边排开,慕沉楠也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那姿态写着不可一世。 他的臂弯里左拥右抱,斜斜地站着,身子往一个娇媚的女人身上靠着,那女人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却还是娇羞地咬牙坚持。 北芷秋目光一滞,脚步愣在那里拔不动,视线落到慕沉楠臂弯的两个女人身上,那两个女人穿着暴露,娇弱无骨。 她就那样站着,在他眼前不远处,一直不说话,慕沉楠眉间蹙起,冰冷的眸子透着不耐烦,“没话?” 该说什么? 北芷秋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想了想,勉强堆起笑容,“本宫甚是烦闷,特来无门山庄观赏观赏,散散心,庄主忙您的就是,不必理会本宫。” 她嘴角扯着笑,有些牵强和生硬。 “夫人,忘记问您了,您的饭菜现在要不要……” 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圆形拱门,就见北芷秋纤瘦的背影立在那里,她的对面,慕沉楠正嘴角带着他看不懂的笑容,手里还搂着两个女人。 这……主人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呀。 小厮脑子一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继续问北芷秋,但看这情景他好像不该开口,默默地退回去的话,他们已经注意到他了,更是不能走。 就在小厮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时,北芷秋突然转身,面色很是平静,吩咐道:“把饭菜端到崖边的院子,本宫饿了。” 说完,还未等小厮反应就抬步离开。 “是。”小厮诚惶诚恐地点头,又朝慕沉楠那边低头示好,这才追上北芷秋的脚步。 夜里的风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慕沉楠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拱门,似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薄唇没有一点儿弧度。 周围的手下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两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惧怕地站在一旁,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把火惹到自己身上。 齐御愣愣地随着慕沉楠的视线瞧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提醒道:“主人,夫人已经走了,您……” 要不要追,他没敢说。 “随她去。”慕沉楠眸子一厉,硕长的身子转过去,衣角带风。 齐御往北芷秋离去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也赶紧转身跟了上去。 · 等到慕沉楠忙完已是深夜时分,将事情处理好后,这才慢悠悠回到他的住处。 屋里还亮着,微黄的光透过窗户纸,斜斜地照出来,在漆黑的夜里,莫名地给人安心的感觉。 慕沉楠推开门,长腿踏进去,英俊的脸上,眼角微微眯起。 北芷秋坐在桌前,桌上是琳琅满目的菜,她碗里空空的,似乎还未盛饭,仿佛就等着他这个归人。 慕沉楠微微一愣,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了下,片刻后抬脚向她走去,长腿一跨坐到她对面的凳子上,不羁狂傲。 “吃饭吗?”北芷秋问他。 “真是稀奇,长公主等我吃饭啊?这么没脾气?”他记得她可不是这样的人。 北芷秋没理会他言语的嘲讽,默默地低下头,谁也未动筷子。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走?”北芷秋忽然开口问他,语气很是平静,仿佛只是寻常的询问,不带半点情绪。 她说话的态度,做事的方式,有作为嫡长公主的从容和格局,也有作为一个妻子该有的心胸和气度。 可这样的她,让慕沉楠觉得很是窝火,一腔的盛火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撒。 募地,慕沉楠忽然冷哼一声,邪得入骨,“呵!为什么?难道长公主怕我慕沉楠做出什么让你……” “我在等你解释。”北芷秋打断他,抬眸,依旧平静,一双眼清澈干净,“慕沉楠,我不喜欢猜忌。” 琉璃灯下,她纤瘦的身子坐得很直,姿态优雅端庄,小脸白皙得没有半点瑕疵,纯净的眸子找不到一丝攻击性。 解释? 慕沉楠低眉看着她,深邃的眼底藏着万千浮绪,忽而又噙着笑,带着戏虐,“解释什么?长公主是说那两个女人?哦,她们是我带来的。” “……” 对的,他喜欢浪荡,喜欢风月之地。 合理的。 很合理。 他未归,原来不是她开罪了他,是他耐不住出来寻欢作乐了。 那他在府里发火干什么?他看上的女人被人抢先了? 北芷秋睫毛轻颤两下,鬼使神差地,她忽然咧嘴一笑,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过你放心,她们没你好看,也没你……软。”慕沉楠贴着她耳边,刻意放低了音量,含笑看她慢慢放平的嘴角。 “哦?那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北芷秋揶揄道,转眸看他,媚眼勾人。 她这样的话,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受不了,何况是慕沉楠那样血气方刚的男人,她能感觉到他刹那间升起来的怒气。 “算了,本宫累了,到此为止吧。”她说着,说到后面突然泄了气。 她也想吵一架,甚至想动手打他一顿,质问他把她至于何地,可她问不出来,也……不想理会。 真的不想。 慕沉楠被激起来的怒火被她淡淡的一句话冲散不少,只剩一身的迫人气息。 屋子里陷入死寂,空气在半空中凝滞,静得可怕。 北芷秋从位置上起身,嗓音不带情绪,“慕沉楠,明日,你喜欢多少女子,都可大大方方带回家。” 说完,她绕过他,径直向屋外走去。 倏地,手剜被人紧紧攥住,下一秒,她毫无预兆地被翻转过来,还未站稳,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嗜血冷厉的眸子。 “你什么意思?”慕沉楠一把扯过她,双手紧紧握住她两肩,“你想跟我和离?” 第147章 慕沉楠,我嫌你脏 慕沉楠眼里怒火滔天,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的压迫感,盯着她平静的脸吼道,“北芷秋,说话!” 北芷秋怔怔望着他,不肯示弱,“对,和离。” 丝毫没有犹豫,就像是提前酝酿好一般。 上次她也说要和他和离,这次也一样,她从来没有断过这个念头,从来没有! 募地,慕沉楠眼里掠过一丝狠戾,将她一推,她瘦弱的身子向后倒去,白袍从空中拂过而后随她落下。 慕沉楠欺身而下,身体牢牢困住她,她的手被他钳制,衣袍在挣扎之中滑下,他攻城略地,肆意啃噬她娇嫩的肌肤。 他的气息变了味儿,一路前行,撬开她紧咬的贝齿,急切地掠夺她软舌的甘甜。 突然地,他尝到了鲜血的味道,刺痛传来,他停下动作,怒然看她。 北芷秋趁他出神的一瞬间,猛地扬起手臂,拼尽全力扇到他脸上,慕沉楠一时大意,被扇得偏过头去。 她扇得很用力,连自己手掌都立刻开始火辣辣地疼,慕沉楠很快反应过来,狠戾地再次将她钳制。 “别碰我!慕沉楠别碰我!”北芷秋左右偏头躲避他的吻,嗓子喊得嘶哑。 慕沉楠哪里会听,她胸口气得上下起伏,理智再也盖不住的怒火,怒吼道:“别碰我!慕沉楠,我嫌你脏!” 他前脚和其他女人厮混,后脚就来强、她! 他突然停下,眸子如夜深不见底。 脏? 她嫌他脏! 对,她一直觉得他脏! 慕沉楠看着她,忽然笑起来,嗜着血的嘴角扬起的弧度诡异得可怕,下一秒,他铁钳般的手掌紧紧攥住她纤细的脖子。 他笑着看她挣扎,笑得残忍,嘴角边的刺目的血,不知是她咬的,还是扇的。 “慕沉……”北芷秋拼死挣扎,一句话还未说完,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双手拼命地去扯住他的手,双腿用力地蹬他。 “怎么样,长公主觉得我有多脏?嗯?”慕沉楠眼里迸发出杀气,毫不怜惜加紧力道,“说话啊!” 只一瞬间,北芷秋就觉得喉咙被掐断一样,这一次,她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呼吸困难,是痛,脖子断开的痛! 原来手下力度太大,是来不及窒息的…… 片刻的功夫,北芷秋瘫软下来,就如一朵被雨摧残的蔷薇,奄奄一息,慕沉楠嘴角勾起,慢慢欣赏着她的意识的消散。 变态! 北芷秋眼里的光慢慢褪去,眼皮只剩半遮着,头发乱糟糟的,她渐渐失去自我支撑,慢慢地从他手上滑落。 感受到手上承受的力越来越大,慕沉楠猛然一抖,全身冰冷瘆人,仿佛有那么一秒,他……害怕得心脏漏了一拍。 “落……”慕沉楠轻拍她的脸,焦急地探她的脉。 “咳咳……”北芷秋睁眼看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藏不住的恐惧。 疯子! 北芷秋推开他,拼命地跑出去,一路跌跌撞撞,撞到人也不敢回头看。 她又一次尝到死亡的味道,意识被一点点剥离的味道。 北芷秋跑出无门山庄,车夫已经睡着了,抱着手靠在马车边,被突然传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连忙睁开眼。 “长公主?您这是要回去吗?”车夫轻声询问。 怎么不见府里跟出来的侍卫? “回宫,快走!”北芷秋的迫切声音从马车里出来,隐隐约约带着嘶哑,还有惧怕。 车夫感到诧异,但长公主命令,他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启程。 · 齐御正去找慕沉楠,刚踏进院子就被人撞了一下,而后看见北芷秋匆匆忙忙地跑出去。 齐御不解地进屋,慕沉楠还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坐在地上,一条腿长长搭着,一条腿曲起,手臂搭在上面,一副失意落魄的模样。 “……” 齐御不同于其他人,他见过太多样的慕沉楠,见过慕沉楠不要命地厮杀,见过慕沉楠的狂傲目中无人,也见过慕沉楠撕心裂肺地哭吼。 却没见过他这副失魂的样子。 齐御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正想着要不要退出去,却忽然听到慕沉楠低低地开口,“齐御,我狠吗?” 狠吗? 齐御赶紧摇头。 但他知道,主人是狠的,是他见过最狠的人,他不狠,就没有他这个人。 他从血肉堆里爬出来,为复仇而活。 怎么能不狠。 慕沉楠没说话,只盯着黑漆的地面。 她被扯掉的头发,像一把钝刀刺向他心脏,先是麻木,而后才是皮开肉绽钻心的痛,不能呼吸的痛。 “主人……”齐御叫他,难得地语露担忧。 “那边怎么说的?” 慕沉楠问他,转眸,哪里有什么失意落魄,全是一脸的冰冷狠戾。 齐御诧异片刻,低头道:“随时恭候您。” · 马车沿着山路往下,明月高挂在枝头,树枝的阴影狰狞地铺在马车上,车身时而明亮,时而阴暗,一路的虫兽鸣叫弄得北芷秋心神不宁。 突然地,一声马鸣划破黑夜长空。 北芷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紧接着有雨点般的东西打到帘幔上,借着月光能看到车帘前的车夫倒下去,而后传来浓烈的血腥味。 北芷秋脸色煞白煞白的,心里暗叫不好,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就听见外面有马蹄声,还有一阵阵的亮光,有点像燃烧着的火把。 马蹄声越来越近,嗒嗒嗒地在她马车前转悠。 “世子妃,出来吧。” 一个浑浊有力的男声传来。 见到里面没有动静,男人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世子妃,哦不,燕郡主,您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疼惜人了。” 刚刚从慕沉楠那逃生,饶是北芷秋心理再强大,也是经受不住这样的威胁。 那个男人是谁? 为何会将她认成燕眠锦? 北芷秋竭力保持清醒理智,不能慌,她左右张盼,突然,食指上宝石的光映入她眼里。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敢跟老子对着敢,让老子今天好好享受享受!” 男人的污言秽语中带着浓浓的怒意,从马背上一跃,稳稳落到北芷秋马车前,伸手就要掀开帘子。 第148章 阿芷 “就让老子好好享受享受这秋明世子妃的滋味!” 男人粗狂恶俗的声音响起,色迷迷地伸手,忽然想到什么,大刀一挥砍向马车顶部。 轰然一声,马车四分五裂地散开。 突然的巨响让北芷秋身体一抖,四周没有了车壁的防护,她猛地坐直身体,目光戒备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落地正欲向前,突然面色一愣,继而嘴角抽了抽,“去他娘的!世子妃居然这么丑!” 眼前的女人,纤细瘦弱,发丝凌乱,脖子上有青紫色的掐痕,一张脸上全是黑点,在明亮的火光下显得可怕难看。 看到男人眼里的厌恶,北芷秋身体更是抖得厉害,声音微微带着哭腔,“大爷,您误会了,我不是您说的世子妃。” “不是世子妃?”男人脸色可怕至极,“那你他娘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蒙老子呢?” 三更半夜,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在山上。 “我……我随姐姐来到山上游玩,不料我们姐妹被人劫持,不料那人见了我,二话不说就将我赶了出来,这才不小心闯了大爷您的地儿,还望大爷您体谅,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大胡子仔细打量着她,她穿着上好的衣裙,被撕得破破烂烂,肩膀薄弱得厉害,声音软软的,甚是好听,就是这容貌…… 本来听说世子妃容颜惊人,想着先奸后再杀,没想到遇上个这么丑的女子。 那男人不耐烦极了,“呸!原来是个误闯的丫头,还长得这般丑,真是晦气!赶紧滚!” “是。”北芷秋顺从地跳下马车,看上去惊慌不安,连连道谢,“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滚滚滚!”大胡子男人摆手,一点也不想看到她。 “是、是。” 北芷秋窃喜,转身,装作一个受惊的小姐该有的样子。 “慢着!” 男人忽然叫住她,北芷秋后背一凉,不得不停下。 男人绕过她,上下打量着,满脸的胡茬也遮不住色意,“就是脸蛋子差了些,这身姿倒是不错,蒙着脸也是可以。” 什么! “大爷,您说过您要放了我的。”北芷秋低头弱弱地开口,手指不安地绞着,墨绿色的宝石在暗处窥视着一切。 “谁让你姐姐被劫走了呢,老子勉强要你了。”男人忽然笑得色迷迷的,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向蠢蠢欲动。 “大爷,在这里,人家害羞。”北芷秋急忙躲开,胆怯地朝那边举着火把的一群人看去。 男人哈哈一笑,“放心,我让他们都转过去,这人烟稀少,又是半夜,不会有人来的。” “不要,我还是害怕。”北芷秋将头埋得很底,“我们能不能去一旁的树林,我……” “妈的,废话这么多!”男人怒吼一声,凌空一脚踢向北芷秋。 北芷秋生生挨了他一脚,身体撞向马车残存的车轱辘,一口鲜血吐出,胸口剧痛如裂,双手撑地。 “丑女人,老子向来喜欢刺激!”男人大刀一丢,急不可耐地朝北芷秋欺身而去,要不是一时找不到女人,他也不想碰她。 突然,一道银色的飞丝猛然从眼角掠过。 银丝很猛,难以看清,大胡子男人惊慌地赶紧躲闪,脚下一个不稳跌倒在地,手掌摩擦着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 打偏了! 北芷秋心里一慌,五指纤长细嫩,目光如炬,再一次攻击。 银丝威力巨大,可是她掌控不好,明明看准了会打中,没想到次次打偏。 ”还是个泼辣的女人!”他眼角被划出了细细的伤痕,接连躲闪几次,狼狈地撑着地面,恶狠狠地盯着北芷秋。 身手的死士想要上前帮忙,大胡子男人挥手制止。 倏地,男人猛地起身,手掌紧紧握住大刀,杀意迸发,脚底蹬地,溅起一地的尘漫。 大刀在空中划过,映着火把的光辉忽闪忽闪,北芷秋死死盯住男人,食指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要么,她一击毙命,要么,她死在刀下。 男人挥刀砍去,鼓足了劲儿,利刀重重落下,却未能见血,也未见那女人身上发射的看不见的东西。 长剑抵着大刀,舒湛挡住北芷秋,双腿微弯,目光凌厉地和腾空的大胡子男人对视。 忽地,舒湛用力向上抵剑,大胡子男人连连后退,大刀落地,狼狈之极。 “阿芷,你没事吧?”舒湛转身,紧张地握住北芷秋双肩,目光落到她身上,“怎么回事,阿芷你受伤了?” 他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衣裙,脖子上还有细细的青紫色,他轻轻抚去她嘴角的血渍,动作极轻,“阿芷,是不是很疼?” 火光微弱,北芷秋却瞧见了他眼里的关怀,眼里的心疼不已。 阿芷…… “世子……”北芷秋诧异地看他。 “阿芷,我来晚了。”她脸色苍白,声音些许沙哑,舒湛心里绞痛,一把抱住北芷秋,“不怕,阿芷不怕,没有人能欺负你。” 他紧紧抱着,声音激动。 “世子,你怎么了?”北芷秋被舒湛抱得不知所措,“世子,世子?” 她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舒湛猛然回神,低眉看向她,是阿芷,是他的阿芷。 心口忽然剧痛,脑袋里有什么东西闪过,是什么? 是什么? “啊……”舒湛连连晃着脑袋,手死死地摁住胸口,一步步后退,跌跪在地上。 闪过的到底是什么? “世子,世子……”北芷秋扶着他,他额角汗如雨下,滴到她手上。 北芷秋眉目紧缩,手背搁在他额头。 好烫! “阿芷,阿芷,你相信我,我爱你,我爱你!”舒湛突然攥住她的手,抓得很紧,紧得北芷秋痛得皱眉。 募地,舒湛又将她扯进怀里,怕她会逃离般,紧紧抱住,“阿芷,你要相信我!” 北芷秋怔怔望着他。 此刻,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死士举着火把,将中间照得明明晃晃。 “六皇子终于肯现身了。”大胡子男人提着刀转悠,刀刃在地上碰撞着小石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来之前听说六皇子深爱世子妃,对她言听计从呵护有加,原来是假的,不过六皇子你可真是不给力,看上这么个丑丫头,真是丢尽了我们下南的脸呢。” 大胡子男人嘲讽地大笑,舒湛却突然看向北芷秋,“不不,阿芷,不是这样的……不是……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第149章 舒湛下跪 舒湛使劲摇晃脑袋,一下一下地敲打,脸被汗水打湿,一头的黑发也彻底侵湿。 “六皇子不愧是六皇子,死到临头了还是这么深情。”大胡子男人眼里带着鄙夷,摩挲着大刀,“要不然这样,您乖乖就范,我就放了这姑娘。” 说罢,那男人挥刀冲向舒湛,寒光乍破夜空。 刹那间,舒湛眼神倏地凌厉,持剑而起,双方对持,飞沙走石。 舒湛一边持剑击退大胡子男人,始终将北芷秋护在身后,即使这样,大胡子男人依旧被打得连连挫败。 “杀!”那群人看到首领溃败后退,不知谁喊了一句,纷纷开始对舒湛发起攻击。 舒湛冷着眼他们一眼,温和地将北芷秋按在马车残存的底座旁,唇间的笑容很是温柔,“阿芷别怕,你躲在这里不要出声,他们不会攻击你的。” “世子……”北芷秋连忙叫他,却见舒湛已经站起身来。 他站在马车残骸前,从容地望着眼前一众欲取他性命的死侍,手持长剑,一身白衣脱俗非凡,“诸位从下南追到秋明,看来这太子是一定要取我性命了?” 那些人扔掉火把,一个个对他欲杀之而后快,警惕地盯着他。 北芷秋躲在底座后,从缝隙里看过去。 舒湛被人层层围住,群人攻击,霎时间兵刃交割,惨叫凌天,对方人很多,且都像是不要命地冲向舒湛,饶是他身手再好,也难免有些艰难。 地上的火把依旧燃烧,连连倒下尸体,血腥味充斥着这片夜空。 北芷秋素手抬起,掌心朝内,墨绿的宝石对准一个死士,杀意骤起,目光一变,与此同时,那个被对准的士兵,悄无声息倒地。 打准了! 北芷秋长睫毛微微颤抖两下,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过来,银丝不断地发出,死士一个个倒地。 但是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地上横尸遍布,依旧有很多人不要命地战斗。 感觉到肩上吃痛,北芷秋猛然回首,粗糙的脸上,胡子长到了颧骨。 “住手!”大胡子男人大刀横在北芷秋脖子前,一手死死攥住她右手手剜,挟持着将她着走出来。 “阿芷……放开她!”舒湛看到北芷秋,紧张地望着大胡子男人,几步冲过来,“奎虎,你敢动她一分,我便回下南血洗你满门!” 大胡子男人叫奎虎,闻言胡子下的嘴巴哈哈大笑着,“六皇子,您现在都死到临头了,您看看您周围这些死士,您说您哪里来的勇气威胁我?” 冰冷的刀抵着北芷秋纤细的脖子,奎虎有恃无恐,“这样吧,六皇子若是真的心疼这丑丫头,不妨给我磕个头求我,我就放了她,怎么样?” “你……” “怎么,六皇子不肯,那就别怪我了。”奎虎慢慢加大力气,利刀陷入北芷秋皮肤,一丝鲜血滑下。 “慢着。” 夜风呼啸,衣袂拂起。 语落,长剑落地,落到地上又弹起来,舒湛双腿弯曲,渐渐跪下,白衣及地,染上灰黄的泥土,“我求你,放过她。” “不——”北芷秋睁大眼睛,舒湛怎么能下跪,怎么会…… 对方摆明了是为取他性命而来,他本就不占上风,如今丢了剑更是危险。 “哈哈哈。”奎虎仰天一笑,“六皇子啊六皇子,你可是下南国现在仅剩的皇子了,怎么还是如此不争气,看来真是天助我下南太子啊!” 死士见舒湛跪下,立马将他围了起来,他的长剑被丢在一边,死士的长矛一一对准舒湛,冰冷的尖端直指他脸颊。 舒湛在死士的重重包围下抬头,依旧笑得温和,“阿芷,闭上眼睛。” “看来六皇子还真是个多情种啊,死到临头了还这样说话。”奎虎死死掐住北芷秋的手剜,他刚才看清了,就是她的右手上戴的宝石有问题,“杀!” 奎虎一声令下,死士的长矛重重地刺向舒湛,白衣染血,舒湛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不……住手。”北芷秋嘶吼着,偏过头看向奎虎,“我是秋明长公主,你就不怕给你们太子惹上麻烦吗?” “长公主?就你?”奎虎就像看白痴一样,他的目标是舒湛,见舒湛已经奄奄一息,索性放开北芷秋。 “给我继续刺,直到他断气为止!” 北芷秋一得自由,立马摸向腰间,随后脸色大变。 令牌不见了! “阿芷,快走!”舒湛一身白衣已经彻底变为血红色,被死士的长矛一绊,重重摔到地上,“快走啊!” 他什么都想起来了,阿芷,他的阿芷。 他怎么可以那么对她! 阿芷,原谅我! “哈哈哈,走?六皇子,我怎么可能会放她走呢?”奎虎满意地看着舒湛,随后扬手,“先别急着弄死他,让我先杀了这丫头,让我们的六皇子能去得安心一点。” 话落,还未等北芷秋反应,奎虎扬起大刀,直直地朝北芷秋砍去。 “快走!”舒湛拼命地扑来,鲜血一口吐出,眼皮一点点放下来。 来不及了。 奎虎太快,北芷秋下意识地闭眼,大刀舞动,她几丝乌发被风带起。 腰间突然被一条手臂抱住,紧接着,她被带着转了几个圈。 锋利的大刀没落到身上,北芷秋急忙睁眼,慕沉楠一手抱着她,眸子如漆黑的夜里的野兽。 奎虎不甘心地继续挥刀,不见血不罢休之势。 北芷秋被慕沉楠揽在怀里,眼前突然一黑,炽热的大手捂上了她眼睛。 “找死!”慕沉楠冰冷充满戾气的声音响起,手臂一转动,箍紧袖子的甲片里迅速发出无数刀片。 奎虎刚腾空而起,下一秒就被打成了筛子。 奎虎还未看清,身体已经被打了数个血洞,两眼睁得大大的,倏地从半空落下,大刀落地,他也砸到了地上。 刚好砸到死士之前扔的火把上,瞬间燃了起来。 “杀!”死士瞬间将矛头对准慕沉楠,高喊着冲向他。 温热的手覆着眼睛,北芷秋只能听见无数人高喊,但片刻过头,她只能听见身旁的刀片发出的声音,而后是无数人倒地的声音。 从手指微笑的缝隙里,能感觉到火光越来越大,燃烧着发出嚓嚓嚓的声音。 第150章 蛊毒(一) 声音渐渐变得单一,北芷秋的世界里还是一片暗黑,大掌还覆在眼睛上,没有挪开的趋势。 “放开我。”北芷秋声音清冷,随后用力将覆在眼上的手掌拿开,那手似乎也没用力,被她扯便扯开了。 一睁眼,横尸遍地,满地的死士,在火把的光辉下面目清晰可见,北芷秋目光一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一众的尸体里找到舒湛。 他躺在尸体堆里,北芷秋奋力将几个死士拉开,废了力气才将舒湛拖出来。 死士在攻击慕沉楠的时候纷纷远离了舒湛,最后却纷纷倒在了舒湛身上,不用想,北芷秋也知道这是慕沉楠故意的。 “世子,世子。”北芷秋轻拍舒湛的脸,企图唤醒他。 舒湛一身的白衣像是在污泥里淌过,流了一地的血,身上却已经分辨不出鲜血原来的颜色。 他脉搏跳得很弱,北芷秋探索了好久才确定他尚还有生机,这才长舒了口气。 看到舒湛眼皮动了几下,微微掀开似乎要醒来,她脸上大喜,但看他呼吸微弱,仿佛又要昏过去时,不由得语气紧张,“世子,不要睡,一定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我带你回去。” 说罢她手臂穿过他臂弯,想将他扶起来。 “阿……芷。”舒湛没有醒过来,一张脸被血掩盖,微微张了张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北芷秋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得贴近了他。 饶是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很小,“阿芷,阿……芷。” 他也没说什么,只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北芷秋身体一怔,他今天的反应太奇怪,她不得不多想,细眉微皱,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趁着他还昏迷着,开口试探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 他刚才救她时的神色,分明就是四年前熟悉的舒湛,可到底为什么他这四年来有许多反常,她现在只能靠猜。 “阿芷。” 他依旧叫着她的名字。 北芷秋更加确定了刚才的想法,脑海里闪过无数中可能性,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嗯,我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 话还未说完,就眼见着舒湛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醒了的他,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北芷秋先是一愣,随即一笑,“醒了就好,我看过了,你的伤很多,但都不是致命伤,不要担心。” 能醒过来就表示没有太重的伤,那群人是想慢慢折磨死舒湛,索性他身上只是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好在未伤及内脏。 “阿……”北芷秋开口,却发现她叫不出这个名字了。 阿湛这个名字,她用尽全力也叫不出,至于是因为他在如兰湖边的遗弃,还是他对她四年的欺骗。 她不知道。 北芷秋下意识地转过头,毫无疑问地对上一双瘆人蚀火的眸子,慕沉楠正看着这边,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 顿了顿,北芷秋看向舒湛,还是决定问他,“这些年,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其他的原因?” 这是她目前猜测到的最合理的解释,既能解释舒湛为何会在四年前突然对她转变态度,也能解释他刚才拼命相救。 可是能让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但北芷秋探究的眼神还未淡去,却看见了舒湛的眼神,他听见这话,眸子瞬间转了神色。 “你还真是不死心!长公主,您已为人妇,我也是要当父亲的人,您觉得这样恰当吗?” 火光明明晃晃,舒湛脸上因为失血过多显得很苍白,神色间满是疲惫无力,但他看她的眼里,充满了戒备与排斥。 他看了看北芷秋搀扶着他的手,又想到她的话,瞬间厌恶起来,“长公主,微臣已经无碍了,劳烦您放开微臣。” 想不到北芷秋到现在还没有对他死心! 语气尽是冷漠和疏离。 突然的转变让北芷秋有些迟钝,险些没能应付,看着他好久,她才嘴角僵硬地扯了个弧度,松开了他。 “世子醒来就好,本宫无意冒犯,只是世子受了伤,这才不顾俗礼冒犯了。” 舒湛没再理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以剑为杖支着身体,虽然每一道伤都不重,但伤口众多,他走得很慢,摇摇晃晃的,突然脚下不稳,身体踉跄着就要倒下去。 忽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伸过来,动作很快,将舒湛扶稳后又十分厌恶似的走开。 北芷秋双手愣在空中,还未触及到舒湛,就眼见他被慕沉楠一把拉起,动作算不得柔和,下一秒,她自己肩上也多了道力。 慕沉楠死死按住北芷秋肩膀不让她挣脱,撒气一般将她扣住。 舒湛对慕沉楠一直有着敬畏,但上次在湖边被慕沉楠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之后,他便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了。 不过他又看到这满地的尸体,随即想到了是慕沉楠救了自己,心里那点怨恨也就消散了许多,“多谢驸马,驸马救命之恩,微臣没齿难忘,他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舒湛是个十分讲究礼仪的人,身上虽带着伤,却也硬撑着拱了拱手。 他这样,倒是让慕沉楠发笑了,“我可没有要救你,你的死活也和没有任何关系,倒是有一点我可要提醒你。” 慕沉楠说话十分不给面子,闻言,舒湛还是十分虔诚地听着,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回去以后多加强点锻炼,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晕倒,很丢人。”慕沉楠勾唇,他本来就不是个懂礼懂尊重人的,说这话时更是充满了嘲讽。 街头混混一般的口吻。 寻常男人哪能容下这么被侮辱,舒湛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好一会儿才礼貌地笑了笑,想着他的救命之恩,不与他一般见识,“驸马说笑了,微臣负伤,实在不便耽搁,那微臣先告退了。” 舒湛转身便走。 “等等……”北芷秋刚说话,肩上便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脸色一变,但片刻之后,她依旧倔强地望向舒湛。 接着道:“这些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余党,况且你又受了伤,一个人太过危险,还是本宫送你到最近的镇上,你再行打算如何?” 她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第151章 蛊毒(二) 慕沉楠浑身散发着怒气,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可她却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从容不迫地等着舒湛的回答。慕沉楠眸子深处似炼狱,正等着看舒湛能说出什么话,他要是敢答应,他就让他走不出这片林子。 舒湛只觉得脖子上仿佛架了把刀,他说话都不敢大意了,只淡淡道:“长公主,您身骄肉贵,还是还好照顾自己,您尚未习武,实在不方便与微臣同行。” 他本来又觉得北芷秋是对他心思不正,心里恼怒,想说他带着她是个拖累,但慕沉楠一身的杀气,他莫名地就弱了下来。 这慕沉楠,朝廷还真是没说错他,浑身的匪子气息,做事毫无道理可循,一身的邪门歪道,关键是手段又太残忍,说话做事只看自己心情。 上次被揍,他卧床躺了好久。 想到这里,舒湛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莫名地一虚。 谁知慕沉楠居然挑眉笑了,倒不是对他,是看着北芷秋,“怎么样,世子嫌你妨碍他,还要不要贴上去?” 北芷秋知道慕沉楠嘴里肯定没什么好话,讥笑一声,“是吗?看来是本宫多虑了,世子既然无恙,就请回吧。” 舒湛前前后后的举动里都透着古怪,对她冷漠的时候像个仇人,拼死相救的时候又像是掏心掏肺的对她。 她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从长计议。 得了准许,舒湛快速离开了。 他虽是下南国的皇子,幼年以质子的身份来到秋明国,如今就算过了约定的质子年纪,但长公主的面子,他不得不给。 他尚且如此,那么燕眠锦呢? 她从小到大,受了北芷秋多少欺负? 舒湛一路走着,眼底慢慢染上骇人的气息。 舒湛的背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慕沉楠才放开了北芷秋。 “站住!”慕沉楠呵斥一声。 她居然一得自由就要走! 北芷秋果真停住脚步,嘴角带笑,似在自嘲,“怎么,要杀了我?这回是什么方式,掐死我?还是你想到其他的方式了?” 火光依旧熄灭,光亮无暇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一身上好的丝质轻纱被扯得破破烂烂,漂亮的脸蛋被弄得很脏,纤细修长的脖子……有一道明显的掐痕。 似一把尖刀在刺进心脏后搅动着,慕沉楠忽然疼得厉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想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就只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北芷秋摸不懂他又要搞什么,用了她自己觉得最平和的语气,不急不缓地道:“慕沉楠,好聚好散吧。”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没什么可叹息的地方。 这一桩婚事,北帝是打算让她做慕沉楠身边的一枚棋子,可自成婚以来,她除了和慕沉楠闹了不愉快以外,并没有时时胆战心惊地监督慕沉楠。 她应该感到庆幸的。 她欲走,却被人强行拉了过去。 慕沉楠将她按在怀里,没了那一身的戾气,语气里仿佛还带着一丝丝疲惫,“落落,我脾气不好,不要激怒我。” 呵! 北芷秋仅有的一点伤感消失无踪,她挣扎着推开他。 突然,她停住动作,脸色大变,语气慌乱,“怎么会这样?”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身上怎么发着红光? “落落?” 慕沉楠的脸在她眼前被放大,听到有人在唤她,北芷秋摇了摇头。 在接近舒湛的一刻,她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怎么会这样? …… 从灌木丛里看出去,黑衣男人抱着纤瘦的女子离开了。 文将军警惕地又望了望,确认人都走了,才回头朝女人恭敬地开口,”郡主,人都走了,咱们也快回府去吧。” 听到已经安全,燕眠锦压抑着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怎样对我?他为什么还忘不了她?” 就在刚才,舒湛和她遭到偷袭,历经波折之后安全逃生,可舒湛见到北芷秋遇险,还是奋不顾身地出手…… “眠锦,你在这里好好呆着,我去救长公主,一会儿就回来。”舒湛按住燕眠锦的的双肩,温柔地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燕眠锦摇头,神色担忧,“不,阿湛你不能去,他们是你哥哥派来杀你的,如果你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你不能去!” 燕眠锦死死抓住他的手臂,唇瓣颤抖。 他不能去,他不能受刺激! 舒湛温和一笑,手掌轻轻抚着她焦急的脸,柔声安抚,“放心,那些人我还能对付,我有分寸,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我还要回来找你,这样,你先随将军回府,他会护你。” 舒湛看向一旁候着的文将军,文将军抱拳领命,道:“世子妃您且随末将回府,末将定会护你周全。” “不不……”燕眠锦连连摇头,“我不回去,阿湛,你不能去救长公主。还有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你忍心抛下他不管吗?你不能去!” 舒湛瞧着她越发苍白的脸,和她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不由得疑惑。 那些人来自下南国,是他的哥哥派来刺杀他的,他带着燕眠锦逃脱,那些人一路追赶,恰逢长公主路过,便盯上了长公主。 他本可以和那些人对上,就是燕眠锦怀着孕,所以他不敢冒险,只能躲起来。 舒湛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眠锦你听我说,长公主纵然平日里骄纵跋扈,可她毕竟救过我的命,而且这些人本就是冲着我来的,咱们救她,就当给孩子祈福了,好不好?” “不不不,我不准你去。”燕眠锦激动地抱住舒湛,泪水肆虐。 舒湛有些无奈,于情于理他都该出售相助,可是……他实在是不忍心燕眠锦这样伤心。 “好了,乖,我先看看。”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 山间的夜里,山路中间那火红的火把亮得耀眼,个个怀着必杀的心虎视眈眈盯着马车,队伍前面的大胡子领头,色相尽显。 “文将军,眠锦就拜托你了!”舒湛猛地扯开燕眠锦,向燃着火把的光亮出跃去。 她陷入危险,他会不顾一切地救她! ~ “为什么?为什么!”燕眠锦死死握住拳头,双眼通红,“你都中了蛊毒了,为什么还记着她!” 第152章 似儿和亲(一) 北芷秋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在慕沉楠面前晕过去了。 醒来时入眼的是幽静冰冷的屋子,很大很空旷,算得上单调。 屋里很安静,连个随从都没有。 北芷秋嘴里发干,想着下床去找些水喝,刚动身坐起来,崖边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了,紧接着就看见从外进来的慕沉楠。 他几步走近,嘴角微微带着笑意,眼里满是关怀,和上一次的狠戾决然判若两人。 “想喝水?”慕沉楠问她,见她没有搭理也只是眼眸一深,几步过去倒了杯茶水过来。 北芷秋自然没有接,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脸别到一边,她很平静,眉目和神色都淡淡的,“我昏迷了多久了?” 她知道,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此刻的慕沉楠是有意向求和的,她不能像上次抱狼崽一样大闹,那样只会是徒劳。 所以她竭力保持着心平气和,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和慕沉楠闹只能是让自己多了层阻碍,反而碍着手脚。 可她越是这样,他越发觉得心里发空,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好久,慕沉楠也没觉得尴尬,自然而然地将茶杯搁到了一边。 “一天两夜。”他回答,指腹轻轻抚着她白皙的脸,最后视线落到她颈间尚未褪去的青痕上。 他想问她是不是还痛着,可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久,起初看见外面天色尚早,她还以为是第二天早上,没想到却是第三天了。 慕沉楠的手指抚上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被她压制住了,忽然想到什么,北芷秋看向他,“慕沉楠,能不能拜托你给我件衣裳?” 她现在身着乳白的真丝中衣,来时穿的那件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了。 闻言,慕沉楠眉目微沉,仿佛已经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还是耐着性子问她,“想去哪?我送你。” “我想回家。”北芷秋没挣扎,也没否认。 家?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自然绷着的神经,他从她的脸上滑走,习惯性地牵起她右手手腕,玩弄她无骨细腻的手指,压低了声音问她:“哪个家?慕府,还是皇宫?” 在她眼里,哪个是家? 北芷秋是要回皇宫的,可是他这样一问,她就不能真的强硬地回答了,于是便软和了些,“回宫去。想回南苑住一段时间,何况这些日子你也忙,我也不便在这山庄打扰,也不想去给姑姑添麻烦了。” 这摆明了是借口,还很没水平,他不想去猜她是不是故意为之,也没揭穿,只笑了笑,下巴搁在她头上,“没事,我不忙,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好不好?” 前天的事,她既然不提,他也不想去揭这个伤疤,就这样挺好的,她好好跟他生活,他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好,吩咐摆膳吧。”北芷秋终究还是定力差了些,忍不住从他怀里逃出来,嘴角的笑也十分不自然。 慕沉楠倒是没在意,竟真的吩咐了下去。 等到北芷秋一番洗漱后,饭菜已经摆上桌了,随意地扫了一眼,她便知道这不是简单的食物,应该抗寒和镇定的作用。 于她有益无害,北芷秋没问,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姿态自然而优雅。 席间慕沉楠几次给她夹菜,她也都一一吃完了,吃到最后,几乎她每口菜都是他夹来的。 他的手臂横在肩上,起初她还能硬着头皮慢条斯理地吃,后来便没什么顾及了,只想着快点将碗里的一碗米饭打发了。 碗里见空之后,她撂下了筷子和碗,抬眼却见慕沉楠拿了一张手帕过来,轻轻摁擦着她的嘴角,动作很轻,将她嘴唇上带着的一点点油脂擦掉后满意地挑了挑眉,“我的落落就是好看!” 她没能躲过他的擦拭,只淡淡笑了笑,说了声:“谢谢。” 慕沉楠在她额角啄了下,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其实北芷秋不习惯他这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想多嘴,于是只乖乖地等着他吃饭。 他的动作很快,吃饭没什么节奏,也不挑食,可是看上去却有些优雅。 这是北芷秋疑惑的地方,按她对他零星的了解,她知道他出身不好,他脾气也不好,性格乖张邪气,手段更是毫无人性。 可她总能从他的某些行为里看出一丝高贵,也有从小养尊处优的优雅从容。 或许,他不像他说的那样凄惨,又或许,有其他隐情,是她不知道也没猜到的。 “想什么?”慕沉楠瞧着她好久,捏了捏她软糯的脸蛋,声音刻意染上了些轻佻,“这么垂涎我,等不及了?” 北芷秋没理他,看他碗里已经空了,问道:“还吃吗?吃好了的话我们赶回去吧。” 见他没反驳,她便换了小厮收拾。 他自然是吃好了,手臂自然而然地搭在她身上,小厮进来收拾,他便懒懒地拥着她离开,心情似乎不错。 忽然,他视线落到一个小厮身上,声音凌厉,“拿的什么?” 习惯了慕沉楠的严肃凛然,屋里收拾着的小厮纷纷停下动作,恭敬地站在原地。 那个被叫话的小厮则是被吓了一跳,看了一圈知道是在叫自己后,赶紧唯唯诺诺地低头,“回庄主,是……是夫人带来的食盒,小的瞧着您都没吃,这才拿下去处理。” 说话的是前几天同北芷秋交谈那个,很文雅温和,仿佛也很胆小,和其他几个小厮的反应格格不入。 “你拿的?”慕沉楠低眸看北芷秋,询问她。 “是。” 他突然在府里发火,火气来得奇怪,她摸不到由头,所以来之前特意去了小玩街一趟,她想着他或许会高兴些,不过…… 慕沉楠也猜到了她拿食盒得用意,目光微柔,对着刚来的那个小厮,“拿过来。” 提着食盒进了靠崖边得屋子,慕沉楠一坐下便要打开。 “三天了,应该坏了。”北芷秋提醒他。 慕沉楠看了她一眼,复又坚定地将食盒打开。 和想象中的味道相差无几,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酸味儿,闻着让人作恶。 食盒里装着的是很大块的肉,慕沉楠曾经带北芷秋去过小玩街,带她去吃过这样的肉,可是她没能吃下去,他们也因此大吵了一架。 可慕沉楠竟然笑了,眼底似深深的泉水,盯着那一盘坏掉的肉,像是要盯出花来。 他看着看着,伸手拿起一块,毫不犹豫地送到嘴边,那肉很大,饶是他狼吞虎咽,也吃了好几口才将它吞下。 第153章 似儿和亲(二) 腐坏的肉真的很难闻,偏那肉还带着它原来特别的腥味儿,北芷秋索性将脸别到了一边,慕沉楠吃了又怎样,她管不着,她要做的,是想办法和他解除关系。 慕沉楠又吃了一块,难闻的气味随着难吃的肉进入胃里,他却像没感觉一样,不舍地大口吞咽着。 北芷秋余光里,他吃得津津有味,像个饿了很久的流浪汉,鬼使神差地,她竟然转过头看他,嘴里念叨:“别吃了,会拉肚子,大不了你再买一些。” “落落,等我吃完再走。”慕沉楠看着她,嘴里咀嚼,俊俏的脸庞都染了些肉油腥。 他将手里的肉吃完,又拿起了一块。 北芷秋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拿着的驼肉,狠狠地扔在地上,“够了慕沉楠!” “你这样有意思吗?是你内疚羞愧想要弥补,还是你刻意要我想起上次吃肉的不快?你直接说。” 她怒气冲冲,慕沉楠却是一笑,反而宠溺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又拿起了一块,张嘴咬了上去。 他这反应,让她的愤怒如石头打在棉花上般,软绵绵的,她忽然自嘲一笑。 “你知道那晚在想什么吗?被下南国的人拦截的时候,我在想,我怎么没用你这手环要了你的命,早知道这手环这么好用,我就该在你伤害我的时候杀了你!” 北芷秋挽起一截手臂,莲藕般白嫩的皮肤上尚还有一块淤青,是他推她时留下的,三天了,还没消。 她不会爱上这种危险的人,也不会感动,即使控制不住心思,她也不会放仍自己,绝也不会和他继续下去! 许是她话说得太重,他有些生气,他竟然愣在那里,嘴松开了手里的肉,手上也松开了,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北芷秋恨恨地望着他,脑海里全是他对她做的一切。 慕沉楠望着望着,忽然将盘子端起来放到食盒里,提着食盒向外走去,快到门口了又突然返回来,将北芷秋扔到地上的那块捡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整个过程,他没说一句话。 等他再回来时,已经是下午十分,北芷秋还在屋里,坐在软榻上,神色如常,忽然被人从后拥住,身体被两条手臂牢牢抱住。 慕沉楠在她伸手,头埋进她项间,抱得很紧。 “落落。”他唤她。 “不要离开我。”他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仿佛带着些哀求,“不要离开我。” 北芷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脑子里转了几圈,想要开口,却被人扶着肩膀转了过去。 慕沉楠双手摁在她肩上,不似往日粗暴,“落落,以后不会了,我不会伤害你了。” 他说着,竟扯开嘴角笑着,“陪我,好不好,陪着我?” 北芷秋怔怔地看了他两眼,酝酿出的话她不是不会说,可是她却突然说不出口。 慕沉楠就这样望着她,等着她的答复,渐渐地,他自嘲笑着,“看,你多傻,都不会说几句好听的骗我,以前那些算计的心思去哪了?也不怕我不满意了报复你。” 或许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缘故,北芷秋笃定,他这次不会报复。 时间有一时的静止,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慕沉楠,似儿是每天出发吧,能不能带我去送送她?” …… 北芷秋将一封信交给似儿,“大王子的王妃,就是秦曦悦,秦曦悦在宫里受过我照顾,她也是个能顾大局的人,你将这封书信交予她,在你事情败露的时候,她会想办法保你。” 似儿怎么会肯,连连推脱,“不,公主,你这样就是在求她。” 长公主骨子里傲娇,怎么能为了她去求人还她当日人情。 那封书信,似儿终其一生也没交上。 那是长公主的骄傲,是她一生都不可能去践踏的、是她想要守护的。 只是她也未料到,曾经最嚣张跋扈的二公主,后来走着小脚步,成了温婉居家的贤妻良母。 曾经口若悬河的她,后来被所爱之人连连误会,被伤得遍体鳞伤都不曾开口解释。 而那个曾经受尽世间宠爱、受尽万人仰慕的嫡长公主,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却经历了公主不可能经历的一切。 三个人,三段人生,从此别离。 再见,已是沧海桑田。 夕阳下,红轿渐渐消失,斜阳渐渐被黑夜吞噬。 北芷秋没心情 慕沉楠硬要带她起码 北家的儿女,个个会骑马。 慕沉楠带她追上似儿的车队 (记得她叫北明摇) “我记得你身手挺好的,骑马干什么?”飞过去难道不是更快吗? “在马背上双手比较自由。” “……” 他还真是……人情送了,也揩油了。 似儿出嫁 (写似儿如何遇到长公主) 北芷秋将一封信交给似儿“大王子的王妃,就是秦曦悦的丈夫,秦曦悦在宫里受过我照顾,你将这封书信交予她,她会适时保你。” “不,公主,你不能去求人。”长公主骨子里傲娇,怎么能为了她去求人还她当日人情。 那封书信,似儿终其一生也没交上。 那是长公主的骄傲,是她一生都不可能去践踏的、是她想要守护的。 只是她也未料到,曾经最嚣张跋扈的二公主,后来走着小脚步,成了温婉居家的贤妻良母。 曾经口若悬河的她,后来被所爱之人连连误会,被伤得遍体鳞伤都不曾开口解释。 而那个曾经受尽世间宠爱、受尽万人仰慕的嫡长公主,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却经历了公主不可能经历的一切。 三个女人,三段人生,从此别离。 再见,已是沧海桑田,世事巨变。 夕阳下,红轿渐渐消失,斜阳渐渐被黑夜吞噬。 天空下一片橙红,晚风轻拂,吹得暗青色的轻纱飘拂无依,鬼使神差地,北芷秋问他,“慕沉楠, 慕沉楠硬要带她起码 北家的儿女,个个会骑马。 慕沉楠带她追上似儿的车队 (记得她叫北明摇) “我记得你身手挺好的,骑马干什么?”飞过去难道不是更快吗? “在马背上双手比较自由。” “……” 他还真是……人情送了,也揩油了。 第154章 似儿和亲(三) “长公主!”似儿早就听见外面的声音了,见北芷秋进来,连忙拉着她的手,“似儿不过是个贱丫头,能活命不过是仰仗您的庇护,怎么值得您如此犯险来看我!” 她这次和亲,北帝怕多生变故,于是严加看管,临行之时也未让她见宫里的好友,没想到长公主会在这里来见她。 北芷秋没接着似儿的话,扶着她站稳,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满是赞赏地点了点头,“嗯,大红的头饰和彩衣都很美,合婚服的绣功也非常好,也很合你的身段。” 说罢还轻轻拨了拨她头上的流苏珠串,毫无离别之意。 似儿哪像她还能如此轻松地说话,她一把将北芷秋抱住,满脸的泪水,“公主,似儿对不住您,我走了以后,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您就当没似儿这个人吧。” 当初她信誓旦旦地要追随公主一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行了,不要这么多话了,那人答应让我们说话,哪真的能这样浪费时间。”北芷秋将似儿扯开,收敛了笑容,“似儿,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是选择去见席戈,还是跟我回去?” 尽管似儿义无反顾,但她还是要再试一次,以这种方式去赌席戈的爱,实在太冒险了。 似儿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很是坚定。 饶是想到她会这样,北芷秋还是不死心地继续道:“你应该知道,我能问出这话,就表示我有十足的把握,你还是不肯走吗?” 似儿跟了北芷秋很多年,当然知道北芷秋不会乱来,可是还是摇了摇头,一笑,唇红齿白,“公主,似儿不悔,似儿只担心走了以后您会挂念。” “我有何挂念?少了你这个话匣子,我反而清净不少。”北芷秋无奈一笑,没再勉强。 随后,北芷秋拿出一封信,交给似儿。 “岩蒙部落大王子的王妃,就是秦曦悦的丈夫,曦悦早年进宫,在宫里受过我照顾,她是个懂得感恩又和善的人,倘若你发现事情不对劲,就将这封书信交给她,她会适时保你。” 黄褐色的信纸,上有北芷秋的字迹,似儿一眼就猜出了北芷秋信里的内容。 初入宫的人,尽管安分守己做事谨慎,难免也会犯些错,当年的秦曦悦也是如此,北芷秋帮过她几次。 她没说什么,毫不客气地接过来收着,在脸上抹了两把将眼泪擦掉,笑得近乎没脸没皮。 “公主,您来就是为了这事啊?还有没有带什么其他的东西,比如……金子银子珠宝什么的?我去了那边肯定要打扮打扮的,买些好看的衣裳首饰,这样才能吸引人嘛。” 似儿以公主的名义和亲,秋明的随礼哪会少,她这么做,不过是在调节气氛罢了。 北芷秋哪里会看不出来她的用意,于是也跟着在她肩上拍了一把,“本宫还是觉得算了吧,免得到时候吃得太胖,飞檐走壁做不到!” 不过刚调侃完,她又忍不住说些伤感的话:“似儿,你也知道,你到了那边就是一个人了,草原的民风是很开放洒脱,但也不能太过于信任他人,看人的时候不能光看表面,明白吗?” 其实这话北芷秋教过似儿很多次,但还是想多说几次。 “我知道,我会小心,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的。公主,似儿欠您的情,只有等来生再报答您了。” 似儿眼里有些苦涩,信封在她手里紧紧捏住,这才没有泪水淌出来。 之后的一些话,无非是叮嘱似儿收敛性子,保护自己一类的,北芷秋说一句,似儿便认真郑重地点点头。 整个谈话没用多长时间,北芷秋这一趟主要是来将书信交给她,本来还想着带些富生留下的药剂过来,但转念一想也就打消了。 寻常的药物岩蒙部落不会少,至于毒药,给了似儿的话,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反而陷她于险境。 蒙达尔笑呵呵地走过来,“长公主,您若是交谈完了,那微臣可就出发了啊。” 北芷秋端庄站着,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多谢大人今日行此方便,本宫这妹妹是个骄纵的小丫头,倘若一路上有何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到了岩蒙还希望大人多多照拂才是。” “好,既然是我来接的贵客,那我蒙达尔一定好好照顾!”蒙达尔在胸上锤了几拳,一口答应。 蒙达尔有着草原人的洒脱,说话也没什么拘束,和席戈的装束很像,两侧扎着辫子用金圈束着,衣服开口的地方都带着些绒毛。 北芷秋也不能再拖着他们,退到一旁,蒙达尔一跃上马,对两人握拳道别。 和亲的队伍很庞大,七百人的队伍,在夕阳下很显眼,铃声越来越远,人影渐渐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小影,马车也最终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 天空下一片橙红,晚风轻拂,吹得暗青色的轻纱飘拂无依,北芷秋站在原地,目送着队伍渐渐消失。 马车里,似儿也在掀开帘子看她,即使她的视线根本落不到后方很远,她手里还握着北芷秋交代的信。 北芷秋说的,似儿真的听进去了,后来也那么做了。 可那封书信,似儿终其一生也没交上。 她知道,信里装的是长公主的骄傲,是她一生都不可能去践踏的、是她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不可能,把这封求人的信交出去。 马车一路颠簸,车轱辘碾过不平的地方,车身震得她差点撞到车壁。 前路漫漫,她未曾料到,今日一别,再回首时,曾经最嚣张跋扈的二公主,后来走着小脚步,成了温婉居家的贤妻良母。 曾经口若悬河的她,后来被所爱之人连连误会,被伤得遍体鳞伤都不曾开口解释。 而那个曾经受尽世间宠爱、受尽万人仰慕的嫡长公主,高高在上的嫡长公主,却经历了公主不可能经历的一切。 三个女人,三段人生,从此别离。 再见,已是沧海桑田,世事巨变。 第155章 再见富生(一) 黑夜渐渐笼罩下来,仅有的一家客栈前开始挂起灯笼,偶尔有客栈的小厮偷偷往这边打量,寻思着两人是否需要住店。 老板娘倒是个大胆的,见客栈外还有人时,笑盈盈地朝两人过去,“哎哟姑娘,您咋在这风里站着呢?这方圆几里都没有歇处,不如到我店里凑合一晚如何?” 老板娘是个眼尖的人,知道慕沉楠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心思便一直在北芷秋身上,“姑娘可是囊中羞涩?不要紧的,小店里什么东西都可以抵当,您身上随便一件首饰就够住一晚了。” “不用了,把我们的马喂好就行,我们稍后就走。”北芷秋浅浅笑道。 说来也奇怪,此处的风着实不算小,可她却没有感到寒冷。 可明明前天在无门山庄时她房里还要炭火的。 突然,北芷秋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老板娘,你们家可是有卖什么特别的肉?” 闻言,老板娘还以为她误会了客栈做黑生意,于是甩了甩手帕,“姑娘您可不要误会,我们家的客栈可是做正经生意的,那味道是驼肉,可稀罕了,姑娘您试试就知道。” “驼肉?”北芷秋不解,看了看一旁的慕沉楠,于是道:“那劳烦老板娘给我们来一份。” “好好,您二位进屋歇歇脚,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有生意做,老板娘自然很高兴,喜笑颜开地进屋了。 北芷秋没进屋,客栈外有供过路人喝茶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她便随意找了一处茶桌,自然而然地坐了上去。 客栈很简陋,外面的桌子凳子也破破烂烂的,北芷秋一身做工上乘的衣裙和精致的首饰,身上一尘不染和周围的破烂格格不入。 可她坐在那里,没有一丝别扭。 慕沉楠在她对面坐下,看她的动作,不由得眸色一深。 “驼肉来喽!”送餐出来的是店小二,两手托着盘子,肩上搭着一张白色的抹布。 餐盘搁在北芷秋前面,“姑娘您慢用,有其他吩咐唤我们一声就行。” “有劳了。”北芷秋回答。 店小二进屋,北芷秋将满满的一盘驼肉往慕沉楠那边推去,和上次在小玩街吃的不一样,这次的驼肉是用盘装的,没有汤。 不过依旧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什么意思?”慕沉楠笑得邪魅,眉梢微挑,“想贿赂我啊?那这可得看你交换什么条件了,我可是卖身不卖艺的。” 嘴上说的话虽然轻佻,手倒是很诚实地拿起筷子品尝。 北芷秋早就习惯了他嘴上的玩味,笑了笑,“就当感谢你带我来这一趟。” 靠! 果真是为了其他人,就不能说是知道他喜欢才买的吗? 慕沉楠狠狠地咬了口筷子上的肉,恨不得这一口是咬在她脸上。 突然,他抬了抬脚,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北芷秋正疑惑他为何笑得那么奸诈,腿上却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慕沉楠借着长腿的优势,居然夹她的膝盖。 “干什么!”北芷秋狠狠地剜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低吼。 慕沉楠却冲她一笑,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她的腿被他两只膝盖紧紧困住,又不敢大声嚷嚷。 北芷秋伸手去掐他,她碰到他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他身体一僵,心里松了口气,哪知下一秒他却像感受不到痛一样,越发得寸进尺,不时还摩擦几下。 “落落,别动了。”慕沉楠忽然开口,声音暗哑得变了个调调,偏还挑着眉冲她笑得妖冶至极。 莫名其妙地,北芷秋居然懂他的笑里隐含了什么。 滚烫瞬间从耳根爬到双颊,红得滴血,慕沉楠却还不见好就收,反而伸手在桌底下拉住了她的手,使坏地在她手心抠了几下。 无耻!下流!老流氓! “慕沉楠!!”北芷秋急忙挣脱,脸上气得铁青,“你……” 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肉,北芷秋瞬间愣住,待意识到嘴里含的什么时,立即脸色一白,连忙吐出来,拍着胸口呕吐了几下。 她倒了桌上的茶水,一杯接着一杯灌进嘴里,整个人散发着难以靠近的气息。 不料慕沉楠却又递了一块上来,还冒着热气的肉夹在筷子上,靠近她嘴边,“记得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我们不想记起,却又不敢忘记,一面告诉自己要向前走,却又忍不住回头看看,即使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这是她对他说过的话,可那时他不是醉了吗? 北芷秋抬眸,注视着他漆黑的眸子,看他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他看着她,没有亵玩乖张,眸子很深很深,“既然要向前走,就不要怕回头看,把不堪回首的事当作一个敌人,只要你亲手了解了它,它便不是不堪的回忆,而是你前进的踏石。” 她为什么这么说,他知道什么? 那肉离她很近,清晰的味道充斥着她的鼻腔,北芷秋胸腔里翻江倒海,下意识地推开他,眼神逃避。 不! 她忘不掉! 那些噩梦像魔鬼一样缠着她,她没办法忘掉! 慕沉楠将筷子上的肉一口咬住,双手按住她的肩让她对着自己,募地,低头吻住她软糯粉嫩的唇。 起初她抵抗着,排斥他的接吻,慢慢地,她放下戒备,任由他攻城·略地。 唇`舌纠缠间,他将肉送到她嘴里。 北芷秋竭力想要吐出来,却被他强力堵住,她软下来,一口将肉吃掉后将他推开。 “是不是没那么难做?”慕沉楠轻轻抚着她的脸,深深注释她,“落落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身后都有我,你忘不掉的,我帮你忘掉,你做不到的,我来做。” 有一瞬间,北芷秋甚是冲动着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把她发生的种种都告诉他,告诉他她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曾经生活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她在很穷的地方生活了十三年,身边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奶奶,她是她捡来的,她过得很苦却很开心,可是十三岁生日的时候,她被接到了一个很富有很陌生的家,说她是那个家的私生子。 从那以后,她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算计里生活,她被关紧闭,被痛打,被恶狗追着咬,被强制看恐怖片。 她得了抑郁症,神经也深受影响,她有时像个疯子大笑大哭,有时看到窗户会不自觉地想跳下去。 养了她十三年的奶奶,血淋淋地死在她面前。 第156章 再见富生(一) 她看着他,几次欲开口,可话到嘴边,理智却突然战胜了冲动。 “试试。”慕沉楠夹着肉块搁到她嘴边,薄唇轻扬,眸子深邃,“忘记那些,落落,不怕,张嘴。” 他的手在半空僵持了好久,丝毫未动,脸上也丝毫未有急色,只静静等着她。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坚定,北芷秋神色松动,竟真的张嘴,一口将那肉含住。 那味道袭来,北芷秋神经绷着,索性大口咀嚼几下,鼓起勇气吞下去。 好像,也没那么难。 慕沉楠一直盯着她吃完,伸手 罢了! 吃就吃吧。 北芷秋正张嘴要吃。 “老板娘!” 哭天喊地的一声。 北芷秋一把将慕沉楠推开,正经坐着。 慕沉楠瞧她一副作贼的样子,直觉得牙尖痒痒,脸臭得不行。 妈的。 怎么他跟个小媳妇似的见不了人。 “老板娘,快出来,快出来救救我啊!”又是一声呼喊,紧接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背着一个大麻袋来到客栈。 “师父?”北芷秋喃喃一声从凳子上弹起来。 富生累得气喘吁吁,并没有注意到一旁,背着年轻人,一手将他固定在背上,一条腿搭着石阶,弓着背大口呼吸。 老板娘早就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掐着嗓子出来骂道:“你个臭老头,天天来老娘这儿骗吃骗喝,喝了老娘多少好久,啊?你今天还敢来骗……” 老板娘骂骂咧咧出来,看见人的一刻傻眼了,忙指着富生,“你你你……好啊,你这次都带上帮凶了啊!看老娘不拔了你的皮!” “我真的没骗你!有人,有人要杀我,你让我进去,让我躲了躲,他们就快追来了!”富生一边说着一边扒开人群往里走。 “还想骗老娘!给把他打出去!”老板娘一手叉腰,“老顽固!不要脸!” 说罢,两个店小二将富生往外推搡着。 “等等。”北芷秋拦住店小二,正色打量着富生,“师父!师父真的是您啊!您这些日子去哪了?” 自从上一次别离,已经有大半年没见到富生了。 她本以为富生会去云游四海,早就不在秋明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富生一怔,忙拿手掩着脸,“什么师父啊,你这小丫头也不害臊!去去去。” 富生现在完全变了样,胡子比以前长了一截,花白花白的,发白了的发髻上别着一支干树枝,皮肤也比在宫里的时候幽黑了些,穿着一身粗布短装。 若不是他大叫的一声,单从余光里,北芷秋还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北芷秋疑惑地望着富生。 “哎呀!你这丫头真是麻烦,我都说了不是你师父,你还拉着我干嘛,给我松开!”富生一把将北芷秋扯开。 “不给进就不进,我还看不起你这破店呢!”富生拖着麻袋转身就走,一脸不屑。 这话老板娘听着可就不乐意了,“哎哎哎!说什么呢你,你个死老头子,你在我这骗了多少好酒,蹭了多少顿饭,你还敢说嫌弃!” “哼!”富生背着麻袋要走,却不想又被北芷秋给拦住了,“丫头,我都说了……” “师父,您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着富生学医四年,北芷秋对富生的个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性格虽然老顽童似的,可他不会就这么装作不认识她,“师父,您刚刚在叫救命?” “哪有!”富生将脸别到一边,“你师父我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嘛!不过就是玩玩。” 没听到回答,富生疑惑地转头,就见着北芷秋正笑着看他。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药,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你你你,别这样看我啊,我可没骗你。”话是如此,可是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响。 老板娘几步上前,眼里放着精光,“姑娘,您是这老顽童的徒弟呀?” 北芷秋“什么!”富生将身上的麻袋一扔,气势汹汹地瞪着老板娘,一副干架的气势。 “可真是太好了,姑娘,我跟您说啊,您师父呢一共骗了我五百四十两银子,您就还了五百吧,怎么样?”老板娘看着北芷秋的穿着打扮,眉飞色舞。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药,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什么!”富生将身上的麻袋一扔,气势汹汹地瞪着老板娘,一副干架的气势。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要,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北芷秋听到美容养颜时,终于明白老板娘为何要收这么多钱了。 果然,老板娘立马就炸了。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药,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你什么意思,啊?你那些干巴巴的药材就值这个价啊?还有你那个什么美容养颜丸,差点让老娘去见我家底下那位,你还好意思提,我不管,你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 “……” 两个人吵来吵去,慕沉楠舔着后牙槽,脸像锅底般黑得难看,偏北芷秋还从容地看着两人吵,丝毫不顾及他。 合着他还没两个人吵架有魅力? 突然之间, “识相的就别管!” “吵到老子了知道吗!”和这些个杀手比起来,慕沉楠简直像个地痞流氓,凶神恶煞地俯身望着几个人。 “吵吵吵!”慕沉楠脚上的力度越来越大,“害得老子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药,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药,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第157章 再见富生(二) “我何时欠你钱了?土匪都不带你这么坑人的,还想坑我,我问你,我的那些人参啊何首乌啊,还有我特制的药,美容养颜的,你敢说你没收吗?” 还敢说他欠钱! 前两种确实是值钱的,待听到美容养颜时,北芷秋终于明白老板娘为何要收这么多钱了。 原来又有一个人被祸害了。 果然,老板娘立马就炸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那些干巴巴的药材就值这个价啊?还有你那个什么美容养颜丸,差点让老娘去见我家底下那位,你还好意思提,我不管,你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 老板娘死死拉住富生,说什么都不撒手。 “……” 两个人吵来吵去,慕沉楠舔着后牙槽,脸像锅底般黑得难看,偏北芷秋还从容地看着两人吵,丝毫不顾及他。 合着他还没两个人吵架有魅力?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退让,突然,客栈被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包围住。 “你……你们想干什么?”老板娘指着来势汹汹的人,急得欲哭。 为首的黑衣人扫了一圈,视线落到富生身上,“挺能跑啊,赶紧把人交出来!” “交什么交?我不知道你们要找谁,有胆子你去搜啊!”下巴高高扬起,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 “不知好歹!拿下他。”黑衣人恶视他一眼,眼神一动,示意手下攻击。 “欸欸欸,别别别,小芷救我!”富生躲在北芷秋身后,吓得将眼睛埋在她后背。 北芷秋回头看了眼怂着的富生,无奈一笑,“好了没事了。” “这就没事了。”富生探出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大嘴巴竖起大拇指,“你你你……做得好。” 慕沉楠甩了他一记冷眼。 “他们,都死了吧?”富生忍不住询问,见慕沉楠没回答,他复又傲娇地看着为首的黑衣人,“看,这是我手下,怎么样,怕不怕?” 看着带来的人在一瞬间被全部击倒,黑衣人眼里泛着杀意,“你是什么人?” “你惹不起的人!”慕沉楠勾了勾唇,笑得张扬放肆。 对方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黑衣人 一个回旋踢将他放倒,黑衣人跌倒在地,嘴里吐了一口鲜血,慕沉楠一脚踩在他身上,“老子多管闲事,是谁他妈扰老子吃饭来着。” “吵吵吵,破坏老子心情!” 说着,慕沉楠又加深了力度,明明可以一招制敌,他却像撒气一样,就是不下死手。 黑衣人疼得几乎死过去,猛然间,北芷秋眸色一深,“你是北疆的人,是谁派你来的?” “北疆?”慕沉楠看着她。 “嗯,我见过他。” 在燕眠锦和舒湛成亲的时候,这人的马匹在舒湛的正后方,离得很近,她看得很清楚。 想来,这人应该是北阳王的旧部派来保护燕眠锦的。 想到这里,北芷秋大概已经知道他主子是谁了,“她让你来追杀我师父,什么原因?你要是识相,我可以放你一马。” 慕沉楠是个极其狡猾睿智的人,听到北芷秋说认识,他几乎立马就猜到了和舒湛有关,于是腿上一用力,几乎将脚下之人送了命。 “快说!” 黑衣人紧闭着嘴巴,死死地瞪着富生,忽然,嘴角里流出鲜血。 北芷秋惊了一跳,连忙过去探他的鼻息,“死了。” “嗯,这是死士,嘴里含有剧毒,顷刻间就会要了他的命,就算被抓了也不会说的。”慕沉楠蹲在她身边,完全换了幅面孔。 想想也对,北阳王一生赤胆忠诚,他的手下忠心耿耿,既然是千挑万选送来保护燕眠锦的,这人又怎么会落下把柄让她拿去威胁燕眠锦呢。 “想什么?”慕沉楠突然捏了捏她的脸,“想知道真相,你打开看看那麻袋就行了。” “麻袋?”北芷秋诧异地看向富生搁在地上的麻袋。 那麻袋很大,几乎能装下一个人。 莫非…… 慕沉楠揉了揉她的脸,起身去将麻袋解开,麻利地将麻袋一抽。 “张岱!”北芷秋睁大眼睛。 是言婆的孙子张岱! “师父,您怎么会认识他?您是在哪里遇到他的?”张岱当初消失不见,言婆说是逃走了,北芷秋也派人四处找过,可都没有他的踪影。 “说来话长,小芷,他现在晕过去了,要不咱们先进客栈,为师再好好跟你说。”富生终于正经下来,将张岱驮着。 …… 付了银两,北芷秋要了两间厢房。 富生将张岱搁到床上,深叹了一口气,“其实这孩子啊,挺可怜的。” “当初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身上没一块好的地方,我救了他,他也算是经历过生死了,身体好点了以后就嚷着要报恩,跟着我上山采药,手脚还算勤快。” “一直有人在追杀你们吗?”北芷秋问他。 以言婆的反应来看,张岱是个极其孝顺的人,若是没有意外,他不可能会一直躲着不现身。 “是啊,起初我还奇怪,怎么有时候他突然就要拉着我跑,还要躲起来,后来我才知道,不管躲到哪里,没几天后,总有人想要取他性命。张岱可能觉得没几天好活了,就告诉了我。 他还拜托我将来能去看看他祖母,这点还算有良心,哎!谁让老头子我心眼好呢,每次都想办法救他。” “这么说您知道追杀他的人是谁?” “嗯,是燕郡主。”富生对北芷秋没什么隐瞒。 “她派来的人身手都很好,我也尝试过用毒,可那没什么用,他们来的人一次比一次多,身手也越来越好。今天我发现事情不对劲,于是将张岱迷晕了放到麻袋里,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北疆给燕眠锦送的护卫真不少。 富生对北芷秋没什么隐瞒,几乎将他们从认识到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回到厢房,北芷秋开口问慕沉楠。 慕沉楠冲她一笑,长臂一伸将她揽在怀里,“你不是已经有打算了吗?” 他还真是……聪明得可怕。 北芷秋倒也没否认,薄唇张张合合,“张岱失踪是在我揭穿燕眠锦之前,那时候燕眠锦派人追杀是怕事情败露,可是在事情已经被我知晓,父皇也没有追究,她怎么还会一直追杀。“ 且按富生的描述,她的追杀一次比一次紧,次次下毒手。 “既然父皇不追究那件事,燕眠锦理应 “你的意思,你师父在说谎?” “不,他不会骗我。” 关于这点,北芷秋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富生说是她师父,可她对富生的来历一点也不清楚,可她心里却很信任他。 慕沉楠 第158章 陪本宫演一场戏 慕沉楠饶有兴致地问她,还带着些莫名其妙的兴奋。 “……” 北芷秋白了他一眼,“他不会这样做的。” 如此笃定。 慕沉楠脸上的兴奋消失,讥笑一声,声音酸溜溜的,“你了解他?你不过是跟着他学了几天医术而已,你知道他来自哪里吗?他接触过哪些人,你知道?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 这话问得北芷秋一愣,她确实不知道富生的来历,也没听他说起过,“可我就是相信他,有些信任不需要了解。” 妈的。 她果然是长在了他胸口上,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弄得他一腔怒气。 慕沉楠被气得不轻,咬牙切齿看她。 忽然,他眼里闪着狡黠,可以压低了声音朝她倾身,“那我们这种身体上的了解,需不需要信任?” 北芷秋愤愤然瞪着他,气得直接上床睡觉。 他喜欢她在他说浑话后血红爬满双颊的样子,这种胜出比他打击敌人还来得有自豪感,他跟着脱了衣物,钻进被窝贴紧她身后。 北芷秋正在气头上,直接往里滚去。 这客栈的床很小,贴着墙壁而造,北芷秋稍稍往里一挪便触到了墙壁,慕沉楠却像黏虫一样跟着挪了过来。 慕沉楠瞧着她躲无可躲的样子,坏笑一声,可突然,他想到了一件更生气的事。 “对了,你刚刚怎么不跟你师父说我是谁?” 她既然是他徒弟,理应将丈夫介绍给他才对,难不成她不想把他介绍出去。 一想到这种可能,慕沉楠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我们都住一间房了,他能不知道吗?” 当初赐婚的消息传遍天下,北帝又惟恐天下不知似的大肆高抬慕沉楠,富生尚在秋明,哪能不知道。 这回答叫慕沉楠颇为满意,他索性一把抱住她,抬手靠近她的脸。 这动作将北芷秋吓了一跳,她连忙躲开,“慕沉楠!这是客栈!” 他要不要这么急! 慕沉楠本来就强忍着,被她一推更是燥热难耐,不满地抬手将她的脑袋抬起来,强行将手臂搁到她颈下,另一只手将她牢牢压制。 嗓音已是低压难忍,“别动,你再动我可不管这是哪。” “……” 北芷秋已经感觉到他的变化,赶紧乖乖的一动不动。 她像个乖巧听话的娃娃,由着他抱着,他嗤笑一声,额头在她身上一蹭,手上却不老实地望她身上探去…… 北芷秋下意识地要阻止,却见慕沉楠将手搭在她手剜上便不动了,片刻过后,他放开她,“落落,回去以后我跟我学医,好不好?” 这话慕沉楠以前就说过一次,北芷秋也答应了,今天他又说,她便点了点头。 · 一夜过去,北芷秋还在梦里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下一秒就感觉身边人一动,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从手臂上放下来,有些忍无可忍的意味。 慕沉楠平日里起得很早,几乎忙完了事情回来后北芷秋才起来,可他若是被人吵醒,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他冷着脸下床,将扣在门上的门锁机关一收。 “小芷啊,小芷开门啊!”富生鬼哭狼嚎地敲打着门,突然门却开了。 慕沉楠冷着脸站在门口,双眼凌厉的望着他。 要不是看他是北芷秋师父,他就真的忍不了了。 富生的表情变换可谓是精彩,由惶恐畏惧变为吃惊瞪眼,“你你你……你在我徒弟房里干什么?小芷小芷,小芷你有没有事啊?都怪师父没有好好看好你啊……” 富生喊得很大声,旁边有些厢房的客人被吵了出来,北芷秋正欲开口,他却突然之间没了声音。 北芷秋心下发紧,慕沉楠不会真下毒手了吧。 北芷秋赶紧下床,待看到富生完完整整的站着时,这才安下心来,可仔细看去,却发现富生的不对劲。 “慕沉楠,你做什么了?” 富生见到北芷秋,像见了救命菩萨似的,直直指着自己的喉咙。 慕沉楠抱拳,剑眉透着解气,身体朝她这边斜去,“没什么,就是让他安静一会儿,放了点东西而已。” 而已…… 一听这话,富生急得跳脚,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焦急地拉着北芷秋。 “行了,师父肯定有事,你赶紧给他解开。” 其实富生也没什么事,一得了自由,先是左右动了动嘴巴,而后满是赞赏地看着慕沉楠,“我说你这小子啊,还挺有本事,竟然把我都给算计了。” 富生医术高超,也爱医术高超的人才,不过转眼又想起慕沉楠从北芷秋房里出来,又看了看没什么异样的北芷秋。 富生将北芷秋拉到一旁,悄悄问她。 “小芷,你跟师父说,是不是他威胁你什么,你可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啊,他怎么敢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 她错了,原来真有人不知道慕沉楠是驸马。 “师父,他是慕沉楠,是我丈夫。” “什么!”富生大吃一惊,“他就是慕沉楠?” 富生不敢相信地将慕沉楠看了又看,“天哪,慕沉楠可是空前绝后的英雄,是各国相争的鬼才,怎么会是他这么凶神恶煞的人啊,他看着就不好惹,还那么邪气!” “我的徒弟怎么能……” “师父,你别说了。” 北芷秋立马将富生拉回来,看着慕沉楠冷冰冰的脸,伸手拉了拉他,笑得谄媚,“我丈夫自然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人,是不是啊慕沉楠?” “……” 好像还蛮中听。 慕沉楠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是,我夫人也是天底下最有眼光的人。” “……” 不要脸。 北芷秋堆上笑容,转头看富生,看他一脸咂舌。 北芷秋点点头,收敛了笑容,问道:“师父,张岱醒了吗?“ 富生说放心不下张岱,昨晚是和他住的一间屋子。 “醒了,不过他总是胆战心惊的,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也不知道他对你还有没有用,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就是开门的声音凄惨了点。 北芷秋都计划好了,哪能让张岱离开。 她来到张岱的厢房,张岱正在往鞋里藏匕首,见北芷秋进来,惊得连忙将匕首往身后一藏,待看去北芷秋的脸后,更是脸色一变。 第159章 我的丈夫是天底下最有魅力的男人 富生说放心不下张岱,昨晚是和他住的一间屋子。 “醒了,不过他总是胆战心惊的,一直问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我也不知道他对你还有没有用,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就是开门的声音凄惨了点。 北芷秋都计划好了,哪能让张岱离开。 她来到张岱的厢房,张岱正在往鞋里藏匕首,见北芷秋进来,惊得连忙将匕首往身后一藏,待看去北芷秋的脸后,更是脸色一变。 “张岱,可还认识本宫?”北芷秋绕过他身边,玉手笼袖,拾起那把匕首。 在经历了这一段时间的逃亡后,张岱是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性命,见北芷秋语气冷淡,普通一下连忙跪下,“长公主,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冒犯了您,请您饶小人一命啊。“ 张岱是真的怕了,一次次在经历生死,他早就没有任何胆量了。 “哦?”北芷秋深深挑了下眉,匕首脱鞒,她手里把玩着那把光亮锋利的匕首,“本宫怎么记着,没告诉过你身份呢,难不成,是我师父告诉你的?” “不不不,是我自己猜的,长公主,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伤了您,小人多谢您上次饶了小人。” “既然这样,就配合本宫演一场戏吧。” …… “怎么知道是我自己查出来燕眠锦是幕后真凶的?”慕沉楠从后环住她腰肢,下巴贴在她肩上。 北芷秋一笑,“推出来的。” 慕沉楠早就知道幕后之人是燕眠锦,若是张岱招认的,那他没理由在北芷秋审问的时候死咬着不说。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我在背后帮你了?”慕沉楠将她转过来,紧盯着她。 “嗯。这事不难猜。” “那你 妈的。 他最近真是要被她气死了。 偏她长得像个瓷娃娃,一双眼盛着清澈的泉水,他稍稍用些力他都怕把她弄伤了。 慕沉楠一肚子气无处可撒,在回程路上死死地抱着她。 …… “阿芷回来了?”刚回来不久,花娘的声音便从外传了进来。、 北芷秋刚要起身,却被慕沉楠一把按住,“乱动什么,她又不是没长脚。” 花娘很是高兴,手捻着丝绢,走路端庄优雅,一进屋,见到慕沉楠时,脸上露出些不自然,“沉楠也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是吗?那你身边的丫鬟些可以换了。”慕沉楠眯着眼,狭长的眸子带着讥笑。 这样的事北芷秋已经看惯了,花娘对慕沉楠可谓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慕沉楠却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花娘面上笑着,有些僵硬,偏头望了望北芷秋。 “姑姑,您今天有没有……“ “她是我娘的义妹。”慕沉楠突然开口。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关于花娘的事,北芷秋有些愕然,“那你对她……” 慕沉楠这人邪气是没错,可他不是个无聊的人,他对花娘的态度,很多时候都是毫不给面子。 “她对不起我娘。”慕沉楠依旧是慵懒的口吻,“她出卖了她。” 除了太后不近人情外,北芷秋身边的人都好相与,自然也谈不上出卖一说。 “你娘……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不知怎的,北芷秋觉得慕沉楠的娘是个有故事的人。 或许,慕沉楠身上与他个性不符的优雅,就来自于他娘。 她转了道口,从您娘变为了娘,这话将慕沉楠哄得心花怒放,他兴奋地弹起来,“想知道?” 说不想知道是不可能的,那个女人身上仿佛藏了很多的谜,任何一个正常人都免不了想要探索。 “这次可不能再失约了。”语气有些疲惫。 “失约?”北芷秋转头看他,“我什么时候失约了?” 慕沉楠刚要嘲笑她几句,却下意识地看了看她脖颈上的伤,那里皮肤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白皙娇嫩,镶块无暇温润的玉脂。 她很美,一身的皮肤从未受过伤害,却被他一次次地下重手,他突然呼吸一滞,她越是金贵,越是娇柔,他心里越是愧疚。 在她面前,他甚至是自卑的。 北芷秋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慕沉楠忽然一笑,“没有,是我逗你呢。” “……”北芷秋懒得理他。 她是正常的反应,可在慕沉楠看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他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思量几下,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燕眠锦?” “之前和摇摇闹别扭,她也提醒过我,要小心燕眠锦,我也有了打算,准备在似儿和亲以后再算账,可现在我却忽然迷茫了。” “怎么了?”慕沉楠煞有介事地看着她,“你不用管,我来做,落落,我说过的,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做。” “别。”北芷秋想也不想地一口拒绝,见慕沉楠脸色微恙,舌头舔了舔唇,“我想自己动手。” 她可以依靠任何人,但绝不能依附任何人。 皇权如此,他亦如此。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充分,补充道:“这样比较过瘾。” 慕沉楠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点了点头,将她牢牢搂住,“睡觉吧。” 北芷秋身体不舒服,慕沉楠今夜没缠着她,睡意渐浓,迷迷糊糊间,慕沉楠薄唇轻轻覆在她脸颊啄了下,“落落,对不起。” …… 世子府。 “不好了,郡主,长公主来了,奴婢在前院是看见她往这边走,已经要到了。”丫鬟急匆匆地进来。 “什么!”燕眠锦正喝着安胎药,药碗砰一下搁到茶案上。 丫鬟是燕眠锦在宫里带出来的,知道燕眠锦与北芷秋向来不对付,一脸着急,“怎么办,郡主,世子他还在养伤,根本不能起床,要不咱们派人悄悄去禀告太后娘娘吧。” 燕眠锦死死捏紧拳头,舒湛当时救了北芷秋,北芷秋发现端倪,一定会彻查此事。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她是长公主,即使杀了她,北帝也一定会保下她的,况且她手上还有免死金牌…… 燕眠锦脸色煞白煞白的,“快,你快回宫去,告诉皇祖母,长公主来我府上兴师问罪,求她前来护我,一定要她亲自来。” “燕郡主这是怎么了?如何惶恐不安。”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第160章 北芷秋受伤(一) 世子府。 “好好按!”燕眠锦侧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心情烦躁极了。 两个丫鬟一个捶腿一人捏肩,又一个丫鬟跪在榻前,头顶着碟盘,银质的药碗里盛着黄褐色的汤药。 丫鬟们闷声做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郡主,安胎药已经不烫了,您还是喝了吧,您就算不想喝,也要为小世子考虑啊。”跪着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 燕眠锦这才将眼帘掀开,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丫鬟心下一喜,赶紧取下药递给她。 “不好了,不好了,郡主。”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进屋。 “大胆贱婢,竟敢诅咒郡主,郡主这不是好好的吗?郡主现在需要养胎,若是小世子有个差池,你担待得起吗!这么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燕眠锦身边的贴身丫鬟见燕眠锦神色不是很好,训斥着小丫鬟。 丫鬟被训了一顿,缩着头不敢抬眼看她们,“是……是长公主来了,郡主不是吩咐奴婢将慕府送来的药丢了嘛,奴婢想着郡主肯定是心情不好,所以借口郡主不在屋里,但长公主说是来找世子的,已经往这边来了。” “什么!”燕眠锦正喝着安胎药,药碗砰一下搁到丫鬟举着的碟盘里,药汁溅了丫鬟一身。 北芷秋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捏肩的丫鬟是燕眠锦在宫里带出来的,知道燕眠锦与北芷秋向来不对付,“怎么办,郡主,世子他还在养伤,根本不能起床,要不咱们派人悄悄去禀告太后娘娘吧。” 这丫鬟清楚燕眠锦的能力,她只有害人的心,却没有对抗报复的本事。 燕眠锦死死捏紧拳头,舒湛当时救了北芷秋,北芷秋发现端倪,她一定会彻查此事。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她是长公主,即使杀了她,北帝也一定会保下她的,况且她手上还有免死金牌…… 燕眠锦脸色煞白煞白的,对捏肩的丫鬟说道:“快,你快回宫去,告诉太后娘娘,长公主来我府上兴师问罪,求她前来护我,记住,一定要她亲自来。” “好,郡主您不要激动,小心伤了胎儿,奴婢这就去。”说罢丫鬟急匆匆拔腿就跑。 却不想,没走几步就连连后退了。 “长公主。”丫鬟声音颤抖着,连忙跪下,“奴婢拜见长公主。” 屋里的丫鬟听到声音,皆是一惊,纷纷跪下行礼。 北芷秋踏进来,烟雨轻纱罗裙,腰细肩直。 北芷秋微微抬了抬手,身边的丫鬟便道:“长公主让你们平身,都起来吧。” “谢公主。”众人齐答。 燕眠锦站在榻前,脸色发白,瞳孔紧紧缩着。 北芷秋朝她浅浅笑道:“燕郡主这是怎么了?见到本宫,为何如此惶恐不安?” “你……你来干什么?”燕眠锦死死地盯着北芷秋,怯怕得激动,“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伤害我,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舒湛不在,燕眠锦也懒得装了。 “郡主这是做什么?本宫只是听说世子受伤了,前来探望,又怎么会伤害郡主呢,郡主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公主请恕罪。因这两日世子受了伤,卧榻不起,郡主太过挂念,心里劳累成疾,不小心出言顶撞了公主,往公主不要降罪。” 贴身丫鬟听见燕眠锦说话太直白,连忙替她说话。 北芷秋依旧人畜无害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攻击性。 可这样反而让燕眠锦发怵,她可不像小丫鬟似的怕她,“北芷秋,我知道你今天来府上是为了阿湛,可你打错算盘了,你以为他那天救了你,你就可以有机会了吗,我告诉你,没门。” 燕眠锦气冲冲地盯着北芷秋,她绝不会让北芷秋去见舒湛。 “大胆,竟敢冲长公主大叫!”北芷秋的丫鬟朝燕眠锦吼道。 北芷秋抬手示意她停下,从椅子上起身,缓缓地朝燕眠锦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杀我,太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燕眠锦被北芷秋逼得步步后退。 “啪”。 一声清脆的刮耳声响起。 “公主息怒。”屋子里的丫鬟哪还敢看着,纷纷跪着,头齐齐地往下垂着。 脸上发热,燕眠锦不敢相信地捂着脸,怒然地瞪着北芷秋大吼,“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她也是王侯之女,凭什么要被她压一头,凭什么她不能还手。 燕眠锦胸口上下起伏着,可她不敢还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赢过北芷秋。 北芷秋眼里哪还有刚才的温和,冰冷的瘆人,“这一巴掌,是打你挑拨离间,打你恶意诱导二公主。” 燕眠锦一顿,随即大怒:“我有什么错,是她自己蠢,我随意说几句她就信了,误会你的是她,不是我,你凭什么打我!” 燕眠锦一连挨过两巴掌,上一次是为北明摇被打一事,这一次是为北明摇被诱导一事。 她燕眠锦长这么大,连太后都将她视作宝贝,她有什么资格打她! “燕眠锦,你暗地里做了多少事,你比本宫更清楚。本宫不是任人宰割的人,你对本宫做的所有事情,本宫会一样一样分毫不落地讨回来。” 即使她背靠太后,关系北疆又如何。 燕眠锦绝不能留! “舒湛在哪?”北芷秋也不再和她和颜悦色。 世子府里的丫鬟显然是不知情,一个个都说不知道舒湛的在哪,又不像是在说谎,她不了解世子府的构造,不然,她还真不想来找燕眠锦。 “长公主,我们郡主没有骗您,世子他还躺在床上……”燕眠锦的丫鬟一开口就被北芷秋凌厉的一眼瞪得哑了声音。 这长公主,身上的戾气怎么越来越重了…… “我再问你一遍,舒湛在哪?”北芷秋逼近燕眠锦。 燕眠锦看着恶狠狠的北芷秋,仿佛觉得她变了个人一样,眼里毫不畏惧,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息。 燕眠锦突然之间没了气焰,“他……他那天为了救你受了伤,回来以后高烧不退,现在还很虚弱,不能出来受风,会加重病情的。” “撒谎!” 她检查过舒湛的伤,虽然伤口很多,但绝不会严重到她说的这种地步。 除非……他后来又受了其他的伤。 北芷秋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直直抵着燕眠锦的脖子,“说,舒湛到底在哪?” 第161章 北芷秋受伤(二) 她本就怀疑舒湛有苦衷,想到他可能因为救了她而暴露后,心急如焚地要知道他的下落。 他很恨他,却不想他因她而死。 一众的丫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可又不敢上前拉扯。 “你该知道,本宫今日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敢拿本宫怎么样,若是不说,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燕眠锦身体颤抖着,声音呜呜艺艺,她本就欺软怕硬,又没有舒湛在身边护着她,还真有些涉世未深受尽欺负的可怜模样。 “长公主,我真的没骗……” 燕眠锦欲说什么,突然间眼睛一亮,紧接着便是大哭一声,语速急切,“长公主,您若是不相信眠锦,那您只拿眠锦一人出气就好,可眠锦只求您千万要放过我的孩子,它是无辜的!“ 说着,燕眠锦扯着北芷秋拿匕首的一只手,将北芷秋扯过来,自己身体往后倒去……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北芷秋将她推倒后要杀她一样。 “……” 惯有的招数。 北芷秋早料到她会这样,在她伸手扯自己时,利落地将手里的匕首一收,再轻而易举地揽腰将燕眠锦扶起来。 计划落空的燕眠锦神色慌张,好不容易站稳后,身体抖得厉害。 她俩的一场争斗不过不过片刻间,从舒湛进屋到舒湛走近。 “眠锦,你怎么样?”舒湛焦急地过来查看,一脸担忧。 舒湛说话间语气急促,似乎很累,脸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珠,仿佛真的是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 燕眠锦眼神变了几下,像见了救兵一样,竟抽着鼻子哭了起来,“阿湛,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怀里的人啜泣不成声,舒湛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 待到怀里的人安静了些,这才冷冷地看着北芷秋,“长公主您可真是好有教养,您若是召微臣,大可派人来府上传道指令便是,何须如此对待眠锦!” 声音不满且愤恨。 北芷秋一愣,才不过四天而已,他的态度,他的眼神,竟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阿湛,你不要怪长公主,她是担心你,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不小心推了我。”燕眠锦此刻一副贤妻温婉的模样。 这分明是她的戏码,北芷秋面上轻晒一声,“郡主好本事,这种方法从小用到大,还真是不嫌腻。” 可舒湛偏还就信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北芷秋,“长公主,说话要注意分寸!” 不对,事情不对! 北芷秋故意说出话激舒湛,就想认真看清他的反应。 一个人的语气可以骗人,态度可以骗人,行为可以骗人,可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他眼里充满厌恶、嫌弃、排斥,丝毫没有改变,他还是那个舒湛,是骗了他四年的舒湛。 真的不一样,现在的舒湛和当时救她的时完全不一样! “长公主,你不会现在对我都没有死心吧?”舒湛冷嗤一声,“要么,现在就滚出我府内,要么,跪下和眠锦道歉!” “你说什么?”北芷秋怒目铮铮,“要我下跪!” “不行吗?”舒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讥笑嘲讽,“天下者,百姓为大,社稷为大。倒不知你长公主是个什么位置,天子可跪衣食父母,乃德万民敬仰,长公主今日犯了错,怎么就不能跪了?” “呵!好一番道理,本宫不跪,倒还成了不知不教之人了!”北芷秋突然觉得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她不是大度之人,四年的欺骗她不曾忘记,那日舒湛出手相救,行为实在是太过怪异,所以她才会想要知道真相。 但现在看来,不管舒湛是否有苦衷,不管她今日判断有没有误,他始终是站在燕眠锦这一边的。 至于他为何会救她,她不知道。 北芷秋自然不会下跪,也不会受他激怒,事情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她也不想再纠缠。 “长公主,长公主你别走,阿湛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过担心我,所以出言不逊,您千万别计较。” 燕眠锦间北芷秋要走,突然一把拉住了她。 “燕眠锦,这把戏弄多了可就不好了,放开!”北芷秋淡淡道。 “不,长公主,您千万别生气,阿湛他……啊!”燕眠锦说着说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眠锦!”舒湛赶紧扶着她,“眠锦,哪里痛?你有没有事?” 燕眠锦紧绷着脸,看上去难受至极,她一把拉住舒湛的手,“阿湛,我没事。” “啊!”燕眠锦摸着肚子疼得蜷缩,“阿湛,我肚子疼,孩子,我的孩子。” “眠锦,眠锦不怕,传太医,快传太医!” 丫鬟吓得不知所措。听到指令后连忙跑出去请太医。 “眠锦若是有事,我拿你性命来给她谢罪!”舒湛一边安抚着燕眠锦,眸子里簇着火看着北芷秋。 从燕眠锦跌倒开始,屋里乱成一片,唯独北芷秋像个事外人一样从容不迫地看着燕眠锦的嚎叫。 “她没事,肚子的孩子也没事。”北芷秋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你……你推了我,你还说这种话!”燕眠锦有气无力地反驳,“我杀了你!” 燕眠锦募地从地上站起来,拔出发簪就向北芷秋冲过去。 “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燕眠锦像疯了一样拉扯着北芷秋,发簪狠狠地朝她身上刺去。 北芷秋刚发作过寒疾,身体也很虚弱,刚才和燕眠锦一番纠缠就花了很多精力,这会儿她竟是半点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能松懈,燕眠锦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北芷秋右手被燕眠锦牵扯住,她竭力保持镇定。 “我杀了你!北芷秋,你死定了!”燕眠锦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她思量好久的事。 杀了北芷秋。 杀了她,永绝后患! 只要杀了北芷秋,所有事情都能按她想得方向走了。 杀了她! 杀了她! 燕眠锦死死握住发簪,脸上近乎狰狞。 可北芷秋像是知道她真的会下杀手一样,拼死护着自己,她虽然力气不足,但脑子转得很快,加上求生的本能,燕眠锦竟拿她没有办法。 突然,燕眠锦看到了舒湛。 纵然燕眠锦完全占了上风,舒湛还是担心极了,“眠锦!小心伤了自己!” 在舒湛看来,这就是两个女人的战争,他是想帮燕眠锦,可北芷秋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他也就没上手了。 况且,他知道燕眠锦想出口气。 舒湛正紧张着怕燕眠锦会不小心伤了自己,突然却见北芷秋往他这边倒来,他本就心里厌恶着北芷秋刚才对燕眠锦做的一切,便顺手一推…… 簪子没入身体的一刻,北芷秋 第162章 北芷秋受伤(三) 燕眠锦眼里满是恶毒,猛地将发簪拔出来,心里想着再扎她一次,可她深知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北芷秋,你怎么也想不到,杀你的会是舒湛吧。 嘴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鲜血沿嘴角流出,北芷秋身体毫无支持,跌倒在地上,死死按住淌着血的左肩,呼吸急促。 疼痛蔓延至全身,神经一下下紧缩着。 燕眠锦那一簪,原本是对准了她喉咙,是她拼尽全力才偏开。 “阿湛,阿湛,我杀人了!”燕眠锦丢了发簪,双手颤抖着,抱着脑袋一脸害怕,“怎么办,我伤了她,她会杀了我的。” 舒湛急忙跑过来,神色尚还镇定,“没事没事,别怕。” 舒湛安抚着燕眠锦,知道事情不好,连忙去查看北芷秋。 北芷秋脸上依旧布满汗珠,苍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神色疲惫至极,却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要晕过去。 “长公主?” 舒湛轻轻询问,北芷秋没回答,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忽然,北芷秋抬头,看着燕眠锦,一双眼迸发出杀意。 舒湛没料到北芷秋会对燕眠锦下手,他看到北芷秋手腕抬起,忽然一笑,他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到燕眠锦惨叫。 “眠锦!”舒湛接住燕眠锦下坠的身体。 “眠锦,怎么样,眠锦!” “阿湛,好痛,好痛!” 燕眠锦哭喊着。 银丝打入了燕眠锦左胸,不见血色,却疼得生不如死。 “小芷,小芷!”富生慌忙地跑进来,见到北芷秋时,急忙跑过来。 他在街边喝酒,想着看北芷秋什么时候回去,却不想看到丫鬟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他一问才知道这里发生了事情。 却不想是北芷秋受了伤。 富生将北芷秋扶着,在身上左右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拿出几粒药丸给北芷秋喂进去。 药丸裹着血腥入腹,北芷秋嘴唇发白,没有水的滋润,干得发呛。 富生的医术了得,没多久身上就没有了痛感,北芷秋在富生的搀扶下起身,死死地盯着呻吟的燕眠锦。 立刻动手杀了她吗? 不。 她可以杀了她,也能保证自己不受牵连,但这会导致北阳王旧部对朝廷的怀疑。 北芷秋心里思付,抬手,指环里迅速发出银丝,猛地朝舒湛和燕眠锦飞去。 “啊!” 舒湛和燕眠锦连连发出痛苦的叫声,还是舒湛先反应过来,带着燕眠锦左右躲避。 “小芷,冷静一点,先回府治伤。”富生拉住北芷秋的手往外扯。 药效过去以后,她会更加痛苦,还是先治伤要紧。 北芷秋听从地随他离开。 她本来也没打算马上要了他们的命,不能图一时解气。 北芷秋已经走了,燕眠锦还在哭喊着。 “好了眠锦,没事了。”舒湛依旧很温和,他身上还负着伤,强忍着疼痛安抚燕眠锦。 他很奇怪,为什么北芷秋的指环里会发出那样看不清的东西,却又能将人打伤。 要不是他身体强健,加上北芷秋打的角度不够,那他现在绝不会好好站着。 燕眠锦更不用说了,身上被打伤了两处,虽不是要害,但她疼得要死,见舒湛正出神,心里突然慌乱起来。 舒湛刚才看着北芷秋手上的…… 不会,没事的。 燕眠锦安慰着自己,舒湛那时毫不关心北芷秋的动向,她受伤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注意。 “阿湛,你是不是怪我伤了长公主,会给你惹来麻烦。”燕眠锦声音娇小委屈,鼻子抽抽着。 舒湛脑子里都是北芷秋会如何报复的事,听燕眠锦带哭腔得色声音才反应过来,温和一笑,“没事,她伤害不了你的。” 北芷秋太在乎家里的人,一个是燕北王遗骨,一个是下南国世子,她不会蠢到分不清局势。 燕眠锦低下头,身上剧烈疼痛,可她却跟没有感觉似的,忽然就不嚎了。 “阿湛,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啊?”燕眠锦再抬头,适才的柔弱不见。 闻言,舒湛叹了口气,“我暂时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阿湛,他们需要你,你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你能回到下南国,你能当上下南的皇帝,你能永远永远地高枕无忧,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些是我想要的。” 这也是他会主动来秋明做质子的原因。 秋明国富兵强,接壤的国度众多,在这里,他比在下南国有机会。 要么,他和秋明的敌人里应外合,牺牲秋明来换取兵马,杀回下南国。 要么,他取得北帝的信任,想办法让北帝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没有了夺取皇权的想法,他只想好好生活。 从四年前和燕眠锦在一起后,他是要为了她而去争夺的,他也做了,可是到了真正重要的时候,他又隐隐约约不想继续。 “阿湛,你还下不了决心吗?你总是这样,总是不忍心伤害别人,可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这次若不是你在,我就死在长公主手里了。” 她不能让他犹豫,这个男人必须属于她,必须。 “阿湛,动手吧,你不能再犹豫了,你哥哥他们不会放过你。你现在谈不想做,那你敢不敢坦白一切,告诉皇上,是你偷偷联合青越这才导致了北疆战乱!” “眠锦!” 舒湛紧张地望着她。 为了她,他不惜做任何事。 “再过一段时间吧。”舒湛顿了顿,“有慕沉楠在,他不会眼睁睁看着秋明陷入困境的。” 他按照北疆的边防图设计战略,两年之内,饶是北疆战士拼死相护,青越却将北疆拿下了。 可是慕沉楠仅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把青越击退,不仅大获成功,还打下了青越十五座城池。 这个人,太危险了。 “可是阿湛,你的哥哥都是豺狼虎豹,他们会杀了我们的,阿湛,我不怕死,可我害怕,害怕哪天你会离开我,害怕我一醒来孩子就没有了,我真的好想,好像可以代你去死……” 燕眠锦说着,一行清泪流下,“阿湛,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你放心,我不会死,不会离开你,孩子也会好好守护你的。”舒湛紧紧搂着她,“我在看时机,等到时机成熟。” · 北芷秋回到慕府,正往自己屋子走去,却看见了转角出来的慕沉楠。 北芷秋心里一慌,立刻往树后一躲,却不想慕沉楠早就感觉到她了。 慕沉楠大步走来,北芷秋自知躲不过,硬着头皮出来,脸上堆着笑意,“不是有事要忙吗?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弄的?”慕沉楠视线落到她身上的血痕处,剑眉蹙起,“谁弄的?” 慕沉楠目光深沉,待闻见她身上有舒缓疼痛的药时,才稍稍缓和了些,冷厉地望着富生,“怎么回事?” 第163章 北芷秋受伤 (四) 凌厉的目光落到身上,富生连忙往北芷秋身后躲着,“你……你小子别这样看我,这是我徒弟,我能这样对她吗?” 富生心里对他这个徒弟丈夫要多不满就有多不满,慕沉楠不高兴的时候总是很凶,要是眼神能杀死人,他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北芷秋瞧了眼慕沉楠,推了推他,“行了,你别这样。” 慕沉楠回眸瞪了她一眼,连带着也不满意她了,一把将她抱起,话也没说就走。 富生见状,立马跟了上去。 慕沉楠却突然回头,富生愣住脚步,气势一弱,但还是嘴硬道:“我去给我徒弟治伤。” 要不他跟着他们干嘛,他又不是变态。 “老子自己会治。” “……” 会就会嘛,那么凶干嘛,他就不信比他还厉害。 慕沉楠一路上黑沉着个脸,进屋将她搁到美人塌上,又去将药箱拿了出来。 药箱还是上次慕沉楠受伤的时候拿来的,北芷秋想以后可能还用得上,于是便没有扔,没想到今天自己用上了。 慕沉楠在她旁边坐下,打量了下她的伤,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衣衫褪去,好在衣衫上的血迹还未干,她没什么疼痛就过去了。 接着,他拿出药水和白帕,将药水倒在白帕上,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 伤口很深,周围微微肿起,慕沉楠从小到大给自己处理过很多上,也给他人治疗过,但他此刻手上小心翼翼的,一边擦拭一边轻轻吹着。 慕沉楠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五官硬朗挺拔,很难想象他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竟然不疼。 他轻轻吹着,北芷秋有些不自觉地想躲开,这动作惹得他有些不快,低吼了一声,“别动!” “……” 这莫名其妙的火气。 北芷秋想了想,深深看着他,突然开口,“你以后,别那么对他。” “谁。” 慕沉楠头都没抬。 她这个时候还顾得上别人。 北芷秋顿了顿,“他是我师父,教了我很多,胆子很小。慕沉楠,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做。” 她会认真的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照顾他的亲人,在外保全他的脸面,她不希望看到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怕他。 “我又没把他怎么了。”慕沉楠不满地反驳。 他哪句话说错了? 他说着,手上倒是没停下来,伤口边缘擦拭干净,便拿出药粉,将瓶塞拧开。 北芷秋还欲说什么,下一秒却感觉到嘴唇被堵住,软软的惹得她身体一颤。 他总是这样,动不动地发情。 北芷秋不悦地看着他。 慕沉楠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扬了扬手里的药瓶,又朝她伤口处扬眉。 微黄的小细粉盖住伤口,血色被掩盖…… “……” 北芷秋有些吃瘪,面上却不想难堪,于是讥笑道:“手法不错,占了不少姑娘的便宜吧。” 话落,她又觉得后悔。 她这不是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吗。 慕沉楠继续拿出其他药瓶,有序地洒在伤口上,动作流利干净,闻言,倒是嗤笑一声,“放心,这是你一人专享的,别人可没这待遇。” 当他慕沉楠是什么人,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伤口被包扎好,北芷秋笑了笑,看他已经处理好,起身,却被他一把摁住。 “去哪?” “……“ 这话问的,她难不成要一直呆在这美人塌上啊。 北芷秋白了他一眼,坚定地起身,那一簪子虽然未伤及筋骨,可谁让她身体弱呢,这会儿身上像负了万斤重似的,越来越沉重。 慕沉楠似乎瞧出了她要做什么,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几步将她抄起来,嘴上不满地道:“这么倔,你求我几句会死啊。” “好好呆着。”慕沉楠将她放到床上,撂下几个字就走。 北芷秋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一把将他拉住,“你去做什么?” “给你报仇。”慕沉楠冷冷地回了她一句。 不然他去做什么? 白白看她受欺负吗? “不行!”北芷秋拉得更紧,“你现在不能去!我自己会处理的。” 她有些激动,声音越发虚弱。 她的反应终于叫慕沉楠的性子到了头,他浑身散发着森寒的气息,转头差点大吼她一顿,可一转眸看到她时,他又忍下来了。 不行,他得跟她好好说话。 慕沉楠几次欲开口,想哄她几句,可是越控制,他就越是气。 她去无门山庄见他的时候,身上装备得妥妥当当的,生怕他给她吃了,这倒好,去世子府就带了几个丫头,带着一身伤回来还不让他去报仇。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妈的! 慕沉楠最终开口,语气十分的阴阳怪气,“怎么,怕我去伤害你那小白脸?” “慕沉楠你真是说话不带脑子啊!”北芷秋简直服了他,看来富生说得果然没错,这哪是那个名震天下的慕沉楠,这简直是个冒牌货。 “我已经有计划了,你现在去把人家一顿收拾,到时候计划落空怎么办?”她要的是一举成功,绝不能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 慕沉楠眉梢扬起,那点怒气不知不觉就散了。 “早说嘛。“慕沉楠一说话就被北芷秋不满地一瞪,灿灿地闭了嘴,可他哪是脸皮那么薄的人,转了转眸又道:“所以我更得去收拾他们了。” “你是我妻子,你受伤了,我这个做丈夫的更是火冒三丈,教训他们一顿,这才是正常的反应。” “……” 好像是。 “那你别下狠手啊。”她的计划里需要他们正常出现。 “知道,弄不死。” 慕沉楠是怎么做的,北芷秋不清楚。 当天晚上世子府就走了水,火势很猛不受控制,世子府一夜之间就被烧了个精光。 只在第二天,皇城人都在传言世子舒湛违背诺言,竟在燕郡主怀孕时和青楼的女人乱搞,燕郡主一气之下命人将舒湛打了一顿,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而燕眠锦本人也伤心至极,身上的伤口溃烂发臭,腹中的胎儿虽然安好,但每天都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第16 秋明皇宫。畔夜池上,千里垂柳迎风,一湖的荷花还未谢,碧天红日下一片粉红,燕飞蝶舞,一片盎然。湖中亭子呈现八角翘起,青雕红漆,似八只展翅欲飞的雄鹰,亭下宫女穿着藕粉色的宫裙,来来往往端着果蔬忙个不停。北帝与文钧郝并排走着,一路上北帝心情大好。“文将军,这便是畔夜池了,朕记得你年幼时最是喜欢这里的风景,你这次千里奔波而来,可要好好欣赏这里的美景。”北帝水袖一甩,背起手臂笑着,似一个温和慈祥的老者。文钧郝穿着一身常服,约莫三十五岁的样子,纵使是在边境多年征战的将军,但身上却带有一丝文人的气息,闻言恭敬一笑,“多谢皇上。这畔夜池的美景着实好,当年有幸与老王爷来过一次,至今记得当时盛景。”文钧郝是北疆守边将军,称燕北王为老王爷。文钧郝与北帝走在通往亭子的栈道上,身后跟着十来个宫女和四个太监。“是啊,当年燕北王大胜归来,先帝在宫里设宴,何其风光荣耀,可惜啊,天妒英才。”那时北帝还只是一位皇子,燕北王得知先帝有意立他为太子,便发誓一生效忠于北帝。后来即使受了千刀万剐之刑,他也未曾背叛北帝。北帝是个重情义的人,想到燕北王燕云天,稍稍停顿,颇有些感概,而后看了看文钧郝,道:“北疆气候恶劣,这些年你父亲镇守北疆,将北疆管理得井井有条,你又少小从军,你们都是我秋明的功臣呐。”前燕北王过世后,北疆由文钧郝的父亲接管。文钧郝辑手作礼,“皇上言重了,身为将领,为国为民是本职,微臣就算是豁出性命,也是在所不辞。秋明能有您这么一位明君,那才是我万千秋明勇士和百姓的福份。”北帝实行仁政,赋税少,民风开放,深得百姓爱戴,文钧郝更是深受其影响。“欸,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年呐,燕北王死于敌手,你父亲是临危受命,不仅力挽狂澜,还将青越牢牢镇压,后来又镇守北疆,这么多年鞠躬尽瘁,朕呐,真得好好感谢他一番。”亭子里早已安好了褥坐,布置好了蔬果,北帝就着主位坐下来,将身前矮桌上的酒拿起来,倒在酒杯里往文钧郝那里送去。“你父亲与燕北王情同手足,燕北王又是朕的结拜兄弟,这要按照民间的规矩,朕得叫你一声贤侄。”“不敢当不敢当。”文钧郝连忙行礼,“皇上您为君,微臣为臣,微臣怎可如此冒犯。”面对文钧郝的一番说辞,北帝哈哈一笑,“你呀。燕北王和你父亲都是豪迈不羁之人,你从小跟在他二人身边,受他二人的熏陶,理应不拘小节大大咧咧才对,你还偏就成了这温文尔雅的模样,叫别人一看,都不好觉得你是文老将军的儿子了。”“来,干了这杯酒。”北帝将酒杯递过来,文钧郝面上想要推辞,但北帝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再拘礼,于是道了谢,大气地将一杯酒仰头喝下。“多谢陛下。”北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这才是我秋明的铁血男儿!”“多谢陛下夸赞。”文钧郝辑手,看北帝坐下,也跟着坐着,思量会儿,道:“实不相瞒,臣此次回皇城主要是有要事要和陛下商议。”文家父子镇守北疆,若是没有要事,他们也不会贸然回来,北帝早就猜到是有事相商,于是扬手示意伺候的宫女退下。亭子建在湖中央,四下无人,北帝收敛了神色,声音微沉,问道:“北疆事关我国内陆安全,文将军有事请说。”“陛下,当初慕沉楠慕将军夺回北疆以后,曾告诫我们,北疆的边防布局该换了。可我父亲不以为然,但最近我研究以前的战事,发现前两年我们和青越所有的战事里,青越的战术虽变幻莫测,摸不着由头,但无论怎么变,在最重要的关头,青越总是能大获全胜。”这意思说得很是明显,北帝眉峰微皱,“文将军的意思是,你怀疑出了内贼?”“正是。”文钧郝斩钉截铁地说:“当初慕将军私下里和我说过,还给了我一张最新的边防图,要我在合适的时候换上,但……慕将军回城以后,臣与父亲说过这事,父亲不同意更换布防。”北帝叹息一口,眯了眯眼,“现在的北疆布防沿用的是燕北王燕云天的设计,巧妙难攻,那是他一生的心血,当年他身受千刀万剐都没有交出来,你父亲重情重义,没有十足的证据,他自然不忍心这么做。”文钧郝点头,“父亲就是不同意更换,所以微臣才偷偷跑回来,希望陛下能决断,倘若秋明真的有贼人,微臣觉得,还是要早做打算比较好。”“这么说,贤侄你已经有策略了?”“是。”文钧郝毫不犹豫地说道:“秋明朝臣众多,有能力接触北疆布局的人也多,想要查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所以微臣的意思是,先派人暗中查探,与此同时,更换布防。”“更换布防?”文钧郝起身,抬起衣裳跪在北帝面前,“目前无法立即查出叛贼,但依往时的战役来看,确有内贼,这么看来,那边防图肯定已经泄露,为今之计,只有将布防图换了,方可阻止叛贼再次利用北疆布防。“且微臣看过慕将军给的布防图,其防御能力在以前的布防上增进不少,且在某些重要的关口不仅能防御,还能反守为攻击。”他说得很有道理,北帝对慕沉楠的能力也毫不怀疑,但为人君主,下决断往往不是头脑一热的事。北帝想了想,说道:“朕觉得此事尚还需要探讨。北疆数十万军队熟悉以往的作战方式,倘若没有内贼,将布防突然之间换了,这对将士来说难以适应。”这分明是不想下决断,文钧郝脑袋重重地磕下,“陛下,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内贼之事绝非空穴来风,更换布局迫在眉睫,请准许微臣更换北疆布防。”文钧郝说着又一次磕下去,他父亲不允许更换,他只有来求北帝下旨。北帝一双眼睛透着威严,看不出情绪,思量片刻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文将军大可放心,此事朕会考虑,定会在你回北疆之前做出答复,你且先起来。”“是。”文钧郝听从地回到座位,忍不住又道:“陛下,北疆如何布防关系到整个北疆乃至秋明的安危,望陛下早日定夺。”“嗯。”北帝淡淡应了声,两腿张开坐着,手肘趁着膝盖,君王气息浓烈,“朕记得你和燕郡主算得上是兄妹,这次你回来,可有去探望?”北帝显然是不想继续纠缠上一个话题,文钧郝长燕眠锦大约十五岁,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妹妹,自然是会去探望的。文钧郝实话实说:“此次回来,微臣去探望过眠锦,这孩子长大了,当初在北疆的时候,她才是个三岁大的小丫头,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世子对她也非常上心,想必父亲和九泉下的老王爷都会很欣慰的。”北帝赞同地点点头,“嗯,舒湛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又稍稍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朕不知道你已经探望过眠锦了,这次召见你呀,朕还特意召见了眠锦,想着你们兄妹多年未见,看来朕是多此一举了。”“皇上如此圣恩,微臣感恩至极,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文钧郝笑道,“父亲不知微臣离开,军务在身,此次微臣也待不了几日,能多见一面便是一面,以后还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到。”“……”微风吹拂,河里荷花正艳,香气扑鼻,一番交谈后,北帝示意宫女过来伺候。北帝说已经召见了燕眠锦,可是迟迟不见她到来。文钧郝心里有些担忧,燕北王就燕眠锦这么一个女儿,北疆任何一个经过燕北王带领的旧部都不希望她出事。文钧郝心里正着急,远远地就瞧见了一位弱柳扶风的姑娘望这边过来,心上一喜。只是待她稍稍走近,他才看清楚了她的样貌,不由得大惊。北帝见他一脸疑惑,提醒道:“这会儿来的是长公主,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孩子,从小便聪慧伶俐,才智双全,在朕这些个儿女中啊,她是最有先帝风骨的一个。”“听父亲说起过,长公主虽是女儿之身,才智却不输男儿,当初南方水患,长公主提出以疏通的方式来缓解,成效很大,微臣也十分佩服。”文钧郝笑着附和,心里却翻起骇浪,她不是那日舒世子前去相救的女子嘛,怎么会是长公主。那日他离燕眠锦二人尚远,只看见燕眠锦死死抱住舒湛,他以为是些夫妻间的事,便背着耳朵望向了一边,没有在意。心里万千想法,却不想北芷秋已经走近。“儿臣见过父皇。”北芷秋欠身朝北帝行礼。 第165 北帝一双眼睛透着威严,看不出情绪,思量片刻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文将军大可放心,此事朕会考虑,定会在你回北疆之前做出答复,你且先起来。”“是。”文钧郝听从地回到座位,忍不住又道:“陛下,北疆如何布防关系到整个北疆乃至秋明的安危,望陛下早日定夺。”“嗯。”北帝淡淡应了声,两腿张开坐着,手肘趁着膝盖,君王气息浓烈,“朕记得你和燕郡主算得上是兄妹,这次你回来,可有去探望?”北帝显然是不想继续纠缠上一个话题,文钧郝长燕眠锦大约十五岁,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妹妹,自然是会去探望的。文钧郝实话实说:“此次回来,微臣去探望过眠锦,这孩子长大了,当初在北疆的时候,她才是个三岁大的小丫头,如今都是个大姑娘了,世子对她也非常上心,想必父亲和九泉下的老王爷都会很欣慰的。”北帝赞同地点点头,“嗯,舒湛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又稍稍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朕不知道你已经探望过眠锦了,这次召见你呀,朕还特意召见了眠锦,想着你们兄妹多年未见,看来朕是多此一举了。”“皇上如此圣恩,微臣感恩至极,怎么会是多此一举呢。”文钧郝笑道,“父亲不知微臣离开,军务在身,此次微臣也待不了几日,能多见一面便是一面,以后还不知何年何月能见到。”“……”微风吹拂,河里荷花正艳,香气扑鼻,一番交谈后,北帝示意宫女过来伺候。北帝说已经召见了燕眠锦,可是迟迟不见她到来。文钧郝心里有些担忧,燕北王就燕眠锦这么一个女儿,北疆任何一个经过燕北王带领的旧部都不希望她出事。文钧郝心里正着急,远远地就瞧见了一位弱柳扶风的姑娘望这边过来,心上一喜。只是待她稍稍走近,他才看清楚了她的样貌,不由得大惊。北帝见他一脸疑惑,提醒道:“这会儿来的是长公主,她是个多才多艺的孩子,从小便聪慧伶俐,才智双全,在朕这些个儿女中啊,她是最有先帝风骨的一个。”“听父亲说起过,长公主虽是女儿之身,才智却不输男儿,当初南方水患,长公主提出以疏通的方式来缓解,成效很大,微臣也十分佩服。”文钧郝笑着附和,心里却翻起骇浪,她不是那日舒世子前去相救的女子嘛,怎么会是长公主。那日他离燕眠锦二人尚远,只看见燕眠锦死死抱住舒湛,他以为是些夫妻间的事,便背着耳朵望向了一边,没有在意。心里万千想法,却不想北芷秋已经走近。“儿臣见过父皇。”北芷秋欠身朝北帝行礼。她今日穿着一身湛蓝色纱裙,身子纤瘦有致,头发盘起示意已为人妇,脸上微施粉黛却美得耀眼,整个人清新脱俗自然,丝毫看不出已经成婚。“小芷平身吧。”北帝温和一笑,“这位北疆的文老将军的儿子文钧郝将军,他精通兵法,善于作战行军,你以前没见过,不过现在得好好认识,他可是我们秋明的英雄,年少有为啊。”关于文钧郝,北芷秋只在北帝以前的谈话中听过只言片语,对此人不是很了解,但在北帝的口中,他是个骁勇善战又忠心耿耿的人。北帝介绍完,文钧郝起身作揖,“微臣见过长公主。”“将军有礼了。”北芷秋回礼,平易近人,姿态优雅且自然。·与此同时,世子府。“郡主,您脸上的痘痘已经消了。”丫鬟推门进来看到燕眠锦,高兴的大叫。不知怎么的,郡主脸上突然冒了许多脓疮,太医都束手无策,而且她怀孕后疼痛难忍,这几日没少对她们这些丫头发火,就连皇上的召见她都打算不去,对手下的人又打又骂着出气。这些丫鬟早就受够了,但又不敢言语。“真的?”燕眠锦闻言,手脚慌乱地从床上下来,直接扑在铜镜前,“真的,真的好了。”燕眠锦手上颤抖着,脸上露着张狂可怕的笑,“天不灭我,天不灭我,北芷秋,你以为你把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就出不了门了吗?我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想到这些日子受的苦,燕眠锦一把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挥开,瓶子罐子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撒了一地的脂粉,白茫茫地覆在地上。“来人,给我梳妆!”她要去见太后,还要将北芷秋害她的消息透露给北疆来的文钧郝!北芷秋的命,她要定了!步辇停在畔夜池边,燕眠锦急匆匆地下来,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向亭子走去。“太后娘娘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怎么就突然犯晕呢!”两个宫女走过来,其中一个宫女正说着。另一个宫女叹息一口,答道:“可不是嘛,太后她老人家身体一直不大好,最近几个皇子又争夺得厉害,她老人家一直担忧挂念,这就更加大不如前了。”两人朝这边走来,见到燕眠锦,忙叩拜行礼,“见过世子妃。”这两个是太后的宫女,燕眠锦认得她们,“你们方才说,太后娘娘又犯晕了?”宫女皆是一惊,连忙道:“回郡主,太后娘娘近日来头晕不适,太医已经去看过,说是过度忧心所致,已经在调理,太后娘娘福泽深厚,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痊愈的,郡主千万不要担忧。”燕眠锦现在怀有身孕,太后极其重视,宫女生怕她听了刚才的话出了差池。另一个宫女也跟着道:“是啊郡主,您千万不要担忧,要好好养胎才是。长公主已经去看望太后娘娘了,您放宽心便是。”“北芷秋也去了?”燕眠锦抓住重点。宫女点了点头,“是啊郡主,长公主懂药理,这会儿在太后娘娘跟前时候,我们出来的时候她正在给太后娘娘煎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