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郡主拽上天》 第一章 古道雪里埋红颜 寒冬腊月,暴雪骤至。 须臾间,万里延绵,素裹银装。 平日庄严肃穆的商关古道,蒙上一层雪白,少了一丝肃杀,多了一份沉默冷寂。 万物寂静,仅余古道口狂风发出阵阵呜咽声。 “月白!” 忽然,一阵凄厉又尖锐的女声从古道中传出来…… 古道之中,一红衣女子浑身浴血,佝着身子低着头半跪在雪里。女子左肩上,羽箭横穿,只余半支箭尾。此时她右手捂着左肩,左手微微往前探着。 在她面前,一匹马儿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呼吸,肚腹处,六支羽箭横穿而过,不断有鲜血从伤口涌出来,原先雪白的皮毛被鲜血染得一片血红。 听见主人的呼唤,地上的马儿微弱的嘶鸣一声,费力的抬起硕大的脑袋轻轻在女子伸出的左手上蹭了蹭,马眼里滚出两颗滚烫的眼泪落在女子掌心,随后扑通一声,马儿闭上双眼,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地飞雪。 “月白......”滴在左手的两滴眼泪,滚烫的吓人,黎婉看着空荡的掌心,喃喃的喊了一句,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她捂着胸口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可胸口却沉甸甸的仿若压上了一块重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母妃没了,父王没了,兄长没了,皇伯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刚刚怀上一个月的孩子化作了一地血水,现在就连跟了她四年的月白也为了替她挡箭离开了她...... 她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浑身再没了力气,黎婉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周身瞬间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死寂。 “姐姐,考虑的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山道中忽然款款走来一名娇俏的女子,女子明眸皓齿,姿容绝代,身着一袭嫩黄色流仙裙,外罩一件黑色大氅,那件大氅大的厉害,将女子衬的更加娇小可人,配上女子纯真无辜的表情,似是从山间闯出来的精灵。 “你休想!”听到来人的声音,黎婉周身死寂瞬间散去,她猛地抬起头来怒喝一句,整张脸终于露出来了。 只见女子面颊苍白透明,两颊凹陷,一条猩红的疤痕从女子左眉毛到右嘴角,狰狞可怖。 此时,女子眸子猩红,死死瞪着面前的少女,似是想要将眼前之人挫骨扬灰。 悔恨,愤怒,不甘…… 各种情绪在女子眼底翻涌。 是她眼瞎,竟将眼前这个蛇蝎视作自己的亲妹妹。 她说喜欢她的首饰,她给了,说喜欢她的笔墨,她给了。可是,她最后竟恬不知耻的说:“姐姐,我和晟哥哥两情相悦,你能不能把他也让给我呀?” 是呀,一直都是她蠢,丝毫没看透穆晟黎鸢那对狗男女竟背着她早就有了首尾。 父王母妃和兄长曾多次与她说过,穆晟此人心机深沉,恐非良人,可她是怎么答的? 她说,“女儿此生非晟哥哥不嫁!不然就绞了头发去山上做姑子!” 于是,成亲半个月,她与自己的晟哥哥花前月下,父王却拖着病重的身子与兄长前往岽阳关抗敌,双双战死。 母妃听到这个噩耗,病上加病,撒手人寰。 而她,刚刚怀上一个月的孩子成了一摊血水。身体虚弱之际,又被囚禁在地底的暗道里,受尽折磨。若不是听闻府里的小厮嚼舌根,她恐怕也不知道穆晟这个畜生竟然打算将父王兄长的尸骨丢去喂狼。 “姐姐,何必这么大火气呢?”黎鸢扔掉手里的长弓,蹲在地上轻轻握住黎婉左肩上的箭尾,手指轻轻捻着箭尾,劝慰道:“你若是乖乖的交出另外半枚金印,说不准妹妹还能劝劝晟哥哥,不然,妹妹可决定不了晟哥哥的意见,那么,瑛亲王睿世子就只能去喂狼了呢。” “他敢!”黎婉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她已经害的父亲兄长战死沙场,不能让他们死后还不得安宁。 “哦?姐姐这是不信?”黎鸢声音依旧轻柔,可握着羽箭的右手却骤然用力,黎婉左肩上的羽箭瞬间被黎鸢拽出来一半。 黎婉闷哼一声,五指紧握,额头迅速爬上一层冷汗。 “姐姐何必这么倔强呢?不就是半枚金印而已,交出来你也就不用再遭罪,瑛亲王他们也能入土为安了。”黎鸢拿出帕子替黎婉擦擦额头的汗,继续道:“你与我虽无血缘关系,可毕竟姐妹多年,你受罪,妹妹我也于心不安。” “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血缘关系?”听到黎鸢后面的话,黎婉愣住了。 她说她和她没什么血缘关系?那么,也就是说父王从未背叛过母妃? “我说的很清楚了呀,我们没血缘关系哦。”黎鸢重复了一遍,语气温柔,脸颊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看起来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可说出的话却让黎婉浑身冰凉。 轰! 黎婉脑海一片凌乱。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误会?可这个误会害的母亲小产,缠绵病榻整整四年年!最后因父王哥哥兵败惨死的消息撒手人寰?! “姐姐这就吓着了?那……”看着黎婉震惊的模样,黎鸢笑笑,忽然贴近黎婉耳边轻声道:“姐姐想不想知道瑛亲王和睿世子真正死因?” “什么意思?”黎婉只觉得血气涌动,喉咙涌上一抹腥甜。 黎鸢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似笑非笑的看了黎婉一眼,“什么意思?” “黎婉,你可知,瑛亲王和睿世子能那么轻易就死了,这最大的功臣可是你呀!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那这岽阳关主将,有一个也就够了,既然晟哥哥拿着圣旨来了岽阳关,那瑛亲王自然得让步,可却有人不知死活,不听晟哥哥的安排,只听瑛亲王的调令,没办法,那他们就只能一起去死了。” 听到黎鸢这么说,黎婉浑身血液一瞬间似乎冻住了,整个人冷的厉害,“不是说父王和兄长已经兵败身亡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岽阳关……” 说到最后,黎婉早已想清了来龙去脉,实际上她并不蠢,只是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所以才会一步步落入穆晟的圈套,那照黎鸢这么说,果然是她将父王兄长送上了绝路! 因为,穆晟那道圣旨,根本就是她替他求来的! 见黎婉自己想明白了,黎鸢也懒得再废口舌,只简短道:“黎婉,你只要知道他们是被你害死的就行了!十万大军压境,他们和五万将士却被下了软骨散,有力气使不出,有将心不堪用,有城门不得入,生生被万箭穿心而死!” 听完黎鸢的话,黎婉整个人身上再没了一丝活气。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黎鸢的话。 有力气使不出,有将心不堪用,有城门不得入,生生被万箭穿心而死! 万箭穿心而死…… 原来是这样,真相竟然是这样残忍!是她蠢是她瞎,害了父王,害了母妃,害了哥哥,害了月白,更害了自己不过一个月的孩儿。 “哈哈哈!”想清楚这些,黎婉周身死寂的气息瞬间浓烈,她放声狂笑起来,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古道里,可那笑声却凄厉的可怕。黎鸢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人皱了皱眉,重新蹲下刚想说什么,黎婉却“噗”的一下,猛地吐出一口血,全喷在黎鸢脸上。 “贱人!你是故意的吧!”黎鸢一向爱干净,被黎婉这一口血恶心到了极点,伪善的面目再也装不下去,她一巴掌拍在黎婉脸颊上,黎婉被打的往一旁偏了一下,脸颊很快肿了起来。 “你不就是想要剩下的半枚金印吗?叫穆晟亲自来跟我要,我就给你。”黎婉趴在地上,声音沙哑的厉害。 黎鸢擦着脸上的血,听到黎婉的话楞了一下,似在怀疑黎鸢话语中的真假。 不过,黎婉这幅模样,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这么想着,黎鸢往古道的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见一身白色锦袍的穆晟撑着伞从古道上走来。 他径直走到趴在地上一身血迹的黎婉跟前,温声道:“阿婉,别怕,我来了。” “晟哥哥,即使你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我的事儿,但是…但是我依旧爱你,是不是….我将金印交给你,你…你就不会抛弃我,就…会把父王哥哥的尸体还给我?”黎婉一张小脸白的厉害,说话的过程中还不断地吐出几口鲜血。 “阿婉,我从来没抛下你,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穆晟看着黎婉狰狞的小脸,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不过想到剩下的半枚金印,还是忍着将黎婉扶起来揽在怀里。 一旁的黎鸢看着眼前的画面,冷笑一声,转身往另一边去了。 “晟哥哥,阿婉冷,你抱紧我可好?”黎婉往穆晟的怀里钻了钻 “好。”穆晟应了一句,依言将黎婉抱在怀里,下一秒,他伪装的温润表情却突然僵住。 他低头往胸口看去,胸口处,插着一支羽箭,从他后背贯穿到前胸,而黎婉左肩上的羽箭,不知何时,早就没了踪迹。 “贱人!”穆晟见此大怒,装出的温润表情瞬间消失,他脸色阴冷,一巴掌拍在黎婉脸上,黎婉身子直直往山石上撞去,脑袋撞上青石,有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遮住了黎婉的视线。 “哈哈,我报仇了,穆晟,这一箭,你必死无疑!想要剩下的半枚金印?你做梦!”黎婉又是笑又是哭,她靠在石壁上身子缓缓下滑,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雪更大了,那边黎鸢也反应过来,正扶着穆晟一脸怒火。 “真是废物!连黎婉这个重伤的人都对付不了!” “快来人,请王神医!” 声音越来越远,黎婉已经听不清楚了。 父王,母妃,兄长,月白,阿婉要来陪你们了。 孩子,娘亲来看你了。 意识归于沉寂的前一瞬,黎婉似是听到有人叹息一声。 不知为何,她忽然记起了当初在灵德寺门口求的那一签。 “一夕缘起姻缘劫,道尽红尘人成个。” “一意孤行祸天降,古道雪里埋红颜。” 古道雪里埋红颜...... 倒也贴切,只是,没能亲眼看着穆晟死去,没能亲手杀了黎鸢,没能亲手杀掉那些将父王哥哥关在城门外的畜生,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若是有来世,若是有来世!她必将化为恶鬼,将这些害过他们的人统统送进地狱! 若是有来世...... 黎婉终于沉沉的闭上的双眼,停住了呼吸,再没机会看见有人率领着千军万马匆匆朝她这边疾驰...... ------题外话------ 新人小作者,第一本文,第一次开更,希望小仙女儿小仙男们喜欢哈。 第二章 昨日梦境如黄花 “臭小子,让你护好你妹妹,你就是这么护的?” 迷迷糊糊中,黎婉又听到父王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紧接着,她听到另一道少年哀怨的声音:“父王,妹妹小命不还在嘛,张太医也说喝了药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倒是我,您要是再打下去,您就真的中年丧子了。” 少年一边躲,一边被打的嗷嗷直叫。 瑛亲王听着黎睿嘴里不着调的话,顿时火冒三丈,拿起长枪朝着黎睿屁股又是一下,“我打死你个臭小子,让你嘴里没个把门的,你竟敢诅咒你老子我中年丧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噗嗤!” 躺在床上的黎婉听到两人的对话,顿时笑出了声,这两人平时就是这么不着调。父亲没有父亲该有的样子,儿子没有儿子该有的样子,动不动就拌嘴。 可笑声落,黎婉心底一阵酸涩袭来。 这是梦吧? 不然为什么她还能听见父王和哥哥的声音? 因为她的原因,父王死了,哥哥死了,死在了岽阳关城外,万箭穿心而死! 她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如果是梦,那就一直梦下去吧! 至少,在梦里,她还能听到父王与哥哥的声音,这样,也好…… 黎婉闭着眼不敢睁开,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父王,你听到……哎呦!” 那边,黎睿正被瑛亲王追着满屋子跑,却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不由得停下脚步对瑛亲王说了一声,却也因此,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瑛亲王一长枪,发出一声惨叫。 瑛亲王自然也听见了,可长枪挥出去就收不回来了。也好,这臭小子平时不着调,挨这一下也好,好涨涨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不好好保护自己的妹妹? 这般想着,瑛亲王将长枪扔给黎睿,立马换上一副慈爱的表情往躺在床上的黎婉走去。 听到脚步声,黎婉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往来人看去。 来人身材高大,一袭蓝色锦衣,身躯凛凛,威风堂堂,剑眉入鬓,眼神锐利,俊脸棱角分明,一头乌黑的头发被羽冠随意束起,那双锐利的眼里满是慈爱和心疼。 这就是他的父王呀!当年后黎的第一美男子,文武双全,名动天下,后黎国最尊贵的亲王爷。当时不知多少女子挤破了脑袋想嫁进王府,可父王却娶了没有任何背景,出身乡村的母妃。 并且许诺一生一世一人,不知碎了多少女儿家的芳心。 而如今,她这位最注意仪表,最爱美的父王,此时却衣袍皱褶,头发凌乱,下巴上青色的胡茬遍布。 瑛亲王身后,站着一位俊朗的少年,少年身着玄衣,剑眉星目,眉目如画,此时正皱着眉看着黎婉,可是眼底的担忧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见黎婉红着眼圈躺在床上,黎睿摸摸鼻子,有些嫌弃道:“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也不嫌丢人。” “明明那么怕疼,你也敢独自一人前往万寿山深处?还是为了穆晟那个病秧子猎那劳什子黑狐皮,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再晚去一会儿,你小命儿可就交代在那里了?” 说到最后,黎睿心有余悸的同时,又有些酸酸的,自己这个妹妹长这么大,可是什么都没送过他,现在却为了穆晟那个臭男人孤身入险境。黎睿越想,越恨不得去将穆晟那个病秧子拉出来揍一顿。 “父王,哥哥……” 听着黎睿的唠叨,黎婉眼圈儿更红了,哑着声音喊了一句。 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喊声?竟真的让她重生在她十二岁生辰前夕! 她记得她是为了替穆晟猎那只在传说中存在的黑狐,孤身入万兽山深处,黑狐是猎到了,可她却身受重伤晕了过去,记忆中最后的印象是一个玄色身影着急朝她奔来。 看样子,是哥哥救了自己…… 床前的两人听到黎婉对黎睿的称呼皆是一愣 黎睿黎婉一胎双生,当年黎婉不过比黎睿晚上了那么一小会儿,因此,黎婉从小到大,愣是一句哥哥也没叫过,总是认为他们一样大,她不过晚出来那么一会儿,凭什么叫黎睿哥哥。 可现在,她却喊黎睿哥哥? 瑛亲王听到黎婉的称呼,心里却是高兴地,顾不得旁边一脸古怪的看着黎婉的黎睿,对床边的一个翠衣丫鬟吩咐道:“快去请王妃过来,就说郡主醒了。” 翠衣丫鬟也是眼圈红红的,听见瑛亲王的话,忙应了声是,匆匆下去了。 “你母妃呀,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昨日听到张太医说你今日会醒,一大早就兴匆匆的去给你熬粥了,想必现在也好了。” 瑛亲王话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道亮丽清脆的女声。 “我就一会儿不在,谁又背着我说我坏话了?” 话落,门外进来一个英气貌美的妇人,妇人身姿窈窕,一身大红色衣袍,张扬亮丽。其面目白皙,眉毛弯弯,眼睛好似一汪清泉,那妇人手端着一个托盘,一进门,妇人先是心疼的看黎婉一眼,后颠怪的瞪了瑛亲王一眼,把托盘交给先前的翠衣丫鬟,走到黎婉床前,瑛亲王赶紧起身,瑛亲王妃坐在了床边。 “感觉怎么样了?伤口可还疼?”瑛亲王妃上下打量了一眼黎婉,扶着黎婉坐起来。见黎婉眼圈红红,以为是伤口疼了,又转头对瑛亲王和黎睿凶道:“就知道你们靠不住,丫头都疼哭了,你们也没想着请张太医再来看看。幸好我来时已经让青萍去请张太医了。” 床边的父子俩听到瑛亲王的训斥声,皆摸摸鼻子,不敢再说话。 看着三人齐齐围在自己身边,黎婉眼圈更红了,紧紧抱住瑛亲王妃,脸埋在瑛亲王妃怀里,声音哽咽道:“母妃,阿婉没事儿了,阿婉只是想你们了。” 是啊,怎能不想? 她想念当初神采张扬的母妃,威风凛凛的父王,意气风发的兄长。 可就是因为她,他们最终都不得善终,母妃郁郁寡欢,父王兄长万箭穿心而死,那该有多疼啊! “好了好了,我们在呢,一直都在。”瑛亲王妃揽着黎婉,伸手轻轻摸了摸黎婉柔软的头发,心疼的厉害。 床边的瑛亲王父子,亦是心疼至极,恨不得现在就冲去礼部尚书府上将穆晟那小子拉出来暴揍一顿。他们的阿婉长这么大,从未吃过苦,受过伤,从来也舍不得戳一指头,可他们捧在手上的宝贝却因为那个臭男人伤痕累累,昏迷了整整七日! 可是…… 第三章 丫鬟冬琪 父子两人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奈,阿婉这丫头,心悦那个臭男人,他们若真是揍了穆晟,这丫头只怕又好几日不理他们了…… 父子两人齐齐叹了口气,第一次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黎婉吃过瑛亲王妃亲手煮的粥,张太医就来了,替黎婉诊过脉,说黎婉身子虚弱还需再将养几天,又开了方子派人去抓药。瑛亲王妃这边几人也只能先出去了,留给黎婉休息的时间。 夜里,黎婉睁着眼看着虚空,手指紧紧握着,直到手心传来的阵阵刺痛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她真的活过来了! 既然老天重新给了她这次机会,那么,是不是说明老天爷也不忍看她如上一世那般惨的结局,重新给了她一次报仇的机会? 既如此,那便不该辜负不是吗?只是不知道穆晟,黎鸢,那些害过父王母妃兄长的人,准备好了吗? 黎婉对着虚空冷冷一笑,这一世,穆晟黎鸢那对狗男女的命运,就由她来主宰吧! 丑时,黎婉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这一晚,黎婉做噩梦了。 梦里是母妃离世时的场景。 昏暗幽闭的屋子,一个丫鬟也没有,母妃躺在床榻上,她急急冲进屋子,哭着摇晃着母妃道:“母妃!岽阳关传来消息说父王哥哥兵败,尸首被大临国将士挂在城墙上,怎么办?怎么办呀!” “你说什么?!” 床榻上,母妃猛地坐起来,骨瘦如柴的手死死握住她的,抓的她生疼,一张娇俏的脸也已经成了青灰色,可她那时竟没看出丝毫不对,依旧哭着道:“母妃,父王哥哥兵败了,他们,没了啊!” “噗!”听着她的话,母妃吐出一大口血,目光看着城门的方向喃喃道:“兵败了吗?” “不可能,怎么会兵败呢?” “母妃,父王是带病上的战场,刀剑无眼,听说大临国这次派重兵压境,所以……”她声音哽咽,亲眼看着母妃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原来是这样啊……”母妃忽然低下头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城门方向,血红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 “你曾说,一生一世一人,可你,终是……负了我呀!” “你……负了……我!” 话落,母妃又呕出一大口血,沉沉闭上了双眼。梦里,她吓坏了,哭着叫着母妃,可她却再没睁开眼…… 而她,也在这时,肚子传来钻心的疼痛,温热的鲜血顺着大腿直直留下…… “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呀?” 画面一转,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娘亲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才不要我?” “既然这样,那娘亲也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在下面害怕……” 她愣愣的看着,还没弄懂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为何叫她娘亲。小姑娘却忽然面目狰狞,伸出手朝她扑过来,长长的指甲泛着青灰色的光…… “不要!” 黎婉大喊一声,喘着粗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角上全是冷汗。 听见黎婉的叫喊声,白天的翠衣丫鬟端着烛台打开帘子,担忧的看着黎婉道:“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嗯。”黎婉哑着声音应了一声,直直的坐在床上,半晌才白着脸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了,小姐您再睡会儿吧。”翠衣丫鬟拿出帕子替黎婉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扶着黎婉重新躺下,替她掩了掩被角。 黎婉一直呆呆的,任由丫鬟扶她躺下,才声音沙哑道:“你也去再睡会。”说罢,身子转向墙的那面。 翠衣丫鬟看着黎婉轻轻叹口气,道:“那奴婢就靠在床边,小姐要是害怕就喊奴婢。”说完见黎婉半晌也没说话,只能端着烛台,替黎婉打上帘子,退出去。 床上,黎婉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翠衣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黎婉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一抬头,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吓了她一大跳。不由得喊着另一个丫鬟道:“冬华,快,去拿两个鸡蛋给小姐滚滚,这若是让王爷王妃他们见了,可就心疼坏了。” 冬华应了声,匆忙下去了。翠衣丫鬟这才将洗脸水放下,忧心道:“小姐怎么起了?昨儿个张太医不是说小姐还需好好将养几日吗?” “无碍。”黎婉听着翠衣丫鬟的话,心里酸涩的厉害。 几步走到洗脸架旁,黎婉用清水净了面。翠衣丫鬟将面巾递给黎婉,黎婉擦干净脸,冬华也匆匆拿着鸡蛋来了。 躺在软塌上,黎婉任由翠衣丫鬟替她滚着眼圈,忽然道:“冬琪和冬彦呢?” 冬华,冬琪,冬彦和面前的翠衣丫鬟冬至是她的四个大丫头,她记得冬华当年因偷了黎鸢的一只金钗,她觉得愧对黎鸢,就将冬华交给黎鸢了处置,后来听说冬华不堪受辱投井自尽了。 如今想来,一切不过是黎鸢的计谋而已,她想让她无人可用! 而冬彦,在她婚前一个月,陪她去上香的途中,她们不知中了谁的迷香,整个人软倒在马车上,车夫不知去向。那时,她们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是冬彦软着身子坐在马车前,用簪子在大腿上刺了几下,方才保持清醒驾着马车进了城。 可路途遥远,回了城,冬彦来不及再跟她说一句话,就一头自马车上栽了下去再没醒过来。那时她才发现冬彦已经成了血人,为了保持清醒,她浑身上下的血窟窿大大小小数十个。 冬至则是在她成亲后,随她进了穆晟的府邸,被穆晟赏给了他的手下,她虽不肯,但穆晟开口,她便不愿驳了他的话。可谁想,穆晟的手下那个畜生,竟在新婚夜生生将冬至折磨致死! 至于冬琪…… 黎婉闭着眼忽然笑了笑,就听冬至道:“一大早,冬彦就去了西街巷替小姐买您最爱吃的梅花酥了。” “冬琪……”说到冬琪,冬至微微皱了皱眉,手上的动作顿住了。黎婉睁眼看向冬至,就见她皱着眉头道:“小姐昏迷这几日,冬琪说是为了不辜负小姐的心血,拿了小姐猎来的黑狐皮去找锦绣坊的人赶制大氅了,每天天刚亮,就早早拿了小姐的牌子出门了。” 话落,冬至看向黎婉,犹豫了半晌还是道:“奴婢觉得,冬琪这样……派人将黑狐皮交给锦娘子就可以了,何必她每日都亲自前去……她这样,是不是对穆公子太上心了些?” 听完冬至的话,黎婉闭了闭眼。 自己的丫鬟都能看清的事情,她却…… 她本以为冬琪亲力亲为是为她好,如今想来,是她瞎的厉害,蠢得厉害。上一世冬至并非未曾提过冬琪的异常,可她却觉得冬至那是嫉妒,故意说冬琪的坏话,只因当时冬琪讨巧,事事顺着她心意来,她便更喜欢冬琪些。 “小姐,可是奴婢说错了话?” 冬至说完话,一直在观察黎婉的神情,此时见她神情不虞,顿时有些忐忑。 “此事我知道了,以后不必再说。”睁开眼,黎婉对冬至笑笑以示安抚。冬至这才放下心来。 冬彦买完梅花酥早早就回来了,而冬琪,却是在黎婉用早膳时才回来的。她一回来就兴冲冲道:“小姐,锦娘子说那大氅明日就可做好了,您可要亲自去取?” 听到冬琪的话,黎婉眉头微挑盯着她没说话。 眼前的冬琪,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唇,小小年纪已别有一番味道,她身着一身桃粉色襦裙,外罩一件同色褂子,衬的那眉目更添几分娇美。 再看看冬彦三人,暗暗摇摇头,她当年是有多瞎?冬琪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她竟没看出来。这丫头穿成这样,已经能将一些低品级官员家的嫡女给比下去了。 冬至一听冬琪的话就皱了眉,不悦道:“你说胡话呢?小姐如今身体还虚着,如何亲自去取那大氅?” 听见冬至的话,冬琪上颇不在意,她上前几步挤开冬至,替黎婉盛了碗粥才道:“我自知小姐身体还有些许虚弱,只是,这大氅可是小姐要送给穆公子的。若是小姐明日拖着病体亲自将大氅送给穆公子,那岂不是说明小姐是真的将穆公子放在心上?如此一来,穆公子自会感动万分,小姐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会上升一大截。再者说,小姐出行都有马车,又吹不着晒不着,怕什么?小姐,您说是吗?” 听着冬琪的话,黎婉在心底冷冷一笑,面上却很是附和的点点头,“冬琪说得对,明日我亲自去锦绣坊取那大氅。” “小姐,您身子还……”冬至想再劝,冬彦和冬华却对视一眼,拽了拽冬至的衣袖,无奈的摇摇头。 用完膳,黎婉又赏了冬琪一只碧玉镯子,冬琪得了镯子,心里高兴,破天荒的主动将桌上的膳食撤下去。等冬琪出了门,黎婉这才看着门外缓缓笑了。 有人替她将戏台子都搭好了,她若是不去,那人的戏还怎么唱? 冬至在一旁看着黎婉的笑,莫名的打了个哆嗦,她怎么觉得小姐这次醒了之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第四章 重生遇故人 第二日一早,黎婉就悄悄从侧门出了门,只带了冬至和冬琪两人。 昨日,冬琪刚离开,瑛亲王夫妇就来了,临走时再三叮嘱黎婉这几日莫要出门,好好将养身子,黎婉也应了。 只是,事急从权,今日她不得不出门一趟! 马车从王府侧门悄悄的驶了出去。一路往南,穿过昌隆街,大概半个时辰左右,车夫在外恭敬道:“小姐,锦绣坊到了。” “嗯。” 黎婉淡淡应了声,不等冬至有所动作,她一把掀开帘子跳下了马车。 锦绣坊是胜京城最有名的制衣坊,不出成衣锦缎,只量身裁衣,一件普通外衫就要百两银子,也因此,这里迎来送往的人也主要是一些王孙贵族,平常百姓平日根本不会踏足这里。 可锦绣坊衣服价格虽高,但王孙贵女们却依旧趋之若鹜,不少大家闺秀甚至会以拥有锦绣坊出产的衣物而自豪。只因锦绣坊制衣,针脚细密,绣工精湛,且上面的绣花皆是双面绣,最绝的是其做出的衣服样式独特,且每种样式的成衣只做一件。 此时,黎婉站在锦绣坊门口,闭上眼,轻轻吐了口浊气。 因她是偷跑出来的,今日专程戴了斗笠,且坐的马车也是府上及其不起眼的一辆马车,所以并未有人认出她来。 再睁眼,黎婉透过斗笠看着眼前锦绣坊门上的牌匾,黑底金字,龙飞凤舞的写着锦绣坊三个大字,笔迹金钩铁划,刚劲有力,与记忆中那人写的字迹渐渐重合起来。 她最不喜读书写字,因此写出来的字一塌糊涂,可穆晟喜欢,一手笔墨更是笔走龙蛇,笔力十足。且后来,她无意中得知穆晟竟能写两种字体,而眼前这字,就是他从未在人面前展示过的字体。 她当初为了能够配上她,硬是将字帖练了一遍又一遍,后来甚至偷偷照着穆晟的两种字体临摹了一遍又一遍…… 也许是她真的有天赋,竟真的将穆晟的字迹学了个十成十,就连穆晟本人也会弄混。可笑,当她拿着一副写好的字给穆晟看时,一向待她温和宠溺的穆晟竟然大怒,并斥责她以后不许再用他的笔迹写字,且不许向任何人透露他会两种字体的事情。 彼时,她爱他入骨,他说什么她便做什么。甚至因为这事儿还专程托人从海上买来贵重的墨宝赠予穆晟,算是赔礼道歉。却也只换来他一句歉疚的话,他说:“婉儿,那日的事儿,我也有不对,不该对你发脾气。可你也知道,不日我便会参加科举,若是让人知道我会两种字迹……你也想我考取功名,早日迎你回府吧?” 穆晟说的情真意切,她傻傻的信了他,甚至还在心里偷偷自责,担心自己误了他的科举之路。 更可笑的事情是,她是锦绣坊的常客,竟也未曾留意到锦绣坊牌匾上的字和穆晟的字如出一辙,更未曾想过这间锦绣坊背后东家竟是穆晟! 而当时穆晟和黎鸢的身份之所以隐藏的那么深却没人发现,锦绣坊可出了不少力! 思绪翻涌不过一瞬,黎婉冷冷的再看了眼锦绣坊门上的三个打字,正想抬脚往锦绣坊门里走去。 “马受惊了!让开!快让开!”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惊慌的声音忽然从黎婉身后传来,伴随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朝黎婉站着的方向冲过来…… 第五章 少年邵纶 “郡主!” 刚下马车的冬至看着这惊险的画面,眸子猛地张大,下意识就朝黎婉冲过去。可冬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冬至冲出去的瞬间,身子一侧,正好拦在了冬至面前。 也就是这一下,冬至错失了推开黎婉的最好时机,眼睁睁看着那匹疯马扬起前蹄朝着黎婉的方向踩下去…… 而听到马蹄声的黎婉却是一动未动,仿佛即将被踩在马蹄下的人不是她一般。 手指轻轻放在腰间的软鞭上,黎婉红唇轻扬。 看来,好戏要开场了。 而站在不远处的冬至看见这一幕,眸子通红,一把掀开拦在她面前的冬琪,就要往黎婉身边冲过去。 千钧一发间,冬至却看见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迅速朝着那抹红色身影冲过去。 但就在鹅黄色身影碰上红色身影的前一瞬,红色蓦地动了! 只见红色身影脚尖轻点,身子轻盈跃起,不但不退,反而利落转身,手起鞭落,一道鞭子抽在马儿的前蹄上,但同时,也因为那抹鹅黄色身影此时就挡在惊马前,鞭子扫过,也在那抹鹅黄色身影的胳膊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血痕。 红色身影动作迅速,干净洒脱,软鞭抽出,随即原地跃起,朝着马背上的少年飞身过去,在少年跌落地面的一瞬,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稳稳的放在地上。 两人刚站稳,就听见“扑通”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见一道尖利刺耳的女声响起,“啊!我的胳膊!” 此时的黎鸢简直要疯了,直到刚刚她还是懵的,若不是出于本能身子往出侧了侧,刚好躲开那惊马,只怕她现在就是马蹄下一缕幽魂了吧? 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和计划的不一样,难道不是她在马蹄下救了黎婉,然后成为她的救命恩人,随她回王府吗? 怎么黎婉似乎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在她碰触到她的前一瞬,她忽然原地跃起,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且一鞭子抽在她胳膊上?不是说黎婉前些日子受了重伤,身体根本没恢复,今日是带伤出府,根本躲不开这匹惊马?可现在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多谢姑娘相救之恩,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在下……” 另一边,邵纶站稳身子,就朝眼前的女子温声问道。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可黎婉却深知眼前这男子的本性,也因此,不待他说完话,她就打断他的话,道:“怎么?是不是还想问我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可有定亲?” “姑娘乃女子,此等话……”邵纶低着头,话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他眼睛猛地一亮,激动的扯住黎婉衣袖,“阿婉!” 虽然没有看到斗笠下黎婉的真容,但邵纶却很肯定眼前的红衣女子就是黎婉! 黎婉拿下斗笠,眼神温和的朝眼前的少年看去,戏谑道:“不是自称武艺高强,打遍天下无敌手?怎么小小一个惊马就吓成这样了?” 虽然表面云淡风轻,可黎婉心里却一片翻江倒海。 眼前这个翩翩少年…… 记忆中,这个少年眉眼弯弯,有着两颗小虎牙,笑起来总能让她忘掉一切烦恼,明明比她还大一岁,却总跟小孩子似的跟在他身后,他总说,“阿婉,穆晟不是好人,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可是,她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嫁给穆晟后,穆晟更是以她已为人妇,不要轻易抛头露面为由,将喜好舞刀弄剑的她囚禁在府里,自此就鲜少再见到邵纶。 等再见时,是在府里的暗道里,那个少年脸上没了平常的温暖和煦,绷着脸带着一身伤痕闯入暗道,急急忙忙对她道:“阿婉,快走,胜京城已经乱了!皇上驾崩,六皇子篡位,太子殿下身负重伤下落不明,皇宫已经被六皇子把控了!” 听着少年的话,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嫁给穆晟不过一个月,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皇伯伯没了,太子哥哥重伤失踪,一向温和的六哥竟然趁乱篡位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阿婉!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少年催促着她,她却问他,“阿纶,听说我父王和兄长的尸骨在穆晟手里,他要将他们的尸骨丢去喂狼。是真的吗?他们是骗我的对不对?”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少年,却没看见少年的脸色已经成了灰白色。 “阿婉……快走,走了就再也别回来,再也……别想着报仇的事情,也千万别去找穆晟,他并非好人!”少年强忍着,才没倒在地上,可她却丝毫也没看出少年的异常。 “在那里!快!六皇子交代了,长平侯谋逆,抓到长平侯世子,格杀勿论!” “阿婉,快!快走,我……我已经安排好接应的人了,你出去后去胜淮河,再也别回来!”少年一把推开她,迎上追上来的人。 她当时脑海一片混乱,浑浑噩噩被推出去,临出去前一秒,她终于清醒,回头就看见那些侍卫手中的剑齐齐朝少年刺去…… 而此时的邵纶,听到黎婉这么说,邵纶脸色爆红,却还是上下将黎婉打量了一番,“听说你前些日子孤身闯入万兽山深处,身受重伤,昏迷了好几日。怎么伤还没好就跑出来了?” 第六章 长得丑就别出来吓人 黎婉刚想回答,就听到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两位可有大碍?” 邵纶两人听到这道声音,皆转身朝来人看去。 就见黎鸢柔柔弱弱的抱着胳膊站在两人几步之外泫然欲泣,却还是咬着唇不让眼眶里的泪落下来。见两人看过来,她又关切道:“方才却是惊险,也幸而公子马术精湛,这才未伤到一人。还有这位姑娘也是身手矫捷,不像我……” 说着,她往胳膊上的伤痕看了一眼,继而道:“不像我只会添乱,方才本想推开姑娘的,谁知不但没救到姑娘,反而帮了倒忙。若不是姑娘鞭法了得,只怕我也成了马下亡魂了。不过,我卑贱一人,如今与母亲也无处可去,就这么死在马下倒也了却这悲惨一声了。” 黎鸢说完,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叹口气朝着黎婉两人盈盈一拜,露出胳膊上触目惊心的血痕,柔声道:“鸢儿不该和您二位说这些的,不过鸢儿还是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眼见黎鸢越说越没谱,邵纶在黎鸢刚直起身子就不耐烦道:“倒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过这也不能否认你方才添乱的事实,刚刚要不是你,本世子能差点从马下跌下来吗?” “方才本世子已经快控制住惊马了,谁知道你半途突然冲出来又给马儿惊着了!知道自己没用,冲出来做什么?长得丑在家好好呆着又没人说你什么,你这溜达出来祸害人就不太地道了吧? 黎婉是见识过邵纶的毒舌的,当年他们初识,邵纶就是因为嘴欠,被她压着狠狠揍了一顿躺在床上半个月才下得了床。也许这少年是受虐体质,被她揍了一顿后,反而对她亲近起来。但也仅限于对她,对其他人包括他的家人都是一副欠欠的样子。 更何况,黎婉还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插话,也算是触了邵纶的眉头。 “你!”沈鸢气得小脸通红,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当众说丑!她自小引以为荣的便是自己这幅容貌,多少人被她容色所迷?都说她小小年纪就姿容过人,长大后定然艳绝京城,无人能比,可眼前这人是不是瞎了? 他竟然说她丑! 见邵纶占据上风,黎婉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黎鸢没说话。 只是,谁也未曾发现藏在黎婉眼底的冷冽。 真是好久不见啊! 前世就是这样,她在冬琪的劝说下,来锦绣坊亲自取做给穆晟的大氅,然后再锦绣坊门口正巧碰上惊马,碰巧被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黎鸢所救。 再然后,黎鸢“重伤昏迷”,她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将她带回了王府救治。万幸的是,黎鸢昏迷三日就醒了,五日就可下地随意走动。也就是这个时候,黎鸢的“母亲”上门接女儿回家。 可那时,黎鸢刚刚醒来,身体“尚未痊愈”,母妃当然不能让身为她的救命恩人的黎鸢带伤离开王府。就这样,这对母女在府里留了下来。 之后,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妇人“不小心”透露出她来自遥远的漠北,此次进京是替孩子寻找生父。再一次“不小心”,将贴身玉佩落在王府的花园里被母妃亲手捡到…… 而就在母妃捡到玉佩的那瞬间,黎鸢那日恰巧心情不好,硬要带着她去逛王府的花园,就这么碰上了刚捡到玉佩的母亲,当着母妃的面脱口而出道:“这枚玉佩我认得,跟我爹爹临走前留给我娘的玉佩一模一样,没想到王妃娘娘也有一块儿呢。” 她清楚的记得母妃在听见黎鸢的话后,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枚玉佩,又紧紧盯着黎鸢,一向红润的脸上,血色尽褪,白的吓人,整个身子也急速的颤抖起来,玉佩落在地上,她看了一眼,那枚上好的羊脂玉上写着一个“南”字。 而她父王,全名黎正南。 第七章 将计就计 她记得当晚,母妃与父王的房间里,烛火亮了一夜。第二日,父王请来张太医滴血认亲,结果自然是血滴相融,证实了黎鸢确实是父王的女儿! 父王百般解释,母妃没有再听进去一句。 也就是那一天,母妃小产,太医说是个小小姐,没保住。从此之后,母妃就缠绵病榻,郁郁寡欢,直到后来听到父王兄长的噩耗,撒手人寰……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表面纯良的女人一手造成的! 想到此,黎婉盯着黎鸢的眼神更加冷冽。 哦,错了,应该是沈鸢,这辈子,她是不会再让她有任何机会冠上黎这个姓氏! 沈鸢被邵纶的话怼的半晌没说出话,眼里的泪终是忍不住落下来。这次却不是装的,而是被邵纶给气着了。 泪眼朦胧的看了邵纶一眼,却见邵纶颇为嫌弃的看着她,愣是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沈鸢不由转头朝黎婉看去,这一眼,正好对上黎婉冰冷的眸子。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下一瞬,却见黎婉目光温和,再没了方才的冷冽。沈鸢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正想向黎婉求救,就听黎婉略显责备的对邵纶道:“你嘴巴怎么还这么毒,鸢姑娘毕竟是姑娘家,你怎能这么说人家?再者,人家本意也是好的,她只是想救我,这才不管不顾冲上去。还不赶紧给人家姑娘道歉?” 听到黎婉的话,邵纶尽管心里不是很乐意,却还是朝沈鸢道了歉,只是那表情却难看的很。 见此,黎婉暗暗再心里道:“今日,就暂且委屈你一下,日后,我会连本带利将这笔债讨回来!” 而沈鸢听到邵纶的道歉,自然是善解人意的原谅邵纶了。 这件事告一段落,黎婉按了按额角,对早就来到自己身边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的冬至道:“先扶鸢姑娘上咱们的马车吧,毕竟鸢姑娘身上的伤,也是因我而起,且如今又和母亲无家可归,回头差人也将鸢姑娘母亲也接入王府吧。” “是。”冬至应完黎婉的话,就一脸感激且愧疚的扶着沈鸢往她们来时的马车而去。 而沈鸢听到黎婉的话,心里一阵激动,她正愁这次计划失败,不知道再怎么找借口入王府,黎婉这个蠢货竟主动开口了! 倒也省事儿。沈鸢心里暗笑一声,“虚弱的”被冬至扶上了马车。 而这一会儿,锦绣坊的掌柜的终于被惊动出来了,她先是朝着两人行了礼,又亲自拿出黎婉定做的大氅,可黎婉却摇摇头,说让把这件大氅的样式再改改,就改成瑛亲王能穿的样式。 掌柜的诧异了一瞬,却还是在黎婉的吩咐下,跟着被黎婉支开的冬琪进了锦绣坊。而冬琪被支开的理由则是,亲自去看着绣娘子的改尺寸,并告知瑛亲王所喜好的样式。 等惊马旁边只剩下邵纶和黎婉两人时,黎婉才轻声对邵纶道:“你的马此次受惊大有蹊跷。” 邵纶一听,愣了下,顿时没再说什么,两人朝倒在地上的马走去,检查半晌,黎婉眸子却忽地盯着惊马身边的一个物件,眸光一凝。 那是…… 碧春楼的茶杯? 黎婉捡起茶杯放入衣袖,下意识转头往锦绣坊对面的碧春楼看了一眼,只见碧春楼二层靠窗的地方,一抹玄色衣角一闪而过。 第八章 公主轩宁 “怎么了?” 见黎婉目光落在碧春楼的方向,邵纶疑惑的问了一句,“莫非此次和碧春楼有关?” 黎婉收回视线,缓缓摇摇头,“这马之前被人下了毒,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半个时辰之前。而半个时辰之前,你想必还在府里,也就是说,你府上……” 后面的话,黎婉没说,但她知道他听懂了。 果然,邵纶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的对黎婉道:“今早上听说你醒了,所以本来是打算去看看你的,现在……我先回去,改日再找你吧。” 黎婉点点头,邵纶的小厮也终于追了上来,惊马也就交由小厮想办法带回长平侯府。 这边邵纶刚离开,冬琪也从锦绣坊出来,脸色有些怪异的看了眼黎婉。 黎婉没理她,径自朝马车走去。见状,冬琪赶紧跟上,将黎婉扶近进马车。 瑛亲王府位于胜京城昌隆街上,紧邻皇宫,往北走上一刻就可直达皇宫正门。瑛亲王府占地极大,从皇城外的正阳街开始,横贯大半个昌隆街,几乎可抵得上大半个皇城。且从外观看去,瑛亲王府宏伟肃穆、红门绿瓦,颇为阔气,门口上站着的守门人个个精神抖擞,眼神锐利,平日根本无人敢在此逗留。 此时,门口却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可守门人却是好像没看到一般,紧绷着脸看着前方。 “哒哒哒” 这时,忽然从不远处的一条街上传来阵阵马蹄声。 王府门口,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之内,轩宁公主听到马蹄声,一把掀开马车帘子,目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辆马车越来越近,轩宁公主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等到那辆马车将将到王府门口,轩宁公主不顾身边宫女的劝阻,从马车上直接跳下去,几步来到那辆马车前。 “黎婉!你给我滚下来!” 黎婉的马车刚刚停住,车夫还不待朝黎婉禀报,轩宁饱含怒火的声音就传进了马车。 马车内,黎婉扶了扶额,她怎么就忘了还有这一尊大神在这儿候着她呢? 前一世,她瞒着众人偷偷潜入万兽山深处,身受重伤回来。醒来取完大氅回府,就碰上了轩宁公主。 至于她来的目的,她可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无非就是因为她不顾自身危险,孤身入万兽山重伤昏迷,如今醒来伤未好竟还敢出门,这时专程等在这儿来算账的。 想到这儿,黎婉叹口气。 后黎皇室阳盛阴缺,皇子就有八个,可公主却只有轩宁公主一个。好容易瑛亲王府又有了个女娃娃,又因为身子不好,直到八岁那年才回京。因此,大家平时可谓是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将她当宝一样疼。 于是,当轩宁所有宠爱要被分一半给黎婉时,轩宁是不乐意的,平日和黎婉一见面就掐架。前一世,黎婉没少因这事儿跟景文帝告状,轩宁也因此受了不少责罚。 可黎婉如今却知道,其实,轩宁也是将她放在心底疼的, 前世,后黎与大临开战,西陵国坐壁观上,甚至有与大临和亲的迹象。那时,后黎已是千疮百孔,如何还能看着西陵与大临和亲? 于是,后黎主动派使者前往西陵,表达出愿与西陵结秦晋之好的意思。可西陵却点名让她去,西陵皇子更是放出言论“听闻后黎瑛亲王之女安阳郡主姿容绝代,貌比天仙,乃是胜京城第一美人,既是和亲,那自是要选最好的。” 可这言论尚未传入胜京城时,轩宁公主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亲自为她求情,说她与穆晟两情相悦,希望景文帝能赐婚。 想来,当时轩宁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无奈之下出此下策。可她却不知,穆晟也并非良人,只想着她喜欢穆晟,便遂了她的意。 后来,西陵得知此事,西陵皇子大怒,可西陵皇上却不知为何忽然压下了此事。于是,轩宁和亲西陵,可是却死在了半路上。 送亲之人,无一活口…… 第九章 再见杨氏 “黎婉!” 马车外,轩宁盯着面前自停下来后就未再有任何动静的马车,一张俏脸上怒火熊熊,吓得站在马车外的车夫冷汗津津,低着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守在瑛亲王府门口的侍卫们依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似是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若是仔细看,就可以发现那群高壮威武,一脸严肃的侍卫耳朵悄悄竖起,眼底是隐忍的笑意。 自家郡主又和轩宁公主杠上了,只是这次,不知谁更胜一筹呢? 侍卫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懂了隐含的意思。 不过…… 侍卫甲注视着前方又暗暗叹了口气,一个是自家郡主,一个是尊贵的公主,这次该赌谁赢呢? 一直都是自家郡主更胜一筹,但人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要不,这次他就押轩宁公主? 侍卫甲在心底暗暗打定主意,朝着侍卫乙缓缓伸出小拇指。侍卫乙见此,心底不屑的笑笑,自家郡主向来所占披靡,他可是自家郡主的忠实拥护者,当然支持自家郡主了。 这边侍卫心底的想法暂且不提,瑛亲王府外围挨着正门的一棵大树上,黎睿躺在树干上,手臂枕在脑后,一腿微曲,另一只腿搭在这只腿上,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黎婉所在的那辆马车。 啧,还是看着这两个丫头互相掐架才好玩儿。这丫头昏迷的这些日子,真是太冷清了。过日子嘛,热热闹闹才好玩儿。 这不,那丫头前脚刚出门,他后脚就进宫将轩宁喊了过来。那丫头自以为自己偷偷瞒住他们了,可他是谁?瑛亲王飞出去一只蚊子他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又岂能不知她出门了? 真是天真。 黎睿唇角微扬,丝毫没发现他身后的一棵大树上,一抹玄色身影正站在树干上,若有所思的看着黎婉所在的那辆马车。 “黎婉!” 轩宁公主又喊了一句,见马车上的人依旧没有要下来的意思,顿时更怒,她脚尖轻点,正欲飞身上马车将黎婉从马车里拽出来,就见马车帘子被一只素手从里面打开,露出黎婉灿烂的笑脸。 “你……” “刚刚犯困,在马车里睡着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轩宁正欲开口斥责黎婉伤未好就偷偷出府的事儿,却被黎婉一句话打断。 盯着黎婉脸上温和的笑,轩宁脸上的怒火瞬间顿住,面色古怪的上下打量一眼黎婉道:“你不是黎婉!你是谁?” “噗!” 躺在树上看戏的黎睿听到轩宁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树下,瑛亲王府正门口,轩宁两人听到这道声音齐齐往黎睿所在的那棵树看去。 被两人用这么凌厉的眼刀扫着,黎睿摸了摸鼻子从树上跳下来,来到两人面前干咳一声道:“那个……” “闭嘴!” 黎睿话没说完,轩宁两人一起出声,打断了黎睿接下来的话。 这下,两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合着,她俩在这儿掐架,黎睿躺在树上看戏? “额……你们听我解释,我……我只是路过……”黎睿说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若真是路过,他又何必悄悄摸摸的躲在树上不现身? 果然,面前这两个丫头用及其不信任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想看戏?黎婉瞥了黎睿一眼,忽而跳下马车,热切的挽住轩宁公主的胳膊道:“你今天来的正巧,昨儿早上,冬彦刚刚去西街巷苏记铺子买到你最爱吃的梅花酥,我正想派人进宫给你送些,你今天就来了。” 被黎婉这么亲切的挽住,轩宁整个人都僵住了。后黎皇宫,就只有她一个公主,而黎婉自打回京后,每次两人见面都不欢而散。 这是黎婉第一次这么亲近她…… 感觉到轩宁身体的僵硬,黎婉心底叹口气,侧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女子豆蔻年华,柳眉杏目,神采奕奕,此时虽尚未完全长开,但周身气度雍容华贵,为人能及,而眉间那一抹英气,更是让眼前的少女更加耀眼。 黎婉静静打量着轩宁,而轩宁也奇迹般的没有向往常一样炸毛。看着两人,黎睿拄着下巴,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两人难道都变了性子?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一道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着老马喘息的声响从街边传来。几人齐齐朝声源方向看去,就见一辆整体呈暗灰色,破旧不堪的马车行街边缓缓而来。 待离的近了,几人这才看清那辆马车的全貌。拉着马车的是一匹通体枣红的老马,那马毛色暗淡,眼神浑浊,此时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仿若下一瞬就会倒下。 赶车的人也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头发全白,脸上的褶子摞起来能夹死上百只蚊子,此时看见黎婉等人,那老头儿缓缓从马车上下来对着黎婉等人行了个大礼,道:“草民见过各位公子小姐。” 黎婉三人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老头儿,随即黎婉的目光落在老头儿身后的马车上。 这辆马车是真的破旧,木制腐朽,散发着阵阵发霉的味道,原先应是纯白色织锦的帘子,此时已经成了暗黄色,上面也不知染上了什么,黑一块白一块看着很是恶心。且这帘子根本就遮不住马车里的人,因此,黎婉将马车里的妇人样貌看的一清二楚! 马车内,杨氏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衫,头发凌乱,一脸疲惫。此时见黎婉等人看她,赶紧从马车内缓缓扶着车辕下来,对着黎婉等人行了一礼,紧接着看向黎婉道:“听闻郡主于惊马之下救了贱妇的女儿,不知她现在在何处?” 听到杨氏的话,黎婉挑挑眉,这一世和上一世似乎有些不一样,杨氏的出场顺序竟然提前了。她本打算安顿好沈鸢,再私下派人打听杨氏落脚的地方,将计划提前,可如今杨氏这么快就寻上门,她虽有些意外,却也算是意外之喜。 轩宁黎睿二人一头雾水的看着黎婉,黎婉正想开口回答杨氏的话,原先黎婉坐的那辆马车内,沈鸢一把掀开帘子,急忙道:“娘,女儿无碍,您怎么找到这儿了?” 一句话,沈鸢说的异常艰辛。天知道她是怎么忍住没在黎婉面前露馅儿。 这个蠢货!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今日计划有变,却好在没影响整体走向,可这个蠢货这下算是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瑛亲王府外围的一棵大树上,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玄色少年面前,恭声道:”爷,属下已经按您说的全和那老头说了,想必杨氏她们这次计划会落空了。“ “嗯。”少年淡淡应了声,目光落在那一抹红色身影身上,半晌,他脚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树干上再没了少年的踪影。 也就是少年离开的那一瞬,黎婉却忽然有所觉察般,猛地转头看向那棵树,却什么也没发现。 第十章 刻着南字的玉佩 众人进了府,杨氏和沈鸢走在最后面。 见无人注意,沈鸢瞪了杨氏一眼,正欲开口叱问杨氏为何不按原计划来,就见黎婉忽然转身看向沈鸢道:“姑娘既是因我而伤,且你们孤儿寡母无处可去,以后就放心在王府住下吧。方才我已派人去宫里情太医了,姑娘的胳膊必不会留疤,姑娘也大可安心。” 杨氏显然没看见沈鸢的神情,这里黎婉话落,杨氏就赶紧对着黎婉谄笑道:“是是是,郡主人美心善,必回有好福报的。” 听见杨氏的话,黎婉瞥了眼脸上余怒未消的沈鸢,笑了笑就重新转了过去,再未说什么。 人美心善吗? 黎婉讽刺的笑笑,所有的善良在未有足够自保的前提下,那就是愚蠢!前世的她就是例子,引狼入室,家破人亡,这样的教训够深刻了。 “这下好了,郡主都开口了,那想必我们住进王府的事儿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黎婉几人身后,杨氏一脸兴奋,眼睛发亮的盯着瑛亲王府内的布置。 瑛亲王府分为东、中、西三路,她们几人正是从东路往里走的。 从东路往里,入眼曲折游廊、雕栏画栋,恢弘大气的房屋错落有致,屋顶上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再往前走是一片湖泊,湖中心有一处凉亭,凉亭上写着静心亭三个大字。此时正是盛夏,满湖荷花竞相盛开,微风吹过,传来一阵清爽冰凉的水汽,伴随着阵阵荷香。 杨氏狠狠吸了一口荷香,一想到眼前这一切以后都是她的,她此刻激动的简直要发疯了! 黎婉领着几人来到湖中心的静心亭坐下,杨氏这才发现静心亭里竟然有两人坐在里面饮茶。只是凉亭外围有着薄若蝉翼的纱帐,这种纱帐从外往里什么也看不清,可从内往外看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石桌前,瑛亲王夫妇面对面而坐,见着众人进来,等几人一一行过礼,黎婉又介绍过沈鸢和杨氏两人,并说了始末后,瑛亲王妃才有些愠怒的瞪了眼黎婉,可语气却是温和的,她道:“昨天张太医不是说过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跑了出去?若不是你哥哥告诉我们,恐怕我们现在还以为你在房里休息呢。” “我这不是没事儿嘛。”黎婉目光凉凉的看了一眼身边的黎睿,随后在瑛亲王妃身边的石墩子上坐下,她亲昵的拉住瑛亲王妃的衣袖晃了晃,一副小女儿姿态。 黎婉这幅模样,可谓是惊了满凉亭的人,只除了沈鸢跟杨氏。 之前的黎婉是什么样子的?刁蛮、傲娇、性子寡淡、除了她放在心底的穆晟外,与谁也不曾亲近,可是如今,她竟然在撒娇? 瑛亲王夫妇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涩然。他们亏欠这个女儿的太多了…… 黎婉与黎睿一胎双生,刚出生时,黎睿身体健康,哭声嘹亮。可黎婉却瘦弱不堪,哭声孱弱,太医都无可奈何,让他们节哀,他们自然是不愿意的,有人说无名谷无妄子大师艺术高绝,若是请他出山,想必还有一线希望。 说来也巧,从不出现在人前的无妄子竟在那一日出现在瑛亲王府门口,说是若想救黎婉,就必须让她跟着他去无名谷待上八年,八年后方可下山。 瑛亲王夫妇百般考虑下,无奈只能将她送上山,也因此,黎婉从小就在无名谷长大,与他们夫妇也没有寻常父女那般亲近。 如今黎婉肯对着她撒娇,那说明她已经从心底认可他们了。这么想着,瑛亲王妃心底一软,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只是无奈的点点黎婉的额头,道:“你呀你,让母妃可如何是好?” 黎婉就着瑛亲王妃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然后才看向瑛亲王道:“我这次可不是任性,父王你得给我评评理。如今虽是盛夏,可时间转瞬即逝,父王又有寒症旧疾在身,一到秋冬季就浑身冰寒不止,听说这黑狐皮可护心脉,对寒症这种病症最好不过,所以我今天出门让绣娘子照着父王的身量改了改式样和大小。” “当真?不是说你猎这黑狐皮是为了给……”听见黎婉的话,瑛亲王心底高兴,却还是有些疑惑,但却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提出那个臭小子的名字。 “原本是给他的,可如今女儿不愿意给他了。”黎婉自然知道瑛亲王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她坐直身子,目光在沈鸢身上一扫而过,“人们常说强扭的瓜不甜,穆公子虽才华过人,温润如玉,可胜京城大好儿郎数不胜数,我又何必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且不说他平日对我如何,就这次,我昏迷这么久,也不见他上门探望过哪怕一次,既如此,那便早些断了吧,何必勉强自己为难别人呢?” 黎婉说完,长呼一口气,却听见轩宁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其实……其实并非是他没来看你,而是……” 对上黎婉疑惑的目光,轩宁怒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平日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所以带人将他揍了一顿,他现在估计还下不了床。你要是替他觉得冤,那也只能说明你瞎!” 轩宁话落,黎婉扑哧一声笑出声。 不得不说,轩宁还是很彪悍的。前一世她记得再见穆晟的时候,穆晟嘴角还是青的,却也只说是不小心磕着了,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亭子内,黎睿瑛亲王几人听到轩宁的话了乐了。 干得好!真解气! 唯有沈鸢和杨氏以及站在黎婉身边的冬琪脸色发懵的看着轩宁,半晌没缓过神来。 “王爷,张太医来了,说是来给郡主复诊。” 这时,忽然有婢女在凉亭外禀报了一声。 “嗯,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张太医拿着药箱进了凉亭。他先是朝众人行了一礼,而后才目不斜视的走到黎婉身边道:“郡主,老臣为您诊脉。” 黎婉却是摇摇头,“不急,先给那位姑娘看看伤口吧。” 得到瑛亲王夫妇两人的示意,张太医走到沈鸢面前,检查了一番沈鸢的伤口,道:“姑娘这鞭伤并不严重,老夫这里有上好的凝脂膏,涂上三日便会恢复如初。” “此话当真?”听着张太医的话,杨氏哽咽的问了句,继而从怀里拿出帕子,抹着泪,“这孩子自小……” 她话未说完,只听“铛”的一声,一阵清脆的声响在凉亭内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往地上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枚通体纯白的玉佩,玉佩上,一个“南”字清晰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第十一章 滴血认亲 看清楚玉佩的那一瞬间,凉亭里的人都是一愣,但黎婉还是看见瑛亲王妃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瑛亲王更是睁大眼睛,震惊的盯着那枚玉佩,嘴唇翁动,却是没说出话来。 “你……这玉佩是哪里得来的?” 半晌,瑛亲王妃苍白着脸,死死盯着被杨氏捡起握在手里的玉佩,终于哑着嗓子开口了。 “阿影……” 见瑛亲王妃自看见玉佩后,便再未看他一眼,瑛亲王心底有些发慌,小心翼翼喊了一句瑛亲王妃的闺名。 可瑛亲王妃并未理会瑛亲王,这也是两人这么些年,瑛亲王妃第一次对瑛亲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见此,瑛亲王顿时慌了,却也知道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枚玉佩为什么会在杨氏手上? 想到这里,他猛地转头,凌厉的眼神瞬间扫向杨氏,“可否告知本王,这枚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这枚玉佩是他还是皇子时的生辰礼上,父王赐给他的一枚玉佩。后来,他带兵前往漠北,击退敌人后,他重伤回京,却在路上遇到埋伏,那次围攻他们的黑衣人足有数百人。 当时他身受重伤,身边也只带了二十个人。他们一行人被逼入绝境之际,他将贴身玉佩交给身边心腹让他去当地府衙搬救兵。可是,那人一去不回,连带着玉佩也没了踪影,当然府衙并没派人来,若不是机缘巧合下他落入山洞,黑衣人找不到他,只怕他也活不下来。可如今,这玉佩竟然出现在杨氏手里…… 所以,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下,不止是怕不怕瑛亲王妃误会的问题。当初持着玉佩的人他信得过,可后来失踪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想着,瑛亲王看着杨氏的目光越发凌厉。 杨氏被瑛亲王凌厉的眼神下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一想到只要这件事成功了,瑛亲王这样的男人和瑛亲王府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 这么想了想,杨氏低头嘴角轻轻扬起,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再抬头,她一脸凄凉悲苦的盯着瑛亲王道:“王爷,不知你可还记得北境大漠的杨若秋?” 瑛亲王被杨氏的话问的一愣。 北境大漠距漠北大约三十里地,当初倭人频频来犯,搅得漠北百姓苦不堪言。那次,他就守在漠北,于是,当倭人再次来犯时,他带兵骤然出击,将那些攻来的倭人全员剿灭,正打算收兵回城时,却有人诈死,趁他们不注意夺过马逃了。 而且看服饰发饰,那人很可能是这些倭人的首领,他自然不能放虎归山。 这一追就追到了北境大漠。那人是被他斩首了,可他却迷路了。 传言漠北西北方三十里有一地北境大漠,入其境者,或妇孺,或鳏、寡、孤、独不得善终者。凡此外之人,入境者,天神触怒,神罚骤降,轻者迷途不知返。重者天雷降下,神魂俱灭! 他对这些当然是不信的,然而事实上,他确实是在北境大漠迷路了。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忽然从大漠深处传来阵阵铃铛的脆响声,他转头就见一个异族少女牵着骆驼出现在她面前。最终,她带他出了那一片大漠,他感激下将一枚玉佩给了那个少女,说若是以后有困难可以来胜京城瑛亲王府找他,那个少女似乎就叫杨若秋。 可是……他给她的玉佩绝对不是着一枚,因为那枚玉佩是皇兄当做玩意儿送他的,上面根本没刻字!他很确定! “记得,所以你出现在这里是遇到了困难需要本王相助?”虽然玉佩样式有异,可既然杨氏就是当初救过他的少女,瑛亲王虽然对她有些不耐烦,但语气还是稍微缓了下。 冒充那个异族少女的身份果然很有用! 杨氏在心底暗暗得意,但面上的表情依旧凄凉,她泪眼婆娑的盯着瑛亲王道:“王爷,就算你不想认妾身这个无足轻重的人,可鸢儿她,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杨氏眼圈儿通红,配上这一身凌乱破旧的衣服和凄凉的表情,倒真像是被人抛弃的样子。 “放肆!” 瑛亲王还没开口,轩宁这火爆脾气已经忍不住了,她站出来嘲讽的看向杨氏,厉声道:“看来王叔太仁慈,导致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上门攀亲了!你说她是王叔的女儿她就是?证据呢?” 轩宁一脸怒火,一旁的黎睿也是满脸怒火的盯着杨氏和沈鸢。而黎婉从始至终没说话,却在这时忽然对身边的冬彦轻声说了句什么,冬彦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黎婉身边的动静,只瑛亲王妃忽然转头看了黎婉一眼,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脸上的申请却有些凝重。 “公主何必这般折辱贱妾呢,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滴血认亲。”杨氏低着头唯唯诺诺,心里却乐坏了。果然,今天带她前来的马老头说的没错,皇室之人最重面子,她将自己摆在最低的位置上,反而会增加可信度。 瑛亲王不就是吗?她刚刚就问他是否记得杨若秋,他就不加以调查信了她。 而这个公主更是愚蠢,她正愁没人接话,该怎么让瑛亲王同意滴血认亲,她就立马跳出来了。 “好!滴血认亲!”轩宁也是气坏了,根本没多想,可她这话,也就间接证明了瑛亲王背叛了瑛亲王妃的事实。 黎婉下意识看了眼瑛亲王妃,却见她一脸平静,甚至转头对身边的张太医道:“正好,滴血认亲的事儿就交给你来做吧。” “阿影!” 见瑛亲王妃同意了,瑛亲王心里更慌了,难道阿影她已经坚信他背叛了她?要不然她为何会同意这么荒谬的事情,他跟杨氏根本就没什么,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大的女儿? 瑛亲王妃根本就没里瑛亲王,她站起身,独自往白玉阶那边走去,路过杨氏时,她眼神在杨氏手上的玉佩上瞥了一眼。 不一会儿,张太医准备妥当,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对着沈鸢暗暗点点头。 等沈鸢滴了血在水里,张太医转身对瑛亲王道:“请王爷也滴一滴血在水里吧。” 瑛亲王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为了不让瑛亲王妃误会,还是划破指尖滴了滴血在水里…… 第十二章 杨氏计划失败 白玉阶下,瑛亲王妃着一袭大红色拖地流仙裙,裙摆处大朵的荷花盛开,与满湖争相斗艳的荷花交相呼应,微风拂来,大红色衣角被风拂起,猎猎作响。此时,她目光平静的望着满湖荷花,对于凉亭中滴血认亲的结果似乎毫不在意。 “阿影……” 不甘不愿的从指尖挤出来一滴血后,瑛亲王顾不上擦拭手上的血,更不想去看滴血认亲的结果。他三步做两步走到瑛亲王妃身边,在离她一步时站住,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伸出手试探的去拉瑛亲王妃的素手,“阿影,一生一世一人,我从未忘,亦不敢忘!” 没有过多地解释,他相信她会懂他,这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可就在他快要碰上瑛亲王妃的素手时,凉亭里忽然传出杨氏一阵夸张的惊呼声:“王爷!两滴血融在一起了!鸢儿她真的是您的女儿呀!” 凉亭里,只见白瓷碗里的两滴血一遇见先是在水里沉沉浮浮,互不相触,紧接着,却忽然像是被双方吸引,骤然间融在一起! 纯白色的白瓷碗,一抹鲜红的血滴飘在水里,异常刺眼。 白玉阶下,瑛亲王妃听到杨氏的声音,身子颤了一下,却还是平静的望着面前的满湖荷花,只是细看就能看见在瑛亲王看不见的地方,瑛亲王妃手指紧紧攥着,指甲掐入掌心,亦未觉得疼痛。 她喜欢荷花,他种了满园荷花与她,可如今看着这些荷花,忽然就觉得有些讽刺。 而瑛亲王听到杨氏这句话,伸在空中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僵硬的转过头,目光在凉亭里所有人面上扫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黎婉脸上。 看着瑛亲王投过来的目光,黎婉心底骤然有些酸涩。 上一世也是这样,父王期盼的看着她,将最后的一丝希望投在她身上,希望他最疼爱的女儿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可上一世她亲眼看着血滴相融,早就没了所谓的理智,她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她红着眼睛对他吼道:“看我做什么?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现在突然蹦出来这么大一个女儿,你是不是很开心?” “哦,忘了,你当然很开心!你除了多了一个女儿,你还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妾身!真是一举两得啊!可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何必向我母妃许诺一生一世一人?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伪君子!你不配当我爹爹!” 她说完就气冲冲的跑了,完全没看到她最亲爱的父王那一瞬间眼里的死寂。等她第二天静下心来,母妃流产了,府里从此多了一位秋姨娘,多了一位二小姐…… 眼前的目光渐渐和前世重复,黎婉收回思绪,对上瑛亲王一双期盼的目光,坚定道:“父王,我相信你!” 她话音落,黎睿也跟着道:“我也信你!” “我也是!皇叔,我也信你,我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黎睿刚说完,轩宁也跟着开口了。 轩宁这句话说完,又扭头用挑剔的眼神将站在张太医身边的杨氏上上下下打量一眼,“如果皇叔真的想抬侧妃进门,只怕胜京城内那些比你优秀百倍的大家闺秀早就削尖脑袋往进挤了,岂会轮到你?况且,你自己对着你旁边的湖水照照自己看自己如今是何模样?就你现在这样子,只怕连我皇婶儿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上,不知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来乱攀亲的?” “公主殿下,我……” 看着被轩宁一番话说得脸色涨红的杨氏,沈鸢咬了咬唇,柔柔开口想替杨氏辩驳几句。毕竟她如今和杨氏已经绑在一条绳上,杨氏没面子,也意味着她没面子。 却不料轩宁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厉声道:“你什么你?不懂尊卑贵贱么?本宫是公主,你一介平民,如何敢在本宫面前自称我?” 轩宁自来脾气火爆,黎婉向来都是知道轩宁的毒舌功夫有多强劲,可如今看着她骂杨氏呛沈鸢,她在心底暗暗感叹,看来轩宁以往对她算是嘴下留情了。 抬头看了眼轩宁,黎婉叹口气。前一世杨氏入府时,兄长恰好外出,轩宁也未在场,当时也就只有她一人在场。如果她当时也像轩宁这样,那前一世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沈鸢被轩宁一番话说的眼圈儿通红,泪水在眼圈儿不住打转。她本就生的较小,此时泫然欲泣,再加上胳膊之前被黎婉抽的那道鞭痕,如今这样,可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而此时,杨氏也终于反应过来,她看了眼轩宁,小心翼翼道:“公主如何说贱妾也无所谓,可这滴血认亲已经证实了鸢儿就是王爷的骨血,公主又何必作践鸢儿呢?” “作践?本宫……”轩宁嘲讽的看了眼杨氏,嘴里的话尚未说完,就听见黎婉道:“张太医,劳烦你看看这水里有什么?” 此话一出,凉亭里所有人,包括站在白玉阶下的瑛亲王妃也忽然转过头往凉亭内看来。 “你是说这水……有问题?”站在黎婉身边从始至终一脸怒气的盯着杨氏的黎睿终于转头看了眼黎婉,随后目光又落在面前的白瓷碗上。 “这水是老夫盯着人端过来的,郡主这么说,可是怀疑老夫?” 站在黎婉对面的张太医一听黎婉的话,顿时表情一变,面上表情有些恼怒,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语气道:“承蒙王爷惜才,老夫才有机会进宫,在老夫心里,王爷就是老夫的恩人,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又怎敢在皇室血脉上做手脚?” 说着,他又回头对着瑛亲王的方向跪下,涕泗横流道:“王爷,老夫已是花甲之龄,不想临到头还被人按上忘恩负义之名,请王爷为老夫做主啊!” “哦?若张太医真的问心无愧,那你在心虚什么?”黎婉饶有兴趣的看向匍匐在地上的张太医。 “本郡主不才,前些日子看野史时,上有记载,水中加入明矾,可使非血缘之人血液相融,不知我说的可对?” 不等张太医说什么,黎婉又加了一句,这句话落,黎婉很明显的看见张太医身子一抖,趴在地上的身子有些僵硬。不去管张太医此时心中所想,黎婉又道:“听说前些日子胜京城外来了一批流寇,而张太医的小孙子那日似乎正好随着张夫人去城外灵德寺上香,可回来时,您那小孙子不见了,不知我说的可是事实?” 黎婉每说一句,张太医的脸便白上一分,再听到黎婉的最后一句话时,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跪着爬到瑛亲王身边,鼻涕一把泪一把道:“王爷饶命!您大人大量饶了微臣这次吧?微臣也是被逼得,微臣就那么一个孙儿,求王爷看在微臣这么多年不辞劳苦一心为王府的份儿上,饶微臣一条老命吧!” 话落,他就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而张太医的话,也间接证实那碗里的水确实有问题。 凉亭里,杨氏和沈鸢听见张太医的话,脸色蓦地一白。 第十三章 幕后之人 “放肆!皇室骨血怎容你这老匹夫如此混淆!” 瑛亲王一听张太医的话,脸色气的铁青,胸口起伏,他一脚将张太医踹翻在地,心里却还是一阵阵心有余悸。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再也解释不清楚了。若是今日没有婉儿替他证实这碗水是有问题的,证明那什么劳什子鸢姑娘并非他女儿,若不然阿影她是不是就再也不理他了? 也幸好,这些孩子都是信他的,阿影也还没真正跟他生气,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张太医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胡须也已经全白了,此时被瑛亲王一脚踹的倒翻在地上,顾不得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一把抹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复又跪在瑛亲王面前,恳求道:“求王爷开恩……” 微风徐徐吹来,带来一阵清爽和荷花的清香。 只不过此时杨氏却再没了欣赏的兴致,她胆战心惊的看着跪爬在地上的张太医,后背上慢慢爬上一层冷汗,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被揭穿了,一切不是都在按计划走吗? 杨氏身边,沈鸢低着头依旧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全然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那张玉白的小脸狰狞不甘,一双水眸里也满是怨毒的神色。 都是杨氏这个蠢货! 沈鸢咬牙切齿的飞快的往杨氏的方向扫了一眼,就见杨氏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心里怒气更甚。她想不明白,当初父皇为什么送了这么一个蠢货给她?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事实上,从一开始黎婉忽然躲开惊马,躲开她的手,她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是想到这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不知何时才能再成功混进瑛亲王府而不被怀疑。因此,她打算先入瑛亲王府,后面的计划再重新和杨氏等人商量。 可是她还没进府,杨氏这蠢货就一身褴褛的坐着破破烂烂的马车来了。 路上因黎婉等人在,她也不好和杨氏商量,谁知道这蠢货接下来的举动更是愚蠢。她竟然这么早就将玉佩“不小心”落在地上。在她看来,此时并非良机。可无奈,杨氏动手,她只能配合她,却不料自己竟然会被轩宁这贱人如此羞辱!她是堂堂大临国嫡公主!身份并不比轩宁那个贱人差! “杨氏!”那边,张太医还匍匐在瑛亲王脚前,半晌没有动静,也不知是不是地上太烫晕过去了,还是被瑛亲王那脚踹的没缓过神儿来。 听见瑛亲王的声音,杨氏身子一抖,双腿一软句跪在了地上。 “你虽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也一直铭记在心,可你妄图混淆皇室血脉,该当何罪?!”瑛亲王目光冷着脸死死盯着杨氏,眼底隐隐怒火重重。他竟不知记忆中那个单纯美好的少女竟长成了这样一个内心险恶的蛇蝎毒妇。 瑛亲王质问声落,杨氏脸色白了白,忙拉着还站着的沈鸢一起跪下,这才颤着声音道:“王爷饶命啊!,贱妾……”杨氏支支吾吾,手指紧了紧,猛然想起来她手里还有这枚玉佩! 眼睛一转,杨氏声音柔弱道:“其实,在北境大漠时妾身就对王爷一见倾心,但也深知王爷乃人中龙凤,不是我等粗劣之人可肖想的。可妾身愚笨,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这么些年,妾身一直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再见上王爷一面,就是让妾身去死妾身也愿意。” “可是,人是贪心的,那日在胜京城大街上远远望了王爷一眼,妾身这心里就想着若是能够一辈子陪在王爷身边,那妾身哪怕为奴为婢也甘愿,所以才出此下策,用无辜稚子胁迫张太医帮妾身。” “那这么说,胜京城外那一场流寇作乱也是你指使人所为?”听到杨氏的话,黎婉微微眯了眯眼。她知道杨氏跟沈鸢两人身份不简单,身后也一定会有人帮她们,可是,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前些日子城外流寇作乱影响恶劣,皇上震怒,下旨派人全力清缴,但是朝廷倾尽全力,却一无所获。 那帮人就像是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根本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也因此,京兆尹已经换了一个又一个,弄得朝廷上下人心惶惶。 可黎婉却觉得,这件事情也许并不是京兆尹查不出来,而是…… 或许,早在第一任京兆尹就已经查到结果了,只是,幕后之人位高权重,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根本不敢得罪!所以宁愿丢官罢职,也不愿意全家老小为此丢了性命! 黎婉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呢? 蓦地,黎婉脑海里划过穆晟那张脸。 对了!穆晟他老子穆兰亭!她怎么把这个老狐狸忘了? 前一世,穆兰亭与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的文太傅两人是最有希望竞争内阁首辅的人选。可文太傅许是命不好,就在皇上要定首辅的前一夜,被发现死在自家后花园的枯井里。 听说文太傅死时,身上不着一物,脸被人用刀子划花。可怜一把年纪,又是最有希望能竞争上内阁首辅之位的人,就这么惨死在家中。 当时皇上大怒,下令彻查。也有人怀疑是礼部尚书穆兰亭动的手,毕竟若是文太傅没了,那就只有他最有希望成为内阁首辅的首选之人。可穆兰亭听到这个消息在第二日早朝时,不辩不解,只说若是皇上信他,那他继续为皇上分忧解难,若是不信,请求皇上让他辞官归隐。 皇上向来推崇尚文,穆兰亭也确实是得力之人,若不然也不会成为内阁首辅的人选。他已经失去文太傅这么一个助力了,自然不想再失去穆兰亭这么一个重臣。而文太傅之死,也成了一桩悬案,在她临死之前都未查出来。 不过…… 文太傅死后一年,那些曾为文太傅喊冤,与穆兰亭作对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在家中暴毙。不过,那时,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根本无法在管理朝政,太子更是在平衡皇子之间各大势力,根本就无暇他顾。 所以,沈鸢他们身后的人,有没有可能是穆兰亭?! 思绪不过一瞬,黎婉目光又落在杨氏身上。 杨氏听见黎婉这么说,身子一颤,急忙道:“冤枉呀,贱妾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能安排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流寇?贱妾只是碰巧救下了张太医的孙儿,从而胁迫。贱妾真的和流寇没关系……” “阿影!” 黎婉还想追问,却听见瑛亲王惊恐的声音忽然从白玉阶下传来。 第十四章 王妃有喜了 瑛亲王妃有喜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王府上下,一片欢腾。 瑛亲王更是一脸傻笑地守在瑛亲王妃身边,让厨房炖上鸡汤放着,时不时还要让宫里刚请来的太医替瑛亲王妃诊脉,就连王府里倒夜香的婆子,干着最苦的差事此时也不抱怨了,反而一脸笑嘻嘻的。 为什么? 因为王府已经沉寂十二年了,王妃有喜这等天大的喜事儿,王爷定会嘉赏王府上下,而她的月例银子肯定也能比往月多上那么二两银钱。 消息传进皇宫的时候,景文帝正躺在榻上一脸惬意的看着搜集来的陈渊老先生的真迹。为了挤出这么点悠闲的时间,他可是连着好几夜将桌上那一堆奏折全看了。 陈渊,字浅墨,出身黎国书香世家,擅书法,其风格独特,融汇各大书法之精粹,博采众长,笔力洒脱张扬,豪放不羁。他少时成名,至成年时,更是一字难求。那时,黎国尚未分崩离析,陈渊虽是一介文人,胸中亦是家国天下,豪气万千。 可后来,黎国内乱,分崩离析,陈渊自此封笔,一介文人穿上铠甲,拿起刀剑,戎马后半生。可黎国最后还是分裂了,仅存的皇室血脉就剩下后黎这一支正统。也因此,陈渊老先生的真迹更是少之又少,市场上绝大多少都是拓本。而他身为一国之君,能得到这本真迹也是机缘巧合。 此时,景文帝听见总管大太监王福的话,猛地坐直身子,手上陈渊老先生的真迹滑落在地也未曾发觉,他龙目瞪圆,手指捏成拳头又松开,压抑着声音中的激动,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瑛亲王妃真的有喜了?” “回皇上,千真万确!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老奴怎敢欺瞒皇上?” 王福弓着腰,声音尖细的说完这句话,又上前几步,弯腰将遗落在地上的真迹捡起来,用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的擦了擦上面沾上的灰尘,这才又放到景文帝面前的玉案上。 “哈哈哈,那小子媳妇儿终于有动静了,十二年了,自十二年前老二媳妇儿一胎双生,儿女双全。自此后老二媳妇儿肚子就再也没了动静,朕还以为是老二那小子身体出了问题,正想着要不要派太医去替他诊诊脉,不想这老二媳妇儿有孕的消息就传进宫了。” 听见王福肯定的话,景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震耳欲聋的笑声,就连站在门外的宫女太监都能感受到皇上发自内心的高兴。 能不高兴吗? 自黎国分崩离析,遗留下来的后黎皇室子嗣向来单薄,到景文帝这一任,子嗣更是少的可怕。现如今,宫里所有皇子皇女加起来都不超过十人。后宫嫔妃却是成百上千,可近十年了,后宫嫔妃愣是没一个人能成功诞下龙子。 也因此,坊间传闻,莫非后黎并非黎国正统皇室血脉,受了诅咒,所以才这十年皇室才未能再添新鲜血液? 可如今瑛亲王妃有孕,这个说法自然就站不住脚了。 看着景文帝发自内心的笑,王福叹口气,他自景文帝还是太子时就跟着他了,但自从当了皇帝,他就很少再见过景文帝发自内心的笑。除非是再太后面前,或者瑛亲王府有人入宫时,景文帝才会偶尔露出一丝真切的笑。 自家爷太累了…… 但好在,瑛亲王与自家爷是真心相交的兄弟,两人一人坐江山,一人守江山,后黎江山永固,指日可待。 收起这些想法,王福弓着身子问道:“那皇上可要前往慈宁宫,和太后她老人家坐坐?想必她老人家听到这个消息,定然会很高兴的。” “去!去慈宁宫!”景文帝大手一挥,大步朝着门口走去,王福赶紧弓着腰跟上。 景文帝今日看得出出来心情是真的好,他免了步撵,一路大步朝慈宁宫走去。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微暗,慈宁宫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色,色彩鲜明的屋檐在夕阳下煞是好看。 “那婉丫头呢?你见着她了吗?身上的伤可还疼?张太医有没有说那丫头身上的伤何时能痊愈?” 景文帝与王福两人刚到慈宁宫门口,就听见太后略显担忧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门口宫女太监见着景文帝刚想行礼,景文帝摆摆手,大步朝屋里走去。 “看来有人比朕来的更早啊!” 不等屋内之人回答太后的问题,景文帝就大步进到屋子里。 屋内,轩宁公主坐在软榻一边,而太后,身子躺在软榻上,脑袋枕在轩宁腿上以方便轩宁为她按额角。见着景文帝进来,轩宁并未起身,而是懒懒看景文帝一眼道:“轩宁见过父皇!”说罢,便继续手上的动作为太后按着额角。 太后更是连眼皮也没睁开,压根儿就没有理会景文帝的意思。 见祖孙俩如此态度,景文帝摸摸鼻子,干咳一声后就在太后和轩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景文帝对面,轩宁一边替太后按着额角,一边又接着刚刚太后的话,“那丫头活蹦乱跳好得很!我今日去看她时,她竟然不在府上,我在皇叔府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看见她坐着马车回来,也不知上哪儿野去了。”说到后面一句,轩宁的话里颇有些恼怒的意味。 “哈哈哈,那丫头从小疯到大,自八岁回京后,哪天不是鸡飞狗跳的?朕都习惯了,若是哪天这丫头安安静静,朕才奇怪呢。”轩宁话落,景文帝赶紧接了一句。 可景文帝这句话说完,屋子里一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中,对面祖孙两人很显然没有接话的意思,景文帝就这么尴尬的坐着,而慈宁宫里,更是没一个宫女替景文帝上茶。 王福低着头看看自家爷,又看看对面的太后和轩宁公主,小心翼翼开口,“太后娘娘,公主殿下,皇上他……” “你不必替他解释,他自己的臣子教子无方,让哀家宝贝孙女儿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可他这个当皇帝的不疼惜自己的侄女儿,反而偏袒上自己的臣子,这天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王福还没说完,太后就打断了他的话。 景文帝听见太后的话,苦笑一声,婉丫头和礼部尚书穆兰亭嫡长子穆晟的事儿,他都知道。可是这事儿,是儿女之间的事情,婉丫头那性子他更是知道,决定好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是她自己要深入万兽山深处,如何怨得了穆晟?他又如何能去惩戒穆晟? 这些事情,太后心里肯定懂,只是太后心里那口郁气没处发罢了。这么想着,景文帝又笑笑,看了一眼轩宁道:“这些小儿女之间的事情,儿子没办法管,也确实怨不着穆晟。但轩宁这丫头不是已经出宫替婉丫头出过头了吗?听说礼部尚书那嫡长子本就身体不好,被轩宁这么揍上一顿,府里整日汤药不停,那人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此话当真?” 第十五章 杨氏身份遭怀疑 “母后若是不信朕所说的话,大可问问轩宁这丫头。” 景文帝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的两人,在心中抹了一把辛酸泪,他容易吗他?他作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身心交瘁,常常批奏折批到深夜,如今好不容易抽时间来一趟慈宁宫。得,这两个女人还给他甩上脸子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后,一个是他自己疼宠出来的女儿,如今轩宁这火爆脾气有一半是他宠出来的,那还能怎么办?自己宠出来的女儿,自己受着呗。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既如此,他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在心里自我安慰一番,那边太后也终于问清楚了事情始末,勉强原谅景文帝了,景文帝感激涕零,当然,是在心底,面上还是一副威严的帝王形象。 此次瑛亲王妃时隔十二年再度有孕,太后也是打心底高兴,与景文帝说了此次瑛亲王妃有孕乃大功一件,需大赏,景文帝应了。又与太后说了会儿话,带着王福赶回了御书房。 笑话,再不回去,陈渊老先生的真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完,他可不像老二那样悠闲,媳妇儿孩子热炕头,真是令他羡慕。 呸!他才不羡慕,他是皇上! 且不说这边别扭的景文帝。 是夜,瑛亲王府,影南苑。 “婉儿,你现在可以和母妃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吧?那日为何会说出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你父王的话?”瑛亲王妃躺在床上,背后靠着一只软枕,面容在烛火下显得微微有些苍白。 看着瑛亲王妃苍白的脸色,黎婉在心里叹口气,微微有些自责,看来昨日虽私下里提醒过母妃,可她却依旧因为今天的事儿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 烛火跳动,偶尔发出一声爆破声,黎婉沉默了一瞬,瑛亲王妃也并不催促,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黎婉。 “此事......”黎婉出声打破沉默,刚想往下说,就被外面青萍的声音打断,“王爷?您今晚不是在书房睡吗?趴在门上做什么?” “嘘!” 门外,瑛亲王拼命朝青萍使眼色,可青萍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声音愈发高了起来,“呀!王爷,你眼睛怎么了?是抽筋了吗?这可不得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说罢,就转身打算往院子外走去。一转身,青萍就偷偷笑了,她当然看懂了王爷的意思,不就是让她别出声吗?可她是王妃娘娘的大丫头,怎么能随便背叛自家王妃娘娘?就算是王爷,那也不成! 不过,她刚刚声音那么大,自家娘娘应该听见了吧?青萍有些不确定的想。 “黎正南!” 下一秒,屋子里瑛亲王咬牙切齿的声音验证了青萍的猜想。 门外,瑛亲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踱着步子往院外走的青萍,转身推开门立马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阿影,你叫我啊?” 走到院子门口的青萍听见瑛亲王谄媚的声音,不屑的撇撇嘴,别以为她刚刚没回头,就不知道王爷刚刚瞪她了。哼,还不是被自家王妃娘娘吃的死死的? 这么想着,青萍步子越发轻快,朝厨房的方向走去。她当然不是去替王爷请太医的,这会儿自家娘娘的鸡汤该好了吧? 屋内,瑛亲王妃看着瑛亲王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而后一脸讨好的笑,“婉儿也在呢?” 黎婉看着自家父王,扶了扶额,传说中英明果敢,洒脱不羁的瑛亲王去哪儿了?虽这么想,但黎婉还是配合道:“嗯,父王这是要就寝了吗?那女儿这就走了。”说着,就朝瑛亲王两人行了一礼,打算出门。 瑛亲王正在为自家宝贝女儿的上道而庆幸,却听到瑛亲王妃道:“婉儿,你留下,今晚陪母妃一起睡。” “至于你,接下来一个月,我觉得书房挺好的。” 前一句是对黎婉说的,后一句话是对瑛亲王说的。 听到瑛亲王妃的话,瑛亲王顿时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是说好就三天吗?怎么又成一个月了? 瑛亲王妃并不理会瑛亲王幽怨的目光,只定定的盯着瑛亲王,眼里警示意味儿十足,再不走就两个月。 瑛亲王摸摸鼻子,临走前给了黎婉一个求救的眼神儿,遂安安分分的去了书房,这次是真的不敢在耍什么小心眼儿了。 笑话!自家媳妇儿刚刚那眼神,他要是还敢耍什么幺蛾子,那接下来到孩子出生,他怕是都要睡在书房了。 不得不说,此时的瑛亲王和景文帝真是难兄难弟,两人这下子谁也不用羡慕谁了。 屋内,因着瑛亲王这个小插曲,黎婉也终于想好该怎么跟瑛亲王妃交代今天的事儿了。她觉得此时并不是道出所有真相的时候,且不说她重生这件荒谬的事情,她知道父王他们肯定会信她,但是她自私的不想让他们知道前一世大家凄惨的结局。 她怕,怕即使这一世她会下定决心远离穆晟,下定决心好好保护他们,下决心好好保护后黎江山,但他们却依旧怨她...... 但实际上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只是怀疑穆兰亭,并没有任何证据。如果她出手调查的话,可以从穆晟出手,毕竟,穆晟也是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的。而若是告诉母妃,这么重要的事情,母妃自然会告诉父王,那皇伯伯最后肯定也会知道。 可是,皇伯伯性格仁慈,好诗文,宠文臣,对如今还是礼部尚书的穆兰亭甚是依赖和信任,皇伯伯会相信父王的说辞吗?即使信了,依着皇伯伯绵软的性子,肯定会被穆兰亭那老狐狸发现从而有所准备,所以,她决定还是先不告诉母妃真相。 眼神明灭,黎婉一瞬间便有了计较,抬头见瑛亲王妃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上前坐在床边,撒娇的抱着瑛亲王妃的胳膊道:“哎呀,哪儿有什么原因嘛,只是女儿此次深入万兽山深处,九死一生,也想清楚了,穆晟他既然不喜欢我,那我就再也不喜欢他了。后来又想起来父王母妃感情这么好,女儿甚是羡慕,希望母妃与父王能一辈子这样下去,所以昨日才说了那样的话,母妃你就别多想了。” “当真?” 瑛亲王妃狐疑的看黎婉一眼,只是黎婉毕竟已经经历了一世,掩饰的太好,瑛亲王妃自然看不出来什么。 黎婉肯定的点点头,就见瑛亲王妃收回目光,又奇怪道:“今日我瞧你父王神色不对,本以为那杨氏说的是真的,后来想到你昨日所说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你父王的话,我路过杨氏身边时,仔细看了眼杨氏手中的玉佩,发现那枚玉佩似是有些不太对劲,想必你父王也看出来了。” “玉佩不对劲儿?” ------题外话------ 单机十五章,我就想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看?卑微,弱小,又无助的作者君,第一本书,心好累。有的话,大家冒个泡儿呗?另外,求收藏,求关注......嗯,收藏的,肯定是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儿啦。好吧,即使不收藏的,作者君想你们肯定也是小仙女儿啦,只是我的情节可能没吸引到你们,我会继续努力哒,就酱紫。 第十六章 碧春楼那人到底是谁? “嗯。” 瑛亲王妃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那块玉佩,我之前听你父王提起过,通体纯白,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方刻着你父王的名字,也代表着你父王的身份。寻常人许是看不出那枚玉佩与别的羊脂白玉有什么区别,但你父王曾说过,后黎皇室为了防止有人伪造玉佩冒名顶替,便专程请能人巧匠在玉佩刻着字的地方做了些改动。” 说到这里,瑛亲王妃顿了一下,继续道:“那块玉佩,在阳光下看的话,隐隐能看到那个南字是由两种字体交杂融合在一起而成的,一种是黎国最先使用的字体,一种是现在后黎延续的基础上,改进的字体。” “可是那枚玉佩我看的清楚,和你父王讲述的不一样。而且,你父王我了解,他今日瞧着那枚玉佩的表情也有些不对。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父王这块能代表身份的玉佩早在许多年前就丢了......他又如何将它交给杨氏?但显然,杨氏并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所以......” 听到瑛亲王妃这么说,黎婉愣了下,下意识问道:“所以母妃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们母女以父王救命恩人的缘由留在府上,是因为对她们的身份有所怀疑?准确说是对她们的目的有所怀疑?” 见黎婉这么快想清楚其中关键,瑛亲王妃欣慰的看了眼黎婉,心里感叹,不知不觉,她的婉儿也长大了。 “所以母妃是相信父王的是不是?您让父王去睡书房也是做给杨氏母女看的?” 想起自家父王临走前那求救的一眼,黎婉再问了一句。 “行了,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听到黎婉这么问,瑛亲王妃略带羞恼的瞪了眼黎婉,又伸手拍拍身边,“早些睡吧。” 瑛亲王妃虽然没明确说什么,但也未否认,算是默认了。黎婉顿时安了心,只要母妃未曾真的生父王的气,那一切都好办。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黎婉揽着瑛亲王妃的胳膊,心里悄悄舒了口气。虽然不知今日杨氏为何忽然上门,并没有按照前世的计划来,可这对她来说却是好事一件,毕竟,母妃相信父王,这就够了。 以后的事情,她还有时间......她一定不会让事情按着前世的轨迹发展,至少,她现在有了大体目标——穆兰亭! 这个人一定和大临国有着某种联系!想到自重生后所发生的事情,黎婉嘴角微微翘起,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真好...... 只是...... 黎婉忽然想起还放在她房间那个茶杯,那个茶杯是碧春楼所有,当时她检查惊马发疯的原因,在马脖子处发现了一处致命的伤痕,也是那处伤痕,惊马才会骤然倒下,不然她那一软鞭顶多会改变马踩下的方向,还不足以让惊马倒下...... 那人到底是谁? 当时匆匆一瞥,她只瞧见一抹玄色衣角......这胜京城喜穿玄色这样深沉的颜色的,除了黎睿,她暂时找不出第二人。可听着黎睿今天的表现,似乎并不知她差点被惊马踩伤的事情。那也就是说,出手之人另有其人? 一时间没有任何思绪,黎婉干脆不去想了,那人既然不想露面,那必然有其原因,她何必去深究? 这么想着,黎婉这次是真的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黎婉坐在桌前刚陪着瑛亲王妃用早膳,瑛亲王就大步进了影南苑的院子,走到屋门口,瑛亲王脸上严肃的表情顿时一换,略带讨好的拉了个凳子坐在瑛亲王妃面前道:“你们用膳呢?巧了,本王也未曾用膳。” 说罢又对身后的安翊道:“还愣着做什么?拿双筷子过来呀,真不识眼色。” 安翊:“......” 安翊是瑛亲王身边的小厮,懂诗文,识笔墨。当初父母带着他逃难来京城的路上,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劫匪盯上,父母为了掩护他,生生惨死在那群劫匪的刀下。小小的他被正巧路过的瑛亲王所救,瑛亲王听完他的话,找到那群劫匪,将所有人屠戮殆尽后,留下奄奄一息的劫匪首领,让他亲自报了仇。 自此,他就跟着瑛亲王,这一跟就是十年,如今他也已经十六岁了。 桌旁的黎婉看着脸皮颇厚的自家老爹,暗暗在心里叹口气,她上一世怎么就没发现自家老爹在母妃面前是这样的呢? 这边瑛亲王可不管旁人怎么想的,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了,不是嘛? 用过早膳,黎婉刚回到自己院子里,就见有婆子从清婉院外匆匆进来道:“郡主,纶世子来府上了,说是有事儿要跟郡主说。” 黎婉微微思索后,就带着冬至去了前厅。 前厅里,邵纶吊儿郎当的歪在椅子上,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微微抿了一口,满足的叹一声,“果然还是瑛亲王府的茶好,不像我们府上。” 说到这里,邵纶猛地自椅子上坐起来,身子略往坐在他旁边的黎睿跟前靠靠,道:“我小声告诉你,我爹那人啊,小气的很,你说他好歹是个侯爷吧?可我们府上平日也只有来贵客时才会上这种雨前龙井,平日里我们喝的,那叫茶嘛,那简直是......“ 黎睿听着邵纶不着边际的话,嘴角抽了抽,无奈的盯着眼前还在嘀嘀咕咕的少年,刚想提醒他这么揭自家老爹的老底儿不好,就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进来,“邵纶,你这么揭长平侯的底儿,就不怕我去告诉他?据说长平侯酿的梨花酿快启封了,我可是嘴馋的很。” 虽说邵纶自认为声音压得很低,可黎睿黎婉二人都是练武之人,所以邵纶的话,黎婉即使在门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喂!不带这样的吧?”邵纶一听黎婉的声音,顿时急了,他自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就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少女一身大红色收腰罗裙,浅白色小花缀满双袖,三千发丝被一只白玉簪随意挽起,许是走的有些急,少女脸颊微微有些晕红。 明眸皓齿,玉肌粉面,邵纶一时间竟看些愣着了。 等少女已经在椅子上坐下,邵纶才急忙反应过来,几步到黎婉身边急急道:“梨花酿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你也不用和那吝啬的老头子讨要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让你跟我出去一趟。” 第十七章 带你去个地方 “不去。” 黎婉想都没想就拒绝,她往黎睿身边的椅子上一坐,也学着邵纶的样子歪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丫鬟刚端上来的茶轻抿一口,“我现在可还是伤患呢,陪你出去万一旧伤复发该当如何?再者,我如今旧伤未愈,哥哥又向来对我呵护有加,想必也是不愿意放我出去的,你说是吗?哥哥?” 说到后面一句,黎婉目光看向黎睿,声音娇娇软软,透露着少女独有的软糯,目光中闪过的那抹戏谑黎睿并没有看见。 听到黎婉娇娇软软的声音,黎睿猛地打了个寒战,瞪了黎婉一眼没好气道:“好好说话,做什么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而且你哪里就那么脆弱了,还旧伤复发?昨日张太医明明说你伤已经好了.......” 说到这里,黎睿猛地顿住,昨日张太医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当着父王母妃和他的面说的,他们故意没告诉黎婉,就是怕她那闲不住的性子又跑出去溜达,可现在...... 想到某种可能,黎睿猛地扭头瞪向黎婉。 果然,黎婉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对他娇俏一笑,“原来我伤早就好了呀?谢谢哥哥,回来给你带碧春楼的叫花鸡!” 黎婉站起身,坐在黎睿旁边的邵纶听到黎婉的话,眼睛一亮,也猛地自椅子上弹起来,起身走到黎婉跟前时,又侧头对黎睿道:“给你带两只!” 说罢,拽着黎婉的胳膊就出了门,徒留黎睿一人有些凌乱,昨天黎婉刚醒,他还寻思着自己这个妹妹变了性子,谁成想这才一天,她又恢复成以前那副样子了。唉,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不过,黎婉那句哥哥叫的他真舒坦,且就放她出去玩儿一天吧。 “小姐!等等奴婢!” 这边儿冬至有些傻眼,不是说不去吗?怎么又去了?世子也真是的,做什么要告诉郡主伤势已好的事实呀?这下好了,郡主又跟着纶世子出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不行,她要去阻止! 这么想着,冬至脚下的步子越发快起来,最后甚至小跑起来。 可等她出了王府大门,顿时傻眼了。门口空无一人,早没了自家郡主的影子。 冬至欲哭无泪,转头看向门口侍卫,“郡主呢?” 侍卫甲和侍卫乙还在为昨日做赌之事愤愤不平,昨儿两人都输了,因为轩宁公主和自家郡主竟然头一次心平气和友好相处,竟然没吵起来?这会儿两人正郁闷着呢,因此谁也没理会面前的小丫鬟。 冬至有些气结的看着两人,“喂!问你们话呢,郡主呢?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两人还是如木头桩子一般,连个眼神都没给冬至。冬至气得小脸通红,在原地跺跺脚,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又往门前空无一人的空地儿看了看,最后无奈又转身朝王府内走去。 罢了,既然郡主不想她跟着,那就不跟着吧。 瑛亲王府门口的大树上,黎婉看着邵纶翻个白眼,“行了,如你所愿不带冬至,那你现在该和我说说找我出来什么事儿了吧?” “昨日那马你不是怀疑被人下了东西吗?”邵纶坐在黎婉身边的树枝上,伸手揪了片叶子在手里把玩儿,语气难得的有些凝重,“我回府后就发现看护这匹马的小厮死了,而且也找不到马儿吃剩的干草,什么都查不到。” “死了?”听到邵纶的话,黎婉并不意外,昨日告诉邵纶时,她就已经隐隐猜测邵纶怕是查不出什么。毕竟,前一世,到最后,邵纶都不知道他的马发疯的原因。 “不过,我在那个下人房里找到了这个。” 见黎婉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邵纶又从衣袖里拿出一物放在黎婉眼前。 “什么?”黎婉抬头,就见一个通体莹白的小瓶子安静的躺在邵纶手心,其上并无一丝花纹。 黎婉看着这个小瓶子,眼睛蓦地睁大,这瓶子...... 这个白玉瓶分明是穆晟私下里最喜欢用的一种玉瓶! 他常说美人如玉,玉若美人,纯白无瑕才好,所以他用的任何东西都不喜欢上面有任何花纹。 见黎婉面色不对,邵纶试探的问道:“你之前见过这样的瓶子?” “嗯。”黎婉沉声应了一句。 她知道邵纶虽然看着单纯无害,可毕竟是长平侯府培养的继承人,即使她不说他也猜得出来,既然如此,那何必瞒着他? 确定了这件事儿的确跟穆晟有关,黎婉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原来,前一世从最开始穆晟就和沈鸢有牵扯,最开始穆晟也真的是在骗她,而她,看着陷阱毫不犹豫的就跳了下去...... 收拾好心情,黎婉在邵纶肩上拍了一把,道:“如今时辰尚早,我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行吧,刚刚是谁说不愿意出来?还借此诓了我一瓶梨花酿。” 见黎婉心情似是有些低落,邵纶故意呛声了一句。 “你小子,我昏迷这几日没人揍你,你怕是又皮痒痒了?”黎婉正想离开,蓦地听闻邵纶这句话,转头睨了邵纶一眼,邵纶见此,忙道:“不敢不敢。” 说罢,邵纶率先飞身跃起,却不料黎婉腰间软鞭抽出,忽的卷上邵纶的脚腕,邵纶动作一滞。随即,软鞭松开,黎婉借此身子猛地在半空窜出,大笑声传来,“怎么?就你这轻功还想超我?” “又是这样!”邵纶盯着前面那抹大红色身影,颇有些气结。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往城西方向去了,城西是胜京城最破旧的地方,住的百姓也比较鱼龙混杂,黎婉两人身影未停,几个跳跃,黎婉率先落在一处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黎婉转头对邵纶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而率先往院子里摸去,邵纶亦步亦趋跟在黎婉身后。 就在两人刚刚迈入内院时,忽然从屋内传来一道凌厉的声音,“何人?!” 黎婉听到这声音,急忙拉着邵纶藏身在院子内的一处花藤之后。 第十八章 玄衣少年出现 “怎么了?” 黎婉两人严严实实的藏在花藤之后,这时却有另一个少年温润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随之传来阵阵脚步声,应该是说话的那少年出了屋子。 听见这道熟悉入骨的声音,黎婉身子轻颤,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嘴唇死死抿住,心意一片翻江倒海,满眼的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的主人,哪怕化为灰烬,她亦识得,这人分明是穆晟!可是轩宁不是说穆晟被她揍了一顿还在床上躺着吗?可如今......轩宁那人虽剽悍,却真心疼她,她说替她出气揍了穆晟一场,那便是真的。 但如今听着穆晟平稳的声音,哪里有一丝病态?如今这样子,只能说明他是装的! 也是,这人最擅长伪装,骗过轩宁也不是难事儿。黎婉在心底冷冷一笑,就听见原先那道凌厉的声音对穆晟恭恭敬敬道:“回主子,方才似乎有人闯进来了。” “是吗?” 穆晟声音依旧温润,可站在穆晟身边的朱琦脑袋却垂的更低了。 透过花藤细碎的空隙,黎婉看着站在阶上的穆晟。 此时的穆晟不过也才十四岁,却不得不说穆晟真的长了一副好样貌。 石阶上,少年一袭白衣临风而立,眉若墨画,眼若清泉,薄薄的红唇微微抿着,他就那么静静站着,却似乎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风乍起,白衣翩翩,让人瞬间想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样美好的诗句。 前一世,黎婉也确实是被穆晟这样温润俊朗的佳公子形象所吸引,可是这一世,她清楚的知道在这副芝兰玉树的皮下隐藏着的是一颗黑到极致的心! 黎婉双手越捏越紧,指甲戳进掌心,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死死紧盯着站在阶上的穆晟。站在黎婉身边的邵纶感受到她身上的恨意,也透过花藤的缝隙看了眼穆晟,眼里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而石阶上的穆晟也似有所觉,往花藤方向扫了一眼,随即缓步往这边走来。 而这时,黎婉终于回过神,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在邵纶身边耳语了一句,邵纶不情愿的看了黎婉一眼,却还是在黎婉眼神威胁下,不情不愿的顺着黎婉送出的力道出了院外。 就在邵纶离开的那瞬间,穆晟也走到了花藤边。再往前一步,他就可以看见藏在花藤后的黎婉,可这时,他余光却忽然瞥见一抹玄色身影掠进院子,往书房方向而去。 见此,穆晟大惊,转身便往书房而去。 等穆晟离开,黎婉悄悄松口气,刚想起身,却见邵纶忽然从院墙上露出脑袋幽怨的看着她。见此,黎婉复又往院子里瞧了一眼,随后才往邵纶的方向掠去。 等两人离开了那处府邸,邵纶大呼了一口气,而后才扭头看着黎婉,眉头紧紧皱起,语气颇为认真道:“阿婉,穆晟他不是好人,你别再喜欢他了好不好?” 听到少年这么说,黎婉恍惚了一下,前一世也是这样,少年紧皱着眉头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可那时,她爱穆晟,爱到了骨子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少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一世,少年又说出了同样的话,黎婉心里有些酸涩,她看着眼前的少年,郑重道:“好。” 阳光倾洒,少女唇角含笑,沐浴在阳光下,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芒,邵纶似是没想到黎婉这么轻易就答应他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似想起来了什么,他扭过头,别扭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被穆晟发现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你忘了你以前得罪他的下场了?”黎婉斜睨了邵纶一眼,垂在两侧的手却微微握紧,今日是她大意了。她本以为穆晟真的有伤在身,会在府上呆着,所以她才带着邵纶,打算先来会一会绣娘子。 据她所知,绣娘子开的锦绣坊是穆晟在胜京城最大的据点,若是能将绣娘子引为己用,那是最好不过了。且,她前世无意间得知,绣娘子其实是有一个儿子的,可她的儿子一出生就被穆晟藏了起来,以防绣娘子背叛。可是,她却是知道那个孩子藏在哪里。 她今日前来也是想通过绣娘子的儿子来谈判,可谁曾想穆晟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早就不怕水了,他现在能把我怎么样?又将我丢进水里吗?”邵纶听到黎婉这样的话,撇了撇嘴抬头看向黎婉,似是想证明什么,可在看见黎婉神色时,他眼里快速的闪过一抹什么,又无所谓道:“我倒是没什么,他若发现了我最多跟我打一架,可是阿婉你就不一样,方才你嘴上虽答应了,可谁知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想啊,穆晟一个病弱佳公子忽然出现在城西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而且他方才那般警惕,我倒是觉得他有什么秘密藏在这里。若是被他发现你发现了他这么重要的秘密,会不会因此恼上你?到时候你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说着,还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 见着邵纶这副样子,黎婉心里那股郁气顿时荡然无存,她看了身边眉眼如画的邵纶一眼,眸子微眯,“看来你果真是皮痒了!“ 说罢,伸手就去摸腰间的软鞭,邵纶见着黎婉的动作,顿时身子一闪,离黎婉三尺远。 ...... 等回到瑛亲王府时,天已经微微泛黑,进清婉苑换了身衣服,黎婉悄悄溜出了瑛亲王府往锦绣坊的方向而去。 今日穆晟被她惊动了,想必他在心里已经有所怀疑。穆晟这个人最是多疑,况且绣娘子是他手里最关键的一步棋,他一定会将她好好捏在手里,也因此,绣娘子的儿子他出于怀疑也会转移地方。 所以,她只能赶在穆晟转移绣娘子儿子出手之前说服绣娘子,救回绣娘子的儿子! 夜凉如水,晚间的清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清爽。 昌盛街,胜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即使晚间,依旧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黎婉挨着身子从一排排屋顶上掠过,在到了锦绣坊的屋顶时,她脚步放轻,附身刚想揭开瓦片打探一番,肩膀上却忽然多了一只手。 第十九章 他所做的梦是真的? 感受到左肩上的那只手,黎婉心下一沉,不及多想,她右脚迈出,身子微侧,脚尖在屋顶轻轻一点,身子瞬间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她右手摸上腰间软鞭就朝那只手的主人甩去。 “唰!” 软鞭甩出,黎婉在屋顶站稳身子,不待看清对面那人是何模样,立马往后退一步。 却不料,她甩出的软鞭竟被那人轻易捏在指尖,黎婉这一退,那人纹丝不动,黎婉却被手中软鞭的力度扯得往前扑去。 眼看自己一个趔趄就要扑到对方怀里,黎婉银牙紧咬,手指猛地松开手中软鞭,可刚刚她往后退的太猛,也因此被软鞭扯着往前的力道极大,即使她松开了软鞭,身子却依旧往前扑去。 看着在眼前放大的瓦片,黎婉紧咬下唇,双手快速撑出,以一种及其不雅观的姿势趴在了屋顶上。但好在,她的脸并没有与屋顶来次亲密接触。 感受到那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黎婉暗暗舒了口气,缓缓抬头,入目是一双金线滚边的黑色云靴,在往上,那人一袭玄色锦衣,正低头垂眸看着她。 也是此刻,黎婉才终于看清楚害她趴在屋顶的罪魁祸首。 月华倾洒,碎了少年满身光华。 屋顶下,灯火如织,人声嘈杂。 屋顶上,少年长身玉立,眉目清冷,眼神幽深,薄薄的唇微微抿着,头发用白玉冠高高束起,此刻他正垂眸看着她,那双幽深若古井般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浑身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屋顶下嘈杂的人声似乎渐渐远去,天地间只剩下屋顶上两人,少年长身玉立,少女以一种及其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屋顶上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看着眼前俊美的不像样子的少年,黎婉心里蹦出来这样酸溜溜的一句诗。 忽然,一阵清风拂来,黎婉顿时清醒了不少。 待完全清醒过来,黎婉连忙低头,脸颊瞬间爆红,是被自己气的。 她此时如此狼狈的趴在屋顶上,虽说有自己的原因在里面,可最大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对面着这美少年吗? 可她刚刚竟然被眼前这少年的美色所惑! 呸! 黎婉在心里将自己暗自唾弃一番,随即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见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伸到自己面前。 黎婉抬头,就见少年身子微弯,左手提着她的软鞭,右手伸在她面前。 月光下,少年面若冠玉,红唇微抿,一双幽深的眸子平静的望着她,一直保持着要将她拉起来的姿势。 见此,黎婉不再别扭,手指搭上少年的手站起来,又快速收回去,随即颇为恼怒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道:“你这人莫不是有病?!大晚上做什么忽然出现在别人身后?人吓人吓死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莫非不知?” 黎婉声音压的极低,毕竟她所处的地方是锦绣坊房顶。 手上柔软的触感散去,仲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耳根处微微有些泛红,在听到黎婉的话后,他幽深的眸子盯着黎婉,轻声道:“不知。” 声音轻浅,恰似清泉击石,清扬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黎婉猛地噎住,忽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你!” 长长的深吸一口气,黎婉咬了咬牙,将自己心里的怒火压下去。不欲与眼前这个奇怪的少年过多纠缠,她上前一把从仲凉手里扯过自己的软鞭,却未曾看见仲凉嘴角忽然而逝的笑意。 缓缓俯下身子,黎婉手指摸上瓦片,正打算揭开,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覆上她的手。 黎婉回头,用疑惑却恼怒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玄衣少年,却见这少年在她面上扫了一眼,不待她反应过来,忽然伸手揽着她的腰往外跃去。 等她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身在半空中。 “喂!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放开我!” 感受到自己被紧紧的箍住,黎婉推了半晌,发现推不开少年,不由得恼怒的骂了一句。 听见黎婉骂他的话,仲凉低头看了眼怀里一脸怒火的少女,面色不变,声音清浅道:“此时我们已经在胜京城外,脚下是无道崖,你确定你现在让我放开你?” 听见无道崖三个字,黎婉瞬间噤声。 无道崖是胜京城郊外的一处悬崖,深不见底,没人知道无道崖到底有多深。 即使她自己也懂轻功,可是,谁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万一她被松开来不及施展轻功,就掉下无道崖怎么办?她重生一次可不是为了死在这里,她这条小命她现在相当重视,所以,仲凉话刚说完,她立马就不再挣扎了。 见怀里的少女不再挣扎,仲凉嘴角缓缓勾起,目光看向虚空。 黎婉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道:“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话落,仲凉沉默的看着前方,并没有回答她。 见此,黎婉眉头微微皱起,眼前这人看着不像是坏人,可话说回来,坏人脸上又不会写我是坏人四个字。就比如穆晟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面上不也是一表人才的样子? “到了。” 不过须臾之间,黎婉还在纠结方才的问题,却听见仲凉清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什么到了?” 黎婉懵了一瞬,在看见面前的建筑时,瞬间反应过来。 月华如水,泼洒了一地霜华。 他们此时站在一道断崖上,断崖对面是一座宏伟的高塔,高塔之下,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其中最大的一座殿宇,远远看去似是还能看见小沙弥跪坐在蒲团上打瞌睡,整座大殿是用围墙围起来的,其中一处大门处,一条长长的石阶直达山下,大门之上的匾额上,写着“灵德寺”三个大字。 看见这三个字,黎婉身子一颤,脑海里忽然蹦出当初在灵德寺求的那支签文,“一夕缘起姻缘劫,道尽红尘人成个。一意孤行祸天降,古道雪里埋红颜。” 她前一世果真是应了这支签文啊...... 见黎婉目光里闪过一丝悲痛,仲凉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心口处忽地痛了一下,眸光里划过一道暗光。 莫非,他所做的梦是真的? 可在他的梦里,眼前的少女是那样的绝望,那样的凄惨...... 第二十章 我叫仲凉 他至今还清晰的记着那个关于眼前少女的梦境。 梦里,天地苍茫,大雪纷飞,寒风凌冽,吹得人脸颊生疼。 梦中的他,身后跟着千军万马,他骑在马上一马当先,内心焦急惶恐的厉害,他不知他要去做什么,心中的恐慌感又是从何而来。 直到,他看见倚靠青石而坐,早已没了任何气息的红衣女子。 他清楚的记得,在看见那个浑身浴血,满身死寂的女子时,他内心扑面而来的悔恨、自责、以及绝望...... 梦里,她做妇人装扮,长发梳起,面颊苍白透明,两颊凹陷,一条猩红的疤痕从她的左眉毛蔓延到右嘴角,根本没有一丝那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她,心里疼的厉害。 梦的结尾处,他记得古道上皑皑白雪一片血红,他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对她说:“阿婉,我替你报仇了,等我,等我帮你稳定后黎江山,我就来找你……” 梦醒后,他满身大汗,内心的哀痛几乎化做实质,他不敢想梦里少女为何一身妇人装扮,不敢去想她为何以那副凄惨模样绝望的死在漫天白雪里。 他不是早就在心底决定好要好好护着她,一辈子吗?从她递上那块梅花酥开始,可梦里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梦里的场景让他害怕,恐慌,所以他醒来后就匆忙递了折子给皇上,以父母祭日、爷爷年迈为由回京。 他怕,怕他待在漠北鞭长莫及,怕眼前少女会如梦里一般惨烈死去。他不知梦里少女究竟经历了什么,可是,这辈子,只要有他在,他绝不会让眼前这人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样想着,仲凉看着少女嘴角悄悄翘起。 而这会儿,黎婉情绪也终于恢复了一些,她看了眼灵德寺,又转头警惕的盯着仲凉,问道:“你究竟是谁?带我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黎婉的话,仲凉眉头微挑,一低头,他平静的目光撞进少女充满警惕的眼里,只见她满身戒备,手指再次摸上腰间软鞭,明明知道自己并非他的对手,却还摆出一副随时战斗的模样,像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 见少女如此戒备,仲凉盯着黎婉的目光一瞬间幽深了许多。 他忽然后悔了,后悔一直呆在漠北,不愿回京。 他自小长在漠北,八岁那年,父亲母亲死在漠北战场上之后,他就一直呆在漠北,除却父亲母亲的祭日外,他从不回京都,他怕,怕自己会对后黎皇室有怨恨,连带着也恨上眼前的少女。 可自从做过那个梦之后,他想清楚了,漠北那一战,不怪任何人,父亲母亲向来忠于后黎,因此才给他起名仲凉,通忠良之意。父亲临死前还告诫他要忠于后黎,忠于百姓。那个梦更让他意识到,与眼前这个少女相比,其他所有一切都是虚的。 “是穆晟派你来的?” 见仲凉站在断崖边,目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却是一句话都不说,黎婉试探的再问了一句。可是,这句话问出,她心里又觉得怪怪的,眼前这少年气度非凡,眼神幽深,身手了得,又怎会听命于穆晟那样的奸诈小人? 这么想着,黎婉眉头微微皱起,若不是,那他是谁?他掳她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晚风吹拂,断崖对面的灵德寺被黑暗吞噬,只留其中一间殿宇里,小沙弥跪在大殿的蒲团里打瞌睡。 断崖之上,两人均站在崖边上,一阵风吹来,少年发丝飞起,与旁边少女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只不过两人此时都未注意到这一点。 沉默了许久,仲凉清冷悦耳的声音终于响起,“穆晟?那是什么东西?” 少年声音平静,但黎婉却是在少年声音中听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厌恶。 等等! 厌恶? 莫非这人与穆晟有仇?黎婉在心底暗暗猜测,却还是没弄明白眼前这人将她掳到灵德寺对面的断崖上到底是何目的。 且对面少年说完这句话,就未再有任何动静,黎婉见此,亦安静的站在一旁,没再说话。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忽然传出一阵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听到这声音,她身边的玄衣少年终于动了,他一把揽过她的腰,朝着断崖跳下。 见此,黎婉吓了一大跳,这人不会是疯子吧?! 他自己想跳崖,但又嫌黄泉路太孤单寂寞,所以正巧拉着她这个倒霉鬼一起陪葬? 黎婉心里一阵怒火熊熊,只怪自己武功不如人,她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回到王府,她一定好好练功,将在无妄山落下的那些功课统统补回来! 可是,这处断崖之下就是无道崖,她还能活着回去吗?她重生一世,大仇未报,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疯子? 黎婉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可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少年下降的速度骤然减缓,只见他在崖壁上不知何处按了一下,崖壁处竟然突然开出一道石门。 “喂!你......”黎婉看着眼前的石洞,想问那个少年这是何地,却见那少年忽地转过头来,静静的看着他,声音清朗,温润悦耳,他说,“我叫仲凉。” 石洞中放着大大小小数十颗夜明珠,将山洞照的亮如白昼,黎婉看向少年,撞进一潭平静若清泉的双眸里。 “我叫仲凉,你叫什么名字呢?”小男孩儿浑身狼狈,脸颊脏污,一双眸子却明亮的可怕。 望着眼前眸光平静若清泉的仲凉,蓦地,黎婉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副模糊的画面,她摇了摇头,方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却仿若是她记忆出了偏差,她想再回忆下,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稚嫩的孩童声音忽然似在头顶响起,黎婉浑身紧绷,抬头往洞顶看去。 “闭嘴!再出声老子就杀了你!反正你娘如今也已被少爷掌控在手里了,你就算是死了,你娘她也不知道!“孩童声音刚落,就传来一道粗鲁的男声。 “呜呜......你们......这些大坏蛋!” 孩子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巴,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山洞顶透过石壁传进来。 听见这对话,黎婉眸子瞬间瞪大,上面这小孩,难道是绣娘子的儿子? 可是,据她前世得来的消息,穆晟不是将他藏在城西的一处距离绣娘子不远的宅子里了吗?他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此时,这小孩子的声音,分明就是绣娘子儿子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十一章 你究竟是谁? 黎婉瞪大眼睛望着山洞洞顶,脑海里忽然有一种猜测。莫非,前世她所知道的,只是穆晟想让她知道的? 包括绣娘子儿子藏身之地...... 而穆晟所让她知道的,自然都是假的! 愣愣的站在原地,黎婉垂在两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她原以为,前一世以她郡主之尊,爱他入骨,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他不说全身心的爱她,哪怕一丁点儿的信任也是好的。可,终究,前一世直到她死,他却一直都在防着他。 他从来没信过她! 也是,黎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所谓狡兔三窟,像穆晟那样狡猾奸诈的人,那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让她一个外人知道? 她还记得前世他发现她将他的字体模仿到十成十后,他就再未用过第二种字体,而锦绣坊老字号的牌匾,一夜间换了新匾额。 是啊,像穆晟这样狡猾的人,前一世,后黎都在他们父子的掌控之中,她败给他,似乎也不算太冤。 而这一世,她本还打算利用前世穆晟的一些秘密来击垮他,可如今看来,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等待她的不过又是穆晟亲手为她设下的圈套!这一世,即使她重生,但却依旧没有任何前世优势可以利用! 想清楚这些,黎婉吓出一身冷汗。如果今晚不是这个玄衣少年突然出现,她此时是不是已经跳进穆晟为她挖的坑了? 而这个玄衣少年目前看来,应该跟她一样,是站在穆晟的对立面的。 那,他将她带到这个地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远处,仲凉看着少女嘴角的嘲讽,眼神快速的闪过一抹暗光,他薄唇微抿,垂眸,伸手缓缓覆上墙壁上放置的夜明珠,长长的睫毛微曲,在他脸上投上一层淡淡的阴影。 “真他娘的吵!” 就在这时,头顶又传来那个大汉不耐烦的声音,随即不知他做了什么,那个孩童呜呜两声就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一瞬间,外面一片安静,黎婉下意识身子紧绷,那个孩子,不会出事儿了吧?这么想着,黎婉心中一紧,脚步往前猛地迈出。 就在这时,仲凉清浅的声音在山洞里缓缓响起,“那个孩子只是睡过去了。” 黎婉刚想问他怎么知道,就见仲凉缓步朝她走来,待走到她跟前,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才道:“走吧。” “去哪儿?”黎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满身戒备的看着仲凉,站在原地没动。 仲凉似是没看见黎婉的戒备,他走到洞口,手指在一个夜明珠上轻轻一抚,石门顿时发出一阵阵咔咔的声响,紧接着石门打开。 洞口,清风阵阵,仲凉打开石门后,忽然转头看了眼一脸戒备的盯着他的黎婉,在心底叹口气。 路漫漫其修远兮...... 暗暗摇摇头,仲凉身子一闪就到了黎婉身边,紧接着他长臂伸出,不等黎婉做出反应,就揽着她出了石洞。 待两人离开后,山洞里那颗被仲凉摸挲过的夜明珠忽然化作齑粉消散在空中,石门也缓缓合上。 黎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他们两人已经在半空中。 感受到腰间的大手,黎婉抬头冷冷盯着仲凉,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难道没人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听到黎婉的话,仲凉低头看她一眼,脚尖忽然在石壁上轻轻踩了一下,随后两人稳稳的停在断崖上。 而断崖上,空无一人,仿若他们刚刚听到的都是错觉。 就在黎婉试图找寻那个大汉的踪迹时,却听仲凉有些低沉萧索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我爹娘在我八岁那年就没了。” 此时,月光被云层遮住,山间完全被黑暗笼罩,黎婉看着站在身边满身孤寂的仲凉,忽然有些内疚,父母双亡这种痛苦她感受过,她最是知道这种感受,于是她默了一瞬,抬头对着仲凉认真道:“抱歉。” 即使他方才唐突了她,但父母双亡这种感觉,是一种提起来就会痛的事情,她不该那般说他。 听到黎婉的话,仲凉唇角悄悄勾起,眸子亮起,仿若天边璀璨的星子。 “走吧,再不追,我们可能就追不上了。” “什么?”黎婉一愣,没明白仲凉说的时什么意思。 仲凉这会儿心情很好,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不少,他再次揽过黎婉,在黎婉再次发怒之前解释道:“之前我在断崖上洒了追踪香,但若是距离太远,追踪香就失去作用了。” “我轻功比你好,我揽着你能快些,若是再耽搁,我们恐怕就找不到那个孩子了。” 听到仲凉的话,黎婉尽管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安静下来,硬巴巴道:“既然你知道那孩子藏在这里,那我们刚来时,你为何不将那个孩子找出来?” 半空中,风声阵阵,虽是夏日,晚上的风却依旧有些凉意。仲凉悄无声息的将衣袖遮在黎婉头顶,目光盯着前方道:“张太医的孙子也在他们手里,但我不知他们将那孩子藏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将那个孩子也救出来。” “张太医?”黎婉眉头狠狠皱起,昨日张太医帮着杨氏母女企图混淆皇室血脉,被他们识破后,本来父王是要严惩的,可当时母妃忽然晕倒,张太医紧急救场,诊断出母妃有身孕的事情,并稳定住当时稍微有些危险的胎象。 也因此,父王念他往日功劳,及此次救治紧急,就答应了他告老还乡的想法。听说他昨夜就举家搬离胜京城,往城外去了。 可是,仲凉说张太医的孙子在仲凉手里。 什么意思? 仲凉似是知道黎婉在想什么,不待她开口询问,他就沉声道:“张太医一家昨夜刚离开胜京城到了官道上,就迎面碰上了一群劫匪。一家上下,十余口人,除了那个孩子,无一活口。” 听到无一活口时,黎婉身子狠狠一震。 照这么说,张太医一家惨死,他们瑛亲王府是间接凶手...... 默了一瞬,黎婉忽然盯着仲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十二章 我们,不认识 黎婉这句话刚出口,就骤然觉得仲凉身上一瞬间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可下一秒,这股气息突然消失,似是她的错觉一般。 随后,仲凉沉默着低头看她一眼,而后目光看向前方,脚尖忽然在崖壁上轻轻一点,两人身子瞬间蹿出,待离开无道崖,两人彻底在地上稳住身子后,他这才将目光放在黎婉身上。 问完这句话后,黎婉就一直盯着仲凉,她总觉得仲凉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这也是从他将她掳走开始,她便未曾挣扎过的原因。无道崖上,并不单单是她害怕自己会掉落崖底尸骨无存,还有一点,仲凉从看向她的第一眼,她就觉得他似曾相识...... 尤其是,方才在断崖下的石洞里,那一闪而过的记忆......也因此,她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看着少女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仲凉垂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唇角紧紧抿着。他紧紧盯着眼前穿着一身夜行衣的黎婉,眸子瞬间漆黑如墨,似是幽深的古井滴入浓墨层层晕染开来,深不可测。 看着这样的仲凉,黎婉莫名身子一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莫非她说错什么话了? 不然,眼前这人怎么这样吓人? 看着黎婉下意识后退的那一步,仲凉眼里浓墨更甚,他沉默的盯着黎婉,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更是吓人。 此时两人正处于一片山谷之中,山谷多风,一阵风吹过,黎婉狠狠的打了个哆嗦,盯着仲凉嘴硬道:“看什么看?再这么盯下去,即使有追踪香也没用了,今晚若是找不到那两个孩子的藏身之处,那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了。” 黎婉话落,仲凉周身气势瞬间一收,随后深深看她一眼,猛地转身往前面的林子去了。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黎婉道:“还愣着做什么?” “哦。”黎婉应了声,赶紧跟上去了。 没走几步,仲凉微微有些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他说,“我们......不认识,我自小在漠北长大,又如何有机会与郡主相识?” 他说的平静,可黎婉却在仲凉的语气里隐隐感受到一丝嘲弄和失落来。 仲凉说完这句话,不待黎婉再说什么,就大步往林子一条小路上走去,他走的极快,几步就消失在林子尽头。 “喂!你走的是回京的路!难道穆晟会把他们真的放在眼皮子底下吗?” “喂!仲凉!” 待林子尽头完全没了仲凉的身影,黎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走的是通往胜京城的路。可她喊了两遍也不见仲凉的身影,黎婉暗暗有些发恼,这人真是奇怪,一言不发将她掳到这边来,又一言不发的说走就走,也不知道他是抽什么疯,连句解释也没有。 这样想了想,黎婉脸色有些不太好的往仲凉离去的方向追上去。可谁知她刚走没几步,却见刚刚走掉的玄衣少年又忽然出现在林子里的小道上。待她走到他跟前时,他盯着她又语气平静道:“那个大汉早在我们从石洞里出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去追了,我们现在回城吧。” “什么?”黎婉脚步一停,借着明亮的月光抬头愣愣的看着他,她觉得脑子有些不太够用。 既然有人去追了,那他刚刚说的那些算什么?说什么他揽着她两人速度能更快一些,不然会追丢那大汉。 可他此时竟然告诉她,已经有人去追了。 看着黎婉一脸被骗的表情,以及眼底隐忍的熊熊怒火,仲凉眼神轻闪,耳朵迅速染上一层晕红,他看着她一本正经道:“瑛亲王府出事儿了,你......需要尽快回去。” “什么?!”听见仲凉的话,黎婉这次整个音调提高了八度,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脚尖一点,整个人瞬间往胜京城掠去。 看着迅速掠过的身影,仲凉那句他已经帮她解决了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而此刻,胜京城,瑛亲王府,清婉苑,一片火通明。 瑛亲王一脸怒色的盯着跪了一院子的丫鬟小厮,厉声道:“到底是谁将郡主不在府上的消息透漏出去的?!” 跪在地上的一众丫鬟小厮听到瑛亲王的爆怒声,脑袋垂的更低,一个个身子抖得仿若筛糠一般,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在地上。 郡主时常跑出去玩儿,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可今日,他们明明看见郡主已经回来过了,但是直到那庆伯侯夫妇闹上门儿来,他们才知道自家郡主竟然不在府上。 今晚,府上大门本已经落了锁,瑛亲王等人也已经睡下,可瑛亲王府大门却忽然被人砸的砰砰作响,守门人不耐烦的骂了一声。谁知门外砸门的动静顿时更大。 守门人被这动静搞得一阵厌烦,生怕吵着了瑛亲王等人,便怒道:“这里是瑛亲王府,若是再这么吵下去,别怪我们不客气!” 守门人话落,外面砸门声先是一顿,紧接着一道凄厉的哭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只听一妇人在门外嚎啕大哭道:“瑛亲王府又如何?亲王爷难道就要不顾及律法草菅人命不成?” “我那可怜的儿子惨死街头,就是安宁郡主动的手,莫非我们还要畏惧皇权,让我那可怜的儿子冤死不成?” 眼见那妇人说的越来越过分,守门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才急忙禀报了瑛亲王。 瑛亲王醒后,先是去了清婉苑一趟,在发现黎婉不在时,本打算先将庆伯侯夫人应付过去,谁知那庆伯侯夫妇一见着瑛亲王就双双跪在地上,庆伯侯更是老泪纵横道:“臣自知臣那儿子不成器,成日里宿在花街柳巷,可臣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惨死于安宁郡主之手......臣求王爷能给臣一个公道啊。” “先起来说话,婉儿那丫头虽然闹腾,可向来知轻重,又如何会做出这种事儿来?”瑛亲王眉头微皱,继续道:“今日一整日婉儿那丫头都是在府上呆着,又如何会对令公子下手?凡事讲求一个证据,你们若真是觉得是婉儿动的手,还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庆伯侯夫妇一听,老脸上的泪涌的更是汹涌,只见庆伯侯夫人颤抖着伸出双手将一面帕子放在手上,红着眼睛哽咽道:“不知王爷可曾认识这面帕子?” 瑛亲王闻言低头看向那面帕子,眉头狠狠皱起。 第二十三章 取了你这项上狗头! 庆安伯夫人掌心里,一方素白色锦帕安安静静躺着。素帕之上,可清楚的看见那方帕子上绣着一朵勉强能看清形状的并蒂莲,并蒂莲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禄之两个字。 看到那朵并蒂莲,瑛亲王眉头皱的更紧,一张俊脸隐隐有些发青,他锐利的双眼盯向庆安伯夫妇,厉声道:“怎么?就仅凭这一方锦帕就能证明是婉儿杀的人吗?” “且不说胜京城闺秀之多,就拿平民女子来说,数不胜数,心悦穆晟之人更是多如牛毛,你们拿着这样一方帕子就说婉儿是杀人凶手怕是有些勉强吧? 礼部尚书嫡长子穆晟,字禄之,眉目如画,温文尔雅又才华过人,小小年纪写的一手好字,少时出口成章,乃是胜京城闺秀们以及平民女子心中最为完美的择偶人选。 每逢穆晟出门,就有女子自发集结在一起掷香囊,抛鲜花,所过之处,一片花团锦簇。 所以,瑛亲王这么说,也不算没有道理。 瑛亲王话落,庆安伯夫人暗暗看了庆安伯一眼,随即又涕泗横流道:“王爷,安宁郡主心悦礼部尚书之子穆晟之事天下皆知,况安宁郡主出身高贵,性子又......豪放不羁,这胜京城内谁还有胆量送帕子给穆公子?” “就拿太史令安家那小女儿来说,她送了方帕子与穆家大公子,第二日就摔下马到现在还下不了床......所以,王爷,这不是安宁郡主的帕子又是谁的?且今日有卖货郎亲眼所见是安宁郡主当街行凶,王爷莫非......” 庆安伯夫人说到最后一句,迅速抬头看了瑛亲王一眼,就见他脸色铁青,眸子内怒火熊熊,拳头紧紧攥着,目光死死盯着她似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见她看过来,瑛亲王猛地自椅子上站起来,怒道:“放肆!你可知随意污蔑诋毁郡主是何罪名?” 庆安伯夫人被瑛亲王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戾气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哆嗦了下,颤着嘴角不知该如何回。这时,庆安伯擦了擦眼角的泪,平静下情绪道:“回王爷,一方帕子也许说不了什么,但犬子之死到现在也不过一个时辰,若不是郡主行凶,那想必郡主此时该是在府上吧?” “老臣斗胆,请王爷将郡主请出来自证。” 说完这句话,庆安伯就拉着庆安伯夫人齐齐朝瑛亲王扣了一个头,半晌没抬头。 看着庆安伯夫妇志在必得的姿态,瑛亲王顿时火冒三丈,若是条件允许,他恨不得立刻取了这对狗夫妇的项上人头! 当年黎国大乱,老庆安伯于危难中救了皇上一命,皇上感怀其救驾有功,特封其庆安伯公爵,三代世袭。到了这一代,已是最后一代世袭,眼看庆安伯府即将没落,可庆安伯嫡长女单梅却忽然得了宠,成了风头无二的梅贵妃。 于是,庆安伯府姿态也跟着跋扈起来,如今竟敢公然对瑛亲王府发难。这倒也罢了,可这老匹夫竟然说婉儿是杀人凶手! 且不说他那狗儿子是不是婉儿所杀,就算是,又如何?据她所知,庆安伯独子单俊性好色,常宿于花街柳巷,调戏民女,偷鸡摸狗之事没少干,若是婉儿真的杀了这样的畜生,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可这件事,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庆安伯夫妇的态度,两人从进府后,就一直咬着婉儿不放,此时更是一副笃定婉儿不在府上,无法出来自证的模样,不然又如何肯轻松被他将那帕子之事带过去? 瑛亲王越想越不对,于是他索性冷冷盯着庆安伯夫妇道:“那依二位所言,是否小女出来自证,令郎之死便与小女无关?” 话落,他就死死盯着两人。 庆安伯夫人闻言稍稍有些犹豫,庆安伯却是趴在地上立刻道:“自然如王爷所言,若是郡主能够自证清白,证实是老臣错怪郡主,那老臣舍了这项上人头又如何?左右老臣就那一个儿子,如今他没了,老臣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听着庆安伯的话,瑛亲王盯着庆安伯的眸子微微一暗。看来,他猜对了,今晚这事儿,是有人故意针对婉儿。 而庆安伯夫妇之所以这般笃定婉儿不在府中,定是婉儿的清婉苑出了奸细! 这般想着,瑛亲王目光微冷,对着庆安伯夫妇道:“你们先起来吧,本王亲自去叫小女过来自证,若是证实令郎之事与小女无关,还请伯爷说到做到!” 言下之意,若是黎婉能自证,他便要他庆安伯项上人头! 庆安伯夫妇被瑛亲王森冷的语气吓了一跳,却还是抖着身子站起来,道:“自当如此。” 说完,庆安伯心底冷冷一笑,他倒要看看瑛亲王如何变出来个安宁郡主来? 据他所知,安宁郡主自溜出府后就没了踪迹。而他的人如今更是在暗中将瑛亲王府入口盯得死死的,一旦发现安宁郡主的踪迹,务必拦下来,他就不信那黎婉还能飞进来不成? 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幕,瑛亲王去了清婉苑,下人跪了一院子,黎婉自然是不在的。 满院子人都瑟瑟发抖,唯有冬至、冬彦、冬华、冬琪四人一脸焦急,但若仔细看就可以发现冬琪眼神里除了焦急外,偶尔还会露出一丝恐慌心虚。 “王......王爷,奴婢与小姐身形相似,不若让奴婢扮作小姐的样子,看能否先应付过去......” 就在这时,冬彦抖着声音出了声,她知道此时情况紧急。 梅贵妃深受皇上宠爱,其进宫十年,艳冠后宫,独得皇上恩宠,且又有六皇子傍身。如今若证实不了郡主与那庆安伯之子惨死无关,梅贵妃那儿肯定会在皇上面前吹枕头风,久而久之,说不好会影响皇上与自家王爷的关系,从而动摇国本。 冬彦年纪虽小,可行事向来严谨,思维缜密,想的比冬至等人也多一点。 听见冬彦的话,瑛亲王目光落在跪在最前面的那个小丫鬟,眸子微微眯着。 这般看着,这丫鬟身形似乎真与婉儿那丫鬟身形相似...... 若是让她穿上婉儿的衣服,再戴上面纱,就说婉儿偶感伤寒,庆安伯夫妇难不成还真有那狗胆再要求她解下面纱不成? 这么想着,瑛亲王暗暗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黑袍少年 与此同时,距离瑛亲王府五百步开外的一处巷子。 这条巷子是条老巷子,青石板铺地,墙壁两侧偶有青苔冒出。若从这条小巷往前直走,再往左直行上半个时辰,便可直达昌隆街,比乘马车还要快上半柱香时间,平日瑛亲王府丫鬟小厮出门采购便走的是这条路。 而此时,安静幽暗的老巷子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紧接着,一抹身着夜行衣的纤细身影忽然出现在巷子尽头。 那抹身影速度极快,来去如风,只一个眨眼间,便已经蹿到了巷子中央。 望着近在眼前的巷子口,黎婉缓缓舒口气,脚尖轻点,正准备一鼓作气掠出巷子,却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快速朝她靠近。 听到这几不可闻的脚步声,黎婉身子一顿,心下微沉,来人武功在她之上...... 警惕的往四周的黑暗里看了一眼,黎婉声音微冷道:“出来吧!” “都说安宁郡主刁蛮任性,除了一张俊俏的小脸外,再无优点,今日一见,看来传言有误,应该再加上一条,安宁郡主也许有做梁上君子的天赋。”黎婉话落,就听见一道清润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听见这声音,黎婉猛地转身往身后看去。 只见来人身上裹了一件极大极不合身的黑袍,从头罩到脚,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看样子是个少年。 看着少年这身装束,黎婉抱着双臂,微微挑了挑眉,“阁下也不错,想必比我更适合做梁上君子。” 对面少年一听黎婉的话,再结合黎婉的眼神,便明白她是在暗讽他的着装。他笑笑,倒也不恼,盯着黎婉道:“倒不肯吃亏,这性子小爷喜欢,若搁在平常,咱们或许可以做朋友,只可惜今日却是不能放你回去了,你且跟我走上一趟,明日放你回去如何?” 他虽用商量的语气,可他话落的下一秒,就见他抱着长剑忽然朝黎婉扑过来。 “不如何!” 黎婉脸色微冷,她侧身躲过少年抓向她左肩的手,同时伸手抽出腰间的软鞭,就朝少年身上缠去。 “小美人儿不听话可不太好。”少年轻笑一声,脚尖在石墙上轻轻一点,身子跃起,躲开黎婉的软鞭。同时,身子在半空中一个旋转,双脚蹬在石墙上,再度朝着黎婉扑过去。 “这下小爷我可要动真格了啊。不过别怕,小爷我最是怜香惜玉,断不会伤着美人儿的。”少年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扑到了黎婉跟前。 看着已经扑到面前的少年,黎婉嘴角上扬,紧接着她快速拿出一物在空中轻轻一洒,与此同时脚尖一点,身子急急后退数十步。 在看见黎婉嘴角的笑时,少年就暗道糟糕,可他那一击使出了近八分功力,所以根本不可能躲开黎婉洒出来的东西。 但他想着自己蒙着面巾,并不会直接吸入那东西,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可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他不过就吸入了一小点东西,顿时浑身无力,身子在半空中就直直软下来,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声。 “喂!臭丫头,你......给小爷洒了什么?”少年瘫在地上,眸子里隐隐含了一丝憋屈,想他英明神武,怎么就在这小丫头手里栽了呢? 黎婉却并不理他,她将鞭子别回腰间,越过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在他的长剑上盯了一眼,随即啧啧两声,语气里隐含鄙夷道:“都说歃血盟出手,从无败绩,看来从今往后,这说法就要变上一变了。” 说罢,黎婉转身就走,却听见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不是你耍诈,小爷我武功盖世,有本事你解了我身上的药,咱俩在打一架!” “喂!你回来!” 黎婉着急回瑛亲王府,自然不会理会他。 看着黎婉彻底走出了他的视线,少年收回目光,晦暗的眼神落还被他抱在怀里的长剑上。 怀中的剑长约三尺,宽约两指,通体漆黑,复杂古怪的纹路刻满整个剑鞘,隐隐散发出阵阵幽冷的暗光,可那剑的剑柄上却系了一条红穗儿,与剑身整体异常违和。 少年低着头盯着红穗儿看了会儿,忽然懊恼的将手里的长剑一把扔出去,“什么破剑,抱着一点都不潇洒,还影响小爷我的发挥。” 长剑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轻响,少年盯着躺在地上的剑,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嘀咕道:“算了,抱着防身了好。” 说着,他俯身打算将剑收起来,就在他指尖摸到剑柄时,忽然一抹玄色衣角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瑛亲王府,正堂。 偌大的屋子就庆安伯夫妇二人,丫鬟上了茶就又退了出去。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庆安伯夫人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心里暗暗有些怪庆安伯的决定。那人是传来消息说黎婉不在府上,可万一呢?若真有那个万一,这诬陷郡主的罪名,加上夜闯瑛亲王府这两条罪名压下来,庆安伯府如何担待得起? 反观庆安伯,他并不如庆安伯夫人那般急躁,只见他老神在在的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一手执茶杯,一手执茶盏轻轻捻了两下,而后才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回了旁边的木桌上,余光瞥见盯着她一脸焦急心虚的庆安伯夫人,庆安伯脸色微冷,小声斥道:“给我坐好,别坏了老夫的好事儿!” “老爷!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那黎婉真的在府上怎么办?”庆安伯夫人小心的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一脸担忧的看着庆安伯压低声音继续道:“万一那边给的消息不准,莫非我们真的要赔上整个庆安伯府不成?” “妇人之见!” 听见庆安伯夫人的话,庆安伯低叱一声,“就算黎婉那个丫头侥幸回了瑛亲王府,那又如何?你真以为那方帕子的事儿就那样轻易过去了?” “伯爷的意思是......” 庆安伯夫人摸了摸放在衣袖内的绣帕,有些不解庆安伯的意思。 “且等着吧,这次事成,可保我庆安伯府再世袭三代不在话下!”庆安伯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挺直脊背坐着,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丫鬟的请安声,“王爷,郡主。” 第二十五章 一石二鸟之计 听见门外的动静,庆安伯夫人手指紧紧捏着方才丫鬟递上来的茶杯,身子一僵,目光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吱呀!” 房门被人从外缓缓推开,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紧接着,两道身影从门外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庆安伯真是好兴致,大晚上的尚还惦记着与我父王请安,这在文武百官中可算是独一份了,真是难能可贵!看来明日父王需得在皇伯伯面前伯爷您才是。” 两人一进屋子,瑛亲王身后的红衣少女就目光冰冷的在庆安伯夫妇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冷冷开了口。 少女身姿纤长,上身着一件大红色撒花烟罗衫,下身一件同色刺绣妆花裙,一头乌发被一根白玉簪随意挽起,白玉小脸被红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明亮清丽的眸子,只是那双眸子里此时满是冷光,看的庆安伯夫人身子一颤,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庆安伯见此,不动声色的扶了把庆安伯夫人,又拉着她一起行了礼,这才看向黎婉面上的红纱,疑惑的对瑛亲王道:“郡主这是?” 他面上虽是恭恭敬敬,可心底却是冷笑一声,真是难为堂堂一亲王在他这个区区伯爷面前遮遮掩掩了。 后黎先训,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且因着梅贵妃在宫中的宠爱,以及六皇子在景文帝面前的看重,庆安伯原先对皇室那些发自骨子里的忌惮早已日渐消散。所以,今日一听到自己的儿子出事儿,及那人给他的许诺,他立马就大着胆子深夜直接找上瑛亲王府,就是想第一时间坐实黎婉的罪名。 可如今眼前这女子红纱覆面,在这面容下是否是安宁郡主那张花容月貌,又有何人可知? 听到庆安伯的话,瑛亲王未开口,黎婉随意在椅子上一坐,一只腿微曲,另一只腿搭在微曲的腿上,她微微打了个哈切,盯着庆安伯道:“方才来时听府上丫鬟说庆安伯深夜来势汹汹乃是来治本郡主的罪的,不知道有这回事儿吗?” 庆安伯一听黎婉的话,心下猛然打了个突,随即急忙拉着还盯着黎婉瞧的庆安伯夫人猛地在瑛亲王面前跪下,垂着脑袋颤着声音道:“臣惶恐,臣何德何能能治郡主的罪?只是坊间传闻甚是不堪入耳,且事关郡主清誉,臣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夜入王府,若有失礼之处,还望王爷、郡主见谅。” 此时庆安伯是真的怕了,冷汗顺着他后背一点点渗出,很快将他整个里衣都浸湿了。 黎婉乃景文帝亲封的安宁郡主,即便真的杀了他儿子,那也轮不到他来定罪。 景文帝崇尚文官,温和尚仁,但也最是见不得手下官员越俎代庖,若他真被安上这样的罪名,那就算是犯了景文帝的忌讳,即使景文帝再看重梅贵妃和六皇子,怕是也保不住他庆安伯府上上下下五十口人,更不用提他夜闯王府的事情了。 瑛亲王乃是景文帝一母同出的亲弟弟,后黎的战神,曾经差一点就坐上皇位的人,以他小小一个伯爷夜闯王府,若非特别重要的事儿,这绝对是大罪!景文帝向来与瑛亲王关系颇好,他若是知道,他会放过他吗? 黎婉的几句话彻底点醒了他,他也是此时才从心里真正后悔。 今夜华灯初上之际,小厮匆匆回府告诉他单俊横死街头,是黎婉下的手,他当时虽然怒极,但至少还有理智在,本想着明日先进宫与梅贵妃商量一番。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黑衣人给了他一方素帕,让他闹上瑛亲王府,最好坐实黎婉的罪名,事成之后,可保他庆安伯府百年繁荣。 他当时自然不信,可那人竟直接拿出一个项圈扔在他面前,项圈上隐隐染着一丝血腥味儿。他认出那是他送予他养在外面的小儿子的生辰礼。他虽不知道那人为何会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但他现在就真的只有那一个小儿子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妥协。 若是赌赢了,可保庆安伯府百年繁荣,赌输了,他唯一的儿子未入族谱,尚还有一条小命在。 但也是黎婉这番话,让他脑子一瞬间明亮起来,他猛然想起那人从始至终根本未曾透漏过自己的身份,亦未曾提过关于他小儿子的只言片语,仅凭一个项圈能说明什么?是他先入为主的认为那是他送予他小儿子的! 是他冲动了! 这么想着,庆安伯眼里渐渐染上一抹死寂,跪着的身子也愈发萎靡。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庆安伯夫人手中那方素帕,也许那是个转机? 这么想着,庆安伯弯曲的脊背又缓缓挺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如果坐实黎婉的罪名,或许那黑衣人真的说到做到也说不定,就算那黑衣人不再出现,那他也算是为俊儿讨回一个公道了。 这边庆安伯心里天人交战,自我安慰。黎婉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缓缓勾起,看来,这一世她还未曾和穆晟正式见面,他就送了她一份大礼啊! 没错,在她看来,这份大礼只能是穆晟的手笔!也只有他才会用这种卑劣的法子,也才能鼓动庆安伯这样的老狐狸犯下这样的大错! 她重生后数次说过她以后不会再将心思放在穆晟身上,想必沈鸢已经想办法告诉了穆晟这个消息。欲擒故纵的法子没用了,穆晟急了,便妄想通过庆安伯手里那张素帕将她与他死死绑在一起。 可他却要维持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自然不会亲自出马。于是,借着她今日出府的机会,他先是派人假扮她将庆安伯嫡长子杀害于街头,而后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庆安伯这个老狐狸深夜闹上府。若真正坐实了她杀人的罪名,他出面替她作证,博得一个好名声的同时与她牢牢绑在一起,若计谋失败,这方素帕也足以让她与他脱不开关系。 自然,即使她坐实了杀人的罪名,皇伯伯亦是会想办法替她洗清嫌疑,穆晟显然知道这一点。而他要的,就是她黎婉从此只能绑在他穆晟身上。 真是一石二鸟之计啊! 所有思绪不过一瞬,黎婉回过神瞧见着庆安伯夫妇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她意味深长的问道:“事关我的清誉?” “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既然你说你此次前来是因着本郡主的清誉,那本郡主就暂且饶你,不过要是让本郡主知道你是无中生有,随意污蔑,那你这夜闯亲王府、污蔑郡主的罪名加起来,伯爷你,可还扛得住?” 黎婉说着,伸手轻轻揭开面上的红纱,拿起放在木桌上的苹果再手里把玩儿。 看着黎婉的动作,庆安伯夫妇目光直直落在黎婉脸上,眸子猛地瞪大...... 红纱下,少女玉肌粉面,明眸皓齿,一颦一笑,姿容天成,分明就是黎婉本人! 第二十六章 这些茶赏你的 看见黎婉真颜的那一瞬,庆安伯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他本以为歃血盟出手,黎婉自当回不了王府,而面前的这个女子他也以为是瑛亲王找来冒充的,他大可以揭穿面前女子的身份,真正坐实黎婉的罪名。 可不想,眼前这女子竟真是黎婉! 庆安伯夫妇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 此时瑛亲王府的另一处院子,临兮苑。 “你说什么?!黎婉那个贱人竟然回来了?!” 僻静的院子里,一间屋子烛火通明,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茶盏落地的脆响声,一阵尖利的女声从临兮苑那处小屋里传了出来。 临兮苑是位于瑛亲王府西面的一处院子,屋子距离瑛亲王夫妇的正房极远,倒是离黎婉的清婉苑稍微近些。而这处院子是瑛亲王妃醒后为了安置杨氏与沈鸢,让人连夜收拾出来的院子。 因着她们母女是以瑛亲王救命恩人的身份住下来,且之前她们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的事情就只有在场几个人知道,并没有在瑛亲王府传开,再加上沈鸢母女极会伪装,也因此临兮苑的下人们几乎将杨氏母女当半个主人在看待。 于是,当沈鸢让她们全部回去休息,院子里不必留人时,她们虽觉得奇怪,却也还是遵守沈鸢的吩咐,各自回房去休息。因此,此刻的临兮苑就只有杨氏母女。 屋子里,沈鸢的表情隐在阴影下,看的不甚清晰,她问完这句话,就死死盯住站在不远处的冬琪,沉默了一瞬又问道:“正堂里现在什么情况?” 听到沈鸢的话,冬琪走了几步在沈鸢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拿出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随后才瞥了眼脸色难看的沈鸢呵笑一声道:“正堂?”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堂堂后黎国瑛亲王的府邸!那正堂那样的地方岂是我想靠近便能靠近?” 冬琪语气里嘲讽意味十足,她轻慢的看了沈鸢一眼,抿了口茶继续道:“反正计划不是早就乱了吗?你这会子急什么?只是可惜啊,有些人这辈子注定没有当小姐的命!” “你!” 听到冬琪话里暗含的嘲讽,沈鸢“腾”地自椅子上站起身,拳头紧紧捏着,死死瞪着冬琪,脸上怒火难掩。 她那话分明是在暗讽她虽是大临嫡公主却是没命做公主,暗讽她明明有机会做后黎瑛亲王府二小姐,却到底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 “我怎么了?”看见沈鸢脸上的怒火,冬琪冷冷一笑,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与平日判若两人,她盯着沈鸢道:“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大临国嫡公主,你又比我高贵多少?当初若是好好按计划行事,那我此时或许真得尊你一声二小姐,可现在你自己和你那蠢货奶娘坏了事儿,凭什么连累我也被公子训?” “那个,冬琪姑娘,这件事儿其实......” 看见沈鸢被冬琪这么说,杨氏心里到底有些发虚,其实这件事儿确实坏在她身上。后面的事儿也是沈鸢跟她说过后,她才得知自己是被那个马老头摆了一道。可再派人去寻找那马老头早就找不到那人的踪迹了。 “你闭嘴!” 听见杨氏的话,冬琪心中的怒气更甚,与沈鸢相比,冬琪更是恨不得掐死杨氏这个蠢货,若不是她自作主张,现在她们何必这般畏手畏脚? “我也是中计了......”杨氏弱弱的辩解了一句便垂下了头,到底是她坏了事儿,因此也不敢再说什么。 “哼!”冬琪冷哼一声,将手上的茶盏重重放在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杨氏吓得一哆嗦。倒是沈鸢看着冬琪眯了眯眼,忽然又安静的坐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这事儿也没想的那样糟糕,虽不知歃血盟的人这次为何失手,可就算黎婉这会子在府上又如何?那方手帕可的的确确就是黎婉亲手所绣,只要达成公子的目的也就够了。至于那庆安伯夫妇那对蠢货,死活与我们何干?“ 冬琪冰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沈鸢和杨氏抬头都看了看眼神色冷冽的冬琪,没再说什么。见此,冬琪冷冷瞥了眼杨氏,随即留下一句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出了屋子,飞身掠出了临兮苑。 等冬琪彻底离开,沈鸢才起身几步走到窗户前看着院子里眼神明灭,半晌,她低声自言自语道:“没有小姐命吗?呵呵......“ “公主,您别听冬琪那贱丫头的话,再怎么说您也是大临尊贵的嫡公主,那贱丫头不过是穆公子手下的一条狗罢了,她有什么资格与您相比,您......” 不知何时杨氏也走到了沈鸢身边,看着沈鸢的表情,杨氏心里有些不好受,沈鸢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然也是不愿意看着沈鸢受委屈的,可她一句话尚没说完,就见沈鸢冰冷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身上,她被沈鸢的目光吓得后退一步,就听沈鸢表情隐在暗处盯着她幽幽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公主......”杨氏呐呐的喊了句,沈鸢并不理她,转身出了门。 ...... 正堂里,庆安伯自从看见黎婉的真容后,额头上的冷汗就没停过。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蠢到做出夜闯亲王府这样的事情。 可如今,悔之晚矣...... 随着时间的推移,庆安伯夫妇脸上的灰败之色愈发浓重。在黎婉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庆安伯终于硬着头皮道:“今日犬子横死街头,有卖货郎声称凶手是......郡主您,且他交给臣一方素帕说是在犬子身边发现的,臣看了之后拿不定主意,又怕那卖货郎信口雌黄毁了郡主的清誉,这才......” “郡主您也知道,流言蜚语就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郡主千金之躯,尊贵无比,又如何能沾染上这些不好的恶名?” 庆安伯说完,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瑛亲王看着黎婉的眼里划过一抹赞叹,不愧是他的女儿,庆安伯这老狐狸仗着梅贵妃和六皇子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如今是该给点教训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难为伯爷一片苦心了。”黎婉看着跪在地上的庆安伯,拍了拍手,立刻有数个丫鬟端着托盘从门外鱼贯而入。 在庆安伯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黎婉开口解释道:“本郡主方才进来时,见庆安伯似是及喜欢我府上的茶水。且伯爷今夜为我之事如此费心,本郡主甚是感动。既如此,我府上别的不多,可唯独不少茶水钱,伯爷不必客气,这些茶水就全给您了。” 解释完,黎婉又对那些丫鬟吩咐道:“记住啊,这些茶水都是给庆安伯一人的,你们可一定得盯着庆安伯一滴不剩的喝完。” “是。”丫鬟齐齐应了声。 黎婉唇角微勾,对着瑛亲王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一前一后出了门。 出了院子,黎婉打了个哈切,与瑛亲王说了明日的事儿,就往自己清婉苑走去,可她刚刚走到内院门口,一抹黑影忽然落在她面前。 ------题外话------ (作者是个嘤嘤怪,允许我先嘤嘤嘤下) 可能最近压力有点大,昨晚做梦了,各种梦,其中有一个梦是梦见有好多读者留言说我写的什么玩意儿,看不懂之类的......梦里好难过,新人小作者内心还不够强大,不过我会加油哒,好好写书,好好琢磨剧情,欢迎大家跟我一起讨论哈。 第二十七章 特殊存在的歃血盟 “什么人!” 那道身影尚未站稳,黎婉手中软鞭已经快速甩了出去。 “咻!”软鞭霸道的气劲在空中横扫而过,所过之处,空气炸开。 那抹黑影看见这气劲霸道的一鞭子,原本要站稳的身子猛地往后一退,以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躲开了黎婉这一鞭子。 看见黑影躲开,黎婉右脚往前踏出一步,身子猛地往前一蹿,正欲再补上一鞭子,就听见那道黑影迅速退开,急急道:“喂!黎婉你个臭丫头,你这是要弑兄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婉动作一顿,眉头轻轻皱起,她试探的喊道:“黎睿?” “是我!” 黎睿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拉下脸上的黑色面巾,几步朝黎婉这边走过来,他边走边道:“怎么?不喊我哥哥了?” “嘁!美得你!”黎婉嫌弃的看一眼黎睿,将软鞭重新别在腰间,这才若有所思的拄着下巴看着他的一身夜行衣道:“听说最近京城采花大盗横行,不少闺秀惨遭毒手,京兆尹抓了许久都没抓到人,莫非那个采花大盗其实就是你?” “胡说什么呢?”黎睿听到黎婉的话,一张酷似黎婉的俊脸登时一黑,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黎婉脑袋上,那巴掌看着力气极大,可落在黎婉头顶却是没什么力道,他揉揉黎婉的发顶,不顾黎婉冷飕飕的眼刀,小声对她道:“方才呢,我本来是出去找你的,可是没找到你倒让我发现一件好玩儿的事儿。” “什么?”黎婉一把拍掉黎睿的手,抬头盯着黎睿。 “想知道啊?”黎睿收回手,抱着手臂对着黎婉贼兮兮一笑,“你把前几日父王给你的那匹素锦给我,我就告诉你。” 听到黎睿的话,黎婉用打量傻子的眼神看了眼黎睿,扭头就往清婉苑方向走。 “喂!你别走啊!”那半匹,半匹总成吧?“见黎婉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模样,黎睿几步追上去拦在黎婉面前。 黎婉步子一停,抬头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黎睿,“前些日子那素锦从宫中送出来的时候,你可是相当嫌弃的,一股脑全塞到我院子了,现在怎么又要了?“ “你记错了,我当时说让你先帮我保管着,谁说我不要了?”黎睿盯着黎婉睁眼说瞎话。 黎婉简直要被黎睿气笑了,不过想着那匹素锦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作用,便打了个哈切对黎睿道:“行吧,明日我让冬至给你送去,现在我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说罢,黎婉绕过黎睿就要走,却不想黎睿又将她拦住道:“别呀,现在就拿给我。” 几次三番被黎睿拦住,黎婉怪异的盯着黎睿,“说吧,你要那匹素锦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黎婉这么问,黎睿整理了下身上的夜行衣,面容倏地严肃起来,他看着黎婉清了清嗓子用一副老练的模样道:“也没什么,只是为兄觉得那穆晟之所以备受闺秀青睐,那定是外表出众,衣品超然所致。近日为兄观其衣着,发现他总是白衣翩翩,温润如玉。“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低头看了眼黎婉道:“小妹你当初不也是被他这外表所吸引吗?” 这句话说完,他摸着下巴盯着虚空,“你说为兄这张脸也不错,那为何没见那些闺秀对我这般青睐呢?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就在刚刚我想到了,许是我总是一身玄衣,那些闺秀想必是不喜欢这个颜色,所以你那个素锦给我,我做身衣裳试试?” 话落,他就一脸希冀的盯着黎婉,却见黎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眼,最后总结道:“你是不是发热了?” 黎睿:“......” “行了,你在这儿候着,我去拿给你行了吧?”黎婉又打了个哈切,半眯着眼往清婉苑走去。今天一天下来,一波几折,她早就困了。 “再等等!” 在听见黎睿又一声阻拦时,黎婉步子一停,拳头捏紧又松开。在心底无数遍告诉自己这是她一胞双生的亲哥哥后,方转身盯着黎睿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还有什么事儿?” “刚刚光想着要布料了,把最重要的给忘了。”黎睿似是没发现黎婉的怒火,他几步走到墙角的阴影处弯腰拖着一个东西往这边走来。 待离得近了,黎婉才赫然发现黎睿手里拖着的竟是个人,且是被她下了药的那个黑袍少年! “就是他了。”黎睿将手里的少年随意往地上一扔,解释道:“我刚刚回来时,发现这个少年鬼鬼祟祟的在咱府上不远处的巷子里,也不知有什么图谋,所以就将他抓住带回来了。” “哦,对了,你看他手里的剑,黑剑红穗,歃血盟的人,你说他怎么处理?” 黎婉听着黎睿的解释,嘴角轻轻抽了抽,心里替这少年滴了一把辛酸泪。这个少年也真是不容易啊......先是被她摆了一道,后又被自家这不靠谱的兄长丢破布似的从外面提回来...... 目光落在地上的长剑身上,黎婉皱眉想了想道:“先将他关起来吧,具体事宜明日再说。” 歃血盟独立于三国之外,不归属任何一国,是及其独特的存在。 其门下分为六处,暗杀、医术毒药、兵法谋略、巫蛊之术、五行八卦、奇门遁术。据闻歃血盟最初是由六个同门师兄弟建立,六人擅长领域各有不同,也因此才组建出这么一个帮派。 歃血盟建立百年之久,这百年以来,也不是没人打过歃血盟的主意,可所有人皆是有去无回。渐渐的,后黎、大临、西陵这三国已经默认了歃血盟的存在,无人再敢主动去招惹歃血盟的人,只因歃血盟中人出手狠厉且及其护短...... 虽然不知今日穆晟为何能请得动歃血盟的人,但是黎婉此时尚不想对上歃血盟的人为自己招惹麻烦,所以,黎婉今日只是对这少年下了药,并没伤他性命。可如今,她这傻哥哥......竟将人像是提破布似的提回来。 扶了扶额,黎婉丢下一句你将他处置好,明日再说,就打算回清婉苑,却不想一直躺在地上不动的黑袍少年忽然自地上跳起来一把拽住黎婉的胳膊...... 第二十八章 娘子,别丢下我 “娘子,你要去哪里?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黎婉猛地被扯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刚想把黑袍少年的胳膊甩开,就听黑袍少年忽然口齿清晰的吐出了这么一句。 霎时间,黎婉仿若被一道惊雷从头劈到脚,她愣愣的盯着黑袍少年半晌没缓过神儿来。 两人身边的黎睿亦是,他完完全全被眼前这少年的话给惊到了,怎么他捡个嫌犯回来,这嫌犯还喊上他妹妹娘子了? 莫非,他这是将自己未来妹夫给捡回来了? “娘子......你别丢下阿若......” 就在黎婉两人呆若木鸡时,黑袍少年又眨着亮晶晶的眼睛,一脸希冀的望着黎婉喊了一句。 黎婉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她扯了扯胳膊想将黑袍少年的胳膊甩开,却不料这少年手劲儿极大,她使尽了全力也未曾将少年的手挣开。 此时黎睿也终于反应过来,帮着黎婉拽了半天,又怕伤着黎婉不敢使太大的劲儿。因此,一炷香之后,黑袍少年坐在地上,两只手仍紧紧抓着黎婉衣袖,一双眼睛灿若星子。 “这......”黎睿无奈的看了眼黎婉,就见黎婉一双水眸里满是怒火,她咬着牙瞪了他半天,终于像是认命一样蹲下身子放轻了声音,对着黑袍少年道:“好,我不丢下你,不过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抓疼我了。” “好!”黑袍少年听到黎婉这句话,立刻就放开了黎婉的胳膊,并小心翼翼对她道:“娘子,对不起,我就是怕你丢下我......“ 黎婉站在原地头疼的看了黑袍少年一眼,很想立马转身就走,可是...... “我娘说了,疼的时候呼呼就不疼了,娘子,我给你呼呼吧。” 就在这时,黑袍少年忽然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扯下罩在脑袋上的黑袍,凑到黎婉跟前,不等她反应,就一把拉起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呼气。 也是这时,黎婉才看清了眼前少年的样子。 少年玉面雪肌,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此时正仔细的盯着她的手臂,眼里一片纯澈,那双抓着她胳膊的手也轻轻缓缓,小心翼翼的捧着,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干净、纯澈、单纯、无害,让人根本就狠不下心去伤害他...... 月光下,少女红衣似火,脸上的表情无奈之际,少年黑袍如墨,目光纯澈似清泉,他捧着她的手臂,眼里再装不下其他东西。 不远处的大树上,一抹玄色身影静静看着下面的两人。 半晌,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一根树枝在仲凉手里断成两截。 听见脆响声,仲凉低头,眼神落在手里的半截树枝上,盯了一瞬,他将树枝扔掉,从怀里拿出一方素帕正打算擦手,可当他目光触及素帕上歪歪扭扭的并蒂莲时,他动作一顿,又将素帕小心翼翼放在紧贴着胸口的位置。 清婉苑前,黑袍少年已经松开了黎婉的胳膊正在兴致勃勃的对着黎婉说着什么。仲凉目光平静的再看一眼,对着身后道:“去查,查查这次歃血盟的人为何会插手。” “是。”站在仲凉身后的圭墨应了声,犹豫了半晌,他还是抬头言语恳切的对着仲凉道:“爷,依属下看,现在就是快刀斩乱麻的时候,您既然心悦安宁郡主,那就早些下手啊,若是再晚些,安宁郡主可就......” 圭墨说到最后一句猛地顿住,在仲凉凉凉的目光下,他将后半句要说的话咽下去,小心翼翼道:“属下这就去查。” 说罢,他转身就往瑛亲王府外掠去。临出王府前,他目光再次在黎婉那边停了一瞬,又回头看了眼站在树上不知在想什么的仲凉。 半晌,他缓缓叹口气,自家爷可真是愁人啊,再这么下去,那安宁郡主可就是别人的了。 可这是自家爷的事儿,他一个小小的护卫能做什么呢? 圭墨走后,仲凉又目光沉沉的盯着清婉苑门前的黑袍少年瞧了许久。半晌,他才身形一闪,离开了那棵大树。 “娘子,还疼吗?” 清婉苑前,黑袍少年一脸小心的盯着黎婉,像是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 “阿婉,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黎睿终于从震惊中走了出来,他怎会知道这随手一捡,就捡出这么大一个麻烦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误食了千肌草。” 黎婉一张俏脸有些难看,在无妄山时,师傅曾让她学习医术,可她性子跳脱,根本就静不下心学,但也许因为她过目不忘的原因,当初她虽未认真学,但山上那些书她也看了七七八八,因此记得这种症状。 “如果单单服了千肌草,他最多就是腹泻几日,对身体并没什么伤害,可这千肌草加上苦藤子就会产生一种致幻的效果,中这种药的人,就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只认得第一个见到的人,也只跟看见的第一个人亲近。” “这......”黎睿同情的看了眼站在黎婉身边眼睛亮晶晶的黑袍少年,“这究竟是谁家的倒霉孩子?你说这种事情都能被他遇到,误食了千肌草也就算了,苦藤子这样难寻的药物竟也被他碰上了。啧啧啧,现在这傻孩子跟傻子似的,怎么办?” 黎睿说的痛快,完全没看到黎婉一张脸此时已经黑透了。 黎婉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心情了,在她与黑袍少年交手时,她撒出去的软骨散,其中有一味药就是苦藤子...... 也就是说,她现在完全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黎婉对黑袍少年声音轻柔道:“这样吧,我们来玩儿个游戏吧,你跟他一起去藏起来,我去找你,好不好?” “好呀好呀,阿若最喜欢玩儿游戏了,那我去藏好,你一定要来找我呀。”黑袍少年一听黎婉的话,眸子更亮,脸上露出一抹纯澈的笑。 待黎睿带着黑袍少年离开,黎婉这才叹了口气往清婉苑走去,她这一天天的,碰到的都是什么人啊? 夜里,瑛亲王府一片沉寂,忽然,一抹黑色的影子越过围墙出了瑛亲王府...... 第二十九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二日一早,瑛亲王府正厅。 庆安伯有气无力的扶着正厅的门框站直身子,一脚刚踏进正厅的大门,下一秒眼睛猛地睁大,身子一转匆匆又朝茅房的方向奔去。 待庆安伯跑的没了影子,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鬟才收回目光,一头雾水的看着另一个翠衣丫鬟问道:“小翠,昨夜你当值,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庆安伯这是怎么了?怎么清早就在王府?” 被叫做小翠的丫鬟正着急没人诉说昨日所见所闻,见那洒扫丫鬟问,遂低声笑道:“那庆安伯也是个历害人呢。” “怎么说?小翠,你就别卖关子了。” “是啊,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不过才一会儿,院子里那些婆子丫鬟就全围了上来,见人多了,那名唤小翠的丫鬟脸上的笑更浓,她清了清嗓子,悄声道:“昨夜晚上王府已经落了锁......” “那庆安伯非要说是为郡主清誉,这才夜闯王府。”说到这里,小翠脸色难看的厉害,她看着正堂的方向大声道:“我呸!有些人自家儿子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要我说啊,就这么横死街头都算便宜他了!如今还夜闯王府妄想将这脏水往我家郡主身上泼,真是没脸没皮!我家郡主向来纯善,岂会为那样的畜生脏了手?” 小翠声音极大,正厅的门又因方才庆安伯急急离去虚掩着,因此,坐在瑛亲王正厅里的庆安伯夫人将小翠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正厅里,庆安伯夫人脸色铁青,绷着脸直直坐着一动不动,连在一旁擦桌子的小丫鬟都感受到了庆安伯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怒火。 那小丫鬟本来也不知事情始末,可小翠在门外声音根本不曾掩饰,因此这院里院外都将昨晚的事情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间,正厅里所有忙活的下人们,一瞬间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一脸敌意的看向庆安伯夫人。 自家郡主人美心善,虽有些狂放不羁,却也是洒脱之人,不羁世俗,待她们这些下人极好,怎会当街杀人? 就算是杀了,那也是该杀,这人不在家好好自省,怎么还厚着脸皮赖在瑛亲王府不走?瑛亲王府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上的亲弟弟,后黎的战神,后黎的亲王爷的府邸! 怎么一个小小的伯爷就敢闹上亲王府?到底是谁给的胆子?还是说这人本来就没脑子? 渐渐的,满屋子的下人们看着庆安伯夫人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鄙夷和不屑。 感受到来自下人的敌意和鄙夷,庆安伯夫人脸色已经不能单单用铁青两个字来形容,只见她一张脸上乌云密布,唇角紧紧抿着,端坐的身子有些僵硬,可她却不能说什么。 只因这是瑛亲王府! 闭了闭眼,庆安伯夫人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捏着,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将这些胡乱嚼舌根的卑贱下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切在他们昨晚踏进瑛亲王府的那一瞬间就错了,他们不该胆大妄为,不该不搞清楚事情始末就听信旁人的胡言乱语,更不该仗着梅贵妃和六皇子在宫中的权势,就不将瑛亲王放在眼里。 他们忘了,梅贵妃六皇子受尽宠爱,那也是因为他们没有触碰到景文帝的底线。 瑛亲王那可是景文帝的亲弟弟,当初是瑛亲王亲自扶持景文帝坐上皇位,更是在暗箭下救了景文帝的性命,与瑛亲王相比,一个梅贵妃,一个六皇子又算得了什么? 天下美人何其多?皇子虽少,但也不是只有六皇子一个。 这些,早在昨晚看见黎婉真面目时,她便想清楚了。所以,即使昨晚瑛亲王故意将他们夫妇晾在这里,即便安宁郡主故意留下数十盏茶水与庆安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生生受着。 也希望这样瑛亲王府的怒火会少上一些,不要波及宫里的梅贵妃和六皇子。 想着,庆安伯夫人缓缓闭上眼,任由下人们鄙夷的打量。 “夫人,该用早膳了。” “我家郡主说了,有些人可以不顾身份尊卑夜闯王府随意污蔑,但我们王府却向来是厚以待人。” 就在这时,两个丫鬟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将早膳放在庆安伯夫人面前。庆安伯夫人抬头看一眼,认出这两个丫鬟就是经常跟在黎婉身边的丫鬟,似乎叫冬至和冬彦。 “是,替我谢谢郡主,多谢郡主盛情款待。” 庆安伯夫人干干的接了一句,面上笑容勉强。恰巧这时庆安伯又扶着门进了屋子,看见桌上的早膳时,他面色一变,又有些想去茅房了。 桌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样小菜,两大盅汤,一大碗白粥。 但他也认出这两个丫鬟是黎婉身边得脸的丫鬟,遂忍了忍进了屋子。 看着庆安伯一脸蜡黄,整个人虚脱的似是大病一场尚未痊愈的样子,冬彦掩着唇偷偷笑笑。自家郡主她最是了解,那些茶岂是单单的茶水,怕是那茶水里的泻药不知加了多少进去? 收了笑,冬彦严肃道:“庆安伯爷,夫人,郡主方才说了。你们用了膳不用请安,直接走就是,想必刑部的人这会儿已经在门外候着了。郡主说,她去刑部大堂上等你们。” “什么?!” 听到冬彦的话,庆安伯屁股尚未挨着椅子,就猛地站起来,脸上惊怕难以掩饰。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伯爷可有异议?”冬彦凉凉的看着庆安伯,庆安伯尴尬的笑笑,“没问题,没问题,郡主自然是对的。” “这就好,郡主临走时还说,倘若庆安伯忽然身子不适,那就是抬也要抬上刑部大堂,毕竟这杀人的罪名,我家郡主可不想平白担着,想必伯爷也想弄清楚令郎惨死的真相吧?” 见庆安伯眼神急转,冬彦又凉凉的提醒一句。 庆安伯听到这话,身子一僵,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冬彦姑娘说的是,既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吧?” “伯爷确定不吃些东西?”冬彦闻言,状似疑惑的问了一句,“我们王府可不想传出一些不好听的话出去。” “不了不了,我们岂敢让郡主等着?咱们现在就走吧。“庆安伯一张老脸已经笑得有些发僵。 笑话,昨晚喝了黎婉派人端来的茶水后,他拉了一晚上肚子,如今哪里还敢再碰瑛亲王府的东西? 第三十章 小祖宗安宁郡主 胜京城,刑部。 大堂上,黎婉搬了个椅子坐在大堂左侧,一只手拄着下巴昏昏欲睡。 大堂中央案桌右侧,刑部侍郎郭庆之一脸为难的看向案桌中央的董仲,却发现刑部尚书董仲同样是一脸无奈的盯着大堂左侧那抹红色身影,颇有些头疼的叹了口气。 要说这位安宁郡主,那可真是没有哪天是安宁的。 这位郡主八岁之前一直呆在无名谷,无名谷在胜京城数百里外的深山中,寻常人不得入,可即使如此,却还是时不时的有关于这位小郡主的丰功伟绩传入胜京城。比如说这位郡主又将同门师兄揍得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再比如说在同门师弟在河边洗澡时偷偷拿走人家的衣服,等人出来时无衣服可穿这样的事情数不胜数。 所以,即使这位郡主自小不在京中,但胜京城众人却还是对这位小郡主记忆颇深。尤其是,这位小郡主第一天进京,就将长平侯府上的纶世子揍的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那纶世子是谁?长平侯府唯一嫡子,其母亲乃是恭老王爷嫡长女,而这恭老王爷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说起来也算是沾上点皇亲的意思。平日里,这纶世子带着一帮纨绔子逛花楼,喝花酒好不热闹,根本没人能管得了。 长平侯因此颇为头疼,可自从这位安宁郡主回了京,压着纶世子一顿狠揍后,这位纶世子就再也没出现在花楼,整日跟在这位郡主屁股后面。 再之后,这位郡主每日无事就领着婢女在大街上走,纶世子也似是小尾巴一样跟着,凡是见着逛花楼的纨绔子弟,这位郡主不给解释的机会,皆会拎出来揍上一顿。遇上纨绔子弟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事情,更是带着婢女找上门不留情面在府上一通闹。 也因此,惹了不少官员,也有不少人将这位郡主告到景文帝面前。可奈何,这位郡主做的都是好事儿,在民间一片好评,民心所向,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暗中告诫子弟离这位小魔王远一些。 而这期间,这位小郡主也没少登刑部的大门,算上这次已经是第四次了吧?刑部尚书有些不确定的想。复又叹口气,刑部尚书盯着大堂门口,这次,又是哪个倒霉鬼? 也不怪乎他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知情,昨夜忙忙碌碌回府就一股脑躺下了。 而今日,本也是他休沐的日子,可谁曾想他还未起床,就有下属慌慌张张跑到刑部尚书府邸说是安宁郡主又去了刑部,他来不及细想,赶紧穿衣收拾来不及用早膳就来了刑部。 一进门,这位小祖宗就告诉他说先等着,等人来了再叫醒她,随后就躺在椅子上当着众人的面睡过去。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怕是也只有这位小祖宗才能干的出来吧? “庆安伯,庆安伯夫人到了。” 就在这时,刑部尚书的下属忽然匆匆忙忙回来附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椅子上的黎婉本来睡意正浓,在那下属说完这句话时,登时从椅子上坐起来,眼神一片清明。 “终于来了呀,快请快请。”黎婉打了哈切,对着那下属摆摆手,“人来了直接让进来就是了,还通报什么?” “这......”那为小下属为难的看了眼刑部尚书,刑部尚书瞪了那小下属一眼,意思是安宁郡主的话还用质疑?还不赶紧去! 那小下属被刑部尚书这眼神吓得直接转身往外面跑去。 不一会儿,庆安伯夫妇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堂。 “呀,庆安伯看着昨夜是没休息好呀?怎么?我们府上卧榻不如庆安伯府上的好,所以庆安伯睡不安稳?” 庆安伯夫妇刚一进来,黎婉就盯着庆安伯眼下的阴影开了口,似是真的被庆安伯的黑眼圈吓到了。 本来无人注意,可黎婉这么一说,众人皆是往庆安伯脸上看去。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庆安伯眼圈乌黑,脸色蜡黄,身子摇摇欲坠,似是下一刻就要倒下。 且刚刚安宁郡主说什么?她的意思是昨晚庆安伯夫妇都是在瑛亲王府的?这是为何?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似乎有点意思。 刑部尚书摸了摸下巴上蓄了许久的美须,一脸兴味的盯着站在大堂下的庆安伯夫妇。这庆安伯自梅贵妃入了宫,诞下六皇子后,就越发嚣张起来,平日走路都是趾高气扬傲得很,如今和这小祖宗对上,不知谁更胜一筹呢? “郡主说笑了,庆安伯府怎么比得上瑛亲王府,臣......臣就是换了个地方,睡不习惯。” 堂下,庆安伯尴尬的笑笑,干干的解释了一句,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昨夜夜闯瑛亲王府,被人家晾了一晚上,跑了一晚上肚子吧? 那他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哦,这样子。”黎婉看着庆安伯夫妇笑笑,又让人搬了两张椅子放在庆安伯夫妇身后,这才道:“庆安伯可知本郡主今日将你叫来刑部所为何事啊?” “这......”庆安伯自然是不敢坐着的,听到黎婉的话,庆安伯小心翼翼道:“郡主,昨日之事想必有所误会,是臣未弄清楚这才闹出了大乌龙,您看,这实在没必要叨扰董大人和郭大人。” “不叨扰,不叨扰,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庆安伯平日里嚣张不加收敛,刑部的人又是记仇的性子,因此庆安伯话落,董仲与郭庆之就连连摆手看向坐在一旁拿着茶杯把玩儿的黎婉。 “其实呢,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昨夜王府落锁后,庆安伯忽然带人将门砸开,闯入王府,说本郡主是杀人凶手罢了。” 黎婉说的毫不在意,仿若在说别人的事儿一般,可董仲和郭庆之听的却是心中一跳,纷纷震惊的看向堂下的庆安伯夫妇,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宋大人,不如你来说说吧,这件事儿你是第一个接手的,解释起来想必比本郡主更有可信度。”黎婉眼神一直落在手中的茶盏上,可直到她这话说出口,董仲两人这才发现站在黎婉身边一直垂着脑袋的,竟然是新上任不过两月余的京兆尹宋坪之宋大人。 ------题外话------ 当当当当,今天提前更新啦,快夸我,哈哈哈。今天冬至,大家一定要记得吃饺子哦,不然会冻耳朵的,俺娘说的。 第三十一章 烫手山芋 被黎婉点名,负责京城内外事宜的京兆尹宋坪之无法再低头装鹌鹑,他抬头对着同僚们尴尬笑笑,从黎婉身后走出来。 说起庆安伯独子单俊之死,这过程其实很简单。 单俊乃胜京城第一花楼梦春楼的常客,每每华灯初上之时,便是他出府“觅食”之际。 昨夜亦是如此,夜幕初至,他就带着小厮出了门。 从庆安伯府前往梦春楼必经之路是一条叫做禹浅巷的小巷子,昨夜戌时,他被人发现死在禹浅巷的巷子口,其死状可怖,双目瞪圆,身上鞭痕遍布,最为致命的伤口是死者胸口上的刀伤。 因死者是庆安伯独子,因此昨夜一听到属下禀报,宋坪之就第一时间带人赶到了现场。 可令宋坪之没想到的是,庆安伯竟然比他去的更早,在他到时,庆安伯一把拉着他领口,恶狠狠道让他们务必抓到凶手给他儿子偿命! 他当时虽然被庆安伯此举闹得心头有些不快,可一想到庆安伯之女乃宫中风头正盛的梅贵妃,便压下了心中的怒火,亲自带人查起来。 可若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和瑛亲王之女安宁郡主,胜京城最让人头疼的小魔王有关,打死他都不会亲自插手这个案子。 因为他们当时在单俊手中发现了一方素帕,那方素帕上绣着一朵并蒂莲,并蒂莲旁绣着禄之两个字,且在小巷中的墙角处,有一只小巧的脚印。 胜京城内,人人皆知,瑛亲王之女安宁郡主心悦礼部尚书之子穆晟,而穆晟,字便是禄之。 并且,胜京城内,也只有安宁郡主一人常年软鞭在身,所以他们在发现这些后,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安宁郡主黎婉,但这件事情仅仅猜测不足为信,具体还得再查。 可当时庆安伯就在现场盯着他们查,那条手帕刚被发现,庆安伯就怒气冲冲的抢过那方素帕离开了。 也是后来,他才得知庆安伯昨夜竟怒气冲冲的带着人夜闯瑛亲王府,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咳。”宋坪之对着刑部侍郎郭庆之和刑部尚书董仲说完他们的发现后,干咳着看了一眼站在堂下面色不变的庆安伯,又看了一眼微眯着眼坐在大堂左侧的那抹红色身影。心道庆安伯这只老狐狸,平日里虽仗着梅贵妃和六皇子趾高气扬,但从没有被人揪住过大的错处,怎么这次会犯下这等大错? 不过也好,也是时候该让他长些教训了,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夜闯亲王府这样的事儿都能干出来,庆安伯这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不过...... 昨夜所查,各项证据都指向安宁郡主...... 平日里,安宁郡主性格洒脱,豪放不羁,嫉恶如仇,平日里最是见不得那些纨绔子弟逛花楼,莫非真是安宁郡主动手了结了庆安伯独子单俊? 宋坪之想到这里又甩了甩脑袋,京兆尹这差事可真是不好做,前些日子城外流寇之事尚未了结,前日张太医告老还乡死在城外,昨晚又遇上庆安伯独子单俊身死,这一桩桩一件件,拎出来一件都让他头大不已,更何况还是数件堆在一起。 也幸好,安宁郡主今日一早直接告诉他这件事不必他插手,让他配合将昨晚所查据实以告即可,也算是为他减轻了些负担。 “那......不知那方素帕现在在何处?” 宋坪之缓缓舒口气,就听刑部尚书董仲坐在大堂中央开了口。 实际上,这种事情,根本不是由刑部尚书来审理,但是安宁郡主千金之躯,想一出是一出,他们也只能配合。 董仲犹豫着问完,见黎婉靠在椅子上打着盹儿又睡过去了,又将目光落在庆安伯身上。 堂下,庆安伯听到董仲提及素帕,蜡黄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到现在这种地步,他的所有希望就全寄托在这方素帕之上了。 只要证明自己的儿子单俊就是安宁郡主所杀,那一切就不一样了!就算他昨夜夜闯瑛亲王府,那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丧子之痛,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想到这里,庆安伯对庆安伯夫人暗暗点点头,庆安伯夫人将手里的素帕递了出去。 董仲皱眉看着手上的素帕,素帕上果真如京兆尹宋坪之所说,一朵并蒂莲,旁边禄之两个字颇为显眼。 “这......”董仲犹豫着看黎婉一眼,却见这位小祖宗眯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因此,他只能看着庆安伯小声问道:“伯爷不妨说说,仅凭一方素帕,如何能证明这便是安宁郡主所有?又如何证明单俊乃安宁郡主所杀?” 见董仲刻意压低了声音,庆安伯犹豫了一瞬,也压着声音道:“想必董大人也知道太史令安家小女儿的事儿吧?经此事,京城内哪家闺秀还敢表现出一丝一毫仰慕穆公子的意思?况且,这方素帕老夫昨晚仔细看过了,用的面料乃是前些日子南边进贡的素锦,能用上素锦的人,想必也不多吧?” “大人理应知道,这素锦一共四匹,一匹给了太后,一匹给了皇后,一匹给了梅贵妃,剩下的一匹就送进了瑛亲王府。老夫有幸,曾在梅贵妃那里见过一眼,因此记得。董大人若是不信,可细看那素帕所用料子。” 董仲闻言与郭庆之对视一眼,低头将那素帕拿到眼前细细看了看,果然,如庆安伯所言,这帕子所用面料,竟真的是素锦! 而且,这上面的绣的并蒂莲也......真的是惨不忍睹,胜京城闺秀们女红针织样样出众,但能将并蒂莲绣成这样子的,怕也只有安宁郡主一人吧? 董仲拿着手里的素帕,简直像是揣着一块烫手山芋。虽然后黎皇室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若他今天真的给安宁郡主定了罪,只怕他这辈子这官场生涯就到头了。 沉沉的叹口气,董仲无奈的看了眼刑部侍郎郭庆之,在其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罢了,先调查吧,只凭这些推测,根本无从考证,万一是有人栽赃嫁祸...... 想到这里,董仲蓦地抬头,眼睛直直盯着庆安伯,是啊,万一是栽赃嫁祸呢? 可是......庆安伯死了一个独子就是为了栽赃安宁郡主?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了吧? 如果不是庆安伯,那...... 董仲尚未想清楚,就听见外面有人通报,“轩宁公主到!纶世子到!” 第三十二章 戏精儿庆安伯 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门口看去。 黎婉却似没听见门口的声音般,自椅子上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气,看向董仲懒洋洋的问道:“怎么?审完了吗?是否与本郡主有关?” 听到黎婉的话,董仲一脸为难,正在想如何回答,就见两道身影蓦地进了大堂。 “阿婉!听说昨夜庆安伯这老匹夫闯了瑛亲王府,有这回事儿吗?”邵纶一进大堂,目光落在大堂左侧那道红色身影上,三两步就走到了黎婉身边。 “是啊,你们怎么来了?”黎婉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邵纶和轩宁两人。 “哼,你以为本宫喜欢看你这张臭脸?若不是你又惹了事儿,父皇能让我出宫来吗?”轩宁没好气的瞪黎婉一眼,在那些杂役搬来的小凳子上挨着黎婉坐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 这两人这话是说外面庆安伯夜闯瑛亲王府的事儿已经传遍了?轩宁公主是皇上派来的? 那...... 这轩宁公主摆明了是皇上派来与安宁郡主撑腰的,这......刑部尚书脑袋更大了。本来一个安宁郡主,一个瑛亲王府已经够难应付了。 而这下......董仲目光落在黎婉一左一右的两人身上,轩宁公主来了也就算了,这纶世子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邵纶显然是个不嫌事儿大的,他可不管董仲和郭庆之两人怎么想,他将椅子往黎婉身边挪了挪,眉头一挑,语气颇为不善的对堂下的庆安伯道:“你是说你那草包儿子是阿婉杀的,不知可有证据?” 这话一落,堂内众人看向庆安伯夫妇的脸色都有些怪异,既然轩宁公主是皇上派来与安宁郡主撑腰的,那......这庆安伯此次怕是在劫难逃...... “这......” 堂下,庆安伯看着董仲欲言又止。 “怎么?本世子问你可有证据,你看着董大人做什么?莫非他是人证不成?”见庆安伯不说话反而盯着董仲欲言又止,邵纶有些不耐烦,他本就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平日里好说话也只是因为黎婉罢了。 “咳......”董仲听到邵纶的话干咳一声。 因为轩宁公主的原因,董仲本来打算和稀泥,可他方才细细想了想,此事若是查不清楚,安宁郡主身上的嫌疑怕是就洗脱不了,安宁郡主这嫌疑摘不掉,等待他的......瑛亲王府和景文帝以及太后......哪一个他可都惹不起啊。 董仲有些欲哭无泪,他颇为幽怨的看了眼站在黎婉身后当鹌鹑的宋坪之,这件事本来应先交由宋坪之查明的,可这下子这事儿竟越过宋坪之直接落到了他手里,这块烫手山芋他不想要,可不可以扔出去? 在董仲看过来时,站在黎婉身后一直低着脑袋的宋坪之似有所觉,他抬头往董仲的方向看一眼,又摸摸鼻子低下头。 这事儿是安宁郡主做的主,可跟他没关系。 读懂了宋坪之眼里的意思,董仲放在桌下的手指猛地攥紧,他此时比较想知道殴打京兆尹算不算过分?皇上应该不管这事儿吧? 不过,董仲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么些人看着,当众单方面殴打影响似乎不太好。 见邵纶盯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董仲又咳了一声,就在邵纶忍不住想问他嗓子是不是有问题时,董仲终于开口了。他看着邵纶道:“非是如此,纶世子刚来有所不知,方才庆安伯说在单俊的尸体旁曾发现一方素帕,这帕子上写着礼部尚书穆大人嫡子穆晟的字,所以......” 说到这里,董仲飞快的看了黎婉一眼,见她没有动怒的迹象,这才小心翼翼道:“方才庆安伯的意思是认为这方帕子是安宁郡主的。” “放屁!一方帕子能证明什么?” 听到董仲这么说,邵纶“噌”的自椅子上站起来,他怒视着庆安伯,双拳捏紧,好像下一秒就会冲出去将庆安伯一顿暴揍,庆安伯见此缩了缩脖子,赶在邵纶有所动作之前赶紧解释道:“纶世子稍安勿躁,且听我解释解释。” “解释什么?本宫看你年老昏花,怕是老糊涂了吧?你若是拿不出新的证据,依本宫看,伯爷不妨明日便和父皇奏明,赶紧离京归隐吧,想必山间田园很适合伯爷安享晚年。” 黎婉本来还在奇怪轩宁今日为何如此安静,就听见轩宁嘲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这话说的还是那么犀利,她喜欢!她决定了,等这件事儿了了,她要亲手做梅花酥给轩宁。 被两个人当着众多同僚的面连番嘲讽,庆安伯一张老脸已经变得通红,但因为肤色黑,没人看的出来。 “公主息怒,非是老臣非要这么认为,只是昨日老臣去时,曾有一卖货郎亲口说晚间在禹浅巷见过安宁郡主,且臣又在犬子......犬子尸身旁捡到这方帕子,臣开始也不相信这是安宁郡主所为,所以昨夜才会......” 说到这里,庆安伯顿了一下,暗暗在掌心掐了一把,遂对着黎婉的方向老泪纵横道:“臣亦相信郡主的为人,但老臣就这一个独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是在不知如何自处,所作所为或者之前所言若是有得罪郡主之处,还望郡主能看在老臣这后半生无所依托的份儿上,不要放在心上。” ”郡主若是实在觉得不解气,那老臣愿意一死以平息郡主心里的怨气,只希望在老臣死后郡主能放过老臣的家人。“ 庆安伯这番话说完,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堂里的人脸色更怪异了。 平日庆安伯趾高气扬,可如今他伏在地上涕泗横流倒真让人有些心生恻隐,毕竟,庆安伯如今已年过半百,他跪伏在地上,头发花白,身子佝偻,让人忘了他的身份,忘了他做过的事情,在众人面前的,似乎就真的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痛失爱子的老人。 大堂里异常安静,庆安伯的哭声就更加明显。 黎婉瞧着,眉毛微挑,她竟没看出来这庆安伯竟也是个人物啊。 只三言两语间就将所有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丝毫不提他自己做过什么。 她若是就这么依着他的话将这件事揭过去,只怕就算是查出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她身上的罪名也洗不脱,大家只会以为是皇家为她找的替罪羔羊。 若她是揪着不放,那他方才也说了,他年过半百,痛失爱子,理智不清,若是做出什么错事儿也情有可原。再者,他也说过,她若是觉得不满,他可以以他自己的性命来平息她的怒火。可她要真的这么做了的话,明日胜京城怕是又会传出安宁郡主不通人情逼死人的传言了。 庆安伯这一招以退为进不可谓不狠毒,也怪不得能在胜京城嚣张跋扈这么久也能安然无恙了。 ------题外话------ 感冒头疼......我也不知道我写了个啥,撑不住了,明天早上起来再检查有没有出现漏洞之类的...... 第三十三章 我们很熟吗? “你这老贼!” 邵纶听见庆安伯的话早就火了,此时再听到他虚假的痛哭声,心里更是烦闷,他指着庆安伯怒道:“话都由你说了,合该别人做傻子是吗?” “你怎么只字不提你夜闯瑛亲王府,污蔑阿婉是杀人凶手的事儿?还说你痛失爱子不知如何自处?本世子却觉得你如今好得很!条理清楚,思绪分明,一点也没有糊涂的迹象!” 邵纶说话向来不留情面,更何况庆安伯方才的话,分明就是想将黎婉推入死巷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庆安伯听到邵纶的话,哭声先是一顿,随即声音又大起来,庆安伯夫人见此也跪在旁边抹起泪来。 邵纶看的一脸烦闷,想上去将两人拉着揍一顿,但又觉得这样可能会给黎婉招惹麻烦,便只能忍着。可忍着,这两人一把年纪却当着众人的面哭个没完没了,真让人心烦! 于是,邵纶冷着脸坐了会儿,便一脸烦闷的出去了。 黎婉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看来邵纶还是不够沉稳啊,这性子得再练练才好,省的以后遇到事情手忙脚乱。不过,以后他应该也遇不上什么事儿吧?毕竟,有她在,她会护着他一世无忧,就像......就像前世他护着她一样,粉身碎骨,毫不犹豫。 庆安伯的哭声还在继续,黎婉却没心思理会,她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心里暗想,那人,这会儿也该来了吧? 她这想法刚落,就听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就听门外杂役道:“穆公子。” 来了! 听到杂役的声音,黎婉低下头,唇角缓缓勾起,穆晟果然没让她失望啊。 她今日走时故意将冬琪留下,为的就是让她有机会去礼部尚书府上通风报信,如今看来,倒也不枉费她兴师动众的为他搭建好的这个戏台子。 如今主角来了,这好戏,也该上场了...... 大堂内其他人听到外面的声音时,也都是一怔,继而目光就落在了大堂左侧的那抹红色身影上。 胜京城传言,安宁郡主心悦礼部尚书之子穆晟穆公子,可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安宁郡主苦苦追逐,但即使她身份尊贵,姿容天成,那穆公子竟也不为所动。于是,安宁郡主便成了胜京城闺秀们眼里的笑柄。 你身份尊贵又如何?穆公子不还是看不上你? 可如今看来,这传言并不尽其然呀。 不然,怎么解释这穆公子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了刑部? 而且,就在前几日,礼部尚书府上刚传出穆公子寒症加重缠绵病榻的消息,胜京城的闺秀们也因着这个消息一连好几日眉头不曾舒展过。 可现在,穆公子竟拖着病体,亲自来了刑部!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穆公子心里,安宁郡主亦是独一份! 众人这么想着,看向黎婉的目光都染上了一丝八卦的味道。 黎婉任由众人打量,她望着门口安静的坐着,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欣喜若狂的意思。 大堂里董仲等人瞧着黎婉的反应,愕然的同时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人家穆公子都做到这份儿上了,郡主您怎么还端上架子了呢? 您以前的狂放洒脱呢?以前听到穆公子的踪迹,您不是立马就追上去了嘛?怎么现在还矜持上了? 人到中年,这八卦心理往往比寻常人更重上一些,因此董仲郭庆之两人眼里的热切可以说是毫不掩饰,就连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庆安伯都停了哭声,有些疑惑的看着董仲两人。 其他人怎么想,黎婉可管不着,她只想着将这场戏看完也就罢了。 黎婉身边,轩宁从听见穆晟来了的消息后就一直盯着黎婉,见她面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这才缓缓舒了口气。 看来那日这丫头在凉亭里说的话是真的。 思绪不过一瞬间,门口的阳光忽然被一抹阴影遮挡,紧接着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就从门外缓步走来。 少年身姿纤长,他逆着光,脸上笑意浅浅,一步一步朝黎婉走来。 待离的近了,众人也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唇角毫无一丝血色,可这并不影响少年精致似谪仙的容貌,他缓步走到黎婉身边站定,低头看着她轻声道:“郡主,不知臣可否坐在郡主身边?” 少年的声音温润如玉,好似潺潺溪水缓缓流淌。 邵纶被庆安伯烦走了,这倒是便宜了刚进来的穆晟。 穆晟话音一落,大堂里顿时一片吸气声。 穆公子刚刚说什么?他说想要坐在安宁郡主身边?! 天大的消息! 莫非以往穆公子在外对安宁郡主表现出的冷淡疏离都是假的? 肯定是!不然胜京城爱慕穆公子的人那般多,若是被那些闺秀知晓穆公子也心悦安宁郡主,那就算黎婉贵为郡主,也会被众闺秀集体排挤的吧? 那现在为何又不掩饰了? 当然是安宁郡主有难,穆公子只得挑明,然后才能帮安宁郡主呗! 董仲眼神亮亮的盯着黎婉,手指缓缓轻抚下巴上蓄了许久的美须。若真如此,那倒是玉女金童,般配啊! 穆晟话落,就浅笑的盯着黎婉,未曾再有任何动作。可他眼里的笑却根本不达眼底,眸底是隐隐的寒霜和危险。这辈子,不论他喜不喜欢,眼前这人,这辈子都注定是他的! 不想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呵,那不知她还想找哪棵树? 且不说他还想在她身边得到那件东西,就拿前日的事儿来说,他很肯定那日忽然闯进城西那处院子的人就是黎婉!虽不知她为何能寻到那处地方,但,黎婉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所以,他必须将她死死绑在他身边!他不管她发现了什么,只要安然留在他身边,她就蹦跶不出什么水花来。 而且,他很肯定黎婉在瑛亲王妃面前说的那些话也是气话,以他对黎婉的了解,她爱他至深,岂会因为他未曾在她昏迷时去看她便不再理他? 黎婉看着穆晟眼里那抹笃定,缓缓笑了。 穆晟见此,脸上的笑更大,他猜的果然是对的。这么想着,他一撩袍子,刚想在黎婉身边坐下,就听见黎婉清脆却充满嘲讽的话从身边传来。 “穆公子,我们很熟吗?” ------题外话------ 呀呀呀,谢谢萍萍小仙女儿的花花,爱你呦 第三十四章 有一美人兮见之难忘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穆晟保持着要坐下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眸底瞬间涌上一层寒霜。 黎婉却好似未曾察觉到大堂内的诡异气氛,扭头看向一脸呆愣的董仲疑惑道:“董大人为何忽然停了,继续审案子啊。” “方才庆安伯不是说曾有卖货郎在禹浅巷见过本郡主吗?那不妨让那卖货郎前来审上一审,本郡主向来磊落,若人真是我杀的,我还会否认不成?” “啊?哦,是是是,郡主说的是。” 董仲从怔愣中回过神,连忙应了一声,目光又在穆晟与黎婉两人身上停了一瞬,这才看向庆安伯问道:“不知伯爷所说那卖货郎如今在何处?” 堂下,庆安伯自从穆晟进来后,便止住了哭声,这会儿听到董仲的话,他抬头胡乱擦了把脸,声音哽咽道:“昨夜那卖货郎回过话后,我就让人在府上看着他了,毕竟事关郡主的清誉,我自不敢掉以轻心。” “来人啊!去庆安伯府上将那卖货郎请来!” 董仲一听,大手一挥,便有人前往庆安伯府上去请那卖货郎。 去请卖货郎的人一走,大堂上的气氛又怪异的安静起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大堂里一瞬间安静的厉害,董仲侧头看郭庆之一眼,见郭庆之也看他一眼,低头装鹌鹑。 见此,董仲心里默默叹口气。 他太难了,怎么就摊上这个小祖宗了呢? 董仲这口气还没叹完,就听见大堂里忽然响起一声轻笑,笑声清朗,如泉水击石又如春风拂面,轻缓悦耳,和煦温暖。 闻声,董仲抬头看去,就见穆晟缓缓站直身子,一脸浅笑的低头看着黎婉轻声道:“是禄之唐突了,还望安宁郡主能原谅则个。” 说罢,他就定定的瞧着黎婉,脸上浅笑依旧,没有一丝尴尬恼怒的表情。 少年白衣翩翩,长身玉立,就那么定定站着,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都说胜京城礼部尚书之子穆晟才华过人,一手墨宝更是无人能及。且最为重要的是,传闻这穆公子眉目如画,温润如玉,性子极好,只是却因身子孱弱,久不出府。 据说其第一次出府时,正好碰上安宁郡主匆匆回府。那日风极大,安宁郡主的马车与穆晟的马车对面而过时,忽然一阵大风将穆晟马车的帘子掀起,露出穆晟那张恍若谪仙的侧脸。就是这一眼,安宁郡主惊为天人,自此就跟在穆公子身后...... 如今再看,这穆公子通身气度果真令人见之难忘......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轩宁和黎婉。 轩宁看着穆晟这副模样,冷哼一声侧过头,似是不想再看穆晟。 感受到轩宁的不屑,黎婉在心底轻轻一笑,继而抬头看向穆晟。 面前的少年笑容温润,但她却依旧在他眸底捕捉到一丝淡淡的寒霜。与前一世她魂断古道时相比,眼前的少年稍显稚嫩,处事尚不如前世圆滑,亦还做不到前世那般喜怒不形于声色。 不过,这也是她的机会不是嘛? 黎婉瞧了半晌,也轻轻笑了笑,只是垂在身子两侧的双手却紧紧攥起,心意一片恨意翻滚,忍了许久,她才看着穆晟笑着道:“本郡主不过开个玩笑罢了,穆公子盛名满京都,不知是多少闺秀心中良人,如今肯坐在本郡主身边,本郡主开心还不及,又如何会怪罪穆公子唐突?” 适可而止方为上策。 她深知不能将穆晟逼得太狠,所以这也算是给了穆晟一个台阶下。若不然,谁知晓穆晟狗急跳墙后会发生什么?再者,她如今也需要从穆晟身上找突破口,还不到跟穆晟彻底翻脸的地步。 不过伪装而已,她也会。 这么想着,黎婉面上的笑更盛,眼里爱恋不加掩饰。 穆晟方才一直在注意着黎婉的表情,此时见她眉眼弯弯,眼里满满都是信任和依恋,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果然是他多虑了,她能够闯入城西那栋宅子,许是机缘巧合也说不准。只是,真的有这么多机缘巧合嘛?就那么巧她闯入他的宅子,又那样巧,在他快发现她时,有人故意将他引去了书房? 看着穆晟眼里的怀疑,黎婉眸光轻闪,忽然道:“不知穆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据闻前些日子穆公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黎婉开口,打断了穆晟的怀疑,他微微一笑道:“听闻郡主身陷囫囵,在下不才,想来瞧瞧是否能帮上一二。至于这身子......咳咳,老毛病了,郡主挂心了。” 说罢,他将衣袍轻轻撩起在黎婉身边坐下,又转头看向董仲道:“我来时曾听说庆安伯曾在单公子身边捡过一方帕子,不知那方帕子可在大人手中,能否让禄之瞧上一瞧?” “自然。”董仲点点头,将手里的素帕交给身边的人,那人将帕子传到了穆晟手中。 穆晟细细看了半晌,忽然温声道:“庆安伯可曾确定这帕子是在令郎身边捡到的?” “自然是!” 庆安伯如今依赖的就只有这方素帕了,听到穆晟怀疑的话,顿时有些气急,“当晚我去时,犬子已经......只身边留下这方素帕,怎么?穆公子是怀疑老夫故意诬陷郡主不成?” 瞧着庆安伯气急败坏的模样,穆晟轻轻笑了笑,“自然不是怀疑伯爷,只是巧了,昨日在下正好丢了一方帕子,那帕子与这方帕子极为相似。” “穆公子何意?”听到穆晟这么说,庆安伯心下一喜,莫非这帕子其实是穆晟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宁愿对上穆晟,也不愿意再得罪瑛亲王府了啊...... “说来惭愧,昨日......”说到这里,穆晟飞快的往黎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有些犹豫道:“其实那方帕子乃佳人所赠,在下珍重非常,哪曾想伺候在下笔墨的丫鬟却生了别的心思,竟趁在下不注意,将那帕子偷了出去,也不知是丢了还是毁了。” “那丫鬟也是个烈性子,在下询问一二,昨日夜里便一条白绫了却此生,在下异常痛心。今晨又听说安宁郡主因一条素帕被当作凶手上了刑部,在下不敢耽搁,这便来了,如今发现这条帕子果然就是在下丢失的那条。” 庆安伯一听穆晟的话,脸色顿时一沉,冷声道:“不知穆公子如何证明这方帕子就是你丢失的那条?又如何证明是那丫鬟偷出去的?” “大人,不好了,小人去庆安伯府上时,发现......发现那个卖货郎他死了!”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从门外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第三十五章 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庆安伯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豆大的冷汗顺着他额角滑下,他眼睛无神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喃喃道:怎么会呢?我明明让人将他看顾好了,怎么会死呢?“ 余光瞥到门口的一抹身影,庆安伯眸子一亮,三步做两步冲到那人跟前,双手紧紧抓着那人的胳膊,急切道:“单霖,我不是吩咐过让你好好看顾的吗?他怎么会死?!” 单霖年过半百,胡子一大把,眼神锐利,他是庆安伯府上的管家,此次官差去庆安伯府上提人,发现卖货郎身死后,他便也一起跟着来了。 庆安伯问完这句话就一直死死盯着单霖,抓着他胳膊的手越收越紧。此时他头发蓬乱,面色蜡黄,又因一夜未睡,眼圈儿乌黑,加上狰狞的表情,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癫疯的状态。 单霖见此,不自觉小退半步,弓着腰抹着泪道:“老爷,那个卖货郎该死啊!您不知道,我们都是被骗了呀。其实那个卖货郎才是杀害少爷的真凶呀。” 峰回路转,单霖这话一出,堂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单霖身上。 单霖的话还在继续,“今日这位官差小兄弟去府上提人,老奴才发现那人竟然解下腰带悬梁自尽了,本来老奴也在自责,可谁知老奴竟在那人身上发现一柄带血的匕首,还有一块玉佩,那枚玉佩老奴见少爷时常戴在身上的。” 说到这里,单霖在庆安伯面前猛地跪下,涕泗横流道:“老爷,少爷死的冤啊!” 黎婉抱臂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闹剧,眼里渐渐盈上一层笑,看来这梅贵妃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出手,庆安伯之前夜闯瑛亲王府,诬陷她的事儿就得另说了。 毕竟,庆安伯也是被那卖货郎诓骗在先,再加之其中年丧子难免因神志不清做出错事,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况且,如今那卖货郎“畏罪自杀”,死无对证,既将庆安伯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子上,又卖了她一个好,将她的嫌疑洗脱了。 可是,她这么做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同不同意呢? 庆安伯夜闯亲王府,诬陷她杀人,这是将皇室的脸面放在地上踩!若是此事就这么了了,那以后皇室威严何在?! 这么想着,黎婉轻轻笑笑,看向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单霖道:“你的意思是那卖货郎畏罪自杀?可是本郡主却有些疑惑,那人既是凶手,那昨夜为何不在杀人后逃跑,反而跟着你们回了庆安伯府,为何会诬陷本郡主是杀人凶手?又为何会在杀人之后还将匕首藏在身上?” 黎婉慵懒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单霖的眸子里满是疑惑,似是真的只是好奇。穆晟不着痕迹的看黎婉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单霖身上。 跪在地上的单霖听到黎婉的话,哭声一顿,哽咽道:“此事,老奴也不知啊,许是,许是老爷去时那卖货郎来不及逃走,所以才不得已跟着老爷回了庆安伯府,那身上的匕首想必也是来不及扔掉,这才被老奴发现了。至于他为何会污蔑郡主,老奴,老奴也不知啊。” 说着,单霖又伏在地上哽咽起来。 黎婉盯着他有些头疼,怎么庆安伯府的人都是水做的吗?合着这眼泪不要银子? 扶了扶额,黎婉盯着他再问道:“好,既是如此,那不知昨夜跟着你们少爷去往梦春楼的那个小厮何在?” “回郡主,是......昨夜跟着少爷一同去梦春楼的,是小人。” 黎婉话落,就有一人战战兢兢的从人群里走出来跪在大堂中央。 “哦?那你来说说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黎婉伸了个懒腰,随意的问了一句。 那小厮抬头飞快的瞥了眼黎婉,小声道:“回郡主,昨夜小人如常陪我家少爷去梦春楼,一路上都很正常,可就在快出禹浅巷时,小人脑袋突然一疼,紧接着就不省人事了。再醒来时,少爷......” 说到这里,那小厮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他双眸睁大,面色煞白,惊恐道:“少爷他就安静的躺在小人三步之外,小人过去看了下,少爷他竟然没气儿了。小人吓坏了,后来回府通知了伯爷,再后来的事儿,宋大人也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那小厮飞快的又在宋坪之脸上看了一眼。 宋坪之被点名,他猛地抬头,似是才反应过来,见黎婉看他,他轻咳一声,“昨夜臣赶去时,让仵作验过尸,单俊死的时辰却如这小厮所言,只是......他身上的鞭伤似乎是后来添上去的,也就是说在单俊死后,有人去过禹浅巷。” 虽然黎婉说过这事儿不让他插手,只是他毕竟是第一个接手案子的人,所以他一直在想这个事情。昨夜他去时,庆安伯已经在了,他也根本就不知还有卖货郎这个人证在。这确实是他失职了。 直到方才,他才想清楚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只怕就是针对安宁郡主的阴谋! 单俊死因目前尚不明确,但能肯定的是,那些鞭伤以及那条素帕和墙角那只女子脚印,根本就是事后伪装出来的。而那个卖货郎,只是被推出去做替罪羊的! 因为那条素帕如果真是凶手留下的,没道理单俊已经成了血人,那条遗落在单俊身边的素帕却还洁白如初。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那条帕子是后来被扔在尸体旁边的,而当时尸体血液已经凝固,根本不会溅在帕子上! 想到这里,宋坪之盯着黎婉叹口气,看来这尊贵无比的郡主也不好做啊。 黎婉被宋坪之这一眼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他说那些鞭伤是事后添上去的!莫非单俊之死并不是穆晟所为,他只是在事后伪装了单俊的死因,让人误以为单俊是她所杀? 这么想着,黎婉不着痕迹的看了穆晟一眼,这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忽然,有什么飞快的在黎婉脑海里一闪而过,快的她几乎抓不住。 她记得,前世单俊似乎也在这个时候横死街头...... 第三十六章 事出蹊跷 只是前世这个时候,她受伤痊愈后就又跟在穆晟身后,根本未曾关注过单俊身死之事,所以也不记得最后是怎么断的案,只隐隐记得穆晟曾跟她提过庆安伯在外面养了外室,还有一个儿子的事情。 黎婉按了按额角,这件事从一开始到现在,背后似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全局。 从她昨日出府开始,单俊身死,死后又有人返回去在单俊身上留下鞭伤和帕子,伪装出她是凶手的样子,再之后庆安伯第一个赶到,接着宋坪之才出现在禹浅巷。紧接着庆安伯夜闯瑛亲王府,穆晟上刑部,卖货郎身死...... 一切好像顺理成章,但若是细想的话,这些事情未免太过顺畅。 如果说那些鞭伤和帕子是穆晟派那卖货郎伪装的,那他难道不知仵作能验出伤势?还有那方素帕洁白如初,没有一丝血迹,不会让人怀疑吗? 以穆晟的才智,他不会想不到这些才是,那他还是这么做了,这到底是为何? 另外,庆安伯去的是不是太快了些?且他为何要将那方素帕和卖货郎这个唯一人证留在自己手里,是不信任宋坪之还是另有缘由? 还有今日那卖货郎之死...... 等等! 电火石光间,黎婉忽然想到,穆晟从来时到现在似乎一直很平静,就像是堂上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就连方才说那卖货郎死了,卖货郎是真凶这些事情,他都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 除了......除了他方才拿到那方帕子时眼里却快速闪过一抹诧异...... 想到这里,她眸子轻闪,忽然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留下一句你们先审着,本郡主出去转转,就带着冬华出了大堂。 轩宁见此,抿了抿唇也跟了出去。 待到走出很远后,黎婉才一把抓住轩宁的胳膊低声问道:“你这次出宫,皇伯伯留给你的暗卫也在吧?” 皇室中人出行,最少携带一名暗卫,只是黎婉嫌麻烦,便从来都不带,也因此才会在万兽山遇险。 轩宁点点头,有些不明白黎婉要作什么。 见此,黎婉眸子一亮,“将他借我做件事儿,回头给你做梅花酥如何?” “做什么?”轩宁及其防备的看了眼黎婉。 看着轩宁防备的模样,黎婉翻翻白眼,心道自己在轩宁这儿竟然已经没有丝毫信任了吗? 这么想着,黎婉叹口气道:“行了,这次不是让他去偷酒喝的。”话落,她轻轻伏在轩宁耳边说了句什么,轩宁闻言诧异的看黎婉一眼,却还是将暗卫招出来吩咐一番,暗卫依言出了刑部。 与此同时,刑部斜对面,茶馆二楼。 靠近窗子的一间屋子,两个少年面对面而坐,一着玄衣,一着蓝衣。 “不言兄归京数日总不见得空,怎么今日竟有空约本殿出来喝茶?” 说话的是那个身着蓝色锦袍的少年,少年头戴金冠,眉目清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此时满是揶揄的笑,他手执玉白茶杯轻轻抿了口茶,目光在刑部大门上看了一眼,又望向对面的玄衣少年。 “臣如今不过闲人一个,算不得忙,倒是殿下日理万机,能得空出来才是罕见。”玄衣少年淡淡回了一句,面上不见任何表情,他并不看蓝衣少年,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蓝衣少年一听,身子顿时一抖,他收了眼里的笑,上下将对面的少年打量一番,皱着眉头道:“仲不言,你给本殿好好说话,怎么你现在说话也跟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一样?听得我脑袋疼。” 听到这话,坐在蓝袍少年对面的仲凉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蓝袍少年,目光平静的盯着蓝袍少年道:“殿下是太子,东宫一宫之主,后黎的储君,以后说话莫要再这般随性为好。” 对面的蓝袍少年,也就是太子,一听到仲凉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到底怎么了?以前你每年回来一次,可那些时候也未曾见你像如今这般。在我心中,你是除了子秋外,我唯一一个能说真话的朋友,怎么你现在也要与我如此生分?” 仲凉并未接话,他目光落在手上的茶杯上,眸光几经幽暗,最终归于平静。 在他的那个梦里,黎婉死了,后黎乱了,太子下落不明,六皇子篡位......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过程,只有结尾的梦,但是经过那日在灵德寺断崖上黎婉那反应,让他觉得那个听着荒诞的梦,或许是真的...... 既是如此,那她所要保护的人,便是他要守护的。只是,那个梦里六皇子篡位,那也就意味着太子的下场...... 想到这里,仲凉抬头目光幽深的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乃元后所生,出生后便被景文帝封为太子。从小修的是帝王策,习的是制衡术,可......可太子自小纯善,容易心软。 后黎皇嗣单薄,景文帝尚文,不好女色,除了宫里的梅贵妃与皇后,景文帝几乎不踏足后宫,因此宫里那些女人早就失去了盼头,争风吃醋的事情便不常发生,而太子自小就被皇后护着,凡事都有皇后在前面顶着,因此即使有文太傅教导,但这性子却...... 对于宫里那些皇子,太子从来没有过防范之心! 所以,最后六皇子才会篡位登基吧? 太子被仲凉着一眼盯得颇有些脊背发凉,他又往刑部大门那边看了眼,想了想问道:“你今日叫我出来,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喝茶吧?” 仲凉闻言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手里的白玉茶盏上,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唇角微微勾起,半晌,他才声音轻缓道:“昨夜庆安伯夜闯瑛亲王府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嗯。”说到这件事,太子点点头,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庆安伯府三代世袭,本已是日薄西山,谁知梅贵妃却在宫中立了足,这日后如何确实不好说,所以这老匹夫如今倒是嚣张起来,连皇叔都不放在眼里了。” “那你可知庆安伯如此肆无忌惮是为何?”仲凉目光看向窗外,神色不明的问了一句。 听到仲凉这么问,太子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他敢如此,无非是凭借着宫里的梅贵妃和六弟罢了。” 太子话落,仲凉轻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目光瞥到街角的一抹人影,仲凉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他轻声道:“来了。” “什么来了?” 太子闻言也顺着仲凉的视线往街角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第三十七章 太子的惊人发现 他回头,疑惑的视线落在仲凉身上。 却见仲凉低着头,手指捏着玉白的茶盏好似入了神,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意思。见此,太子叹口气,望着仲凉正想说句什么。 却在这时,阵阵女子的喧闹声忽然在街头巷尾响起。 听闻此声,太子目光复又落在外面的大街上。待看清大街上的情形时,太子眸子猛地睁大。 只见街头巷尾,一个个纤细的身影此时正你追我赶的往刑部的方向涌过去。而那些身影,隐隐约约间能看出那些女子锦衣华服,为首几人,瞧那面容,竟是各个官员府邸上的千金! 可那些平日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此刻你追我赶,挤挤攘攘,面目狰狞,竟完全看不出一丝闺秀的端庄来。 压下心里的惊讶,太子伸手在虚空打了个手势。 瞬间,一名通身黑衣,只留两只眼睛在外的男人就出现在太子面前。 “去查查,外面发生了何事。” “是。” 黑衣人躬身恭敬的应一声,身子一闪,原地便没了踪迹。 待黑衣人离开之际,太子又往大街上看了一眼,只见那些纤细的身影此时竟已经快到刑部门口了。 伴随着阵阵嘈杂声,一声骄横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你们这些小贱蹄子抢什么抢?那方素帕明明是本小姐赠予穆公子的,你们就算现在到了穆公子面前,又有何用?何不现在离开待会儿还有些许颜面,不然待会儿到了穆公子面前,岂不是自取其辱?” 听到这道声音,太子一怔,这道声音似乎有点熟悉? 这么想着,他定睛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太子怔住,眼里渐渐有了笑。 外面声音还在继续。 “蓝姑娘说笑了,您是钦定的太子妃,身份尊贵,非我等能比,如今又何必来跟我等抢穆公子?这件事儿若是被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您不知要作何解释?” 说话的是一名粉衣女子,此时她俏脸含笑,语气虽然恭敬,可眼底的嘲讽和不屑却不加掩饰。 谁都知道,若是今日能和穆公子绑在一起,那这穆公子正夫人的位置必定跑不了! 穆公子是谁? 那可是胜京城第一公子,其通身气度自不用说,眉目如画,风神俊朗这样的词儿都不够形容其神韵之万一。最重要的是,穆公子一手笔墨出神入化,文采斐然,在他八岁那年时,曾被当代大文豪文太傅夸过“文采超凡,世间罕有”这样的话。 再之后,更是被景文帝亲自召进宫,与其促膝长谈。景文帝尚文,穆晟年纪虽小,可其文采出众,天文地理皆有涉猎,因此竟与景文帝相谈甚欢,一度被景文帝称赞。也因此,景文帝特许穆晟每个月可进宫一趟。 可这样的旷世奇才,却是身子不好,竟患有寒症,据说是胎里带出来的。但即使如此,胜京城一众闺秀还是前赴后继,乐此不疲。 寒症又如何?又不是治不好的不治之症,能嫁给穆公子这样惊才绝艳的人,那就是死也甘愿! 所以在一炷香前有人带来了那个消息后,本就汇聚在这附近茶楼酒馆的闺秀们不顾下人劝阻,纷纷往刑部冲来。 据那消息说,在刑部大堂上,穆公子说有佳人赠其一方素帕,他甚是珍惜,可惜的是那方素帕沾了血迹,他甚是痛心。若是那佳人能再相赠一方,他必然妥善保存。 胜京城的大家闺秀暗自相赠穆晟帕子的,几乎占了一半。所以自听了这消息后,那些闺秀纷纷认为是自己赠的帕子,就纷纷往这边冲来。 那为被称为蓝姑娘的女子听到粉衣女子这么说,杏目圆瞪,怒道:“后黎先训,历任皇后需从恭王府出,但又没指定必须是嫡长女,这太子妃为何就必须是我了?” 粉衣女子被呛声,脸色变了变。 而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经有人冲到了刑部大门口。见此,两人互瞪一眼,皆提着裙子匆匆往刑部方向赶去。 茶馆二楼。 太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楼下一切,半晌回头看向仲凉,“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仲凉闻言望他一眼,不置可否。 就在这时,先前那名黑衣人从门外闪进来。 “启禀殿下,外面盛传礼部尚书之子穆晟穆公子在寻一方素帕的主人,并说穆公子对那素帕主人心生爱慕,希望能早日寻到此人。所以那些闺秀们听了,便往刑部这边涌过来,属下回来时,隐约还听说......” 说到这里,黑衣人顿了一下,继续道:“还听说有人提前知晓那方素帕的用料和绣花图案,提前连夜赶制了一批与穆公子手里那方素帕一模一样的帕子,此时在昌盛街大卖,听说已经有女子拿着那方素帕往刑部来了。” “......” 太子闻言,扶了扶额,挥挥手,那名黑衣人见此转身要走,太子却忽然道:“等一下!” 黑衣人闻言转身恭敬弓着腰。 “去告诉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派人疏散人群,保障百姓安危,再查查这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另外,去查查那批倒卖的素帕的出处。” “是!” 黑衣人走后,太子才有些疲惫的看向仲凉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今日才将我叫到此处喝茶?” 仲凉闻言挑挑眉,也看了眼刑部大门的方向,随后才看向太子道:“臣以为殿下会庆幸。” 太子闻言手一抖,刚刚斟满茶水的白玉茶盏顿时洒了一些茶水出来,摸摸鼻子,太子无奈道:“你不是刚回京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殿下不是自小不喜那位蓝姑娘?”仲凉语气平波无奇,望着窗外却忽然轻轻一笑。 她果然还是跟当初一般聪明。 太子稀奇的看了眼仲凉脸上的笑,也随着仲凉的目光看向刑部大门。他一早就知道今日一早阿婉那丫头就进了刑部,随即庆安伯那老匹夫也去了。 据闻庆安伯那老匹夫认定阿婉是凶手的原因就是单俊身边的那方素帕,可如今这么多闺秀涌来,那阿婉那丫头的嫌疑这下该洗清楚了吧? 这么想着,太子唇角也缓缓勾起。 可下一瞬,太子唇角的笑忽然僵住,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仲凉。见仲凉唇角的笑愈发深,太子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下面发生的这些事情,仲凉丝毫不意外。 莫非,刑部内关于穆晟的消息是他传出去的? 可若是他传出去的,那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穆晟寻找素帕主人的消息传出,大量闺秀涌来认领,就排除了阿婉与单俊之死的联系。也就是说,仲凉这么做是为了阿婉那丫头? 太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盯着仲凉的目光骤然亮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真假素锦 刑部大堂。 庆安伯被单霖扶着坐在大堂右侧,脸色蜡黄,颓败落魄,眼里没有一丝光彩。 他实在想不清楚这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他本来笃定黎婉是杀人凶手的,可谁知意外频出,到最后安宁郡主竟然与此事没有一丝联系,可他却因此得罪了瑛亲王府......这么想着,庆安伯身子轻颤,背上的冷汗瞬间渗出,后背一片潮湿。 但他却一直有一事未懂,之前梅贵妃曾说过让他离穆晟远些,尽量不要发生冲突。他曾疑惑问是因为安宁郡主背后的瑛亲王府吗?当时梅贵妃冷冷笑笑说穆晟根本未曾将黎婉放在心上。可今日从穆晟护着黎婉的态度上来看,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穆晟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是说那方帕子是黎婉送予他的,只是被丫鬟偷了出去。对穆晟的话,庆安伯一个字也不信,可是梅贵妃曾说过穆晟此人不简单,让他尽量不要和他起冲突...... “大人!” 就在庆安伯思绪翻飞的时候,忽然,一名衙役神情慌张的从门外跑进来。 “大人!大门外忽然来了一群女子,说......”那名衙役一进来就在大堂前跪下,说到最后,那衙役抬头飞快的看了董仲一眼急急道:“她们各执一词,说昨日在单俊尸体旁发现的素帕其实是她们的。” “什么?!” 董仲一听,一个激动,抚着胡须的手指一用力,一根胡须被他捏在了手里,他疼的“嘶”了一声,怒道:“一派胡言!本官要你们是做什么的?不去将人驱散,是让本官教你们怎么做吗?” 这句话说完,董仲低头心疼的看了眼被捏在手里的美须,他蓄了许久了,今日却因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被拔下来一根,真是令人生气! 跪在堂下的衙役被董仲的话吓的一个哆嗦,犹豫了一瞬,为难道:“大人......不是小人不驱赶,而是不敢啊。来的那群人,为首之人分别是恭王府上的大姑娘,太史令安家三姑娘,还有大人,您府上的董大姑娘啊。” 最后一句话落,那名衙役脑袋伏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可见是被吓得不轻。 听到这话,董仲面上表情一僵,飞快的在穆晟和已经回来的黎婉身上留了一瞬。 刚刚穆公子的意思难道不是说那方帕子是安宁郡主所赠吗? 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莫非是那些姑娘故意冒充素帕的主人,好引起穆晟的注意?董仲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可一想起来自家大姑娘竟然也掺和进来,董仲脑袋就疼了。他家大姑娘平日就喜欢舞刀弄剑,平日也不见对穆晟多上心,今日这是中了什么邪? 见董仲看她,黎婉爽快一笑,“董大人这么瞧着本郡主作甚?您是刑部尚书,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征询我等的意见。” “况且,方才穆公子虽说那方帕子乃佳人所赠,被丫鬟偷了出去,但如今那丫鬟已死,死无对证,相信大人与庆安伯皆无法相信穆公子的一言之词。既如此,董大人若是实在拿不定主意,如今既然有人说那帕子是她的,那请进来对峙一番也无不可。” 黎婉说这话的时候,穆晟在她旁边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抿抿唇没说话。 听着黎婉不带喘气儿的一番话,董仲嘴角微微抽了抽,合着您这已经安排好了,刚刚还说不需征求你的意见? 可他能说什么?人说的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这么想着,董仲烦躁的挥挥手,“那就依郡主所言,让她们都进来!本官倒是要看看这帕子到底是谁的?既然有人争着抢着想卷进这案子里,那就让她们进来!” 那名衙役闻言,站起来就打算出去,却突然听见穆晟道:“大人不妨先等上一等?” 衙役愣了一瞬,回头征询的目光落在董仲身上。 “穆公子这是何意?” 董仲心里暗自有些不爽,甭管你穆晟文采如何,到老夫这儿统统行不通,老夫就一粗人,才不管你是不是什么旷世奇才!你这三番两次的打断老夫审案,老夫心里很不爽! 看着董仲眼里那丝不爽,黎婉唇角轻轻勾起,她之所以将这事儿直接拿到刑部,也是因为刑部尚书董仲就是个耿直的小老头儿,处事果断,雷厉风行。但有一点,这个小老头儿最喜欢看热闹...... 穆晟对着董仲行了一礼,略有些歉意道:“打扰大人实属不该,可事关安宁郡主,在下却不得不说了。” “那你说!”董仲不耐烦的应了一声,随即对还站着的衙役怒道:“还傻站着做什么?不去请那些人进来?是要让本官亲自去请吗?!” 此话一出,黎婉险些笑出来。 那衙役愣了一下,下一瞬赶紧跑出去。 而穆晟,表情依旧温润,但周身却隐隐散发出一阵阵寒气。 以黎婉对他的了解,穆晟此时必是怒了,只是顾及面子,穆晟才没表露出来。 但不得不说穆晟的忍功还是可以的,只见他道了谢,遂扭头看向黎婉,声音温润道:“不知安宁郡主可还记得这方帕子?” 说着,他将手中的帕子放在手心,拿到黎婉跟前,让他看的更清楚些。 黎婉闻言,抬头茫然盯着穆晟道:“穆公子这话何意?这案件繁复重重,这方素帕极有可能是凶手落下的,本郡主又如何识得?莫非穆公子也和庆安伯一样,怀疑本郡主是凶手?” 说到最后一句,黎婉面上已经及其不快。她伸手拿起那方帕子看了看,又放在穆晟手上,皱着眉头道:“这素帕用料粗劣,绣工不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本郡主绣工精湛,又如何会绣出这等卑劣之物?” 黎婉说话的时候,穆晟就一直盯着她,见她表情坦然并无一丝说谎之意,眼里划过一抹深思,却还是问道:“据闻这帕子乃是前些日子进贡的素锦,怎得到了郡主口中就成了卑劣之物了?” “素锦?”黎婉一听穆晟的话,忽然嗤笑一声,“穆公子乃胜京城第一公子,据说还曾被文太傅夸赞过,如今却连真假素锦都分不出吗?” 第三十九章 懂女红的董大人 此话一出,董仲手一抖,一根胡须又被他捏在手里。 不过,他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黎婉身上,并没注意到胡子又被自己揪下来一根。他怔怔地看着黎婉,心中疑惑,那帕子他也看了,确确实实是素锦没错啊,怎么安宁郡主会这么说? 很显然,穆晟也是这么认为的,他并不在意黎婉语气里的嘲讽,只以为她忽然又在闹脾气,毕竟前一刻她眼里的倾慕做不得假。 他轻笑一声,目光灼灼盯着黎婉,语气里故意夹杂了一丝宠溺的味道,“郡主说的是,你说不是素锦那便不是,只是这绣工安宁郡主想必会很熟悉吧?” 黎婉被穆晟饱含宠溺的语气恶心到了,她一张俏脸瞬间难看的似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不过她还是忍着恶心斜睨了一眼穆晟手心里的素帕,只这一眼,黎婉的脸色更难看了。 穆晟这是疯了吧?随便捡来一方帕子就说她会很熟悉。她为什么会熟悉? 她前世就算绣工再差劲儿,也不会差到这种地步吧?更何况,她清楚的记得她从未送过帕子给穆晟,虽然当时的确有过这个想法,可最后都被她扼杀在萌芽期了。 毕竟,她身为皇室中人,虽然平日行事洒脱不羁了些,但男女大防她还是稍微会注意下,又如何会做出这等有失规矩之事? 瞧瞧那用金线勾勒出来的两团不明物体,其下两片硕大的绿油油的大叶子占了绣帕的一半,靠近叶子的地方歪歪扭扭的用黑线绣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禄之那两个字。 这是什么配色?又是什么绣工?穆晟不会是因为达不成目的,故意拿这帕子来恶心她的吧? 黎婉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若不是之前就听说那方素帕绣着的是并蒂莲,上面有穆晟的字,她此刻还真认不出来那上面的东西究竟是何物。 看着黎婉眼底的陌生,穆晟眼里笑意渐沉。黎婉向来粗枝大叶,想什么就全表现在脸上了,她此刻一脸陌生,莫非这帕子真不是她的? 那就是冬琪那个贱人骗了他?! 想到这种可能,穆晟眼底漫上一层怒火。随即他心情又平复下来,就算这帕子不是黎婉的又如何? 黎婉回京四年之久,从未听过她绣过任何东西,也从来没人见过她绣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何模样。既然如此,这方帕子即使不是,那也必须是黎婉绣的! 黎婉自然感受到了穆晟身上的冷意,不过她却是毫不在意,她抬头看着穆晟轻轻一笑,“穆公子莫不是在与本郡主说笑?本郡主琴棋书画,女红针织样样了得,穆公子又何必拿着这方帕子来侮辱本郡主?” “昨夜就听说庆安伯就是因为这张绣帕认定本郡主是杀人凶手,可本郡主却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因此也并没看过这帕子究竟是何模样,如今看来,这误会似乎有些大。” 黎婉话落,满堂皆静,穆晟向来伪装的面具有一瞬间的龟裂,他眼神怪异的盯着她没说话。就连站在她身后的冬华都忍不住低下脑袋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黎婉有些不明所以,待看到了冬华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时,她身子一僵,终于知道大家为何这么怪异了。 前一世,她的确琴棋书画,女红针织样样了得,可那也是在嫁给穆晟前两年。 那时,穆晟已高中状元,她想着嫁过去后,作为状元夫人,自然不能一无所长。因此,她暗地里请教绣娘子教她女红针织,又请了宫里的先生来教她琴棋书画。也许是她天分不错的原因,那些东西,她只学了两年,就已是其中翘楚。 就连绣娘子都盯着她绣出来的双面绣感叹道:“郡主之资,愚妇难及。” 而教习她琴棋书画的先生也颇为遗憾道:“天纵奇才,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可如今,她重生在十二岁生辰前夕,琴棋书画,女红针织一窍不通。在众人眼里,她除了尊贵的身份和娇俏的脸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得出手的。可她刚刚说她样样了得...... 想到这里,黎婉也终于想起来,她前世似乎真的用素锦绣过一方素帕,是打算送予穆晟的,但后来就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自己绣的帕子,自然不会送出去的。她记得是让冬琪收起来了,后来就再也未曾提起过这件事儿。 也因此,她竟然忘了! 但如今这方帕子出现在这里,那定然是冬琪拿出来的! 这么想着,黎婉在心底冷冷一笑,看来是时候得清理清理院子里的牛鬼蛇神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解决眼前之事! “咳咳。”黎婉轻咳了一声,不顾众人脸上的怪异,伸手拿起穆晟手中的素帕走到大堂最中央道:“大家想必也知道,素锦属通经通纬织造,通常以黑白之色为基调,但其却因为织造繁复,极为难得。宫中每年也不过能得上几匹而已。” “所以,一般情况下,素锦也只有皇室有。” 说到这里,黎婉顿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却有一种布料与素锦外观瞧起来有些相似,那便是夏布。夏布一半为平纹织、罗纹织,与素锦织造程序不同。本郡主手上这方帕子用的料子便为夏布,不过却有人对这夏布进行了特殊处理,使得夏布看起来与素锦一般无二。” 黎婉话落,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黎婉手里的帕子上,董仲更是直接走到黎婉身边,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手上的素帕,惊奇道:“天下竟有此等法子?” “董大人,你想必也是见过素锦的,你仔细看看,再回想回想,这用料和素锦的区别。” 黎婉将手里的帕子丢给董仲,接着道:“想必庆安伯此刻心中还认为本郡主是凶手,既如此那本郡主不如借此机会说明白,其一,这方素帕的布料不是素锦,而是夏布。夏布也珍贵,但其每年产量却远远高于素锦,并非只有皇室中人会有。” “其二,就是这绣法......”说到这里,黎婉微微有些汗颜,她几步走到轩宁跟前道:“将你腰间锦囊借我一用。” 轩宁瞬间就知道黎婉要做什么了,她无语的撇撇嘴,伸手将锦囊解下来递给黎婉。 黎婉接过,几步走到董仲跟前,将手里的锦囊举起,与素帕放在一起,“大人不妨再看看这两个物件的绣法有何不同?” 轩宁腰间的锦囊是她之前无聊时绣的,后来轩宁见了,硬是抢了过去说是做她的生辰礼,她就随她了,却不想在这里用上了。 董仲拿着素帕和锦囊看了半晌,斟酌道:“臣瞧着这素帕比之锦囊的绣工似是精进些许,不过这配色倒是没见长进......还有这字儿......” 黎婉闻言嘴角狠狠的抽了抽,本郡主是让你找不同之处!不是让你来损本郡主的! 轩宁听见董仲的话,一向冰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来。 感受到黎婉身上的冷气,董仲打了个哆嗦,急忙道:“郡主,这绣法似是真的不一样!两者都用的滚针绣,这个素帕整体看起来虽然惨不忍睹,但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其针法均匀整齐而细密。但这个锦囊却是针脚混乱,不修边幅。” “两者看起来虽差不多,但若是让懂绣工的人来看,就能看出这方素帕明显是精于女红之人故意绣成此等模样。而这个锦囊则是......” 后面的话董仲没说,轩宁却是扑哧一声笑出声,就连冬华都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 第四十章 不敢高攀 “看来董大人对女红针织了解颇深啊。” 黎婉凉凉的目光落在董仲身上,董仲后背一凉,及忙道:“郡主过誉,老臣不及郡主......” “扑哧!” 董仲哆哆嗦嗦,话还未说完,冬华就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而黎婉一张脸已经全黑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董仲悲催的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郡主女子之身与他一个大老粗比女红针织,这不是在侮辱郡主吗? 这么想着,董仲满头大汗的解释道:“郡主,臣不是这个意思,臣......” “大人,一众闺秀到了,现在是否让她们进来?” 正在这时,有衙役从门外进来恭声禀报,算是替董仲解了围。 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董仲瞪了那衙役一眼,火气全撒在衙役身上,“不然等本官亲自去请吗?!” 那名衙役被董仲的语气吓得一哆嗦,无辜的摸了摸后脑勺退下了。 黎婉深吸了一口气,不欲与这小老头儿再说下去,她怕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气死。 几步走到轩宁身边坐下,轩宁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看来董大人虽为男子,可这绣工比之女子亦不差。” 一句话成功让黎婉的脸更黑了,她没好气的将手里的锦囊扔给轩宁,看向大堂门口。 不一会儿,一阵女子的脂粉香味飘进刑部大堂,伴随着阵阵娇声软语,众闺秀从门外涌进来。 黎婉定睛看去,竟然看见几个熟人。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女子柳叶眉,丹凤眼,朱唇不点而红,长长的乌发被用一根碧玉簪挽起,着一身白色窄袖衣裙,裙摆处坠着几朵云纹,飘飘欲仙。 黎婉挑挑眉,为了穆晟这个黑心黑肺的畜生,她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吗? 蓝漪莲,恭王爷嫡长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小就是被当作太子妃来培养的,可她如今公然出现在这里,还穿了这么一身衣服来。 众人皆知,穆晟喜白衣,衣袖上总是喜欢绣几朵云纹。如今这为蓝姑娘如此通神气派...... 黎婉摇摇头,扭头看了眼轩宁,果然,她脸上的笑已经消失不见。一双眸子里似是淬了冰,冷冷瞅着蓝漪莲。 蓝漪莲显然也看见了坐在大堂左侧的黎婉和轩宁,她身子一僵,衣袖下手指紧紧攥起。可目光落在黎婉身边的穆晟身上时,她眼里的恐慌化作一抹坚定,脊背挺直,再也未曾往轩宁与黎婉身上看一眼。 反正,她们早晚会知道的,不是吗?蓝漪莲咬咬唇角,眸子里多了一抹势在必得。以她恭亲王嫡长女,未来太子妃之尊下嫁穆晟,不算委屈他吧?他定然会同意的! 蓝漪莲的一举一动落在轩宁眼里,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轩宁本就是个暴脾气,见此顿时怒火中烧,她身子一动就要站起来,却被黎婉眼疾手快的按住了肩膀。 轩宁正在气头上,被按住肩膀,她恼怒的转头看向黎婉,黎婉轻轻摇了摇头,轩宁瞬间冷静下来,她对着黎婉轻轻点点头,便沉默的坐着没再说什么。 “臣女见过公主,见过郡主,见过各位大人。” 那些闺秀站稳身子,不着痕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行了个礼。 继而个个目光含春的看向穆晟,就连平日里对黎婉的惧怕在此时似乎也微不足道起来。 董仲咳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往那群贵女中看了一眼,立刻有个一身蓝衣的女子疾步从人群中走出来。 “爹爹……”那女子对着董仲吐了吐舌头,而后快速溜到黎婉身边,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在黎婉耳边哨声道:“郡主,外面的传言可是真的?” 黎婉一怔,不明所以的看向蓝衣女子。 面前这个一身蓝衣,英姿飒爽的女子乃刑部尚书之女董贺兰,为人直爽,好武功兵器,对针织女红一窍不通。 黎婉对董贺兰还是很有好感的。 毕竟,人以群分嘛。 “董姑娘此话何意?外面如今有何传闻?” 黎婉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大堂里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听到了她的声音。 听到黎婉这么说,董贺兰拿了把小凳子将穆晟从黎婉身边挤开,不顾众闺秀又嫉妒又恼怒的目光,压低声音道:“外面传闻安宁郡主万兽山生死一遭,对穆公子心灰意冷,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说以后不会在穆公子这棵树上吊死,可是如此?” 董贺兰性子直爽,最不喜欢弯弯绕绕,想到什么也就问出口了,压根儿没顾忌着黎婉的身份。而且,她自以为自己压低了声音,但实际上,众人几乎都听到了她的话。 坐在大堂中央的董仲一听董贺兰的话,眸子猛地瞪大,脊背上又淌了一层冷汗。 我的小祖宗耶,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不过董贺兰显然不知自家老爹为她悬着的一颗心,但就算知道,想必她还是会问出口的。毕竟,这胜京城里与她统一战线的人可不多。她就瞧不上那穆晟整日一副伪君子的模样,明明是男人,却跟个女人似的,整天病怏怏的,麻烦! 黎婉被董贺兰直接的话逗得笑了笑,见她目光发亮的盯着她,她轻咳一声,似是没注意到穆晟逐渐冰冷的目光以及众闺秀暗暗投来的期待的目光,缓缓道:“都说是传言......“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见穆晟眸子渐暖,她继续道:“都说是传言,可在我看来并不是,因为本郡主确实是这么想的。” “穆公子精彩绝艳,俊朗非凡,本郡主不过蒲柳之资,一无是处,不敢高攀!” 此话一落,穆晟周身温度骤然一降,盯着黎婉的目光越发危险起来。 与穆晟截然相反的是众闺秀们,那群闺秀听到黎婉这么说,一个个唇角的笑都藏不住,连带着看着黎婉的眼神都和善起来。 “穆公子,听闻您在寻找一方素帕的主人,不知可否让小女子一观。”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太史令的小女儿安颜,之前就因为穆晟,她被黎婉压着狠狠揍了一顿。如今她伤刚好,听到穆晟在寻找素帕的主人时,便又兴冲冲的来了。 说完,安颜期盼的目光就落在穆晟身上,可谁知他冷着脸坐着,似是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一般。 见此,安颜脸上表情一僵,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说穆公子向来温文尔雅,平易近人吗?可是,如今他...... 安颜难堪的快要哭出来。 看见安颜这副模样,董仲叹口气,将手里的帕子递给衙役,“那帕子在本官这里,安姑娘想看拿去便是。” 第四十一章 盛宠愈浓 董仲话落,安颜眼神顿时一亮,但见穆晟依旧冷着脸没有理她的意思,她眸子里的光顿时黯淡下来。 就在安颜愣神的时候,一只素白玉手忽然轻巧的自衙役手中将帕子拿起。 “这方帕子瞧着倒是眼熟,倒是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清脆悦耳的女声骤然在安颜耳边响起,安颜一怔,顺着那只素白玉手看过去,就见蓝漪莲拿着那方帕子若有所思。 见此,安颜眸子里瞬间涌上一层怒火,她一把从蓝漪莲手里夺走那方素帕,怒道:“蓝姑娘倒是好算计!” “安姑娘此话何意?”蓝漪莲轻轻笑笑,拿出一方帕子轻声道:“方才我只是觉得这方帕子与我曾经绣过的帕子一模一样,这才......” 说到这里,蓝漪莲似是没拿稳,手上的帕子轻飘飘落在地上,让人看了个清楚,只见那帕子上,形状诡异的并蒂莲,歪歪扭扭的字迹。竟然与在单俊尸体旁发现的帕子一模一样! 董仲见此,蓦地站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那方帕子,震惊道:“原来那方帕子竟是蓝姑娘的,那这么说......”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只听安颜冷笑道:“我原先还奇怪蓝姑娘为何这般自信,原来你也有这样的帕子呀?” 说着,她也拿出一方帕子扔在地上,只见那帕子竟然也跟单俊尸体旁发现的帕子一模一样! 蓝漪莲见此,眸子里闪过一丝恼怒,那人不是说这帕子只此一条吗?!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条帕子还是她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 这么想的不只是她一人,剩下的闺秀此时也满是气愤的盯着地上的两条帕子,纷纷一扬手,数十条模样绣花相同的帕子就落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 瞧着这阵仗,黎婉挑挑眉,她让人传消息出去有两个原因,一是借此机会让众人知道她与穆晟从此毫无关系,第二是为了将幕后真凶引出来,却不料竟有如此意外之喜? 帕子落地,这下黎婉的嫌疑彻彻底底被排除。轩宁缓缓舒口气,疑问的目光看向黎婉,黎婉轻轻摇摇头,轩宁眸子里的疑惑更甚。 ”皇上口谕!“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 刑部大堂内,众人听到此声,纷纷跪了一地。 “皇上口谕,庆安伯擅闯亲王府,污蔑郡主,以下犯上,按罪当诛!但念其中年丧子,多年有功,特剥夺其庆安伯封号,贬为庶民。另,单俊之死,疑点重重,牵扯甚广,特令京兆尹宋坪之三日内查清此案!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刑部大堂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王福目光在庆安伯灰败的脸上落了一瞬,随即快步走到黎婉身边将她扶起,笑道:“郡主受委屈了,方才老奴出来时,皇上还说要赏些东西与你,不知郡主可有什么想要的?” 此话一落,众人心里一惊。王福乃景文帝身边的红人,如今轩宁公主也在,可他却只扶了安宁郡主,并未曾看轩宁公主。最重要的是,他问黎婉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 要知道王福时常跟着景文帝,他的话基本上就是景文帝的意思。虽然大家都知道安宁郡主极为受宠,可能被宠到这个份儿上,黎婉是头一份!这等殊荣,便是连轩宁公主都不曾有。 这么想着,大家看向黎婉的表情又慎重了些。看来她们以后与这位小祖宗说话得再小心些了。 见此,黎婉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的看了眼轩宁。 奇怪的是,轩宁这次倒是很平和,竟然没有发怒的迹象,黎婉心下稍安。 皇伯伯这么说无非就是想看看她与轩宁掐架,毕竟,宫里那位可是已经无聊许久了。 轻轻摇了摇头,黎婉笑道:“皇伯伯说的可是真的?任我挑选?” 听到黎婉这么说,王福心下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一想到景文帝原话便是如此,只能硬着头皮道:“金口玉言,自然如此。” 得到王福的肯定,黎婉轻咳一声道:“那好,本郡主想要宫里那把削铁如泥的无双,不知王公公可否替我讨来?” 此话一出,王福一窒,其他人齐齐吸了口冷气。安宁郡主可是什么话都敢说! 宫里那把无双乃是当初跟随黎国始皇征战沙场,扫平外敌的宝剑,黎国建立后,无双便成了黎国的镇国之宝,无双便也再未出过鞘。 黎婉说完就盯着王福,见他干干笑笑,许是想说什么推辞,黎婉摆摆手,一把拉过轩宁往外走去,她边走边道:“本郡主就是开个玩笑罢了,王公公无须发愁。” 大堂内,王福抹了把汗,这小祖宗呀,他可真拿她没办法。 黎婉轩宁一走,众人也就散了,王福眯眼看向刚刚走到门口的两道白色身影道:“蓝姑娘、穆公子请留步!” 蓝漪莲闻言,身子一僵,但看到身边的穆晟,她心下又是一喜,莫非是她想的那样?不然怎么会将他们两人单独留下? 将蓝漪莲眼底的喜色尽收眼底,王福心底冷笑一声,看向穆晟道:“皇上说穆公子最近有些浮躁,这个月就不用进宫了。” “是。”穆晟行了一礼,声音平波无奇。 穆晟话落,王福盯着穆晟看了许久,忽然道:“皇上还说,穆公子若是无意,以后还是离安宁郡主远些吧。郡主性子洒脱,难免会伤到穆公子,到时候就不美了。好了,话就这些,穆公子回去歇着吧。” 静静的听完王福的话,穆晟未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看着穆晟离开,蓝漪莲身子一僵,僵硬的看向王福,就见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道:“蓝姑娘若是方便的话,请随杂家走一趟吧。“ 说罢,他一甩拂尘,率先出了门。 蓝漪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小步跟在王福身后,犹豫了半晌还是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在王福手中,干干的笑道:“公公可知皇上让臣女进宫所为何事?” 王福闻言,步子一顿,看了眼手上的银子,冷笑一声,“蓝姑娘是当真不知吗?” 第四十二章 物归原主 “喂!” 刚出刑部,轩宁盯着黎婉的背影,忽然将她喊住。 黎婉步子一顿,疑惑的看向轩宁。 “方才你在刑部说的可是真的?” 轩宁皱着眉头看着黎婉,犹豫的问了一句。 “什么”黎婉闻言一愣,有些不明白轩宁在问什么。 黎婉话落,轩宁眉头皱的更厉害,半晌,她忽然泄了口气,“罢了,也没什么。你不是说要做梅花酥与我?不如就今日吧?” “今日?”黎婉抬头看了眼天空正中央的太阳,想着时辰尚早,便点点头应了,“现在倒也可以做,只是那些梅花花瓣都是去年冬日收集晒干的,做出来的味道大不如新鲜的梅花花瓣。” “好不好本公主说了算,墨迹什么?”轩宁听到黎婉的话顿时有些不悦。 刑部斜对面的茶楼上,太子意味深长的盯着望向窗外的仲凉,笑道:“原想着你将本殿叫出来是因一年不见,如今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说说,你惦记婉丫头多久了?” 刑部门口,黎婉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随后上了马车,仲凉这才收回眸子凉凉的看了太子一眼道:“臣以为太子殿下现在应该担心待会儿回宫怎么应付皇上的怒火。” 太子闻言,眉头一皱,顺着仲凉的目光看向窗外,就见蓝漪莲正好跟在王福身后出来。 “这......”太子一头雾水,“这女人一心向着穆晟,本殿又能如何?她不愿意嫁本殿还不愿意娶呢。” 说到这里,太子忽然似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他匆匆留下一句本殿先回宫了,改日再聚,就匆匆走了。 望着太子离开,仲凉素白的手指端起白玉茶杯轻抿了一口茶,轻缓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来了就进来,待在外面做什么?” 他话音一落,门外的黎睿摸了摸鼻子从外面走进来,“这都发现了,一年不见,你这功力见长啊,看来这两年你在漠北成长不少。” 仲凉放下茶杯,看着眼前与黎婉像了十成十的脸,滞了一瞬才道:“不知睿世子前来有何要事?” “嗯?莫非你不知?”黎睿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尔后又倒了一杯,卖那些帕子果真是暴利呀,可累死他了。不过也因此,赚了一大笔银子,真好,回头就给那臭丫头买些首饰回去。 仲凉闻言,目光在黎睿捧着的白玉茶杯上深深看了一眼,淡淡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哦?”黎睿一脸不信的盯着他,“那仲将军的意思是,昨夜发生的都是错觉?” 昨夜他本想将那匹素锦扔在锦绣坊中,先洗脱阿婉那丫头的嫌疑,谁料他刚出府没多远就被一人拦了下来,那人黑巾遮面,可看身形却让他极为眼熟,直到今日他才想起来昨夜那身形分明就是刚刚回京不久的仲凉! 仲凉闻言没理会黎睿的话,径自站起来,走到门口时才道:“若是睿世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长腿迈出,刚走了一步,就听见身后黎睿忽然道:“那日在万兽山救了阿婉的是不是你?” 虽然是疑问,但黎睿的语气却很肯定。 黎睿话落,仲凉半晌没说话。 许久,就在黎睿忍不住想再问一句的时候,仲凉清浅的嗓音忽然在屋子里响起,“睿世子搞错了,我从不曾去过万兽山。” “是吗?”黎睿紧紧盯着仲凉,忽然笑了笑,“当日我听说阿婉一人去了万兽山深处,可等我赶去时,阿婉就静静躺在万兽山外围的一团干草上,身边是完整的黑狐皮。但阿婉之后曾说过她晕倒时是在万兽山深处,晕倒前曾模模糊糊的看见一抹玄色身影。” “且不说这胜京城有几人穿玄衣,本世子专程打听过了,阿婉去万兽山那日,正巧是仲将军你归京的日子。” 说到这里,黎睿忽然站起身子,走到仲凉身边,自袖口拿出一枚青玉,放在仲凉面前,“虽然不知仲将军是何目的,但救了小妹是事实,本世子感激不尽,这是本世子在万兽山深处捡到的青玉,如今,物归原主了。” 说罢,他将青玉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几步出了门。 走了几步,他忽然顿住,扭头看向仲凉道:“对了,你身边是有个叫圭墨的人吧?他丹青描的不错,本世子之所以能让人连夜赶制出那一匹帕子,也多亏他了,回头本世子就分三成银子与他。” 这句话说完,黎睿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 解决了小妹的麻烦,又赚了一大笔银子,人生美哉! 等黎睿走了,仲凉才沉默的走到矮几前将青玉拿起。盯着青玉看了半晌,仲凉抿着唇拿出一方帕子/ 若是黎婉在这里,就会发现仲凉手里这方帕子竟然和单俊尸体旁发现的帕子一模一样,只是这帕子是真的素锦,并蒂莲旁禄之两个字,也似是被人故意毁了去。 素白的帕子上,只有惨不忍睹的并蒂莲。 仲凉将那枚青玉放在素帕中包起来,随即放在贴着心口的位置。 是夜,瑛亲王府,清婉苑。 “郡主,您可要用些莲子粥?” 屋内,黎婉捧着一本医书斜倚在软榻上,冬至捧着烛火放在黎婉身边,忧心的看向她,“自轩宁公主回宫后,您一直捧着书看到现在,晚膳也不曾用,再这么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黎婉闻言,将手上的书移开看向冬至打了个哈切,“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冬至说着,伸手接过黎婉递过来的医书。 “都这么晚了?”黎婉起身穿上鞋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向窗外,顿时一阵清爽的风从外面灌进来。 “去端来吧,此刻还真有些饿了。” 被风吹了一下,黎婉顿时清醒多了。 冬至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出了门。 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黎婉正欲关上窗子,却敏锐的听见空气中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 黎婉身子紧绷,正欲将窗子关上,却忽然见窗外站了一抹玄色身影。 黎婉警惕的看向那道身影,半晌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下来,她看向来人挑挑眉,“你怎么么来了?” 第四十三章 仲凉的身份 望着满脸戒备的黎婉,仲凉眸光微暗,站在窗外静静的盯着她半晌没说话。 见他不说话,黎婉眉头皱的更深,也就是这时候,她忽然想起父王配在她院里的清影到现在还没出现! 想到这儿,黎婉盯着仲凉的眼神愈发戒备。 清影乃是暗影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是负责保护她安危的暗卫,她今日回府后就将他喊了出来。他武功高深难测,曾与跟在太子身边的暗影领主清洛打成平手,至此,在后黎便鲜有敌手。 可如今,这少年能堂而皇之的闯入清婉苑,说明他武功已在清影之上!或者说,他身边有高手! 这么想着,黎婉身子紧绷起来,昨日在灵德寺她的确没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恶意,甚至于她昨日能及时回府也是他提醒的她。 可是,她却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有些危险,应当远离...... 从昨天看到他的第一眼,这少年似乎一直在帮她,可经历过前一世的欺骗,她又怎会相信这无缘无故的好意?他这么帮她,必定是需要从她身上得到一定的益处。 就像前一世的穆晟一样,胜京城倾慕他的人众多,可他却独独对她另眼相待,情有独钟。这是为何?不就是想从她身上找突破口,得到后黎皇室的金印么? 后来,他目的也的确达到了,后黎皇室支离破碎,江山倾颓,大临铁骑叩响边关...... 收起思绪,黎婉盯着仲凉嘲讽的笑笑,眼前这少年能例外吗?她自是不信的,从她重生睁眼的第一天起,她就发誓,这一世再也不要做任何人的棋子! 所以,不管眼前这少年打的什么主意,她都不会让他得逞! 瞧见黎婉嘴角那抹嘲讽的笑,仲凉身子一僵,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眸子里划过一抹黯然。 那抹黯然稍纵即逝,即使时刻注意着仲凉的黎婉也以为那抹黯然是她的错觉,可瞧着少年紧绷的下颚,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悲凉,她心口的位置却忽然有些疼。 忽略掉这异常,她望着仲凉冷冷开口,“我不管你帮我到底有何目的,可昨日在灵德寺你帮了我是事实。我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日后若是有需要相助之处,只要我力所能及,我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眼神瞬间锐利,“只是,仲公子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不合适吧?” 黎婉话落,仲凉依旧沉默,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忽然轻笑一声,盯着黎婉轻声道:“都说安宁郡主性子随性,可在我看来,倒非如此,郡主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只不过,昨日之所以帮你,乃是因为瑛亲王的原因。” 听到仲凉这么说,黎婉嗤笑一声,真会找说辞! 仲凉似是并不在意黎婉的态度,不等黎婉说什么,他望着黎婉继续道:“其实,家父乃后黎镇北将军,曾在瑛亲王手下做副将,在下也是前些日子从漠北回来,恰巧知晓一些事,见郡主有难,这才出手相助,郡主不必多虑。” 听到仲凉的话,黎婉眸子里的冷意褪去,她想起来了。 后黎确实有这么一位少年将军,她曾听父王说过,他说镇北将军一生戎马,为国为民,夫妇双双战死沙场,确为忠义。只不过倒是苦了镇北将军府上那留下来的小公子,与老镇北将军相依为命。 据说那位小公子也是个厉害人。他自小在边疆长大,八岁那年,父母双双战死沙场后,小小的他不哭不闹,排除众异,稳定军心,亲手埋葬了父母,等待援军救援。 也就是那之后,那小公子接替了镇北将军的位子,他年纪虽小,可处事果断,雷厉风行,做出的决断从未有失误。也因此,即便有人不服气,但也不敢再说什么。 而且,也就是他主持的那一战,后黎大获全胜,皇伯伯念在他年幼父母双亡,且他本人也有功于后黎,于是封他为忠义侯。 收回思绪,黎婉望着仲凉,原来这位就是后黎年纪最小的将军,年纪最小的忠义侯。 也不怪她没记住,毕竟她也是八岁才回京,且仲凉此人向来低调,常年在漠北,只先镇北将军夫妇祭日才回京一趟。老镇北将军更是,许是年纪大了,一年四季,他几乎从未出过忠义侯府。 所以,她不记得后黎有仲氏这个姓氏也不奇怪。他方才说因为父王的原因帮她倒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毕竟,据父王所说,先镇北将军还在世时,与他情同手足,私交颇深。 可问题是,仲凉现在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似是看出了黎婉的疑惑,仲凉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郡主也不必多虑,在下此次出现在这里,实乃无奈之举。” 黎婉闻言没接话,想听仲凉接下来会说什么。 “昨日在下派人去追了那伙人,如今张太医的孙儿和绣娘子的儿子就在在下手里,昨日见郡主神情焦急,想必是有要事,所以帮人帮到底,在下今日刚一得到那俩孩子的下落,就想着来王府告知一声,所以,若有唐突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仲凉话落,便浅浅笑着,任由黎婉打量。 半晌,黎婉眼里的疑惑褪下,“既如此,多谢,如今尚早,本郡主......” “郡主,方才奴婢回来时,碰见世子院子里的秋落,她说世子今日回来给您带了碧春楼的叫花鸡。“ 恰在这时,冬至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黎婉闻言一怔,下意识伸手就想将窗户关上,可目光触及到站在窗外的玄衣少年,黎婉伸出去的手又顿了下。 仲凉方才说那两个孩子就在他手里,也就是说,绣娘子之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是,她如今却不方便出府。而且,此事不能让冬至她们知晓,仲凉更是不能被冬至她们发现。 想到此,黎婉对还站在窗外的少年道:“你先离开,我待会儿出去找你。” 她话音刚落,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四十四章 旗鼓相当 “郡主,您在跟谁说话呀?” 冬至从门外进来,一手捧着托盘,一手将门关上,好奇的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我就是开窗吹吹风。”黎婉随意的应了一声,扭头飞快的看向窗外,见窗外那抹身影早不见了踪迹,随手将窗户关上。 “哦。”冬至本来就是随口问的,因此便没放在心上。她将托盘放在桌上,笑着道:“郡主快来尝尝,这是世子方才派人从碧春楼给您带的叫花鸡,快趁热吃吧。” 黎婉闻言挑挑眉,“你这丫头以前不是不让我晚上吃那么多,今日怎么破例了?” 说着,她已经坐在桌子前,接过冬至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唇角微微扬起。昨日本来打算带碧春楼的叫花鸡给黎睿吃的,可昨日时间太赶,来不及,谁曾想他今日竟然带了给她。 冬至闻言脸色一红,有些赫然道:“以前是怕郡主积食,晚上睡不好。可郡主这次刚醒,身子尚未痊愈,吃点补补身体无碍,奴婢......” 说到这里,冬至眼圈儿红了红,哽咽道:“郡主以后再莫要孤身入险境了,最不济也将奴婢带上,有什么危险奴婢还能挡上一挡。” 黎婉闻言一顿,轻轻叹口气,她伸手拍了拍冬至,郑重道:“以后不会了,莫要担心。” “嗯,奴婢相信郡主,郡主说什么奴婢便信什么。”冬至用力点点头。 黎婉摇摇头,她前一世是瞎了眼吗?竟然放着这么好的丫头不信,去相信冬琪? 说起冬琪,黎婉眸子冷了冷,是时候收拾收拾院子里的牛鬼蛇神了。不过想到冬至这丫头脸上藏不住事儿,未免漏出破绽,就先不告诉她了。 小半个时辰过后,黎婉借故要睡了将冬至打发出去,这才打开窗户看向窗外。 窗外,仲凉背对着窗户站着,月光如水,洒满少年肩头,听见响动,他缓缓转身,就见黎婉从窗户里跳了出来。 见此,他眉头轻挑,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轻轻勾起一抹笑,却很快掩去。 “快走吧,人在哪儿?”黎婉跳出来后,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这才抬头看向仲凉,却恰巧捕捉到他唇角的那丝笑。她以为他是在笑她堂堂郡主跳窗这样的事儿,随意说道:“以前在无名山师傅不让我出门,就经常爬窗,习惯了,我......” 说到这里,黎婉一顿,她似乎没必要解释什么吧? 这么想着,她话题一转看向仲凉问道:“对了,我的暗卫呢?” 话落,还不待仲凉回答,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响动从不远处传来,黎婉下意识伸手将仲凉往墙角暗处一推,这才往声响出看去。 来人身形颇有些狼狈,他以停稳身子,就急急道:“郡主!您可有大碍?” 原来是清影。 黎婉缓缓松口气,“无碍,你受伤了?” 这话一出口,清影点点头,沉声道:“方才府上有高手闯进来,直冲着郡主的院子来,属下一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幸而郡主无碍。此事是属下失职,属下愿领责罚。” 说着,他低头跪在黎婉面前,黎婉眼尖的发现清影跪下的时候身子轻晃了一下。 见此,黎婉往仲凉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这才又将目光落在清影身上。若是往日,清影只怕早就发现这院子里的异常了。可此刻,他显然是受伤颇深。 “我无碍,你先回去将伤口包好吧。这两日好好休息,我暂时不会出去,你好好养伤。” “可是......”清影闻言犹豫了一瞬,“万一那人有同伙......” “去吧,此事我自有分寸。” 看着黎婉不容置疑的表情,清影沉默了一瞬,领命退了下去,只是离去时,目光忽然在仲凉所在之处看了一眼。 待清影走了,仲凉才从阴影处走出来,看着清影离去的身影,他忽然看向黎婉道:“他身上受的伤不是我的人动的手。” 黎婉闻言一怔,不是他的人动的手?那...... “走吧,先出去再说。”仲凉说罢,身子轻闪,原地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见此,黎婉眸光中闪过一丝慎重,随即脚尖轻点,身子也瞬间掠了出去。 跟着仲凉一路往西,黎婉看着熟悉的街道,深深看了眼前面的身影。 仲凉带她来的这个地方,正是昨日她带着邵纶来过的地方。莫非昨日突然出手相救的人,其实就是仲凉? 可就算是因着父王的关系,他也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她吧? 更何况,这处宅子是穆晟极为隐秘的宅子之一,她之所以知道,也是因为前世机缘巧合得知,可回京时间尚短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黎婉想法刚落,就听见仲凉清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 黎婉闻言抬头看去,就见仲凉所站着的地方竟然与穆晟那宅子面对面而居。 推开大门进去,院里一片漆黑,却隐隐约约传来阵阵女人哭泣的声音,黎婉闻言脚步一顿,下一瞬却似想明白了什么,抬脚跟着仲凉往前继续走。 进入到一处院落中,那哭声更大,黎婉心中了然,她猜的果然没错,这声音就是绣娘子的。看来这人早就将绣娘子带过来了。 屋内,绣娘子听到推门声,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是仲凉,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感激,可在看到仲凉身后的黎婉时,她目光闪烁了下,随即恢复平静,起身带着儿子对着两人行了一礼。 “救你儿子出来的其实是安宁郡主,你若是有什么感激的话就说与安宁郡主听吧。” 仲凉并未进门,他站在门口淡淡说了句,就转身出了门。 待仲凉离开,黎婉抿了抿唇,将门从里面关上。 院外的一处石桌旁,仲凉低头看着跪在身边一身伤痕的圭墨道:“你是说你将安宁郡主身边的暗卫引出去后碰上了截杀?” 仲凉这句话说的平淡,可周身瞬间腾起的寒凉气息却让人心里猛地一惊。 “是,将军。”圭墨咳了一声,有些狼狈道:“属下将他引到昌盛街后,打算脱身,可还未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一阵打斗声。属下见此,便又折了回去,谁曾想对方虽只有四个人,但都是高手,武功与属下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 第四十五章 你还惦记旧主? “是的。” 圭墨点点头,脸上没了平日的嬉笑,他脸色严肃,沉声道:“那四人似乎对胜京城地形不熟,所以属下与安宁郡主的暗卫才能侥幸逃脱。” 圭墨话落,仲凉目光沉吟的看向虚空半晌没说话。 “将军,您看是否需要派人查查那四人的来历?”见仲凉不说话,圭墨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仲凉闻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那四人是在你走后才出现的吗?” 圭墨一愣,随即道:“是,属下刚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这才折回去的。” “嗯,知道了。你先回去好好养伤,这几日让墨风跟着我。” 仲凉声音清浅,仿若一盆冷水从圭墨头上兜头浇下,在这炎炎夏日的晚上,圭墨却似身处寒冬。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毕竟他身受重伤,此次回去可是养伤的,主子他不会惨绝人寰到让他去接替墨风的活儿吧? 这么想着,他抱着一丝侥幸,“虚弱”道:“将军,墨风最近不是在马厩里清理马粪吗?他来了,那马粪......” “嗯?”仲凉闻言,凉凉的目光落在圭墨身上,“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属下不敢。” 圭墨在心底抹了把辛酸泪,这也太折腾人了吧?自家主子想要送生辰礼与安宁郡主,不让其他下人照顾,偏偏让他这样的心腹去照料那小白马。这不是大材小用吗?更何况,他如今还身受重伤。 “可是不愿?” 见圭墨跪在地上嘀嘀咕咕,仲凉挑眉看向他,“你要是不愿意去清理马粪也可以。” “真的?” 圭墨一听,眸子瞬间一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一下子,腿不疼了,胳膊也不疼了。 看着圭墨欣喜的样子,仲凉又一盆凉水再次泼下,“自然,听说墨风近日功力见长,我倒是想看看他如今成长到哪一步了。不妨你替我试试?” 月光下,仲凉面色平淡,一双幽深若古井般的眸子落在圭墨身上。 圭墨狠狠打了个哆嗦,急忙道:“属下觉得既然是送给安宁郡主的生辰礼,那必定得由属下这样的心腹来照料,您放心,属下一定将那马儿照料的肥硕健壮,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好了,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去!” 这番话,圭墨说的极快。话音一落,他便朝着仲凉行了一礼,瘸着一条腿飞快的出了院子。 笑话!墨风武功本来就在他之上,他平日都不是对手,更何况现在身受“重伤”呢?若是现在真的跟墨风打上一架,那他确实不用清理马粪了。 毕竟,那之后,他能不能像现在一样站着还是个问题呢。 看着圭墨迅速离开,仲凉收回目光,目光落在小院的一条小径上。 月光如水,透过树枝在地上洒下一地银霜,一红衣少女从小径上大步走来,行走之间,衣袂飘飘,飒爽英姿,眉眼间一抹英气极为突出。 仲凉瞧着,目光瞬间恍惚了一下。他记得那时她也是如此,英姿飒爽,小小年纪却颇为仗义豪气,她曾说,“虽说大丈夫顶天立地,但有时候哭一下也不丢人。给,这梅花酥可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每次我难过的时候,就吃一块,心情很快就好了,你尝尝?” “今日之事,多谢......”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将仲凉的思绪拉了回来,他瞬间回神,静静的瞧着面前的少女。却见少女犹豫了一下,看着他道:“不知我该唤你将军还是侯爷好些?” 仲凉闻言,在心底缓缓叹口气,面上却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他声音清浅道:“郡主喜欢怎么唤那便怎么唤。” 嗯?黎婉眉头皱成一团,这话是没什么问题,但她听着怎么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 她打量着仲凉,却见仲凉神色如常道:“不知郡主谈的如何?” 提到这事儿,黎婉眼里瞬间多了一丝笑,“那是自然,本郡主出手自是手到擒来!绣娘子不过是被穆晟......” 说到这里,黎婉猛地顿住,差点就漏嘴了!她和仲凉还没熟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吧?怎么一看到他,她心里所想就毫不犹豫说出来了? 不过话已说出,想收回来就难了。 黎婉眉头皱成一团,心里暗道看来以后当真要离这人远些,这人怪异又危险,谁知道言语之间会不会将她的话套了去? 这么想着,黎婉轻咳一声,压着心里的那份随性,谨慎道:“尚可,如若无事,本郡主便先回府了。今日之事,谢过仲......谢过侯爷,加之之前的事情,本郡主欠你两个人情,日后定当回报。” 说罢,黎婉大步往院外走去,仲凉见此,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 “日后回报吗?那不如......” 后面四个字他声音及轻,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侯爷,那小妇人也先行离开,若是回去晚,穆公子那边只怕会生疑。” 这时,绣娘子也抱着怀中的儿子从小径上走了出来,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熟,她慈爱的看了眼怀里的孩子,而后继续轻声道:“方才郡主说回头接小妇人与小妇人这孩子去庄子上住,锦绣坊就先不用管,可是小妇人却觉得如果我能继续待在锦绣坊的话......”。 后面的话,绣娘子没说,仲凉却听懂了,他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就依她说的办。” “可是......”绣娘子有些犹豫。 仲凉没再理会绣娘子,往院外走了几步,他清浅的声音传来,“穆晟早就对你起了疑,你若是继续留下去......她需要的本来就只是一个你而已。锦绣坊没了你,基本上就无用了。” “所以,你留下去还有何意义?” 说到这里,仲凉蓦地转过身,幽深的眸子落在绣娘子身上,带着阵阵威压,“还是说,你尚还惦记旧主?” 最后一句话,仲凉声音缥缈,似是九天仙乐,绣娘子却吓出一身冷汗,她抱着已然熟睡的儿子战战兢兢的跪下,“侯爷严重,小妇人绝不敢生二心。” “不敢便好,好好在她手下呆着吧。” “是是是。”绣娘子颤着声音应下,再抬头,发现院里已经空无一人。 望着儿子熟睡的脸颊,绣娘子咬咬唇,忽然做了个决定...... 第四十六章 小姑娘,好久不见 黎婉回府时,清婉苑一片安静,冬至她们似乎并没有发现她出去的事情。 一夜转瞬即逝,第二天天蒙蒙亮,冬至就推开门手中端着木盆从门外进来。见黎婉还睡着,她几步走到床边轻轻晃了晃,“郡主,可不敢睡了,你忘了奴婢昨夜跟你说过今日王妃要带你去灵德寺的事情了吗?” “别吵......我再睡一会儿......” 黎婉从冬至手里抢过被子,转过身面朝着墙里面,嘟囔了一句又睡了过去。 “我的郡主啊,真的不能睡了。”见黎婉迷迷糊糊没有醒来的样子,冬至有些无奈,又伸手将被子从黎婉手里拽过来,“奴婢来时听说王妃已经收拾好在等郡主了,您若是再这么睡下去,王妃该等急了。您难道忘了王妃可还怀有身孕?” 听到怀有身孕几个字,黎婉瞬间清醒,猛地自床上坐起来,耷拉着眼皮催促道:“快,帮我更衣梳洗。” 这时候,冬至跟冬彦也进来了,见黎婉这副模样,两人对看一眼,皆抿嘴笑了。她们家郡主啊,自从此次醒来之后,性子随和很多,但却多了个爱睡懒觉的毛病。 三个丫鬟齐上阵,不过片刻,黎婉便被收拾好了。 因着今日是去灵德寺,冬至便找了件素白衣衫与黎婉,乳云纱对襟轻衫配上一袭软银轻罗百褶裙,外罩一件纯白轻纱,不施粉黛,却人比花娇,眉间一抹英气为那张扬的小脸更添一丝灵动。 冬至几人竟然一时看呆了,自家郡主向来都是美的。平日总是一身红衣,美的张扬,让人不敢直视。可如今这一身素白,却为她平添了几丝柔弱,多了一丝婉约美。 “好了吗?好了就走吧。”黎婉显然也注意到了冬至那丫头今日拿出来的衣服并非平日大大红色,只是她如今还困着,懒得再折腾,便随她了。 等她到王府大门口时,瑛亲王妃果然已经在候着了。 “母妃,你怎么起这么早?”黎婉打了个哈切,眯着眼睛看着站在马车旁的瑛亲王妃,挪着步子走过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见黎婉今日换了身纯白素衣,瑛亲王妃眼里也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被满满的骄傲所替代。等到黎婉走到她身边,她叹口气,状似无奈道:“你呀,就是长不大,昨夜又跑出去了吧?” 听到瑛亲王妃的话,黎婉心中一惊,随即又拉着瑛亲王妃的手撒娇的笑笑,“哪儿有,好了,先上马车吧,外面太阳大,待会儿晒到妹妹了。”说着,她目光在瑛亲王妃肚子上落了一瞬,目光里闪过一丝坚定。 这一世,她一定护着她平安长大。 几人到灵德寺时,阳光正好,因着提前接到瑛亲王妃和安宁郡主要来的消息,所以她们刚到门口,就有小沙弥在寺庙门口等着了。 重新来到这个地方,黎婉恍惚了一瞬。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包括门口的那棵姻缘树,树上此时已经挂满了沉甸甸的红布条和各种香囊,与前世一摸一样。 只不过,上一世,是父王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她来的,而这一世,是母妃亲自带她来的。 前一世她回京时,师傅曾专门传信告诉过母妃,说在她生辰前三日,必要带着她来一次灵德寺,如此,她这条小命才算完完全全保住了。可上一世母妃小产,在她生辰前三日根本就下不了床,又何谈带她来灵德寺? 而前一世的她,恼怒父王背叛了母妃。于是半路上她就远远将父王远远甩下,自己怒气冲冲的来了灵德寺。 那时,她正是少女怀春时,所以来了灵德寺就带着一篮子红布条和香囊去了那棵姻缘树下。 也就是在那棵树下,她遇见了那个神似师傅,却形容疯癫的道士,那道士见了她非拉着她衣袖让她捐些酒钱与他。那个时候,她正在气头上,也着急着掷香囊,便没多计较,让冬彦给了香油钱就想走,可那道士却再次拽出了她的衣袖。 他说,”姑娘,你既捐了酒钱,那不妨抽上一签再走如何?本道一签可是万金难求,如今你我既然有缘,本道就当送姑娘一签。“ 那时她只觉得这道士是个骗子,毕竟哪儿有道士能直接让人捐酒钱呢? 可是,看着那道士一脸你不抽签我就不放你走的样子,她压下心底的不耐,蹲下身子抽了一签,那道签文上写着,“一夕缘起姻缘劫,道尽红尘人成个。一意孤行祸天降,古道雪里埋红颜......” 见此,她面色大变,她平日虽不喜读书,但穆晟喜欢,她便看了不少,那支签的意思分明是说让她及时止损,勿要一意孤行,可她一直坚持的就只有一个穆晟而已。所以这支签文的真正意思是让她以后远离穆晟。 那道士见她脸色有异,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那支签,看了之后,那道士笑着看她说道:“姑娘,凡事莫要强求,若是一意孤行,恐祸及家人......” 她当时脑子里乱得很,又坚信这道士是个骗子,所以根本没信他的话,却不想一语成箴。 古道雪里埋红颜...... 她前一世可不就是魂断商关古道吗? 这么想着,黎婉自嘲一笑,盯着那棵姻缘树的目光逐渐清明。也就是这一瞬,她蓦地在那棵树下看到了一抹身影...... 见此,黎婉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认错后,急忙对瑛亲王妃说了句想要去姻缘树那里看看后,就朝那边跑过去。 可等她到了树下,却见树下什么都没有,鼻尖传来各种各样香味,就像是方才一切不过是她的幻觉。 “一夕缘起姻缘劫,道尽红尘人成个。” “一意孤行祸天降,古道雪里埋红颜。” 就在她怔然之时,一阵飘渺的声音似是从九天之外忽然传来,黎婉恍惚了一瞬,再次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竟在一处禅院里。 她谨慎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古朴素净的院子,青石板铺地,院子墙角放了一方石桌。 石桌旁,一人背对着她,阵阵酒香从那人的方向顺着风传过来。 就在她打量的时候,那人忽然转过身子,笑着看着她道:“小姑娘,好久不见啊。” 第四十七章 并非巧合 破烂的道袍,凌乱的发丝,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小姑娘?傻了?” 那人见黎婉没应声,再次喊了一声。这下,黎婉终于回神,她目光恍惚的看着面前的老道士,老道士脸上胡茬遍布,眼神晶亮,看着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丝打量和......慈爱? 黎婉拧着眉头看着老道士,他方才说好久不见? 认真算起来,他们这一世算是第一次见面,那他方才说好久不见的意思是...... 想到这里,黎婉蓦地后背一凉,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她谨慎的看着面前的老道士,沉声道:“道长认错人了吧?” 重生之事,甚为玄妙,她不敢保证这老道士此时是真知道她是重生之人,还是在试探。所以,她只能否认。毕竟,若是真让人知道后黎安宁郡主已经是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人,指不定会引起什么动荡。 这话一出,老道士认真的看她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手指着黎婉,一边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小姑娘,看来前世的教训够惨痛了,怎么?现在相信老道我当初说的话了?” 他说着,拿起别在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大口酒,大声道:“痛快!要是能再有一壶梅花酿就好了,可惜呀,长平侯府的梅花酿千金难求,老道我是再没希望喝到了。” 话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悄悄在黎婉身上看了一眼。 却见黎婉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呆呆站着,似乎根本没将他方才的话听进去。 见此,老道士皱了皱眉,将酒葫芦重新在腰间拴好,这才身几步走到黎婉身边,在她脑门儿上狠狠拍了一下,“哎,我说你这小姑娘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犯起糊涂了?” 老道士洪亮的声音震得黎婉耳朵生疼,她揉了揉耳朵,又揉了揉被老道士敲疼的脑袋,这才看着老道士试探性的问道:“道长,不知你第一次见我是在何处?” “嘿!你这小丫头还在试探老道我?” 老道士一听黎婉的话,顿时有些不爽,他又在黎婉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这才吹胡子瞪眼道:“老道以为你刚刚听见那道签文就明白了,却不想你这丫头也是蠢笨的厉害。” 这么说着,老道士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也是,如果真聪明的话,当时早该将老道的话听进去了。老道我当初就说过切莫一意孤行,不然恐祸及家人,可你这小姑娘偏偏是个认死理儿的,非要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真是苦了我那......” 说到这里,老道士猛地顿住,他看了一眼黎婉,却见黎婉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后面的话。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替那小子觉得不值。 “唉!”他又长长叹口气,几步走到石桌前坐下。 见老道士如此模样,黎婉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忽然道:“既然道长已知前世之事,我便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前世之事,是我的错,没有听信道长所言,一意孤行,以至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说到这里,黎婉沉默了一下,再抬头,她目光里满是坚定,“但是这一世,我定会护好后黎江山屹立永固!护好我身边每一个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连黎婉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周身的戾气骤然喷薄而出,身上再没了一丝活气。 “唉!”老道士皱眉看着黎婉这副样子又叹口气,他拽下酒葫芦想再喝一口,却发现葫芦竟然已经见底了。 见此,他一边将酒葫芦别在腰间,一边自言自语道:“人啊,这一辈子,能有几次重来的机会?还是莫要杀戮太重,这都是罪孽,要还的。” 这句话落,他深深的看黎婉一眼,意有所指道:“小姑娘,你能得来这一世,并非巧合,万要好好珍惜。记住,复仇并不是你这一世唯一要做的。” 并非巧合?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老道士知道什么? 黎婉听到这话心底一震,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猛地抬头刚想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那老道士对她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去吧,记住,切莫杀戮过重......” “去吧......” 老道士的声音愈发飘渺起来,黎婉再次恍惚起来,“不......” 她喃喃一句,急急道:“道长!长平侯府的梅花酿我能替您要过来!只是您方才说的话为何意?” 这句话落,黎婉神思仅仅明朗了一瞬,下一刻却又再次陷入恍惚之中...... 再次醒来,黎婉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那棵姻缘树下。但她知道,方才一切都是真的!只是那老道士说的并非巧合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还有好多话没问清楚......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旁边却忽然传来冬至焦急的声音,黎婉怔怔回头,就见冬至焦急的看着她道:“郡主您别吓奴婢呀,您到底怎么了?” 黎婉眼里渐渐有了焦距,看着冬至焦急的模样,黎婉轻叹口气,伸手在冬至脑袋上摸了摸,轻轻笑笑,“走吧,没事儿。” 说着,就率先往前走了。 见此,冬至总算放下心,跟着冬至走了几步,有些疑惑的盯着黎婉的额头道:郡主额头怎么了?怎么红红的?方才出门时明明没有的。” 听到冬至的话,黎婉步子一顿,随意道:“可能不小心磕着了,走吧,母妃该等急了。” 冬至闻言,乖乖跟着,可没走出几步,她又疑惑的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姻缘树,她总觉得这棵树今日有些奇怪。却不知到底是那里不对。 许是自己今日太着急郡主了吧?这么想着,冬至摇摇头,跟在黎婉身后进了灵德寺。 等两人一走,那棵姻缘树上忽然跳下来一人,那人衣衫破烂,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满脸胡茬。 “这两个主仆,没一个好应付的,真是吓死老道我了。” 那人说着,抚了抚胸口,一脸吓到的模样。眼光瞥到腰间的酒葫芦,那人又叹口气,望着灵德寺门口的方向颇有些生气道:“差一点,唉~差一点就能再要到一壶梅花酿了,可惜了,这次没时间了~” 这么想着,那人幽幽转过身,却见身后站了一人,他吓了一跳,待看清楚眼前的少年时,他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臭小子!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第四十八章 灵德寺被围攻 黎婉此次前来灵德寺,正巧赶上灵德寺得道高僧圆德大师在圣坛上讲经。 圆德大师乃是灵德寺第一高僧,曾救先皇于乱军之下,因此先皇感激,便将灵德寺作为后黎国寺。而灵德寺一年一度的法会便由圆德主持,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众人包括灵德寺的一众弟子才能有幸见得圆德大师真面,听得圆德大师讲经。 听闻听圆德大师讲经,可身体通达,灵魂得到净化,也因此,每年圆德大师讲经时,灵德寺圣坛外总是门庭若市,无下脚之处。 “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小沙弥带着黎婉两人刚进入一处禅院,就听见一阵洪亮肃穆的声音忽然从一处传出来。黎婉闻言,脚步一顿,看着前面的小沙弥疑惑道:“小师傅,今日讲经者是可是圆德大师?” 小沙弥一听黎婉的话,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欣喜不加掩饰,“是的,施主若是想听的话,小僧这就带你去。” 他最崇敬的人便是这位时常闭关的师祖,以前常听师兄他们说师祖讲经如何如何,可他却从未有幸听过。今日他好不容易被分在前院,正想去听师祖讲经,谁料师傅竟然让他将这位小施主照顾好。 他本以为他去不了圣坛了,却不想这位施主竟主动提起来了。 “这样。”黎婉闻言沉默了一瞬,余光瞥了一眼禅院的围墙,随即看着小沙弥亮晶晶的眼神,忽然笑道:“那人定然是极多的,我累了,不想去凑热闹,你带我去禅房休息吧。” 小沙弥听见黎婉的话,脑袋顿时垂下来,瓮声瓮气道:“好吧,既然施主累了,那小僧这就带施主去歇息。” 说罢,他长长的叹口气,看来这次师祖的经法他又要错过了。 见小沙弥如此模样,黎婉忽然笑起来,心中的郁气一瞬间散了。 一旁的冬至见着自家郡主如此模样,忍不住有些汗颜。自家郡主明明已经看出来这小沙弥想去圣坛听圆德大师讲经,却还要如此逗人家。 “施主何故发笑?” 小沙弥大约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声音软糯,长得唇红齿白,白白嫩嫩的。此时,他眨巴着大眼睛疑惑的盯着黎婉,不知是何故让眼前的施主如此开心。 “扑哧。”见小沙弥玉雪可爱,却呆萌的模样,冬至也忍不住笑了笑,自袖中拿出一块梅花酥递给小沙弥,“喏,这个给你吃。” 这下子小沙弥更疑惑了,他双手合十道:“师兄们常说无功不受禄,小僧既不曾相助施主,那这东西便不能收,小僧多谢施主。” “哈哈。”黎婉闻言,心情瞬间好起来,她弯腰摸摸小沙弥的头道:“既然如此,那这块梅花酥给你,你帮我听听圆德大师都讲了什么,一会儿来说与我可好?” 小沙弥被黎婉摸了脑袋,伸手接过梅花酥,尔后猛地后退一步,红着脸颊道:“自然可以,只是施主别再摸小僧的脑袋了,师傅若是知道了,会罚小僧的。” 说着,他对着黎婉作了一揖,就匆匆跑了。 跑到一半,他又扭头看着黎婉道:“不知小僧待会儿去哪儿找施主呢?” “就来这儿吧。”黎婉顺势在石凳上坐下,“我累了,就在这儿休息会儿,你待会儿听完,便来这里找我吧。” “好。”小沙弥开心的应了一声,揣着冬至给的梅花酥去了圣坛。 等小沙弥走了,黎婉才看着冬至道:“你也跟去看看,若是母妃在的话,帮我多照看些。” 冬至闻言一愣,“郡主,青萍姐姐她们都在王妃身边,您身边现在就奴婢一个,若是奴婢走了,您......” “去吧。”黎婉摆摆手,“我就在这儿坐着,待会儿法会散了,你再来找我便是。” 冬至闻言咬了咬牙,终是拗不过黎婉,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冬至离开,黎婉这才脸色一冷,目光猛地看向禅院的一处围墙的方向。 几乎是在黎婉目光望过去的同时,围墙那处忽然“刷刷刷”的,瞬间冒出四个黑衣人。 那四人通身黑衣,黑巾遮面,只露出一双狠厉的眸子。 在黎婉的注视中,那四人从围墙上跳下来,脚步轻轻,落地无声。四人太阳穴隐隐凸起,人人手里抱着一把剑——黑剑红穗,是歃血盟的人! 见此,黎婉目光狠狠一震,手指缓缓摸上腰间的软鞭。 这四人一直都等在这里,从方才那小沙弥带着她们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她就感受到了,她本以为是那小沙弥故意为之,后来才发现那小沙弥并不知情。也因此,她才会将冬至与那小沙弥一起支开。 而她没有趁机跟着冬至一起走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在踏进院子的第一步,就感受到那四人气息一变。很显然,这四人等的就是她! 如果她也跟着走,那冬至必受牵连! 只是,歃血盟向来不插手三国之事,除非是自己的徒子徒孙在外被屠杀。可是,她并不曾招惹过歃血盟的人,他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她出手? 包括现在还呆在瑛亲王府的那个黑袍少年。 黎婉眉头狠狠皱起,眼前的四人很明显是一等一的高手,且根据那把剑上的纹路来看,他们明显是歃血盟的入室弟子。 见黎婉并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那四人两两对视一眼,手指摸上剑柄,朝着黎婉围过来。 黎婉站起来,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一步。 她此时所处之地,是通往禅房的必经之地,只是此时大部分人都在圣坛听圆德大师讲经。也因此,这处路上,基本无人来。 也因此,这四人才会专程等在这里吧? 黎婉咬咬唇,看着四人呈包抄方式朝她围过来,她脑袋急速运转,在想着怎么能从这里逃开。她一人对上这四人,以她如今这功夫,绝对毫无胜算!但是,好在她的轻功登峰造极,若是想逃离,应当还算可以吧? 圣坛离这里不远,如果她能逃到那里,想必这四人也不敢再做什么吧? 这么想着,黎婉脚尖轻点正想开溜,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喊住她,“安宁郡主,您不去听圆德大师讲经,在这里做什么?” ------题外话------ 亲爱的小可爱们,追到这里的应该都是真爱粉了吧,哈哈哈,先感谢下小可爱们的支持,也是因为你们,才没有让我觉得我自己是在单机,才更有动力来完成这个故事。 关于更新的事儿,我也想加更加更!!! 可是,现在还在公众期,字数太多,推荐就跟不上了,所以很抱歉啦。不过呢,下一轮推荐应该是免费抢鲜(我猜的,哈哈)抢先之后,应该就快上架了吧?从下一轮抢鲜开始,有可能会爆更哦,敬请期待。嘿嘿,免费抢鲜期间,希望大家不要养文哦,爱你们,撒拉嘿哟~ 第四十九章 郡主,快走! 黎婉闻言身子一顿,顺着声源望过去,就见禅院门外,京兆尹宋坪之穿着一身竹青色衣袍,步履轻快的往她这边走过来。 见此,黎婉面色微变,暗暗使了个眼色给宋坪之,意思是让他别进来,谁知那憨货看见黎婉的示意,步子只是顿了一瞬,随即竟疑惑的问道:“郡主眼睛可是不舒服?正好,在下这里有治眼疾的药,郡主涂上......”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一脚踏进了禅院,剩下的半句话在看见那四个黑衣人时戛然而止。 那原先围着黎婉的四个黑衣,其中两个依旧警惕的看着黎婉,另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握紧剑柄朝宋坪之围过去。 “那个,两位大哥,我就是路过的,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我,我这就走。” 见两个黑衣人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来,宋坪之浑身寒毛竖起,这下总算明白黎婉方才的示意了。方才他所在的位置恰巧是个死角,他压根儿没想到再这灵德寺中,竟有人敢对堂堂后黎安宁郡主下手。也因此才没意会到安宁郡主的意思。 他干干的笑笑,“我马上就走。”说着,他脚步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刚往后退了一步,那黑衣人眸子一冷,手中利剑瞬间出鞘架在他脖子上。 剑刃锋利,剑锋扫过,宋坪之肩上的一缕发丝瞬间飘飘然落地。 见此,宋坪之脖子一缩,小心翼翼道:“几位大哥,我......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你们就放我归去吧?”说话间,他眸子快速的在黑衣人手上的长剑上看了一眼,眸子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黑衣人闻言不为所动,手上长剑往前一送,寒冷的剑气就往宋坪之脖子上划去。 与此同时,围在黎婉身边的人也不再拖延,迅速将黎婉围起来,冷厉的目光盯着黎婉,手中的长剑瞬间出鞘。 宋坪之这边,因为那两个黑衣人仅从宋坪之身上感受到一丝微薄的内力,因此这一剑并没有用尽全部力气,也很肯定这一剑定能将这个人的脑袋削下来。谁料,那黑衣人一剑划出,宋坪之竟然一侧身躲过了这凌厉的一剑。 他侧身躲过的同时,手中一物洒出,同时他高声朝着禅院门口方向喊道:“王爷!快!安宁郡主有难!” 眼前忽然被浓雾遮掩,宋坪之身边这两个黑衣人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但听见宋坪之的话顿时一惊。 眼前这小子话里的意思莫非是瑛亲王来了? 黎婉身边,两个黑衣人亦是一惊。 也就是这个时候,宋坪之忽然朝着黎婉身边掠去,他们离得本就不远,几乎就是一瞬间,宋坪之就到了黎婉跟前,他推了黎婉一把,”郡主,快走!“ “走?”黎婉身边的两个黑衣人也只是惊疑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几乎是在宋坪之话落,那两个黑衣人就冷笑一声,长剑朝着两人挥出。 黎婉来不及说什么,腰间软鞭瞬间握在手里,她拽着宋坪之猛地后退一步,同时一脚在墙上一点,身子腾空而起,软鞭斜斜朝着一名黑衣人的脖子缠去。 那黑衣人见此鄙夷的笑笑,根本不将黎婉这一鞭子放在眼里。挥挥手让身边的另一个黑衣人对付宋坪之,他自己则提着剑朝着黎婉迎过来。 “咻!” 软鞭甩过,在空气中发出一阵轻响。 黑衣人长剑破空,亦是发出“嗡”的一阵轻鸣,随即长剑穿过软鞭直直朝着黎婉左肩刺去。 与长剑相比,黎婉挥出的软鞭似是没有一份力道,绵软且缓慢,黑衣人压根儿没将眼前的小娃娃放在眼里。 “郡主!” 宋坪之余光瞥见黎婉这边的凶险,似是忘了自己也被黑衣人攻击,眸子睁大,焦急的喊了一句。也是这一分神,他肩膀被长剑划伤。 眼前长剑离得越来越近,黎婉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长剑上凌厉的剑气。 但她却抿了抿唇,似是没看到一般,身子竟直直迎上去。黑衣人见此,眸子一缩,手中长剑竟然突然往旁边一偏。 “铛!”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古老的钟声忽然在这间禅院里响起,悠远绵长,在整个灵德寺传开...... 禅院中,先前被宋坪之用东西迷了眼的两个黑衣人这会儿已经围到了黎婉面前,听到这钟声,他们二人看了眼古钟的方向,却见古钟微微晃动,古钟前空无一人。 灵德寺中每个禅院皆放置了一口古钟,若发生意外事件,敲响古钟,灵德寺僧人听到声音便会前来救援。 而黎婉这边,因为黑衣人骤然将长剑错开,也因此,黎婉只是肩头外衫被挑破。 身子落地,黎婉刚站稳身子,就听见后面两个围上来的黑衣人对先前将长剑错开的那个黑衣人沉声道:“少主,请速战速决!” 话落,那两人不待那个黑衣人说什么,提着剑一脸狠厉的朝着黎婉冲过来...... 灵德寺门口,仲凉听到这阵钟声,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往钟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脚尖一点,瞬间朝着那个方向掠过去。 “喂!臭小子,老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姻缘树下,衣衫褴褛的老道士看着仲凉迅速掠去的身影,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句。可话落,仲凉的身影就消失在半空中。 见此,老道士嗫喏道:“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 剩下的几个字,老道士说的及轻,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仲凉将轻功用到了极致,几乎是几个呼吸间他就赶到了古钟发出声响的院落。 可等他赶到时,禅院里一片狼藉,只京兆尹宋坪之一身伤痕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在宋坪之身边,一个小沙弥一脸焦急的待在他旁边。 见到他,宋坪之和那个小沙弥两人眸子皆是一亮,紧接着小沙弥道:“施主,快去救救那位女施主吧!她被四个黑衣人带走了!就那个方向!” 说着,小沙弥手指在南边围墙方向指了一下。 “是......是歃血盟的人!” 小沙弥话落,宋坪之虚弱的补了一句,晕了过去。 听到两人的话,仲凉周身气息顿时一冷,对着虚空说了一句将他救回,就匆匆朝着南边掠了过去! 第五十章 命途多舛 几乎是在仲凉刚离开,就有僧人匆匆往这边禅院赶过来。 “师傅!快救救这位施主,他受伤很重。” 小沙弥看见人群中的一人,眸子顿时一亮,像是找到了依靠,瞬间往那人身边跑过去。 “惠安,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位施主怎么伤的这么重?” 被小沙弥,也就是惠安揪住衣袖的是一个圆脸和尚,法号道清,他眉毛胡子已经全白,一眼看去只让人觉得这和尚慈眉善目。此时,他一边让人去救治宋坪之,一边蹲下来摸摸惠安的脑袋,温声问了一句。 惠安一听道清的话,急忙道:“方才弟子返回来是想找那位女施主......” 说到这里,惠安睁大眼睛看着道清,犹豫了一瞬道:“之前弟子替女施主带路,到这里的时候,那位女施主说想让弟子去替她听听师祖都讲了些什么,说她在这里等弟子。” “作为感谢,女施主她给了......给了弟子一块梅花酥。” 说到这里,惠安小心翼翼看了眼道清,见他似是没生气,这才继续道:“可后来弟子忽然想起来似乎未曾道谢,这才折返回来。为了能快些去听师祖的经法,弟子是抄近道回来的。” 说到近道,惠安玉白小脸瞬间通红,煞是可爱。因为那条所谓的近道其实就是古钟后面的一个狗洞,灵德寺有些地方年久失修,塌了一个口子出来,今天他就是从那个狗洞里面爬出来的。 见道清从始至终一脸平和,惠安胆子稍微大了些,“可弟子回来时,就见有四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拿着长剑想对那位女施主和这位施主不利,于是弟子情急之下就奋力敲响了古钟。” 说到最后一句,惠安指了指已经被扶着往禅房走的宋坪之,有些郁闷道:“师傅,这口钟太重了,弟子方才怕敲不响,便用脑袋撞上去了。谁知弟子功法尚弱,钟敲响了,但弟子脑袋是不是受伤了呀?” 说着,惠安伸手摸了摸脑袋。也就是这个时候,道清才发现惠安头顶果然一片乌青,有些地方已经擦破皮渗出血了。 这孩子!也亏得能忍着没喊疼。 道清叹口气,急忙对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僧人道:“惠及,快,带你师弟一同去瞧瞧这伤。” “是,师傅。” 那僧人应了一声,对着惠安道:“小师弟,走吧。” 惠安闻言看了看宋坪之远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看着道清,有些担忧的问道:“师傅,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抓走那位女施主呀?他们会不会伤害她?那位施主姐姐人可好了,还给弟子梅花酥吃。“ 这话问完,惠安眨巴着大眼睛又问道:“对了,师傅,我们会把那位施主姐姐救回来吧?” 早在僧人赶来后,宋坪之就说了黑衣人离开的方向,那些僧人连带着后面来的瑛亲王府的侍卫都也追了上去。 “会的,你先去休息吧,等你醒来就可以见到了。” 道清安抚的笑笑,惠安跟着惠及离开了。 等两人一走,道清才双手合十对着早已站在旁边多时的瑛亲王妃道:“阿弥陀佛,王妃娘娘勿要担心,贫僧方才已派了寺中最擅追踪的弟子去追寻安宁郡主的下落,想必很快就会有安宁郡主的消息。” “多谢道清师傅。” 瑛亲王妃闻言没有看道清,只是沉沉应了声,在青萍搀扶下绕过道清走到方才黎婉坐过的石凳上坐下,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道清见此,叹口气又道:“此事是我寺僧人护卫不力,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后,贫僧自当一人承担这罪责。只是王妃如今既然有孕在身,不若去禅房先休息片刻?方才贫僧已经派人去通知王爷了,想必王爷过不了多久便能赶来。” 道清这番话说完,瑛亲王妃沉默了许久,压抑住心里的怒火和焦急,这才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道:“师傅不必自责,是阿婉那丫头命途多舛,怨不得旁人。” 这句话说完,瑛亲王妃顿了顿继续道:“圣坛前面此时想必也因此一片大乱,人心惶惶,师傅不必管我,您去圣坛吧。” 今日因是圆德大师一年一度的讲经大会,因此许多达官贵人,皇亲贵胄一大早就赶来了。 而方才的那声钟响声,导致圣坛前方一片大乱,人人自危。因为后黎上到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都知道,灵德寺钟响,必有大事! 听见瑛亲王妃这么说,道清犹豫了一瞬,留下两个弟子,匆匆赶往圣坛的方向。 如瑛亲王妃所言,圣坛前一片混乱。 等道清带着人走后,瑛亲王妃才死死攥紧手中的帕子大口大口呼吸,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滚落。 “王妃......”青萍见此,欲言又止到底没多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冬至看见瑛亲王妃这样子,红着眼圈在瑛亲王妃面前跪下,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将郡主一个人留在这里,娘娘您就责罚奴婢吧。” 说着,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哭起来。 瑛亲王妃似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发现冬至这边的动作。青萍见此,伸手拉了拉冬至,示意她起来,可不料冬至这丫头竟倔得很,竟跪着不起来。 眼角清泪滴落,瑛亲王妃顾不上去擦,心口处却疼起来。 阿婉那丫头自小多灾多难,如今好不容易就要过了十二岁生辰这个坎儿,可就在这节骨眼上被人带走了。瑛亲王妃越想越觉得有愧于黎婉,若是她多派些人守在她身边,她今日又如何会出这样的意外? 也是方才她才得知,阿婉院里的清影不知何故受了重伤,也因此,今日前来灵德寺,阿婉身边就带了冬至这小丫头。而方才,阿婉明显是为了不牵连冬至,所以将她也支开了。 这丫头啊! 瑛亲王妃愈发心疼,这孩子平日看着任性,但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心善。 收回思绪,瑛亲王妃擦擦眼角的清泪,才发现冬至那丫头竟在地上跪着。见此,她忙让青萍将冬至扶起来,也就是这时,她眼角忽然瞥见墙角似乎有一抹红色的东西安静的躺着。 ------题外话------ 哇哇哇,今天果真上pk啦,不过今天晚上有事儿,第二更如果有时间就更,如果没有的话,明天双更奉上。 第五十一章 暗夜门少主(一更) 灵德寺往南三十里,有一山,名为万兽山。山内兽类出没,迷雾重重,往深山内而行,常有黑熊、巨蟒出没,入其内,死亡者众。 此时,万籁俱静,月光如水。 万兽山外围,四个身着黑衣的人围绕篝火而坐,篝火之上,一只被剥了皮的野猪被大火烤的“滋滋”直流油,远远望去,那只野猪已经呈现金黄色,色泽鲜嫩,阵阵肉香味随着夏日的微风远远穿了传了出去。 距离篝火两三步外的一棵大树下,一白衣少女靠着大树坐着,少女此时手脚被捆,闭眸靠着树干似是睡着了。 篝火旁,一名小眼睛的黑衣人目光来回在他对面的黑衣人和靠在树干上的白衣女子身上流连。许久,他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少主,您确定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我们会不会是被那个贱女人骗了?” 被问的黑衣人名为祁凌风,年十六,乃歃血盟暗夜门的少公子,擅暗杀。 小眼睛黑衣人问话时,祁凌风正动作优雅的拿着小刀从猪后腿上切下一片片轻薄的猪腿肉,听到他的话后,祁凌风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小眼睛黑衣人,眸子里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小眼睛黑衣人见此,猛地低头噤声。 其余围绕篝火而坐的两个黑衣人人更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将火堆盯出个花来。 见此,祁凌风收回眸子,动作继续。 他将切下来的猪腿肉仔细放在提前洗好的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绿叶上,满满放了一叶子,他这才满意的站起身子朝着靠在树干上的白衣女子走去。 走到女子跟前,祁凌风缓缓蹲下,认真的盯着女子看了半晌,他才幽幽道:“安宁郡主既然醒了,就别再装睡了。” 闻言,黎婉索性不再装睡,她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已经取了面巾的黑衣男子。 眼前男子乌发高高束起,剑眉星目,眸子清亮,左眼角一颗泪痣无端添了三分魅惑。 见此,黎婉微微挑眉,“本郡主有个问题,不知阁下能否回答一二?” “哦?”郡主有什么想问的?“ 祁凌风说着,将手里的猪腿肉往黎婉面前一送。黎婉见此,将被捆着的双手抬起来在放在祁凌风眼前,祁凌风见此,轻轻一笑,竟亲自叉了猪腿肉放在黎婉嘴边。 看着送到嘴边的猪腿肉,黎婉沉默了一会儿,低头吃了。她已经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了,这个时候,跟自己过不去无疑是傻子。 见黎婉配合,祁凌风面上表情稍稍柔和。 猪腿肉咽下,黎婉看着祁凌风忽然问道:“据我所知,歃血盟独立于三国之外,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阁下为何忽然在本郡主身上破了例?” 这句话问完,她就紧紧盯着祁凌风,试图在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破绽。可不曾想祁凌风竟然只是顿了一下就笑了,他认真地盯着她,“听闻郡主乃后黎第一美人,让人见之难忘,风恋慕已久,不知这个理由郡主可还满意?” 满意个屁! 黎婉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她重生在十二岁,也就是说现在这具身子也不过只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尚未长开,又从哪里来的见之不忘。 不过黎婉也知道,这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 轻咳一声,黎婉又吃了口祁凌风递过来的猪腿肉状似不经意道:“听闻歃血盟暗夜门少主祁凌风,擅暗杀,懂医药,左眼角下一点泪痣,风流天成,本郡主亦是仰慕许久,不知阁下可认识?” 黎婉问的很随意,可祁凌风眸子里却忽然划过一丝杀意,他手指一顿,脸上表情瞬间冷下来。过了半晌,他才眯着眼看着黎婉道:“郡主莫非不懂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个道理?” 闻言,黎婉看着祁凌风忽然笑了,“阁下不会动手杀我,至少目前不会,不是吗?” “如果真要杀我,阁下在灵德寺早就动手了,如果阁下当时那一剑没有及时错开,那本郡主被长剑刺穿的只怕不只是这件外衫,而是本郡主的心脏了吧?” 听到黎婉这么说,祁凌风忽然轻哼一声,猛地起身,将手里削好的猪腿肉随意扔在黎婉脚下转身离开了。 见祁凌风如此反应,黎婉知道她猜对了。当时在灵德寺时,他们明明有很多机会杀她,但他们却没动手,而当时她故意迎上拿剑,祁凌风也躲开了。这就说明,他们似乎是要利用她来达成某种目的。 只不过,到底是何种目的?他们说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就在黎婉低头沉思时,小眼睛黑衣人忽然盯着丛林深处的一个方向厉声道:“谁!” ------题外话------ 嘤嘤嘤~pk求支持呀,评论收藏,快到碗里来。 第五十二章 突遇狼群袭击(二更哦) 几乎在小眼睛黑衣人话出口的同时,祁凌风也身子一顿,猛地扭头往丛林深处方向看一眼,随后他忽地右手往后一甩,方才削肉的小刀猛地朝黎婉的方向甩去。 小刀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嗡嗡声。看着飞过来的小刀,黎婉刚想躲开,待看到小刀落过来的方向,黎婉动作一顿,紧接着就见那把刀”刷“的一声将她脚上的绳子割断了。 绳子一断,黎婉站起身子随着祁凌风的目光看过去。 这一眼望过去,黎婉面色猛地一变,只见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是一盏盏小灯笼,朝他们缓缓逼近...... “这是......” 黎婉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们竟然在万兽山外围遇上了狼群! “嗷呜!” 像是为了配合黎婉一般,她这想法刚落,忽然一声悠长的狼嚎声从丛林深处传了出来。 人人皆知,狼是群居动物,一旦出没,必是成群结队。且方才她听到的那声狼嚎声,那明明是狼王在召集其他狼群! 这......黎婉在心底无语的翻了翻白眼。 早在他们开始烤野猪肉时,她就想提醒他们这是万兽山,在这地方烤肉容易引来野兽袭击。可是为了能听到他们抓她的目的以及幕后主使,她只能装睡。 可谁曾想,她现在还什么都没听到,这就引来了狼群...... 他们不是歃血盟的人吗?莫非不知这地方是万兽山?不知这地方的危险性? 黎婉还真猜对了,祁凌风他们本就是匆忙出来的,之前也根本没有做准备,所以不知道这地方竟然是后黎最危险的地方。 “嗷呜!” “嗷呜!”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狼群的回应声,黎婉脸色瞬间难看下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这么想着,她弯腰费力的用手拔出没入地面的匕首,匕首入手,她左右看了看,身子靠在大树上,将匕首叼在嘴里去割捆在手上的绳子。 可为了防止她逃跑,祁凌风绑她的绳子极为牢固,黎婉叼着匕首割了半晌,也只割掉一点点而已。 “嗷呜!” 又是一阵狼嚎声,黎婉瞬间回神,就见那些狼群竟然从丛林中已经冒出了头,就光冒出头的这些,粗略看去,就足足有数十匹狼。 “狼怕火!快将这些木柴全部燃起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是一片比较宽阔的地方,四周并无灌木丛之类的东西。见狼群迅速往他们逼近,小眼睛黑衣人赶紧对着其他两个黑衣人低吼了一声。 那两人闻言,就想转身将那些干柴燃起来,祁凌风见此瞪他们一眼,低声斥道:“住手!” 篝火旁三人闻言动作一顿,疑惑的看向祁凌风。 “看来在山上你们学的轻功全没了,等回去山上继续练习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祁凌风身子一转,就想往黎婉这边走,却不料耳边风声骤至。祁凌风闻声身子一侧,右手握剑随意挥出,就听到一匹狼惨叫一声就没了气儿。 许是血腥味儿刺激到了狼群,又或者是因为有狼在他们手上死去。只见树丛中那些狼瞬间全部窜了出来! 篝火旁,那三个黑衣人此时也完全反应过来了。在狼群窜到身边之前,他们脚尖一点就往最近的大树上掠去。 而黎婉这边,手上的绳子刚断,就见一只灰色的狼猛地朝她扑过来。见此,黎婉脚尖一点,手上一手攀上身后大树,猛地窜了上去。 灰狼扑空,着急的在树下徘徊。 而此时,树下便只有祁凌风一人。他在斩杀了一匹通体乌黑的狼后,脚尖一点也往黎婉所在的树上窜过来。 见此,黎婉眸子一闪,正要错身离开。却不料,夜空中,又一声“嗷呜”的声音,随即树下的狼群竟一瞬间迅速退去。 而之前那声狼嚎声中,分明有一丝丝惊恐和焦急的意思。 能让狼群惊恐的能是什么? 黎婉皱眉往黑暗中看去。 不远处的地上,篝火还在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狼群却一瞬间退了个彻底,地上就只有方才被杀死的几匹狼的尸体。 “砰!” “砰!” “砰!” 忽然,一阵阵沉重的声响从深林处迅速的传了出来。黎婉呆在树上都明显的感觉到树干狠狠的晃了晃。 而这个时候,祁凌风也一瞬间蹿到了黎婉所在的树上,就在他将要抓住黎婉的胳膊时,却见一柄长剑忽然朝着他的胳膊削过来。 紧接着,一抹玄色身影忽然出现在黎婉身边。 见此,祁凌风一惊,身子猛地往后一退,身子堪堪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丛林里忽然窜出来一个个庞然大物...... ------题外话------ 承诺的二更来啦~ 第五十三章 祸水东引 “吼!” 祁凌风刚刚在地上站稳身子,就听见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巨大的阴影将他所笼罩。见此,他心下一惊,不敢回头,耳边恶风袭来,他连忙就地一滚,堪堪躲过这一击。 躲过这一击,祁凌风不敢停歇,脚尖一点飞身往最近的一棵树上掠去。站在树上,尚未站稳,只见一只厚重的黑掌携带着巨大的力道极为快速的朝他所在的这棵树上拍过来。 也就是这一瞬,祁凌风才看清楚袭击他的竟然是一头黑熊!他身子跃起,刚离开那棵树,就见他那棵树竟然被黑熊抓下一大片,树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熊爪印。 ”吼!“ 接连未击中目标,这让那头黑熊很是烦躁,他站在原地急躁的怒吼一声,再次快速的往祁凌风身边扑过去。 那头黑熊虽然长得又高又壮,可他行动之间竟没有半分笨拙。眼看就要扑到祁凌风跟前,见此,祁凌风眸子微眯,忽然往黎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准确的说,是落在黎婉身边方才出现的仲凉身上。 看着祁凌风望过来的眼神,黎婉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瞬,只见祁凌风在黑熊扑过去之前,竟然迅速往黎婉那边掠过去。 “吼!”黑熊已经恼怒到了极致。 几乎是在祁凌风刚站稳的瞬间,黑熊身子一转,就扑到了黎婉他们这边。 顾不上生气,黎婉脚尖一点,正想离开,却不料腰身一轻,等她反应过来时,她身子竟已经在半空中了。 “吼!”身后怒吼声一阵接着一阵,黎婉抿抿唇抬头看仲凉一眼,想问什么最终却全部咽了回去。 不得不说祁凌风这一招祸水东引很是有效,只见那黑熊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一路上它双臂挥出,阻拦在它眼前的树枝全被它双掌劈断。 见此,黎婉目光迅速在四周看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他们的左前方。只见在他们左前方的位置,树木茂密,横竖错杂,且在那片错综复杂的木丛后,生长着三两棵两人合抱的参天大树。 “快,去左前方!” 当机立断,黎婉伸手在左前方的位置一指,仲凉便快速揽着她掠过去。速度之快,令人乍舌。他对她的话没有一丝质疑,就好像他们已经配合过无数次一样。 黎婉压下心里的这丝怪异,身子在参天大树上站稳,一低头,就看见之前追着他们的那只黑熊正站在他们所在的大树下龇牙咧嘴的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吼!” 像是为了回应般,树下的黑熊怒吼声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又一道黑熊怒号声。 闻言,黎婉眉头狠狠皱起,目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边,似乎是祁凌风他们离开的方向...... 低头看了眼手上方才在那边树上沾染上的东西,黎婉回头看了眼站在她身边的仲凉,就见仲凉目光也落在她掌心上。 看见仲凉的表情,黎婉心下猛地沉了沉。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此次这黑熊从万兽山深处跑到外围来,只怕是人为! 因为,她手上沾染的是蜂蜜! 就在她方才站着的那棵树上,叶子,树干,全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蜂蜜!且那些蜂蜜明显是今天才涂上去的! 能策划出如此缜密的事情的人,到底是谁? 利用歃血盟的人将她带出来,如果她在万兽山这里出现什么意外,那歃血盟首当其冲! 纵使歃血盟独立于三国之外,力量可怖。可她相信,如果她真的出了意外,她的父皇,她的皇伯伯即使拼掉后黎江山,也会跟歃血盟不死不休! 那这背后得力的还能是谁? 黎婉吓出了一身冷汗。今日在灵德寺,她本能逃脱,后来却因为宋坪之突然插进来,为了不连累他,她才错过了最佳的逃离时间。难道这一切都是宋坪之搞的鬼?是他提前谋划的? 可是,也说不通。 今日祁凌风他们在带走她之前,宋坪之浑身浴血,却还拼死想拦着他们将她带走,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么想着,黎婉的眉头拧成了一根绳。 忽然,黎婉想起来前一世在她十二岁生辰三日后,万兽山似乎也发生过一次兽潮。 那一次动荡,万兽山方圆十里,一夜之内,死伤无数。也就是那次之后,后黎皇室恐非黎国正统血脉的传言就在民间愈演愈烈,再加上后黎皇室子嗣单薄,且十年来无所出,大家都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 认为后黎皇室血脉不纯,才会降下如此惩罚...... 后来这传言虽然压下去了,但是这到底在百姓心里埋下了一根刺,毕竟,天灾人祸,百姓之难。再加上后来的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 于是,民心涣散,江山倾颓。 想到这里,黎婉蓦地抬头看向仲凉问道:“侯爷今夜可是路过?“ “咳。” 听到黎婉这么问,仲凉轻咳一声,耳廓迅速染上一抹红色,不过黎婉却并未发现。 见黎婉一直盯着他等他回答,仲凉面上表情不变,他看着她摇摇头道:“并非如此。”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望向还在树下怒吼的黑熊道:“在下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取这黑熊的熊胆入药,正巧碰上郡主危难,郡主未曾受伤吧?” 仲凉这句话落,距离仲凉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墨风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裂开了一条缝。 他现在总算相信圭墨的话了。他家爷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爷了,如今竟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谎了。 他明明就是专程来救安宁郡主的,但如今却说是为了取熊胆?取哪门子熊胆?入什么药? 不过,爷的事儿,岂是他能质疑的? 这么想着,墨风又靠在树上,警惕的目光朝着仲凉两人的四周看去。 黎婉和仲凉所在的大树上。 听到仲凉这么问,黎婉轻轻摇摇头,再抬头,她看向仲凉道:“熊胆我一人就可以帮你拿到,不用你帮忙,就当是我在还你人情。” “只是......” 说到这里,黎婉犹豫了下,继续道:“只是今夜之事,事关重大,侯爷不如就当什么都没发现?” “毕竟,事关重大,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恐引起百姓恐慌,侯爷以为如何?” 第五十四章 那本郡主却之不恭了? “好。” 仲凉声音清浅,没有一丝犹豫。 见仲凉答得如此痛快,黎婉多看了他一眼,随后,她收回目光看向大树下那头还在怒吼的黑熊,抿了抿唇留下一句稍等片刻,便从参天古树一跃而下。 看见黎婉如此动作,仲凉眸子一缩,衣袖下的手微微蜷起,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 月光如水,透过茂密的树枝洒下点点星光。 “吼!” 黑熊的怒吼声还在林间回荡。 黎婉轻巧的身影在灌木丛上轻轻掠过,她脚尖在灌木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瞬间就来到了黑熊的背后。 见此,站在树上的仲凉衣袖下的手紧了紧,抿着唇眸子紧紧盯着林间的那抹白影。 只见那抹白影身似飞燕,白衣翩翩,脚尖轻巧的在黑熊脑袋上轻轻一点,随即快速掠出,手中银光一闪,几枚银光闪闪的东西就顺着她的素白玉手飞了出去。 “吼!”黑熊本就因为一次次失手而焦躁,此时被黎婉踩了脑袋,它更是暴躁。只见它厚重的熊掌一掌甩出,那棵参天古树立马被抓下来一块厚厚的树皮。 空中木屑四散,四根银白色的东西穿过木屑在月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朝黑熊的鼻腔飞过去。 黑熊皮毛乌黑,厚而密,若是想真正伤到它,刀剑砍在它们身上不起丝毫作用,但它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特别容易生气暴躁,且它的鼻腔异常脆弱,因此,想胜它,必须智取。 银针顺着黑熊的鼻腔快速插入,黑熊暴躁的伸出厚掌在鼻腔上抓了抓,却将自己鼻子抓的鲜血直流。但也就是须臾间,它便“噗通”一声在大树旁倒下,砸起一地灰尘。 等了半晌,见黑熊再没有动弹的意思,黎婉这才从灌木丛上轻巧的往黑熊身边掠过去。 在黑熊身边停下,黎婉拿出方才祁凌风扔给她的那把匕首就朝黑熊身上狠狠的扎去。 “我来吧。” 在刀尖刚刚挨上黑熊的皮毛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拦住了她的动作,紧接着,一道清澈悦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黎婉动作一顿,抬头就见仲凉抓着她的手,目光落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熊身上。 “我的银针上淬有我自己特制的麻醉散。” 见仲凉盯着黑熊看,黎婉低着头解释了一句。这句话说完,黎婉动了动手,将自己的手腕从仲凉手里抽出来。 手里一空,仲凉看了看空了的手掌,眸子里滑过一丝幽暗。随即,他蹲下身子,从黎婉手里接过那把祁凌风的那把匕首。 匕首入手,仲凉默了一瞬,忽然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递给黎婉道:“以后用这把匕首吧。” 黎婉愣愣的接过,有些疑惑的看着仲凉,说实在的,她根本没弄清楚这个少年侯爷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给她一把匕首做什么? 像是知道黎婉的疑惑似的,在看着黎婉接过匕首后,仲凉轻声道:“这把匕首是以前无意间得来的,乃千年寒铁所制,削铁如泥,又胜在小巧,更适合女子使用,我留着也是无用,倒是委屈了它,既如此,就送予郡主吧。” 仲凉话落,黎婉愣了下,低头看向手上的匕首。 匕首虽未出鞘,但入手寒凉,凛冽的气息顺着刀鞘丝丝洒落在指尖。伸手将刀鞘拔开,寒光一闪,冰凉银白的匕首在清凉的月光下散发出阵阵冷冽的气息。 见此,黎婉挑挑眉,这果真是把好匕首,却不知与被称为天下第一的无刃相比,谁更胜一筹? 这么想着,黎婉正想问这匕首可有名字,她却忽然在月光下看见那把漆黑的刀鞘上写着小小两个字——无刃。 看到这两个字,黎婉手一抖,匕首就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黎婉猛地站起来,身子后退一步,看向仲凉冷声道:“侯爷若是有需要本郡主相助的事情,本郡主之前也说过了,只要在本郡主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侯爷只管提就是。“ ”可这一而再再而三戏耍于本郡主是何意?“ 蹲在地上的仲凉闻言,缓缓抬头望向黎婉,“郡主此话何意?” 说着,他伸手将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重新递给黎婉。 黎婉看着仲凉手里的匕首,一时间没有动作,周身却瞬间散发出一阵滔天恨意。 前一世,也是这样的场景,穆晟知她喜欢舞刀弄剑,遂送了她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就是如今仲凉手上拿着的这把无刃!那也是穆晟第一次送她东西! 当时的穆晟说,“宝马配英雄,无刃这样天下第一的匕首,自然要配她这样优秀美丽的女子才合适。” 于是,她信了,也就是那一次,她彻底痴心付出。从而失了身失了心,失了父王母妃和兄长,更让后黎百姓困苦不堪!岽阳关数万将士血洒疆场,万箭穿心! 但可笑的是,后来这把匕首却被沈鸢要了去,她不愿,穆晟却说一把匕首而已。他都那般说了,她自然不会不允。 虽然不知为何这把匕首如今在仲凉手上,可是看见无刃,她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前一世穆晟的欺骗! 察觉到黎婉周身气息的变化,仲凉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随即被幽暗所替代。他伸出的手并未收回,“虽不知郡主为何会有如此反应,只不过这把匕首在我这里确实屈才,这才想着送予郡主,并无其他意思,郡主不必恼怒。” 气息起伏不过一瞬,黎婉平复了下心情,有些歉意的看了仲凉一眼,伸手接过仲凉手里的匕首,她舔舔干裂的唇道:“失礼了,既如此,本郡主却之不恭了。” “嗯。” 仲凉低低应了声,低头拿着之前祁凌风大那把匕首开始取熊胆。 就在这时,林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漆黑的林间忽然传来阵阵光亮,黎婉脚尖轻点,身子落在古树上朝着声源方向看过去,就见一群人举着火把从林外忽然闯进来。 “根据这些凌乱的脚印,应该就在这附近没错了,大家分头找,务必在明天天亮之前将安宁郡主找到。” 第五十五章 神助攻惠清 “是!” 整齐响亮的应答声在万寿山外围响起,一众身着暗黄色僧衣的僧人们分成四拨,三人一组,往林间而来。 看来是灵德寺的人寻来了。 素手松开,黎婉一跃而下。 待来到仲凉身边时,黎婉发现熊胆已经被仲凉取了出来,只见他将熊胆放入一个白玉罐子了,拿出一方素帕擦了擦指尖。 看见她,仲凉问了一句,“可是灵德寺的人?” “嗯。” 黎婉应了一声,随即问道:“我们这就过去吧?“ ”嗯。“ 仲凉起身,走到黎婉身边。两人并列往灵德寺那一众僧人过来的方向走过去。 待两人一走,墨风才现身开始收拾黑熊的尸体以及林间祁凌风方才燃起的篝火。 月光如水,两人并排而行,一高一矮,一白衣一玄衣。两人从林间走出,皎洁的月光洒下一层银霜,少年少女的面容在夜光下不甚清晰。夏风吹来,两人衣袂翻飞,黑白衣角被风吹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安宁郡主!” 两人刚到万寿山外围口,就遇上一队灵德寺的僧人。为首的一个叫做惠清的僧人乃是惠安的大师兄,见着黎婉平安无事,他对着身后的两个师弟吩咐了一声让将其他三队人找回来,就说安宁郡主找到了。 随即才看着黎婉打了个佛语道:“阿弥陀佛,郡主洪福齐天,幸而无碍。”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站在黎婉身后的仲凉恭声道:“此次多谢仲将军及时出手救下安宁郡主。” 惠清是实打实的感激仲凉,因为若是黎婉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灵德寺只怕难以承受帝王之怒。虽说灵德寺乃后黎国寺,一个郡主可能还不足以让景文帝大动干戈,但这个人却是安宁郡主,那就大不一样了。 后黎百姓皆知皇室子嗣单薄,尤其是女子少有,而安宁郡主从生下来就身子不好,养在无名谷八年这才养好了身体。因此,皇室对这个郡主可谓是娇宠有加,就连皇宫里的嫡公主轩宁公主都不及安宁郡主得宠。 仲凉闻言低头看了黎婉一眼,正对上黎婉疑惑的眸子。见此,他面色不变,目光轻轻移开望向惠清,只是耳廓快速染上一丝红。 “咳。” 仲凉手指微曲,放在嘴边轻咳一声,而后才开口道:“小师傅不必言谢,本将军只是碰巧路过而已,救下安宁郡主只是顺手为之。” “将军莫不是记错了?” 听见仲凉这么说,惠清眉头微微皱起,他挠挠光溜溜的后脑勺,似是有些疑惑,“贫僧出来时,明明听惠安师弟说过将军您是第一个赶来救郡主的人。也多亏您一路留下的记号,贫僧和师弟们才能这么快找到郡主。将军何必自谦。” 惠清话落,黎婉若有所思的看仲凉一眼,却见仲凉依旧一脸平静,眸光幽深,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若是细看,就能看见仲凉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 惠清也不过十四岁,见气氛一瞬间凝固下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惠清转头看去,却见那些师弟正举着火把往他们这边走。 那些人本就走的不远,此时听说安宁郡主找到了,那些人立马就返回来往这边走。 众人见黎婉并无大碍,纷纷打了佛语,念叨佛祖保佑。 见此,黎婉暗暗翻了个白眼。 佛祖保佑?如果真靠佛祖保佑,那她前一世就不会死的那样惨了吧?前一世后黎江山也不会分崩离析,百姓不会流离失所了吧? 不过,若真是有佛祖的话,那她希望佛祖赶紧将那些祸害后黎的人带走吧。比如说穆兰亭!比如说穆晟和沈鸢! 将黎婉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仲凉唇角轻轻勾起。 一行人打道回府,临出万兽山之际,黎婉回头再次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从方才那头黑熊被她杀掉之后,祁凌风那边便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 难道说那边的几头黑熊也被他们拿下了? 不管了!黎婉烦躁的甩甩头,还有十天时间,足够她查出前一世发生兽潮的原因。大不了,她找个理由让方圆十里的百姓暂时搬离便是,所幸方圆十里也只有两个村子,每个村子大约百人。撤离起来难度也不大。 这么想着,黎婉跟着僧人离开了。 而祁凌风这边,不甚空阔的地上一片狼藉,根根大树拦腰折断,四个黑衣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少主,那个贱人真的利用了我们。” 说话的是那个小眼睛的黑衣人,他脸色难看的吼了一声,对上祁凌风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脸色,他脖子一缩,顿时住了口。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心底暗暗将那个透漏消息给他们的女人骂了一遍又一遍。本来今日抓到安宁郡主,抓错了人就够倒霉了。但少主不知为何将错就错将安宁郡主带了出来。 这也就罢了,他们刚刚好不容易祸水东引,远离了那头黑熊,可谁知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又扑上来十头黑熊。这附近树枝就手腕粗,躲都躲不及。 别说十头,就是一头,他们即使武功高强也不愿意碰上,因为黑熊刀枪不入,且力气极大,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这还怎么打? 所以刚刚碰上十头黑熊后,他们最开始还在躲避,到最后直接就躲不开了,只能趴在地上装死。 这对他们来说算是及其侮辱的一件事情了。因此,祁凌风脸色难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祁凌风乃是天之骄子,暗夜门未来的主子,他从来引以为傲的便是那身武功,医术也是超绝。 对了,医术! 想到这里,小眼睛黑衣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祁凌风道:“少主,你不是懂医术嘛?方才为何不将那些黑熊迷晕,这样我们就用不着装死了。” 小眼睛黑衣人话落,祁凌风凉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这个滚字说的相当铿锵有力。小眼睛黑衣人闻言,瘪了瘪嘴巴,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见他闭了嘴,祁凌风这才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脑袋。并非他不想将那些熊迷晕,实在是药量太少,且方才事发突然,他根本就来不及出手。 另一边,黎婉出了万兽山还没走出多远,就碰上了瑛亲王和黎睿以及皇宫里派出来寻她的队伍。 等她回到瑛亲王府后,才得知京兆尹宋坪之竟然一身重伤的被抬进皇宫了。 第五十六章 三个丫鬟的发现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瑛亲王妃也早早的就回了瑛亲王府,几人又是一番交谈,等黎婉真正睡下,已是深夜。 休息一夜,第二日一早黎婉起床正在用早膳,就见冬至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 黎婉喝了一口粥,将粥碗放下,看向冬至随意问了一句。 被黎婉这么一问,冬至犹豫了一下,见屋子里就冬彦和冬华两人,她对冬彦使了个颜色,冬彦见此将门关上,冬至才悄声道:“郡主,今儿早上在沈姑娘院子里当值的小翠姑娘来了清婉苑一趟,她说昨夜子时曾见冬琪去了沈姑娘院子,后来不知为何似是还和沈姑娘吵了起来,冬琪出来时还一脸生气的模样。” 说到这里,冬至顿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黎婉的脸色,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道:“奴婢觉得冬琪似乎有些问题。” 这句话落,冬至就垂着头站在没再说什么。 毕竟,以她一个丫鬟的身份在主子跟前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僭越了。只是,她不希望因为冬琪而对自家郡主造成哪怕一丝损伤。 “冬华,冬彦,你们两人怎么看?” 黎婉似是并不意外,她慢慢的喝着碗里的粥,随意的看了冬华和冬琪一眼。 两丫头闻言对视一眼,随即冬华先开口,她性子比冬至直接多了,向来有一说一,且性子刚烈的很,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不然前世也不会在被沈鸢冤枉后,一气之下投了井以证清白了。 她看一眼黎婉,直接道:“郡主,说句僭越的话,奴婢若是郡主,早就将冬琪那贱蹄子赶出院子了。您是不知,以前每次郡主要出门见穆公子时,冬琪总是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琢磨着第二天要穿的衣物及配饰。” “奴婢当时气不过问她的时候,她竟还说她是郡主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自然要穿的体面些,不然就是落了郡主的面子。可是平时她可不是这样的,即使是随郡主进宫也从没见她如此上心,依奴婢看,冬琪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冬琪跟冬华住一个屋子,因此冬华平时最能知道冬琪都做了些什么。这丫头可能早就看冬琪不顺眼了,只是碍于她,她才没说什么。如今她问了,这丫头甚至都将肚子里的那么一点墨水甩出来了。 冬华在进王府之前曾是教书先生的独女,自小跟着父亲认了些字,后来家乡闹饥荒,父亲母亲都死了,这才一路辗转来了胜京城,被刚刚回京的黎婉救下,进府做了黎婉的贴身丫鬟。 冬华话落,黎婉目光落在冬彦身上。 见黎婉看她,冬彦斟酌了一下道:“冬琪到底如何,奴婢相信郡主自有主意,只是若是非要奴婢拿一个主意的话,依奴婢看,冬彦,不可留。” 说着,她一手拉着冬至,一手拉着冬华对着黎婉行了一礼。 看着垂头站在面前的三个丫头,黎婉微微一笑,这三个丫头年纪虽小,可却比前一世的她强了不知多少。她前一世究竟是有多眼瞎,才会错把鱼目当珍珠,而让这真正的珍珠蒙了尘。 闭了闭眼,再睁开,眸子里散发出一阵狠厉,她轻轻吐了口浊气,目光直视前方,“此事我自有计较,现在,伺候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 有些人,前世将她害到那种地步,她自然不会就那样算了,只是,就这么轻易的赶出去,怕是太便宜她了吧?且让她再蹦跶几天。 “是。” 三个丫头闻言只是稍微愣了下,就应了声开始替黎婉更衣。 黎婉今日穿的是件大红色宽袖金丝滚边留仙裙,举手投足间,华光流转,甚是华丽。冬彦还手巧的替黎婉梳了飞仙鬓,眉间一点梅花,煞是夺目。 忽略掉三个丫鬟目光里的惊艳,黎婉无奈的看着三个丫头叹口气,“我只是进宫一趟,何必如此麻烦,这发式如此复杂,会不会我走的步子大一些就散了?” 听到黎婉这么说,冬彦心底一跳,急忙按住黎婉想要拆头发的手,保证道:“郡主,请相信奴婢一次,这发式除非郡主自己拆,不然绝对散不了。” “行了。不拆便是。” 见黎婉妥协,三个丫鬟齐齐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冬琪一掀帘子,从门外进来了。见黎婉这一身打扮,她愣了一下,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随即笑道:“郡主这是要去哪儿呀?现在外面太阳这般大,当心晒着。” 她说着,将手里的水晶盘放在桌子上,上面盛放的是提前放在井水里镇着的西瓜。那西瓜被小心翼翼的切成了小块,摆在水晶盘里红艳艳的极是诱人。 黎婉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西瓜没吭声,眸子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倒是冬华忍不住呛声道:“冬琪,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郡主想要去哪里,何曾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来质问?” 听到冬华的话,冬琪脸色猛地一变。但碍于黎婉就在身边看着,她咬了咬牙,将怒气努力的压下去,才白着脸,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委屈道:“冬华姐姐这说的哪里话?主子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小丫头能问的,只是郡主昨夜那样晚才回来,今日本应好好休息的。” “现在这么出去,若是晒着可怎么办?” 听到冬琪的话,冬华嗤笑一声,白了她一眼,不欲与她多说。 “郡主......” 见黎婉一直不开口,冬琪委屈的喊了声黎婉。 黎婉闻言目光落在冬琪身上,只是这一眼,却让冬琪打了个哆嗦。 那是怎样的眼神?怨恨、狠厉、嗜血......方才黎婉盯着她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仇人! 仇人? 想到这个词,冬琪哆嗦了下。莫非她做的事儿都被黎婉知道了?不可能!就凭黎婉这个蠢货!她如何能发现? 这么想着,冬琪抬头再小心翼翼的看黎婉一眼,却见她看着她眼神温和,浅笑嫣然,仿若方才那个令人心悸的眼神只是错觉。 第五十七章 一边玩儿去 冬琪想的正入神,就听黎婉不紧不慢的对她道:“我还想吃些冰西瓜,冬琪你就留在府上替我准备些,等我回来吃。” “冬彦你也帮着冬琪,冬至和冬华随我进宫一趟。” “是。” 四个丫鬟齐齐应了声,黎婉就带着冬至和冬华出了门。 瑛亲王府门口,管家早已为黎婉准备好了进宫的马车。那马车通体漆黑,一副肃穆沉重的模样,就连拉马车的两匹骏马也是毛发乌黑,通体发亮,只在马车前挂了一只纯白羽毛挂饰,底下掉着一个牌子,其上写着瑛亲王府四个大字。 马车旁,一身淡紫色锦衣的少年坐在马车前打着盹儿,似是已经等了很久。 黎婉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 晨光熹微,紫衣少年靠着通体漆黑的马车微微闭着眸子,少年额角几丝碎发随着微风缓缓吹动,几缕晨光洒在少年身上,为少年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静谧而美好。 看着眼前的少年,黎婉目光里多了一丝温暖。 而这时,靠着马车的少年忽然睁开了双眼,往黎婉所在方向看过来。 看到黎婉,邵纶眼睛猛地一亮,几步窜到黎婉跟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眼,这才抚了抚心口,心有余悸道:“还好还好,幸好你无碍,你要是伤了哪怕一根头发丝,本世子定要上灵德寺将那些老秃驴拉出来个个都揍上一遍才好。” “扑哧。” 听到邵纶的话,黎婉忍了忍没忍住笑出声。就连跟在黎婉身后的冬至和冬华都忍俊不禁,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忍得很是辛苦。 “笑什么笑?再笑本世子将你们要来给我那看马的小厮做媳妇。” 邵纶狠狠的威胁了一番冬至和冬华,两个丫头似是被吓着了,真的不敢再笑了。 见此,黎婉伸手拍了拍邵纶的肩膀,“行了,别吓着我的丫头。” 说着,她抬头看了眼刚刚从天边升起的太阳问道:“对了,你今日来这么早作什么?” “还不是担心你。” 邵纶赌气的说了句。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认真的看着她问道:“昨日在灵德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吧,边走边说。” 黎婉闻言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怎么和邵纶说。 说着,黎婉进了马车,邵纶看了看,也一撩车帘钻了进去。 冬华眼睛瞪得大大的,见邵纶也进了马车,急忙揭开帘子看着邵纶道:“纶世子,您快些出来呀,您怎能与郡主同坐一辆马车?” “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邵纶心底惦记着在灵德寺发生的事情,因此听见冬至的话,他不耐烦的看她一眼,伸手挥了挥,“之前又不是没坐过一辆马车,你这丫头,怎生如此讨厌?” “郡主。” 冬华可怜兮兮的看黎婉一眼。 看着冬华的表情,黎婉耸了耸肩,“行了,你就在外面坐着吧,从本郡主回京的那一天起,胜京城都在盛传本郡主是不守礼教,纨绔不羁的草包郡主,既如此,还在意这些虚的做什么?” 似乎是这样,可是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冬华瘪瘪嘴,不甘愿的坐在马车外,而冬至则是进了马车坐着,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小媳妇模样。 她着实是被邵纶方才要将她们要了去配给小厮做媳妇儿的话给吓着了,她才不想离开郡主。 “此事说来曲折......” 马车缓缓驱动,黎婉将在灵德寺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却独独略去了之前黑熊忽然出现袭击的事情。 之前那些树上是涂了蜂蜜,以至于引来了黑熊,但她仔细看过,就独独他们停留之地附近的几棵树上涂了厚厚的蜂蜜。 因着祁凌风他们在烤野猪肉,烤肉味遮掩了蜂蜜味,所以她当时才没闻到。可问题是,背后之人怎知他们的落脚地?怎么会计算好时间,提前在树上涂抹了蜂蜜? 想到这里,黎婉眸子微眯,脑海里缓缓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祁凌风四个人中,有人故意将他们带到那个方向。看来这背后布局的人手段很高,手伸的也够长,竟然将手伸到歃血盟了。 “唉~” 邵纶叹口气,“你说自你醒后,怎么这样坎坷?先是庆安伯那老匹夫想要陷害你,后又是贼人明目张胆在灵德寺将你掳走。” 说到这里,邵纶顿了一下,忽然严肃起来,他凑近黎婉小声问道:“你实话与我说,今日进宫可是为了京兆尹宋坪之?” 黎婉闻言诧异的看一眼邵纶,“你为什么这么问?” 见黎婉一副意外的模样,邵纶白了黎婉一眼,“昨夜先是京兆尹宋坪之带伤被抬进了皇宫,紧接着我们家老头子半夜就被召进宫了,你现在进宫不是为了他还能是什么事儿?” “是呀,是为了他。” 黎婉在马车壁上靠着,打了个哈切。 “那你可知他为何进宫?”见黎婉一副不着调的模样,邵纶有些急了,他可是提前就打听清楚了。据说京兆尹宋坪之之所以带伤被送进皇宫,是因为言官刘御史弹劾宋坪之。 理由有三,其一,宋坪之包庇杀害张太医一家的盗贼,以至于真凶至今未察。其二,先庆安伯之子单俊之死,疑点重重,宋坪之作为负责人,不负责调查真凶,反而在这期间去了灵德寺,不尊圣旨。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宋坪之勾结贼人掳走郡主,藐视皇室。 随着刘御史的话,一沓子证据被摆在了景文帝的玉案上。因此,宋坪之重伤未醒,愣是被太医院想法子给弄醒了,伤势目前也已经稳定住了。 看着玉案上的证据,景文帝火冒三丈,这才半夜将一些人召进了宫。 “不知道呀。” 黎婉随意的靠着,无所谓道:“不论如何,宋坪之本郡主包了。昨日他可是舍命相救来着,本郡主才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听到黎婉这么说,邵纶有些急,虽然黎婉深得景文帝疼宠,可这件事已经上升到皇室颜面的问题,黎婉说的话还有用嘛? “行了。别吵了,昨夜回府已是夜半,我睡会儿,到了叫我。” 黎婉挥挥手,打断了邵纶接下来想说的话。 缓缓闭上眸子,黎婉看似睡着了,可神思却清晰的很。从昨夜听到宋坪之被带进宫后,她就隐隐猜测到了那些人是要对宋坪之动手了。 为什么会突然对宋坪之动手? 黎婉心底冷笑一声,看来宋坪之是查出了单俊之死的真相了,所以背后的人忍不住了。 第五十八章 穆晟的阴谋 “阿婉,醒醒......” 将所有事情想清楚,黎婉当真靠着马车车壁睡过去。 眼看着到了皇宫门口,邵纶伸手晃了晃靠在车壁上一脸恬静的少女,眼里滑过一丝温柔。 “到了?” 黎婉揉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邵纶。 “对,到了。” 邵纶应了一声,伸手一把揭开马车前的帘子正想跳下马车,余光瞥见黎婉因靠着车壁睡着时弄乱的头发,他动作一顿,眸光里快速的划过一丝什么,随即又坐回去,伸手快速的将黎婉耳边的发式整理好才轻笑道:“阿婉,你再不注意仪容,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当心日后没人敢娶你。” 因着邵纶动作太突然,黎婉直到邵纶话落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黎婉眸光轻闪,她斜睨了邵纶一眼,不着痕迹的推开邵纶的手,“是是是,本郡主言行粗鄙,目不识丁,乃是胜京城有名的草包郡主,自然不能与长安侯府上的纶世子相提并论了。” 听到黎婉的话,邵纶垂眸看了眼被黎婉推回来的手,眼里滑过一丝失落,却转瞬而逝,他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挺能认清自己的嘛。“ 邵纶嬉笑的说了一句,随即一撩帘子,在黎婉揍他之前飞出了马车。 随着邵纶飞出马车的,还有一只茶杯,茶杯擦过邵纶的肩膀“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正好摔在急急朝马车走过来的王福面前。 “哎呦,我的郡主,您发这么大脾气,可是不喜欢这套茶盏?若是不喜欢,老奴回头禀了皇上,给您重新换一套,您消消火,大热天的着急上火当心伤着身子。” 王福一侧身躲过摔起来的茶盏碎渣,先是对着站在马车旁的邵纶行了一礼,这才惊呼一声。 惊呼声落,帘子被一只素手从马车内掀开,随即露出黎婉那张明媚张扬的小脸,她看着王福问道:“可是皇伯伯让你在宫门口等着的?” 王福乃景文帝身边的大红人,在皇宫,除了景文帝的话,谁的话都不必遵循,就连太后都不例外。 “是啊,皇上一早就让老奴在这儿等着了,说是郡主今日定会进宫,本来老奴还想着郡主昨日受到了惊吓,今日定会好好休息休息才是。可老奴到底不如皇上神机妙算,这不,老奴还没等多久,郡主这就来了。” 王福笑得眼睛旁边的褶子一层一层垒起来,黎婉在想若是有蝇虫飞过去,那褶子会不会将蝇虫夹死。 “那皇伯伯现在在何处?”黎婉从马车上跳下来,在王福身边站定。 “在御花园。” 王福看着黎婉的动作,急忙伸手扶着她躲开地上的茶盏碎屑,随即对站在一旁的另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匆匆去了。 “御花园?” 黎婉闻言脚步一顿,沉默了一瞬随即笑了。 看来皇伯伯也不相信那刘御史的话了,不然此刻就不会呆在御花园而是御书房了。 “带路吧。” 心里有了底,黎婉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刘御史刘琦这个人她知道,前一世表面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但实际上他乃六皇子一党,当初可谓替六皇子扫平了不少障碍。许多太子幕僚被刘御史弹劾,且最后又拿出一沓又一沓所谓的罪证,当时皇上大怒,将那些大臣纷纷下了大狱。 再后来,罪证属实,那些人被在菜市口齐齐斩首。 而六皇子...... 前一世是和穆晟有所勾结的。 想到这里,黎婉眯了眯眼,浑身瞬间散发出一丝冰冷的气息。 又是穆晟吗? 前一世这个时候她记得穆晟和六皇子还未曾合作,因为当时穆晟常利用她在六皇子面前替他说好话,可六皇子却依旧不愿意搭理穆晟。 再后来,她十三岁生辰时,穆晟让她将六皇子引到瑛亲王府的一处亭子里,让她在外把风,两人也不知在里面说了什么,最后两人关系似乎就亲近了起来。 事后,她也疑惑的问过穆晟他们在亭子里到底说了什么,又为何要这般隐秘,但穆晟也只是说他曾与六皇子有些龌龊,希望能尽早化解,因为他最后是要娶她的,他不想在他们婚前还与她的亲人有嫌隙。 她当时听了心里极是感动,想着穆晟竟能为她做到这一步。毕竟,他乃胜京城的才子,是被皇上和当朝太傅所夸赞过的奇才,大可不必因为一些小事向还是皇子的六皇子低头,可他却这么做了。 说明什么?自然说明他将她放在了心尖上,所以他这么矜贵的才子才会向当时还是皇子的六皇子低头。 现在想想,当初真是蠢得可以,黎婉在心底冷冷一笑,想到六皇子突然的动作,以及庆安伯府发生的事情,黎婉微眯着双眼缓步朝前走着。 莫非六皇子这一世已经跟穆晟有所勾结了? 不然,刘御史为何会忽然揪着京兆尹宋坪之不放? 毕竟,若是宋坪之没了,那单俊之死的线索也就断了。可宫里的梅贵妃乃是单俊的亲姑姑,可六皇子却依旧这么做了,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若说穆晟未曾向六皇子许诺过什么,黎婉是打死也不信的。 “我的郡主耶,您当心点,看着脚下的路。” 正在黎婉想的入神之际,王福却忽然拉了她一把。 黎婉瞬间回神,就见一身玄衣的少年正停在她身侧。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一条人字道的交叉口,黎婉他们走的路是人字道的其中一侧,那玄衣少年走的则是另一侧,此时在此处交汇,再往前走便是御花园了。 “安宁郡主,纶世子。” 那玄衣少年对着两人微微一笑。 见此,黎婉正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他昨日救了她,皇伯伯今日召他进宫必也是为了昨夜之事。 “不言,你不厚道啊,回京许久也不曾找过我,倒是听说你两日前竟还约了殿下去庆春茶馆喝茶。” 仲凉闻言侧目看了邵纶一眼,“那日你不是在刑部吗?” “咦?你约人喝茶不是一向都是随缘么?怎么会知道我当天在刑部?莫非你性子变了,专程去打听我的下落了?” 邵纶闻言煞是惊奇,当日他只在刑部坐了一会儿,便借口烦闷去找人宣传黎睿手里赶制出来的那批帕子了,不想仲凉这个向来随性的人竟然会知道他去过刑部。 之前仲凉回京时,约他喝茶从来都是派人当天去说一声儿,若是他在便好,若是不在他从不多问他在何地。也因此,当初他们两人明明就在一个茶楼,却到底没见上。 “庆春茶馆就在刑部那条大街上。” 仲凉看了邵纶一眼便移开了眸子。 第五十九章 正娶为妻,自奔为妾 “哦。” 邵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黎婉想的却是,既然当初仲凉与太子皆在庆春茶馆喝茶,那也就是说太子也亲眼看到了蓝漪莲为了穆晟闯入刑部的事儿了?可蓝漪莲是钦定的太子妃......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记得前一世蓝漪莲最终也没做成太子妃,而是在她嫁给穆晟之前的某个深夜,蓝漪莲私自逃出恭王府前往礼部尚书自甘为妾。因着这个原因,恭王爷大怒,与蓝漪莲断绝了父女关系。 虽如此,恭王府却也因此受了牵连,后来是恭王府的二姑娘代替蓝漪莲嫁与太子,这才平息了景文帝的怒火。那二姑娘嫁入东宫后,倒也与太子和和美美,在外人看来倒也是一段佳话。 不过蓝漪莲爱穆晟却是真的,但最后也没落得好结局。 当时她与穆晟大婚在即,因为蓝漪莲这件事情,她差点就放弃了穆晟,可后来穆晟解释说蓝漪莲其实是被逼无奈,他与她保证,在他心底她最重要,他只爱她一人。因为爱他,他说的,她信了,便没再说什么。 入了礼部尚书府之后,穆晟果然如他所言,他凡事以她为先,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但是她嫁给穆晟后的半个月,突然就传出蓝漪莲重病不治的消息,不久就撒手人世。 当时恭亲王虽然说是与蓝漪莲断绝了父女关系,但实际上到底是放在心上的女儿。因此在蓝漪莲离世的第二日,恭王爷便找上了门,要穆晟给他一个交代。穆晟百般道歉,说一定会给恭王爷一个交代。 但在恭王爷离开后,不知怎么,外面忽然就传出安宁郡主善妒,害死了恭王爷嫡长女蓝漪莲的消息。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 但她是后黎最受宠的郡主,恭王爷又拿不出特别准确的证据,便拿她莫可奈何。于是,恭王府从此彻底与瑛亲王府疏离起来。 现在想想,前一世蓝漪莲忽然自奔为妾,真的是蓝漪莲心底的想法吗?穆晟真的没有给蓝漪莲承诺过什么嘛?如果是穆晟的主意,那么他的目的应该是离间瑛亲王府与恭王府的关系吧? 这么想着,黎婉微微眯了眼,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就在这时,她却惊觉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蓦然抬头,她来不及收回嘴角的那抹嘲讽的笑,就见仲凉笑意浅浅的看着她道:“郡主请。” “咳。” 黎婉瞬间有一种被人抓包的感觉,她轻咳一声,没再看仲凉,抬脚率先迈步往前,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仲凉见此,唇角也勾起一抹笑,却转瞬而逝,随即步履轻快的紧跟了上去。 “喂!等等我!”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邵纶喊了一声也连忙跟了上去。 “唉~” 看着走在眼前的三人,王福不知想到了什么,蓦地叹了口气,迈着小碎步跑到三人前面带路。 御花园,百花齐放,各色彩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阵阵花香迎着微风扑面而来。 挨着一棵榕树方向,建了一处凉亭,亭子上写着碧婉亭三个大字。那凉亭,天青色轻纱遮掩,凉亭一角挂了宫铃,随着微风吹拂,那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铛铛“声,清脆悦耳,悠远悠长。 碧婉亭内,四角各放了一个冰盆,那冰盆里盛满了冰块,冰块散发出阵阵寒气,驱散了盛夏的酷暑。 在那处亭子的正中央放置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放了厚厚一沓东西,远看似乎是一沓沓信笺。 石桌旁,坐着一个一身明黄色衣着的男人,男人约莫四十出头,却依旧眉若点墨,浑身散发出一阵书卷气。只是举手投足间,偶而散发出来的威严肃穆却让人不敢忽视。 这人正是景文帝。 此时,他面色看不出一丝表情,平静的拿起那一沓沓书信看了半晌,他忽然皱着眉看向弓着腰站在一旁的长平侯道:“邵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被景文帝点到,长平侯顶着黑眼圈右脚迈出,对着景文帝先是行了一礼,继而斟酌了下用词,这才回答道:“回皇上,臣以为此事证据尚且不足,若是随意便定了宋大人的罪,只怕民心不服。” 其实昨儿夜里,他与瑛亲王、刘御史、宋坪之就被皇上召进了宫。只是进宫后,王福却说景文帝批阅奏折太过劳累刚睡下,于是他们三人便在偏殿等到了现在。 没错,就是他们三人,宋坪之不算,他进宫时是被抬着进来的,直到今日早晨才悠悠醒来,倒是苦了他们三人白白站了一晚上。 这么想着,长平侯顶着黑眼圈瞪宋坪之一眼,又瞪刘御史一眼。若不是他们二人,他何必睁着眼睛在偏殿等一晚上? 刘御史被长平侯这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却并未因此忽略了长平侯的话,听到他那么说,刘御史登时急道:“侯爷此言差矣,京兆尹宋坪之包庇盗贼,不尊圣旨,藐视皇室,证据确凿,何谈证据不足之说?” “刘御史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了?” 听到刘御史反驳,长平侯眉头狠狠皱起,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看着刘御史道:“刘大人仅凭这些没有署名的信笺便认定了宋大人这些罪状未免太过草率了吧?且不说昨日才是皇上下旨期限的第一日,就算昨日刘大人去了灵德寺,您又怎知他不是去查案的?” “况且,昨日宋大人舍命相救安宁郡主,虽然未拦住那些贼人,但到底是拖延了时间,也因此郡主才能被这么快找到。刘御史这么说,可是觉得宋大人昨日不该出现在灵德寺,亦不该救下安宁郡主?” 说到这里,长平侯顿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还被人抬着,躺在架子上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宋坪之,他其实很想笑,但到底忍住了,“再者说,宋大人此时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你拿出那一沓子罪证,宋大人也无从辩驳。” “还是说刘大人就是想借着宋大人不能自证的情况下定了他的罪?” 刘御史被长平侯这一番话气的脸色发白,但他到底是御史,自然不会被这三两句话吓回去。看着不能动弹分毫的宋坪之,刘御史轻咳一声,正想开口,却听见守在外面的小太监道:“奴才见过安宁郡主、侯爷、纶世子。” 第六十章 瑛亲王的护短 那小太监话音落,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景文帝等人目光朝凉亭口看去,就见凉亭上的轻纱被人粗鲁的从外面掀起,紧接着一抹红色身影从外面大步闯了进来。 那抹红色身影走进来后就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到石桌前伸手拿了一角冰西瓜啃了一口,随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西瓜汁,含糊的对景文帝行了个礼。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这天气来块冰西瓜真是解暑。”那抹身影似是并未发现凉亭礼除了景文帝还有其他人存在,她说着又啃了口西瓜,满足的赞了一声。 这话一落,整个凉亭内顿时又安静了不少,尤其是刘御史,自那抹红色身影进来后,他紧皱着的眉头就没舒展过。此时又见眼前女子形容粗鄙,举止粗鲁,毫无一点闺秀的矜持端庄,心里对眼前的人就更加瞧不上。 可瞧不上又能如何?人家是后黎瑛亲王府最尊贵的安宁郡主!刘御史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声,缓缓低了头,将满眼的厌恶藏在眼底。 余光瞥见刘御史眼底的不屑与厌恶,黎婉眼里划过一抹轻笑,随即她又低头啃了一口手上的冰西瓜,将剩下的扔在了石桌上擦了擦嘴角,这才看向景文帝道:“还是皇伯伯这宫里的冰西瓜好吃,不像我们府上的,不甜就算了,汁儿还少,亏得我走时让丫鬟给我拿了西瓜在井里镇着,还不如......”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她像是才发现亭子里的其他人一般,惊讶的在凉亭内其他人脸上扫了一眼,这才收回眸子在景文帝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惊讶道:“咦?皇伯伯,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 “胡闹,还不赶紧跪下!” 见黎婉越发没谱,一直默不出声的站在凉亭角落的瑛亲王故意绷着脸沉声喝了一句。 “皇伯伯,父王他凶我。”听见瑛亲王的怒喝声,黎婉眼神一转,故意做委屈状的在景文帝面前说了一句。 看见黎婉这副鬼机灵的模样,景文帝笑呵呵的对瑛亲王摆摆手,“行了,阿南,婉丫头昨天才受了惊吓,你就别再吓她了。” “朕说过,这丫头吃了太多苦,以后见着朕用不着那样多的讲究。” “可是......” 瑛亲王看刘御史一眼,欲言又止。 当初阿婉这丫头因为身子孱弱,难以存活,因此从小就被送去了无名山。无名山在京城千里之外,人迹罕至,这丫头无人看护,无人教习,从小在山里野惯了,对京城的规矩一窍不通。 他还记得她八岁那年初初入京时,因不懂礼教,闯了不少祸事,也因此,刘御史再皇兄面前说这丫头不懂教条,不分尊卑...... 可后来这丫头明明已经将规矩学的很好了,怎么今日又做出如此出阁之事?瑛亲王有些想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这丫头是他的宝贝女儿,不论她做了什么祸事,那都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御史说三道四!以前是他不想给皇兄惹麻烦,再者刘御史以前虽直言快语,倒也说在点上。 可这两年,也不知是因他年纪大了还是怎得,越发不如从前,脑子越来越糊涂。就拿宋坪之这件事情来说,他忽然写奏章弹劾,又拿出那样一沓所谓的没有署名的证据,能让谁信服? 所以,他决定趁此机会让刘御史好好清醒清醒! 刘御史本来一直低着头,可忽然间,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他身子一僵,缓缓抬头,就对上瑛亲王似笑非笑的眸子。 “刘大人,您可觉得小女形容无状,不分尊卑?” 就在刘御史疑惑瑛亲王此举何意时,瑛亲王便悠悠开了口。 听到瑛亲王这么说,刘御史后背一凉,蓦地想起来当初安宁郡主刚刚进京时,他曾在皇上面前说过这样的话。那瑛亲王现在这么说的意思是......刘御史干干笑了笑,急忙道:“不敢不敢,王爷言重了。郡主率真可爱,性格洒脱,乃世间罕有的奇女子,又怎会是那等粗鄙之人可与之比拟的?” 一番话说完,刘御史背上出了一层冷汗,笑话,皇上就在旁边坐着,且已经说过安宁郡主小时候吃的苦太多,不必遵守繁文缛节,他再说什么不是在质疑皇上的决断嘛?他又不是嫌活得长了。 “好了,君无戏言。” 见刘御史低头不再说什么,景文帝摆摆手,随即笑呵呵的看向黎婉道:“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此时的景文帝似乎已经忘记他将瑛亲王,长平侯和刘御史连夜叫进宫来是为了京兆尹宋坪之一事。也忘记了还躺在架子上奄奄一息的宋坪之。 “进宫救人啊。” 黎婉拿起一块冰西瓜看了看,复又放回盘子里,一句话说的及是随意。 “救人?”景文帝目光在躺在架子上被包裹成粽子一般的宋坪之身上扫了一眼,问道:“救谁?” “就他呀。”黎婉伸手随意在宋坪之身上一指。 “他?”景文帝眸子里闪过一丝笑,“那你不妨说说怎么个救法?现在刘御史可是拿了这么厚一沓证据,你若是找不出其他证据,那也是救不了人的。” 黎婉闻言,伸手将石桌上刘御史提供的所谓的证据拿了起来。 “皇上......” 见景文帝如此随心,刘御史立刻急了。 昨夜他听闻景文帝大怒,紧接着他和长平侯,瑛亲王和受了重伤的宋坪之就被请进了宫。他本以为此事水到渠成,板上钉钉的事儿,这次宋坪之必死无疑。 可谁知他进宫后,竟被告知景文帝已经歇下了。 这也就罢了,他们一起在偏殿等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天亮了,他以为此时可以提上日程,哪曾想上朝时,关于宋坪之之事景文帝只字不提,再后来,景文帝竟然带着他们来了御花园。 这样严肃的事情,景文帝却放在御花园说事儿,他本就内心忐忑,觉得此事怕是有变,直到安宁郡主突然出现,以及景文帝对安宁郡主这般放任的模样,刘御史算是懂了。 景文帝其实从一开始就没相信他拿出来的那些证据,他在等,在等安宁郡主进宫。 因为此事于安宁郡主息息相关,只有安宁郡主亲手将此事化解,那她之前被波的脏水,以及昨夜被人掳出去之事才可平息。 想清楚了这些,刘御史登时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若是此事做不成,那六皇子那边...... 正这么想着,刘御史却忽然听见亭外传来一道奸细的声音,“奴才见过贵妃娘娘,见过六皇子殿下。” ------题外话------ 推荐好友鱼家小胖新文《全城热恋之家妻萌翻天》 【宠文,爽文,“心机女”&腹黑男,梦境成真,甜掉牙龈】 世人都说安城莫悠心机重,心眼坏,靠着邪门歪道翘了安城第一名媛的老公——顾允晨。 名媛站出来为小三“莫悠”辩解,句句宽容戳心。 迫于压力,小三“莫悠”召开了记者招待会。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一位老爷爷曾经说过,有梦想就要去实现。 第二天,莫小三和顾先生的结婚证就上了各大热门搜索。 莫悠气呼呼地质问顾允晨:“解释一下,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顾允晨:“气吗?” 莫悠:“废话!” 顾允晨:“恩~顺便记住我,挺好!” 莫悠:…… 一群黑色的从莫悠眼前飞过。 【婚后】 莫悠将结婚戒指拍到桌子上,“不是说独一无二吗?秦紫诺手上的限量版是怎么回事?” “戒指上的“爱”是我亲自刻的。” “啊~”莫悠撒娇地抱着顾允晨的胳膊“老公,你真好,可他们都说它是地摊货。” 顾允晨冷笑,“版本错了。” 莫悠一喜:“真的?” 顾允晨:“恩,我捡的。” 莫悠:“靠~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 顾允晨:“难了,结婚证被我烧了。” 莫悠:“……” 第六十一章 善于伪装的梅贵妃 听到凉亭外的禀报声,黎婉眸子里划过一丝了然。 侧过头,她下意识看景文帝一眼,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竟然在景文帝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厌烦。 厌烦? 黎婉眉头微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再看了一眼,就瞧见景文帝紧皱着的眉头尚未来得及舒展开来。 “王公公,可否替本宫通传一下,夏日炎炎,本宫亲自做了些绿豆汤来给皇上解暑。”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悦耳的女声忽然在凉亭外响起。 那道声音不高也不低,却正好能让凉亭里的人听个真切。黎婉即使没瞧见真人,却也能想象到这道声音的主人定是个温婉清雅的俏佳人。 事实上,这梅贵妃的确是个世间难得的美人。不仅人美,脾气也是出奇的好。 她前世进宫时也曾瞧见过几次,身姿婀娜,弱柳扶风,一双丹凤眼眉目含情,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这样的大大咧咧的性子,前一世在梅贵妃身边尚且会下意识收敛了脾气,羞红脸,会有那么几分少有的矜持。 更何况男人呢?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景文帝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外面太阳大,快些进来,别晒着。” 凉亭外,王福听到景文帝的声音,如临大赦,猛地松了一口气。 “多谢皇上体恤。” 那道柔柔的声音恭声回了句,而后脚步声响起,帘子被人轻柔的掀起,紧接着一个身着湖蓝色宫装的俏丽女子莲步轻移,缓缓入了亭子。 女子手上端了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通体纯白的白玉碗。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王爷。” 有婢女从女子手上接过托盘,女子手上一空,她身子半蹲,朝着景文帝的方向行了一礼。 女子声音落,跟在女子身后的一个青衣少年紧跟着低头恭声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叔,给父皇皇叔请安。” “哈哈哈,起来吧。” 景文帝爽朗的大笑一声,摆摆手示意梅贵妃与六皇子起身。 梅贵妃和六皇子得了景文帝的示意,缓缓站直了身子。 “这么热的天不在寝殿待着,跑过来做甚?也不嫌晒着?” 接过梅贵妃手中的玉碗,景文帝轻抿了一口,笑着看梅贵妃一眼。 “臣妾不碍事儿,皇上龙体才是紧要的。”梅贵妃拿了方帕子递给景文帝,景文帝擦了擦嘴角。 也是此时,梅贵妃似是才发现了凉亭里气氛不太妥当。 她目光在凉亭内环视一圈儿,有些歉意的对景文帝柔声道:“可是臣妾来的不是时候?” 这句话落,她目光忽然落在坐在一旁的黎婉身上轻笑道:“原来不止臣妾一个人如此莽撞呀?安宁这丫头竟也在?” 被点到名了,黎婉没法再装听不见。她抬头对着梅贵妃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是呀,贵妃娘娘,真是巧呀,本郡主前脚进来,您后面就跟着来了,您这消息真是灵的很,让本郡主好生羡慕。” 听到黎婉这么直白的话,梅贵妃脸色微变,不过到底在后宫浸淫多年。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轻轻笑道:“你这丫头,本宫不过碰巧赶上罢了,怎么到你这里听着倒像是本宫专门派了人在御花园守着一样。” 说到这里,她颠怪的瞪黎婉一眼,从石桌上拿了快冰西瓜塞到她手上,“不过几日不见,你这嘴皮子真是越来越不饶人,赶紧吃快西瓜解解暑罢。” 黎婉被梅贵妃那个颠怪的眼神看的身子一颤,接过西瓜移开了眸子。 但在景文帝看来,黎婉是害羞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一样,盯着黎婉笑道:“你这丫头竟然还会害羞了?” 说到这里,他话风猛地一转,拍拍梅贵妃的玉手,脸上依旧是笑呵呵的,“爱妃这次却是错了,婉丫头这次可并不是莽撞,她进宫来可是救人的。爱妃若是不信,那一同留下来瞧瞧罢。” 这么说着,景文帝看了六皇子一眼,满脸含笑,可是眸底却多了一丝打量。 “哦?”梅贵妃闻言看向黎婉,笑道:“那倒是本宫错怪郡主了,既如此,本宫先在这里给郡主赔个不是,郡主莫要怪罪。” 眼见这女人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黎婉暗暗翻了个白眼,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今儿她就白进宫了。 救不了宋坪之不说,错过这次机会,也不知道后续还会发生什么, 所以,这会儿听见景文帝将话题带了回来,她忙对梅贵妃摆摆手,“不怪罪不怪罪。” 这话一说完,她没去看梅贵妃此时是个什么表情。 蓦地站起身,她放下手里被梅贵妃塞进来的西瓜,而后举起那一沓信笺看着刘御史道:“刘大人除了这些证据,可还有别的证据?” 此话一出,众人呼吸一紧,梅贵妃看着黎婉的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这些证据虽未署名,可一个人的笔迹是做不得假的。这上面的字迹分明是宋大人的字迹。” 因为六皇子就在凉亭内,刘御史说话都有了些底气。 这句话说完,不等黎婉开口,他继续道:“况且,宋大人即是与盗贼勾结,又如何会署名,留下这样大的把柄?” “郡主请仔细看看,上面那几页是宋大人平常书写的信笺,后几页是与盗贼相勾结的证据,您瞧瞧那字迹可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刘御史眼底浮上一层讥讽。 后黎谁人不知瑛亲王府的安宁郡主,除了傲人的身份,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一窍不通,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 她能辨认出字迹?呵!那还不如说五岁稚子能写出安国策呢。 很显然,凉亭内除了黎婉以及…… 以及进来后便站在角落不发一言的仲凉外,其他人,包括瑛亲王都是不信黎婉能辨认出字迹的。 因此,刘御史这话一落,景文帝与瑛亲王眉头都狠狠的皱起来。邵纶更是怒视着刘御史道:“刘大人明知阿婉……” 说到这里,他猛地一顿,继而道:“先前王爷与家父明明已经认真辨认过了,字迹却是一样,可光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你如今又让阿婉辨认这字迹,可是存心刁难?亦或者说是在质疑王爷与家父的结论?” 邵纶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黎婉侧目看他一眼,嘴角微勾,眼里露出一抹欣慰来。 将黎婉的表情尽收眼底,站在角落的仲凉眸光深了深。 第六十二章 一石三鸟之计 “纶世子言重了,本官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邵纶步步紧逼,刘御史却像是有恃无恐,他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黎婉手里的那沓信笺道:“这些信笺都是在宋大人府上搜出来的,郡主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太子殿下,当时是太子殿下带着本官搜的宋大人的府邸,不然凭着微臣如何有资格搜查宋大人的府邸?” 听到刘御史这么说,黎婉心里冷笑了一声,六皇子与穆晟这次真的是好算计!合着这是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借此可以除掉京兆尹宋坪之,从而前些日子的流寇作乱及单俊之死的真相就永远会被埋藏。第二,借此替太子树敌,虽不知为何太子为何会忽然带着刘御史搜了宋坪之的府邸,但此事一出必然会引发朝臣动荡。 毕竟,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太子便带人搜了京兆尹的府邸。这消息传出去,其他朝臣该作何感想?试想,一朝重臣开始人人自危,开始提防未来储君,那是何等后果? 虽说此事影响还没严重的这种地步,但流言蜚语日益累积,总会有爆发的那一天。真正到了那天,再设法补救怕是来不及吧? 想到这里,黎婉垂眸看了眼自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的六皇子。 实际上现在的六皇子也只有十三岁而已,身子单薄瘦弱,平常见到人就唯唯诺诺的,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个少年会有什么危险性。可前一世,就是这个少年设计杀了皇上,杀了自己手足,逼得太子下落不明...... 似是意识到有人看他,六皇子诺诺的抬起头飞快的朝着拿到目光看去,正好对上黎婉平静的眼神。 见此,他忽然对着黎婉一笑,那笑容羞涩,纯真,看不出一点攻击性。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吗? 黎婉唇角扬起,六皇子见了,又急忙低下头,耳廓悄悄红了。 黎婉心里的冷笑更甚,这六皇子真是不简单。也是,不然穆晟怎么会处心积虑的想与六皇子合作呢? 这次她被人掳走显然不在穆晟他们的计划之内,因为她听到祁凌风他们的人说他们是被一个女人骗了。也就是说祁凌风他们最初找的是别的女人,可却被人指错了方向,后来将她掳了出去。 最后也不知怎么,祁凌风虽然知道自己掳错人了,却还是没有将她放了的意思。 而穆晟他们此次也是将计就计。第三个目的,宋坪之一死,单俊之死那日虽然在刑部大堂已经证实与她无关,但说到底,真凶一日不找出来,她便一日披着嫌疑的罪名。 毕竟,百姓可不管这些,他们只看重结果。真相未查明,真凶未查出来,那这嫌疑犯慢慢的也就成了真凶! 而单俊尸体旁的那方帕子,百姓们也会默认那就是黎婉所有。慢慢的,她与穆晟之间就再也说不清楚,再也扯不清关系了。 “你是说是太子带你搜的府邸?” 就在这时,景文帝忽然开口了,他像是不知情般,眸光落在长平侯身上。 “回皇上,确实如此。” 实际上长平侯也郁闷的紧,太子一向英明,只是有时太过注重兄弟情,怎么会忽然犯下这样的错误?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搜查京兆尹宋坪之的府邸大为不妥,可太子却堂而皇之的带着刘御史去搜了府邸。 “王福!给朕将太子叫来!” 听到长平侯的话,景文帝脸色顿时一沉,他厉声朝亭外喊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黎婉目光又柔和下来,“婉丫头,看了半晌,不知你看出什么了?” 亭外,王福听到景文帝的声音弓着腰朝着东宫去了。 听到景文帝的话,黎婉拿着手上的信笺放在鼻尖轻嗅了下,继而沉吟道:“皇伯伯,我记得当初曾进贡过一批松墨,那松墨墨香悠长,不易晕染,因此皇伯伯还曾专门让人拿了给父王送了两段。” 说到这里,黎婉故意沉吟了一下,目光在六皇子身上扫了一眼,却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到底有何神情。 “是,确实如此。” 景文帝回忆了下,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儿。 “那那些松墨的去处宫里可有登记在册?” 黎婉又问了一句。 “自然。” 这次景文帝应得很快。 黎婉突然问出这两句话,亭子里瑛亲王,长平侯,景文帝等人已经明白了大致,目光纷纷落在黎婉手上的信笺上。 当初那信笺拿过来时,他们都只看了笔迹,而那笔迹确实是宋坪之的没错。却也因此忽略了那信笺上的字迹所用的墨。 此时黎婉一提醒,这亭子里哪个人不是人精儿?立马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 “大家看一下,这上方这沓信笺字迹虽好,可这笔墨相比于底下这沓而言,这字迹若是仔细看的话,到底是有些晕染。而下方这沓所谓的宋大人勾结盗贼的证据,现在若是仔细闻还能闻到墨香悠长,且这字迹清晰流畅,没有一丝晕染。” “很明显,这底下这沓所谓的证据,书写用的墨乃是曾进贡的松墨。试问刘大人,若是您的话,您会将如此珍贵的松墨用来与那些粗鄙不堪的盗匪传信么?您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吗?” 说到最后一句,黎婉将手上的信笺轻飘飘的扔到刘御史怀里。 躺在架子上的宋坪之见此,激动的动了动身子,却是因为身子被白布裹着,动弹不了分毫。且因着身上的伤,他这一动,浑身立马像是被五马分尸了一般,疼到了心底。 不过,他却是高兴的。 废话,能不高兴吗?趁他现在嘴不能言,手不能写,刘御史这老匹夫就欺负到他头上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幸好,幸好安宁郡主及时出现!看来他这次的英雄救美没白救! 另一边,刘御史接住黎婉扔过来的信笺,整个脸都是白的。 自从听到松墨两个字后,他后背上的冷汗就没停过。 这底下这层信笺用得墨怎么可能是松墨?!他拿进宫之前明明检查过的! 他不信邪的将那些信笺拿到鼻子跟前仔细嗅了嗅,很快,就让他失望了。底下这层信笺上的字迹确实更清晰些,且墨香悠长,竟真的是松墨! 第六十三章 可是受人指使? “刘大人,可确认清楚了?那信笺上的字所用笔墨是否是那松墨?” 黎婉好整以暇的瞧着刘御史,嘴角笑容清浅。 听到黎婉的话,刘御史脸色一白,身子蓦地僵住,他抬头下意识想看向六皇子,却在最后一刻忍住了。 “郡主......郡主慧眼,这......是微臣眼拙了。” 刘御史垂着头磕磕碰碰说了一句,说到后面,声音几乎听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长平侯与我父王也眼拙咯?毕竟他们也未看出来这上面的笔迹用的墨乃是进贡的松墨。”黎婉挑眉看着刘御史,随意便开了口,余光却一直在看梅贵妃与六皇子的表情。 可让她失望的是,梅贵妃表情始终如一,她温顺的站在景文帝身边,温柔的目光始终落在景文帝身上,对于这边发生的事情,她似是毫不关心。而六皇子却是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看不清楚他到底是何表情。 此话一出,瑛亲王幽怨的目光就看向了黎婉,随后凌厉的目光猛地扫向刘御史。 都是这个老匹夫,害得他在他的宝贝女儿的心中地位又下降了一截,他不过是先入为主,从而忽略了这点而已,若是认真检查的话,他也能查出异常的! 而站在一旁的长平侯更是,无辜被指眼拙,他吹胡子瞪眼的瞪了黎婉半晌。 这个毛丫头!以后他的梨花酿,梅花酿再也不让这臭丫头喝了! “郡主冤枉啊,那信笺是微臣最先找到的也是看的最多的,可微臣却未发现任何问题。所以微臣此话只是单单指微臣自己。至于王爷与侯爷未曾看出,那也是因为微臣的原因,所以先入为主的关注了信笺上的笔迹,从而忽略了其他。” “若是仔细看的话,王爷与侯爷英明神武,自然不会忽略这一点。” 刘御史不紧不慢的为自己辩解了一番,面上平静依旧,可实际上他心底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恐慌起来。这些信笺若真被证实是伪造的,那他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且之前他撺掇太子前往京兆尹府上搜集证据这些事情...... 皇上真的会放过他吗?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之前的庆安伯。 庆安伯嫡长女单梅可是宫里风头正盛的贵妃,皇后势弱,性子淡薄,因此梅贵妃可以说是权倾后宫,又得景文帝宠爱。可就算如此,庆安伯不也是因为得罪了安宁郡主,被景文帝一旨贬为庶民了吗? 如今单府再也不复往日风光,下人走的走逃得逃,平日里连百姓都会绕着走。 为什么?因为大家都知道庆安伯得罪了安宁郡主! 一想到庆安伯,刘御史背上的冷汗就更多了。 既然庆安伯背后有梅贵妃和六皇子,景文帝都能不留情面的将庆安伯贬为庶民,那他...... 刘御史越想越怕,但越害怕,他脸上的表情反而越是平静。一番话说完,他直挺挺的站着,脊背挺得笔直,任谁也瞧不出这样一个模样正直的人会做出污蔑旁人,害人性命的事情。 “皇上,册子拿来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小太监弓着腰从亭外走进来。 方才黎婉问到当时松墨使的去处可有登记在册,景文帝说是有的,当时便遣了人去寻了那册子。 宫里有专人负责登记整理,因此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人便将册子拿了来。 景文帝伸手接过瞥了一眼又递给黎婉。 黎婉目光在那几行字上快速浏览了一番,目光在礼部尚书之子穆晟几个大字上定住。 “刘大人,松墨这东西珍贵,想必你也清楚。根据这上面的记录,当时松墨给了瑛亲王府两段,每位皇子一段,皇伯伯自己留了四段,因穆公子学识出众,特赏了他两段,而宋大人,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松墨。” “所以......你还坚持认为宋大人之前的那些罪名么?” “况且,勾结盗贼,不尊圣意,藐视皇室,这三项罪名任意一项单拎出来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本郡主很是好奇,刘大人您跟宋大人到底有什么私仇,才能让你拼上一切,甚至不惜拉上太子堂哥跟你一起。亦或者说,刘大人此举只是受人指使?” 最后一句话落,黎婉已经几步走到了刘御史身边。 她如今尚未过十二岁生辰,看起来一副稚嫩模样,可此时这些话说出来,却让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年龄,也让人忘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在一个月前还是个整日追在穆公子身边的草包。 黎婉每说一句,刘御史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时,刘御史整个人脸上再也没了一丝血色,脸上的平静不复存在,面上终于有了细微的恐慌。 在听到黎婉最后一句只是受人指使的话时,他身子一僵,膝盖一软就跪在景文帝面前,面上的表情瞬间悲戚,“皇上明察,老臣衷心,日月可鉴,老臣在任二十年,从未与任何人结过怨,至于受人指使这样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发生。” “老臣既身为御史,但凡听到风吹草动,自是第一时间查证,这次宋大人的事情,确为太子殿下相助,老臣才得以有机会查证。但是,老臣及太子殿下没想到此次竟然是有人刻意针对宋大人,亦不曾知道那些信笺竟是假的。” “老臣有罪,但老臣在领罚之前,肯定皇上能先派人查出这幕后真凶。如果能查出真凶,那老臣就算是死,也算是给宋大人一个交代了,不然......不然老臣没脸再见宋大人啊。” 一番话说完,刘御史跪在景文帝身前,大有长跪不起的姿态。 一旁的梅贵妃见此,脸上的笑更加真切了些,而一直垂着头的六皇子此时也终于抬头看着景文帝道:“父皇,儿臣觉得刘大人此言在理,宋大人此事事态恶略,若是不查出真凶,恐怕人心不稳。” 说到这里,他皱了下眉头,整个眉毛揪在一起,似是在犹豫什么。 景文帝赞赏的看着他摆摆手,”想说什么便说,无妨。“ 听到景文帝的话,六皇子为难的看宋坪之一眼,犹豫着开口,“前些日子城外盗贼袭击,单俊身死街头,再加上阿婉昨日灵德寺被掳,以及今日宋大人被人诬陷之事,儿臣以为,父皇应当加大力度,尽快将这些事情查出。” “只是,如今宋大人重伤在身,自然无法抽身,父皇不若重新则一人暂代京兆尹,等宋大人伤好之后再官复原职。” ------题外话------ 最近那个病毒太可怕,大家出门记得戴口罩,勤洗手,房间通风哈,各位小伙伴注意身体,爱你们,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 刘御史之死 六皇子这些话说完,又立马低着头小声道:“儿臣拙见,许是有些许不妥之处,父皇若是觉得不妥,就当是儿臣讲了个乐子与父皇,不必往心里去。” 原来竟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黎婉眉头微挑,原来前一世这个时候六皇子心机便已经如此深沉了吗?她下意识回头想看看景文帝的表情,却见他沉默的看着六皇子,许久,他忽然看着六皇子哈哈大笑道:“几日不见,小六又有长进了,这都是爱妃的功劳。” 前一句话是对六皇子说的,而后一句则是说与梅贵妃听的。 梅贵妃听到景文帝的话,俏脸顿时一红,她羞涩的看景文帝一眼,小声道:“皇上就别埋汰臣妾了,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有这样的本事?小六如此,自然是皇上的功劳。” 说话的时候,梅贵妃不着痕迹的仔细看了看景文帝的表情,试图辨别景文帝这句话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在看到景文帝眼底的笑意时,梅贵妃心下蓦地一松,看来是她多虑了。 “朕准了,只是这暂代人选,不知小六可有推举之人?” 景文帝收了笑,目光复又落在六皇子身上。 听到景文帝的话,六皇子抬头快速往景文帝脸上看一眼,随即又低头小声道:“回父王,胜京城人才济济,好儿郎数不胜数,儿臣一时花了眼,竟不知何人合适。” ”哦?这样子。“ 景文帝闻言斟酌了下,尔后道:“那小六以为礼部尚书之子穆晟暂代京兆尹一职如何?” “儿臣以为,万万不可!”六皇子猛地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激动,他看了景文帝一眼,见景文帝神色有一丝探究之意,他急忙平复了下心情,缓缓道:“礼部尚书之子穆晟虽有才子之名,有惊世之才,可他尚未参加科举,如何能暂代京兆尹一职?” “有何不妥?” 景文帝闻言皱了眉,“穆晟才名天下远扬,虽未曾参与科举,可在朕看来,他的才华堪比当年黎国陈渊老先生。如今参加暂代京兆尹,在朕看来都是委屈了穆晟了。” “可......” 六皇子似乎还有些犹豫,景文帝大手一挥,“好了,就这么定了。在宋爱卿养伤期间,就由穆晟暂代京兆尹,直到宋爱卿伤势痊愈。” 这句话说完,景文帝低头看宋坪之一眼,“宋爱卿这些日子就好好在府上养伤吧,此次你虽未成功救下郡主,但你救郡主之心可嘉,本应大赏,只是这些日子胜京城事情频发,你却未查出缘由,因此,此次就功过相抵,宋爱卿可有异议?” “唔唔......唔” 被放在架子上的宋坪之听到这话,简直泪流满面好么?他多想立刻就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只是他全身被裹得就像一只大粽子,根本就没办法开口,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表示他没有异议。 笑话,此时不谢恩更待何时! 这种情况下,在家养伤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京兆尹这个烂摊子谁爱管谁管,反正他是管不了,更何况...... 宋坪之内心一片翻江倒海,他似乎知道了每一任京兆尹都做不长久的原因了。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默认了?”得不到宋坪之的回答,景文帝也并不生气。 “唔唔......” 宋坪之简直要哭了。我的皇上啊,您瞧瞧微臣现在是能说话的样子吗?可他不论说什么,传到别人耳里就只有唔唔声。 一旁的黎婉看不下去了,她咳了咳,“皇伯伯,宋大人此时还说不了话。” 景文帝一听,一拍脑门儿,“瞧瞧朕这记性,竟忘了宋爱卿说不了话。” 这句话说完,景文帝凌厉的目光瞬间落在刘御史身上,声音像是充满了冰渣子,“朕忘了宋爱卿此刻不能言语的事情,不知刘爱卿是否也是忘了宋爱卿此时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这回事儿?” 一直跪在地上的刘御史闻言身子一个哆嗦,脑门儿直接贴在了地上,“皇上恕罪,是微臣老糊涂了,老臣接到消息说是宋大人勾结盗贼,陷害郡主,这才......微臣也是担心宋大人此举将危害我后黎社稷,危害后黎百姓,求皇上责罚。” 说罢,刘御史脑门儿上的一滴冷汗悄悄落在凉亭里的石砖上。 景文帝此时的意思分明是说刘御史是趁着宋坪之无法为自己辩解,因此才会在此时弹劾宋坪之,并撺掇着太子去宋坪之府上搜府。 也就是说,景文帝此时已经认定了黎婉的说法,认为刘御史是因为与宋坪之有私仇,所以才会趁机报复。 一旁的六皇子与梅贵妃听到景文帝的话,皆悄悄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两人凌厉而危险的目光又不着痕迹的落在刘御史身上。 既然景文帝已经认为此事是刘御史的伺机报复,那也就是说牺牲掉一颗废棋,他们便可功成身退...... 很显然,跪在地上的刘御史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脸上瞬间一片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心里一阵绝望。 ”责罚?“ 景文帝冷哼一声,手上的茶盏“砰”的一声在刘御史身前炸开,有几枚碎片擦过刘御史侧脸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乃后黎堂堂御史,就因几句闲言碎语,不加查证,不经朕的批准,便查了当朝京兆尹的府邸!在你眼里,可还有朕这个皇上?!” 景文帝尚文,轻易不发脾气,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他是皇上,帝王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皇......皇上,微臣......微臣......“ 刘御史浑身抖得像是个筛子,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整,他侧过头悄悄往六皇子方向看一眼,却见六皇子与梅贵妃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帮他的意思。 见此,刘御史在心底咬了咬牙,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当初说好的不论何种情况,绝不会牵连到他,可如今他们却坐壁观上。 越想刘御史心底的怨恨便越大,顶着景文帝的怒火,对生命的渴望战胜了理智,他一狠心红着眼眶对景文帝道:“回皇上,微臣也是逼不得已,是有人......“ “噗!” 刘御史刚刚说到后半句,眸子猛地睁大,嘴里忽然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每天都走在断更的边缘上(在断更边缘疯狂试探......)太可怕了。不行,从明天起,我要好好存稿,争取上架爆更一万!!!啊啊啊,你们监督我!我要是明天下午四点之前还没更新,你们就催我(挥手帕)另外,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呀 第六十五章 西域奇毒 变故突发。 任谁都想不到前一刻还跪在地上巧言令色的刘御史,会忽然吐血倒地。最重要的是,他刚刚明明是想说出幕后指使的名字,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黎婉蹲下身子探了下刘御史的鼻息,看了眼刘御史嘴角的黑色血迹,脸色有些难看,“他似乎是中毒了,已经没气儿了。” 听到黎婉这句话,景文帝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他铁青着脸看了眼刘御史的尸体,对外面吼道:“去给朕将太医院的人叫过来!一炷香之内,朕要见到太医院的所有人!” “是!奴才这就去。” 凉亭外,不知是哪个小太监恭声应了一句,随即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紧接着凉亭外又恢复一片安然。 王福带着太子从御花园外面往进走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那个急匆匆从御花园跑出来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跑的急,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人,一头撞上了王福,王福被撞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哎呦,哪个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睛,我这老腰喂。” “对不住对不住。” 那小太监低着头绕开王福就想往前走,景文帝让太医院所有人一炷香内全部来御花园,他可耽搁不起。 “哎!” 王福站直身子往后看了一眼,却见那小太监正是他收养的义子小顺子,便叫住了他。 “我走时不是说让你好好呆在御花园伺候好皇上吗?现在这么急匆匆的是去干什么?” 小顺子脚步顿了下,也看清楚了他撞得人竟是王福,不过这会儿不是说别的的时候,他急急道:“刘御史死了,是因为中毒,皇上大怒,命我一炷香内将太医院所有人召集过来。” “干爹,我得走了,再耽搁下去,恐怕来不及了。” 小顺子急急说了几句,竟来不及给太子与王福行礼,急匆匆就往御花园外跑去。 “中毒身亡?” 王福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转身又带着太子往御花园走去。 跟在王福身后的太子眸子里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御花园,凉亭内。 黎婉将帕子上的黑色血迹认真看了看,又隔着帕子将刘御史检查了一遍,蹲在地上沉吟起来。 l刚刚刘御史是突然毒发身亡,且是在要说出幕后之人时突然毒发...... 幕后之人自然也想不到会查出这些信笺是假的,所以能肯定的是在她进入凉亭之前,刘御史尚未中毒。 也就是说,刘御史是在这凉亭内被人下了毒,下毒之人就在这凉亭内,就是为了防止刘御史说出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黎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梅贵妃以及六皇子。 却见两人也是一副震惊的模样,似是根本不知会发生这种变故。 黎婉抿着唇复又看了眼手上的帕子一眼,脸色有些凝重,素白帕子上,那抹黑色血迹很是显眼。 这毒她知道,乃是从西域传进来的“留香”,前一世她在无名谷时从一本孤本上看到过这种药。留香药如其名,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但其药力却相当霸道,只要沾染上一点便足以致命,药石无医。 据她从野史上看的记载来看,在黎国之前曾有一个叫做大沁的强国,大沁国主励精图治,曾一度将国家版图扩展至西域边界,大有一统天下的趋势。当时西域誓死捍卫,便制出了这味叫做留香的奇毒,这毒一沾即死,大沁国将士在折损了一半之后,大沁国国主终于放弃了对西域的进攻。 再之后,大沁国主主动向西域城主求和,且保证未来若是西域不主动攻击大沁,大沁便不会再对西域用兵。得了保证,西域城主便也未在对大沁将士用药。 可后来西域城主唯一的儿子却忽然死于留香之毒,得知这个消息,西域城主大怒,悲痛交加之下,下令西域城内再不许有人制留香,否则祸连全家。 也就是那次之后,留香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以至于后人再也没听过留香的名字,也并不知道留香的霸道,而她能知道也是因为在无名谷闲来无事瞧见的。 可现在已经淡出视线的留香却忽然出现在皇宫......而且她竟未看出刘御史究竟是什么时候中药的。 黎婉神色又凝重了一些,她抬头又看一眼梅贵妃和六皇子,正好瞧见梅贵妃正温声在劝慰着景文帝,“皇上,您消消气,生气事小,气坏了身子可是大事。前些日子您不是还说要亲自指导小六吗?您也知道小六从小最崇敬的人就是您,您若是气坏了,小六就该伤心了。” “再者,您气伤了身子,臣妾也心疼......” 梅贵妃温声细语,轻轻为景文帝捏着肩膀。而六皇子却是安静的站在梅贵妃身侧,梅贵妃话落,他便小声道:“父皇莫要生气,方才刘大人死的太过突然,儿臣以为这毒必是奇毒......”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瞬道:“儿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景文帝虽还在气头上,但对六皇子态度却还算好,听到他的话,他眉头又皱了皱,声音稍微有一丝不耐烦,“说!” 六皇子闻言,快速的往蹲在地上的黎婉看一眼,尔后道:“儿臣以为这下毒之人就在凉亭内!儿臣提议在未查出真凶之前,还委屈各位先在凉亭内不要出去。” 此话一出,就连蹲在地上的黎婉都抬头往六皇子看去。 六皇子见此,脸颊微红,结结巴巴道:“此举......此举也是无奈,方才刘大人......他明显就要说出幕后主使了,可......可就在这关键时候忽然毒发身亡,所以......” 说到这里,六皇子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在大家的注视下,他继续结结巴巴道:“所以大家......大家还是暂时不要离开的好。” 这下话说完,六皇子又快速的低了头,景文帝按住梅贵妃为他抚眉的手,仔细的看一眼六皇子,眼里滑过一丝赞赏,随即道:“就依小六所言,在未查出真凶之前,你们谁也别离开!” “是。” 凉亭内,所有人恭声应了一句,彼此对看一眼没再说话,就只有长平侯吹胡子瞪眼的看了眼六皇子,颇有些愤愤不平。他这一把老骨头,昨夜就连夜赶进了皇宫,到现在都未合过眼,现在好了,就因这小子,得,他又得在皇宫里继续呆着了。 一片静谧之际,亭外忽然传来王福尖细得声音,“哎呦,太子殿下您小心脚下。” 第六十六章 查出真凶 凉亭外这声音落,亭子内的气氛瞬间有些诡异。 “儿臣见过父皇皇叔。” 下一瞬,太子从凉亭外走进,先朝着景文帝和瑛亲王行了一礼,见邵纶与仲凉也在,他眨了眨眼,算是打招呼了。 “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所为何事?” 景文帝声音又恢复了平静,面上看不出一丝怒火。 太子闻言怔了一瞬,目光在刘御史的尸体上看了一眼,斟酌道:“许是与刘大人有关吧?” “哼!” 景文帝闻言冷哼一声,端过梅贵妃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没再说话。 不多久太医院的人便在凉亭外黑压压站了一片。 “父皇,您还是先回寝宫吧,这里交给儿臣便可。” 犹豫了许久,太子忍不住劝了一句,景文帝呆在这里太危险。 听到太子的话,景文帝扫了太子一眼,却是没理他,目光落在正蹲在地上检查刘御史尸体的李太医身上。 李太医今年整好五十岁,胡子一大把,满脸褶皱,精通医理,痴迷药理,是个脾气倔强的老头子。 他蹲在地上盯着素帕上的那抹黑色血迹看了许久,终于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对着景文帝道:“回皇上,臣以为刘御史所中之毒乃为欢颜。” 说着,他指了指刘御史嘴角的黑色血迹,“皇上请看,这血迹呈黑色,色暗沉,有淡香,沾之即死,药石无医。” 听到李太医的话,景文帝眉头狠狠皱起,“天下竟有如此奇毒?” “是的。”李太医摸了摸胡子,一脸傲然。他相信在场的人,除了他,再没人能认出这种毒究竟是何毒。 “欢颜出自西陵国的一位隐士医者,可据闻这个医者也只是机缘巧合下制出这未毒药,后来再尝试时,却再未成功过。”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仲凉盯着那帕子上的黑色血迹,忽然轻轻开了口。他声音清浅,犹如清泉击石,淡淡响起。 还在傲娇的李太医听见这话,顿时吹胡子瞪眼的转头往声源方向看去,见是仲凉,他表情一缓,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不快,“你这臭小子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能懂什么,刘御史所中的这味药就不能是那位医者制作出来的第一味药吗?” 仲凉淡淡一笑,缓缓摇摇头,“制出这味药时,是在半个月前,那位隐士医者距离胜京城千里之遥,恐怕赶不及来胜京城下毒。” “你个臭小子!那也许在制出来后,便有人将那欢颜快马加鞭带进了京城呢?”李太医似乎更生气了,他狠狠瞪了仲凉好几眼。可心底却到底是认同了仲凉的说法。 但是,刘御史的症状确实与欢颜的症状相差无几。 此毒极为霸道,沾者即死,根本没时间施救。他也是前几日才在一本新得得药品集上看到的,那药品集会记录江湖上新出得各种毒药及解法,唯有这个欢颜是无药可解,所以他才对这味药记忆尤深。 而他刚刚第一眼看到刘御史嘴角的黑色血迹时便有些怀疑是欢颜,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后来在闻到那丝淡香时,才确定那毒就是欢颜,可...... 李太医虽然还梗着脖子,可眉头却悄悄皱起来。 见李太医一副矛盾的样子,黎婉想了想开口道:“此毒乃为留香,是从西域传出的,并非欢颜。欢颜之毒,药如其名,中此毒者,在临死的那一瞬,人会陷入一种极乐之境,死去时是没有任何痛苦的,而刘御史的症状显然不是这样。 说着,黎婉伸手指了指地上刘御史的尸体。 听到黎婉的话,李太医明显的愣了下,目光落在地上的刘御史尸体上。 是了,他差点忘了,除了色泽那些症状,那本医药集关于欢颜那一页最底下似乎用小字写了一行什么。只是那行字似乎被人故意毁了,他根本不知道那行字写了什么。因此,他所知道的症状就只有那上面写的那些。 其他的,他尚不得而知。 地上,刘御史的尸体所呈现出来的症状完全与欢颜截然相反,刘御史眼睛睁得极大,面目狰狞,很显然,在死的那一刻,他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这......“ 到现在,李太医已经完全信了仲凉的话,也信了黎婉所言,可令他疑惑的是,留香究竟是什么毒?西域何时有这种毒了?他怎么没听过? 就在李太医思索的时候,六皇子忽然高兴道:“婉妹妹好厉害呀,竟然能知道这些,比李太医还要厉害上几分呢。” 经六皇子这一提醒,凉亭内所有人才想起来今日的黎婉似乎与往常的她不太一样。她刚刚所说的那些,并非李太医不知,其他人亦是闻所未闻。 这么想着,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黎婉。 见此,黎婉轻咳了声,看了眼仲凉,眸光一闪道:“其实欢颜这毒,也是忠义侯前些日子说与我听的,我之前也未听过。” “至于留香,也是当时在无名谷闲来无事翻看医书看来的。” 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这句话,黎婉看仲凉一眼,就见他也朝她看过来。 见此,她轻咳一声,缓缓侧开头。 仲凉见此,眼里的笑容转瞬即逝,随即他迈出一步对着景文帝道:“郡主所言不错,臣曾也在漠北见过此毒,听闻这毒沾之即死,但是这毒还有一个特点。”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就听黎婉接着他的话道:“正如欢颜一样,留香亦是,药如其名,留香本身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施毒者若是长时间带着留香这味毒药,那其身上也会染上这味道,三日不散。” 黎婉这句话说完,仲凉垂着头,嘴角缓缓勾起。 景文帝闻言,看了眼站在他面前的两人,随即对王福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朕查!”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当着朕的面施毒!” “是!” 王福弓着腰应了声,景文帝抿着唇就坐在石凳上看着,丝毫没有先行离开的意思。 在景文帝的注视下,一众人战战兢兢的开始查验当时在亭子里的人。 眼看着王福离自己越来越近,距离黎婉最近的一个粉衣宫女脸色越来越苍白...... 第六十七章 倔强的老头子 “踏踏踏” 王福的脚步声像是一道催命符,随着王福的靠近,粉衣宫女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低着头站着,可冷汗却止不住的从后背淌下。 “你,手伸出来” 终于,王福站到了粉衣宫女身前。 听到王福的话,粉衣宫女哆哆嗦嗦的将手伸出,可就在王福刚刚靠近时,她却膝盖一软,忽然跪在了地上。 ”皇上饶命啊,奴婢......奴婢不是有意要害死刘大人的,奴婢不知道这药会毒死人,奴婢拿药时,那人明明说只是泻药,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啊,皇上,求您放奴婢一条生路吧。“ 那宫女哆嗦着身子,跪着挪到了景文帝身前。跪在地上,她一边砰砰扣着头,一边流着眼泪继续道:“奴婢真的不是有意要害死刘大人的,求皇上留奴婢一条贱命吧。” 此话一出,其他查验的人停了手上的动作,目光纷纷落在粉衣宫女身上。 而太子在看见那个宫女时,瞳孔蓦地一缩,后背渐渐帕上一层冷汗,他震惊的看六皇子一眼,在接触到六皇子躲闪的眼神时,他终是抿了抿唇低了头没再说话。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黎婉眸光微闪,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的婢女?为何要下毒?又是谁给你的药?” 听到黎婉的话,粉衣宫女怔了下,尔后低着头,抽泣道:“回郡主,奴婢叫珠翠,原是浣衣房的婢女,前些日子得太子殿下垂怜,本是要去太子殿下跟前伺候,可是后来太子殿下说身边不缺奴婢这样得丫头,便打发了奴婢来御花园洒扫。” 说到这里,珠翠顿了一下,抬头飞快得看了太子一眼,又看了眼地上刘御史得尸体一眼,随后目光变得怨毒,她冷笑道:“奴婢每一日每一夜都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杀之而后快!奴婢恨不得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这么说,此次下毒是你故意为之?可你为何会对刘大人有如此大的怨恨?刚刚说的泻药又是怎么回事儿?”黎婉认真的看珠翠一眼,又低头看向刘御史的尸体,眸子里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说到泻药,珠翠一下子便萎靡下来,她跪坐在地上,表情开始变得委顿,她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嘴角却微微扬着,她说,“郡主,这就是报应啊,奴婢一家五口,除了奴婢,皆被这禽兽所害!。” “奴婢是想杀他没错,可是奴婢胆小,奴婢不敢。所以今早在听说这个畜生也在御花园时,奴婢本想拿些泻药与他,可谁知这药竟然如此霸道,一沾即死。” 听到珠翠的话,景文帝面无表情的问道:“那这么说,你是承认下毒谋害朝廷命官了?” 景文帝话语虽是温和,可珠翠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来自帝王专属的威压。她身子一颤,战战兢兢道:“回皇上,奴婢事先并不知那药是剧毒,当时是奴婢从一位同乡手里要来的药。他给奴婢时也只说是泻药......” “那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何处?” 听着珠翠的话,黎婉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 “回郡主,那人叫李毅,在太医院当值,似乎就是在李太医手下做药童。” “李太医?” 黎婉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还蹲在地上皱着眉头研究留香的李太医。 “是,是李太医。” 珠翠哆哆嗦嗦回完话,便低垂着头不敢再说什么。也许是知道此次事态严重,她面上渐渐浮上一层灰白色,眸子里是深深的死寂与绝望。 “皇伯伯?” 黎婉询问的看了景文帝一眼,景文帝绷着脸点点头。 黎婉几步走到李太医身边叫了他一声,可李太医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没听到黎婉的话。见此,黎婉叹口气,声音不由得加大了一些。 李太医终于回过神,见面前是黎婉,他暗暗压了压心里的怒火,语气却还是有一丝恼怒,他瞪着她道:“郡主,微臣耳朵好得很,您说话大可不必如此大声。” 黎婉暗暗翻了翻白眼,却也不和这个倔强的老头子计较。换上一副严肃的神情,她问道:“李太医,你手下可有一个叫做李毅的药童?” “是啊?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小老头儿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好,他活了大半辈子,自诩艺术超绝,无人可比,可不想今日被两个小辈超了去。一个认识欢颜,一个认识留香之毒,且根据刚才所说,两人似乎对药理都很熟悉。 方才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还是在皇上面前,这让他这老脸往哪里放?会不会影响他在皇上身边的地位? 一个是皇上宠爱的安宁郡主,一个是自小守在漠北的忠义侯。且这位忠义侯不仅是后黎最年轻的侯爷,更是在刀尖舔血的少年将军! 战功无数! 一想到这里,李太医整个人都不好了。能打仗就算了,还懂医术?这不是存心在跟他抢活儿干?这么想着,李太医扭头瞪了仲凉一眼。 看着李太医的表情,黎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果真与前世一样! 黎婉暗暗翻了翻白眼,继续问道:“那你来御花园时,可还曾见过李毅?” 想到李太医刚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是未曾听到这边的对话,她将刚刚珠翠的话重复了一边。 “什么?!李毅那臭小子私自拿了药给这小丫头?” 听到黎婉的话,果然,李太医很是震惊,随即又果断摇头否认道:“不可能!那臭小子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会干这种吃里爬外的事情?” “你想想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深知这个小老头儿的脾气,黎婉说话尽量委婉柔顺了一些。 这小老头儿脾气不好,就得顺着来。不然不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他心情不好照发脾气,就连皇上都不例外。 果然,李太医听到黎婉的话,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最后一次见李毅的场景,半晌他喃喃道:“最后一次似乎是......” 就在这时,忽然又一道声音从亭外传来,打断了李太医的话,那人道:“皇上,在太子殿下寝宫外的花园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第六十八章 少年将军爱男色 一众人赶到东宫时,尸体已被清理干净,就放在花园前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面上盖着一层白布。 风微扬,白布一角被掀起,露出尸体的脸颊。看清楚尸体的面容时,一路跟过来的珠翠身子一震,脸色一白。而站在珠翠旁边的李太医亦是沉着脸,抿了抿唇,他快步走到尸体旁。 半晌,他抬头看了景文帝一眼道:“这具尸体就是我那药童李毅,死亡时间应该是半个时辰之前,和刘大人的死因一样,都是中了留香之毒。”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又是留香! 沉默了半晌,黎婉扭头看了眼一脸苍白的珠翠问道:“李毅给你药时是什么时辰?在何处给你的药?他那时行事可有异常?” 珠翠正盯着李毅的尸体发愣,听到黎婉的话,她一怔,喃喃道:“是在两个时辰前,在太医院外,奴婢托他找些泻药来,他进了太医院没一会儿就拿来了,当时与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仔细的想了想,“要是实在说有什么异常之处,那便是他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一身新衣,而那新衣的样式似乎是前几年的样式。” “怎么说?” 听到珠翠这么说,黎婉愣了一下,朝着李毅的尸体看了一眼。 果然,那尸体上穿着一件素白的褂子,袖口处绣着一朵淡黄色的雏菊。 雏菊? 黎婉微微眯了眯眼,总觉得那雏菊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这时,珠翠的声音又在耳边徐徐响起。 她说,“郡主有所不知,奴婢那里有个习俗,就是在孩子十八岁生辰,不论男女,做母亲的总会做一件素白衣服给自己的孩子,袖口袖一朵淡黄色雏菊,以表示对自己孩子的祝福。” “可是李毅今年才年方十三,却提前穿上了这件衣服。奴婢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顺口问了句,他只说是想提前试一试,奴婢当时急着来御花园,所以就没想那么多。” “十八岁?淡黄色雏菊?” 黎婉低着头,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片段。萧条颓败的街道,面无表情的路人,路人有男有女,可无一例外,那些年近十八的少男少女袖子上都绣有一朵淡黄色雏菊...... 这究竟是哪里? 黎婉闭了闭眼睛,猛地晃了晃脑袋,就听见仲凉清浅的声音忽地响起,“这具尸体手中好像有东西。” 有东西? 黎婉一怔,猛地低头朝李毅的尸体看去,就见李太医那老头子绷着脸拿出一方帕子隔着,将李毅的手指掰开。 手指松开,一朵被捏的变了形的金黄色雏菊安静的躺在李毅的掌心。 见到这朵雏菊,珠翠眸子猛地睁大,她往后退一步,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怎么能骗我?!” “你怎么能骗我!” “你不是说好的,等我被放出宫后,便娶我为妻吗?你怎么能骗我?” 说到最后,珠翠几乎是用吼的,王福一个箭步上前将她嘴巴捂上,她不挣扎也不再喊,就那么双眼无神的看着。见珠翠不再闹腾,王福松了手,又站在景文帝身后。 “莫非这朵雏菊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黎婉眉头皱了皱。 “之前听这臭小子提过,说是在他们家乡,每当有人即将离开人世时,便会在手心里攥上一朵金黄色的雏菊。” 接话的是李太医,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精神劲儿明显没有刚刚在凉亭时足,说出的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这么说,李毅故意拿了留香给珠翠,却告知珠翠这药是泻药,珠翠信以为真,便对刘御史下了药?” 黎婉推测了一番,可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照这么说,的确合情合理,可是......黎婉仔细回忆了下方才在凉亭里发生的事情。 方才刘御史明明已经要说出幕后真凶了,可是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却忽然被珠翠下了药,那药一沾即死,如果珠翠不知道这一点的话,那便不选在那个时候下药。若说是碰巧,她根本就不信! 况且,方才王福刚刚走到珠翠身边,还未检验,她便率先承认是她误杀了人。且还拖着他们说了那么多,并说自己曾经受过太子恩惠......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珠翠她在说谎! 意识到这一点,黎婉猛地抬头朝珠翠看去,就见珠翠目光怨毒的看她一眼,嘴巴微动。 见此,黎婉大惊,急急道:“快!拦住她!她要服毒!” 说话的同时,黎婉脚尖一点,身子快速往珠翠身边掠过去。 可是她离珠翠距离有些远,根本来不及。只见珠翠盯着她缓缓露出一抹笑,随即下巴微动。 黎婉心底一急,珠翠若是死了,这盆脏水,太子就只能甘心情愿的接着了。前些日子蓝漪莲之事,她尚不知太子怎么处理的,如今又碰上这事儿...... 眼看着珠翠就要咬破藏在牙齿底下的毒药,千钧一发之际,面前黑影一闪,紧接着只听一阵骨头错位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即一道尖利痛苦的声音蓦地在众人耳里响起。 也就是瞬间,黎婉就掠到了珠翠面前。 巧合的是,仲凉也正是这个时候缓缓转了身。 于是,黎婉一头撞在了仲凉胸口上。 仲凉闷哼一声,身子微微晃了晃,随即稳稳的站直了身子,低头望进黎婉懵然的目光里。 一瞬间,花园里安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黎婉与仲凉两人身上。 不,准确的说是落在了仲凉身上。 京中盛传,这位少年将军厌恶女色,似有龙阳之癖。往日也不是没有人往忠义侯府送女人,可无一不是被这位将军遣人送出了府。 再不济,就是被留在府上倒夜香。这些被送进去的,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哪里受的了倒夜香的差事? 于是,不出三日便纷纷主动请辞。 从此,忠义侯府便再也没人送小姑娘上门,也因此传出了这位少年将军爱男色的传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瑛亲王紧张兮兮的看着仲凉怀里的黎婉,心里想着,若是仲凉这臭小子胆敢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扔出去,那他先接住自己的婉儿,再将这臭小子揍上一顿。 第六十九章 你觉得忠义侯如何? 在一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仲凉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低头看了眼黎婉,轻咳一声,温声道:“郡主,能否将脚挪开?” 什么? 听到仲凉这么说,黎婉愣楞的低头看去,待看到她自己的脚正踩在一双金线勾勒的玄色云靴上时,她俏脸上顿时闪过一丝赫然,身子猛地往后退一步。 ”特殊情况,侯爷海涵。“ 黎婉敛了神色,干干的说了句,随即绕过仲凉走到了珠翠面前。 看着黎婉顺利的走到了珠翠面前,瑛亲王有些傻眼,怎么和想的不一样?仲凉这小子不是断袖吗?怎么今天没将婉儿扔出去? 这个想法刚落,瑛亲王又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 呸!那是他的宝贝女儿,他怎么能盼着那个臭小子将自己得宝贝女儿扔出去?那多没面子? 盯着仲凉,瑛亲王的神色很是复杂。这小子到底打着什么主意?莫非是看上自家女儿了,所以才特殊对待? 想到这个可能性,瑛亲王暗暗点点头。 嗯,绝对有这个可能! 他的女儿那样优秀,善良可人,轻功超绝,姿容上佳。此时的瑛亲王早就忘了黎婉在胜京城是出了名的草包郡主。 他还在盯着仲凉暗自皱眉,这小子......,忠义侯府如今除了这小子就老镇北将军一个主子,婉儿若是嫁过去会不会太无聊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忠义侯府人口简单,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似乎也不错。 况且这小子品行还是不错的,他信得过,若是婉儿嫁过去,定然会幸福的,总好过嫁给穆晟那个伪君子。 这么想着,瑛亲往又暗自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随后,他想到了此时的状况,忙扭头朝黎婉看去。 整个过程不过一瞬间,瑛亲王完全没注意到一直被他盯着的仲凉在他扭过头后,紧绷着的身子骤然一松,轻轻呼了一口气,眼里染上了一丝笑。 黎婉完全想不到不过就这么一件小事儿,她的父王瑛亲王竟然能一下子想这么多。此时她脸上早就已经没了方才的赫然。 看着已经被仲凉卸了下巴跪坐在地上的珠翠,黎婉忽然轻轻笑了笑,目光落在珠翠头上。盯着珠翠头上的珠钗,她伸手将那珠钗拔了下来。 看着黎婉手里的碧色珠钗,珠翠脸色大变,眸子里惊恐意味儿越来越浓。 将珠翠的表情尽收眼底,黎婉抿着唇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上珠钗尾部的珠子。 看到黎婉这个动作,珠翠蓦地尖叫一声,猛地往后退了一下,双手后背撑在地上。 ”郡主!求求你将珠钗还给奴婢!“ 她白着脸目光死死的盯着黎婉手中的珠钗。 黎婉闻言抬头看了眼珠翠,眸子变换。最后她却忽然扭头看向梅贵妃,举着手里的珠钗道:“这支珠钗瞧着真喜庆,不知贵妃娘娘可有这种感觉?” 被黎婉点到名的梅贵妃先是一怔,继而身子一僵,她看着黎婉手里的珠钗,眸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随即笑道:“谁说不是呢,这珠钗瞧着确实喜庆。” “既然喜庆,那本郡主就借花献佛送予娘娘了,不知娘娘可会嫌弃?” 梅贵妃话落,黎婉就紧接着说了一句。 “婉儿,不得胡闹!” 眼见梅贵妃脸色瞬间难看下来,瑛亲王看了眼旁观的景文帝,佯装恼怒的训了黎婉一句。 “皇伯伯,父王他又凶我......” 看了一眼沉着脸的梅贵妃,黎婉眸子闪了闪,忽然站起身将手里的珠钗往梅贵妃手里一塞,颇有些委屈道:“皇伯伯,婉儿只是觉得这珠钗很是喜庆,这才想送给梅贵妃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看着一脸委屈的黎婉,景文帝回头看一眼梅贵妃笑笑,“婉丫头还是小孩子心性,爱妃应该不会计较吧,不过一只珠钗而已,爱妃就拿着吧。” 景文帝这话一出,梅贵妃也只能笑着受了。可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脸色猛地阴沉下来,站在她身边的六皇子感受到梅贵妃身上的气息变化,伸手拽了拽梅贵妃的衣袖。 “行了,这件事情朕自有决断,众爱卿一宿未睡,该是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盯着珠翠看了许久,景文帝忽然出声说了这么一句。在场几人个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皇上这番话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他们知晓这件事情的真相,至于为何...... 众人暗暗朝太子看一眼,随即躬了身子行了一礼缓缓退出去。 眼见众人走光了,景文帝忽然朝太子的书房走去。 见此,王福忙让人将珠翠看押起来,而李毅的尸体也派专人守护起来。 另一边,众人一前一后往宫外走去。 瑛亲王今日竟破天荒的钻进了黎婉的马车,而邵纶则随着长平侯回了长平侯府。 马车上,瑛亲王第一次开始认真打量起自己这个女儿来。 在宫里时,他的确是一直在纵着她行事,可他当时想的是,她好不容易才放弃了穆晟,又先是被庆安伯泼了脏水,再是被人从灵德寺掳了去,这段日子心里应该不甚痛快。于是他就想着,若她能够开心,即便她惹了祸,那他替她担着。 所以,在皇宫时,黎婉做的事情,他都没有拦着。 可是到后来,他发现自己女儿行事竟然颇有分寸。 比如说方才在东宫的花园里,很显然,她当时明明已经看出了那支珠钗的来源以及异常之处。方才她要是当着众人的面将那颗珠子拧下,那么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可是她当时却偏偏没那么做,而是将那珠钗转而给了梅贵妃。 虽然当时她并未说破那支珠钗有什么问题,但是景文帝示意梅贵妃将珠钗收下时,所有人都该明白了景文帝的意思。 那支珠钗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想清楚了这一切,瑛亲王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是他的宝贝女儿,他和阿影的宝贝女儿。 不过...... 瑛亲王盯着黎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问道:“丫头,你觉得忠义侯如何?” 第七十章 景文帝的傻儿子 东宫,书房。 景文帝坐在太子平日最常坐的桌子后拿着太子练的字帖在看,而太子则垂首站在距离景文帝三步远的位置。 书房里一片沉默。 许久,景文帝终于抬起头,他看向太子问道:“对于这次刘御史之死你怎么看?” 问这话的时候,景文帝依旧未抬头,他盯着手里的字帖,看不清面上表情如何。 听到景文帝这么问,太子沉默了一瞬,尔后缓缓抬头看了景文帝一眼,他脸上表情未变,又低下头道:“回父皇,此次刘御史之死,实乃儿臣之责,儿臣不该救下那个小宫女,给她可趁之机,还请父皇责罚。” 太子话落,景文帝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字帖,抬头看向太子。 宫中一众皇子,独独太子肖似景文帝,通身一股书卷气。 盯着眼前肖似自己的太子,景文帝忽然问道:“最近在练陈渊老先生的字?” 摸不准景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子怔了一下就赶紧回道:“回父皇,是的,据闻陈渊老先生乃黎国当初的良将,文武双全,一手墨宝出神入化。当初黎国水深火热之时,陈老先生弃文从戎,虽然后来黎国还是没救回来,但是就凭借着他这通身气魄,便是常人难及,儿臣很是钦佩。” 说到陈渊老先生,太子眼睛亮亮的,眼里似是有星星在闪烁。 看着眼前眼神晶亮的太子,景文帝心里一阵怒火,他脸色难看的盯着太子复又问道:“既如此,那朕再问你一遍,今日刘御史之死,你究竟是怎么看的?” 此时的景文帝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就连婉丫头都能看得出今日刘御史之死的真相,可他这个傻儿子,后黎未来的一国之主却还以为是自己的责任,这让他以后还怎么放心的将后黎江山交给他? 就这副窝囊样,还敬佩陈渊老先生?真给他丢人! 再次听到景文帝这个问题,太子一怔,沉默了半晌,在景文帝的注视下,他犹豫了一瞬才低声道:“儿臣以为此事是早有预谋,就连那个叫做珠翠的宫女也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就算儿臣不救下她,她也自然会有别的法子能借着儿臣的手安插进御花园。” 说到这里,太子顿了一下,在看见景文帝眼里的赞赏之意后,他抿了抿唇继续道:“这次刘御史之死,儿臣以为背后之人是想借此败坏儿臣的名声。” “继续说。” 看见太子沉稳分析,景文帝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之前恭王爷嫡长女蓝漪莲闯入刑部大堂只为礼部尚书之子穆晟,可世人皆知,后黎的历任皇后皆出自恭王府。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蓝漪莲就是儿臣的太子妃。” 听到太子提到这一茬,景文帝的脸色又有些难看。心里暗道:看来恭王爷不会教女儿,若是哪天闲暇无事时,非得找他去御书房喝喝茶不可。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可景文帝声音却依旧平静,他盯着太子问道:“此事与刘御史之死这事儿有何干系?你平白无故提这茬做什么?还不嫌丢人?” 被景文帝这么说,太子面上表情丝毫未变,他解释道:“回父皇,儿臣以为,之前蓝漪莲之事与此次刘御史之死有一定的关系。试想,若是蓝漪莲闯入刑部大堂只为穆晟之事传出去,那儿臣这个太子在朝臣面前怎么自处?” “上次蓝漪莲之事被掩了下来,并未传出去,因此背后之人不甘心,就想再借着刘御史之死将儿臣推到风口浪尖去。” 说到这里,太子缓缓抬头继续说道:“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在刘御史毒发之前,他曾说是儿臣带他去京兆尹府上搜的府。但后来证明宋大人是清白的,他并没有与盗贼勾结。若是此事传出去,只怕会寒了一众朝臣的心。他们肯定会认为儿臣不仁,在未曾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大张旗鼓的带着人搜府。” “日积月累,水滴石穿,长久以往,父皇桌上弹劾儿臣的奏折只怕会堆积成山,一开始父皇许是会加以调查,但若是时间一长,父皇只怕会渐渐厌恶儿臣,那儿臣这个太子也就到头了。” 太子这番话说的极为直白,但却说到了景文帝的心里。 没错,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这背后之人的计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背后之人竟然敢堂而皇之在他面前下毒! 一想到珠翠头上那根珠钗,景文帝眸子深了深,那支珠钗...... 与此同时,昌盛街的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上,马车前挂着一根白色羽毛,上面坠着一个木牌,木牌上写着瑛亲王府四个字。 “噗!” 马车内,黎婉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数喷在了马车上,她睁大眼睛看着瑛亲王,随后将茶杯放下,用帕子擦擦嘴角,伸手在瑛亲王额头上探了下,疑惑道:“不发热呀,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听到黎婉这么说,瑛亲王脸色一黑,他将黎婉的手从额头上扒拉下来,有些郁闷的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父王只是问问你忠义侯这人如何?” 仔细看了看瑛亲王的表情,确认他不知道之前自己跟仲凉私下的那些接触后,黎婉心底暗暗舒口气,后背往马车壁上一靠,语气很是随意道:“忠义侯呀,很好啊,少年将军,后黎战神,又是年纪最小的侯爷,且面容俊朗,一表人才,文韬武略,若是常年在京的话,穆晟怕是也难及忠义侯万分之一。” 黎婉说的这些只是随口之言,但她不知道的是,她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上一任镇北将军,也就是仲凉的父亲,当时虽长年在漠北,但当年人人皆知,他曾是后黎文武状元,不过因常年带兵打仗,让人忘了他也是文人。 而仲凉的母亲,当时乃后黎第一才女,曾在百方宴上一举夺得魁首。 仲氏夫妇自小便对仲凉管束颇严,仲凉从小也不负所望,文韬武略,确实拔尖。 “评价这么高?” 虽然一开始是他主动提起的话题,可听到黎婉这么说,瑛亲王挑挑眉,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 “是啊,事实如此。” 黎婉随意应了声,靠在车壁上眯了眼,她怕瑛亲王再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可就在她刚刚眯上眼的时候,马车外却忽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郡主如此夸赞,真是让在下欣喜。” 第七十一章 郡主真性情 马车外那道声音极为悦耳,似是暖风拂面,带来一阵和煦,可黎婉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却一个激灵,猛的睁开眼,蓦地坐直了身子。 也就在黎婉坐直身子的同时,马车蓦地一停。 黎婉怔了下,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青灰色的车帘之上。 “王爷,忠义侯说他有一样东西要交给您,问能不能顺路一起走?” 马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挑起,露出冬至一张俏丽小脸。 忠义侯府与瑛亲王府同在胜京城昌隆街,不过瑛亲王府占地极大,几乎占了大半个昌隆街,而忠义侯府相对较小一些,紧挨着瑛亲王府而建,算起来,确实是顺路。 不过,黎婉才不想跟那个人顺路。她现在还心有余悸,怎么她在马车内随便说句夸他的话,就被他给听见了? 黎婉暗暗翻了个白眼,正想说不顺路,就听瑛亲王乐呵呵对冬至道:“好啊,你去与忠义侯说本王荣幸之极,正好本王也想与忠义侯小酌几杯。” “父王!” 听到瑛亲王的话,黎婉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不情愿。虽然仲凉帮过她,她尚还欠他人情,但一码归一码,她欠仲凉的自还上,但其他时候她可不想瑛亲王府与仲凉扯上什么关系。 毕竟,仲凉乃后黎战神,常年驻守漠北,而自家父王乃上一任后黎战神,又是后黎尊贵无比的亲王爷,若是他们之间牵扯过甚,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从而离间皇伯伯与父王之间的关系?让皇伯伯对自家父王产生猜忌? 黎婉一瞬间思绪万千,冬至看着黎婉的表情犹豫了下,本来打算放下车帘的手就那么僵着,她目光在瑛亲王与黎婉面上来来回回看了几眼,最终咬了咬唇做了决定,她既是郡主的一等大丫头,那自然是该听自家郡主的。 这么想着,冬至手中帘子一松,就打算不再理会瑛亲王的话。 看着冬至的举动,黎婉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她的丫头。可坐在马车对面的瑛亲王就不一样了,他整张脸更黑了。 他想起了上次瑛亲王妃身边的青萍似乎也是不听他的,他让她别说话,她偏生故意大声说话问他是不是眼睛抽筋了,因此他被阿影发现从而被晾在书房一整个月...... 瑛亲王脸色愈加难看了,这些下人都不将他的话放在眼里。长此以往,他在自家宝贝女儿心中的形象不就坍塌了嘛?这么想着,他往冬至所在方向看了一眼,怒道:“郡主不懂事,你们也要不懂事么?快去!“ 坐在马车外的冬至闻言身子一僵,她揭开帘子可怜巴巴的看向黎婉,黎婉抚了抚额头,摆摆手,“罢了,去吧。” 得到黎婉的首肯,冬至巴巴的去了。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 马车再次动起来,听着马蹄的踏踏声,黎婉靠在马车壁上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瑛亲王府外,黎婉迷迷糊糊在冬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黎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今年的天气似是格外热,方才五月,太阳却像是个大火球一样将大地烤的发烫,踩在地上都能感受到隔着鞋底传来的阵阵灼热。 此时已是黄昏,可地上的阵阵余热却丝毫不曾退减,黎婉最是怕热,因此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往瑛亲王府方向而去。 瞧着黎婉如此模样,瑛亲王有些汗颜,他看着站在他身边目光沉静的仲凉干干笑了笑,“让侯爷见笑了,婉儿自小在山里野惯了,回京四载,这性子还未改过来。” 说罢,他又擦了把额角被热出的汗,目光看着天际边的太阳自言自语道:“不过今年这天确实炎热的很,若是再不下雨,怕是要出问题。” 听到瑛亲王的话,仲凉望着瑛亲王府门口的那抹身影笑笑,“王爷过谦了,郡主真性情,京城中名门闺秀不及郡主之万一。” 说到这里,他目光也随着瑛亲王的目光看过去。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淡淡的金黄色在少年脸上蒙上一层朦胧,他声音清浅的继续道:“天佑后黎,王爷自不必忧心。” “走吧!” 瑛亲王收回眸子,看了少年一眼,心里暗暗叹口气。这小子长得越来越像他老子,只是当年漠北之战,镇北将军夫妇皆命丧沙场,当时这小子却以稚子之龄力挽狂澜,如今一路走来成为后黎新一任战神,倒是苦了这小子了。 “王爷请。” 仲凉错后瑛亲王半步,跟在他身侧缓缓往瑛亲王府走去。 清婉苑。 黎婉一进院子就将外衫脱下,踢掉脚上的鞋子在软榻上窝着了。 “郡主,当心着凉,您快些将鞋子穿上。” 冬彦刚捧了一盘冰西瓜回来,见黎婉如此模样,忙将手里的盘子放下快步走到了黎婉身边。 见冬彦如此紧张,黎婉摆摆手,问道:“怎么不见冬琪?” 说到这个,冬彦看黎婉一眼,眼圈儿蓦地一红,却还是忍着哽咽道:“她许是有别的事儿要做,郡主累了一天了,奴婢先为您捏捏肩膀吧。” 话落,冬彦就绕到了黎婉身后,将手放在黎婉肩膀上。 “说说吧。” 黎婉按住冬彦想要为她捏肩膀的手,声音没了平日里的随意。 见黎婉脸色不好,冬彦咬了咬唇,蓦地在黎婉面前跪下,她红着眼圈儿哽咽道:“求郡主责罚。” “到底怎么了?” 黎婉闻言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冬彦身上。 冬彦低下头,眼泪“吧嗒”落在地上,她哽咽道:“回郡主,今日您进宫之前让奴婢与冬琪弄些冰西瓜留着。” “自您走后,奴婢便和冬琪一道早早将冰西瓜弄好了。“ 说到这里,冬彦顿了下,继续道:“当时奴婢想着反正也无事,便多弄了些冰西瓜,往世子与王爷王妃院子送了一些,又往沈姑娘与杨夫人的院子送了些。” “可就在刚刚,沈姑娘院子里突然来了一个丫头,说是沈姑娘丢了一根金钗,那金钗是沈姑娘生父临死之际送给沈姑娘的,沈姑娘一向很是珍惜,奴婢听着那丫鬟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奴婢拿了沈姑娘的金钗。” 冬彦的话还在继续,可黎婉却蓦地眯了眸子,沈鸢这一世又是故技重施么? ------题外话------ 啊啊啊啊~差点忘记说了,我这本文明天上架,然后可能会从第四十九章全部倒v,也就是说,从明天起四十九章之后的章节都要收费了,看过的宝宝们就不要再订阅了,省点潇湘币,嘿嘿。但明天首订,希望亲爱的宝宝们有能力的话能支持下,再次先谢谢大家啦。另外,明天上架会爆更哒~大家可以期待下,哈哈哈 第七十二章 沈鸢的计谋 (求首订) 前一世时,沈鸢不姓沈,跟她一样冠以皇姓,闺名黎鸢,是瑛亲王府尊贵无比的二姑娘,是胜京城风头无二的倾城才女,是她放在心尖疼宠的亲妹妹。 哪怕当时父王兄长与母妃皆不喜欢沈鸢,可在她心里,她就是天下最好最亲的妹妹。因为她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想到了自己在无名谷时的孤独。每当师兄们回家探亲时,山上就只有她与师傅二人。 八岁之前,她是不被允许下山的,师傅也不允许瑛亲王府有人来探望她。因此,她八岁之前的日子是在孤独中度过的。 虽然平时有师兄们与师傅在,可她内心深处却是孤独的,她多么希望自己跟师兄们一样,能够有父母陪在身边...... 于是,在看见自小孤苦的沈鸢时,她忍不住想要倾尽全力将她保护起来。而且对于当时母妃小产之事她虽然遗憾,但更多的是对母妃的怨恼,因为在她看来,完全是因为母妃气度小不容人这才会小产,怨不得沈鸢。 可是,她放在心底疼爱的妹妹,却把她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甚至于她前世就是死在沈鸢与穆晟那对狗男女手里! 想到这里,黎婉周身气息徒然一凛。 跪在地上的冬彦感受到黎婉气息的变化,以为黎婉责怪她的自作主张。她身子轻轻颤了颤,咬了咬唇继续道:“此事是奴婢的错,郡主若是生气,奴婢甘愿受罚。”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抬头悄悄看黎婉一眼,“只是,在郡主惩罚奴婢之前,奴婢斗胆再说一句,冬琪,不可留。” 听到冬彦的话,黎婉回过神,她目光落在冬彦身上,就见冬彦眼角还挂着泪珠,一脸决绝的模样,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感觉。 见此,黎婉失笑,忙让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冬至与冬琪将冬彦扶起来。 “今日我进宫之后,冬琪到底做了什么?将冰西瓜送到沈鸢院子的主意,只怕也是冬琪的主意吧?” 冬彦正拿着冬至递给她的帕子在擦眼角的泪,听到黎婉的话,她动作一顿,愣愣的看黎婉一眼,尔后在黎婉的注视下缓缓点头,“是的,今日之事的确是冬琪的提议,她说不管杨氏母女做了什么,但杨氏终究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不好太过苛待。” “奴婢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可却没想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也是巧了,就在奴婢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禀报王妃一声,奴婢就在王妃院里见到了陪着王妃说话的杨氏。” 说到这里,冬彦脸色有些发沉,她抿抿唇道:“奴婢自知自己是下人,不该议论主子的事情,但是郡主,奴婢认为此事颇为奇怪,这一切也太巧合了。当时奴婢在院子碰见杨氏的时候,杨氏恰巧在与王妃说沈姑娘怕热,若是能吃些冰西瓜就好了。” “而奴婢当时就是去给王妃送冰西瓜的,当时王妃见了就说让杨氏带些回去给沈姑娘。可杨氏却百般推脱,只说她与王妃一见如故,还有许多话未说完,指定让奴婢去送。当时王妃也在,见杨氏这般说辞无奈下就让奴婢去了。” “后来呢?”黎婉复又躺在软榻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冬至见此,急忙三两步走到黎婉身后为她捏肩膀。 黎婉眯着眼躺着,实际上她已经大概猜到了整件事情的过程,从冬琪端着那盘冰西瓜到她面前时,沈鸢的计划就开始了。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的碰巧?不过都是人为罢了。 冬琪知道她最喜欢冰西瓜,所以才故意在她要出门之前端了在她面前。她当时着急出门,自然没心情去碰,但她临走前却故意将冬彦留下来一起与冬琪再镇些西瓜,为的就是方便冬琪与沈鸢的计划。 她想看看没了前一世瑛亲王府二小姐的身份,她沈鸢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想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简直太容易了,但她不想那么便宜沈鸢,她也要让沈鸢尝一尝她前世所遭受的! “奴婢当时回了清婉苑后,总觉得若是奴婢真去了沈姑娘的院子,指不定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奴婢,若是只是针对奴婢便罢了,可奴婢担心沈姑娘矛头指向的是郡主您。” 冬彦向来想的比旁人多上一些,自从沈鸢进府的第一日,经过滴血认亲之事,她便觉得沈鸢心机重,城府深,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样无辜。所以在冬琪提议让她去给沈鸢送冰西瓜时,她拒绝了,可谁知冬琪却死活都要拉着她一起去。 她拗不过,便跟着了,她想着大不了到时候让冬琪进去送就是。可谁知,半路上冬琪却忽然说肚子疼就丢下她跑了。她无奈只能亲自去了,后来她不肯进院子,可沈鸢的丫鬟却说沈鸢在屋子里候着,说是她与黎婉许是有些误会,想让她中间调和。 她不过一个下人,沈鸢算得上半个主子,哪里是她能拒绝的。进了沈鸢的屋子后,她就低着头站着,没有看过沈鸢一眼。全程都是沈鸢在说,她就静静的听着。 但不得不说,沈鸢收买人心的能力还是挺足的。她发现沈鸢院子里的下人都极为恭顺,凡事以沈鸢为尊,即使沈鸢是半个主子,但着府上真正的主子不过瑛亲王四人而已。可他们却似乎已经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谨小慎微的在沈鸢院子里待了半晌,冬彦渐渐放下了警惕心,她以为沈鸢只是想收买她,可直到沈鸢的丫鬟找到了清婉苑,她才猛然警觉,原来沈鸢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清婉苑,而不是她这个小丫头。 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黎婉,冬彦又道:“沈姑娘的丫鬟来时语气颇为不善,奴婢本想等郡主回来再做决定,可冬琪却说不能让沈姑娘平白污蔑清婉苑,非要拉着奴婢一起去同沈姑娘说道说道。奴婢不过一个下人,哪里有资格与沈姑娘较真,可冬琪不顾奴婢阻拦,自己一个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 黎婉闻言笑了笑,“既然不想回来,那就让她在留在临夕苑伺候沈姑娘好了。” 她虽是笑着,可眼底却像是结了一层寒冰。 第七十三章 郡主,那个傻大个是谁?(二更) “走!去临夕苑,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沈姑娘丢的究竟是什么珍贵的金钗。” 黎婉站起身穿上鞋子,又任由冬至替她披上外衫往外走去。 三个丫头亦步亦趋,黎婉走在最前面,走到房间门口时,黎婉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冬彦道:“去你屋子里床下的木箱子里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来,若是有多的,现在就拿来交给我。” 冬彦闻言脸色一白,她看着黎婉,眼里的泪花又乍然涌现,“郡主,你可是不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拿沈姑娘的金钗,奴婢就是去了临夕苑一趟,奴婢......” 说到最后,冬彦声音哽咽,眼圈儿通红。 见此,黎婉轻轻叹口气,拿出帕子将冬彦眼角的泪珠擦掉,这才道:“你是我带回来的,我自然是信你的,让你去看看你的小箱子里有没有多出东西,并不是怀疑你拿了沈鸢的金钗,而是......” 说到这里,黎婉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继续道:“而是怕在你不留神的时候有人多放了东西在你的匣子里。” “多放东西?” 冬彦一怔,都没注意到黎婉竟在替她拭泪。 冬彦四个一等大丫头各自有一个小匣子,平时黎婉赏了什么东西,她们便会放在各自的小匣子里。 “可是冬琪今天一天都跟奴婢呆在一起,何以有机会进入奴婢的房间?” 显然,冬彦也明白过来了,她有些疑惑的看向黎婉,眸子里满是茫然。 “你确定一天都呆在一起?”黎婉看着冬彦浅浅一笑,冬彦虽是比同龄人想事情想的多一些,但毕竟才十一岁,有些事情她还考虑不到。 听到黎婉这么问,冬彦皱了皱眉头,蓦地想起来今日去临夕苑时,冬琪半途说肚子痛,在之后她在临夕苑呆了许久,那些时间她们是没在一起的。 这么想着,冬彦眼里燃起一团怒火,急匆匆就朝着自己的房间奔过去。 不过一小会儿,冬彦就脸色难看的从门外走进来,她手上果真拿着一根金钗。那金钗通体金黄,金钗首部是一朵梅花,梅花的每一片花瓣上坠着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看着那根金钗,黎婉微微挑了挑眉,前一世沈鸢的首饰皆是从她这里拿的,而这一世从一开始她便没想着跟她有什么牵扯,自然也不可能给她任何东西。 并且,沈鸢进府时与杨氏一样,身上什么首饰也没有。可这根金钗却看着很是珍贵的样子,这就奇怪了。 看这金钗的模样,并不是普通的金钗,她平时用的首饰似乎也不及这根金钗金贵。 伸手从冬彦手里接过,黎婉认真的看了许久,待看到梅花底部一个小小的墨字时,黎婉唇角微扬,原来如此,怪不得...... “暗影!” 黎婉收回目光对着门外喊了一声,三个丫头闻言一头雾水的看着黎婉,心里有同一个疑问,暗影是谁? 皇室子弟皆会配暗卫,但这些丫头虽知道却是并未曾见过,也不曾知道清婉苑的暗卫叫什么。 不待三个丫头反应过来,门口黑影一闪,一抹高大的身影就站在了门外。 三个丫头见此皆是一惊,随后齐齐将黎婉护在身后,警惕的盯着暗影,冬华更是抖着嗓音瞪着暗影道:“你是谁?你可知这里是瑛亲王府,我不管你要做什么,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若不然,若不然只要我......只要我大声呼喊,你就会被抓起来的。” 看着将黎婉护在身后的三个小丫头,暗影万年不变的寒冰脸终于裂了一角,他静静的看一眼睁大眼睛瞪着他,身子却在暗暗发抖的冬华,嘴角微微抽了抽,要是她们这样就能将敌人吓退,还要他做什么?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暗影不予与三个黄毛丫头计较,他透过三人的间隙看向被护在最后面的黎婉问道:“不知郡主叫属下出来有何事?” 黎婉拨开面前的三个小丫头走到暗影身边站定,她举起手将手中的金钗放到暗影跟前,“这只金钗你可知是怎么出现在清婉苑的?何时出现的?” 暗影闻言目光在黎婉手上落了一瞬,随即回道:“今日郡主进宫后,郡主身边的一个丫头带进来的。” 说着,暗影目光在三个小丫头脸上仔细打量一眼,随即摇摇头,“那个小丫头不在这里面,似乎在郡主回来之前去了临夕苑。” “那你为何不拦着?”看着一脸严肃的暗影,黎婉嘴角抽了抽。 “回郡主,郡主未吩咐属下拦着,并且,属下职责是保护郡主安危。”暗影身子站的笔直,目视前方,似乎并不觉得他这么回答有什么不妥。 听到暗影这话,黎婉彻底没话了,人家说的很有道理不是? 暗暗叹口气,黎婉将手里的金钗递给暗影,悄声在暗影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暗影闻言,表情有些怪异,他看黎婉一眼,沉默了一瞬才点点头。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不会被发现吧?”看着暗影,黎婉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前两日暗影被人引出去后,回来受了重伤,也不知恢复的怎么样了。 “多谢郡主关系,属下无碍。” 暗影行了一礼,脚尖一点就不见了踪迹。 “郡郡郡主.....” 冬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她盯着暗影离去的方向问道:“刚刚那个傻大个儿就是清婉苑里的暗卫嘛?” 傻大个儿...... 刚刚掠到半空的暗影闻言身子一个趔趄差点从半空中掉下来,还好他轻功极好,脚尖轻轻在树干一踩,便稳住了身子。 黎婉听到冬华的话,亦是有些无语的看冬华一眼,这丫头向来直言直语惯了,蓦地这么说自家暗卫,也不知暗影是什么表情。她敢肯定暗影绝对听见了冬华的话。 “是。”黎婉回了一声,率先往前走去,她不敢肯定再呆下去,这傻丫头会问出什么奇葩的问题来。 “啊?去哪儿?“冬华显然没反应过来,她跟着走了几步,忍不住问了一句。 “带你去看戏啊。”黎婉走在最前面,娇俏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看戏?看什么戏?不是说去临夕苑嘛?”冬华后知后觉想起来她们是要去临夕苑,可她又不懂黎婉说的看戏是什么意思。 第七十四章 沈姑娘,本郡主护了!(三更) “赶紧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冬至无语的看冬华一眼,伸手拽了她一把,冬华懵然的跟了上去。 临夕苑。 “去那里再找找,姑娘这钗可珍贵的很,是老爷临终前留给姑娘的,若是找不到,仔细你的皮。” 房间里,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对着一个丫鬟喝了一声,面上全是不耐烦。 “阿青,让她们尽心些找找便是,若是找到便好,若是找不到,那便算了,不过是个死物罢了,何必凶她们?再者说,这是瑛亲王府,我们这些东西,咳......咳,不值钱的,谁又看得上拿,定是掉在什么地方了。” 屋子里的圆桌前坐着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少女年纪虽小,可面容却已经有倾城之姿。见粉衣丫鬟呵斥另一个丫鬟,她忍不住柔声阻止,只是说到最后,她猛地咳嗽起来,眼泪无声自眼眶滴落。 “我的小姐呀,你再别哭了,若是老爷还在的话,您何必寄人篱下受这种气呢?就连现在丢了东西也只敢在自己屋子里找,奴婢方才不过是去清婉苑问问,清婉苑就有丫头敢上临夕苑给小姐脸色看。” 说到这里,阿青瞪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冬琪,继续道:“再怎么说夫人都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妃既然同意夫人跟小姐留在王府,那夫人和小姐也算是王府的半个主人,可是现在呢?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给小姐脸色看。怎么?丢了东西还得忍着不吭声么?” 阿青是沈鸢身边的丫鬟,是后来才进的瑛亲王府。她并不知道冬琪与沈鸢的关系,只当她是来讨公道的,因此说话根本没什么好脸色。 冬琪也是个忍不得气的,见阿青这么说,她腾的自椅子上坐起来,怒视着阿青道:“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么与我说话?东西丢了找便是,何必指桑骂槐?” “我就骂你了怎么着吧?” “阿青......咳......退下!”沈鸢拉了一把阿青,柔声呵斥了一句,可阿青在气头上,并没有注意到沈鸢的动作,也没听到沈鸢的声音。 “你!” 冬琪看一眼沈鸢,见她又干咳起来,像是下一瞬便要晕倒一般。见此,冬琪眼里的怒火更甚,这个女人她最是了解,如今这样不过是想借着阿青来出口气罢了。毕竟,前几天她对她并不恭顺。 “你什么你?我那句话说错了?明明有人看见是你们清婉苑的人将小姐的金钗带了回去,小姐心善,本想着息事宁人,让我去将金钗找回来便是,可你们却欺人太甚,不仅不还回来,反而还敢闹到临夕苑!” “你真以为在瑛亲王府小姐没人撑腰,你便敢便如此猖狂了嘛?”阿青是在山野乡村长大的,是村子里一把好手,吵架从来没输过,后来跟了沈鸢已经收敛了很多,可现在看见冬琪如此嚣张,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不了这瑛亲王府我们不住了,我倒要看看,瑛亲王下人苛责救命恩人的消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说瑛亲王?”阿青看着冬琪冷笑一声,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意思。 反正她又没说错,小姐自然会向着她的。 却不想,她这番话刚说完,就听见沈鸢声音蓦地严厉起来,她冷声道:“阿青!不要说了!” 她可以任由阿青斥骂冬琪,却不允许阿青说出这样出格的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丫鬟小厮的面,这些丫鬟小厮现在虽然对她恭顺,但他们可都是瑛亲王府的家生子,身契在瑛亲王妃手里。若真遇到什么事,这些人事最靠不住的。 谁知道以后会因阿青这番话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她才会阻了阿青后面的话,因为现在并不是离开瑛亲王府的好时机! “小姐......” 阿青闻言委屈的看沈鸢一眼,又不甘心的瞪了冬琪一眼,这才老老实实走到沈鸢身后站着。 也就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丫鬟小厮行礼的声音,“奴婢/奴才见过郡主。” 听到这声音,冬琪压下心底的怒火看了沈鸢一眼,正好对上沈鸢望过来的目光。 冬琪别开头,抿抿唇,声音忽然放大,她看着沈鸢道:“清者自清,奴婢相信清婉苑的人,奴婢说是没有那便是没有,若是沈姑娘不相信,那等郡主回来,大可以在征得郡主同意后,去清婉苑搜上一搜,看到底是不是清婉苑的人拿了郡主的金钗!” “冬琪姑娘何必如此,那金钗虽是家父临终前留给我的,但毕竟是死物,何必因此闹得不痛快呢?若是郡主的丫头喜欢,那就拿着,当是我赏的罢了。” 冬琪话落,沈鸢就抹着眼泪柔声开了口。阿青一头雾水的看着沈鸢,每太弄清楚眼前这局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刚开始小姐不是说那金钗是老爷留下的吗? 也是因此,她吩咐她一定要找到,可是现在怎么又这么说了? 阿青愣愣的看着,但到底跟着沈鸢久了,也懂得不该问的就别问的道理。 “起来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鸢朝门外看去,就见黎婉一身大红色衣衫,脚步轻快的从门外走进来,三个丫鬟将她围在最中间,一眼望过去,黎婉眉眼如画,周身散发出一阵尊贵的气息。 见此,沈鸢目光微微黯了黯,若是母后......她是不是也会和黎婉一样,是大临国最尊贵的公主? 无忧无虑,乐此一生...... “沈姑娘,听闻你丢了一根金钗,不知是何模样,本郡主可帮得上忙?” 黎婉骤然开口打断了沈鸢的思虑,沈鸢抬头迎上黎婉似笑非笑的目光,她蓦地一怔,再看过去却见黎婉几步走到她身边坐下,颇有几分真诚道:“沈姑娘,杨夫人既救过家父,那你们便是我瑛亲王府的救命恩人。” “若是有什么委屈,大可以说出来,本郡主替你作主!” 黎婉一番话说的极为真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她看着沈鸢,拿出帕子替沈鸢擦了擦眼角的泪,往屋内的下人看了一眼,朗声道:“从今天起,沈姑娘便是瑛亲王府正经的主子,本郡主护着她了,若是日后有人胆敢因着沈姑娘父亲早死,寄住在瑛亲王府便欺辱于她,那先问问本郡主答不答应!” 第七十五章 你这是蹬鼻子上脸?(四更) 此话一出,屋内静了一瞬,紧接着,屋内屋外的下人齐齐应道:“是,奴婢/奴才知道了。” “刚刚来时,事情经过都听院子里的丫头说过了,瑛亲王府向来规矩森严,却不想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放心,金钗本郡主一定帮你找到。若是实在找不到,本郡主送你一支,横竖皇伯伯每年赏的我也戴不完。” 下人们话音刚落,黎婉就一脸笑意的看着沈鸢开了口。 这番话落,黎婉成功的看到沈鸢面色越来越难看,但又一副无可奈何,不得不忍着的表情时,她面上的笑意更重,“以前你过的孤苦,所以丢失一根金钗才会如此兴师动众,本郡主能够体谅你的心情。不过以后在瑛亲王府大可不必如此,以后有本郡主的,自然不会缺了你的。” “多谢......多谢郡主,鸢儿之所以如此紧张那支金钗,只是......只是因为那是家父生前留给我的唯一一个礼物,所以才会如此。” 沈鸢勉强的笑了笑,干干的回了一句。 毕竟年纪小,沈鸢身上还没有前一世的圆滑,就连站在黎婉身后的冬彦都清楚的看到了沈鸢脸上的勉强与愤懑。 “这样子啊,那找到了吗?” 黎婉拿着桌上的茶盏倒了杯茶递给沈鸢,然后又倒了一杯茶自己拿着抿了一口。 沈鸢僵硬的接过黎婉递过来的茶杯,也低头抿了一口,而后干干的道:“未曾,院子里都找遍了,可就是没有找到那支金钗,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别的地方被人捡了去,或者是被人小心拿错了。” “哦。” 黎婉闻言简单的应了声,又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茶,随后盯着茶杯里的茶叶上下沉浮,似是盯着茶叶沉浮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看着黎婉一副雷打不动的表情,沈鸢几欲开口,最后又沉默的坐下了。 若是由她开口,那便是她不懂事,虽然杨氏如今顶着瑛亲王救命恩人的头衔,但是她们却是万不能以客居身份主动提出搜查主人的院落,尤其是这个人还是瑛亲王的心尖宠。 若是她今日这么做了,日后......恐怕在府上难以立足。而且黎婉方才刚在下人面前说过以后要护着她,以及以后她有的她都有这样的话,如果她现在提出要搜清婉苑的话,那就是她不识抬举,以后下人们怎么看她? 这么想着,沈鸢抿了抿唇,目光隐晦的往冬琪方向看一眼。 现在能开口的,也就是有黎婉身边的这些丫鬟了,若是能劝动黎婉主动提出让她搜查院落,那便皆大欢喜,谁也不会怪到她身上。 毕竟,安宁郡主的话,谁敢反驳? 冬琪自黎婉进来后,就安静的站在了黎婉身后,可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黎婉和沈鸢身上。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冬琪心里越加着急,再这么下去,只怕是......她刚想开口,就接触到沈鸢的眼神。 见此,她心底冷笑一声,眼里漫上一股嘲讽,果真是废物,三两句话就被这个草包郡主怼回去了,以前不是挺厉害的嘛?关键时刻还不是得靠她? 读懂了冬琪眼底的意思,沈鸢银牙紧咬,心里一阵怒气腾腾,但最终还是被她压了下去。 大事未成,不可急躁...... 反复在心底说了几句,沈鸢面上又恢复了一片柔和,看向黎婉的眸子都多了几分温柔。 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黎婉轻咳一声站起身子,“既如此,那本郡主就先回去了,稍后派人送一支金钗过来,虽然有可能比不上沈姑娘的金钗,但多少是本郡主的一番心意,还望沈姑娘莫要嫌弃。” 听到黎婉这么说,沈鸢心底一急,急忙站起来拉住黎婉的衣袖道:“郡主留步。” “嗯?沈姑娘还有事儿?”黎婉低头看一眼被沈鸢扯住的衣袖,沈鸢见此也低头看一眼,在看见自己因为着急而扯住的衣袖时,沈鸢的手急忙一松,颇有几分狼狈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说日后郡主若是无事,可以常来临夕苑坐坐。” “好啊,本郡主挺喜欢你的,日后自会常来。”黎婉说着迈步就要往外走,冬琪见此急忙道:“郡主,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听到冬琪开口,沈鸢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当说那就别说了,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郡主也该休息了。” 黎婉脚步一顿尚未开口,跟在黎婉身边的冬华就不耐烦的开了口。 这句话落,黎婉嘴角轻扬,看来有时候心直口快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不是?比如说这样怼人似乎挺爽的。 冬琪听到冬华的话,脸色一僵,眸子里腾的燃起一抹怒火,但一想到计划,又忍着怒火看着黎婉道:“郡主,奴婢以为沈姑娘金钗丢失一事,可以让沈姑娘派人搜上一搜。” 听到冬琪这么说,冬华一脚迈出,正想开口,却被黎婉伸手拦住了,“哦?原因?” “回郡主,奴婢以为,今日冬彦来过临夕苑,又在临夕苑呆了那么久,若是不让沈姑娘派人搜上一搜,那......” 冬琪犹豫了一瞬,看着冬彦继续说道:“冬彦是清婉苑的人,大家都信得过她,但是闲言碎语最是难防,若是不让沈姑娘搜查,只怕是......” “那好啊,搜吧。既然这是沈姑娘的意思,本郡主又有何不可,刚刚就说了,以后本郡主护着沈姑娘了。” 冬琪准备好的说辞还没说完,黎婉久爽快的同意了。冬琪有些傻眼的看着黎婉,张了张嘴,将剩下的话全咽了回去。 可沈鸢在听到黎婉的话时,整个人面色一变,她什么时候说要搜查清婉苑了?怎么就变成了她的意思? 因着黎婉一行人来,所以屋子里的下人没几个,大多都在门外候着,而冬琪说话时,声音又不高,门外那些下人根本听不到。但黎婉说话时,故意将声音扬了几个调,所以门外的下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间,大家都在心里暗暗鄙视沈鸢,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温和柔弱的一个小姑娘性情竟如此卑劣,郡主都说要护着她了,她竟还蹬鼻子上脸为一支不值钱的金钗去搜郡主的院子。 这不是在打郡主的脸嘛?她们都是瑛亲王府的家生子,打郡主的脸,岂不是在打她们的脸? 这么想着,下人们一瞬间对沈鸢厌恶到了极致。 第七十六章 以后常来(五更) 因着下人们都没见过沈鸢手里那根金钗,且杨氏来时,大家都见过杨氏的落魄,也因此,下人们先入为主的认为沈鸢身上自然没什么好东西。就算有,不是瑛亲王府的东西就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沈鸢百口莫辩,她脸颊通红,半晌才柔柔弱弱道:“郡主怎得这么说,鸢儿何曾说过要搜郡主的院子,鸢儿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再如何,郡主才是瑛亲王府真正的主子,鸢儿和母亲也只是客居于此,哪里有客人去搜查主人院子的说法。” 说到这里,沈鸢眼圈儿通红,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郡主这么说真的是再折辱鸢儿了,郡主愿意护着鸢儿,是鸢儿的福分,怎敢再不知轻重搜查郡主的院子?” “哦,这样呀?” 黎婉闻言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沈姑娘的意思是相信本郡主身边的丫头,用不着再去查查?” 听到黎婉这么说,沈鸢滞了一下,眼泪顿时一收,她懵然的看黎婉一眼,有些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似乎从她遇到黎婉发生的每一件都是黎婉在牵着她的鼻子在走。这么想着,沈鸢心底沉了沉,是她小看黎婉了。 不,准确来说,是他们都小看黎婉了,以前胜京城盛传说黎婉除了尊贵无比的郡主身份外,一无所有,一无所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可现在,似乎并不是这样。 似乎察觉到了沈鸢的打量,黎婉目光坦然的落在沈鸢身上随她打量,许久,黎婉伸出手在沈鸢面前晃晃,“沈姑娘?” 沈鸢瞬间回神,想到黎婉刚刚的问题,她浅浅一笑,“在鸢儿看来是没必要搜查郡主的院子的,毕竟,鸢儿是相信郡主的,自然也相信郡主身边的小丫头,只是其他人就......” 剩下的话,沈鸢没说出口,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明白了。 闲言碎语最是伤人,沈鸢说她信黎婉也信冬彦,但今日冬彦来了临夕苑,且呆了许久是事实,她有时间拿了金钗再离开。今日若是不让沈鸢搜院子,只怕明日就会传出安宁郡主护短,下人盗窃,安宁郡主却放任为之这样的话。 这番话说完,沈鸢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就不再说话了,她红着眼圈儿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着沈鸢的话,黎婉眸子眯了眯,看来这一世的沈鸢也不好对付呀...... “好啊,既如此,那请沈姑娘带上你的丫鬟一起去搜上一搜吧。” 黎婉笑了一声,“搜查一下也好,我可不想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闲言碎语而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走吧。” 说着,黎婉就拉着沈鸢的衣袖率先出了门,冬至等人亦步亦趋,而阿青则是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小跑着追上沈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于是瑛亲王府便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身着大红色衣裙的少女热烈张扬,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娴静温和,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少下人望着黎婉牵着沈鸢,脸色都有些怪异,郡主竟然没有因为沈姑娘突然住进来而生气么? 以前郡主可是最讨厌面容俏丽的姑娘了,可这个沈姑娘确实是姿容天成,小小年纪便早有一番风味,郡主竟然没有排斥? 这些不过是下人们心底的疑惑,黎婉才不管下人怎么想。 “今日之事,多谢忠义侯,算是瑛亲王府欠忠义侯府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忠义侯尽管开口,本王力所能及,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瑛亲王府的一处亭子内,瑛亲王感激的看仲凉一眼,却见仲凉目光落在亭下的一处鹅暖石小径上。 这处亭子名为观景亭,占地极高,赤色的柱子青色顶,其上花纹缠绕,是瑛亲王府最高的一处亭子。站在这处亭子往下看,能将瑛亲王府所有景观尽收眼底。 瑛亲王随着仲凉的目光看去,就见一抹大红色身影牵着一抹鹅黄色身影在小径上。 看着那两道身影,瑛亲王眸子微微眯了眯,随即笑道:“那是小女与来府上客居的沈姑娘,小女性子不羁,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带着沈姑娘去哪里。” 这么说着,瑛亲王对身边的安翎大手一挥道:“去看看,别让婉丫头欺负人家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瑛亲王在仲凉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安翎一阵挤眉弄眼。 看着这样的瑛亲王,安翎嘴角一抽,王爷这话分明就是怕那沈姑娘欺负自家郡主,可却厚着脸皮说出这么违心的话,唉~ 安翎叹口气,主子说话违心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罢了,安翎认命的飞身往黎婉所在方向掠了过去。 “看样子是去郡主的院子了,郡主脾性好,与谁都能相处在一起。”仲凉浅笑的接了一句,盯着黎婉的方向,眼里不自觉溢出一抹柔情,却很快将那抹柔情敛起,快到一直盯着他瞧的瑛亲王都没有发现那抹转瞬即逝的柔情。 “嗯,应该是。” 瑛亲王下意识符合了一句,可话说完却猛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对了!仲凉怎么知道那是往清婉苑的方向?他怎么知道婉丫头住在清婉苑?他今天在宫里的猜测莫不是真的?仲凉这小子真的看上了自家女儿? 这么想着,瑛亲王看向仲凉的表情就有些怪异了。他几欲开口询问,可到底将话给咽了下去。 他想的是,问的太直接,会不会将这小子吓跑了?仲凉会不会不好意思回答?万一他将仲凉吓跑了,那他去哪里找这么一个给自己做女婿? 可是不问,他这心里实在有些痒痒。 仲凉在瑛亲王灼热的目光下淡定的喝了满满一杯茶,而后缓缓起身,对着瑛亲王弯腰行了一个晚辈礼,“天色不早,小子就先回去了,日后有机会,小子再上门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以后常来。” 仲凉话落,瑛亲王就盯着仲凉这么说了一句,他现在是越看仲凉越觉得满意。 在瑛亲王看不到的地方,仲凉耳廓悄悄染上一丝红色。他轻咳一声,回道:“多谢王爷抬爱,那小子以后就经常叨扰了。” 直到将仲凉送出府,瑛亲王才一拍脑门儿,他方才究竟都说了哪些浑话呀! 第七十七章 似曾相识,却换了主角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清婉苑。 黎婉让冬至沏了壶茶,拉着沈鸢在桌边坐下,耐心等着搜查结果。 沈鸢抿唇坐下,目光隐晦的看一眼黎婉,心底越发沉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黎婉现在这样子明显不正常!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事情已经不由她控制了。许是想的太过出神,沈鸢伸手不自觉的拿起黎婉刚刚斟好的茶放在了唇边,竟没注意到那茶水还冒着热气,滚烫的吓人。 “小姐!” 站在沈鸢身边的阿青倒是看见了,她惊呼一声就想阻止,却不料沈鸢想事情想的太过出神,阿青根本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沈鸢抿了一大口茶。 热茶入口,沈鸢只觉得舌尖传来一阵钻心的同意,思绪瞬间回笼,她顾不得再维持平日的形象,一口热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甚至有几滴溅在她嫩黄色的裙摆上。与此同时,她也终于感受到了手指间的灼烫,她下意识一松手,茶盏落地,顺着她的裙摆滚落在地。 “沈姑娘?!你没事儿吧?”见着沈鸢如此狼狈的模样,黎婉腾的自椅子上站起来,面上一副担心的模样,可心里却在冷笑,这一幕,多么眼熟呀。 只不过,前一世被热茶灼伤的人却是她罢了。 前一世,夏日炎炎,沈鸢说她新学会了沏茶,这刚学会的第一盏茶想沏与她喝,她当时很是开心,便应了她。 可真等到那一日,她才发现她约的人并不只是她一个,当时院子里人满为患,胜京城叫得上名号的贵女门几乎都在。也是后来她才知道,那一日是她的生日,而她竟打着她的名号将那些贵女全约了来。 因为她之前并不知道那一日是沈鸢的生日宴,所以她什么都没准备,不想让贵女门看她的笑话,她只能将头上皇伯伯刚赏给她的凤尾簪送了沈鸢。等着宴会终于正常进行了,沈鸢拿着一只茶杯放在她面前说道:“姐姐,这杯茶是妹妹替你斟的第一杯茶,姐姐尝尝妹妹的手艺如何?” 茶杯放在石桌上,滚烫的茶水滴滴入杯,可当时,她只顾着心里开心,想着她的妹妹原来也是想着她的,并不如兄长所说心机深,城府高。想着一定要在兄长面前说道说道,让他们以后都对沈鸢好一些。 因此,她忽略掉了当时冒着热气的茶水,忽视掉了贵女们望向她,或期待,或嘲讽,或担忧的眼神,当她拿起茶水一饮而尽时,沈鸢才像是慢了半拍的阻止道:“姐姐!不可!” 可是有什么用呢? 等她反应过来一口将水喷了一裙子时,在场的贵女脸上嘲讽的笑她永远都忘不掉。当时沈鸢一脸担忧,急急对那些贵女们道:“各位,实在抱歉,姐姐从小在山里长大,许是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今日各位就先回去,改日鸢儿在碧春楼宴请各位如何?” 碧春楼,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胜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一盘菜足以抵上这些贵女三个月的月例,但即使如此,胜京城的人也趋之若鹜。为什么?因为那里的菜及尽天下菜色,且菜色精致,色香味俱全,一眼望去让人食指大动,吃上一口,三日留香。 这些贵女平时月例有限,听到沈鸢那般大方自然欣喜,纷纷说道:“还是二姑娘明事理,善解人意,既然有事在身,那我们下此再来吧。” 说罢纷纷与沈鸢道别,竟将她这个真正的郡主忘了个彻底!只有寥寥几人朝她行了礼,道了别方才离开。 再之后,父王为她请了太医,太医说茶水太过滚烫灼伤了她的嗓子,要是想再开口只怕需得过十天半个月才可。 当时,父王震怒,怪责于沈鸢,可她却将沈鸢护在身后,傻傻的开口求情,兄长说沈鸢是故意的,她更是比划着替她求情,说她是无心的,是她自己不小心太过着急才烫伤了自己。 父王兄长最终无奈的长叹一口气,没再与沈鸢计较...... 往事历历在目,前一世有多恨沈鸢,她脸上此时的担忧便有多真切,就连沈鸢都分不清黎婉脸上此时的表情到底是真是假。但实际上,她此时也没时间去关心这些。 嘴里手上的刺痛一阵又一阵,她腾的自椅子上坐起来,阿青急忙递上一杯凉透了的茶让她抿了一口暂时压一压灼痛感, “郡主!” “小姐!”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鸢忍着痛朝门口看过去,就见自己刚刚培养的一个心腹与黎婉的丫头冬华就在门外站着。 见屋内两人听到了自己的话,冬华看了沈鸢一眼,眼里含了一层嘲讽的笑,随后才恭敬的对黎婉道:“郡主,奴婢带着沈姑娘的丫鬟齐齐将清婉苑找了一遍,并没有找到沈姑娘的金钗。” 此话一落,沈鸢顾不上嘴里的疼,她手指紧握,咬着唇轻声道:“鸢儿就说相信......相信郡主,既如此,那鸢儿就先回去了。至于金钗一事,丢了便罢了。” 说着,她不等黎婉说什么就一转身匆匆往外走去,看那身形倒是颇有几分狼狈。 黎婉望着沈鸢的背影冷冷一笑,这才是刚开始!余光瞥见一直打量她的冬琪,黎婉眸子一闪,忽然道:“冬琪,你去送送沈姑娘吧。” 摸不准黎婉的想法,冬琪应了一声追了上去,此时沈鸢也刚走到门口,冬琪跑的极快,脚步轻浅,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可就在冬琪快要接近沈鸢时,忽然“铛”的一声,传来一声脆响。 这会儿天色已晚,清婉苑院子里已经点了烛火,但却因为黎婉喜静,因此院子里静得吓人。所以这道声音在院子里及其突兀。 一瞬间,清婉苑所有下人,包括沈鸢以及沈鸢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皆朝声源方向看去。 只见地上躺着一根金黄色的金钗,金钗首部是一朵梅花,梅花上用红宝石点缀。 看着地上的金钗,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冬琪自己。 ------题外话------ 今天工作太忙了,,,,可能日万不了了,我尽量更。 第七十八章 原来是那个傻大个呀!(二更) 院内,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半晌,沈鸢才收回目光静静的看黎婉一眼。 那一眼,黎婉从沈鸢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丝隐藏的震惊和恼怒以及怨毒...... “不是我!不是我!” 这时候,冬琪也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退后一步,离那支金钗远远的,边退边道:“小姐,真的不是奴婢,奴婢都不曾进过沈姑娘院子,何曾有机会拿到这只金钗?” 此时的冬琪说不震惊是假的,那支金钗明明是她亲手放在冬彦的箱子里的,刚刚冬华说没找到时,她就有些疑惑,甚至想自己在怀疑冬华是在包庇冬彦而故意那样说的。 但当时沈鸢的丫鬟是跟着冬华一起去搜查的,冬华会包庇,可那个小丫鬟却是没有这个胆子包庇的。 因此,她虽疑惑,却是未曾多说什么。可这会儿见到金钗从自己身上掉落时,她心里却骤然一慌。 “好啊你,刚刚还跑去临夕苑说我们小姐故意诬陷,原来是你偷了我们小姐的金钗!” 阿青本来就因没找到金钗,且被沈鸢训了一顿而压抑了许多怒火,此时一股脑全发作出来,她恼怒的瞪着冬琪,脚步往前,几步就冲到了冬琪面前,此时冬琪还在跟黎婉解释,根本没注意到蓦地扑到她身边的阿青。 “我打死你个小贱蹄子!竟敢偷我们家小姐的金钗,还敢惹你姑奶奶我,看我不打死你!”阿青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农活也没少干,而且她比冬琪高上一头,她伸手一把揪住冬琪的头发用力一扯,冬琪竟被阿青扯得往后倒去。 头皮被揪得生疼,冬琪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她右手成拳,就要挥出时,却蓦地想起她在清婉苑,便只能忍着朝着黎婉呼救道:“郡主......救救......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拿沈姑娘的金钗,奴婢也不晓得金钗是怎么跑到奴婢身上的。” 她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也就是这一会儿功夫,阿青竟然已经骑坐在冬琪身上,蒲扇般的巴掌落在冬琪脸上左右开弓了。 她边扇边骂道:“我打死你个小贱蹄子,打死你!” 冬琪是被穆晟挑选出来专门放在黎婉身边的,她自小被教授百般武艺,不说登峰造极,但对付阿青这样的人那是绰绰有余,可如今被阿青扇着巴掌,她眼里的杀气一阵浓过一阵却是毫无办法。 “瞪什么瞪?不服气?”阿青手上的劲儿更大。 冬琪借机看一眼黎婉,却见黎婉站在她上首就那么冷冷的瞧着她。那眸子里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冬琪见此目光一缩,想要说出口的话终于咽了回去。 “够了!” 看着院里的闹剧,沈鸢眸光阴沉的可怕,她深深看一眼黎婉,忍着嘴里的疼痛对着黎婉道:“郡主,既然金钗找到了,那鸢儿就带回去了,毕竟是家父的遗物。” 这句话落,她又看一眼冬琪,目光深沉的可怕,她沉默了许久才道:“至于郡主的丫鬟,便算了吧,金钗找到了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句话说完,沈鸢朝黎婉行了一礼,转身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她步子一顿,又扭头看向还骑坐在冬琪身上的阿青道:“阿青!走,我们该回去了。” 这句话沈鸢声音依旧柔和,可阿青却莫名的沈鸢的话语种听到了一阵怒气。 这么想着,阿青打了个哆嗦,恨恨瞪一眼冬琪站直了身子。 “沈姑娘,且等上一等。” 眼见沈鸢要走,黎婉忽然喊住了沈鸢。 沈鸢闻言转身看向黎婉。 黎婉笑了笑,手指指向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冬琪道:“本郡主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之前就说过,若真是清婉苑有人吃里爬外,本郡主绝不护着,因此,她便交给沈姑娘处置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的身契,稍后本郡主会派人送过去。” 黎婉将吃里爬外四个字说的极重,且说这话时,她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冬琪。 冬琪被黎婉的目光看的瞳孔一缩,心里蓦地有几分恐惧。 “郡主大可不必如此,不过是个死物罢了,找到了便算了。”沈鸢盯着一身狼狈,脸颊红肿的冬琪,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反而有些发沉。 什么叫做一败涂地,她想,这就是了吧? 她现在算是想清楚了,从一开始黎婉就知道她们设了计谋,于是将计就计,可笑她们被牵着鼻子走,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那怎么行?”黎婉缓步走到沈鸢身边,伸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本郡主已经说过了,从今以后,本郡主护着你了,谁若是欺负你,那便是在打本郡主的脸。况且,此事性质恶劣,若是不严惩,那以后下人们有一学一,那瑛亲王府的规矩岂不就是摆设?” 黎婉一副我为你着想的表情。 论演戏?她也会呀,并不是只有你沈鸢一人可以! 黎婉一番话将沈鸢所有的退路都堵住了,她咬咬唇,一脸感激道:“既如此,那鸢儿谢过郡主了。只不过,鸢儿想她也许也是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这次便免了她的惩罚。” 说到这里,她看一眼冬琪,刚想开口,就听黎婉紧接着道:“沈姑娘心善,既如此,那就让她跟在沈姑娘身边将功赎罪吧?罚她以后好好替本郡主照看你,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我......”沈鸢一窒,半晌艰难的点点头,“如此甚好,多谢郡主。” 待沈鸢一行人走了之后,冬华才哈哈大笑道:“这出戏果真爽快!奴婢早就想将冬琪那贱蹄子弄出去了......” 说到这里,她急忙捂住嘴,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看了黎婉一眼,在看见她唇角的笑时,她才放下心继续道:“还是郡主高明,就这么将她赶了出去。” “不过,那支金钗是怎么跑到冬琪身上的?” 冬华有些疑惑,却听冬至笑着道:“是暗影,他身手了的,自有法子将那小小的金钗放在冬琪身上而不被她所知。” 听到冬至的解释,冬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半晌,她眼睛蓦地一亮,“原来是那个傻大个呀!” 第七十九章 乡野村妇,粗俗不堪(三更) 此时隐在树上的暗影:“......” 他能不能下去打个人先? 终于将冬琪赶了出去,冬华等人丫鬟很是开心,这些都暂且不提。 瑛亲王府,书房。 瑛亲王可怜兮兮的抱着枕头躺在软榻上听着安翎的回话。 在听到黎婉故意斟了热茶与沈鸢时,他腾的从软榻上坐起来。就在安翎以为瑛亲王要责怪黎婉时,瑛亲王却忽然发出一阵爽朗的笑,笑声落,他说道:“婉儿真不愧是本王的种,就该这样。” 这句话落,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冷哼一声,“这样拙劣的计谋竟也敢用在我家丫头身上!果真是看本王不曾出面,便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欺负婉丫头了!” 安翎无语额抽了抽嘴角,虽然瑛亲王说的是事实,确实是那个姓沈的小姑娘对郡主使了计,可瑛亲王这样说真的好吗?如果他没记错,那什么杨氏似乎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就不怕这话传出去会有人说他忘恩负义吗? 事实上,瑛亲王还真不怕。 他已经拿到了能证明他身份的那块真正的玉佩,正是下午回来时,仲凉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仲凉只说那块玉佩是在歃血盟所在范围之内无意间得到的,但这背后主人具体是谁,他并不得而知,派出去调查的人全都无疾而终。 而瑛亲王之所以还将杨氏母女放在府上,和瑛亲王妃一样,就是想通过沈鸢与杨氏去揪出这背后那条大鱼。 瑛亲王这句话说完,目光透过书房的房门往临夕苑的方向看了看。 安翎见此,问道:“是否需要属下教训教训杨氏母女?” “不用了。”瑛亲王缓缓摇摇头,“婉儿长大了,她会处理好的,我们不用插手。”一想到黎婉这几日的举动,瑛亲王眼里染上一丝柔和。 安翎看着瑛亲王的模样,暗暗摇了摇头。 自家王爷这是将郡主放在心上疼爱呀,万一有一天有人将郡主作为要挟,王爷那时该如何? 想法落,安翎却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儿,忙对瑛亲王道:“对了,王爷进宫时,杨氏曾去过王妃院子。” “什么?!” 听到安翎的话,瑛亲王急急穿上鞋边往外跑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要是王妃没事儿便罢,要是王妃出了什么事儿,老子回来剥了你小子的皮。” 安翎:“......” 王爷,您已经多年不曾带兵打仗了,这粗俗的性子能不能适当的改一改? 盯着瑛亲王远去的背影,安翎认命的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罢了,想让王爷该性子,那还不如他换个主子吧。 此时的临夕苑,院内灯火通明,大夫进进出出。进去时踌踌满志,出来时却一脸颓丧,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滚出去!还妄称神医,连我家小姐的嗓子都治不好,还活着做什么?赶紧去死吧。” 屋内,沈鸢躺在床上,一只手从雨过天晴色的软帐里伸出来,露出一截皓腕,上面覆着一张洁白的素帕。而阿青就站在床边,她脸上的余怒未消。 软帐中,沈鸢听着阿青的怒骂声,眸子阴沉,伸手捂着嘴巴轻咳了一声。 听见沈鸢的咳嗽声,阿青脸色一变,一把揭开软帐,就见沈鸢手上那方洁白的帕子上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色。 “小姐!您再忍忍,奴婢这就去求王爷,让王爷为您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您不会有事儿的!” 在清婉苑时,沈鸢尚还能忍着不适,可一进临夕苑,她竟然开始咯血了。让大夫看过后,那些大夫纷纷摇头,说她这是被水灼伤了,伤势太过严重,他们也没法子。 可沈鸢自己却知道,她那一口茶并没有喝下多少,伤势不至于如此之重。而现在这般,自是黎婉在那杯茶中做了什么手脚! 但当时在清婉苑时她并没有将此事点出来,如今时机已过,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 至于这些大夫,沈鸢心底冷笑了一声,她这是在瑛亲王府,瑛亲王府真正的主人是黎婉!那些大夫也是人精,自然不会竭尽全力为她瞧病。 这么想着,沈鸢一把拽住就要往出跑的阿青缓缓摇摇头。 阿青脚步一顿,急道:“可是小姐,您的嗓子......” “又屎不了,怕什么?” 阿青话还未说完,冬琪就顶着一张肿胀到极致的脸从外面进来了。因为脸颊肿胀的原因,她说话都不甚真切。 “你!”阿青听到冬琪的话,双眼里顿时燃起一簇火苗,可一想到回来路上自家小姐悄悄告诉她的那些话,她又将怒气强行忍下。她盯着冬琪冷哼一声,恨恨的转过头。 “给......给......我......笔墨。” 就在这时,沈鸢压着嗓子开了口,靠瑛亲王府怕是不成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小姐你说什么?” 因为嗓子受伤了,沈鸢说话将声音压得极低,因此,即使阿青就站在床边也没听到沈鸢到底说了什么。 “笔......” 沈鸢费力的重复一遍,阿青依然有些发懵。倒是冬琪看懂了沈鸢的口型,她盯着阿青冷笑一声,“乡野村妇,粗俗不堪,不识笔墨,一身蛮力。” 说着,冬琪就转身去帮沈鸢拿文房四宝。徒留阿青一人盯着冬琪的背影直咬牙。 不大一会儿,冬琪就回来了,手上拿着笔墨纸砚,扔到了沈鸢面前。 见此,沈鸢抿了抿唇,起身下床走到书桌前将墨研好,开始写信。 阿青是未曾识过字的,自然不懂沈鸢在写些什么,又是写给谁的。 但是她总觉得,自从进来瑛亲王府后,小姐就变了,但具体哪里变了她却说不上来。 一封信很快就写好了,沈鸢递给冬琪,又弯腰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冬琪看着纸上的那句话,暗暗翻了个白眼,只见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娟秀的字,“这封信,需要你亲自送出去我才安心。” 接过书信,冬琪瞥了一眼沈鸢,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信,随即脚尖一点,往窗外掠去。 屋内,阿青睁大双眼看着窗外久久没能回神。 第八十章 吃里爬外的东西就废了吧(四更) 出了临夕苑,冬琪掠到半途,脚尖轻轻在树干上一点又拐了个方向进了临夕苑。 躺在沈鸢为她准备好的房间内,冬琪从怀里掏出沈鸢写好的信看了眼,冷笑一声坐起来用烛火将信点燃。 想让她去礼部尚书府找穆晟帮她? 且等着吧! 看着信笺燃烧殆尽,冬琪拍了拍手上的灰,满足的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许是她动作过大,被子挨到她脸颊,她疼的吸了一口凉气。 只要一想到她被阿青那样的乡野村妇扇过巴掌,她便满心怨恨,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阿青那蠢货!可是......冬琪避开脸颊,缓缓闭上了眼。大计未成,若是她轻举妄动,只怕公子会不高兴...... 罢了,且留那贱人一条贱命。 这么想着,冬琪缓缓睡过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暗处,一双眼睛将她所有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将门掩上,那抹嫩黄色身影悄悄往主屋走去,一进屋内,跟在她身后的一抹人影就忍不住道:“小姐,冬琪这分明就是阳奉阴违!您还留着她做什么?” 这二人竟然就是刚刚还在主屋内的沈鸳与阿青二人。 听见阿青的话,沈鸢缓缓摇摇头,伸手比划了下,阿青这下看懂了,忙出去将守在屋外的青提叫了进来。 “小姐。”青提进来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沈鸢伸手将她扶起,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 青提只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几个字,就明白了沈鸢的意思。她伸手接过信笺,点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将这封信送到公子手上,至于冬琪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想必公子也不愿意留着。” 说着,便如冬琪一般,脚尖一点从窗户处掠了出去。 阿青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还是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偏要走窗户?难道懂武功的人都这样?” 她这些话注定没人回她。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黎婉起的很早,她早早的在院子里练了练无妄子教给她的功法,直到出了一身汗才进了屋子。 用罢早膳,她又去看了看瑛亲王妃,顺便写了一张滋养温补的药膳交给了青萍,这才拉着瑛亲王妃的胳膊撒娇道:“母妃,我想去碧溪口那边得到庄子上住几天,你说可好?” 瑛亲王妃本来正笑着的脸,在听到黎婉的话时,猛地一绷,她垂眸看着拉着她胳膊撒娇的黎婉严肃道:“撒娇也不行!碧溪口那边的庄子离万兽山近的很,你忘了你前些日子在万兽山险些丧了命的事儿了?” 黎婉闻言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母妃,你就让我去嘛,听说庄子上有山雀,我早想去看看了。这几日憋在府里我都快闷死了。” 不说这还好,一说这个,瑛亲王妃一阵心有余悸,“你呀你,这些日子就没消停过,不是被人诬告,就是被人劫走,也亏得你命大,还瞎跑什么?” “瞎跑?怎么了?谁要去哪里吗?” 这边母女两正在说话,瑛亲王就从院外走了进来。 一看见瑛亲王,瑛亲王妃羞恼的瞪他一眼便撇开了头,昨夜这人非说杨氏来过院子,怕她动了胎气,厚着脸皮在她房间挤了一晚上。 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人竟如此厚脸皮呢? 第八十一章 我这条命就是郡主的! “父王,我想去碧溪口那边的庄子上住两天,你就让我去吧?” 眼见瑛亲王妃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黎婉眼睛转了转,又朝瑛亲王求救。 “那就去吧,待两天就赶紧回来。” 瑛亲王并不知瑛亲王妃的想法,听到黎婉这么说,乐呵呵的应了。 “多谢父王,父王最好了,我待两天保证就回来。” 眼瞅着瑛亲王妃眉头一皱,瞪着瑛亲王就要开口,黎婉忙赶在她开口前急急道:“那婉儿就先回去了,父王你好好陪着母妃。” 说罢,她站起身急匆匆朝外跑去,像是身后有什么在追她一样。 看着黎婉着急忙慌的背影,瑛亲王失笑,“这孩子…” 瑛亲王话还没说完,就听瑛亲王妃缓缓开了口,“接下来直到孩子出生,你都一直睡书房吧。” “阿影,我......”瑛亲王闻言一怔,有些傻眼,脸上的笑瞬间凝住。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说就睡两个月吗?怎么又成直到孩子出生他都要睡在书房了? “再说话,以后白天也不用见我了。” 看着瑛亲王欲言又止的模样,瑛亲王妃淡淡看瑛亲王一眼,眼里的认真让瑛亲王接下来的话瞬间咽了回去。 再说黎婉这边,她并不知道因为瑛亲王同意了她去庄子上的事儿,而被瑛亲王妃勒令不许踏足影南苑,直到孩子出生...... 她乐呵呵的进了清婉苑,可一进去,面容变倏地一沉,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来。信封上写着穆晟亲启几个字样,字迹娟秀,明显出自女子之手。 “郡主,这是?” 屋内,冬彦正在为黎婉准备去庄子上穿的衣物,见黎婉面色不好,她放下手里的衣物,几步走到黎婉面前站定。余光在瞥见黎婉手里的书信及上面的几个大字时,冬彦默了一瞬看着黎婉一字一句道:“郡主,奴婢说句不当说的话,穆公子绝非良人,不可托付。” 听到冬彦的话,黎婉一愣,瞬间回神,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周身的阴冷气息瞬间一收。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冬彦道:“你误会了,这信不是我写的。” 却原来,冬彦这傻姑娘以为这信是黎婉写于穆晟的,以为她在瑛亲王他们面前说过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话只是为了安抚瑛亲王他们。 “不是?”这下轮到冬彦愣住了,她愣愣的盯着那信看了眼,脸色瞬间一红,紧接着她身子一矮,在黎婉面前跪下,“郡主恕罪,奴婢不该妄自猜度郡主心思,只是......奴婢实在不想看着郡主受到伤害。” 看着冬彦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黎婉心中一阵悲戚,这个傻丫头呀,前一世为了她鲜血流尽致死,这一世还敢冒着被她责罚的风险来提醒她穆晟非良人。 “起来吧,以后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黎婉拉着冬彦的胳膊亲手将她拉起来。 “谢谢郡主。” 冬彦眸子里染上一层晶莹,泪光闪闪,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郡主是真的变了,以前的郡主虽也对她们极好,可是她们之间却始终隔着一层,而且,郡主最信任的也是冬琪。 可自从郡主从万兽山回来醒了之后,似乎一瞬间透彻了许多。以往纯澈轻盈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幽深,也与她们更加亲近起来。她有时候甚至会忘了郡主是主子,而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刚刚她之所以大着胆子那么说,也是因为一瞬间忘了身分之差。 直到黎婉开口,她才蓦地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可是她并不后悔! “收拾的如何了?” 黎婉目光落在冬彦整理了一半的衣服上,见冬彦为她收拾的全是些简单的衣裙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她的丫鬟里面,冬彦最是细心,也是最懂她的人。 “快好了。” 冬彦抬手在眼睛上胡乱抹了一把,绕过黎婉疾步走到散落的衣物旁继续收拾。 等冬彦离开,黎婉将手中的信拆开再度浏览了一遍,仔细看完信的内容,黎婉唇角扬起一抹冷笑,眼里的寒意仿若冬日的冰霜。 想在她生日宴上动手脚?也要看她同不同意! 黎婉冷哼一声,拿出火折子将信燃烧殆尽。 信纸的一角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只见那一角上写着晟哥哥,你一定要帮我几个字。 将信毁了之后,黎婉目光看向冬彦,想了想道:“这次去庄子,我就带冬华和冬至去,你就留在府上。”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地上的灰烬,抿了抿唇说道:“我不在府上这几日,注意府上的动静,尤其是临夕苑,有什么事儿跟临夕苑的青提商量。” 冬彦一怔,随即望着黎婉认真点点头,“是,奴婢晓得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为何要与临夕苑的青提商量。在她心底,只要是黎婉吩咐的事情,不管对错,上刀山下油锅,她在所不惜,她这条命就是郡主的,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嗯。” 黎婉点点头。 这个时候,正巧冬华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进来,上面放着几个小瓶子,她一边走一边道:“郡主,你准备这些小瓶子做什么?” 进门后,她用脚将门踢上,几步走到了黎婉面前,将小瓶子一一拿下放在桌子上。随后就一脸茫然的看着黎婉等待黎婉说说这些瓶子的用途,却不想黎婉看了她一瞬,启唇吐出两个字:“秘密!” “郡主,您怎么能这样呢!” 冬华期待了半天,听到黎婉这么说,瞬间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到了庄子上自然知道了。” 黎婉笑着揉了揉冬华的脑袋,冬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立马被黎婉揉散了。 “郡主......” 冬华有些无奈的看黎婉一眼,丧着脸道:“这是奴婢用一根糖葫芦换来的发髻啊......” “糖葫芦?” 黎婉一怔,有些不懂这糖葫芦是怎么回事儿。没瞧见正在为她整理衣服的冬彦脸颊悄悄红了。 “还不是冬彦。”冬华哀怨的看冬彦一眼,“让她为奴婢绾个发髻,她就敲诈奴婢一串糖葫芦。” 第八十二章 是时候该换个身份了(二更) “哈哈哈。” 听到冬华颇为哀怨的话,黎婉放声大笑起来,心里的阴霾彻底没了。和冬彦她们呆在一起,看着她们打打闹闹的样子,真的能令人放松很多。 笑声落,黎婉吩咐冬彦为冬华重新绾了发,恰巧冬至也回来了,她拎着一只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从厨房带来的一些糕点笑盈盈的问道:“郡主,您让奴婢从厨房拿这么多糕点做什么呀?奴婢之前可是打听过了,说是庄子上的王婆子做得一手好菜呢,去了之后用不着吃这些糕点了。” “去了就知道了。”黎婉笑着回了一句,随即道:“准备好的话,我们就走吧。” 见冬至同样吃了瘪,冬华心里隐隐平衡了些,脸上又盈满了笑,乐颠颠的接过冬彦手里的包袱,跟在黎婉身后往出走。 冬至看见冬华乐呵呵的模样,也笑着跟了上去。 行至门口,黎婉脚步却蓦地一顿,扭头对冬彦再度叮嘱道:“记着我刚刚说的话。”说罢便往前走了。 “是。” 冬彦看着黎婉身子半蹲行了个礼,“奴婢知道了,郡主路上小心。” “嗯。”黎婉背对着冬彦摆摆手,大步往院子口走去。 王府门口,黎婉那辆通体漆黑的马车早就准备着了,跳上马车,黎婉靠着马车壁缓缓闭上眸子,等冬华冬至两人做好,马车缓缓往京城外使去。 瑛亲王府,临夕苑。 “你是说黎婉坐着马车去了碧溪口的庄子?” 沈鸢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拿到青提面前。 青提目光在上面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的,马车刚走,据说会在那里住上几日才会回来。” 青提话落,屋子里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半晌,沈鸢有拿起笔写了一行字拿到青提面前,“你昨夜将信带给穆晟时,他怎么说?” 看到这行字,青提目光快速的闪了一下,随即道:“回郡主,奴婢将信给公子时,公子一见到是您的信,很是开心呢。可在听说您被安宁郡主伤了嗓子时,脸色却难看的厉害,说是让小姐先委屈一段时间,等他将安宁郡主掌在手里时,便迎娶您过门。” 说到这里,青提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道:“对了,公子说让您不要担心,王神医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公子说他当初于王神医有救命之恩,等王太医来京后,定然会让王神医为小姐诊治。“ 青提这一番话说完,便静静的站在沈鸢身边没再说话。 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子投射进来,在沈鸢脸上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她沉沉的看着青提眼神明灭,半晌,她哑着声音开口:“看来,我......是时候该换个身份了。” 实际上,沈鸢第二日就能说话了,只是她嗓子到底伤着了,说出的话粗噶沙哑,一点没有少女该有的娇俏。所以,一般情况下,沈鸢不愿意开口,可这会儿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沈鸢的话,青提的眸子快速闪了闪,却依旧低着头没说话。 “对了,瑛亲王这几日可还在书房住着?” 沈鸢忽然又问了一句,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是,据说瑛亲王妃勒令瑛亲王直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方能回主院。”青提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声,而后皱着眉头道:“府里传言说是王爷王妃这些日子感情不睦,所以王妃才会将王爷赶到书房去。” “竟然是这样。” 沈鸢唇角缓缓上扬,随后对青提道:“去将杨氏叫来。” “是。” 听到沈鸢这么称呼杨氏,青提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早就知道杨氏只是沈鸢的奶娘,并不是沈鸢的母亲。 青提转身出了门,却没发觉沈鸢盯着她的背影闪过一丝杀意。 通体漆黑的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城门口,守门人只看了那马车一眼,便恭敬的对着马车行了一礼放行了,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笑话!这辆马车乃是安宁郡主专属,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去拦安宁郡主的马车? 马车顺畅的出了城,到了官道上。 黎婉靠在马车上,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在看。 可她心里想的却是,今日已经是五月初三了。距离她生辰只剩下七日,万兽山那边......前一世,在她生辰三日后,万兽山发生了兽潮...... 她想的入神,却没听到一阵阵“踏踏踏”的马蹄声从她们马车后传来,那声音越来越近,待到她们马车跟前时,马蹄声似乎缓了一瞬,紧接着,马蹄声又快速响起,渐渐远去。 等黎婉三人到达碧溪口的庄子上时,已是傍晚。 因着提前通知过庄子上的管事,所以她们一到,便见到庄子门口一片黑压压的脑袋。管事的跪在最前面,见黎婉一下马车,他便朝着黎婉行了一个大礼,他身后的人见此,有样学样,齐齐朝黎婉扣了个头。 “起来吧。” 黎婉虚扶一把,管事的缓缓站起来,他身后的那一群人也慢慢的站起来。 管事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两鬓发白,一双略有些浑浊的眼里时不时露出几丝精光。 “郡主,一路上累了吧?赶紧进去吧,老奴早早就吩咐王婆子做了一桌子您爱吃的菜。不过乡下食材简单了些,郡主别嫌弃。” 他一边说这话,一边大步往黎婉身边走来,走到黎婉身边,他主动从冬华冬至手里了接过包袱跟木盒子。 黎婉垂眸看一眼,笑了笑,“走吧。” 说着,她率先往庄子里走。庄子口那些人见此,低着头为黎婉让开一条路。 快进入庄子大门时,黎婉余光瞥见人群里的两道身影,她目光一凝,忽然转头往那两人看去。 只见那两人似是一对母子,那妇人脸上刀疤遍布,唯唯诺诺的低着头,妇人怀里的小孩也是脸色乌黑,看不出本来面貌,只一双闪闪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黎婉直瞧。 似是察觉到了黎婉的打量,那妇人蓦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将他脑袋往怀里一按。 “回郡主,这对母子是前些日子刚到庄子里的,听说家乡干旱,颗粒无收,男人早死,逃难到这里的。” 管事的顺着黎婉的目光看过去,眸光一闪,瞬间替黎婉解了惑。 第八十三章 你可还记得谁才是主子?(三更) “干旱?” 黎婉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不经意问道:“你们可有查过她们的真实来历?若是她们说谎该当如何?” 管事的听到黎婉的话,蓦地一怔,随即笑呵呵道:“郡主过虑了,老奴早就派人查过了,那妇人的确是逃难来的。” “嗯,如此便好。” 黎婉随意的应了一声,大步往庄子里走去,刚刚的问话就像是一时兴起罢了。 望着黎婉的背影,管事的目光闪了闪,回头又望了眼那对母子,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黎婉进了庄子,人群散了,妇人才松开手,目光看向黎婉离开的方向。 “娘亲,那个姐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 小孩子从妇人怀里探出头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庄子门口。 “没有,你之前没见过。”妇人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声音柔和,“不过这个姐姐看着是个好人呢,小宝以后要好好对这个姐姐,长大后也要好好保护这个姐姐哦。” “好。”被叫做小宝的小男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抬起头看着妇人道:“那是不是像保护娘亲一样保护那个姐姐啊?” 妇人点点头,蹲下身子摸摸小宝的脑袋,“是,若是有一天娘亲与那个姐姐同时遇到危险,小宝一定要记得先救那个姐姐。” 小宝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小宝想要先救娘亲。” “听话。记住娘亲说的话,不然娘亲现在就不要你了。” 听到小宝说的话,妇人眸子里染上一丝严厉,没了平日里的温柔宠溺。 小宝被吓得身子一颤,忍住眼里快要涌出的泪,用稚嫩的声音回道:“小宝记住了,娘亲不要再扔下小宝,小宝会乖乖听娘亲的话。” “好。”妇人眼圈儿也红了,她一把将小宝揽在怀里,眼泪静静的从眼里滑落。 “秋娘,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郡主来了,大家都在帮忙,你也快些去帮忙,不然被管事的看到又要挨训了。” 正在母子俩抱着哭泣的时候,忽然一阵粗噶的女声从庄子口传了过来。听到这声音,妇人忙在脸上胡乱抹上一把,又伸手擦擦小宝脸上的泪,转头回道:“是是是,我这就去。” 说话那人听到妇人这话,道:“赶紧的吧,刚刚王婆子还问你了。” 说着,那人转身进了庄子。 妇人,也就是秋娘拉着小宝缓缓往庄子内走去。 “郡主,这菜可还合您胃口?” 庄子上的主屋内,黎婉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菜,蘑菇炖青菜,酱卤山雀,白斩鸡等等五花八门的,黎婉叫得上来名字的,叫不上来名字的,摆的满满当当。 管事儿的就站在桌前,乐呵呵的看着黎婉。 黎婉闻言,嘴角抽了抽没应声,眼睛在其中一道菜上盯了许久,这些菜真的是庄子上做的吗? 桌子最中间摆的一道菜叫做鲤鱼跃龙门,是碧春楼幕后老板的拿手好菜,三年做一次,价值千金,就连皇伯伯都未曾吃到过。也就是说,就算有银子,都不一定能吃到这道菜,她却是有幸跟着自家父王吃过一次,是在一年前...... 对,一年前! 不是说三年才做一次吗?怎么现在破了例? 黎婉盯着那道菜目光沉了沉。 管事儿的是个人精,见黎婉盯着那道菜没动筷子,立刻道:“郡主,这道菜名叫鲤鱼跃龙门,听闻是碧春楼东家的拿手好菜。王婆子曾在碧春楼当过差,曾有幸见过那道菜。所以回来后便自己琢磨着也做了这道菜。” “王婆子今日傍晚还兴冲冲的来找老奴说,她找到了做这道菜的精髓,说是她做的与碧春楼东家做的味道不差分毫,您尝尝看?” “不差分毫?”黎婉微微扬了扬唇,自她重生后,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她今日要来,王婆子便恰巧找到了精髓?她不信! 虽是这么想,可没理由放着嘴边的美食不享用的道理。 这么想着,黎婉拿起筷子朝那道菜伸了过去。 用过饭时辰尚早,黎婉沐浴完毕后,对着冬华吩咐道:“去将管事的叫来。” 冬华应了出了门。 不多久,冬华便带着管事的进了院子,站在门外,管事的毕恭毕敬道:“不知郡主找老奴来还有何事要吩咐?” 他这话问完,屋子里一片安静,管事的抬头悄悄看了冬华一眼,却见冬华垂首站着,甚是恭敬。 许久,就在管事的以为黎婉睡着了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本郡主左右无事,你便去将今日在庄子外的那对母子叫过来。” 听到黎婉这话,管事的愣了下,下意识问道:“不知郡主有何事?老奴手上有调查的关于那对母子所有的消息,郡主若是想看,老奴这就去拿。” “放肆!郡主的想法岂是你一个下人胆敢询问的?” 管事的话音刚落,黎婉尚未开口,站在门口看着甚是恭敬的冬华便呵斥出声,她冷冷的盯着管事的道:“让你去你便去就是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到底郡主是主子,还是你才是这庄子上的主子!” 冬华年纪虽小,可这几句话却说的很有气势,她紧绷着小脸冷冷看着管事的,丝毫没有怯意。 管事的看着绷着脸的冬华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本想着黎婉一行人不过只是三个黄毛小丫头罢了,根本没将她们三人放在眼里,可眼前这小丫头这嘴怎么就这么利? 可以说他自从做了这庄子的管事,一路顺风顺水,何曾被人这么说过,因此,听到冬华的话,管事的眼底闪过一抹阴沉。 可他面上却是笑呵呵的,“冬华姑娘说得对,是老奴僭越了,老奴这就去将秋娘母子喊过来。”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院子外走,却听见黎婉慵懒的声音再度从屋内传出来,“冬华,不得放肆,还不赶紧跟管事的道个歉?” 门外,冬华一听,可怜巴巴的朝房门内看一眼,随即不情愿的看向管事的道:“方才是我说错话了,请您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冬华姑娘教训的是。”管事的依旧是衣服笑眯眯的模样。 他话音落,屋内又传来黎婉的声音,她说:“本郡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对母子身份可疑,所以才想叫来问问话罢了,麻烦管事的去请一趟吧。” 第八十四章 郡主姐姐,你真好看 秋娘母子很快便被喊了过来。 看着秋娘母子进了主屋,管事儿站在门外暗暗的往主屋方向打量了一眼,一双精明的眼睛闪了闪,随即低下头站在原地不知再想什么。 “还有事儿?” 眼见管事儿的没有要走的意思,冬华站在台阶上低垂着目光斜了管事儿的一眼。 冬华这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管事的听见。 可谁知,她话音落,却见管事的低着头一动未动,像是没听见冬华的话一般。 见此,冬华暗暗皱了皱眉,声音加大了一番,“你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这句话管事的总算听见了,他猛地抬头看冬华一眼,将眼底的思虑掩去,脸上重新挂上了招牌般的笑,只见他朝着主屋方向行了一礼,而后才笑呵呵的看着冬华道:“无事了,我这就回去,若是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冬华姑娘尽管来找我。” 说罢,他一转身,脚步稳健的朝院落外走去。 只是他一转身,脸上的笑便瞬间一落,待走到院落外时,他忽然转头往院内看了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 月亮藏在乌云后,只余几颗星子再天边闪烁,管事的阴狠的面容也隐在黑夜之中。 半晌,他迈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一进屋子,他立马亲自磨了墨,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很快,一封信写完,他将信绑在鸽子脚上,几步走到窗户前将手里的鸽子放了出去。 看着鸽子没入黑暗,他盯着黑暗,目光闪烁。 许久,他将窗户关上,像往常一样泡了杯茶便睡了。 黑暗中,鸽子朝着京城方向飞去,翅膀震动,发出一阵阵扑簌簌的声响。 忽然,“嗖”的一声箭矢破空的声响在黑夜中响起,原本飞在半空的鸽子忽然呈直线下降,“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不多会儿,一道黑影伸手捡起了那只鸽子,将绑在鸽子脚上的信拿了下来。 庄子上,主院内。 黎婉靠在软榻上,冬至正在为她细心的擦着头发,屋内一片安静,只有烛火爆破声偶而在屋内发出一阵轻响。 黎婉面前隔着一面绣着蝶戏牡丹的屏障,屏障上嫩黄色蝶儿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红色的牡丹花花瓣层层分明,娇艳欲滴,比真牡丹还娇艳三分。 屏障的另一边,秋娘牵着小宝的手低头静静站着,小宝毕竟是孩子,时不时的探出脑袋好奇的透过屏障看着那边不甚清晰的人影。 “娘亲,屏障后就是你说的让小宝保护的姐姐吗?她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呢?” 看了许久,见那边的人影也没什么动静,小宝抬头眨巴着大眼睛,低声好奇的问了句秋娘。 “别胡说!” 听到小宝的话,秋娘将小宝猛地按在怀里,抬头紧张的往黎婉所在方向看一眼,这才低叱一声。 秋娘话落,屏障后面的人忽然动了。 只见躺在软榻上的人影慵懒的缓缓下了软榻穿上鞋子站起身,绕过屏障,脚步轻浅的往这边走过来。 秋娘抬头快速的看一眼,又低下头,只见黎婉嘴边噙了一丝笑,她走到小宝身边站定,而后缓缓蹲下,笑着摸了摸小宝的头,”你是叫小宝是吧?“ ”是的,郡主姐姐,我叫小宝。“ 小宝亮晶晶的眼睛盯着黎婉,稚嫩的童音在屋内骤然响起。 这个姐姐好漂亮呀。 小宝在心底暗暗这么想到,嘴里也不禁说了出来,”郡主姐姐,你真好看,比我娘亲画上的姐姐还要好看。“ ”小宝!“ 听到小宝这么说,秋娘有些紧张的看着黎婉。 黎婉摸着小宝的手顿了顿,笑声大了些,“小宝真乖,你让那个姐姐带你去吃糕点好不好?”说着,她伸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冬至。 小宝闻言看了眼秋娘,眼里满是祈求。 看见儿子如此,秋娘沉默的点点头,小宝见此,欢快的跟着冬至出了门。 等屋子里就剩下黎婉与秋娘二人时,黎婉方在椅子上随意坐下看着秋娘道:“绣娘子,你可后悔?” 这句话落,屋内一瞬间静得可怕,秋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了一下。 看见秋娘下意识的动作,黎婉抿了抿唇又道:“若是后悔,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我还是当初的话,你若是想带着小宝离开,我自会给你一个身份,让穆晟的人查不到你,你大可以带着小宝安心过一辈子。” 听见黎婉这番话,秋娘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半晌,她忽然抬起头坚定的看着黎婉缓缓摇摇头道:“郡主的苦心,奴婢知道,只是......绣娘子这个称呼,郡主以后还是莫要喊了,从锦衣坊逃出来的那一刻,这世上便只有秋娘,再无绣娘子。”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尽管两人并未明说,但秋娘心里却是知道,若是没有安宁郡主,那她许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跟小宝母子团聚,一辈子,都要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穆晟的目的她最是清楚不过,正是因为清楚,她无数次想过从锦衣坊逃离,不愿意配合着他双手沾血,可是......小宝还在穆晟手里,她便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安宁郡主将小宝救了出来,将她从那个火坑里拽了出来...... 所以,即便黎婉的话真的很让人心动,但她还是坚定的想要留在黎婉身边帮她,哪怕用尽一生,抛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看到秋娘眼底那么坚定,黎婉心中微微有些触动。 前一世,绣娘子的确是帮着穆晟的,她这一世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曾想着杀之而后快,可是她又想起她与绣娘子待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她教她练琴,教她女红针织...... 无论她有多不耐烦,但绣娘子总是耐心的一点一点教她,从未因为她的蠢钝而嫌弃,也从不曾因为她是胜京城的草包郡主而看低她...... 也就是这个原因,她才想到也许可以将绣娘子收为己用,她也曾想过她救出绣娘子后,绣娘子会不会背叛她,但最终前世的那丝柔情战胜了心中的一丝犹豫。 收起思绪,黎婉看向秋娘问道:“你在庄子的这些日子,庄子上可有什么异常?管事有没有怀疑过你?” 第八十五章 到底是谁在帮她?(二更) “回郡主,奴婢是随那群逃难的人一起进的庄子,所以管事的没有怀疑过。” 这句话说完,秋娘眉头皱了皱,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儿,她看着黎婉道:“至于奇怪的事情,奴婢也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据。”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说道:“当初跟着奴婢一起逃难进来这个庄子的,有三个年轻的小姑娘,和一个四十上下姓刘的妇人。三个小姑娘中,有一个是那刘姓妇人的女儿,我们平时都管那妇人叫做刘婆子。” “可是一起进府后,奴婢就再也没见过那三个小姑娘,倒是刘婆子,似乎来找过奴婢一次。只是当时奴婢在厨房帮忙,未曾见到,后来奴婢再去找刘婆子时,见她屋里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却是没见着她人。” “奴婢曾去问过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小丫头,只是那丫头言语闪烁,只说刘婆子联系上京城的亲人去投奔亲戚了。可第二日,那小丫头就失足落水没救过来。” 秋娘说这些话时,面色越来越难看,她沉默了一瞬继续道:“所以,奴婢怀疑,那三个小姑娘和刘婆子都遭遇不测了,而那个小丫头,应该也是被人害死的,并不是什么失足落水。” 屋内静得可怕,黎婉盯着烛火目光明暗,烛光在她脸上打上一层淡淡的阴影,半晌,她盯着秋娘沉沉开口道:“也许,从你进入庄子的那一刻,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这句话犹如一阵闷雷在秋娘头顶响起,她震惊的看黎婉一眼,忽然想到,是了,既然那些人都遭遇了不测,那同样是逃难入庄子的她,且还带着一个小孩子,为何她还能留存到现在? 而之前刘婆子忽然来找她,应该就是发觉了什么不对之处想来提醒她,却被管事发觉,从而断送了性命。这么想着,秋娘吓出一身冷汗,枉她在锦衣坊呆了数年,却连这些都没看出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找到了小宝,而她也从锦衣坊逃了出来,所以她的警惕心都下降了不少。 这么想着,秋娘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道:“对了!奴婢今日早起在房门口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从衣袖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箭矢放在了黎婉面前。 黎婉只看了一眼,眸子就微微眯了起来。 只见那箭矢通体漆黑,只余箭尖在烛火下发出寒凉的光芒,箭矢一寸有余,无任何标识,就像是普通的羽箭,根本不曾有别的什么特点。 可黎婉却认出了这枚羽箭,她记得前一世临死之前,沈鸢连射四箭,三只箭矢被她的马儿月白拦了下来,剩下的一枚从她胸膛穿胸而过,她现在似乎还能感受到胸口隐隐的痛意...... 沈鸢的箭矢与眼前这枚袖珍箭矢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沈鸢射向她的箭矢比眼前的袖珍箭矢大了好几倍。 看着黎婉眼神幽深,秋娘抿抿唇,脸上带了一丝严肃。 “其实,昨夜里,奴婢就隐隐心神不宁,便不曾深眠,三更天时才隐隐有了一丝困意,正在奴婢要睡着时,奴婢似乎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打斗声,但当时小宝睡得正香,且奴婢又不懂武功,所以奴婢只起身在窗户缝隙往外看了一眼,见到似乎有两个身影在缠斗。” 说到这里,秋娘有些心有余悸道:“看来,这只箭矢的主人就是想来杀奴婢母子的,却不知被什么人给拦下了。” “而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奴婢猜测,他们本来应该是还需要奴婢做什么。可郡主昨日傍晚才通知今日要来,庄子内人多眼杂,他们不好将奴婢转移出去,无奈之下,昨夜便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想要来杀了奴婢。” “应该如你所说。” 黎婉沉沉的点点头,颇为懊恼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管事的真的与那些人是一伙的,差点害了你们,对不住。” “郡主万万不可。” 秋娘哪里担得住黎婉的道歉,她急忙跪下,恭声道:“此事是奴婢疏忽大意了,与郡主毫无关系。” 看见秋娘诚惶诚恐的跪下,黎婉扶了扶额道:“起来吧,以后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婢。” 她想了想道:“以后我就喊你秋姨吧。” 前一世,她算得上是她的师傅,她叫她一声秋姨也不为过。 “这怎么行?” 秋娘闻言,蓦地抬头瞪大眸子看着黎婉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箭矢破空声忽然想起。秋娘一惊,下意识站起来就像挡在黎婉面前,却见那枚箭矢从她身边飞过,直直插进一旁的柱子里,整个箭身没入了一半。 “这......” 黎婉盯着羽箭看了一眼,却忽然看到羽箭上挂着一方书信。 她面色凝重的将信拿下来看了一眼,眉头忽然舒展开来,”或许,我们能找到那三个小姑娘了。“ 秋娘一愣,黎婉将手中的信递给秋娘。 愣愣接过信,秋娘扫了一遍,眸子里忽然燃起一丝怒火,”这些畜生!那些小姑娘还是孩子呀,她们怎么能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他们难道就没有孩子吗?“ 秋娘的声音带着一丝少有的颤抖,眸子里的怒火熊熊燃起。 也许是同样身为母亲,她最是能感同身受,也许刘婆子当时就是发现了这件事,她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她,所以她才来找她,可是却不想因此葬送了性命。 秋娘握着信的手越捏越紧,从信的一角隐隐能看到春花楼三个字。 春花楼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胜京城最大的花楼,里面的姑娘一等一的艳,不仅能满足男人那方面的需求,而且温柔解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胜京城不少达官贵人都曾去过春花楼,因为他们不想回家面对家里夫人那张怨气脸,还是楼里的姑娘春风小解,善解人意。 曾有传闻说,春花楼的姑娘都是自愿为娼,从未闹出过姑娘闹事儿的事情。 但现在看来,传闻不实呀。 黎婉眼睛在柱子上的那枚羽箭上看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道:“将这封信送过来的到底是谁?” 第八十六章 你是说,我与仲凉走的很近? 将柱子上的箭矢拔下来,黎婉抿了抿唇看秋娘一眼,斟酌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至于那三个小姑娘,你别担心,交给我,明日一早,我定能让你见到她们。” 听到黎婉的话,秋娘只愣了下,就一躬身道:“是,奴婢就先替那三个小姑娘谢谢郡主了。” “嗯。” 黎婉淡淡应了声,便起身走到了窗户前,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娘临走前再看了黎婉单薄的背影一眼,抿抿唇推开门。 却在这时,黎婉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忽然问道:“对了,那三个小姑娘身上可有特殊印记?” 秋娘脚步一顿,仔细想了想,回道:“有的,其中一对是双生姐妹花,姐姐眼角有一颗痣,另外一个则是刘婆子的女儿,年纪最小,耳垂那里有一道疤痕。” “嗯,知道了,去吧。” 黎婉并未回头,轻轻说了一句,秋娘推门离开。 夜深人静,月影婆娑,院里海棠花的枝丫影影绰绰,随着微风轻轻摇晃,黎婉目光落在那丛海棠花上,眸光幽深,半晌,她对着虚空轻声喊道:“暗影!” 话音落,黑暗中人影一闪,暗影便站在了窗外,“郡主。” “刚刚你可看清楚究竟是何人射得这枚箭矢?”黎婉目光很是平静,可那一双水眸此时却一片幽暗。 暗影抬头看了黎婉一眼,又快速低头,“回郡主,刚刚那箭射出来时,属下就去追了,只是那人速度太快,属下未曾看到真面目,但......” 说到这里,暗影犹豫了下,继续道:“但观其身形,属下以为那人郡主也认识,并且......走的相当亲近。” “是谁?” 听到暗影这话,黎婉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她抬头盯着暗影,目光里那谭平静无波的湖水似是掷入了一枚石子,轻轻漾开,泛起阵阵涟漪,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与懵懂。 郡主自从醒了之后便像是拜年了一个人一般...... 之前的郡主刁蛮但心善,正义却莽撞,也是成日往外跑,经常性闯祸,但是,那时候的郡主眼里,纯真且懵懂。尤其是在他还未曾被黎婉勒令不许跟着她时,他见过她在面对礼部尚书之子穆晟时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曾在别的姑娘眼里见过,少女怀春,不过如此。她看向穆晟的眼里,满满的时爱恋,满满的是依赖,在穆晟面前,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平日的刁蛮与任性,穆晟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现在...... 郡主眼里再没了以前的懵懂无知,相比之前,他现在看向郡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心疼。 想到这个词,暗影心底暗暗笑了笑,面前这人可是后黎最尊贵的安宁郡主,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他有什么资格心疼她?他的身世......不及她万一。 所有思绪不过一瞬,暗影便恭敬回道:“属下看那身形,像是忠义侯,也就是前些日子刚回京的仲将军仲凉。” “仲凉?!” 黎婉一听,眼睛猛地睁大,她睁大眼睛看着暗影,心里不可谓不震惊。 仲凉怎么知道她在这边的庄子上?又是怎么知道她要查那三个小姑娘的下落?毕竟,她刚刚才从秋娘嘴里得知庄子这边的事情。 这么想着,黎婉又想起暗影刚刚说过的一句话,她不确定的看着暗影问道:“你刚刚说我跟仲凉走的很是亲近?” “是。” 暗影回答的很是简洁,说完话,他又垂手站在窗外不再吭声了。 月光倾洒,暗影站在窗外,不发一言,黎婉却是像被凉水从头浇到脚,心里有些不平静。 她与仲凉很是亲近? 这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她很想问问暗影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但想了想现在还是那三个小姑娘要紧,便干脆利落道:“好了,这事儿以后别提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当务之急,算了,还是回来再与你细说,你先留在这里,今晚务必注意,尤其是秋娘那边的院子,今晚可能会有异动,我出去一趟。” 黎婉本来想将那三个小姑娘的事儿与暗影细说一番,可想到事情经过比较曲折,便不想再细说。 暗影听到黎婉这么说,眉头皱了下,“可是,属下跟您出来时,王爷曾交代过属下必须保护好您。您若是有什么事儿,吩咐属下去办便好。” 黎婉摆摆手,“让你留在庄子上,我自有我的用意。” 说到这里,黎婉往虚空中看一眼,脸色有些发沉,“今夜庄子该是不太平,你尽量提放些,这件事的重要性不亚于我要出去办的事情。” “是。”见黎婉小脸紧绷,唇角紧紧抿着,暗影下意识便没再反驳。黎婉年纪虽小,可她说出的话,却从未让人将她当作小姑娘看,虽然她的确还是个还不曾满十二岁的小姑娘。 “去吧。”黎婉看着虚空的目光并未收回,淡淡开口,暗影身子一闪没了踪迹。 夜色如水,吹过的微风似是搜带了一丝热意。 黎婉关上窗户走到里屋,拿出今天让冬华准备的一些瓶瓶罐罐,嘴角扬起一抹笑。 她准备这些,本来是想用在万兽山的,可现在看来,可以先在别人身上试上一试效果了。 这些瓶子里,装的全是她紧急赶制出来的药。 前一世她荒废了师傅教与她的医术,这一世,从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将前世落下的东西一点点拾了起来。 敛起笑意,黎婉在一堆瓶子里挑挑拣拣拿出三个瓶子揣进腰间提前赶制好的囊袋里,又将其他的小瓶子收拾好,这才对门外喊道:“冬华,进来。” “是。” 冬华在门外俏生生的应了声,随即推门朝屋内走来。 待冬华走到窗前,黎婉才轻咳了声,轻声道:“你先跟我保证,待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发出声音。” 因为她与暗影都懂武功且又站的近,为了防止有人偷听,他们说话声音极低,所以冬华并不曾听见她与暗影的对话。而为了防止冬华这丫头毛毛躁躁的性子,黎婉提前让她做个心理准备。 看着黎婉神秘兮兮的模样,冬华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黎婉压低声音道:“郡主您说,奴婢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冬华一脸八卦的而样子,黎婉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站起身做好随时捂住她嘴巴的动作道:“今夜我要出去一趟,待会儿若是冬至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第八十七章 夜探神秘山洞(二更) “什......” 听完黎婉的话,冬至眼里的晶亮散去,转变为极度的惊诧,她眸子睁得大大的看着黎婉,一声惊呼还未出口,黎婉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冬华看着黎婉眨眨眼,再眨眨眼,惊诧的神色依然没散去。 看着这样的冬华,黎婉有些后悔带着她出来了,但一想到这丫头的性子,她又认命的摇摇头,罢了,自己挑的丫头,就这样吧。 “不会再出声了吧?”黎婉看着冬华问一句。 冬华睁着大大的眼睛点点头。 见此,黎婉缓缓松开手,还未说话,就听冬华小心翼翼的缩着脑袋问道:“郡主,奴婢可不可以问问您要去哪里呀?”, 说完这句话,在看见黎婉一个目光扫过来时,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眼睛一闪一闪,就像是天际边闪烁的几颗星子,闪亮且纯真。 见冬华不再问,黎婉将冬华的手拉下来,盯着她认真道:“你和冬至好好呆着,我出去一趟,不管谁来,都说我睡下了,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另外,今夜别睡的太死,有什么事情就听暗影的安排。” 冬华愣愣的点点头,听到黎婉的后一句话时,“原来那个傻大个也来了。” 说到这里,她又自言自语道:“也对,他是郡主的暗卫嘛,跟着来庄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罢,她盯着黎婉同样表情认真道:“郡主,您放心,奴婢晓得了。” 郡主的话必须听,郡主做的事永远是对的,就算是错了,那......也一定是别人先惹了郡主,所以郡主才以牙还牙罢了。 小丫头时刻遵循这一原则,小脸紧紧崩起,煞是可爱,黎婉笑着捏了捏冬华的脸蛋,换了一身衣服从窗户掠了出去。 夜微凉,庄子各处,烛火渐熄。 黎婉身子在空中掠过,不留一丝痕迹。 出了庄子,她身子直朝着万兽山方向掠去,在距离万兽山五里地时停住。 站在一棵粗壮的榆树上,黎婉目光朝信中所写的位置看过去,可那里一片漆黑,似乎与别的地方并无什么差别。 莫非这里设了阵法?所以她才什么都看不出来?黎婉暗暗拧了拧眉。 这么想着,她盯着信中所说的那个位置仔细看了许久,在目光触及一堆乱石中的莹白如玉的石块时,脚尖一点,身子如同一只轻盈的飞燕,瞬间快速的往那个方向掠去。 要说前一世她在无名谷什么学的最好,那莫过于轻功与五行八卦之术了。 尚在无名谷时,独独她轻功与五行八卦之术学的最好,因此那些师兄们没少被她捉弄,除了最严厉的大师兄外,其他师兄们每次见她都恨不得将她吊起来打上一回,尤其是六师兄,每次见了师傅都告状,说她时常捉弄他们,请求师傅严惩。 没办法,她轻功好,每次捉弄完他们,她便溜之大吉,他们根本就追不上他们。 每次看见他们想揍她却又对她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时,她便莫名的开心。因为只有如此,她才会忘掉自己被送出来的事情。虽然她知道父王母妃的苦衷,可前一世还是孩子的她,却无法感同身受。 而如今,她也懂得,其实,前一世师兄们不过都是在让着她罢了,若是真的与她较起真来,她恐怕真逃不脱,也捉弄不了他们。而他们这么做,无非就是顺着她的心,不想让她觉得孤独罢了。 思绪一闪而过,黎婉嘴角噙了一丝笑,身子在那块莹白石块一丈处站定。 看着那方在凸出的莹白石块,黎婉抿了抿唇,忽然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只见她等距离走出六步,而后站定,左脚先是往左迈出一小步,将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块轻轻踢离了原先的位置,紧接着右脚往前踏出一步,随即身子在半空中蓦地腾起,落在一堆乱石里。 落在乱石中,黎婉蹲下身子,轻轻移开一枚小石子,移开石子后,黎婉看向距离石子大约五六寸外的一颗石子,用同样的方法移开。像这样的小石子,黎婉一共找出了六枚,随即便站在一处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黑夜像是一只巨大的猛兽,将一切光明吞噬殆尽,刚刚还挂在空中的月亮再次被乌云遮挡。天空黑压压的像是随时会坍塌一般,充满了窒息感。 黎婉静静的看着,大约半炷香时间,眼前场景突变,只见原先是一堆乱石的地方忽然开阔起来,狭长的小道,神秘的山洞,黎婉一步一步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她并没有打火折子,可眼前的一切在她眼里却清晰如白昼。随着她距离山洞越近,她越是心惊,这个地方......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对了!前一世,因为好奇,她私自进过穆晟的书房。当时在穆晟的书房,她在穆晟的桌上看到过一副舆图,在那舆图纸上,似乎就看到过在这个位置,舆图上标注了一个山洞的图案! 但当时不待她看清楚,穆晟便一脸紧张的进来了。见她在看舆图,他脸色瞬间就变得异常难看,她以为他是因为她乱闯书房而生气,便小心翼翼的道歉,一再肯定自己并未看到什么,穆晟这才半信半疑的让她回了院子,只是自此之后,穆晟的书房戒备更严了。 想到这里,黎婉绷着小脸仔细的看着眼前的山洞。 从外观看,这处山洞与别的山洞并无不同,但唯一的区别便是,眼前这山洞前竖着两道厚重的石门。 眼睛在在处石门上看了一眼,黎婉轻手轻脚的走到石洞旁的一处凸起上按了一下,果然如黎婉所料,厚重的石门缓缓的开了。 石门开启,发出一阵声音,黎婉身子一掠,进了山洞隐在暗处刚刚往山洞内走了几步,却忽然听到一阵粗噶的男声,“谁!” 沙哑粗噶的男声在山洞里悠远深长,久久不散,黎婉心底一沉。 倒不是怕那男人,而是心惊这处山洞竟然这么大?在距离京城不甚远的这里,为什么存着这样一个山洞?山洞外为什么会设着阵法?设阵法保护的到底是什么? 不待黎婉多想,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忽然朝着她的方向缓缓靠近...... 第八十八章 地下监牢 黎婉脚尖一点,身子紧紧攀在山洞内壁的一层夹缝之中,也幸而她生的瘦小,身子紧紧贴着石壁,倒也不显得逼仄。 脚步声越来越近,黎婉摒住了呼吸,静静的注视着下方。 她进来时,石门已经自动合上,洞内静的出奇,也因此,那脚步声虽是细微,却也突兀。 脚步声忽然在黎婉刚进山洞时呆的位置停住,黎婉眯眼看一眼,又迅速收回眸子,可那人却还是在黎婉收回眸子的同时,警惕的眸子迅速往黎婉藏身之处扫了一眼,但因为黎婉找的位置及其刁钻,将黎婉瘦弱的身子完完全全的遮掩住,所以那人看一眼没发现什么,又警惕的往其他地方扫过去。 来人是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络腮胡子,刀疤脸,一双眸子浑浊不堪,但如果黎婉方才没看错的话,那人的眼睛似乎有问题,他与其说是在看,不如说是在听。 他看东西的时候,眸子里时没有焦距的,且她瞧见他看的时候,耳朵一直在动...... 黎婉抿了抿唇,这人的眼睛应该只是在夜里什么都看不见,但白日该是正常的,所以,他如果想要从这人手底下将那三个姑娘救出去,那,今夜时机最好! 毕竟,从他方才的警惕性来看,眼前这人是个练家子,虽然现在看不见,可他就凭藉着过人的听力能够准确无误的站在她方才一进来站着的位置来看,若是天亮,她想救那些姑娘定是难上加难。 这么想着,黎婉的呼吸声几近不可闻。在无名谷时,师傅曾教过她一招屏息功法,在危难关头下,凝神屏气可维持一炷香时间。 警惕的看了许久,刀疤脸男人似乎渐渐放松了警惕,他缓缓拖着右脚往山洞内走去,也是现在,黎婉才发现,那人右脚竟是跛的。 穆晟手下真是能人倍出啊! 络腮胡男人身影渐行渐远,随后消失不见,可黎婉却并没有着急出去,以那人的警惕性来看,他应该还会再回来的...... 果然,黎婉想法刚落,络腮胡男人又以及其诡异的速度往方才站着的位置飞身掠了过来。 仔细的感受了下周围的气息波动,络腮胡男人没感觉到什么异常,这才安心的离开了。 黎婉悄悄松口气,静静的看着络腮胡进去的方向,又在夹缝中等了片刻。 大约一炷香时间,就在黎婉以为自己猜测有误时,那络腮胡跛着右脚一瘸一拐从哪个方向走出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见此,黎婉心下一喜。 方才络腮胡子去的定是关押那三个姑娘的地方! 她方才其实是有机会下毒将那络腮胡子放倒的,而她方才之所以没有下毒,就是想从那络腮胡子身上知道那些姑娘被关押的位置。 因为一般来说,像络腮胡子这种警惕心极强的男人,若是听到有什么动静,在排除有外人进来的同时,会亲自去关押猎物的地方看看自己的猎物是否完好方才放心。 所以,黎婉推测,络腮胡子进去的那个方向,正是关押那三个姑娘的位置。 这么想着,黎婉侧着身子从夹缝中轻轻一跃落在地上。 山洞里漆黑不见五指,静的落针可闻。黎婉秉着呼吸顺着络腮胡子进去的那条小道缓缓往进走去。 实际上,那封信的真实性,黎婉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不知怎得,听到暗影说那封信是仲凉交给她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的信了信上所言。 就连黎婉自己都有些怀疑,她莫非真的与仲凉走的很近,所以,下意识已经将他当作了自己人?就仅仅因为他帮过自己几次? 轻轻吐了口浊气,黎婉脚步越发轻盈,她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去。 大约走了数十步,前方小路蓦地往左延伸,黎婉走上前去,才发现,原来这山洞之中别有洞天,这山洞后,是一条斜斜往下的通道,隐隐有光亮从底下传出来。 黎婉仔细贴着地面听了听,眉头暗暗拧了起来。 根据她听到的呼吸声,这底下绝对不止三个人,少说有十几个人。 再仔细听了听,黎婉确定了甬道下面的人都是一些不懂武功的人之后,缓缓起身往下走去...... 与此同时,碧溪口庄子。 夜深人静,月亮娇羞的藏在乌云后不肯露头,仅剩寥寥几颗暗淡无光的星子在天际边闪烁着淡淡的光。 庄子内,从各处房里传出了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在靠近秋娘母子住着的下人房的一处围墙之处,六个黑衣人弓着腰,手里拿着一个个罐子聚在一处。 那几人轻轻细语几声,几人分散开来拿着罐子里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洒在墙角四周。 一阵微风吹过,淡淡的酒香味瞬间飘出很远。 秋娘屋子内,秋娘紧紧捂着小宝的嘴巴,眼睛警惕的盯着屋内的窗户。小宝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巧的没做挣扎。 甬道不甚长,黎婉没走多久,便眼前一亮,她伸手遮挡了下忽然而至的强光,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眯着眼睛往甬道下看去。 这一眼,黎婉嘴角紧紧抿起来。 只见眼前是一个类似于地下监牢的样子,监牢是用拇指粗的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东西围拢起来。 监牢内,十几个少女拥在一起,缩着身子,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黎婉走到监牢前,看着监牢内各个面色狼狈,却颇有姿色的女子,心里一阵怒气上涌,她紧紧捏着拳头。 半晌,又松了手指往监牢的大锁上看去。 监牢的大门上,用铁链紧紧锁着,上面挂着一把金色的大锁。 收回眸子,黎婉仔细的往一堆年轻女子内看去,目光落在一个靠着监牢柱子而坐,身着淡绿色轻衫,柳叶眉,尖下巴的年轻姑娘时,黎婉眸子一凝,那姑娘眼角,有一颗痣。 见此,黎婉缓缓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怕那小姑娘的肩膀,并做好随时让她发不出声的准备。 那小姑娘缓缓睁开眼,一眼看见黎婉时,她眼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眸子睁大,身子猛地往里缩去。 第八十九章 撂倒络腮胡子男(二更) 黎婉早有准备,见她如此模样,她忙拉住她并捂住她嘴巴小声道:“嘘,别出声,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小姑娘闻言一愣,似是有些不相信黎婉的话。 见此,黎婉小声道:“你可认识秋娘和小宝,还有刘婆子?就是他们让我来救你们的。” 听到黎婉提到秋娘和小宝,小姑娘身子一软,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泪,她看着黎婉瘦弱娇小的身子啜泣道:“多谢姑娘相救之恩,不过,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赶紧走吧,你救不了我们的,快走,我就当你没来过。不然,等她们醒了,你就走不了了。” 说到后面,小姑娘迅速往其他小姑娘脸上看一眼,眼里多了一丝焦急,语速也不由得快了起来。 黎婉一愣,这姑娘莫不是在怀疑她救不了她们?这么想着,黎婉直接不再多话,她站起身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些液体在那把金黄色的大锁上。 小姑娘见自己说了半天,黎婉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不由急急说道:“姑娘快走,再别白白费力气了,那把大锁坚不可摧,我曾试过,根本打不开,而且......” 说到这里,小姑娘咽了口唾沫,焦急道:“这些人里,除了我跟子陵与墨娉外,她们似乎都不太正常,若是被她们发现你来了,定然不会放你离开的!” 小姑娘话落,那把她口中坚不可摧的大锁落在了黎婉手中...... 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着黎婉,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 为了安全起见,黎婉从衣袖中又拿出另一个瓷瓶,指尖轻弹,几缕粉末顺着那些小姑娘的呼吸被吸进了鼻子里。 做好这一切,黎婉才放心的走到狱门前拿下铁链,轻手轻脚的打开狱门,在小姑娘身边蹲下。 直到这时,那小姑娘才回过神来,她盯着黎婉怀里放瓷瓶的位置,眼睛晶亮晶亮的。 黎婉嘴角一抽,看着她身边的两个小姑娘道:“她们两个就是子陵与墨娉吧?” 听到黎婉这么问,小姑娘点点头,黎婉伸手解开了她们三人手上脚上的绳子,却惊奇的发现除了她们三人,其余的年轻女子虽然狼狈,但手脚上并未拴上绳索。将这一疑问压至心底,黎婉与那小姑娘又分别将子陵与墨娉喊起来。 那两个小姑娘悠悠转醒,眼角有泪痣的小姑娘与她们解释一番后,才立马又看向黎婉道:“我们快走吧!再晚些,李大又要进来了。” 李大应该就是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了。黎婉在心底想了想,又看了眼躺在地上安然睡着的其他小姑娘道:“不叫着她们一起走?” 黎婉这话落,子陵与墨娉皆一脸惊恐的摇摇头,想张嘴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黎婉见此解释道:“为了防止你们喊出声,方才下了点东西给你们,明日一早便好了。” 听到黎婉这么说,两个小姑娘安静下来,齐齐看向眼角有泪痣的小姑娘。 “姑娘有所不知,她们已经中毒颇深,无可救药了,具体我们出去再说。” 那小姑娘叹口气,眼里全是悲悯。子陵与墨娉齐齐点头,表示那小姑娘说的是对的。 “好吧。那我们先走。“ 黎婉抿了抿唇,决定先把她们三个带出去,弄清楚事由再回来救这些小姑娘。 三个小姑娘点点头。 但就在这时,三个小姑娘盯着黎婉的身后,眼里蓦地多了几丝惊恐不安,黎婉甚至眼尖的瞧见墨娉与子陵竟然暗暗发起抖来。 见此,黎婉心底咯噔一声,手指紧捏,缓缓转头,便对上络腮胡子那张大脸。 “红秀,我似乎闻见生人的味儿了,可是有生人来了?” 正在黎婉想要将面前的络腮胡子男人放倒之时,那男人却悠悠开了口,声音粗噶难听,黎婉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因她离他最近,她甚至能闻到他嘴里的臭味。 皱了皱眉头,黎婉指尖轻轻捏着几根闪着寒光的银针,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红秀?” 络腮胡子男人话落,没有人回话,他眉头紧皱起来,随即站起身子走到了狱门前,他从腰间拿出一把钥匙,伸手就往原先挂着大锁的位置摸去。 黎婉心中一紧,手指一扬。 瞬间,“咻!”六枚闪着寒光的银针就顺着黎婉素白的指尖朝络腮胡子男人飞过去。 银针速度不可谓不快,可那络腮胡胡子男人却是像早有准备一样,只见他身子一侧,银针就顺着他的身子擦了过去。 感受到银针飞离,他嘴角裂开,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三个小姑娘见此面色大变,齐齐起身想将黎婉护在身后,黎婉却像是没瞧见眼前的局势一般,她一只手挡住三个小姑娘的动作,甩出银针的那只手指尖微动,只见空中银光闪闪,那些被她甩出去的银针,竟去而复返,又极快的从络腮胡子身后往男人脖子上而去。 络腮胡子男人根本及没想到那些甩出去的银针竟然还会从他背后再次袭击,但他反应也是极快,他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猛地腾空而起,躲过了黎婉甩过来的银针。 轻轻落地,络腮胡子男人用没有焦距的双眼盯着黎婉的方向阴笑道:“小姑娘,我劝你别再逞能了,就你那几根银针还伤不了我,你就好好留着......” 说到这里,络腮胡子男人猛地话音一顿,身子“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在他右边脖子上,插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银针...... 黎婉唇角扬起一抹笑,她的麻沸散可是能将一头黑熊放倒,更何况眼前那这个男人? 这么想着,黎婉站起身子,手指一动,那些银针又被 她收了起来。 也因着络腮胡子男人倒地的巨响声,监牢里其他小姑娘纷纷醒过来。 在看见多出来的黎婉之时,她们眸子里多了一丝欢喜,可是在看到大开的狱门以及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络腮胡子男人时,那些小姑娘瞬间燃起熊熊怒火,她们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黎婉走去...... 第九十章 逃出生天 尽管之前已经听眼角有泪痣的小姑娘说过这些人不正常,中毒颇深,无可救药这样的话,可如今真正看到她们现在的模样,黎婉心里还是一阵发紧。 她紧盯着那些小姑娘,就见那些小姑娘像是魔怔了一般,眸子里充斥着熊熊怒火,看向黎婉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杀父仇人一样,她们伸出手一步一步的往黎婉她们几人围过来。 懵然也不过一瞬,黎婉很快反应过来。她伸手将身边的子陵墨娉与眼角有泪痣的小姑娘一把推出去,自己也脚尖一点飞身迅速掠出去,随后随手将狱门关上,捡起地上的铁链将狱门拴上。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因之前狱门上的大锁被黎婉毁掉了,所以狱门被拴上后,一半铁链便紧紧攥在黎婉手上。子陵三人见此,也瞬间反应过来,与黎婉一同从外面攥紧了铁链。 也就是黎婉刚将狱门关上的一瞬间,那些神情疯狂的小姑娘便已扑到了狱门前。 看见黎婉四人出了监牢,那些小姑娘眼里怒火更甚,为首的一个粉衣小姑娘更是表情阴狠的盯着黎婉,张着嘴在说着什么。但因为之前吸入了黎婉弹出去的药,所以那小姑娘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黎婉离那小姑娘最近,看着她的唇形,黎婉读懂了一句话,她说的是,“你们这群背叛者!你们是逃不出去的!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公子?莫非她口中的公子是指穆晟? 她这个想法刚落,就见那粉衣小姑娘盯着她嘴角勾起忽然一抹诡异的笑。 看见粉衣小姑娘嘴角这抹笑容,黎婉下意识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皱了皱眉,将目光从粉衣小姑娘身上收起,朝着粉衣小姑娘身后的那些小姑娘身上看去。 只见那些人表情一致,眼里皆是一片怒火熊熊,面目狰狞,盯着黎婉的眸子一片仇恨,无一例外。 黎婉抿了抿唇,刚想收回目光时,眼神却忽然一凝。 站在人群最后的一个小姑娘虽然眸里也是怒意一片,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见她眼底偶而闪过一丝挣扎和反抗。 见此,黎婉眸光一深,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她伸手将一抹白色的粉末轻轻弹入那个小姑娘的方向。 果然,不过一会儿,黎婉从铁链的咔咔声中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音,她说,“救我......” 听清楚这句话,黎婉眼神一亮。 抿了抿唇,她忽然抬头看一眼面前那群面目狰狞,龇牙咧嘴,已经没了理智的小姑娘,蓦地出手,将一抹淡黄色的粉末朝着那群小姑娘弹过去。 吸入黎婉弹过去的粉末,那些小姑娘脸上狰狞的表情蓦地一滞,随后缓缓闭上眼,身子软软的倒下去。 看着那群人倒下,黎婉示意墨娉三人松开手中的铁链,大步朝着原先那个呼救的小姑娘走去。 “救我......” 那个小姑娘身子也软软倒在地上,但是她此时竟然没有晕过去,见黎婉朝着她走过去,她眸子里多了一丝清明,轻轻的说了一句。 手指在那小姑娘手腕探了一下,黎婉沉默的从白瓷瓶内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塞入那小姑娘嘴里。 半晌,那小姑娘终于缓缓苏醒过来,在看见黎婉的第一眼,那小姑娘竟是哭了出来,她压着嗓子看着黎婉道:“姑娘......姑娘,你可是来救我们的?” 说完便虚弱的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声在寂静的山洞里异常突兀,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回音。 黎婉替她顺了顺,点点头,望了眼眼前的一地狼藉,她抿抿唇问那小姑娘,“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吗?“ 她本以为小姑娘会同意的,毕竟,刚刚她在无疑是的情况下一直在说让她救她。 可是,她却见那小姑娘轻轻的摇摇头,苦笑道:“你快走吧,没用的,你救不了我的......” 说着,她目光落在了还站在监牢外的子陵三人身上,眼里闪过一丝艳羡,“我是记得你们的,你比我晚进来三日。” 子陵三人不知那小姑娘说这话到底是何意,懵然的点点头,子陵轻声道:“你跟我们一起走吧,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能出了这个鬼地方,总会解决的。” “你们若是要走,便快些走吧......”那小姑娘又轻咳一声,随即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眼里瞬间充满惊恐,一张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声音染上一丝急促,“今日是几号?” “二号,怎么了?” 子陵三人虽然被关进了这里,但是她们会根据络腮胡子男人送饭的次数来判定日夜变化。 “二号......二号!” 听到子陵的话,那小姑娘急急道:“你们快走,他们快要来了,快走!快走!” 说着,她脸色苍白双手抱膝,浑身在暗暗发抖,像是被冻到了。但实际上,现在正是五月初,天起并不冷,反而着底下因为不通风的原因,有一丝丝闷热。 见此情况,黎婉当机立断拉起那小姑娘,厉声道:“要走一起走! 说着,她扶着那个小姑娘从一堆堆身体边绕过去,出了监牢。子陵三人见此,也忙上来搀扶,那小姑娘见此,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被搀扶着走了一段路,那小姑娘颤颤开口,声音染上了一丝虚弱。 黎婉闻言抿抿唇回道:“山洞前有一道石门,石门外有一个阵法,我就是从那儿进来的。” 听到黎婉的话,那小姑娘蓦地松口气,颤颤道:“那就好,那就好......快走,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要来了,我们若是想出去必须赶在他们来到之前。” “好。” 黎婉沉默的应了一声,没有问她嘴里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子陵三人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亦是沉默的跟着,半晌没开口。 夜深寂静,山洞内伸手不见五指,黎婉举着手里小小的火折子为子陵三人照亮了一条通道。 虽然有了火折子,但她们走起路来依旧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很是不顺。尤其是被最后救起的那个小姑娘,她呼吸越来越急促,黎婉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颤意。 看了一瞬,黎婉抿了抿唇,忽而一弯腰将那小姑娘背在了肩膀上。 她本就比同龄人长得高些,所以子陵三人看她时,都是需要仰着头的。 “姑娘,你......” 被黎婉背在肩上,那小姑娘一惊,虚弱的说了一句,便听黎婉沉声道:“快些出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听到黎婉这么说,小姑娘终于安静的趴在黎婉身上不再说话,只是眼里却瞬间有热流涌出来。 在这个世上,除了已经故去的爷爷,从来没人对她这般好过...... 很快,几人就走到了之前黎婉刚进来时的那个山洞入口。 将小姑娘放下,黎婉左右看了看,伸手在山洞石门右侧的一个凸起上按了一下,石门发出一阵响声,缓缓从里面打开。 黎婉进去也不过半个时辰,此时天色尚早,月亮又从乌云中渐渐冒出头,一丝月光斜斜洒下来,落了几人一身,碧影生辉。 石门一开,新鲜的空气从洞外涌进来,子陵三人重重吐了口浊气,眼睛瞬间变得晶亮无比。 “终于出来了,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子陵满足的吸了一口气,在身边眼角有泪痣的小姑娘身上拍了下,眼泪瞬间涌出来。 “是啊,我们就要重获自由了......” “咳......”被黎婉背着的小姑娘猛地咳嗽一声,指着山洞前的一处灌木丛道:“从......从那里走,那处出去更快些,能节省小半个时辰,出去后直通灵德寺。” “灵德寺?!” 听到小姑娘的话,黎婉眸子一沉,抿着唇往那边走去。 “可是,那边是灌木丛啊。” 子陵看了眼那边的灌木丛,有些疑惑的看眼黎婉与黎婉背上的小姑娘,娇俏的脸上写满了疑问。 黎婉此刻却是没空回应她,她所有的精力都在眼前那一大片灌木丛上。 “左三,右一,生门。” 就在黎婉凝神看着眼前的灌木丛的时候,她背上的小姑娘忽然虚弱的说了一句。 没有怀疑小姑娘话里的真实性,也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在那小姑娘话音刚落的同时,黎婉边大步往那边走过去,子陵三人也紧紧跟上去。 夜色如墨,几人身影缓缓消失在灌木丛后。 就在这时,山洞石门再度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人。那人长身玉立,眉眼如画,静静的站在黎婉原先立着的地方,沉默的看了眼黎婉她们离开时的灌木丛。 看了半晌,他抿了抿唇,脚尖一点,身子也朝着黎婉她们离开的方向掠过去...... 石门缓缓关上。 碧溪口庄子上,一片沉寂。 今夜有风,将阵阵酒香送出很远,几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将手中的坛子一扔,眼神狠厉,他们对视一眼,刚想伸手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时,却忽然见两道修长的身影从围墙上一跃而下。 听见动静,黑衣人一抬头,看到两人时,他们先是一惊,随即眸子一凛,压低声音厉声道:”你们是何人?休要多管闲事!“ 第九十一章 暗影的小傲娇(二更) 他们话落,围墙上的两人对视一眼,皆抿着唇没开口,但眼里的肃杀却让那些黑衣人不敢忽视。 “给你们个机会!你们若是现在就走,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不然......不然我让你们跟屋里那对母子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那些黑衣人虽然心惊,但一想到上面交代的任务,为首之人狠狠心,盯着两人又开了口。说这些话的时候,那个黑衣人故意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里的冷光似是要溢出来。 但实际上,他心底却是一沉。 这两人瞧着,似乎不简单,他们这些人加起来,只怕不是对手...... 这么想着,他表情虽然依旧阴狠,但脚步却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一退,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跟着退了一步。 那黑衣人倒也聪明,那两人单独拎一个出来,他们只怕也不是对手,不过,他们也再没机会知道了。 见身后的属下往后退,为首的黑衣人脸色大怒,他惊怒道:“你们一个个废物,给我上!不然,老子先废了你们!” 说着,他伸手将身边离得最近的一个瘦小个子的黑衣人一把推出去。 瘦小个子的黑衣人本来正想借机溜走,他也看出来情势不对,但情况太过突然,不待他想出什么法子脱身,就被自家老大一把推出来做了炮灰,说不怨恨是假的。只是,眼前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他再有什么想法。 眼见着他离那两道身影越来越近,瘦小黑衣人眸子染上一抹狠厉,忽然自袖口甩出两把短匕首。 那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且毒素极快,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那匕首尖端竟闪着一抹触目惊心的幽蓝色。 很显然,那把匕首淬了毒! 寒光一闪,两把匕首直直朝着两道身影分别射过去。 可那两人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没看见向自己飞来的匕首,也像是根本不在意瘦小黑衣人这拙劣的招数。 但在那瘦小黑衣人眼里,他自然以为那两人是被自己的匕首吓到了。 眼看匕首就要插到两人心口处,瘦小黑衣人眼里渐渐染上一抹自信的笑,这可是他的绝技,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就连自己的老大,也不曾知晓自己的这项本领。 所以,眼前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死定了! 站在围墙上的暗影漫不经心的瞥一眼朝他飞过来的匕首,又用余光瞥了眼距离他不远处的那抹身影,见那人纹丝不动,他便也没动。 雕虫小技而已,他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 他不能丢了自家郡主的面子! 这么想着,暗影沉默的看着,就在匕首距离他胸膛仅余一寸时,他余光瞥见他身边的那道身影终于动了。只见那人身子一侧,蓦地在半空中跃起,一脚扫向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匕首倒飞,速度比瘦小黑衣人快了近百倍的速度朝着原来的方向飞过去。 匕首飞出,那人身子在空中一翻,脚尖往他这边扫过来。 见此,暗影赶在那抹身影前动了,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根树枝,眼见那把匕首就要插在他胸膛时,他右手轻轻一扫,看似并未用力,但那把携着力道的匕首竟转了个弯儿,朝着那对黑衣人飞过去...... 第九十二章 形容疯癫的老道士 “噗噗…” 刀剑入体的声音接连响起,随后只听两道惨叫声响起,只是那惨叫声刚刚喊出声,便蓦地一滞。 只见两把淬了毒的匕首一把插在瘦小黑衣人的胸膛,一把插在黑衣人领头人的眉心中央...... 瘦小黑衣人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上那把自己每天那都要拿在手里反复摸挲的匕首,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黑血,眸子里闪过一丝不甘心。 他实在想不通,这可是他的绝技,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败了? 但很显然,瘦小黑衣人再也无法得知答案,因为他在匕首上淬的毒乃是见血封喉的奇毒,一旦见血,便是无药可救...... “老大!” 其他黑衣人的关注点都在领头人身上,任谁也没再去注意瘦小黑衣人,见领头人睁大眸子直挺挺倒下,那些黑衣人瞬间慌了。 他们一拥而上将领头人扶起来,其中一人小心翼翼的将手指放在领头人的鼻息下,在敢受道领头人已经气息全无时,他手指蓦地一颤,脸色变得煞白,他看着领头人的尸体喃喃道:“老大死了......” “什么?!” 其他人闻言心里也是一颤,脸色苍白的看着领头人的尸体,瞬间有些六神无主起来。 他们不过是附近山上的一帮山匪罢了,虽为山匪,可他们胆子却极小,只敢抢一些平头百姓的东西,其他队伍稍微大上一些的车队,他们从不敢下手。因为在三年前,他们就是因为抢了不知哪个官员的车队,险些被灭了山...... 从那之后,他们便一直在山上躲着不敢出来,偶而抢一些老百姓的米粮与鸡鸭。 往年还好,在山上他们可以自给自足,安居乐业,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山匪了。可今年不一样,今年雨水稀少,山上的庄稼也是一言难尽,眼见着米缸里得米也见了底,再这么下去,他们这剩下的几十个弟兄都得饿死。 无奈之下,他们便不得不做起老行当来。 这些日子他们每日潜伏在山上,想着不论如何,一定要干一票大的!可接连几日,山下了无人迹,别说人,就连兔子都没跑过一只。 就在他们快绝望时,他们老大突然接到了一封信,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只是在晚上的时候,老大突然将他们集结起来,说要带他们干一票大的,说是干成这一票,他们以后吃穿不愁,再也不干这一行,从此金盆洗手,退隐江湖。 已经焦灼了许多天的他们,听到老大这么说,心中的豪情瞬间被挑动起来,纷纷唾了口唾沫,脸色阴狠道:“干!” 于是,老大从山上挑了他们几个武功拔尖的跟着过来,可不想这票没干成,他们老大却...... 暗影才没什么心情去想那群黑衣人什么想法,他眸光在身边的人影身上看一眼,收回眸子,脚尖一点,身子稳稳落在那群黑衣人面前...... 屋内,小宝听着外面的动静,身子一颤,稚嫩的童声紧接着在屋内响起,“娘亲,小宝怕怕......那些人又是来杀我们的嘛?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啊?是小宝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小宝没做错什么,是娘亲之前做错了事,小宝别怕,今日你见到的那个姐姐会保护我们的。” 秋娘伸手轻轻在小宝头上抚了抚,柔声安慰一句,可一双望向窗外的眸子里一瞬间却盛满了寒意。 既然你如此逼我,那就休怪我不念及旧情了...... 秋娘将小宝往怀里揽了揽。 东方既白,天际边已经露出鱼白肚,距离灵德寺不远的一条小道上,忽然传来一阵踏踏声,紧接着,从一棵五人合抱的参天古树背后,突然窜出来几个人影。 “姑娘,你歇一歇,让我来背吧。” 一路上,黎婉背着那个小姑娘,脚步根本未曾停过,此时感受到背上那小姑娘呼吸越来越微弱,黎婉来不及回应子陵的话,脚尖一点,快速往前窜去。但因背后背着人,她速度比往日里慢了许多。 已经蹿出了极远,黎婉脚步一停,忽然朝子陵三人急急说了句,“上山就说找安宁郡主,自会有人带你们来找我。” 说罢,她脚步不敢再停,背着那小姑娘就朝山上窜去。 这一路,那小姑娘已经与她说过了山洞里的事情。 那小姑娘说她叫栗蓝,也是逃难过来的,她说她之前跟着爷爷一起生活,从未出过山,后来大旱,颗粒无收,不得已,她们才逃了出来,可她的爷爷逃难中途却生了重病,死在了半路上。 而她,因为从未出过山,不知人心险恶,所以便被人轻易骗了身上所有的家当,到后来,那人更是将她送进了那个山洞里。 实际上,她是懂一些武功以及五行八卦之术的,在踏进山洞外的那条路上她就意识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那人竟卑劣的给她下了药...... 进了山洞以后,每逢初二,十二,二十二,便有人会拿一颗所谓的圣丹给他们,但具体用途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们......一开始,她并未感觉到不对,但是之后,她看着那些比她去的早的小姑娘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的言听计从,她才对那些所谓的圣药产生了怀疑...... 于是在后来一次,又有人拿圣丹给她们时,她没吃。 等那些送药的人走了之后,她才眯眼看了眼其他吃了药的小姑娘,就见她们神情呆滞的倚着监牢门坐着,就在她疑惑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从山洞外缓缓传了进来...... 第二日一早,她仔细看了那些小姑娘,便发现那些人眼里的抗拒与挣扎更少了几分,而当她与另一个小姑娘商量着要逃出去的事情,却不想那个前一日还与她协商要逃走的小姑娘,在听到她的话时,竟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她问:“为什么要逃走?” 也是那时,她确定了那所谓的圣药世有问题的,而那悠扬的笛声,想必也是加以辅佐? 当时听到栗蓝的话时,黎婉心里不可谓不震惊。 虽然之前在无名谷时曾听师傅提起过笛声可控人心智,但如今,那所谓的圣药与笛声相辅,竟然能永久的将人的心智控制起来,她还是头一次听说。 “施主姐姐?” 不觉间,黎婉已经来到灵德寺大门口。 在门口守着的,正是上次带着黎婉去禅房休息的那个小沙弥惠安。 此时他正拿着扫帚在灵德寺门口打盹儿,却忽然被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吵醒,他一抬头,就看见黎婉步履匆匆的往这边赶过来。 见此,惠安疑惑的喊了一句,在看见黎婉一身狼狈以及黎婉背上那个小姑娘时,惠安急忙将寺门打开,朝着里面喊道:“大师兄,郡主姐姐来了!” 正在寺内打坐的惠清闻言眼皮都没动一下,他这小师弟平日最是喜欢捉弄人,这么早,安宁郡主之尊怎么会来? 再者,因着上次安宁郡主在灵德寺被掳之事,皇上震怒,罚他们两个月内不许开寺门,不许任何人为他们捐香油钱,以至于他们寺内师兄弟们这几日连饭也不曾吃饱过,如今距离用斋还有半炷香时辰,他肚子却早已唱起了空城计,因此,更是动都懒得动一下。 “大师兄!我这次说的是真的!郡主......” 见惠清一动不动,惠安大急,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声音又加大了一些。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道略显焦急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惠清小师傅,我想问问道清师傅现在可在寺里?” 闭着眼睛打坐的惠清听到这话,眸子猛地睁开,他扭头看向说话之人,见是黎婉,他从蒲团上弹起来,几步掠到了黎婉身前,忙道:“师傅在的,郡主这就随小僧来。” 说着,他目光在黎婉背上的栗蓝身上打量一眼,想说替黎婉扶着,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却又默默收回了手,郡主背上的是个女施主,似乎又多有不便...... 这么想着,他咳了咳,垂下头,沉默的走在黎婉前面带路。 道清的禅院距离灵德寺大门倒也不是很远,大约两炷香时间,惠清在一处禅院门前停下,转而恭敬的对黎婉道:“郡主,这里就是了。郡主在这里稍等片刻,容小僧进去请师傅出来。” 说着,他一转身便要往进走,可还不待他抬脚,就见一身黑衣的黎婉身影一闪,就背着栗蓝冲进了道清的禅院。 “郡主!不可呀,那是师傅的禅院,您一人进去恐不合适。” 看着黎婉冲进去,惠清一拍脑门儿,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儿来,他眸子大睁,急急的追了上去。 师傅早上刚与他说过,说一直游历在外的无清子师祖今日会在他禅房内休息打坐,勿要让旁人进去饶了师祖休息,他早上刚与师傅打了保证,说是绝对会守着师傅的院子,不让任何人进去。 可现在...... 禅院内,道清盘腿坐在一方方桌前,双手合十看着对面一身破烂道袍,形容疯癫的老道士温声问道:“不知师叔此次回来会待多久?” 第九十三章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二更) 老道士正靠着蒲团打盹儿,听见道清的话,他身子蓦地从蒲团上坐起来,斜斜的看一眼道清,打了个瞌睡没好气道:“没瞧见我在睡觉吗?问什么问?真是扫兴,你不知扰人清梦,天打雷劈么?” 道清闻言,表情一怔,似是没料到老道士会这么说,但也是一瞬,他便垂了头,“师叔教训的是。” “行了行了,有没有酒?拿些酒来,本道就放你一马。”老道士神情怏怏的又躺会蒲团上伸了个懒腰,“本道已经好几日未曾喝过酒了,若是现在能有一坛酒,别说医术探讨,将本道花了半生心血的医书送予你都成。” 老道士心里门儿清,他知道道清想说什么。 道清听到老道士的话,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小心翼翼提醒道:“师叔,这里是灵德寺,佛祖在上,师叔说话不若注意些......” “注意什么注意?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你没听过?真是粗鄙?” 老道士及其鄙视的看道清一眼,翘着二郎腿靠在蒲团上,脸上满是烦躁,不知为何,他右眼皮跳的越来越厉害了,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这么想着,老道士躺着伸出右手掐算起来,半晌,他眸子睁大,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往道清的内室跑去。 边跑边道:“先借你的地方躲一躲,至于医书,老道我晚上便给你!” 说罢,他身子一闪正想躲进内室,就听到一阵娇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道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宁郡主。” 道清见黎婉进了屋子,便从蒲团上站起来,对着黎婉双手合十,疑惑道:“郡主这是?” 待看见黎婉背上的栗蓝时,他眉头一皱,道:“郡主快些将背上的小施主放下来吧。” “嗯。” 黎婉淡淡应一声,将黎婉放下来,眼神却一直没从老道士身上移开过。 感受到黎婉的目光,老道士身子一僵,背对着黎婉道:“郡主认错人了,本道并不曾见过郡主。” “是吗?” 见道清已经开始替栗蓝诊脉,黎婉缓缓站直身子缓缓朝那道身影走去,“灵德寺门前,姻缘树树下,道长曾送本郡主一签文,提醒过本郡主,本郡主一直感恩在心,本想着哪日若是能碰上道长,必要好好答谢一番,可总是遇不上,道长莫非忘了?” 说话间,黎婉已经走到老道长三步之外。 “郡主真的认错人了,老道士我漂泊不定,这才是第一次来灵德寺,又何曾赠与郡主签文?”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又道:“郡主若是无事,老道我就先行一步?” 这句话说完,见黎婉没再说什么,他轻轻松口气,正想往前走,就听黎婉淡淡道:“长平侯前些日子刚送了我一些梅花酿,我放着还未开坛,听闻那梅花酿乃是用最鲜嫩的梅花花瓣与冬日第一场初雪上的雪水酿制而成,味道醇香......” 老道士脚步一顿,有些走不动路了。 “听说饮上一杯,回味无穷,可惜一人饮酒终是憾事,若是有人共饮,那便再好不过了。 第九十四章 再吵吵,就给本道滚出去! 黎婉这番话落,老道士鼻子动了动,似乎已经闻到了那醇香的梅花酒...... “唉,本想着若是再次遇到当初与我有恩的道长,便赠一坛梅花酒与他,以报当初一签之恩,可惜了......” 见老道士一动不动,黎婉盯着老道士的背影,眸光转了转,忽而长长叹一口气,移开眸子,朝着道清走去。 听着黎婉渐渐远离的脚步,老道士耳朵动了动,再动了动? 这就放弃了?不劝了? 老道士有些不满意了,他依然保持着刚刚背对着黎婉的姿势,气哼哼的翘翘胡子,心里暗暗将黎婉骂了一番,这小丫头,真是的!怎么不再劝劝呢?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他不就是想借此多要几坛梅花酿吗?这小丫头,真小气! 老道士气愤过后,又平静下来,罢了,他一个老人家,再怎么说都是长辈,就不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了。 想到这里,老道士摸了摸胡子,眯了眯眼,她若是能再喊他一次,那他就勉为其难问问她有何事要求他。 他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听见那道娇俏的声音含了一丝不确定道:“师傅,依您看,她是不是中毒了?” “是也不是。” 道清摇摇头,盯着栗蓝的目光,眉头紧皱,像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听见屋内两人的对话声,老道士脸色不好看了,一阵阵吹胡子瞪眼。这两人竟然把他忽略了个彻底?!尤其是道清,还想跟他探讨医术?想要他花了半生心血的医书手稿? 做梦呢他! 虽是这么想,但他耳朵却悄悄竖起来,听着黎婉那边的动静。 刚刚这丫头进来时,他根本未曾瞧见她如今是何模样,更未瞧见她背上还没了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但是,即使他未曾看见,却也已经感受到了屋内那丝孱弱的气息,依据那小姑娘若有似无的呼吸,他敢肯定,若是再不加以诊治,只怕那个昏迷不醒的小姑娘这辈子就只能神志不清的在床上躺着了。 这么想着,他也不再别扭,右脚一动,刚想亲自去看看那小姑娘的情况,就听见道清沉声道:“郡主,依贫僧看,这位小施主许是中了蛊。” 思虑许久,道清终于缓缓开口,可说出的话,却是让黎婉吓了一跳。 竟然是蛊?!也难怪她没看出来。 黎婉抿了抿唇,垂头看一眼躺在蒲团上眼睛紧闭的栗蓝,心里一瞬间有些乱。 歃血盟六派之中,巫蛊之术向来势头强大,尤其是这几年,巫蛊一派势头渐盛,隐隐有一派独大,将其他五个派系压制之嫌。可...... 歃血盟不是说向来独立于三国之外,不插手三国之事吗? 怎么这一世,她频频接触到的事情竟都与歃血盟有关?先是瑛亲王府前面那条小巷子遇到的黑衣少年,再是在灵德寺时,将她劫走的暗夜门少主祁凌风......以及如今顺手救下的栗蓝身上竟被下了蛊? 想到那个黑袍少年,黎婉嘴角抽了抽,蓦地想起来当时情急之下将那黑袍少年塞到了黎睿手里,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收回思绪,黎婉刚想问问道清可有解蛊之法,就见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从屋子内的一侧避开她冲了过来,那人一过来,一侧身挤开了道清,不客气的斥道:“医术不精,害人不浅,赶紧给老道我起开。” 道清:“......” 师叔,您要救人早说啊?早说师侄给你让位置还不成嘛?干嘛非得这么挤兑人? 道清无奈的看黎婉一眼,默默退开。 其实这样也好,师叔医术在他之上,他今日来寻他,本就是想与他探讨蛊毒之事。如今碰上了,那正好。 蛊毒他向来只是懂得一些皮毛而已,如今师叔要出手救人,那他正好可以借此学习学习。 却不想,他这想法刚落,就听见无清子有些暴躁的声音在屋里响起,他一脸嫌弃的看着黎婉两人,斥道:“你们俩,赶紧给贫道滚出去,别站在这里碍眼,吵的老道脑袋疼。” 黎婉:“......” 道清:“......”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口气,默默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阿弥陀佛,郡主,切莫担忧,师叔既然出手了,那便表明那位小施主还有救。郡主且安心等着吧,贫僧......” 走出房门,将门关上,道清双手合十,温和的看黎婉一眼,温声安抚。 可谁曾想,道清话刚说了一半,就蓦地被一道暴躁的声音打断,那声音从禅房内传出来,语气似是都染上了一丝火气,“赶紧给本道滚!本道何时说过一定能救人了?本道又不是神仙!再吵吵,你进来救?” 半炷香内被无清子骂了三四次,道清无奈的对黎婉笑笑,不再说话了。他这个师叔向来如此,脾气暴躁的很,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虽说骂骂咧咧的,但实际上,他若是能救,便一定会拼尽全力去救人。 很显然,经过这几次的接触,黎婉也对无清子大致有了一个了解。听见无清子这么说,黎婉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心渐渐放下来。 她是信无清子的,就如道清所言,无清子既敢出手,那便表明,他至少有一般把握能将栗蓝救过来。 黎婉想着,默默往禅院内的石桌方向去了。 “郡主姐姐,山外忽然来了几个女施主,说是来找您的,不知郡主姐姐可认识? 黎婉刚刚坐下没多久,惠安救迈着小碎步,从院外跑了进来。 他一进来先是气喘吁吁的喘了一阵子,才用奶音问了黎婉一句。 ”嗯?“ 黎婉正在想这次这事儿与歃血盟的关系,听见惠安的话,她先是愣了下,而后反应过来点点头,”是,让她们进来吧,救安排在我平日住的院子里。“ 灵德寺乃皇寺,平日时常有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来寺内上香,因此,灵德寺有专设的禅院。而黎婉贵为后黎的安宁郡主,自然有自己的院子。 ”是,小僧这便去。“ 惠安奶声奶气的回了句,随后转身,朝着外面跑去。 也就是在这时,道清禅房的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 黎婉扭头,就见无清子似乎有些狼狈,他跷着胡子瞪着黎婉道:“臭丫头,你进来一趟。” “嗯,好。” 黎婉没问为什么,站起身子朝屋内走去。 一进屋子,无清子就“砰”的一声将屋门关上。 黎婉抿了抿唇,并没在意这老道士的小脾气,她脚步轻浅的往躺在蒲团上的栗蓝走去。 相比于之前,栗蓝似乎...... 气息更微弱了些? 黎婉有些不确定的在栗蓝手腕上探了探,感觉到指尖若有似无,微弱无力的脉搏,黎婉扭头疑惑的看向臭着脸的无清子。 “看什么看?赶紧替老道我看看这小丫头脖颈处可有一条红线?” 见黎婉看他,无清子顿时吹胡子瞪眼,“本道找你进来可不是让你质问本道的,好好瞧瞧,别乱问本道问题,不然你就滚出去,跟道清那臭小子一样,在门外候着!” 听着无清子的臭骂,黎婉像是没听见一样,她沉着脸,在无清子推门出去之后,才将栗蓝衣领掀开,看了眼栗蓝的脖颈。 入眼一片雪白,肌肤温润如玉,洁白无暇,只是...... 果然如无清子所言,在栗蓝雪白的脖颈上,一条刺眼的血红色线条一直从她锁骨处蔓延到了下颚处。 并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她瞧着的这一会儿功夫,那条大红色线条竟然又往上延伸了许多。 “道长!” 见此,黎婉心下一惊,将栗蓝衣领整理好,又赶忙朝着门外喊了一句。 几乎在她话落的同时,房门被猛地掀开,无清子眉头紧紧皱着,将门掩上,他走到黎婉身边,黎婉自觉为无清子让了路。 “你方才瞧得时候,那条红线到哪儿了?” 无清子一边从腰间挂着得破布袋里掏东西,一边问了一句。 “方才瞧得时候,我瞧见那条红线已经到了她的下颚处。” 这句话落,黎婉又不甚确定道:“只是方才我好像看见那条红线正在以肉眼可见得速度在往上蔓延,之前在无名谷时,我曾听师傅提到过一两句,说是有一种蛊虫,专以人之精血养存,寻常时,宿主与蛊虫平和相处,但若是宿主虚弱,则蛊虫强盛,会吸尽宿主心头精血,宿主便会心竭至死。” 听到黎婉提到无名谷,无清子掏东西得手微微一顿,眼里快速得闪过一丝什么,紧接着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懂得还不少,那怎么不见你为她解蛊?” “......” 黎婉起身,默默走到无清子身后站着。 从前在无名谷时,师傅几乎让她看了所有得书,却唯独不让她碰巫蛊之术得书籍。她当时逆反心理很强,师傅不让看,便偷偷看,可不曾想,她书刚拿到手,就被师傅发现了,于是一顿暴揍之后,师傅与她讲解了一些巫蛊之术得邪恶之处,只说是为她好。 当时师傅说这些话时,脸上罕见得多了几丝哀伤与惆怅。 其实她只是好奇罢了,当时在看见师傅一脸凄凉哀伤得模样后,她便再不曾碰过巫蛊之术。 第九十五章 栗蓝血液中的奇香(二更) 之前从未碰过,她现在如何能解得了蛊? 这么想着,黎婉老老实实站在无清子身后,低头站着装鹌鹑。 虽是低着头,可她目光却一直都在无清子身上。 只见无清子从腰间得破布袋子摸了半天,终于从布袋子里掏出了一个黑色不透明得罐子。 那罐子模样生的甚是奇怪,圆圆的底座,细长歪颈的身子,怎么看,黎婉都觉得那罐子像是......夜壶? 想到这个可能性,黎婉轻咳一声,收回了眸子,专注的看着无清子的动作。 只见他缓缓蹲下身子,拿出一把小刀在一旁的烛火上烧了许久,而后才在栗蓝手腕上轻轻化了一刀。 手起刀落,栗蓝洁白无暇的皓腕瞬间有一抹殷红的血丝顺着她手腕淌出来。随着栗蓝手腕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黎婉鼻尖猛地闻到了一阵香甜的香味,那味道似是花香,又是蜜香。甜甜腻腻中夹杂着一股清爽的清香,甚是好闻。 不自觉地,黎婉已经吸了好几口。也就是这几口,黎婉忽然脑子一清明,蓦地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无清子余光瞥见黎婉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嘴里却哼骂道:“也还有点眼力劲儿,倒没辱没你师傅对你八年的教导。” 说到最后一句话,无清子声音低到了极致,黎婉根本未曾听见,只听见他说她还算有眼力劲儿这话。 果然,这香味是有毒的......也幸而她反应快,及时捂住了口鼻,不然......谁知道她这会儿是不是清醒状态? 就方才吸进去的那几口,她这会儿就觉着有些头晕目眩,也不知那血液里的香味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么想着,黎婉看一眼无清子,见他没有掩住口鼻,此时认真的忙着手里的事情,但脸上却没有一丝不适。看着无清子,黎婉脸上浮上一层疑惑。 ”本道早已百毒不侵了,这么瞧着本道作甚?真是没见过世面!” 黎婉正在疑惑,无清子这一声呵斥便算是回应了。 “先拿着!” 无清子一把将手中的匕首塞进黎婉手里,此时他待她就像是在对待一个下等的粗使丫头,丝毫没有因为黎婉是后黎尊贵的安宁郡主而有所例外。 相反,因为她这层身份,无清子对她颇凶。 黎婉默默接过刀子站着,就见无清子拿出那个奇怪的罐子接了几滴栗蓝手腕上的血,随后伸手快速在栗蓝手臂上点了几下,继而又拿着罐子放在栗蓝伤处。 静等了一会儿,无清子见栗蓝手腕还没什么动静,猛地一拍额头,他怎么给忘了那样东西? 这么想着,他又将手里的罐子塞到黎婉手里,随后在腰间布袋子里翻了许久,又拿出一个通身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小瓶子,倒了一粒黑色的,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药丸递给黎婉,道:“将这枚药给她喂下去。” 见此,黎婉默默的将手里的匕首和那个奇怪的罐子放在地上,这才伸手接过那枚药丸蹲在地上喂进了栗蓝嘴里。 “让开,真碍事儿!” 黎婉刚站起身子,无清子就嫌弃的将她往后推了推。 从始至终,黎婉没说一句话,她沉默的看着栗蓝手腕被割开的伤痕。 手腕处的血早已经止住了,她见无清子在她将那枚黑色药丸喂给栗蓝后,他百年拿着那个奇怪的罐子放在栗蓝手腕的伤痕处。 许久,黎婉眼尖的瞧见栗蓝手腕处的皮肤下,似乎突然动了动...... 第九十六章 救命啊,管事的杀人了! 碧溪口,普西庄。 黑夜褪去,天边微白,晨起的日光暖暖的洒落在大地上的每个角落。 庄子内,寂静如水,偶而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打破了这片幽寂,带来一丝勃勃生机,为整个庄子瞬间添了一丝活力。 突然,“吱呀”一声,庄子内,管事儿王南的院子大门被一个身着暗褐色褙子的粗使婆子从外掀开。 像往日一般,粗使婆子提着扫帚进了院子,打算将院子齐齐扫一遍。 现在这时候正是树木旺盛,绿意盎然的时候,可管事儿王南院子里的这棵垂柳的叶子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干枯发黄,微风一吹,便“刷刷”的落一地枯叶。 “真是晦气,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头儿?” 粗使婆子扫了一阵,终于将那些枯叶全部清理干净了。可一阵风吹来,那些枯叶竟又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粗使婆子见此瞪着眼睛淬了一口。她抬头瞪着那棵两人合抱的垂柳树干,瞪了许久,她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这棵树每日都会落叶,那不妨一次性将它清扫干净?这样她以后是不是就不用再这么费劲儿了? 嗯,是个好主意! 粗使婆子这么想着,便寻了一根竹竿过来,仰起头,手里举着竹竿就往柳树的枝条上打去。 一竹竿下去,忽然,“噗通噗通”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先后在院子里蓦地响起。 粗使婆子有些疑惑的低头,什么声音?柳叶落地声音有这么大? 她疑惑的往地上看去,这一低头,待看清楚地上的东西时,她脸色蓦地一白,手里的竹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盯着地上的东西傻傻的看了许久,她才慢慢反应过来,白着脸猛地退了几步,恰巧她身后有一块不甚平整的凸起,一脚踩上去她被绊的一个趔趄,待站稳身子,她终于回过神,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声,紧接着往院外跑去,边跑边惊恐的喊道:“杀人了!管事儿的杀人了!救命!救命啊!” 这会儿,庄子上的下人都醒了,正在庄子各处干着自己的活儿,此时听见粗使婆子的这一声惊恐的叫喊声,手上的活计蓦地一停,一头雾水的朝着声源方向看去。 “救命啊!管事儿的杀人了!” 就在大家懵然的时候,那粗使婆子又惊恐的喊了一声。 这下子,下人们瞬间回神,管事儿的杀人了?! 粗使婆子住的下人房离管事王南的院子有些距离,因此,等那粗使婆子一脸惊恐的跑回自己的下人房,用被子将脑袋蒙住的时候,整座庄子的下人都知道管事王南杀了人。 流言蜚语最是可怕,尤其是这些下人们平日里谨小慎微,畏畏缩缩惯了,此时逮到管事儿王南杀人的传言,瞬间沸腾了。 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得有模有样,有的人说,说管事王南瞧上了在他院子里洒扫的粗使婆子,打算用强,却不料那粗使婆子却抵死不从,管事儿恼怒之下便打算杀了粗使婆子泄恨。 也有人说,说粗使婆子常在管事的院子里洒扫,必是发现了管事的什么秘密,所以管事王南便起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却不知怎得,竟让那粗使婆子给逃了出来。 一时间,众说纷纭,什么说法都有。 可实际上,被传作杀人凶手的王南,此时才刚睡眼朦胧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夜他一直在等那边的消息,可却一直没等到有人来回话,直到寅时三刻,才有人悄悄的进了他的院子说事儿成了,当时他虽疑惑为何来的人不是与他接头的那人,但他在庄子上待了五年,顺风顺水惯了,没多问,倒头就睡到了现在。 “王管事!王管事!大事不好了!” 就在王管事刚坐起来,穿好衣服准备下床的时候,忽然,一阵急急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不待王管事说什么,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平日伺候王管事的一个小眼睛的小厮从门外闪身闯了进来。 大清早的,碰上这么一出,任谁心情都不会太好。 王管事亦然。 待反应过来,王管事眸子里迅速聚了一层怒火,他怒气冲冲的盯着闯进来的小厮暴怒道:“大清早的,你疯魔了不成?滚出去!” “不是,管事的,小的......真的出大事儿了。” 那小眼睛的小厮听见王管事暴怒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庄子里在传您杀了人,说是粗使婆子发现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而且......” 说到这里,那小厮犹豫了一瞬,才结结巴巴道:“而且,管事的,您院子里的柳树下,真的有两具尸体,那尸体现在还在院里摆着,方才好些下人壮着胆子跑进来看,虽然后来被属下赶出去了,可是,还是被很多人瞧见了。“ 小眼睛小厮一直低着头,因此并没有发现管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说完最后一句话,那小厮心思一转,忽然又问道:“管事的,小的斗胆问一句,院子里的那两人真的是您杀的吗?” 话落,小厮见王管事并不言语,他抬头看一眼王管事,却见他眼里像是淬了冰,冷冷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见此,小厮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跪在地上左右开弓,将一张脸扇的通红,“小的该死,小的不该多嘴,求管事的饶小的一命。” “哼!” 王管事冷哼一声,下了床,绕过那小厮往外走去。 见王管事出了门,那小厮才松了口气,身子软下来。别人不知王管事,可他却是最了解的,别看王管事平日总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心狠手辣起来,连他都怕。 小厮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一张脸已经变得煞白,他哆嗦着站起来,腿肚子却一阵阵发软。 再说王管事,他冷着脸一出门,便看见了柳树下得那两具尸体,其中一具尸体他面熟得很,正是与他接头得那人。 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得呢?昨夜说事成得那个黑衣人背叛了他们,也就是说昨夜他们失手了...... 一想到这儿,王管事脸色更加难看,他冷着脸让人将柳树下的两具尸体妥善处理好,紧接着沉声对着屋内道:“王全,去,给我将所有下人集结起来。” 屋内,那个小眼睛的黑衣人,也就是王全,在听到管事的话时,他身子一震,猛地站直回道:“是!小的这就去。” 话落,他便匆匆出了院子。 院内,徒留王管事一人表情阴狠的盯着那棵枯黄的垂柳,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王管事,我家郡主已经听闻了今日的事儿,不知王管事的对此有什么说法呢?” 听到这道声音,王管事立马听出这声音是安宁郡主身边的那个叫做冬华的丫鬟,嘴皮子利得很。 他猛地转头,表情瞬间一换,身上的阴冷气息蓦地一收,又恢复了平日乐呵呵的模样,他笑着看向冬华,温声道:“此事,我也很疑惑,这不,正打算将那些人集结起来,先问上一番。” 说到这里,他歉意的看冬华一眼,又温声道:“本想着此事该有我全权解决,却不料还是叨扰到郡主休息了,是我的错,等查出真相,我便亲自去向郡主赔礼道歉。在此之前,还望冬华姑娘能在郡主面前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哼!” 看着王管事装模作样的模样,冬华冷哼一声,懒懒的瞧着王管事道:“听说有不少人在王管事的院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不知王管事对此作何解释?” “这......” 王管事只顿了一瞬,便拧着眉头道:“此事我一概不知,我也不知一觉醒来院子里为何会忽然多出两具尸体,也许是因为我平日对庄子里的下人太过严厉,不少人对我积了怨,所以才会有下人借着郡主来了庄子上,栽赃嫁祸?” 王管事虽然用的是疑惑的语气,但是他那笃定的模样,让冬华差点就信了。 反应过来,冬华淬了一口王管事,“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总之,你尽快找出凶手给郡主一个交代,不然郡主之尊,怎能安心住在这里?万一有人再对郡主动手该如何是好?”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冬华又狠狠的剜了王管事一眼,这才傲然的转身出了院子。 等冬华一离开,王管事的表情又蓦地阴沉下来。 五年来,他顺风顺水,何曾有人这么跟他说过话?谁又有这个胆子跟他这么说话? “呵......” 盯着冬华离开的方向,王管事冷冷的笑了笑,转生往屋子里走去。 出了王管事的院子,冬华唇角紧紧抿着,脚步匆忙的往黎婉住着的主院而去。 大约一炷香时间,冬华匆匆进了院子,冬至已经在候着了。 “怎么样?王管事怎么说,他没发现郡主现在不在府上吧?” 冬华一进院子,冬至就赶忙迎上去,将冬华拉进屋子,这才急急的问了一句。 九十七章 管事院子里的两具尸体(二更) 跑的太过匆忙,冬华喘了许久,又接过冬至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这才小声道:“依我看,王管事并不曾发现郡主不在庄子上的事情。” “没发现便好,没发现便好。” 听到冬华这么说,冬至缓缓松了口气。可一想到黎婉一夜未归,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她刚舒展开来的眉头又紧紧皱在一起。 “可是郡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啊?” 冬至走在冬华面前的木椅上坐下,不到片刻,又站起来,眉头紧紧拧着。 昨夜黎婉走之前,虽是与冬华交代了一番,可最后到底还是怕冬华马虎大意坏了事儿。于是,便在纸上简单交代了几句,让冬华交给暗影。 那纸条上写的是,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让以暗影的主意为准,如果她天亮还未回来,便想办法瞒着,一定不能让人发现她不在府上。 也是为这这个,所以在传出王管事杀人的消息时,冬至尽管知道这事情是暗影做的,是他故意将那两具尸体扔在王管事院里的,但她还是怕王管事会碍于郡主的身份,请她出面作主,毕竟,此事与他有关,他若是再插手,便有篡改真相的嫌疑。 可不料,冬华去一趟后,王管事竟表明此事不会叨扰郡主。 冬至想不明白王管事为何会这么做,一般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当事人不该避嫌吗? 这边,冬至百思不得其解。而另一边,王管事的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站了一院子的人,包括秋娘母子在内。 “李婆子,听说是你先在我院里发现了这两具尸体,对吗?” 王管事高高坐在木椅上,在他身边,两具尸体被放在地上,蒙着一层白布,只露出了尸体铁青可怖的脸来。 不少丫鬟和孩子被这尸体吓得哆嗦着身子,不住的发颤。 站在最前面的秋娘将小宝紧紧护在怀里,不让他去看面前这可怖的场面。 “是......是奴婢发现的。” 站在秋娘身边,身子已经抖成筛子的李婆子听见王管事的问话,哆哆嗦嗦开了口。话音一落,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 王管事见此,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可他脸上却依旧笑呵呵的,“那不知你当时可曾亲眼瞧见是我杀了这两个人?” “这......”李婆子一噎,讷讷道:“并不曾......” 李婆子将她所见如实复述了一遍,王管事眼底的笑真切了许多,他看向一众下人道:“各位,我在庄子上五年了,平时是什么人,想必大家都清楚,我一向与人为善,又怎会杀人?方才大家也听到了,这两人并不是我杀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上看一眼,继而道:“至于是谁杀的人,我们待会儿再议,大家请先看看,这人,似乎并不是我们庄子上的人。”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踮着脚尖往尸体的脸上看去。 这一眼,许多人纷纷附和,“是啊,之前没见过他们......” “可不是,他们怎么会死在管事的院子里?” ------题外话------ 谢谢大家送的花花和票票,mua~爱你们 第九十八章 丫头,切记,破而后立 灵德寺,道清禅院内。 “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爆出体内的声音蓦地在安静的禅房内响起,紧接着,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瞬间在禅房内整个蔓延开来,可也不过一瞬,这香味便渐渐淡了。 禅房内,黎婉站在无清子身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清子的动作。 也不知无清子在那罐子里装了什么,只见在无清子将罐子放好之后,栗蓝手腕儿那里便快速的蛹动了一瞬,紧接着一只血红色软软胖胖的小虫子从栗蓝被划破的伤口处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准确来说,也许用嗅更合适,那只小虫子很是警惕,它小心翼翼的只漏出了一小截身子,在“看见”虎视眈眈盯着它瞧得无清子后,它身子一缩就想缩回栗蓝得手腕里,可无清子动作却比它更快。 在它刚想缩回去得一瞬间,无清子便一把提着它的身子,将它捏在了手里。 那虫子被无清子捏住当然不满意,它似是想反抗,在空气中扭动着它那火红肥硕的身子,发出一阵“吱吱吱”的刺耳的声响,可却是奈何不了无清子。 “嘿!你个小东西!脾气还不小!”无清子伸出另一只手,在它那肥硕的身子上弹了一下,紧接着将它小心翼翼的装在一直被他抱着的那个怪异的,据说是夜壶的罐子。 “好好呆着吧你!” 将那只小虫子放进去并将那个罐子在腰间的破布袋放好,无清子这才想起屋内黎婉还在。 他想了想,站起身子,忽然又将手里那个奇形怪状的罐子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来塞进黎婉手里,“呐,送你了,你总有一天会用上,记得早些把我的梅花酿送过来,哦,对了,还有你之前答应给我的梨花酿。” 说罢,他颇为留恋的再看了黎婉手里的那个罐子一眼,随后才绕过黎婉往里屋走去,边走边道:“地上那个小姑娘已经无甚大碍了,让她好好休息几日,便大好了。” 走到屋门口,无清子又回头看一眼黎婉手里的破罐子,又叹口气,眼里的神情颇为纠结,纠结中带着一丝......不舍。 愣愣的接过无清子塞过来的“夜壶”,黎婉弄不清无清子将这东西塞给她是做什么的,但经过前一世的教训,她知道无清子是善意,便收下了。 余光瞥见小老头眼里的那丝不舍,黎婉又若有所思的盯着怀里的那个罐子看一眼,这才又蓦地看向无清子道:“没问题,梨花酿,梅花酿,一样不少你的,以后你的酒,本郡主包了。” “当真?!” 无清子本来已经进了里屋,听见黎婉的话,又忽然从里屋探出头来,眸子里的那丝不舍纠结瞬间一闪即逝。 “当真。” 黎婉笑着点点头。 反正前一世,她可是跟着长平侯学过许久的酿酒。前一世,长平侯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酒痴,他手上收集了不少酿酒的方子。本来他想将这门手艺传给邵纶,只是邵纶性子跳脱,才静不下心来去学习酿酒。 所以,后来长平侯见她颇为喜爱,便将他毕生所学倾心全教给了她。 “嘿嘿,小丫头真懂事,既然这样,老道我也不能占你的便宜,呐,这本老道写了半辈子的医书就送你了,一物换一物,老道我以后没酒喝了,你可要随时供酒啊。” 见黎婉答应的痛快,无清子一张老脸红了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是让那臭小子知道他占他未来媳妇儿的便宜,那臭小子会不会又不让他喝酒了? 唉~ 无清子心底叹口气,将手里那本医书手稿朝着黎婉抛过去。 黎婉伸手接过,道了谢,无清子这才不耐烦的挥挥手,皱着眉头赶黎婉,“赶紧滚,带着地上那个小丫头一起滚,本道要休息了,以后除了送酒外,就别再打扰老道我休息了。真是,欺负老人家,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知道无清子就是嘴硬心软,黎婉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蹲下身子将栗蓝复又放在背上,打开门退了出去。 待黎婉彻底出去,无清子才从屋内走出来看着黎婉离开的方向,眸光划过一抹赞赏,随即又涌上一层浓重的担忧。 这孩子......这命格...... 唉! 无清子长长叹一口气,摇着头朝着里屋的床铺边上走去,即使他看出来又能如何? 有道是,“破而后立”,天道如此,他莫可奈何,全看这小丫头了,希望她能度过命里这一劫,别枉费了那臭小子的一番苦心...... 躺在床上,无清子很快沉沉的睡过去,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在屋内响起。 屋外,道清见黎婉出来,双手合十,走上前看一眼黎婉背后的栗蓝,而后才微笑的看向黎婉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洪福齐天,遭此一劫,否极泰来亦未可知。” “多谢道清师傅。”黎婉亦是笑着回了一句。 “带郡主她们去休息吧。” 见黎婉背后背着栗蓝,道清没再说什么,对着身后的惠清吩咐了一句。 “是的,师傅。” 惠清回了一句,而后就在前面为黎婉带路。 走出一段路到了道清院子门口,黎婉忽然停下,将栗蓝放下扶在肩膀上,而后将无清子给她的那本医书拿出来,转身看向正往禅房内走的道清说道:“道清师傅,我觉得这本医书放在你那里也许比放在我这里更有用。” 说着,她抿了抿唇,将手里的医书递给已经停在她身边的惠清道:“请帮我给了道清师傅吧。” “这......” 惠清为难的转头看道清一眼。 道清缓缓转过身子,微笑的看向黎婉,语气温和道:“郡主,既然师叔祖将它给了你,便是你的机缘,佛法讲求一个机缘,该是你的便是你的,郡主拿着吧。” 说罢,他便踏上石阶,一推门进了禅房。 原地,黎婉拿着手里的医书看了一会儿,而后沉默的将它收起来。 灵德寺后院,黎婉经常居住的院子内,子陵墨娉三人一脸焦急的盯着院门口的方向。 烈日当空,翠绿的枝叶被阳光晒得微微有些卷曲。 ”怎么还没回来呀?也不知栗蓝到底如何了?“ 子陵有些烦躁的在院里走来走去,面上一片焦躁。 ”各位施主姐姐,别太过着急,郡主姐姐很厉害的,她带来的那个施主姐姐一定会没事儿的。“ 本来将子陵她们带来这院子,惠安便打算走的,只是看着三人一身狼狈且焦急的模样,惠安又留了下来。 ”嗯,谢谢小师傅。“ 子陵心不在焉的应一声,显然没听进去惠安的话。 惠安也不恼,乖乖的坐在子陵身边的石凳上,同样一脸期盼的看着院门口的放向。 许久,就在惠安已经开始打瞌睡的时候,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惠安眸子蓦地一亮,从石凳上跳下来,”郡主姐姐回来了!“ 子陵三人闻言,也蓦地自石凳上站起来,快步往院门口走去。 碧溪口,普西庄。 太阳当空,天气越发闷热起来,就连刮来的风都带着一阵阵暖意。 管事的院子内,所有的下人脑袋上渐渐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甚是热闹。 有许多人被王管事压制的久了,此时才不管这些人是不是庄子上的人。 听见王管事的话,从人群中传出来一道弱弱的声音,“这人确实不是我们庄子上的人,只是,即便不是,那王管事杀了人的事情就能这么揭过去了吗?” 那人声音虽小,可院子里大家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人群分为两波,一波是平日在王管事手下混的,一波经常受王管事以及他手下那些人的压制。 此时这话一出,立时有人大声道:“没错,即便没人看见王管事杀了人,可这人就是在王管事院子里发现的,这点毋庸置疑,那么,我想问问王管事,对于此事,您怎么解释呢?” 说话的是平时管着厨房的刘老大,当时他险些便坐上了普西庄的管事儿的位子,都怪王南这个横插一脚的歪脖子!若不是他,现在作威作福的便是他了。 所以,现在趁着郡主在庄子上,若是能将王南从这位子上拉下来,那他或许还有机会再去争一争这管事的位子。 刘老大算盘打得好,可王管事那是什么人,刘老大一开口,他立时就知道刘老大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盯着刘老大,眼里闪过一丝冰冷,随即笑道:“刘兄弟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人的确是死在我院子里。” “可是......”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一众下人身上,“可是,试想,若是你们谁杀了人,会将尸体放在自己院子里让别人去发现吗? ”况且,大家请看。” 说着,王管事走到尸体旁,一把揭开开尸体上白布,表情严肃道:“尸体嘴角有黑色血渍,说明他们是中毒而死。” 一众下人目光随着王管事的话落在了两具尸体的嘴角,果然,两具尸体面色铁青,嘴角皆有一丝黑色的血迹...... ------题外话------ 啊啊啊,上班党的悲哀。在家办公,全天视频办公。。。。。。晚上才有时间码字,已疯...... 第九十九章 你竟然以为是我栽赃嫁祸?(二更) “大家再看一看。”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尸体身上,王管事不着痕迹的瞥刘老大一眼,眼里滑过一丝冷笑,随即才指着两具尸体胸口的刀伤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就是因为胸口中了一刀,刀上淬了毒,所以他们才会中毒而死。” “你说的这些,只要不瞎,大家都能看出来吧?” 王管事话落,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刘老大赶紧说了一句,他将目光从尸体上收回来,轻蔑的看向王管事,“现在事实就是这两具尸体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院子里,不论如何,你都难逃嫌疑。” “就是!你别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对,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昨日王管事手下的那个小厮还鬼鬼祟祟的出了庄子,后来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也不知出去做什么了。” 世人总爱落井下石,尤其是王管事这种的,平日对待下人虽然总一脸笑呵呵的,可若真有人犯事儿,他下手绝不留情! 后面说话的这个中年男人,他儿子之前就在王管事手下做事,后来有一次因为给王管事倒的茶水太烫了,王管事一怒之下令人将他儿子仗责五十,他儿子被抬回去时便没气儿了。 从那时起,他便对王管事怀恨在心,可奈何王管事手里权力极大,他无可奈何。 如今恰巧碰上安宁郡主在庄子上,他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时常听闻安宁郡主嫉恶如仇,最是讨厌那些欺压百姓,祸害乡里的恶徒,如今在自家庄子里若是发现这种将人命视作草芥的人,安宁郡主想必不会轻放吧? 这么想着,许多人盯着王管事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起来。 到底是做了五年的管事,王南看着眼前的下人,一点不慌,他甚至令小厮搬了一只椅子,泡了壶茶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慢慢抿了一口。 在刘老大一众人燃着熊熊怒火的目光下,他轻咳一声,目光轻飘飘的看一眼那些下人,“郡主嫉恶如仇,恩怨分明,不会放过一个恶人,自然也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我说过这些尸体我也不知是为何,郡主子人不会怪责于我,刘兄弟,您说,是吗?” 说到最后一句,王管事看了刘老大一眼,语气意有所指。 听出了王管事的弦外之音,刘老大大怒,好你个王南!你竟然以为是我栽赃嫁祸?! 心底虽然怒火腾腾,但刘老大也知道再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王南,默了一会儿,他冷声道:“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不妨请郡主出来做主。郡主说如何,便是如何,大家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 有人之前在庄子门前见过黎婉一面,对那个面容俏丽,毫无架子的小姑娘都很有好感,且因为她身份的原因,下人心里下意识对她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和崇敬。 “好!那便这么定了,请郡主过来主持公道!” 刘老大看王管事一眼,眼里的怒火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了。 “那就请吧。”王管事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很快,便有下人匆匆往;黎婉住着的主院去了...... 第一百章 想欺负我的人,有没有问过本郡主? “铛!” 古朴沉重的钟声在灵德寺传开,在山间远远回荡。 灵德寺山脚下,一辆马车缓缓朝着灵德寺方向前来。 马车是用乌木制成,简单却不失大气,马车前垂着一面天青色的帘子,将马车内的情形遮了个严严实实,看不真切。 马车内,一名衣着华贵,气度雍容温婉的妇人一脸温和的看着坐在她对面的少年柔声道:“晟儿,你不是最不喜上香吗?今日怎会有空陪为娘来灵德寺上香?” 坐在妇人对面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温润如玉,端看外表,当得起人如美玉,公子无双,也不愧为胜京城第一公子。 闻言,那少年眸子轻闪,将眸子里的神色敛起,缓缓抬头,随即看向妇人轻轻一笑,笑声清朗,若山间清泉。 “陪母妃,儿子何时都有空。” “你呀。”妇人听到少年的话,眉间的表情更柔和了一些,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眉间多了一丝怀念之色,“为娘的晟儿,当年尚在襁褓,不过眨眼间,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说着,妇人收回手,眼底的宠溺不加掩饰。 “对了,皇上可有说何时再允你进宫?” 蓦地,妇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皱着眉头看着少年问了一句。 以往,景文帝最是惜才,让穆晟隔一段时间便去宫中陪他谈讨诗词笔墨,是对穆晟的荣宠,同时,也算是对礼部尚书府的荣宠。 而眼下,首辅林大人上了年纪,即将辞官归隐。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府与礼部尚书是眼下最有希望坐上下一任首辅之人,但此时,穆晟却忽然被下令严禁进宫,这对礼部尚书府可算不得一个好征兆。 许多人甚至因为景文帝明令禁止穆晟入宫的旨意,刻意与礼部尚书府疏远起来。这些日子,礼部尚书府门口,门可罗雀。倒是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府文太傅门前门庭若市,马车一辆辆停在文太傅门前。 不过,好的一点是文太傅似乎并未接见那些官员。 听到妇人的话,少年神色未变,依旧笑得温润,“圣上旨意,岂是我等可随意猜测的?” “也是。” 妇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目光掠过少年腰间的青色玉箫,她一顿,语气有些疑惑的问道:“晟儿,你何时会吹箫了?” 穆晟衣袖下的手指轻轻捏起,浑身蓦地闪过一丝冰冷的气息,抬头对上妇人探究的目光,他展颜一笑,“母妃忘了,这只萧还是父亲送的,当时您也在的。” “嗯?有这事儿?”妇人摇了摇脑袋,歉意的对穆晟笑笑,”是母妃老了,这记性总不好,而且这些日子总是嗜睡,也不知为何。“ 说着,妇人又用帕子掩着唇打了个哈切。 “夫人,公子,到了。” 就在这时,马车外忽然一停,紧接着,车夫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嗯。” 妇人柔声应了一句,被穆晟扶着下了马车。 灵德寺山脚下,总计一百零八道石阶,斜斜上去,直到灵德寺大门口。 此时,灵德寺门前,惠安揪着黎婉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黎婉道:”郡主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再来呀?“ 黎婉被惠安揪了一路的衣角,此时终于有些无奈的蹲下身子,摸了摸惠安的小光头道:“小和尚,后院那些姐姐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呢,再过几天就回来看你们,顺便带梅花酥给你,现在呢,我要走了,你放我离开如何?” 看见黎婉摸他脑袋。小沙弥惠安胖乎乎的脸颊蓦地一红,奶声奶气道:“好,不过郡主姐姐以后莫要摸小僧的脑袋了,会长不高的。” “扑哧。” 黎婉笑了笑,抬头看了眼已经到天空中央的太阳,低头看向惠安叮嘱道:“千万记住,后院那些姐姐的行踪谁都不能透漏,之前我已经跟你大师兄和师傅他们打过招呼了,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看你啦。” “嗯,小僧会好好照顾她们的!” 小和尚认真的点点头。 黎婉见此,嘴角扬起,抄了近道下了灵德寺,正好与上灵德寺的穆晟母子错开。 碧溪口,普西庄。 “冬至姑娘,郡主到底什么时候醒?” 说话的是刘老大手下一名叫做顺子的小厮,他脾气向来爆的很,在庄子内,除了刘老大,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原先是这附近山上的一名土匪,后来过够了烧杀抢掠的日子,打算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却不料做土匪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后来下山后被一群人围攻,险些死在普西庄外,是刘老大救了他。也因此,他甘心情愿跟在刘老大身后,刘老大也从未将他当作下人。 “你这人,郡主何时醒,轮得到你来问吗? 冬华和冬至一人一边守在黎婉屋子外,此时听见顺子不甚恭敬的话,冬华眸子一蹬,双手叉腰,顿时气势汹汹的顶了回去。 ”你!“ 顺子一噎,到嘴边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说到底,他现在只是普西庄上的小厮,而屋里那可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安宁郡主,他再怎么着,也不敢太过。 气势汹汹的瞪冬至与冬华一眼,顺子干脆走到院里的石桌前坐下,大有一副郡主何时醒,我便何时走的样子。 冬至冬华见此,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忧虑,顺子坐在这里,若是郡主待会儿从外面进来,那该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冬至轻咳一声,看着顺子厉声道:“原来普西庄就是这般教导下人的吗?郡主的院子,岂是你一个下人想坐就坐,想留就留的地方?还不赶紧滚出去?” 实际上,顺子刚刚挨着石凳坐下,被冬至这么一凶,火气蹭的一声上来了。 “我叫你一声冬至姑娘那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别欺人太甚!” 顺子从小在腥风血雨中长大,手下也曾带领过几十个弟兄,之所以金盆洗手甘心当个小厮,也是因为厌烦了江湖的拼杀,二来也是为了报答刘老大的救命之恩。他们之间并无身契,顺子想何时走便何时走。 虽在普西庄待了许多年了,但他身上的一身匪气并未散去,相反,随着这几年年龄渐长,倒是多了几分肃杀。 此时这气势一放出来,两个小丫头脖子顿时一缩,有被顺子吓到。 见冬至两人被自己吓住,顺子眼里多了一丝自得。也是这时,顺子才看清冬至与冬华的模样。 呦,倒是两个娇俏的小丫头呢,不过,也不知味道如何? 顺子看着冬至两人,舔了舔干裂的嘴角,眼里闪过一丝邪光。 “你!” 冬至被顺子这延伸恶心的倒退一步,她紧紧握住冬华的手,厉声喝道:“滚出去,若是吵醒了郡主,你可担待不起!” “滚?我不会,不若冬至姑娘教教我该怎么滚?” 顺子此刻身上的匪意体现的淋漓尽致,他不退反而上前几步在冬至面前的阶下站定,看向冬至的眼神一片火热。 “滚啊!听不懂人话吗?” 感受到冬至身子的颤抖,冬华强自忍住心中的害怕,看向顺子的目光怒火滔天,“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当心本姑娘挖了你的眼睛!” 顺子并不怕,他脚步依旧往前,脸上是肆无忌惮的邪笑。 在这庄子上待了这么久了,前些日子好容易来了几个水灵的姑娘,却不知一夜之间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如今,郡主身边这两个丫头虽比不上那几个丫头的水灵劲儿,但尝尝鲜想必也是不错的,毕竟,这可是安宁郡主身边的丫头呢。 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况且,据说那安宁郡主虽得圣上宠爱,但实际上也是个彻头彻尾得草包美人,如果他悄无声息得将这两个丫头收入囊中,那个草包郡主能知道吗? 这么想着,顺子笑得越发放肆起来。 院子外得一棵茂密的榕树上,暗影眼睛直直盯着朝着冬华两人走去的顺子,手指缓缓摸上手中的长剑,眸子里杀气一闪而过。 就在暗影即将将手中的长剑拔出来的一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他的手上。 暗影低头看一眼,随即目光沉沉的看向身边不发一语的少年。 见暗影看他,墨风对着暗影缓缓摇摇头,随即对着暗影示意,让他去瞧黎婉的窗子。 暗影眉头轻皱,手指移开,目光疑惑的看向黎婉房间的方向。 这一眼,他注意到一道黑色身影及其迅速的从窗外掠了进去,悄无声息。 身影窈窕婀娜,很显然,那道身影是名女子。 见此,暗影周身冰冷的气息瞬间一收,不过,他看向顺子的目光依旧冷的可怕。 院内,顺子看着冬至与冬华因气恼而红透的脸颊,眼里的邪火更加不加掩饰。 这两个小姑娘倒真是有意思,骂了这么半天,也不见她们那个草包郡主醒来护着她们,是没醒还是根本就是不敢出来护着她们? 一想到黎婉很可能不敢出来,顺子胆子大了起来,他脚步缓缓踏上台阶,语气轻挑道:“小姑娘,看来你们保护的郡主并不像你们一样护着你们呢,不如,你们以后久跟着我如何?” 看见顺子肮脏的手就要落在冬华脸上,冬至一怒,正想将顺子推开。 就听“砰”的一声,木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踢开,紧接着一道火红色身影蓦地从门内窜出来。 那道身影一出来,便扬起一脚踹在顺子的胸膛上,紧跟着冰冷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想欺负我的人,有没有问过本郡主答不答应?!” 第一百零一章 万蚁灼心 “噗!” 黎婉那一脚是用了大力的,再加上顺子根本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并未防范。所以,他被黎婉一脚踹出好远,重重的落在地上,嘴里蓦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贱人,你敢踹我?!瞎了你的狗眼了!” 之前黎婉来时,顺子并未出去迎接,也并未见过黎婉。而刚刚他被踹出去的那一瞬间,脑袋都是懵的,更加未曾听见黎婉的自称。 他印象中的安宁郡主是个草包郡主,只知道跟在礼部尚书之子穆晟身后,所以,他一时间并没有将眼前的小姑娘与黎婉结合起来,只当她又是黎婉房里的小丫头。 “贱人?” 黎婉听到这两个字时,眸子微微一眯,周身气势徒然一冷,要知道,她最是讨厌别人这么骂她呢。 前一世,她临死之前,沈鸢似乎久骂过她贱人这两个字。 “不是贱人是什么?”顺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胸口正中间一个很清晰的小脚印。 他吐了一口血沫,眼神阴霾的看向黎婉,在看清黎婉那张比之冬至冬华更加俏丽的脸颊时,他眼神眯了眯,眼里的怒火瞬间消散,“不若这样,本大爷也不欺负小姑娘,趁着大爷我现在心情好,你若是过来让本大爷亲上一口,说不定本大爷便将你们一起放了如何?” 说完话,他色心不死的竟挪动着步子再次朝着黎婉走去,完全忘了被黎婉踹的那一脚。 “郡......” 冬至冬华见此,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郡主回来她们是高兴的,只是,如今眼前这人显然是色胆包天,若是郡主被他轻薄,那...... 这么想着,两人看向黎婉,刚想说什么,却被黎婉伸手制止了。 两人见此,咬了咬唇,只能乖乖的站在黎婉身边,想着若是待会儿郡主打不过眼前这个色胆包天的畜生,那她们便先拦着。 此时,两人完全忘了还有暗影这个贴身暗卫的存在。 树上的暗影:“......” 你们适当的时候,能不能想起一下我?我存在感那么低的吗? 当然,他心底的吐槽院子里几人听不到。 “美人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顺子眼睛直直看着黎婉,将冬至两人忽视了个彻底。 眼见着他已经走到了台阶下,黎婉忽然轻轻笑起来,她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三。” “什么?” 顺子一愣,没听明白黎婉说的是什么意思。 “二。” 黎婉根本不理顺子,也没有替他解答的意思。 听见黎婉数到了二,顺子步子蓦地一顿,思绪瞬间回笼,他警惕的看黎婉一眼,见黎婉并没有什么动作,他这才色迷迷的往黎婉身边迈出一步,而这时,距离黎婉也仅有一阶台阶。 站在这层台阶上,顺子笑笑,”美人儿,你是在跟本大爷玩儿欲擒故纵的游戏吗?本大爷喜欢......” “一。” 黎婉的声音与顺子最后一个字重叠起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可顺子却听到了这个声音。 也就是在这道声音落下的同时,顺子身上忽然传来一阵万蚁噬心之痛。 第一百零二章 因为,他三天之后就死了呀 “贱人!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顺子从阶上直接滚了下去,在平地上停住,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也只是一瞬间,顺子额头上便冷汗津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不过,他倒也是嘴硬,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求饶的意思。相反,他虽然浑身疼痛难忍,但看向黎婉的神情却阴霾的可怕。 “做了什么?” 黎婉轻轻一笑,“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你身上下了点东西罢了,不要紧,顶多疼上个两三天便不会疼了。” 说话的同时,黎婉脚步轻移,在顺子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虽然是笑着,但眼底却冰凉一片。 “贱人!你不过......你不过是那个草包郡主手底下的一条狗,你......快些帮我解了毒,不然......不然等老子有机会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顺子费力的抬头看着黎婉,眼底一片杀气腾腾。 “是吗?” 黎婉缓缓蹲下身子,看着顺子笑容灿烂,“可惜,你没机会了呢。” “贱人!你什么......” 听着黎婉不含一丝情绪的话,顺子一滞,心底火气腾起,他怒气冲冲的刚想说什么,却见黎婉表情不变,手中寒光一闪。 看着黎婉手上的东西,顺子一怔,心底升起来一阵凉意,他下意识的觉察到危险,想避开黎婉的动作,谁料黎婉动作更快,只见她手起刀落,地上瞬间多了个红色的软软的东西,尚还淌着血。 “唔.......” 顺子目光随着黎婉动作,下意识看向了地上那个红色的东西。 只这一眼,顺子眼睛蓦地长大,眼里多了一丝惊恐,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根本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符。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骤然感觉到嘴里传来一阵蚀骨的痛,比身上的灼痛还痛上几分。 “唔唔唔......” 顺子忍着身上嘴里的剧痛,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却不知为何,身上剧痛一阵接着一阵,而他身子也渐渐动不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心底蓦地腾起一阵惊恐,他看向黎婉的眸子多了一丝哀求。 “你可知,本郡主最不喜欢别人欺负我的人,也不喜欢别人骂我贱人,很不凑巧,你两点都占齐了。” 黎婉表情仍是不变,她看着顺子笑意灿然,光看外表,任谁都不会想到就这样一个纯真无害的小姑娘能做出将人舌头割掉的事情。 “唔唔......” 听到黎婉的自称,顺子身子瞬间僵硬起来。 他惊恐的看着黎婉,大滴大滴的冷汗从额头上滴下来,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身子上的剧痛太过难以忍受。 眼前这个少女就是传说中的草包郡主?! 可是,传说中的草包郡主不是什么都不会吗?不是说她只是一个纯真刁蛮的小姑娘吗? 顺子通体生寒,眼神里隐隐多了一丝死寂。 他方才还妄图调戏郡主...... 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黎婉,冬华蓦地抖了抖身子,忽然觉得有些冷。郡主以前虽然刁蛮,可她却是怕血的,怎么如今将这人舌头割下来却连眼睛都不眨的? 这么想着,冬华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她说什么惹郡主不开心的事儿,郡主一怒之下也将她舌头割了。但一想到是顺子调戏她们在先,妄图轻薄郡主,辱骂郡主在后,心里的那丝害怕顿时没了。 就算郡主割了他的舌头,那也是他嘴欠!自找的! 冬华愤愤的看顺子一眼,扬脚又在顺子身上踹了一脚。顺子本就疼的厉害,冬至这一脚虽是没什么力道,可顺子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藏在树上的暗影见此,眼角狠狠一抽,感觉后背有些疼。 这小丫头当真凶悍的很啊...... 不过,有郡主这样的主子,有冬华这样的丫头,倒也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踹了顺子一脚,冬华总算出了一口气。收回脚,发现黎婉正在瞧着她,冬华脸颊一红,突然想到黎婉刚回来还不知现在情形,便将旁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将庄子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与黎婉听。 听完冬华的话,黎婉眉头微挑,往暗影与墨风藏身的地方看一眼,唇角扬起一抹笑,随即她站起身子将手里的匕首扔给冬华道:“擦干净。” 冬华乖乖的接住黎婉递过来的匕首,正想进屋,就听黎婉道:“走,带你们长长见识。” “长见识?” 冬华一愣,脚步顿住。 冬至亦是一头雾水。 “走吧。” 黎婉轻笑一声,走在最前面。 眼见都要出院子了。冬至蓦地想起顺子还在地上躺着,想到这里,她脚步一顿,道:“郡主,那个畜生还在咱们院子呢。” 畜生指的当然是顺子。 “嗯,让他呆着吧。” 听见冬至的话,黎婉脚步不停,步履轻盈,像是带着两个丫鬟去踏春,如果忽略掉冬华手里那把沾满血的匕首的话。 黎婉都这么说了,两个小丫头当然不敢再说什么。 郡主这么做,自然有郡主的道理。 渐渐的,这句话也成了冬至心中的信条。以前的时候,郡主任性刁蛮,经常闯祸,可是现在的郡主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个人,可与以前相比,现在的郡主多了一丝亲和力,明辨是分,懂礼数,识分寸。做事的时候,更是多了一丝信服力,让人下意识觉得只要跟着郡主走,便不会错。 普西庄其实并不算大,黎婉住的主院距离王管事住的院子并不远,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黎婉一行人就进了王管事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分为两波,两方人各执一词,正吵得热火朝天。 也不知是谁眼尖的看见了黎婉,见她缓步走进来,那人立马道:“奴婢见过郡主。” 这句话就像是寂静的水里落入了一颗石子,轻轻在所有人的心底荡漾开来。院子里顿时就是一静,所有人都愣愣的转身朝着院子口的那个红衣少女看去。 院子口,少女眉目精致,肤白胜雪,她着了一身火红色衣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随着她一步一步走来,裙摆上的金丝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少女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许是太阳太大,少女脸颊微微泛红,却平添三分娇憨。 院里的人一瞬间看的有些痴。 “听说管事的院里死了人,我过来瞧瞧真假。” 直到少女清脆且慵懒的声音在院里响起,院里的人一瞬间才回了神。 “郡主,是这样的,今日一早......” 刘老大本就站在院子口,离黎婉最近,此时见她语气慵懒,模样娇憨,心想黎婉定是极好说话。这么想着,他便一脸温和的凑到黎婉身边将所有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刘老大,你!” 见刘老大添油加醋,王管事一向笑呵呵的脸此时铁青的厉害,他指着刘老大你了半天却眉说出什么。 “稍安勿躁。” 见王管事一脸恼怒,黎婉轻轻笑笑,而后转头看向刘老大道:“有个叫顺子的小厮是你手底下的人吧?” 刘老大一怔,这才发现顺子并没有跟着黎婉来。 之前他偷偷派顺子去请黎婉,可现在他人去哪儿了? 因为黎婉一直瞧着他,刘老大也不好不回话,只得将疑问压到心底,点点头,“是的,他的确是老奴手下的人。” 说话的同时,他悄悄抬头快速扫一眼黎婉,见黎婉笑容真切,目光柔和。他心中一喜,心想郡主莫不是顺子得了郡主的心了?不然郡主为何独独提起他? 想到这里,刘老大笑容大了几分,继续道:“顺子那孩子,就是性子直了些。不过向来与人和善,帮过庄子里的不少人。” 刘老大此话一出,院子里有些人看向刘老大的目光就隐含了一丝愤恨,不过却敢怒不敢言。 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黎婉脸上笑意更大。 见黎婉笑意更甚,刘老大胆子大了许多,他直起身子道:“郡主也许不知道,顺子来庄子之前,是山上的一名土匪,因厌恶了烧杀抢掠的生活,这才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可不想却遇上仇家追杀,正好被老奴所救,您瞧,有时候这就是机缘......” “机缘?” 黎婉似笑非笑的看刘老大一眼,忽然轻声道:“那就很是可惜了,你们的机缘很有可能到此结束了。” “郡主此话何意?老奴听的不是很明白......” 刘老大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莫非是顺子那小子惹到了郡主?这么想着,他恨不得抽自己一把掌,这张臭嘴怎么什么都说...... “也没什么。” 黎婉声音清浅,忽然错过身,将冬华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而后她接过冬华手里那把尚还染着血的匕首,语气轻快道:“不过就是因为他妄图欺辱本郡主院里的小丫头,所以本郡主一个不小心便将他的舌头割了下来。” “哦,对了,本郡主还给他下了毒,中此毒者浑身僵硬,疼痛难忍,犹如万蚁嗜心,不过也不要紧,三天之后就感觉不到痛了。” “为什么?” 刘老大距离黎婉最近,见少女笑容依旧,他竟然鬼使神差的又问了一句。 “因为......三天之后,他就死了呀。” 第一百零三章 求郡主为老奴作主(二更) “轰!” 黎婉这句话就像是平地惊雷,瞬间将人劈的外焦里嫩。 明明是五月艳阳天,烈日当空,热意腾腾,可院内的所有人却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凉。 他们愣愣的看着黎婉手里那把染了血的匕首,又瞧着少女纯真的笑脸,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么一个看着纯真无害的小姑娘竟然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还用这么轻快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而她那么惩戒那个叫做顺子的小厮,只是因为他妄图欺辱她的丫鬟,她便将人舌头割了还不够,竟还下了那么恶毒的毒药,让人生生疼上三天三夜方才死去? 这么想着,所有人看向黎婉的目光都带了一丝惊恐。 眼前这人分明是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哪里是一个纯真无害的小姑娘? 看着院内人的目光,黎婉满意的点点头。 没错,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故意掠过顺子还辱骂她,并且还妄图轻薄与她的事情。因为只有这么说,以后她不在的时候,她的小丫头们才不会受人轻视。 她敢保证,庄子上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传便整个胜京城。 “郡......郡主。” 刘老大终于缓过神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的扣着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他老泪纵横道:“郡主,死老奴猪油蒙了眼,竟没看出那厮竟色胆包天,将主意打到郡主身边的丫头身上去了。平日里,他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奴是真的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么一个人,求郡主饶了老奴一次吧,是老奴错了。” 说完这番话话,刘老大便呜呜的哭起来,眼泪说来就来。 黎婉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刘老大,你这话就说错了吧?到了现在还想蒙骗郡主?顺子那畜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 之前被刘老大落井下石的王管事脸上终于重新带了笑,他冷冷的盯着刘老大,冷笑道:“若是你忘了,不妨让我提醒提醒你如何?” “王管事此话何意?” 刘老大哭声一滞,厉眼看了王管事一眼,眼里带着警告。 你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揭穿我,那你也别想好过! 读懂了刘老大眼里的意思,王管事不屑的冷笑一声,看向身边的一个婆子道:“王婆子,你别怕,郡主在这里,自会为你主持公道,你且说说你那女儿之前到底是怎么疯的?” 王管事话落,刘老大身子顿时一僵,他死死盯着那个被叫做王婆子的仆妇,眼里的杀意毫不掩饰。 “求郡主为老奴那疯掉的闺女作主啊。” 黎婉正在想王管事说的这个王婆子是不是那个做菜好吃的王婆子时,就见那王婆子蓦地跪在她面前声嘶力竭道:“郡主,求您了,老奴就那一个闺女,不能白白被人占了身子啊......” 王婆子的哭声像是一击闷雷砸在刘老大身上,他愣了半晌忽然道:“你胡说,明明是你那闺女不守妇道,妄图勾引,这才......” “你住口!” 平日里温和的王婆子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厉声呵斥一句,瞪着眼睛道:“明明是你手下那个叫做顺子的小厮骗了莲娘的身子,这还不够,你个老不死的老畜牲,竟也将莲娘......” 王婆子说到这里哽咽起来,可后面的话,院子里的人却也瞬间意会。 第一百零四章 这信,王管事可还认识? 此话一出,院内的下人看向刘老大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了。 “贱人!你胡说什么?顺子何曾骗过你女儿的身子?我又何曾......” 刘老大一张脸青红交加,他如今年过四十,身材高大,两鬓泛白,一双浑浊的眼睛时不时露出一丝精明。 “郡主,求您给老奴作主啊,不然......老奴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王婆子并不理会刘老大,只跪在黎婉面前哭的凄惨。 “你!你这疯婆娘!缘何诬陷人?我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见王婆子只跪在黎婉面前哭诉,刘老大一张脸难看的厉害。 黎婉静静听着,有人搬了木椅放在树下,黎婉几步走过去坐下,又接过那下人准备好的茶水微微抿了一口,这才将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刘老大与王婆子身上。 见黎婉看过来,王婆子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而后低着头,表现得更加哀戚。 将王婆子得小动作尽收眼底,黎婉目光直直盯着王婆子,唇角轻轻扬起,开口道:“十四年前,不知何人弃婴与碧溪山下,时至寒冬,大雪纷纷,那一年冷的厉害,你恰经过山下,见那弃婴生的可爱,心生怜惜,将她收养膝下,起名莲娘。” 随着黎婉一字一句话音出口,王婆子身子一僵,哭声蓦地止住,她不敢置信得看向黎婉,眼底满是惊恐,这么隐秘得事情,又是十四年前,安宁郡主又如此年幼,她是如何知道的? 黎婉没理会王婆子眼底得惊恐与疑问,她笑笑继续道:“岁月变迁,忽然而已,转眼间莲娘已豆蔻年华,生的娇艳,于是你忽然起了坏心思,哦,说错了,也许从一开始你便没将莲娘当作亲生女儿抚养。” 说到这里,黎婉目光徒然变得凌厉,“于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你在她饭菜里下了药,将她送了出去,第二日她被送回来时,衣衫凌乱,神志不清......而你,在之后几天终于接管了普西庄厨房管事儿一职,不知我说的可对?” 黎婉的话字字珠玑,王婆子身子已经抖成了筛糠,她低着头脸色一片灰白,满脑子都是黎婉时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可能的,她不可能知道的...... ”好啊,你个贱人!原来是你害了莲娘却还将脏水泼在我身上!“ 听见黎婉这么说,刘老大眸子瞬间燃起一层怒火,他站起来一把揪住王婆子的头发怒道:“我打死你个贱人!让你污蔑我!” 黎婉见此,笑意浅浅,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前一世,她来庄子时,曾见过莲娘一面,那时莲娘还是一个活泼善良的小姑娘,曾天真的问她胜京城是何模样?实际上普西庄距离胜京城并不是太远,但莲娘却并未去过。 但与她交谈,字里行间皆是对母亲,也就是王婆子的依赖,可谁知莲娘竟然落了个凄惨下场,而幕后凶手便是将她抚养长大的王婆子。这些也都是她后来调查后才知道的。 这一世,悲剧已然重现,她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但是她能做到的也就是及时止损,让这些黑了心得畜生早些下地狱! “郡主,冤枉啊,老奴冤枉啊,郡主,救命啊!” 那边,王婆子被刘老大拽着头发,表情一阵痛苦,黎婉却恍若未闻,她可没忘记她来得最初目的。 余光瞥见墙角一抹身影,黎婉微微笑了笑,脚尖轻点,身子蓦地腾空而起。 不过瞬间,她身子就落在墙角那抹身影前。 “郡主......” 那抹身影忽然被拦住去路,他抬头盯着黎婉勉强笑了笑。 “不知王管事儿的想去哪里呀?” 黎婉盯着眼前一脸干笑的王管事,脸上笑意盈盈,眼底有几分疑惑,配上她尚还稚嫩的脸颊,倒真有几分单纯无害的意思。 可王管事心里却不这么认为,眼前这小姑娘哪里是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无害?这简直就是一个小恶魔! 见黎婉一直盯着他瞧,王管事咽了咽唾沫,干干的道:“老奴......老奴就是想去......想去恭房而已。” “是吗?”黎婉浅浅一笑,盯着王管事的眸子瞬间冷了几分,“难道王管事不是要逃走吗?” 听到黎婉这么说,王管事身子一僵,勉强笑道:“郡主......郡主说什么,老奴不懂,承蒙王爷信任,老奴既是这庄子上的管事,哪儿能扔下庄子一走了之?” “哦,那我错怪王管事了。” 黎婉自言自语一句,轻轻点点头,而后就在王管事刚松一口气的同时,她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放在王管事面前,“不知王管事可曾认识这封信?” “这是?” 王管事在黎婉的示意下接过那封信,在看到信上的内容时,整个人瞬间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 “王管事可还认识?” 黎婉抱臂看着王管事,脸上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王管事哆哆嗦嗦拿着那封信,心里一瞬间波涛汹涌。 黎婉递给他的信,正是昨夜他写的那封信...... 这么说,安宁郡主什么都知道了?而公子现在还没收到他的信,那......万兽山那边的布置...... 这么想着,王管事蓦地将手里的信捏紧,心里一阵发狠,既然安宁郡主已经知道了,那,他必然难逃一死。留下来是死,若是拼死一搏逃出去,或许还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狠,再抬头脸上一片凶狠,“既然郡主不想给老奴留后路,那......得罪了!” 这句话说完,他蓦地右手成拳,朝着黎婉袭过去! 黎婉早就防着他的动作了,见他出手,脸上冷意一闪而过,身子微侧躲过王管事这一击。 而院子里的其他人此刻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尤其是刘老大,见黎婉与王管事交上了手,他将王婆子往自己下属那边一推,大踏步的就朝两人跑过来。 他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声喊道:“好啊你,你这老东西藏得可真够深的,竟然敢以下犯上对郡主出手,且吃我一脚!” 王管事上了年纪,且武功本就不怎么好,光一个黎婉他都有些自顾不暇,此时再加上一个刘老大,他一个不注意,便结结实实挨了刘老大这一脚。 第一百零五章 王管事院里的秘密(二更) “噗!” 王管事的身子直接越过一众下人,结结实实的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从王管事的嘴里呕出一口血,比之之前的顺子,王管事被刘老大踹的这一脚更为严重。 “你!” 王管事阴霾的看刘老大一眼,却因为这一动牵扯到了胸口的伤,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院子里的一众下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知方才还好好站着的王管事现在为何忽然沉了这副模样。但大家现在心里皆知道,这庄子上,恐怕要变天了...... 想到这里,一众下人齐齐垂着头不敢说话,院子内,一瞬间安静的厉害。 “郡主!不知您要如何处置这个吃里爬外的老东西?” 刘老大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王管事为何跟黎婉打起来,可因为他向来与王管事不对付,此时见王管事终于落得如今下场,心里一阵舒坦,落井下石起来毫不犹豫。 黎婉并没接刘老大的话,而是饶过他,走了几步到院子中央那棵柳树下站稳脚步,盯着那棵树沉沉看了许久,她忽然对着一众下人道:“来人!将这儿给我挖开!” 虽然不知黎婉要干什么,但听到黎婉得话,就有人匆匆去拿铁锹等工具。 站在原地的刘老大见黎婉没搭理他,心里也不恼,他狗腿的跑到黎婉身边,乐呵呵的道:“不知郡主挖这棵树做什么?” 一直沉默的盯着这棵树的黎婉闻言扭头看刘老大一眼,吐出几个字,“想知道?” 刘老大一滞,见黎婉眸光没有一丝温度,他立马摇了摇头,“不,不想知道,郡主......郡主您随意,若是......若是需要老奴帮你什么,您......您尽管开口。” 说罢,他老老实实站在黎婉身后不发一言。 见刘老大不再说什么,黎婉这才复又回头沉默的盯着眼前的柳树,目光沉的厉害。 院子中央,王管事被刘老大一脚踹的断了三根肋骨,此时剧痛加身,他根本就爬不起来。但听到黎婉要挖开柳树的话,他后背一凉,浑身发起抖来。 他一条贱命,死了也无所谓,可是,若是暴露了公子的事情,那......那时候,死对他来说恐怕都是奢望。 这么想着,他惊恐的看着黎婉的方向,奋力的往黎婉那边爬着,一路过去,留下一地鲜红...... “郡主!老奴知错了,您......这棵柳树不能挖开!” “为何?” 黎婉扭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王管事,眸里闪过一丝沉思。 不知为何,自从进了这个院子,她就总觉得这棵柳树下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召唤力,就像是这树下有着什么东西等她去挖掘。 “郡主!”王管事终于爬到了黎婉跟前,只不过在距离黎婉三步之遥时,他却被刘老大忽然拦住了去路。 “放肆!郡主要做什么,岂是你这老东西能够决定的?”刘老大说着,一只脚踩在王管事背上。 实际上,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这个老东西一直压在他头上作威作福,平时可没少欺辱他。 “你!” 王管事又吐出一口血,死死的瞪刘老大一眼,而后看向黎婉哀求道:“郡主,真的不能挖开,算老奴求您了,老奴知错了,您要杀要剐都随您,但是,只求郡主切莫挖开这棵树。” 王管事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黎婉便定了要挖开这棵树的决心。 而这时,去拿工具的下人也回来了。 在刘老大的指挥下,那些人拿着铁锹开始挖那棵柳树。 随着下人们拿着铁锹一点点深入,王管事望着柳树的方向,眸里的死寂越来越浓...... 五月的天,烈日耀眼,太阳已经开始渐渐西斜,可空中吹过来的微风却还携着一阵阵闷热。 那些下人额上一瞬间沁上一层汗水,衣服也瞬间湿透了。 终于,柳树“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王管事亲眼看着柳树倒下,眼里最后一丝亮光熄灭......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时,王管事嘴里忽然涌出一股鲜血,眼睛缓缓闭上。 与其落在公子手里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死去来的痛快。 王管事这边的动静没有一人看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棵大柳树下。 只见柳树被挖倒后,柳树下忽然出现一个一人可进入的通道。 看见这个通道,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刘老大。 在庄子里,他几乎时时刻刻在揪王管事的错处,自然时时刻刻在关注着王管事,可他竟不知王管事院里何时有了这么一处通道。 “郡主......不若让老奴......老奴身边的小厮下去先探上一探?” 刘老大本来想说让他先去探探,但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他心底又有些胆怯,于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一个弯儿。 说完,见黎婉没说话,刘老大自作主张的将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人拉出来,命令道:“就你,快去,先下去看看那底下是什么?” “奴才......” 被拉出来的那个下人被拉出来,有些懵然,待回过神来,他盯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身子哆哆嗦嗦,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快去!还愣着做什么?!” 见那下人不动,刘老大又喝叱一声。 那下人闻言,犹犹豫豫的看一眼那洞口,一闭眼正想往前走,就听黎婉声音清浅道:“你不用去了,我去吧。” “郡主!” 黎婉这话一出口,刘老大眸子猛地瞪大,而进来后便一直不曾说话的冬至与冬华也担忧的看向黎婉,眸子里满是不赞同。 黎婉背对着冬至几人摆摆手,脚步不停的往前走去,走到那个大坑处,她身子轻轻跃下,停在那个洞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黎婉腰间的袋子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转瞬即逝,黎婉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洞口处,因此,她并没有注意到这声轻响声。 沉沉的看着眼前一片漆黑潮湿的洞口,连黎婉抿了抿唇,伸手拿出火折子,一弯腰,迈步往一人可过的通道走进去。 “郡主!” 冬华见此,焦急的喊了一声,随即道:“郡主,您等等奴婢!奴婢跟您一起进去!” 说着,她不顾冬至阻拦,朝着黎婉跳下去的洞口抛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郡主的丫头脑子真没问题?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一片晴好的天气,不过眨眼间,乌云蔽日,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咔嚓!” 忽然,一道惊雷在普西庄上空响起,紧接着,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洒而下。 狂风暴雨,倏然而至。 冬华堪堪刚跑到挖开柳树的那个大坑前,就见一道惊雷从天空斜斜的劈下,好巧不巧就劈在黎婉进去时的那个小洞口旁边的一堆泥土上。 那洞口仅容一人通过,洞口窄小,就连黎婉进去时都是猫着腰才能勉强通过。 此时那道惊雷劈下,带着旁边挖开的泥土刷刷落下,将那个小洞口一瞬间便堵了个严严实实。 “郡主!” 看到这一幕,冬华心里一急,眼圈立马就红了。此时她也顾不上害怕,一把推开想要将她拦住的刘老大,就想往那大坑里跳。 雨势太大,不过一小会儿,那大坑里便积了深深一层水。 院里的下人们此时没得到命令,谁也不敢走开,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冬华往那个大坑里扑去。 就在冬华身子腾空的一瞬间,忽然一道黑影从暗处一闪而过,拦腰带起冬华放在冬至身边,留下一句,“好生看着她,剩下的交给我。” 那道身影来的快,退的也快。 院内的人几乎没瞧见那人到底是何模样,只隐约从那人高大的身形猜测那人许是个男子,其余便一概不知。 冬至在冬华跑到大坑边时,其实也跟过来了,仅仅落后冬华一步而已。 郡主在下面,她内心也急,但她知道她就这么跟着冬华跳下去,不仅救不了郡主,兴许还会帮倒忙。 此时底下到底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知。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替郡主先将普西庄这一院子的下人安抚好。 这么想着,冬至死死拉住冬华,以免她在干出什么蠢事来。随即,她目光在所有下人身上打量一眼。 王管事之前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过来,因此,庄子上的男女老少,此时都在这里了。 “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划过,闪电将院子里所有人的表情照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院子里的人都老老实实呆着,小些的一些孩子听见打雷声蓦地往拉着他们的妇人怀里躲了躲。 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许是年纪大了,仅淋了这么一小会儿雨,身子就在瑟瑟发抖。 看着眼前的场景,冬至轻咳一声,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着院内的下人大声道:“院内所有人,从现在起,各回住处,换上干爽的衣服!” “手里的活计,可以暂时停上一停,等雨停了之后,多派几个人将这里的水清理干净,将通道挖开!“ 因着方才之事,在所有人心里,王管事这个人已经成为过去。而冬至冬华乃是郡主身边得力的丫头,所以,冬至这话一出,那些下人便道了谢,纷纷往自己院子去了。 虽然是夏日的风,可这雨势太大,又携杂着狂风,若是不注意,定是要着凉的。 见着下人们纷纷离开,冬至这才看向还留在原地的,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刘老大道:“你也回去吧。” “冬至姑娘,郡主她......” 刘老大说着,目光在院内大坑里看上一眼,有些犹豫。 安宁郡主就在这下面,生死未知,他又怎敢像那些无知的下人一般走开? 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王爷和皇上怪罪下来,他首当其冲...... 看着刘老大脸上的犹豫,冬至抿了抿唇,沉默的看一眼雨水还在上涨的大坑道:“你若是害怕皇上与王爷责怪,那便拿上木盆将那里的积水全舀出来吧。” 听见冬至这么说,刘老大一怔,目光有些惊疑不定,现在雨那么大,她说让他将大坑里的水全舀出来? 她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这想法刚落,却见冬至撒开冬华的手,亲自去王管事屋里拿了个木盆出来,咬了咬牙,跳进大坑将水往出舀。 而冬华看着冬至的动作,咬了咬牙,也转身进屋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个木盆学着冬至的动作。 刘老大:“......” 郡主身边这两个丫头脑袋真的没问题吗? 雨这么大,她们能舀的干净吗? 可不管刘老大怎么想,却还是得认命的有学着两人的动作,开始有将水往出舀。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间,秋娘进院子里看见坑里几个人的动作,她愣了一顺,目光在几人身上看一眼,在瞧见冬至冬华红红的眼圈时,她叹口气,这两个傻丫头啊。 明知道没用,却还是义无反顾。 秋娘摇摇头,走到下人们遗落下来的铁锹跟前,俯身捡起,而后目光在院子里看了看,走到院子的一处挖起土来。 下了雨,泥土松软,秋娘力气虽不大,但没多久,那处土层便被挖起来。 王管事这处院子,那棵柳树所在的位置地势偏高,秋娘寻得位置又是一处低洼处,且因这院子修建之前便有通道,便于下雨时通水。 所以,秋娘几乎没费什么劲儿,便挖出一条水渠出来。 挖到大坑跟前时,秋娘最好一铁锹落下,大坑里的水一瞬间便泄出来,顺着秋娘挖开的渠道涌了出去。 坑内的三人看着眼前的水褪去,愣了一顺才看见拿着铁锹的秋娘。 虽然原先栽着柳树的地势偏高,但是雨势太大,大坑里多多少少还是积了一些水。 秋娘看着坑内的三人,正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在一处一凝。 那是...... 冬至三人本来也正想出去,看着秋娘的目光,刘老大下意识道:“你在看什么?” 秋娘闻言回神,应了句没什么。 可这话明显是敷衍,就连神经大条的冬华都若有所思的瞧一眼秋娘。 “冬至姑娘,冬华姑娘,你们快些上来吧,仔细凉着。” 秋娘却像是没看见几人的打量,神情自然的伸手,将冬至两人拉出来。 刘老大看见秋娘这动作,心底暗暗不爽。 等两人出来,秋娘才道:“两位姑娘不若先回去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我在这里守着郡主,等她出来。” “可是......” 第一百零七章 真巧,郡主怎得也在此处?(二更) 冬华看一眼秋娘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正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衣袖被冬至蓦地一拽,紧接着她就听冬至笑道:“好,那就有劳秋娘了。” 说完这句话,冬至又看向一边刚爬上来,满身狼狈的刘老大道:“麻烦你找些人来将王管事和那两具尸体先收拾妥当,等郡主回来再做安排。” “好。” 刘老大答应的很是痛快,没想到欺压了他这么些年的王管事也有落在他手里的一天? 实际上,冬至几人也是刚刚才发现王管事竟然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咽了气。 等冬至三人一走,秋娘四处看了看,见没人,这才眸子一沉,疾步往那处大坑去了。 站在那处大坑里,秋娘弯腰捏起一丁点泥土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这......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想到已经下去的黎婉,秋娘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焦急。 而此时,地底下的黎婉显然不知外面是何情形,她谨慎的走在山道里。 刚开始,山道低矮,她只能弯着腰走,再后来,山道通畅起来,她直着身子走都没什么问题。 不过,眼前的山道似乎有些奇怪...... 与其说是山道,不如说是地下迷宫来的准确。 黎婉初初进来时,只是一条山道,可走到后面,却分出好几条岔口来,再后来,岔口通往一个个矮小的山洞,可那些山洞里却什么都没有。而令人奇怪的是,黎婉走过的每一个山洞的墙壁上,都有一些坑坑洼洼的印记,或深或浅,有些形状比较好辨别,就像是...... 一只虫子的形状...... 那些印记大多模糊,唯独几个印记比较清晰,就好像当初真的有虫子在这里栖息一般。 想到这里,黎婉蓦地想起今日在灵德寺时从栗蓝身体里取出来的那只软体虫子。 那只虫子,浑身散发着异香,通体红色,软软的,长着两根长长的触角,看着似乎......有点可爱。 想到可爱这个词,黎婉嘴角莫名一抽,目光认真在洞内打量起来。 而她没注意到的是,她腰间放着那只红色软体虫子的罐子,忽然又传来一丝动静,比她在外面时的动静还大上一些。 “滴答!” 忽然,有水滴声在山洞内响起,黎婉一愣,这地下竟有水声? 这么想着,她脚步不停,顺着水滴声,往那处走去。 实际上,黎婉走的也不远,不过是绕过一个山洞再走过一条悠长的地下通道后,便到了那处水源处。 而在看见那处水源时,黎婉脚步却蓦地一顿。 水源处,背对着她站了一个人...... 那人通身玄衣,身材修长,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寂。 黎婉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嘴角抽了抽,下意识转身就想走,却见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唇角轻启,“真巧,郡主怎得也在此处?” 黎婉闻言,咬了咬后槽牙。 是呀,真巧! 巧的她现在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跟踪她了?她来庄子上的事没几个人知道,而且是在普西庄地底下,他们都能遇到? 她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虽是这么想的,但人家毕竟帮过她,此时相遇,不打声招呼似乎有些不大好。 想清楚这些,黎婉僵硬的转头看向那么玄色身影勉强笑道:“是啊,真巧,不知忠义侯因何在此处?” “郡主呢?因何在此处?” 仲凉面上表情浅淡,一双幽深的眸子落在黎婉身上,不答反问。 黎婉闻言干笑一声,“这天气太热,闲来无事,本郡主......” 说到这里,她顿了下,正在想着怎么开口时,目光可巧就落在仲凉身后的水塘上。 见此,她目光一亮,清了清嗓子道:“咳,那个,本郡主是来钓鱼的。” “钓鱼?” 仲凉闻言,嘴角快速划过一抹笑,而后幽深的目光落在黎婉两手空空的手上。 察觉到仲凉的目光,黎婉身子一僵,忽然在心底暗骂起自己来。说什么不好,说钓鱼?这地方有鱼? 真是一遇见眼前这人,她这精明的脑子就成了一团浆糊,她到底胡说八道了什么呀...... 气氛一度诡异。 正在黎婉一张老脸逐渐变红的时候,仲凉轻轻笑了笑,幽深的目光从黎婉身上离开,而后清浅的声音在山洞中响起,“郡主真是个妙人。” “你......” 黎婉以为仲凉这是在嘲笑她,刚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见站在水塘边的玄色身影忽地腾空而起,再回来时,他手上多了个瓷白的小碗,碗里正有两只五彩斑斓的小鱼在水里游荡...... 黎婉:“......”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有鱼? 将黎婉的神色尽收眼底,仲凉轻笑一声,“这个地方还是我小时候出来玩儿不小心发现的,本以为只有我一人知道这地方,却不料今日竟能在这里碰上郡主。” 这句话说完,仲凉看一眼手里的白瓷碗,又在黎婉两手空空的手上看一眼,眼里快速的滑过一丝什么,而后将自己手里的白瓷碗递给黎婉道:“想必郡主此次前来还未曾有收获,既然如此,那这两条雪鱼便送给郡主了。” 黎婉一愣神,没等她反应过来,仲凉已经将手里的白瓷碗放在了她的手上。 黎婉:“......” 她低头看着水里的两条雪鱼,这才发现这两条鱼通体呈现银色,只那些鳞片上,偶而闪过一丝丝五彩斑斓的颜色。 在白瓷碗里,瞧着煞是可人。 “多谢忠义侯。” 收回目光,黎婉轻咳一声,抬头看向仲凉,想了想又问道:“不知忠义侯因何在此处?” 这句话落,仲凉幽深的目光快速的滑过一丝什么,快的让黎婉根本琢磨不透。 他眸子紧紧盯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然浅浅一笑,目光看向黎婉手里的白瓷碗,“如郡主所见,在下也是来钓鱼的。” “听闻这雪鱼及其难得,在下之前曾在这里瞧见过,此次便是专程为它而来。” 钓鱼...... 在这个鬼地方钓个劳什子的鱼啊。 第一百零八章 暗处,听着自家主子一脸正经胡说八道的墨风:“......” 他好像有点相信圭墨之前与自己说的话了,圭墨与他说主子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主子了。 原先在漠北时,主子冷寂、淡漠,用圭墨的话来说,那时候的主子就像是一块千年难化的寒冰,生人勿近。像是一根毫无生机的木头桩子,浑身充满着死寂。 尤其是在老爷与夫人去了之后,主子便再未笑过,可现在...... 不过短短一炷香时间,他已经瞧见主子笑过好几次了。 而这次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主子听说安宁郡主会来普西庄,所以在听见这个消息后,主子便丢下了好不容易寻来的王神医,带着他一路往这边赶来。 至于这处地下山道...... 昨日主子跟着安宁郡主前往关着那些小丫头的山洞时,吩咐他留下来看护好安宁郡主的小丫鬟们,留意院里的动静。 果然,如主子猜想,后半夜的时候,他发现有人企图放火,就在他想要将那些人解决掉时,碰上另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眉目冷寂,他曾在安宁郡主身边见过他一面,正是安宁郡主的暗卫。 却原来,安宁郡主竟也早有预料。 再后来,那些人并未全部杀死,只杀了其中带头的两人,将人挂在了庄子管事儿的院里。 可就在之后,他却隐隐觉得那管事儿院里的柳树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犹豫再三,他前去查探了一番,却不料这柳树下竟是大有乾坤...... 不过,等不及他说什么,安宁郡主就已经下了通道。而他,也只能迅速通知主子,从另一个入口进来。 “那......忠义侯继续,我就不扫忠义侯的雅兴了,回见。” 另一边,听见仲凉的回答,黎婉暗暗翻了翻白眼,端着手里的白瓷碗,一转身就往回走。 看着渐渐远去的火红色背影,仲凉轻轻笑笑,并没再说什么,好整以暇的转身在池塘边坐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鱼竿竟真的钓起鱼来。 临出洞口,黎婉余光瞥见这一幕,眼角狠狠一抽。 难不成,他真的是来钓鱼的? 罢了,管他呢。 黎婉摇摇头,在地下山洞探查起来。普西庄地下有这样的通道,她前一辈子加上这一世,竟也是头一次知晓。 普西庄是碧溪口最大的一个庄子,往前行上五里地就是官道了。那处官道往前行五十里便是除开胜京城外,后黎最繁华的一座城,名叫於州城...... 於州城...... 黎婉神思逐渐恍惚起来。 前一世,她作为后黎最尊贵的郡主,是去过於州城的。那一年,她即将年满十三岁,听说於州城每年会举办一次花灯会,比胜京城的还要热闹几分。那时,小女儿心性,她愣是缠着穆晟陪她去。 那时候,穆晟一脸宠溺的陪她去了。可之后,他随她去了於州城后,便将她一人留在客栈,自己不知去了何处,第二日一早才歉意的对她说他有要事处理,说可以陪她多在於州城多呆几日。 她不疑有他,欢欢喜喜的应了,后来几日,穆晟也的确是陪着她了。可是等他回宫后,竟听闻一向附庸后黎的安国竟反了。 安国地处后黎与西陵之间的一处小国,归属后黎,岁岁上供。安国暴乱之后,离安国近的一些后黎百姓困苦不堪,虽然只是小国,但安国子民皆是马背上长大的好儿郎,有最精良的马匹,最娴熟的作战技巧。所以那一战,后黎虽然胜了,但还是伤了元气...... 当时对于安国会反,是所有人,包括父王都始料未及的。因为安国王后,其实就是当初黎国最后一任皇上的小女儿。那小公主生性活泼,天资聪颖,喜游历,最后一眼看中安国皇子,便不顾一切嫁了。 这之后,黎国发生动乱,也幸而有安国不顾一切的相助,所以黎国皇室血脉才得以留存,这才有了后来的后黎,也才有了黎姓皇室的血脉延续。 收回思绪,黎婉神色难辨的在眼前漆黑的山道里看一眼,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但是,她总觉得眼前这条山洞或许与前一世安国之变有关...... 如果能弄清楚这庄子下山道的秘密,那或许...... 黎婉不再去想,紧紧盯着脚下的路。可这时。她耳边蓦地又传入一阵水声...... 水声? 黎婉脚步一顿,迈步往前。 眼前逐渐亮起来,黎婉微眯了眸子,一脚迈出山洞。 可就在迈出去的那一瞬间,黎婉嘴角又不由自主的微微抽动。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背影...... “郡主?” 就在黎婉愣神儿的时候,那个背对着她拿着鱼竿的玄衣少年缓缓转了身。 他望着她的眸子里,除开平时的幽深难测,隐隐多了一丝丝疑惑。 “咳......” 在仲凉的注视下,黎婉摸了摸鼻子,别扭的侧过头,干干道:“呵呵,真巧。” “是啊,真巧。” 仲凉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笑,并不揭穿她。 说完这句话,仲凉便转过头,又专注的开始钓鱼。 见此,黎婉摸了摸鼻子,仔细看了看四周,随即不信邪的从另一个洞口进去了。 懂黎婉身影消失在背后时,仲凉朝着黎婉离开的那个洞口又看一眼,随即收回眸子,眼神落在面前的鱼竿上,神色讳莫如深,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炷香后,当黎婉再次站在这个地方,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那抹修长的玄色背影后,黎婉终于泄气了。 她第二次走进这个地方后,就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古怪,不论她怎么走,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地方。所以,她第三次走的时候,她时闭着眼睛走过来的,却不料......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听着背后的脚步,仲凉没再回头,他盯着手里的鱼竿看了会儿,忽然道:“郡主别再费心思了,不论你从哪里走,最终都会回到这个地方的。” 什么? 无论从哪里走都会回到这个地方? 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这个山道里多走了两遍? 第一百零九章 因为,这里就只有两条鱼(二更) 黎婉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想问问他明明知道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她? 话已经到了嘴边,可她转念一想,她似乎并没有质问他的立场。第一,她那时并没问过他,第二,他是知道这件事情,可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想清楚这些,黎婉抿了抿唇,看一眼少年消瘦却孤寂的背影,忽然大步朝着少年走去。 走到少年身后站定,黎婉看一眼他身边的白瓷碗,却发现里面竟空空如也。 见此,黎婉微微扬眉,有些奇怪,“已经两柱香的时间了,忠义侯竟一条鱼也未曾钓上来吗?” 这句话说完,黎婉将手里之前仲凉送给她的瓷碗放在地上。 瓷碗里,两条五彩斑斓的雪鱼正游的欢快。 仲凉听到黎婉的话,握着鱼竿的手指一顿,默了一瞬才缓缓道:“因为,这里就只有两条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仲凉垂着眸子,神情难辨。 暗处,正好赶来的暗影听到两人的对话,向前迈出的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瞬间愣在原地,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 他头一次觉得,做郡主的暗卫,似乎也是一件苦差事。 隐在暗处的墨风看见愣在原地的木头桩子,想了一下,一闪身将暗影拉开了。 水塘边的两人似乎并未察觉墨风这边的事情,而黎婉听到仲凉的话,却是愣了下。 水塘里就两条雪鱼......她目光落在仲凉送给她的白瓷碗里看了一眼,里面两条雪鱼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收回眸子,黎婉轻咳一声,忽然拿起白瓷碗将一条雪鱼倒进了仲凉身边的白瓷碗里,“既然就两条,那就送你一条吧。” 黎婉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动作,完全是下意识而为。等做完这些事情,她神色一僵,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拿着别人送给她的东西,再反送回去?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想再反悔,已然来不及...... 而这时,余光瞥见黎婉的动作,仲凉低垂着的眸子一瞬间亮的惊人。他眸子极黑,平日如同一潭寂静无波的古井,幽深神秘。可这一瞬间,一束光亮在那寂静无波的古井里缓缓绽开,如同三月梨花纷纷扬扬,洒满白头。 神色不过一瞬,仲凉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波澜不惊,他神色淡淡的看了眼身边的白瓷碗,直接道谢,“那就谢过郡主了,改日在下一定登门道谢。” 登门道谢? 黎婉忽然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这雪鱼最开始难道不是他送给她的吗? 怎么最后是她送给他,他上门道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一瞬间觉得有些乱,但少年目光灼灼的瞧着她,她只能随意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不......不用了,忠义侯不必道谢。” 说到这里,黎婉顿了一下,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再者,这鱼也是侯爷赠与本郡主的,这声谢,实在不敢当。” 看着眼前少女脸颊渐渐浮上一层粉红色,仲凉眼里笑意刚起,余光瞥见暗处两个人影,他笑意顿收,往那个方向看一眼。 暗处,墨风瞬间收回目光,封闭听觉,眼睛直直盯着正前方,一动不动。瞥见暗影正一瞬不瞬的盯着那边瞧,墨风默了一瞬,忽然右手伸手,一把将暗影拽回来。 随即,又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目视前方。 暗影:“......” 这位墨兄弟,你怕是忘了我是我们郡主的贴身暗卫了。 不过...... 忠义侯屡次救郡主,而且,郡主对待忠义侯的态度,让他总觉得有些不一样,所以,他现在出去似乎不太合适。 这么想了想,暗影顺着墨风的动作再暗处隐起来,随即靠在石壁上,半眯着眸子。 “在下送予郡主,那便是郡主的东西,如今郡主反赠,也是在下之幸事。” 那边,仲凉见墨风与暗影皆隐了回去,这才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黎婉身上。 黎婉闻言,正想说什么,却见仲凉放在水塘边的鱼竿微微抖动了一瞬,她顿时有些疑惑的伸手去碰那支鱼竿,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按住她的手,随即仲凉清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先别动。” 灼热的呼吸喷在耳边,黎婉僵了一瞬,随即快速抽回手,目光平静的看着水塘上的动静。 看着黎婉的动作,仲凉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也安静的看着水塘上的动静。 一时间,山洞内安静的厉害。 忽然,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那声音很是细微,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 那声音似乎就在耳边,黎婉仔细停听了听,目光忽然落在自己腰间的布袋上。 而仲凉此时,也如同黎婉一般,幽深难测的目光看向黎婉腰间那个火红色的布袋。 仔细看了半天,黎婉将之前老道士送给她的那个所谓的“夜壶”拿了出来。 这个罐子一拿出来,那阵吱吱吱的叫喊声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而此时的黎婉并没发现,在她拿出罐子的那一瞬间,仲凉瞧着那个罐子,眸子忽然轻轻闪了闪。 “吱吱吱......” 叫声越来越大...... 随着这声轻响,水塘里的动静忽然大了起来,只见仲凉放在水塘边的鱼竿蓦地下沉,而后迅速往水里滑去...... 见此,黎婉下意识伸手去握鱼竿,却不料就在她刚刚握上的那一瞬,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再次覆上她的。 事态紧急,黎婉没多做计较,只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哗!” 忽然有什么东西跃出了水面,黎婉蓦地抬头,隐隐看见那东西通体呈现红色,身子软软,似乎还有两只长长的触角...... 看见水面上的那东西,黎婉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住了。 莫非,栗蓝她们身上的那些虫子,就是从这里来的? 可是,好好的普西庄,向来隶属瑛亲王府,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一个地下通道? 而王管事,当年也是父王亲手提拔上来的人,他为什么会忽然背叛瑛亲王府? 一时间,各种疑问在黎婉脑海里交织,她思绪有些混乱。 第一百一十章 在她心里,他容貌更胜穆晟? “哗哗哗......” 随着那只红色的软体虫子落入水里之后,一瞬间,原先平静若镜面的水池子里顿时沸腾起来。 黎婉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忘了动作。 仲凉握着黎婉的手,顺势将鱼竿拉起来。 鱼竿下方,置于水中的那一部分,此时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红色的虫子...... 黎婉终于回过神,见仲凉白皙修长的大手握着她的,她脸色微红,忽然快速抽回手,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一声,“你莫不是之前便知这池子有古怪?” 虽是疑问句,但黎婉却已经在心底肯定了。 不然,他为何一来便在这池子边上呆着? 仲凉看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吱!” 就在这时,黎婉手里的那个罐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尖啸。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原先沸腾的水面瞬间恢复平静,只是水塘表面,密密麻麻全是红色的触角。 那些红色的软体虫子就那么浮在水面,安安静静,就像是在等待号令的一群将士。 “吱吱!” 罐子内再次发出一阵尖啸,平静的水面蓦地沸腾起来,比之之前,这次的沸腾更激烈的一番,像是激战的战场,万千士兵披甲上阵。 水塘里,一阵激荡。 水塘边,黎婉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手里的罐子,又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水塘上。 前一世时,她偷偷听师兄们讲过,歃血盟巫蛊一脉与其他宗族不大相同。 巫蛊一脉,同宗的孩子从小便会培养一批蛊虫出来,那些蛊虫少说有成千上万只,养在专门的池子里,在他们十二岁生辰时,便会将那些蛊虫放在一起厮杀,择优选出最后留下的那只作为蛊王。 而发号施令的,则是被上一任族主种在这些孩子身体里面的蛊虫。 孩子身体里面的那只蛊虫,是上一任族主耗费精血培养而成,之后在那些被选中的孩子体内继续以精血喂养之。 若是那些孩子培养的最厉害的那只蛊虫能与族主留下的那只蛊虫相抗衡,那,这个孩子便会成为下一任族主。 “吱吱吱!” 水塘里,虫子嘶鸣的声音愈发刺耳。 黎婉抿了抿唇,将怀里的哪个罐子的盖子打开。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她刚刚打开那只罐子,就见之前老道士送给她的那只红色软体蓦地从罐子里跳出来,而后,用屁股......如果有的话,那只虫子此时像是一个发号施令的王者,她高高站在黎婉的肩头。两只触角在空中摇晃着,发出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声响,于是,水塘里的战况更加激烈。 “你手里这只虫子只怕是蛊王......” 就在黎婉暗暗心惊的时候,仲凉清浅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黎婉一怔,看见他的目光后才明白他说的是站在她肩膀发号施令的那只软体虫子。 见此,黎婉点点头,表面平静,可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又是歃血盟...... 如果她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栗蓝...... 莫非也是歃血盟的人......歃血盟巫蛊一脉的佼佼者...... 可是,她与她说她是跟爷爷一起逃难出来的,莫不是她在说谎?可看样子,她当时似乎并没有说假话?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黎婉暗暗皱了皱眉。 一旁的仲凉见此,目光在黎婉高高皱起的眉头看了许久,抿了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伸出半截的手缓缓收了回去。 黎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瞧见仲凉的动作。 许久,水面终于归于平静。 原本清澈的水塘此时火红一片,数不清的红色软体虫子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 莫非全死了? 黎婉有些不确定的看一眼水面。 就在她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从一片火红的尸体中,忽然发出一阵轻响。紧接着,只见一只比旁的虫子大上一圈的蛊虫从水里一跃而起,随后又落在水里,不过,它却是跟站在黎婉肩膀的那只蛊虫一模一样。 只见它仰着脑袋站着,两只触角在空气中快速地摇动着。 那只蛊虫颜色稍微比旁的蛊虫颜色深一些微微有些发黑,肉肉的身体在其他蛊虫的尸体上跳跃,像是在示威一般。 一场悄无声息的战火在两只虫子之间拉开,黎婉扭头看一眼站在自己肩膀的小虫子。只见它像是有所感触一般,扭头“回看”她一眼,而后傲娇的从她肩膀上跳了下去,落在水塘里的其他蛊虫的尸体上。 其实,那虫子通体上下呈现火红色,根本看不出来它是否有眼睛,可是,黎婉却莫名觉得那只小虫子很是傲娇...... 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黎婉嘴角蓦地抽了抽...... 不待她说什么,水塘里的两只小虫子已经开始“厮杀”起来。 水塘边,黎婉与仲凉两人默默的看着。 忽然,仲凉轻声问道:“安宁郡主为何忽然放弃了?” “什么?” 黎婉正瞧着水塘里的场景,听见仲凉的话,她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之前胜京城盛传郡主......心悦礼部尚书府上......” 说这些话的时候,仲凉声音极低,他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周身莫名笼上一层悲凉。 听清楚仲凉的话,黎婉周身气息瞬间一变,却也不过是一瞬。随后,她在仲凉身边坐下,目光看着水塘,眼里染上一丝笑意,随意道:“后黎儿郎千千万,我乃后黎最尊贵的郡主,何必在一棵心中无我的树上吊死?之前心悦他,不过只是觉得他文采出众,相貌过人罢了。” 说到这里,黎婉忽然扭头看向仲凉,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她眸底染上一丝戏谑,“不过,后来本郡主发现,后黎儿郎相貌出众者却不止他穆晟一人,比如说,侯爷您......若是常年在京,那后黎第一公子的名头可能就落不到他穆晟头上了。” 这话说的很是随意,寻常闺秀若是听到黎婉这些大大咧咧的话,估计早就一番讽刺挖苦了。 可仲凉却很安静,他脑海里一直回放的是黎婉方才那句话。 侯爷您,若是常在京,那后黎第一公子的明天就落不到穆晟头上了。 那她的意思是,在她心里,他容貌更胜穆晟?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既答应了,便不可再反悔(二更) 想到这里,仲凉周身的气息一瞬间轻快起来。 他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笑如何也藏不住。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容貌过人,似乎,也不算什么坏事儿,至少...... 他扭头看一眼黎婉,却见黎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嘴角的笑来不及掩去,全落在黎婉眼里。 见此,仲凉蓦地收起笑意,轻咳一声,目光落在水塘里两只软体红色虫子身上。 看着仲凉的反应,黎婉眼里划过一丝了然,轻轻笑笑,原来这位杀戮果断,雷厉风行的少年将军也是注重容貌的人呢。不过也是,世人谁不爱美? 这么想着,黎婉豪爽的笑笑,拍拍仲凉的肩膀,“侯爷不必如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笑你便是了。” ”那多谢郡主体谅。“ 仲凉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可黎婉却敏锐的察觉到眼前这少年似是生气了。 “咳......” 黎婉轻咳一声,看了眼脚边在白色瓷碗里欢快游荡的雪鱼,忽然话题一转问道:“这两条雪鱼,侯爷当真是从这水塘里捞出来的吗?” “不是。” 仲凉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一句。 黎婉有些自讨没趣,坐在地上,她双腿交叠,颇有些无趣的盯着水塘里战况激烈的两只软体虫子。也不知到底是谁会更胜一筹? 余光瞥见身边的少女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水塘,仲凉眼神黯了黯,忽然问道:“你方才是说你之前心悦穆晟,只是因为他文采出众,相貌过人吗?” 忽然听到仲凉再提起这个话题,黎婉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自然,不然本郡主干嘛去喜欢他?” 这句话说完,黎婉目光又在仲凉脸上打量一眼,遗憾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仲凉目光平静的看着黎婉,任她打量,只是耳廓却悄悄的红了。 “可惜你一介武夫啊。” 黎婉长长叹口气,“若是你文采出众,就凭借着你出色的容貌,本郡主会喜欢你也未可知。” 这些话,黎婉完全是随口答的。话出口,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似乎她与仲凉并未熟悉到这种地步,可转念一想,从她重生后,他帮了她许多,或许,她可以试着将他纳入朋友一类了。 这么想着,黎婉打了个哈切,又看向水塘。 却不知,因为她这句话,仲凉心底起伏,目光灼灼如火。 “郡主此话当真?” 瞧了半晌,仲凉盯着少女的侧脸,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少女尚还稚嫩,娇小的小脸洁白如玉,卷长的睫毛微微翘起,一双清亮的黑眸里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透彻与锐利。 此时她随意坐着,目光专注的盯着水塘里的两个小东西。 听见他的话,少女似乎正看到兴味处,并未回头,只随意敷衍道:“自然是真的。”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水塘里两只软体虫子的战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黎婉看的正专注,根本未曾听清仲凉问的是什么。 听着少女敷衍的话,仲凉却并不甚在意,他盯着少女,笑意绽开,却也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先前的神色。 认真的盯着少女的侧颜,仲凉忽然轻声道:“既如此,那你便是答应我了,以后,可不许反悔......” 他声音极低,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即使黎婉就坐在他身边,却也没听见仲凉究竟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反悔二字。 黎婉正瞧的起劲,听见这两个字,她眉头微皱,问道:“反悔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依旧没看仲凉。 她其实想看看老道士给她的那只蛊虫究竟能不能战胜这水塘里那只恶心丑陋的蛊虫。 之前,老道士给她时,颇有些不舍,想必那时他便知道,那只蛊虫乃是歃血盟族主用精血喂养出来的蛊虫吧? 族主精血,异常珍惜,喂养出来的蛊虫也想当强悍。而且,据听说,这蛊虫乃是绝妙的解毒圣品,若是身重剧毒,只需将这蛊虫放进中毒之人的伤口处,蛊虫便会将毒素吸出来,虽然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但是老道士肯将这只蛊虫送予她,必也是内心做了许久的斗争的。 这么想着,黎婉暗暗决定,以后一定多送老道士几坛酒。 毕竟,前一世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虽然,未能改变结局。但是,他总是提醒过她的,是她没听罢了。而且,这一世,他也帮了她不少。 “没什么。” 见少女依然未瞧他,仲凉抿了抿唇,低低回一声。 “吱吱吱!” 就在这时,水塘里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仲凉回神,目光朝水塘里看去。 只见一片血红的水塘里,原先从黎婉肩膀跳下去的蛊虫,正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正得意洋洋的骑在原先那只存活到最后的蛊虫身上,尖利的小牙齿扎进那只蛊虫身体中。 那只蛊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萎靡下去。 而从黎婉肩膀掉下去的那只蛊虫却逐渐膨胀起来,原本就胖胖软软的身体瞬间更加圆润。 黎婉有些嫌弃的看一眼那只蛊虫,随后将老道士用来装那只蛊虫的罐子放在地上。 那只虫子忽然“嗖”的一下,从红色虫子的尸体上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那只罐子细长的“脖子”上。 黎婉瞧着它,就见它蠕动着身体在罐口慢悠悠的转了几圈儿,而后才磨磨蹭蹭,不甚情愿的往罐子里面钻去。 可不料,那只罐子罐口细长,且就只有这一个入口。那红色的软体虫子一脑袋扎进去,整个身子却忽然卡住了。它扭动着身子往进钻,可却是徒劳,根本就进不去。 见此,黎婉蓦地笑出声,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戳了戳那只虫子的身体。 感受到黎婉的动作,那蛊虫蓦地发出一声细微的叫声,似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自作孽。”黎婉白了那只虫子一眼,左右看了看,拿出一方帕子隔着蛊虫的身体想将它先拽出来再说。 可是,不待她有所动作,却见那虫子身体蓦地一缩,整个身体小了好几圈,甚至比从栗蓝身体内刚出来时还小上几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黎婉的排斥 红色软体虫子一溜进去,冲着黎婉“吱吱吱”叫了几声,在黎婉盖上盖子之前,又蓦地自罐子内窜出来,飞快的在黎婉中指指尖啄了一口,随即又缩回了罐子。 “嘶!” 黎婉手指一缩,看向指尖,却见指尖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小点,没什么伤痕。 “它这是在认主。” 就在黎婉怔愣的时间,仲凉清缓的声音忽然在黎婉耳边响起。 黎婉闻言一怔。 认主? 为什么会认她为主? 她可从不懂巫蛊之术啊,甚至之前在无名谷时,师傅曾勒令她不许接触巫蛊之术的书籍,也从给不肯教给她这方面的东西。 所以,她对这方面可谓是一片空白。 既如此,那这小东西为何会认她为主? 黎婉有些想不清楚,仲凉瞧着她,又仔细的看了一眼黎婉手中那个奇形怪状的罐子,目光却是忽然一闪。 像是想到了什么,仲凉看一眼身后的池子,忽然道:“时辰不早了,郡主该回去了。” 听见仲凉的话,黎婉回过神,可目光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水塘上的红色软体虫子的尸体,随即沉着眸子,不发一语的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她走错了路。 见此,仲凉叹口气,一把拽过黎婉的手腕,脚尖轻点,越过水塘,往水塘对面原本是一片石壁的方向冲过去。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黎婉回过神时,她已经被带着撞上去。 一声惊呼刚到嘴边,黎婉却又忽然住了口。 因为她发现这石壁是假的,只是有人在这里设了障眼法。她之前之所以没看出来,也是因为有仲凉站在水塘边,她下意识忽略了这边的石壁。 一出山洞,黎婉才发现外面一片漆黑,正淅淅沥沥的下着雨。 此时,雨势基本已经小了下来,但山间的风吹在人身上,还是一片冷寒。 黎婉身子细微的抖了抖。她从小身子虚弱,怕冷的厉害。 在无名谷时,每逢阴雨天,总是她最先预料,提醒师兄们加衣服。这一世,这怕冷的毛病依旧改不了。 黎婉轻轻叹口气,缩了缩脖子。 她出来太过匆忙,竟忘了多穿上一些。 细心如仲凉,见黎婉唇角隐隐有些发青。仲凉抿抿唇,低头认真看一眼黎婉,忽然轻声道:“郡主,得罪了。” 少年声音温润如玉,衬着夏日的清风,温暖和煦,直吹入黎婉心底。 “什......” 黎婉一怔,一句什么尚未说完,就见仲凉忽然手腕一用力,黎婉整个人就朝着仲凉怀里撞去,少年瞧着力气不小,可黎婉撞入少年胸膛,却是未感受到任何痛意。 少年动作轻柔,像是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在黎婉怔愣的目光中,少年宽大的衣袖盖在她脸上,瞬间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感受不到一丝凉风。 黎婉:“......” 她的脸就趴在少年强劲的胸膛,听着耳边的心跳声,黎婉抿了抿唇,正想将少年推开,却蓦地感受到少年身子微微紧绷,耳边的心跳声似乎又快了一些。 他在紧张? 这个想法一出来,黎婉暗自骂了自己一声,眼前这人乃是后黎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上场杀敌从不手软,又如何会紧张? 将这个想法暗自塞回角落,黎婉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没再动静。 安静下来,听着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黎婉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了她前世死的时候的场景,心底一片酸涩。 前一世,她死的那日,寒风凛冽,大雪飘飞,那种刺骨的冷她至今不敢忘,也不能忘。 毕竟,那是那对狗男女亲手赠与她的礼物,她可还未能亲手奉还呢...... 察觉到怀里的少女安静下来,仲凉眸子里染上一丝笑,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他将宽大的衣袖又往少女露出来的肩膀上遮了遮,随后,眸子看向前方,脚尖在一处山石上轻轻一点,身子往前掠去。 而他怀里的黎婉,在仲凉为她遮盖衣袖的一瞬间便回了神。 感受着少年强劲平稳的心跳声,黎婉心底蓦地涌进一阵暖意,抿着的唇角也轻轻扬起来。 可下一瞬,黎婉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刚刚弯起的嘴角瞬间绷紧,紧接着她一把推开少年,身子在空中摇晃了一下,而后她脚尖在树梢上轻轻一点,稳住身形往前掠去。 她现在还记得,前一世,穆晟就是这样,最开始的时候,就是他先招惹的她,说她性格率真,洒脱大方,他就是欣赏这样的女子,于是她陷入他为她一步步织就的网里。 可最后,当后黎江山倾颓,父王兄长,以及母妃皆死于非命时,她才发现,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他只是利用她夺得金印,摧毁后黎!摧毁她在乎的一切! 所以,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不论眼前这少年是出于什么意图,只要她不再陷入他为她织就的美梦里,不再依赖任何一个人。那么,前世的事情便不会再重来。 黎婉离开的很突然。 不过转瞬,林子里便没了黎婉的身影。 直到亲眼看见少女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仲凉才收回目光,怔怔的在黎婉掠过的一棵树上站着,半晌没再动一下。 雨停了,风声依旧。 天色更黑,山间的风似乎更寒凉了一些。 仲凉静静的站在树梢,山风吹过,少年衣角猎猎作响,周身莫名有些顾忌。 后面跟着的暗影墨风见此,对视了一眼。 暗影安静了一瞬,目光又在仲凉身上看了一眼,而后接过墨风递过来的白色瓷碗,越过仲凉,往黎婉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等暗影彻底离开,墨风才抿了抿唇,掠到仲凉身边轻声道:“主子,安宁郡主她......” “走吧。” 墨风一句话还没说完,仲凉便丢下一句话,而后身形一闪,往前掠去。 墨风叹口气,轻轻摇摇头,脚尖一点追上去。 天越发黑了,浓的像是一副晕染开来的水墨画,看不见月亮,也不见一颗星子。 黎婉一口气掠到了普西庄,这才在庄子门口停下来,微微喘息。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石桌,清茶,明月,少年(二更) 眼前的普西庄,一片灯火通明。 见此,黎婉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一路掠过,到了主院,黎婉才发现主院灯火虽然亮着,可院子里静悄悄的,冬至与冬华二人竟都不在。 见此,黎婉心中颇为奇怪。但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她如今到现在才回来,那两个小丫头定然担心坏了。 这么想着,黎婉心中一片温暖,身子未停,又转身朝王管事原先住着的院子去了。 果然,等靠近王管事那处院子,黎婉就听见冬华哽咽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你们快些挖,将这通道给我挖出来,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们就都别想活命了!” 这句话落,她又抽泣道:“都怪我,都怪我没能拦住郡主,呜呜呜......” 说到最后,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你别哭了,郡主吉人自有天相,不过一个小小的山洞,我们快些将它挖通,自然会无事的。” 冬华话落,冬至拍拍冬华的肩膀,轻声安慰起来,只是那话语中的担忧却丝毫不少。 实际上,她此时也担心,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而且那山洞里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郡主又那么怕冷,她只是个小姑娘,若是郡主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简直不敢想象。 她一开始就应该拦着郡主的,为什么要放任郡主涉险?上次万兽山之事还不够引起她的重视么?她怎么又犯起这样的糊涂来? 冬至心底一阵阵自责,但是冬华已经够担心了,她不能再为她平添担忧。 这么想着,冬至虽也忧心,但却未曾表露出来。 院外,黎婉听着两个丫头的对话,心底有些酸涩。 这就是她的丫头啊,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前一世甚至因她而死。 站在院外,闭了闭眼,黎婉从院门口走进去。 最先发现她的是站在墙角的秋娘,见她回来,秋娘眼里没有任何惊讶,像是早有预料般,她笑着看向她,柔柔开口,“郡主终于回来了。” 院内的两个小丫头一听秋娘的话,压根儿未回头,冬华更是趴在冬至的肩膀上,身子一抖一抖,哽咽道:“秋娘莫要再拿我们两个开玩笑,这一个时辰里,你起码说了不下八次郡主回来了,可我们次次开心,次次失望。” “又有哪次是说话作数了?郡主明明是从这个暗道进去的,若是再出来,自然也是这里,难不成还会有别的出口不成?” 冬至也拍拍冬华的肩膀,附和道:“就是,虽然我们知道您只是怕我们担心,但一次次给予希望,希望又一次次破灭,我们真的有些承受不住。” “噗!” 听着两个小丫头的抱怨声,黎婉忍不住笑一声,看了秋娘一眼,心里却在暗暗想着两个小丫头的话,已经她进来时,秋娘眼里的那一丝预料之中的神色。 听这两个小丫头这话的意思,秋娘早就知道她会回来,并且是从另一个出口回来? 见黎婉瞧她,秋娘笑着轻轻点点头,没说话。 而另一边,听到黎婉这声笑声,两个丫头齐齐怔住。 冬华僵硬的看着冬至,不敢回头,不确定的问道:“你有没有听见郡主的笑声?” 冬至亦是僵着身子点点头。 而后两人齐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黎婉身着一身红衣,就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的看着她们。 虽然身上颇有些狼狈,但是一张白净的小脸上却透漏着健康的红润之色。 见此,两个小丫头脸上顿时盈满了笑意,齐齐朝着黎婉奔过去。 等碰触到黎婉,两个小丫头喜极而泣道:“郡主,你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您又要丢下奴婢了。” 说罢,两人又哽咽起来。 在两人说的话里,黎婉才得知她走后这通道口竟然被泥土封了起来,怪不得两个小丫头会这么害怕,这么担心。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黎婉在两个小丫头头上轻轻抚了抚以示安慰,随后才叹口气对着还在坑里挖土的下人道:“你们也都上来吧,时辰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 “是。” 那些下人们齐齐应了一声,一个个从坑里出来往外走。 没走几步,黎婉忽然道:“等一下。” “郡主,不知您还有吩咐?” 走在最前面的人蓦地停住脚步,恭敬的朝着黎婉开口。 黎婉仔细的看一眼那人,疑惑的开口,“你是......刘老大?” “是,正是老奴。” 那人愣了下,反应过来赶紧回话。 听见回话声,黎婉抽了抽嘴角,也不怪她没认出他来。 刘老大向来是一个干净整洁的老头子,平日一丝不苟,一双精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算计,走起路来昂首挺胸,就像是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可眼前这人,一身泥巴,双眼充满了疲惫,整个人身子弓着,第一次呈现出一丝疲态。 “你派人去通知所有下人一声,就说本郡主回来了,让她们好生歇着,明日一早来我院里,我有事情要通知。” 收起打量的神色,黎婉轻声开口。 她一路赶过来时,就知道冬至冬华二人已经将下人们暂时稳住了。 可是,她却也知道,那些下人会听冬至冬华的话先回自己的屋子,也是碍于她们二人是她的贴身丫鬟。 但若说她们就会安安静静睡下,那他们却是万万不敢的。 毕竟,她尚未回府,她们哪里能安心睡下? “是。老奴这就去。” 刘老大回话时,都有些有气无力。 他在普西庄待了这么些年,就算是与王管事处处不对付,王管事不少给他下套子,他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像今日这般疲倦过...... 风雨褪去,乌云散开,月牙又悄悄爬了出来,露出小小的一角,在院子里洒下一地银霜。 一处距离普西庄不甚远的庄子上的主院内。 石桌,清茶,明月,少年。 一切安静的像是一副上好的丹青。 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纯白晶莹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忽然抬头看向墨风问道:“墨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暗夜门少主?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回主子,墨翎刚刚来信说歃血盟最近似是......内部有些动荡。” 听到仲凉的话,墨风默了一瞬,将手里刚刚得来的信递给他。而后又垂首站在距离少年三步外,静静的没再说一句话。 仲凉低头,借着月光将那封信迅速浏览一遍。 月光下,少年白皙透明的手指捏着信笺,低垂着头,身影单薄,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若是仔细瞧得话,便能从少年身上感受到淡淡的孤寂与......哀伤。 墨风瞧着,暗暗叹口气,目光往普西庄的方向看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就在这时,少年淡淡的声音传来,在寂静如水的月色下,如阵阵清风,直达心间,他目光淡淡的看向普西庄的方向问道:“给墨翎他们回信,就说若是发现暗夜门少主祁凌风一行人......” 说到这里,仲凉一顿,缓缓转头看向墨风,语气凉凉道:“上次祁凌风送了我一份大礼,告诉墨翎,若是发现他们,替我将这份大礼还上。” 仲凉话落,墨风身子一抖。 主子所谓的大礼......定是很丰厚的吧? 上次祁凌风在灵德寺将安宁郡主掳了去,最后主子去救安宁郡主时,在万兽山遇见黑熊袭击,可那祁凌风竟祸水东引。虽然主子与郡主都无大碍,但郡主现在是主子的底线,很不巧的,祁凌风触及到了主子的底线。 那...... 这么想着,墨风缓缓摇摇头。 暗夜门少主?身份崇高? 管你是谁?得罪了安宁郡主,那便是得罪了自家主子,那劳什子少主还是自求多福吧。 “是!” 在心底为祁凌风默默哀悼一会儿,墨风立马恭声应了一句,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这处庄子本是刑部尚书董仲手下的庄子,刑部尚书向来随性,这处庄子疏于管教,下人坐大,庄子内一团乌烟瘴气。前日,主子一早听说安宁郡主会来普西庄,便从刑部尚书手上买下了这处庄子,为此,主子还将那块质地上乘的暖玉给了刑部尚书。 来了之后,又将庄子上所有下人都遣散了。还是他出手将这处庄子的主院清扫了一番,这才清扫出一片洁净的院子来。 墨风离开,院内就剩下仲凉一人。 他静静的望着普西庄的方向,瞧了半晌,他忽然低头轻轻一笑,“你已经反悔过一次了,这次,你既答应了,那我便不会再给你机会反悔了......” 少年声音低沉,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此时,距离万兽山不过二十里地的一处山林中。 月色朦胧,刚下过雨的地上湿漉漉一片,微风一吹,树上凉寒的雨滴又刷刷刷的落了一地。 林子深处,一处隐蔽的洞穴中,五个黑衣人闭着眼盘膝而坐,中间篝火偶而发出一声噼啪的爆破声。 “阿嚏!” 山洞内安静异常,忽然,其中一个人一个响亮的喷嚏声打破了这片平静。 “少主,你......是不是有人在骂你?” 那人喷嚏声落,他右手边的一个小眼睛黑衣人就缓缓睁开眼,一脸惊奇的看着被他叫做少主的黑衣少年。 被称为少主的少年闻言,眸光冰冷的看了那个小眼睛的黑衣人一眼。 小眼睛黑衣人顿时噤声。 山洞内又安静下来。 不过,没过多久,那个小眼睛黑衣人又缓缓睁开眼睛。 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己少主一眼,那小眼睛黑衣人一脸犹豫的再次开口,“不过,少主,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再这么下去,蛊虫早就破体了,那时候,就算和我们五人之力,恐怕也拿不下她了。” 听到小眼睛黑衣人的话,祁凌风冷冷扫他一眼,“拿不下?” 小眼睛黑衣人闻言,头皮一麻,欲哭无泪,“少主,属下错了还不成?您别用这样杀气腾腾的眼神看属下,属下害怕。” “再用这种语气说话,我不介意现在就将你这舌头割下来来下酒!” 因是在山洞中,几人面上的面巾早就摘了下来。因此,祁凌风现在的表情,小眼睛黑衣人可谓看得一清二楚。 见祁凌风眼中已经隐隐有警告之意,小眼睛黑衣人立马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少主,属下以为,咱们现在不能在这里呆着,再这么下去,咱们回去怎么像门主交差?” 见小眼睛黑衣人认真起来,祁凌风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火堆,半晌,他轻轻道:“交差?你莫非真以为父亲让我出来是替巫蛊一脉寻找出逃的那名女子吗?” “难道不是?” 小眼睛黑衣人闻言一愣。 “自然不是。” 祁凌风冷冷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眉眼间笑意真切了几分,自言自语道:“不过,这后黎国瑛亲王府上的安宁郡主,倒真的是一个妙人儿呢。” “属下才不这么觉得。”祁凌风话刚落,小眼睛黑衣人便一脸不高兴道:“若不是她,我们至于在这处山洞里呆上三日不敢出去吗?”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 这个安宁郡主也忒小心眼了吧? 他们当初不过是将她从灵德寺掳了出去,又不曾伤到她。而且,他们少主可是亲自喂她烤肉吃。虽然最后那一招祸水东引有些不太人道,但是她有人救,不压根儿没事儿嘛? 可她倒好,也不知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东西。导致那些黑熊见了他们,就像是瞧见了蜂蜜,一见他们就往他们身上扑。 他们最后好不容易才躲进了这处山洞,本以为安然无事了,可谁知他昨日刚出去一会儿,那些黑熊就追着他跑了几里地。也幸而他轻功好,又赶了回来,这才得以安然无恙。 奇怪的是,那头黑熊在追他到这处山洞的百十步处,便停下了步子,再不肯前进一步。 而因着昨日那一出,现在那些黑熊正虎视眈眈的守在洞外,他们根本不敢出去。 都说黑熊独居,可这片林子里的黑熊却很奇怪,出动便是百十只一起,地动山摇,惊心动魄,终生难忘...... 这也是他们这三日以来不敢出去的原因。 虽然他们武功好,可也顶不住那上百只黑熊呀。 这么想着,小眼睛黑衣人抹了一把辛酸泪。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这地方......有古怪(二更) “你确定只是因为她,我们才出不去的吗?” 小眼睛黑衣人话音一落,祁凌风连带着篝火旁的其他三人皆一脸凉凉的盯着那个小眼睛黑衣人。 小眼睛黑衣人见此,脖子一缩,讷讷道:“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昨日,我还不是想着少主已经有两日未曾进食,这才想着出去找点东西吃,可谁知这方圆几里,别说兔子,就连一只鸟雀都没有......“ 说到最后,在四人逐渐凉下来的目光中,小眼睛黑衣人闭上嘴乖巧的坐回去,盘膝闭上眸子,不敢再说话。 “哼!” 祁凌风冷哼一声,看向另外三个黑衣人中的一个道:“木一,你去洞外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是,少主。” 木一领命,转身朝洞外走去。 洞内,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小眼睛黑衣人暗暗睁开眼朝洞口方向看一眼,眸子里滑过一丝艳羡。 真好,木一都能出去走动走动。哪里像他还得在这里坐着?他从小便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跟了少主之后,专门学习刺杀之术,更是闲不下来。而今,在这山洞这几日,他坐的都快发霉了,他觉得他现在和灵德寺那群老秃驴都差不了多少。 “怎么?你也想出去转转?” 就在小眼睛黑衣人盯得正专注时,耳畔忽然传来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小眼睛黑衣人下意识点点头,在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扭头看向声源处,就见祁凌风一脸清冷的看着他,眼底一片冰凉。 “不不不!少主误会了。” 小眼睛黑衣人见此,急忙低下头。 见小眼睛黑衣人如此举动,祁凌风扫他一眼又移开眸子。 没过多久,洞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木一的身影缓缓出现四人的目光中。 “回少主,好消息!” 木一一到篝火旁,便朝着祁凌风恭声说了一句,“属下方才出去特意查探了一番,这方圆几里,并无任何飞禽走兽,早上还守在山洞口的那些黑熊也不见了踪迹。” “并无任何飞禽走兽?” 祁凌风闻言,身子微微一顿,眉头暗暗皱了起来。 从他们进入这片林子开始,他就总感觉的哪里不太对。如今经木一提醒,他蓦地反应过来,是了,这片林子太过安静了! 安静的可怕,就连山间的微风到了这里,似乎都吹不进来。 这地方......有古怪。 祁凌风皱了皱眉头,目光在篝火上看一眼,忽然沉声道:“我们现在就离开!马上离开!” 木一几人也被祁凌风的紧张神情调动起来。几人蓦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脸沉静的看向祁凌风,声音有些发沉的回道:“是。” 月光皎洁,透过层层叶子洒下一地银霜,清冷,孤洁。 弯弯的月牙高高的挂在天空,呈现一种淡淡的金黄色,月牙四周,一圈淡淡的光晕围拢,神秘朦胧。 可在这安静无一丝风的山间,却似乎有些诡异起来。 林子间,五道黑色影子在林间穿梭,速度极快,只隐约留下一道残影。 普西庄,主院。 庄子上的下人听到黎婉回来的消息,皆安心的睡下了。 整个庄子,一片漆黑。 唯有主院,灯光依旧。 黎婉已经沐浴过了,她手捧着医书歪在软榻上,周身散发着一阵慵懒的气息。 “郡主,秋娘来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冬至披了一身凉风从外面几步走了进来,在屏风外站住。 “让她进来吧。” 黎婉身子未动半分,她依旧在软榻上靠着,可手里的医书半天却也未曾翻动过一页。 “是。” 冬至闻言应了一声退出去。 没过一会儿,房门再次被人从外推开。 “郡主。” 秋娘低垂着头,恭敬的站着。 “进来说话吧。” 屏风外的秋娘闻言一愣,默了一瞬,她才脚步轻移,往屏风里走去。 内屋中,黎婉一身白色中衣靠在软榻上,因刚刚才沐浴过,她一头长发此时尚还滴着水。 见此,秋娘抿了抿唇,拿过擦头发的软巾走到黎婉身边,默默的替她擦着头发。 “绣娘子且说说今日王管事院里之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黎婉目光并未从医书上移开。 秋娘闻言手指一顿,而后看黎婉一眼,笑了笑,“果然瞒不过郡主的眼睛。” “说罢。”黎婉从软榻上坐直身子,将手里的医书随手放在身边的小几上,目光淡淡的看着秋娘。 见黎婉看她,秋娘手上动作不停,想了想道:“郡主可曾听说过歃血盟巫蛊一脉?” 黎婉瞧着秋娘,不置可否。 看着黎婉的表情,秋娘了然,继续道:“十五年前,歃血盟巫蛊一脉的族主下落不明。巫蛊一脉族人人心惶惶,倾全族人寻找族主,可是苦苦寻了三年,却依旧杳无音讯。族内不可一日无主,于是,他们便重新选了族主,只是......” 说到这里,秋娘缓缓摇摇头,“巫蛊一脉,历来候选人中,就只有一个天资聪颖,秉性纯良之人。而上一任族主,便是那众多娇子中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人。她失踪后,时隔三年,虽然再次选了族主,可是......那人到底不如上一任族主。而且,那人生性残暴嗜血,稍有不甚,便会落得个万虫嗜咬的下场。” “后来,这一任族主不知从哪里得来先族主已然故去,却育有一女的消息,便下令追杀此女。” “是怕这少女重回歃血盟夺了她的族主之位?”黎婉挑挑眉。 “是也不是。”秋娘脸色罕见的有些郑重,“族主之女,天之骄子,血脉精纯,一般来说,这样的孩子很大可能上会沿袭母亲的特质,培育出更加优良的蛊虫,也能将巫蛊一脉发展壮大。也就是说,这样的孩子,很大可能上,会继承族主之位。可是,就连歃血盟内部的人都不知道,这一任族主,也育有一女......” “这么说,这一任族主是怕这小姑娘抢了自家女儿的族主之位?” 黎婉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开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纯真小姐与书生 秋娘点点头,神色有些凝重。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问这话的时候,黎婉看向秋娘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打量。 前一世,她跟了绣娘子许多时间。可那时候,她只知道绣娘子对于穆晟来说很重要,只知道她女红针织无人能比,但却从来不知道除此之外,竟然还懂得歃血盟这么多隐秘得事情。 就连绣娘子方才也说了,歃血盟内得人也不知现任族主竟然还有一个天资聪颖得女儿。 黎婉话落,秋娘手指一顿,沉默了许久,忽然低声道:“因为......因为奴婢是上一任族主的贴身婢女。” “小姐当时离开时,便是奴婢跟她一起走的,可后来我们走散了。奴婢寻了小姐三年,却毫无音讯,后来奴婢便来了京城,得了穆晟的重用......” 这番话,秋娘声音很低沉,说完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奴婢本想借着锦绣坊来找寻小姐的下落,可谁知就在郡主找上奴婢的前一段时间,奴婢才得知小姐已经故去多年,留下了一个小小姐。” “而且,也是在那时,奴婢得知巫蛊一脉现任族主在暗中找寻小小姐的下落。” 秋娘说完,便继续为黎婉擦头发,黎婉静静的坐着,眉头隐隐皱起,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果按照秋娘的说法来说的话,那近些日子,京城为何会出现那么多歃血盟的人?之前那个黑袍少年尚且不提,就说之后将她从灵德寺掳走的祁凌风,那人是暗夜门少主,擅刺杀。他为何也会忽然之间出现在京城? 而且当时她听说她们也在找一个小姑娘,却认错人将她抓了去。那说明,他们要找的人与她年岁相当?可是,他们究竟要找什么人?会不会也是在找巫蛊一脉先族主遗留下来的孤女? 黎婉一瞬间想的有些多。 不是说歃血盟向来独立于三国之外,不理会三国之事么? 她总觉得事情没秋娘说的那么简单。 昏暗的烛火下,黎婉靠着软榻坐着,神色微沉,一双眸子望着烛火,不知在想什么。 见黎婉不说话,秋娘也安安静静的替黎婉擦头发。 屋内一瞬间安静的可怕。 忽然,黎婉收回思绪,回头看着秋娘,问道:“对了,你还未说今日之事,我回来似是在你的意料之中?” 说这话的时候,黎婉从秋娘手上接过帕子,让她在一旁的木凳上坐下,秋娘不肯,便作罢。 “回郡主,当时您下去之后,便开始下大雨,电闪雷鸣,一堆新土就堵在您进去的山洞前,奴婢当时也心急,便想随冬至两人将那山道挖开。” “可谁知,奴婢在那些冲出来的新土里发现了蛊虫的尸体......且,奴婢在那山道口发现了一些陈旧的黄土以及土灰色的鹅卵石。这手法出自小姐之手,当年在歃血盟时,小姐最是喜欢用一层黄土参杂些许糯米水与一些土灰色的鹅卵石来封口。” 秋娘的话还在继续,黎婉却忽然想起了老道士送给她的那只蛊虫。她站起身子走到床头,将那只奇怪的罐子拿出来放在秋娘面前,“您既是从歃血盟出来的,那你想必是认识这个东西吧?” 说话的同时,黎婉伸手打开了那只罐子的封口。 罐子一开,那只红色软体的蛊虫立马从罐子里跳了出来。 “吱吱吱!” 那蛊虫一出来,先是不满的冲着黎婉叫喊了一阵子,随即才跳到黎婉手掌心,两只触角在空气中一抖一抖,身子轻轻摇晃,仿若在打量房内的布置。 见此,黎婉无语的看她一眼,暗自吐槽。这只奇怪的蛊虫,她根本就没瞧见她的眼睛和嘴巴在何处,可是之前在山洞时,她杀死那只肥大的虫子时,却毫不费力。 黎婉的注意力在蛊虫身上,却未曾发现,在蛊虫跳出来的一瞬间,秋娘眼圈儿顿时红了。 那蛊虫还在房间四处打量,黎婉却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她抬头看向秋娘问道:“秋娘可知这只蛊虫......” 话说到半截,黎婉发现了秋娘的异常,她声音蓦地一顿。 秋娘也反应过来,她胡乱的擦了一把眼泪,眼神紧紧的盯着黎婉,情绪稍稍有些激动的问道:“这只蛊虫,郡主是从哪里得来的?” “它?” 黎婉将手掌高高举起,“昨夜我去救子陵墨娉三人时,在那里顺手救了另外一个小姑娘,从她身上取出来的。” “另外一个小姑娘?” 秋娘闻言,忽然手指捏紧,压抑着心底的激动,死死盯着黎婉问道:“那她们现在在何处?” 看着秋娘的神色,黎婉沉默着没开口。 看来,她心里的猜测是对的。 栗蓝,就是歃血盟巫蛊一脉上一任族主留下来的女儿...... 可是,她为何会落到穆晟手里?老道士为何要从她体内将这只蛊虫取出来?这只蛊虫又为何要认她为主? 黎婉心底的疑惑太多太多。 感觉自她重生以来,许多事情都乱了套。 黎婉抿抿唇,抬头见秋娘还目光殷切的瞧着她,她叹口气道:“那个小姑娘伤的有些重,我将她们安放在灵德寺了。” 听到灵德寺三个字,秋娘神思骤然放松下来。目光落在黎婉手上的那只蛊虫身上,秋娘又缓缓叹口气,目光一瞬间有些复杂,她摇摇头道:“或许,这就是天意呀。” “小姐在世时,对于巫蛊之术,极具天赋,所有人都想着她定会在及笄后顺利继承族主之位,引领全族更上一阶,就连奴婢当初也这么想的。可谁知,在小姐十二岁那年下山时,遇到了一个男子。之后.....” 秋娘目光看向虚空,陷入了回忆。 黎婉听着抽了抽嘴角,她大概听懂了。这又是一个纯真小姐遇书生的故事......那族主为了爱跟着书生私奔,诞下一女起名栗蓝。许是心中有愧于歃血盟,先族主便将希望寄予自己的女儿身上,从小教她巫蛊之术。 就连普西庄的这处庄子下,也是那先族主为栗蓝打通的蓄养蛊虫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林间阵法(二更) 可令黎婉疑惑的一件事情便是,那先族主为何非要将地方选在这个地方? 不等黎婉问出口,秋娘的话便替她做了解答。 只听秋娘继续道:“这蓄养蛊虫,讲究颇多,这选地很讲究。” “想必郡主也瞧见了,这普西庄下,山洞极多,石壁上皆是蛊虫攀附时的印记,且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这地底下,有一处清泉......” 黎婉想起了之前在地底下所见过的那些蛊虫,暗暗点点头,“的确,不过那清泉......便也算不得清泉了吧。那水里,几乎全被蛊虫的尸体占满了。” 秋娘微微扬唇,“这处清泉可是及其难寻的碧水清泉,传闻这水低有雪鱼出没。若是将蛊虫养在这里,养出来的蛊虫会比普通蛊虫强悍百倍。” 秋娘这话刚说完,黎婉掌心的那只蛊虫便不满的“吱吱”叫了两声。 强悍? 黎婉仿佛在那只没有五官的古怪虫子身上看到了它对秋娘的鄙视。 想了想,黎婉说道:“之前在山底时,那一水塘蛊虫都没逃过它的魔爪。” 听到黎婉这么说,秋娘叹口气看看那只傲娇的蛊虫,道:“看来族主她成功了......她之前一直说想培养一只强大的蛊王出来,奴婢之前只以为小姐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料她竟然真的成功了。只是如今......” 秋娘神色莫名哀伤。 黎婉看一眼在手上乱跳的蛊虫抿抿唇,接着秋娘的话说道:“只是如今,这蛊虫竟认了我为主。” 其实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老道士将这只虫子给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也未搞明白这只虫子为何会认一个外人为主子。明明,她根本不会一丝一毫的巫蛊之术...... 黎婉话落,秋娘盯着那只蛊虫看了半晌,复又叹口气,“这便是命吧,祸兮福之所倚,小小姐失了这蛊虫,兴许不是一件坏事。” 说着,秋娘朝着黎婉掌心的红色软体蛊虫伸手,却见那只虫子蓦地跳起,落在黎婉肩膀上,一脸敌意的看着秋娘,假如它有脸的话...... “果然。” 秋娘收回手,“这只蛊虫比普通蛊虫厉害,却也比其他蛊虫残暴......依着小姐那样的脾性,小小姐自然也驾驭不了这只蛊虫。而且......” 说到这里,秋娘顿了顿,不确定道:“如果奴婢没猜错的话,小小姐之前似乎中了毒......这只蛊虫为她吸收了不少毒素,可是这毒素却偏偏是克制这只蛊虫的。它虽能吸收,但却解不了,也因此,小小姐已然伤了身子根本,而蛊虫待在小小姐体内,需要以精血供之。” “所以,将这只蛊虫取出来,对小小姐来说,是好事。” 黎婉闻言,侧头看向蛊虫。 另一边,月牙高悬,漆黑的天际,不见一颗星子,一切仿佛沉睡过去。 五道身影在林间狂奔...... 忽然,最前面的一道身影蓦地停下来,后面那人速度过快,一个停不住脚,撞了上去。 祁凌风此时却无暇他顾,将身后那人推开,他沉着脸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他很确定,这里,他们之前来过...... 其他人似乎也反应过来,木一一脸谨慎的走到祁凌风身边,抿抿唇道:“少主,这里,我们之前似乎来过。” “嗯。” 祁凌风淡淡应一声,唇角紧紧的抿着。 他是暗夜门少主,擅刺杀,除此之外,他自学医术。可是,他并不擅长奇门遁甲之术......跟着他的这些属下亦然...... 他现在已经能确定了,这个地方,被人设了阵法,只许进不许出。 而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阵法中,有瘴气,若是长时间呆下去人会陷入幻境,到那时候,只怕,他们休想再走出去。 而他们,已经在这山洞中待了三日...... 想到这里,祁凌风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在歃血盟时,父亲曾与他提起过的一些阵法的皮毛,那时父亲说,阵法这个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端看你怎么去悟。虚为实,实则为虚,真真假假,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 这么想着,祁凌风安安沉下心,抬头往头顶的月光看了一眼。 若说阵法中的东西都是假的,那头顶的月亮,总是真的吧? 这么想着,祁凌风刚想说顺着月亮的方向走,却忽然想起,自他们出了山洞到现在,这月亮似乎就没改变过位置,而且,此时头顶的月亮是上弦月...... 而如今是五月初...... 这说明什么?说明就连头顶的月亮也是假的! 想通这一点,祁凌风暗暗咬了咬牙。 “少主......” 就在这时,木三的声音忽然在他耳畔响起,“少主,要不我们先回山洞中坐着?等天亮后再做决断?” 木三便是那名小眼睛的黑衣人,在五人中,数他个子最小,最话痨。 “回什么?” 祁凌风冷冷看木三一眼,”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日了,难道你没发现这地方设有阵法?而且这地方有瘴气?“ 祁凌风搬来不欲与木三说这么多,在他看来,与木三说话,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可此时,他心里一阵气没处撒,正好木三撞了上来。 木三闻言揉揉鼻子,颇有些委屈,“少主,属下自然发现了,可是难道少主没发现您之前一直在带着我们乱跑么?明明路就在左手边,可您愣是带着我们往右手边跑。属下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实在是跑不动了,我们就休息一晚上好不好?” 说到最后,木三的语气有一丝恳求。 可他这番话落在祁凌风耳里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他睁大眼睛看着木三问道:“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属下不敢了......” 看着祁凌风的神色,木三以为祁凌风生气了,赶紧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见到木三这怂样,祁凌风一把揪起木三的衣领道:“我说,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这番话,祁凌风说的颇为咬牙切齿。 他想起来了,昨日,木三刚出去了一趟...... 也许,这个阵法对木三不起作用。 他这个想法刚落,就听木三道:“属下刚刚说,少主您带着属下到处乱跑......”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听清楚木三的话,祁凌风沉默的盯了木三许久,盯得木三有点摸不着头脑,心底有些发怵。 莫非他又说错话了? 这么想着,木三悄悄后退一步,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问道:“少主,您这么......这么盯着属下做什么......” 树影婆娑,淡黄色的月光将几人笼罩,周遭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终于,祁凌风收回眸子,叹口气,轻声道:“果然,傻人有傻福,这句话不曾说错......” “什么?” 木三没听清楚,愣愣的看着祁凌风又问了一句。 “带路!” 祁凌风懒得再理木三,眸光落在前面的一片林子上。 “啊?” 木三愣愣的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木一见此,走到他身边摇摇头道:“少主夸你聪明,让你将我们带出去。” “原来如此!早说嘛!” 木三一听,眸子一亮,顿时眼神亮亮的看向祁凌风,拍拍胸口保证道:“少主您放心!包在属下身上!” 他终于派上用处了!以往,木一他们总嘲笑他,看吧?现在他能找到出去的路,他们却找不到,还不是得靠他? 这么想着,木三又斜着眼睛看木一几人一眼,轻哼一声,往前方一处看着是一片荆棘丛的地方走过去。 边走边道:“少主,您跟着属下,这边小路不太好走。” 小路? 祁凌风闻言看木一三人一眼,见他们三人也是一脸困惑的样子,他这才松口气,抿抿唇一抬脚跟了上去。 其他三人见此,亦步亦趋。 越来越靠近那处荆棘丛的时候,祁凌风脚步骤然慢了下来,拧着眉头看着木三往那处荆棘丛走去...... “少主?跟上啊,干嘛停下来?” 眼看着就要碰到那处荆棘,木三忽然转头看向停在他三步之外的祁凌风三人。见他们傻站着不动,不由得催促了一句。 “咳,你带路吧。” 祁凌风轻咳一声,抿抿唇,抬步跟上。 木三闻言,转身,大步迈入荆棘丛...... 天际边露出一抹鱼白肚,月影暗淡早已不见了踪迹,但却仍有几颗闪亮得星子挂在天际,顽强的不肯散去。 “主子!” 距离普西庄不远处得一处庄子得主院里。 少年一身玄衣,轻轻从内将门打开。 门外,墨风一脸恭敬得站在门外,见少年出来,将一封信递给少年,轻声道:“方才圭墨来信了。” “嗯。” 仲凉淡淡应一声,接过信走到院里得石凳前坐下。 迅速将信上得内容浏览一遍,仲凉眸子微闪,抬头往普西庄方向看一眼,声音平波无奇道:“给圭墨回信,让他想办法,不能让穆晟发现灵德寺后院那些人,不计一切后果。非常时期,可以使些非常手段。” “是。” 墨风闻言,不由得抬头看自家主子一眼,却见他目光看向虚空,眸子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见此,墨风抿抿唇,恭声应一句。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着仲凉欲言又止。 “还有事儿?” 仲凉看见墨风得神情,淡淡问了一句,目光落在他身上。 墨风见此,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回主子,昨夜,属下发现暗影去了灵德寺。” “灵德寺?” 仲凉闻言,微微挑眉,垂下眸子想了一瞬,继而道:“我知道了。那你让圭墨见机行事吧,若是安宁郡主有安排,那让他先别出手。” “是。” 墨风闻言点点头,转身离开。 普西庄,主院。 一大早,所有人就被集结到了主院。 黎婉坐在主院的木椅上打着哈切,眯眼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眼前的下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跪了一地,每个人都低着头,不敢看黎婉一眼。 笑话,他们不过是卑微的下人,而面前坐着的,可是后黎尊贵的郡主。 况且,昨日,王管事与顺子双双殒命,可就是眼前这个看着单纯无害的郡主动的手。 想到这里,所有人态度简直不能太谦卑,生怕黎婉一个不顺心便落得个与王管事同等下场。 尤其是,跪在人群最前面的刘老大,他脑袋低的不能再低,恨不得黎婉看不见他。 在昨日之前,他也以为眼前这小郡主,就是一个没头脑的草包,所以他昨日对这位郡主的态度可算不上恭敬,若是她秋后算账...... 想到这里,刘老大肠子都悔青了,腿肚子不住的在打颤。 看着达到了效果,黎婉这才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望着满院的下人道:“你们可知昨日本郡主为何要处置王管事与顺子?” 此话一出,所有的下人静了一瞬,脑海里浮现出昨日王管事欲对郡主不敬之事。 “郡主,昨日王管事他以下犯上,所以郡主......” 人群安静后,刘老大低着头犹豫着开了口。 “至于顺子,他色胆包天胆敢轻薄郡主的贴身丫鬟,那便是死上一万次也死不足惜......“ “是呀,郡主,王管事做管事这些年,没少在庄子上作威作福,听说他私下里还放印子钱,您想想,他为王府做事,万一东窗事发,那不得牵连王府嘛?” “对对对,前些日子奴婢还见他身边的贴身小厮鬼鬼祟祟的出了庄子,也不知要去做什么。” “对,奴婢也瞧见了......” ...... 刘老大一开口,那些下人也你一言我一语说起王管事之前所做的事情,好不热闹。 见此,黎婉微微抿了抿唇,静静听着下人们的话。 那些下人见黎婉没有生气的迹象,胆子大了起来,将王管事之前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搬了出来,甚是详细。 刘老大跪在最前面,听着那些下人的话,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他穿着褐色褂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后背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很快,他后背已经湿润一片,一片深色的汗渍甚是显眼...... “刘老大?你很热吗?” 黎婉本是在安静的听着下人的话,目光一转看见刘老大满头的汗,她眸光微闪,忽然盯着刘老大开了口。 “回郡主,是......不是......老奴不热,老奴只是上了年纪......不,老奴这是老毛病了,经常出一身汗,老奴不热。” 感受到黎婉凌厉的目光,刘老大身子一颤,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 “原来是这样。” 黎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安静下来,没再说什么。 刘老大顿时舒了口气,却不知跪在他身后的那些下人眸光隐晦的在他身上看了一眼,随即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安静的听了许久,黎婉忽然站起身来,那些下人顿时一静。 “其实,本郡主处置王管事二人,并不只是因为他们以下犯上这么简单。” 黎婉清澈俏丽的声音在院子内响起。 下人们跪着,怔怔的听着黎婉接下来的话。 这句话说完,黎婉目光在刘老大身上瞧了一眼。感受到黎婉的眼神,刘老大脊背一僵,额上的汗水又多了许多。 这时,那道清澈的声音再次响起,本该稚嫩的声音里却多了几分凌厉,她说,“本郡主之所以处置他们,是因为他们吃里爬外,做了背叛王府的事情!” 这番话一出,那些下人们身子一震,就听黎婉继续道:“想必大家都见过王管事院里的那三具尸体了吧?” “是,见过了。” “对,见过了。” ...... “嗯。“黎婉点点头,又问道:”是谁最先发现那三具尸体的?” “是......是奴婢。” 人群中,一个衣着简单的婆子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一眼黎婉,又飞快低下头。 “冬至,赏五十两银子给她。” 那婆子话音刚落,黎婉就对身边的冬至说了一句。 冬至闻言,端着托盘,将五十两银子放在那婆子面前。 “还不谢过郡主?” 见那婆子愣愣的,冬至提醒了一句,那婆子瞬间回神,连忙对着黎婉叩头,边叩头边道:“奴婢谢过郡主,谢郡主赏。” “不用谢,你发觉王管事有背叛之心,提早发声,理该如此,这是你该得的。”黎婉走到椅子前坐下,目光看向盯着那婆子一脸艳羡的下人们道:“你们也不用羡慕。今后若是发现庄子上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及时禀告,你们自会当此奖赏。不过,若是刻意隐瞒,或者包庇的话,那王管事是什么下场,你们,便也是什么下场!” “是!” 那些下人们身子一震,异口同声回了一句。 “郡主,王婆子到了。” 就在这时,冬华拽着一脸惊慌的王婆子从院外走进来。 王婆子一进来,见院内乌压压的跪了一片人,目光触及跪在最前面的刘老大时,她瞳孔一缩,膝盖一软朝着黎婉的方向跪下。 “王婆子,你可知罪?” 见王婆子脸色苍白的跪倒在地,黎婉这才淡淡开口。 “奴婢......” 王婆子悄悄看一眼黎婉,见她目光清澈的瞧着她,她心下一紧,咬了咬唇,低声道:“奴婢.....奴婢知错了。” “错在何处?!” 这回,黎婉并未再开口,冬华倒是一脸怒火的盯着王婆子。 王婆子闻言身子抖了一下,哆嗦道:“回郡主,奴婢不该听信王管事的话,当时他说只要让奴婢告诉奴婢那守门的侄儿,让他半夜将侧门打开一炷香的时间,并未说要做什么,奴婢本来也怀疑王管事的动机,可他是管事,奴婢......奴婢错了......求您大人大量绕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就这些?” 黎婉似笑非笑的盯着王婆子,显然不信她的话。 王婆子哭声一顿,沉默了许久才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哆嗦道:“郡主,前几日奴婢曾在王管事院外捡到过这样一封信,可奴婢不识字,不知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当时奴婢捡到信时,那只信鸽也不知是何原因死掉了,但应该死去没多久,奴婢捡到这封信时,她身子还是温热的。” 黎婉伸手接过,淡淡的扫一眼,就是这一眼,她眸子里滑过一丝冷意,心里一阵惊涛骇浪,可面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封信你捡到时,王管事没发现?” “绝对没有!” 王婆子摇摇头,“奴婢当时虽不知是什么信,但想着既然落在王管事院外,那必定对他很重要,当时奴婢将这封信私藏起来,也是因为......” 说到这里,王婆子有些犹豫。 “因为什么?”冬华狠狠瞪王婆子一眼,王婆子一抖,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因为当时奴婢还想让奴婢的侄女儿来厨房当差,怕王管事不同意,所以......” 王婆子后面的话没说,可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 说完这番话,王婆子便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不敢再说话。 黎婉眸光幽暗的盯着王婆子看了许久,忽然扬声道:“来人!将王婆子带下去给我打上五十大板!撵出庄子!” 这话一出,王婆子顿时震惊的抬头看向黎婉道:“郡主!奴婢冤枉,奴婢明明已经将信交出去了,您不能再这么对奴婢,奴婢......” 王婆子后面的话还来不及开口,冬华便拿了帕子一把塞在王婆子嘴里。而这时,也早已有那机灵的小厮上前一人一边将王婆子抓了个紧实。 “冤枉?”黎婉盯着王婆子冷笑一声,“你勾结王管事祸害那些来避难的姑娘时,怎么不说你是冤枉的?你将自己的养女送到王管事院里时,怎么不觉得你冤枉?你与王管事合谋,将那些盗匪放进院里,企图灭口时,怎么不觉得自己冤枉?现在觉得冤枉了?不觉得晚了吗!” 说到最后,黎婉的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她上前一把揪住王婆子的领口,厉声道:“如若不是因为你将这封信交了出来,你以为本郡主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听到黎婉的话,王婆子脸色一白,怔怔的看着黎婉,心底一片死灰。 她想不明白,这些事情他们做的这么隐秘,郡主不过十二岁,也才来庄子上,为何就将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她不知道的是,许多事情,黎婉前一世已经亲身经历过,又如何不知? “带下去!” 看着王婆子一脸怔怔的模样,黎婉眸子一冷。 瞬间,王婆子被带下去,院子里响起沉闷的声音,以及王婆子的惨叫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她,似乎错怪他了 “郡主,王婆子她......她没挺住,晕死过去了。” 不过一会儿,就有人匆匆进了院子低着头,不敢看黎婉的表情。 “哦?” 黎婉眯眼靠着木椅坐着,听见小厮的禀报,她缓缓坐直身子看向小厮问道:“还剩多少?” “回郡主,还有二十五大板......”小厮弓着身子,心里不住的在打鼓。 之前他瞧着郡主语气不好,所以对王婆子下手压根儿没留情,所以,这才打了一半,那王婆子就撑不住晕死过去......郡主到底是小姑娘,方才让打五十大板许是气话呢?万一她现在忽然心软,责备他们下手太重,那他们...... 这么想着,那小厮脑袋垂的越低。可下一瞬,黎婉的话却让他身子一震,不禁对面前这个小姑娘重新改观。 只听头顶那道娇俏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缓缓道:“还剩下二十五大板呀......”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而后才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想办法将她弄醒再继续吧,既然是惩戒,那她晕着那可不作数。” 黎婉这话说的漫不经心,身子靠着木椅,很是随意。可院里的下人再听到她这番话时,却纷纷缩了缩脖子,心底一紧,有些害怕起这个看起来单纯无害的郡主来。 以前传言安宁郡主痴迷礼部尚书府上的穆公子,性格刁蛮,草包无脑,可现在她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理有据,根本不像是传说中那个草包郡主,而且...... 她说,“既然是惩戒,那晕着可不作数......” 光是听着那一阵阵闷响声,一众下人都觉得后腰疼。若是晕过去还好,若是醒着......那厚重的板子下去,那简直是一种折磨......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听见黎婉这么说,那小厮点点头,忙转身离开了。 “对了,刚刚你们说到哪儿了?” 见小厮离开,黎婉这才慵懒的靠着木椅,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一众下人身上。 刚刚王婆子被拉下去后,黎婉问起庄子上这几年的状况。 如今王管事已死,刘老大又犯了安宁郡主的忌讳。所以一众下人为了在黎婉面前露脸,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将这些年庄子上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一些下人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儿,竟然将前几日庄子上的母鸡下了几只蛋都说给黎婉听了。 “回郡主,老奴忽然想起一件旧事儿,也不知道郡主感不感兴趣。” 正在下人们纷纷沉思时,跪在最后面的一个灰衣老者忽然开了口。 那老者大约五十岁,胡子花白,脸上的褶子一层一层,目光稍稍有些浑浊。 此时,他低着头,下意识摸摸胡子像是在回忆,“这庄子刚刚建好的时候,老奴就在这处庄子上了,当时这庄子还不在王府名下。而这座庄子当时也不叫普西庄,而是林蓝庄,原先的庄主,似乎是姓栗......” 说到这里,那老者静了一瞬,想了许久,表情颇为颓败,叹口气缓缓道:“唉,栗什么老奴想不起来了。老奴到底是老了,许多年前的事情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老奴记得当时王管事住的那个院子似乎才是主院,而当时,夫人曾让人在院子里挖动过一些地方。老奴当时尚还做的动事情,曾被夫人叫去过。” 听到老者这么说,黎婉蓦地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瞬间认真起来。 她盯着那老者认真的看一眼,见他丝毫没有说谎的样子,这才问道:“你可还记得那院子被挖动时,大约是多少年前?” 听到黎婉这么问,其他下人盯着老者得目光瞬间有些嫉妒。他们卖力得说了那么久,郡主慵懒的眯着眸子,压根儿不看他们一眼,可这老头倒好,就说了这么一段陈芝麻烂谷子得事儿,郡主就听进去了。 莫非郡主小孩子心性,喜欢听以前得事情? 下人们一瞬间心思活络起来。 可灰衣老者完全没想这么多,见黎婉问他,他又摸摸胡子,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猛地一拍脑袋,道:“老奴想起来了,六年前!肯定是六年前!因为,老奴的儿子就是那六年前没得,老奴老来得子,就那么一个儿子,可是他却......” 说到最后的话时,老者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来,他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一年,漠北大乱,老奴那儿子说是想去漠北赚个功名回来,替老奴脱了奴籍,可是那一年漠北大乱,老奴那儿子去了就再也没回来......听说那一年,镇北将军夫妇也战死沙场,再无归期......“ 听到老者说到镇北将军夫妇,黎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抹玄色身影来。 从她见他第一眼开始,那个少年似乎总是独来独往,神情淡淡,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孤寂、淡漠、不喜言谈,这是黎婉到那个少年第一眼时的印象。 他帮了她许多,却从不说回报......即使她对他态度并不好,可他却从来没说过什么...... 一直以来,她几乎忽略了,他也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啊..... 与她相比,那个少年是不幸的。 八岁时,他父母双亡。边疆动荡,军心涣散,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稳住军心等待援军到来。 再之后,他屡立战功,成为后黎最年轻的侯爷,成为后黎最年少也是最厉害的少年将军。 提起仲凉,或许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但若是提起镇北将军,那后黎的百姓脑海里绝对会浮现出这样一个小小少年的身影。 一身玄衣,策马扬鞭。 兵法谋略,无人可敌。 就是因为仲凉身上这些标签,让她下意识忘了那个少年也是个有血有肉,会累会疼的人...... 他一直在帮她,可她昨日却...... 想到这里,黎婉心里微微有些抽痛。那个她看见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的少年,她却一直在怀疑他帮她是有所图谋。直到前一世她命丧商关古道时,那个少年似乎一直都在漠北守边疆,忠义侯府里,一直以来,就只有镇北老将军一人。 她犹记得她前一世成亲那日,那个年过半百,从不出门的的老人曾拿了贺礼送上瑛亲王府上,亲自交到她手上。她至今觉得奇怪,那一日送贺礼的人多不胜数,可她却唯独记住了那个老人。 当日,他将贺礼送到她手上时,曾说过这么一段话,“丫头,这份贺礼老头子我是替人转交予你,那人还说,这辈子,不论你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支持你的选择,你的家他来守......” 当时她觉得这些话颇为莫名其妙,却未曾瞧见老将军瞧着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往事已逝...... 黎婉抿了抿唇,前一世,忠义侯府祖孙三代,世代衷心,镇北将军夫妇更是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而如今的少年将军,前一世亦是驻守边疆,从未归京。 她或许,不该怀疑他的用心...... 黎婉一时间想了许多。 “郡主?郡主?” 就在这时,黎婉忽然被灰衣老者的声音唤回思绪。 “嗯?”黎婉回过神,尚有些怔怔。 “回郡主,昨日老奴在瞧见那处地道时,就觉得眼熟,今日郡主这么一问,老奴忽然想起来六年前夫人让挖动的地方似乎就是昨日您让挖开的那个地方。” “嗯。” 黎婉闻言,点点头,心下有了计较。 昨夜与秋娘的一番话,她已经得知栗蓝就是歃血盟巫蛊一脉先族主留下来的唯一的女儿,而如今结合灰衣老者的话,黎婉暗自猜测,或许,这处庄子,原先就是栗蓝出生并成长的地方。只是后来或许是巫蛊一脉现族主追杀上门,他们才不得已卖掉庄子,匆匆离开...... 不过这一切,现在还是她的猜测,一切都得等栗蓝过来,才能确认。 “哎呦!” 灰衣老者回完话又低了头,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院内一众下人身子纷纷一抖,脑袋更低了。 “砰、砰、砰!” 伴随着阵阵惨叫声,一阵阵闷响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不过一会儿,惨叫声渐渐消失,但一阵阵闷响声却并未散去。 大概半炷香时间,有小厮匆匆从院外跑进来道:“郡主!五十大板已打完。王婆子她......似乎没气儿了。” 最后一句话落,院内的下人只觉得后背一冷,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气儿了?” 黎婉坐直身子,微微挑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回郡主,是的。” 小厮低着头弯着腰,一番话回的恭恭敬敬,丝毫没了黎婉最初来时的怠慢。 笑话,自从安宁郡主来了普西庄后,这庄子上向来蛮横无理的三人皆不得好死,被杖毙的杖毙,自尽的自尽,他若是再触了这小祖宗的眉头,他这条小命还要不要? 不过这番话,小厮只能在心底想想,万不敢表现在脸上。 “既然没气儿了......那,就让她的亲人来将她领回去吧。”黎婉随意的回了一句,说完话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拍拍脑袋恍然道:“哦,差点忘了,她似乎只有一个养女,现在还是疯的。” “郡主,王婆子她还有一个侄儿和侄女......” 看见黎婉一瞬间似乎有些为难,跪在刘老大跟前的一个碧衣丫鬟忽然抬头看一眼黎婉,又迅速低下头。 “对,王婆子还有一位侄儿和侄女,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黎婉盯着那碧衣丫鬟笑笑,而后目光落在一众下人身上问道:“王婆子的侄儿与侄女不知可在人群里?” 黎婉话一落,跪在人群中的一个粉衣丫鬟与一个蓝衣小厮目光愤恨地看一眼之前说话地碧衣丫鬟,而后两人对视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看向黎婉恭声道:“回郡主,奴婢/奴才便是。” 说完话,两人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心里一阵紧张。 也不知这个小祖宗会不会因为那个老东西而迁怒他们...... “原来是你们啊。”黎婉站起身子,往他们身边走去。 地上满满当当跪了一地人,他们二人又跪在最后面。 黎婉这一站起身子,迈动步子,那些下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自觉地为黎婉让开了一条路,粉衣丫鬟与蓝衣小厮就这么暴露在黎婉眼前。 随着黎婉地靠近,粉衣丫鬟与蓝衣小厮额上地汗一点点落下来。 黎婉的脚步声仿佛一道催命符......阵阵敲打在他们心上,让他们更加忐忑。 终于,黎婉在他们面前停下了步子。 “既然如今王婆子已经死了,死者为大,过去的一切也已经一笔勾销。本郡主也不是什么残忍无情的人,如今王婆子已经没了。这样吧,本郡主给你们一人十两银子,你们负责她的身后事,你们意下如何?” 两人已经做好了被黎婉责罚的心理准备,可是黎婉现在却忽然这么说,两人一愣,蓦地抬头看向黎婉,两人面上皆是一副震惊的神色。 “看什么看?!郡主说的话你们没听到?还不谢郡主恩赐!” 看着两人呆愣的模样,紧紧跟在黎婉身后的冬至眼睛一瞪,怒斥的话就说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两人瞬间回神,“奴婢/奴才谢郡主赏!” 他们万万没想到安宁郡主不但没有因为那个老东西而迁怒他们,此时竟然还有银子拿? 这是何等好事儿?那可是十两银子!顶的上他们半年的月钱了,可郡主现在说只要将那个老东西埋了就有赏钱拿? “冬至,银子给他们吧。” 看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黎婉像是没瞧见两人努力压制,却怎么也掩不住的喜色,黎婉淡淡对站在身后的冬华说了一句。 “是。” 冬华闻言恭敬点点头,不情愿的将银子分别放在二人手中。 “多谢郡主!多谢郡主!奴婢/奴才一定好好料理姑姑的身后事!”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了声。 黎婉应了,而后看向众人扬声道:“王管事王婆子两人狼狈为奸,与山上盗贼勾结,昨夜将贼人放进庄子,意图谋害本郡主,可本郡主早有察觉,这才没让他们得逞,所以现在,你们有谁可觉得本郡主做的过了?可觉得是本郡主残忍?” 第一百二十章 将她身边的闲杂人等,解决了 黎婉这话一出,院内瞬间安静下来。 而后,不知是谁率先喊了一句郡主此举英明,紧跟着院里一阵七嘴八舌,下人们纷纷道:“王管事王婆子平常便蛮横霸道,欺压下人,这次又吃里爬外勾结盗匪妄图害及郡主性命,郡主这次将他们处置也是情理之中。” “对,情理之中!郡主此次若不将他们处置掉,那以后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有损王府名声的事情,郡主做的对!” “是啊,这次多亏郡主,不然那些贼人一旦进了庄子,郡主岂不是会有危险?” ...... 下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尤其是说到那盗匪万一进入庄子的事情,试想,那王管事已经胆敢勾结盗匪祸及郡主性命,那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岂还有命在? 这么一想,那些下人就算一开始觉得黎婉做的有些太极端,太咄咄逼人,此时也都不这么觉得了。 看着下人们神色转换,黎婉扬唇轻轻笑笑。 世人便是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永远会站在道德得的至高点去批判别人,但若是涉及到自己得性命,触碰到自己得利益,那便又大不同了。 黎婉微微扬手,院子内的嘈杂声瞬间消失。 见下人们静下来,黎婉这才扭头看了身侧的冬华一眼。 见黎婉看她,冬华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看着那些下人扬声道:“大家想必还记得昨日王管事院子内的两具尸体吧?其实那两具尸体便是王管事他们放进来的盗匪之二。” “什么?原来昨日那些盗匪竟然已经进了院子......” “啊?那其余的盗匪被抓起来了吗?” “是啊?也不知道有没有抓起来,若是没找到,混进了庄子里,那我们......” “......” 冬华这话一说完,下人们便嘀嘀咕咕说起来,声音不大,黎婉却将这些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听到下人的讨论声,黎婉面色不变,靠在木椅上眯着眸子看着下人们的反应。 见效果基本达到了,冬华这才看一眼黎婉,而后又扭头看向下人扬声道:“大家不必担心,剩下的贼人已经擒获,只是......” 说到这里,冬华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在下人们焦灼的眼神中,才不紧不慢道:“只是,经此一事,郡主以为普西庄门口守门的那些人,该换了。” 冬华这话落,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那些人自然觉得他们有机会去做守门人了,这守门也算是一个肥缺,毕竟,不论是谁,平日里多多少少都要出趟门,可这要出去,除非有腰牌,不然若是想出去,那不得孝敬孝敬守门人? 忧愁的那部分人自然是现在正在担任守门人一角的那些人。实际上,丢了这份差事倒是其次,主要是昨日那几个贼人顺利进了庄子......这么想着,有一部分人朝着王婆子的侄儿看去。 王婆子临死之前,曾说过王管事让她那守门的侄儿将侧门打开一炷香的时间,若是郡主真要责罚的话,那......他们虽然也会因此受罚,但......他们顶多算是连带。 这么想着,那些守门人皆隐晦的看王婆子的侄儿一眼,紧接着便齐齐垂下头。 王婆子的侄儿手里的十两银子还没捂热,此时听到冬华的话,又瞧见那些人瞧着他的目光,身子顿时一抖,整个人都委顿下来,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上滴落下来,掉在面前的青石板上,甚是显眼。 很显然,是被吓着了。 院内静得可怕,针落可闻。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阵清爽,微风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梅香。 梅香? 黎婉微微皱了皱眉,坐直身子往四面八方打量了一眼。 院内,下人乌泱泱的跪了一地,刚下过雨的天气,纯澈入水,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泥土的清香,院墙角落种着的几株芍药开的正盛,此时正随着阵阵微风轻轻摇曳。 院外,树影婆娑,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紧紧挨着,葱绿的枝叶间已经渐渐有花骨朵冒出头,随着阵阵微风吹拂,那些微小的花骨朵在葱绿的枝叶间跳动,若隐若现。 收回眸子,黎婉垂眸,抿了抿唇又靠了回去。 记忆中那个玄衣少年身上似乎总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梅香,可现在,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她想多了。 就连黎婉自己都没发现,刚刚在闻见那阵梅香时,心里会下意识有些......期待,以及在没瞧见那人时,她心底的那一丝淡淡的怅然若失。 院外的梧桐树上,树枝轻颤,一抹玄色的身影轻轻落在梧桐树上。 仲凉目光在院内的那抹红色身影上看了许久,而后才轻声道:“我不在的这几日,替我照顾好她。” “是。” 墨风闻言低头恭敬回了一句。 “嗯。”仲凉淡淡应了声,随后沉默了一瞬,又低声道:“若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有闲杂人等靠近她,那你就......替我解决了。” 这句话说完,树梢轻颤。 墨风猛地抬头,却见树上早已没了那抹玄色身影。 主子方才说,若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若是有人靠近安宁郡主,让他替他解决了? 解决了...... 墨风睁大眼睛看着轻颤的树枝,半晌没回过神来。 蓦地,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圭墨与他说过的话。圭墨说主子曾让他潜入瑛亲王府去睿世子院里一趟,那一次,主子让他送了些礼物与那位来自歃血盟的黑袍少年...... 据圭墨说,他将那礼物送予那黑袍少年离开瑛亲王府后,睿世子院里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但到底送了些什么,圭墨不得而知,他自然也不得而知...... 想起这茬,墨风又想起来纶世子来。前几日,自家主子说要请纶世子去喝茶,然后......等纶世子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京城最大的花楼里了,而且还是被长平侯拎回去的,也不知道现在可还安好? 想到这里,墨风蓦地打了个哆嗦。 看来他以后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安宁郡主了,若是等主子回来发现郡主什么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那他岂不是得回去接替圭墨的活儿了? 就算接替圭墨去喂马,扫马厩,他也认了。 可万一,若是主子想让他去接替墨翎可如何是好? 努力的将脑海里的想法压下,墨风绷着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地盯着院内地那抹红色身影。 院内,黎婉似有所觉往院外墨风藏身地方向看一眼,但因为树枝繁茂,加上墨风刻意敛了气息。因此,黎婉并没发现什么。可墨风却吓出一身冷汗,他身子紧紧贴着树干,待黎婉收回目光后,他这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敢那般明目张胆盯着黎婉瞧了。 “行了,今日就到此吧。本郡主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吧。” 不知怎得,黎婉忽然觉得有些疲累,她挥挥手让那些人退下。 下人们见此对视一眼,而后缓缓起身。但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黎婉忽然道:“等一下!” 听到黎婉的话,下人们脚步又是一顿。 “以后,普西庄的事情,就由你来管吧。” 黎婉伸手往那个灰衣老者身上随意一指,而后又随手指了几个人道:“以后庄子就交给你们几个守了。” 黎婉这话说完,被指到的几个人先是一怔,紧接着在黎婉面前跪下,一脸喜气道:“多谢郡主!奴才多谢郡主!奴才以后定守好普西庄大门,不会放进哪怕一个闲人!” “嗯。”黎婉淡淡应一声,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们既然说了这话,那以后必定要说到做到,若是让本郡主发现有人私下做什么小动作,那......王管事王婆子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到时候本郡主定不会手下留情!” 黎婉说这话的时候,依旧眯着眸子,靠着木椅,神情慵懒。但她说出的话,却让那些守门人心神一震。 这番话说完,黎婉继续幽幽道:“哦,对了,别抱有侥幸心理,其余人监督好了,若是发现这庄子上有人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便来告诉本郡主,若是本郡主不在庄子上,那就告诉新任管事,自己去账房拿五两银子。” “是!奴婢/奴才谨遵郡主教诲!” 那些下人本来还真的抱有侥幸心理,此时听黎婉这么说,纷纷身子一抖,将心里那些小心思给压下去了。 眼前这小郡主虽然看着还小,可这心思却深的很......他们实在不敢用生命做赌...... “嗯,下去吧。” 黎婉摆摆手,那些人渐渐离开。 院内安静下来。 黎婉睁开眼,却见那个灰衣老者还在,见此,她微微挑了挑眉问道:“你可还有事?” “郡主,老奴......”灰衣老者欲言又止,见黎婉瞧着他,他犹豫了许久才不确定道:“郡主真放行将普西庄交予老奴?老奴倒是愿意接下这差事,只是......老奴到底上了年纪,这记性......郡主您方才也瞧见了。” 听见灰衣老者这么说,黎婉轻轻一笑,“不碍事,本郡主说交予你,自有我的打算,你且放心好了。” “那......”灰衣老者躬身朝黎婉行一礼,“既如此,那老奴便先接下了,若是郡主以后找到合适的人选了,那老奴便......” 说到这里,灰衣老者未将话说完,可黎婉却是明白了灰衣老者的话。 “嗯,去吧,回去歇着。” 黎婉点点头,灰衣老者转身缓缓出了院子。 待灰衣老者离了院子,冬华这才嘀咕道:“郡主,奴婢实在不明白,您方才为何不惩治那个劳什子王婆子的侄儿反而赏了他十两银子?刚刚王婆子临死之前明明说了是她那侄儿将那些贼人放进来的。” 冬华眉头狠狠皱着,颇为心疼黎婉赏出去的那些银子。 见冬华如此,黎婉站起身子,轻轻点了点冬华的眉头,“你呀,别急,暂且看今夜吧,今夜可是有好戏给你瞧。” 一听到黎婉说有好戏瞧,冬华眸子一亮,顿时不再心疼那十两银子了。 是夜,星光璀璨,皎洁的月光洒在普西庄。 夜凉如水,寂静如墨。 一处僻静树荫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忽然传出一阵低低的争吵声。 “你个贱蹄子!姑母在时,你可没少从她那儿得到好处!现在不过是让你分出一些银子来安葬姑母,可你竟然不愿意?姑母当真白白疼你了!” “我得到好处?你没得?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姑母平日是怎么对你的?要说没良心,我自愧不如!亏你还是我兄长,你竟也能腆着脸让我出银子安葬姑母?若是一两便也罢了,你竟想让我拿出五两来,你这心肝怕是早就是黑的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安葬费只要五两便可,你管我要五两银子,你自己是一文都不想出?你难道忘了郡主之前是怎么与我们说的了?” 先说话的是一阵沉稳的男声,后说话的声音稍显稚嫩,是一阵娇俏的女声。 “贱蹄子!我告诉你,今天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并不是来与你商量。你别忘了,我们爹娘死得早,如今姑母又没了。长兄如父,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不然......我便将你暗自倾慕穆晟穆公子的事情告诉郡主,你猜郡主会怎么处置你?” “你!”那道女声语气里含了一丝怒气,“爹娘离世时,曾说让你好好照顾我,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好!不就是五两银子吗?我给!不过,这银子你拿了之后,你便再也不是我兄长!” 树下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那道男声语气里含了一丝喜意,“好妹妹,早这么做不就完事儿了?放心,以后,为兄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必了!” 那道女声愤愤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跑开了。 树荫下,一名尖耳猴腮的小厮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脸上扬起一抹笑,随后往安放王婆子尸体的院里走去。 一个死人而已,还花什么银子? 依他看,京郊外的那片乱葬岗就不错。 这么想着,尖嘴猴腮的小厮脸上缓缓浮起一丝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这,便是人心啊 夜凉如水,普西庄一片幽寂。 忽然,一个粗壮的身影熟门熟路的挨着墙角,往侧门角落摸去。他背上似乎还背着个人,走起路来轻手轻脚,似是怕被人发现什么。 那个身影望着普西庄侧门口打着瞌睡的守门人,细小的眼里忽然滑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普西庄守门人夜半会轮换一次,时间间隔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尤其是后半夜快要交接这段时间,正是这些人最为困顿,最为松懈的时候。 做了这么久的守门人,他早就将这些摸得极为透彻。 半炷香时间,足以,足够他将这个老东西扔出普西庄了。一个死人而已,还想花他的银子? 那抹身影又冷笑一声,身子隐在黑暗中,一双充满阴翳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些守门人。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一会儿,那些人果然打着瞌睡倚着门板打起了呼噜。 见此,那抹身影瞧了一瞬,忽然轻手轻脚的背着身上的尸体,朝着门口快速掠去...... 门口的守门人似乎睡死了,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有人已经趁着他们打盹儿的功夫溜出了庄子。 普西庄主院,此时黎婉屋内的烛火尚还亮着。 屋内,黎婉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毛笔不知在写着什么,冬至安静的站在她身侧替她研墨。灰黄的烛火搭在人脸上,映上一层淡淡的朦胧,看不真切。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冬华披着一身寒凉从屋外缓步走进来。 她几步走进来,在黎婉三步之遥处站定,躬身行了一礼,这才道:“郡主,您猜的真没错,王婆子的侄儿果真背着王婆子的尸体出了庄子,依奴婢瞧那方向,他去的方向似乎正是乱葬岗的方向。” 黎婉闻言,手中握着的毛笔微微一顿,随后轻轻一笑,“人心不过如此。” “王婆子之前可没少帮衬这一对侄儿侄女,到头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若是她九泉之下有知,只怕要被气的吐血。” 冬华感叹一声,目光忽然落在黎婉面前的白纸上。 黎婉面前平铺着一张白纸,白纸之上,一根用墨笔勾勒得竹笛形赫然其上。 不过,那根竹笛看着倒是与一般竹笛稍微有些区别,比如说,它侧面的小孔似乎多了两只,也不知是何用途。 冬华张大嘴巴看着黎婉一笔一笔完善勾勒着那只竹笛,心道,她家郡主何时学会了画画? 以前,夫子也不是未曾教习过郡主书法笔墨与作画,可那时得郡主画出来得东西......甚至还不如她这个什么都未曾学过得小丫头。 可现在郡主虽然只画了一根竹笛,可这形貌却是惟妙惟肖,形神俱佳,比之郡主之前得画作,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么想着,冬华隐晦得看冬至一眼,冬至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 冬华收回了心底得疑问,又问道:“郡主,那是否需要派人将王婆子的侄儿追回来?” “追他作甚?既出去了,那就别再回来了,反正......” 黎婉头夜未抬,后面的话亦没说完。 一炷香后,终于,黎婉放下毛笔,满意的看着自己刚刚画好的竹笛雏形,嘴角染上一丝浅笑。 再过三日便是七月十五,那一日,是她的生辰,同样,也是黎睿的生辰...... 想到这里,黎婉将手上的纸张放下,忽然眯了眯眼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微凉的夜风顺着未关的窗户吹进来,带来一阵清爽。 前一世,在她生辰三日后,万兽山爆发了兽潮......周围村落,无辜村民,无一幸免。 这一世,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黑夜很快过去,当早上第一缕阳光照进普西庄主院时,黎婉便蓦地睁开了眸子。 而这时,冬至刚轻手轻脚的将洗脸水从外面端了进来。 见黎婉坐起来,她将木盆放好,扭头笑着看向黎婉,打趣道:“郡主今日竟是破天荒起了个早,怎得不再睡会儿?” 黎婉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笑笑,下了床光着脚往冬至身边走来,边走边道:“来了庄子几日了,还未曾带你们出去玩儿过,今日带你们出去玩玩儿。” “真的?” 一向沉稳的冬至闻言眸子一亮,但在瞧见黎婉没穿鞋时,她又略显责怪的对黎婉道:“郡主怎么也不穿鞋子,万一着凉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便走床床边将黎婉的鞋子拿了过来,蹲下身子替黎婉穿上。 而后,在等黎婉净面之后,她这才拿着梳子替黎婉绾发。 待黎婉梳洗罢,冬华也端了早膳从门外进来了。 见冬华进来,冬至替黎婉布好菜,这才忍不住一脸兴奋的对着冬华道:“郡主方才说今日要带我们出去玩儿呢。” “真的?”冬华一脸兴奋,连忙问道:“郡主打算带奴婢们去哪儿呢?” 这句话问完,她想了想又道:“听闻西山那边有一处温泉,奴婢早就想去瞧瞧了......” 这番话说完,冬华眼巴巴的看着黎婉,意思不言而喻。 黎婉闻言,手里喝粥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冬华一眼,失笑道:“好,就依你。” “哇!郡主真好,那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 冬华欢呼一声,立马转身下去收拾待会儿路上要带的东西。 “冬至,你也去帮冬华吧。” 瞧见冬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黎婉这才对冬至也说了声。 “是。” 等屋子里剩下黎婉一人时,黎婉这才走到床头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刻着无刃二字,正是那一日在万兽山时仲凉送予她的匕首。 拿着匕首看了一瞬,黎婉将它放入袖口,而后又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拿出那只形状怪异的罐子。 沉默的看一眼那只罐子,黎婉伸手拔下木塞,一阵“吱吱吱”的声响在屋子里响起。 紧接着,一只红色的软体虫子从罐子里跳出来,它对着黎婉的方向,一对红色的触角在空中不断轻晃,像是在表达对黎婉的不满。 臭女人,竟敢将小爷关这么久?! 黎婉见此,突然读懂了这只蛊虫的意思,她无语的伸手在那只蛊虫脑袋上弹了一下,蛊虫立马又发出一阵“吱吱”声,仿佛很是愤怒。只见它朝着黎婉的方向扭了扭身子,而后跳到了黎婉的肩膀上,留下了一抹暗红色的、带着阵阵腥味的东西,又迅速跳开,瞬间离黎婉远远的。 黎婉低头看一眼,待看清楚那抹暗红色的东西就是这只蛊虫的粪便时,她脸色一黑,蓦地出手,迅速用两指将那只胖乎乎的蛊虫捏在指尖,而后也不管它是否听到,只冷着声音道:“下不为例,再有下次,我将你扔进油锅炸了。” 胖胖软软的小虫子:“......” 这个女人太可怕,早知道它就呆在那个女人身体里不出来了,或者说认那个女人为主了。至少,那个女人才不会这么凶。可是,这个女人身上的血液又很香,很吸引它...... 它安静的待在李娃指尖,再也不敢作妖了。 就在它以为灾难即将结束时,黎婉忽然拿出一只白色的小瓶子在它跟前晃晃,“记住这个味道,待会儿出去后,你便循着空气里这股味道,帮我找个人。” 这蛊虫能闻着味道寻东西的本事,是她昨夜临睡之前发现的。 因为她发现这只小虫子似乎对吃食香味特别敏感,昨夜冬至端了银耳莲子汤与她,可不等她去喝,这只小虫子就自己从她腰间那个罐子里钻出来,爬进了她盛着银耳莲子汤的玉碗里,吃饱喝足后,又舒服的在碗里打了个滚儿,这才跳出来在黎婉袖子上蹭蹭汤汁,满意的回了那个奇怪的罐子里。 “听见没?” 见那小虫子忽然转了身子,用屁股对着她,黎婉忍不住又用两指将它提溜起来。 啊啊啊!臭丫头,快放开小爷!疼死了!闻着味道寻人这是狗才会做的事情,你让本小爷这样的超级蛊虫去做这等低下的事情,这不是大材小用嘛! 胖乎乎的红色虫子发出不满的抗议,黎婉却又伸出另一只手在它头顶弹了一下,“抗议无效!” 胖乎乎的小虫子:“......” 因着黎婉这边跟新晋的管事,也就是那个灰衣老者说过,所以等黎婉带着冬至他们出门时,新晋管事早就将马车配备齐全了。 “郡主,您真的不用带几个下人过去?” 那个灰衣老者,也就是刘叔一脸犹豫的看着黎婉,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不用了。” 黎婉淡淡应了声,带着冬至冬华二人往马车旁走去。 走到马旁,黎婉下意识看了车夫一眼。 面前的车夫佝着身子,头发花白,面上的褶皱一层又一层,但是,黎婉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郡主在看什么呀?” 见黎婉盯着车夫瞧,冬华忍不住问了一句,目光也顺着黎婉朝着车夫看去。但眼前的车夫,普普通通,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这么想着,冬华又收了眸子,不解的看黎婉一眼。 黎婉见此,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什么。” 而后便上了马车。 等三人上了马车,坐在马车前的车夫忽然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缓缓超着西山的方向走去。 所谓西山,其实就处于普西庄西面,距离普西庄十五里地。 若是骑马,快的话不过半个时辰便可赶到。可黎婉几人赶着马车,足足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到西山山脚下。 因为前面山路难行,几人干脆弃了马车,朝山上走去。 走了一半山路,冬华无意间转身,这才发现车夫竟然亦步亦趋,沉默着跟着她们走到了半山腰。 “你怎么跟上来了?” 冬华实在有些震惊,她上下打量车夫一眼,惊讶道:“您老人家腿脚不便,竟也能走这么远的山路?” 这时,黎婉淡淡的目光也落在那人身上。 见黎婉也看过来,车夫脑袋更低了,他哑着嗓子回道:“小姑娘,有时候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这就是说,我虽是上了年纪,但并不一定就腿脚不便。” “哦?是吗?” 这次问话的却是黎婉,她饶有兴趣地抱着双臂看着眼前的车夫,“不过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有时候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什么的,你说是吗?墨风?” 在听到黎婉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墨风身子一震,猛地抬头看向黎婉,瞬间觉得有些无措。 他那一张木头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丝赫然,但因戴着人皮面具,所以从面上根本瞧不出什么。 都是圭墨的骚主意!以前圭墨在他耳边提过这个乔装改扮的主意,因此,为了能近距离跟在郡主身边,他不得不采用了这个骚主意,可谁曾想,竟然被安宁郡主一眼识破了。 可笑他还以为安宁郡主并未认出来...... 墨风低着脑袋,抿着唇,半晌每说一句话。 “墨风?”冬至有些奇怪的看墨风一眼,而后又看向黎婉疑惑道:“郡主,墨风是谁?是您新得的暗卫么?” 因为之前暗影的突然出现,冬至下意识以为墨风是黎婉新得来的暗卫。 墨风正在想怎么解释才比较有说服力,却见黎婉忽然对冬至点点头道:“对,新来的暗卫!” “哦,原来是新来的,只是这身装扮......倒也别具一格。”冬至看着墨风嘴边已经掉了一半的胡子,忍着没有笑出来。 听到黎婉这么说,墨风心底一缩,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以他这几日对安宁郡主的了解来说,只怕又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西山山腰处有一处温泉,水质清澈,温泉旁长着一株株草药,在那温泉里泡上一次,既解乏又能够调理身子。 前一世,她曾来过一次。那一次,是刚刚回京的那一日。 七月的风,和煦温柔,吹在人脸上带着一丝轻微的痒痒。 四人本就已经到了半山腰,那处温泉就离几人不远。 因此,黎婉带着几人没走几步,便到了那处温泉处。 在距离温泉还有百十米处,墨风自觉地停了脚步,蹲在温泉的入口处,替黎婉几人把风。虽然这个时候,并不会有人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可愿与我下山? 到了温泉边上,两个丫头都很兴奋。 “你们暂且在这儿自个儿玩儿,我去去就来。” 见两个丫头径自掬了水玩儿的开心,黎婉目光在温泉上瞥了一眼就往林子身处去了。虽然不知墨风为何会跟着他们,只是,有他在入口处守着,她很放心冬至两人的安危。 “郡主,你......” 见此,冬华忙站起身子就想跟上去,却被冬至拦住了。 她摇摇头看着黎婉离开的方向,默了一瞬道:“你莫不是以为郡主今日当真是带我们出来玩的?” “难道不是?” 冬华懵然的朝着黎婉离去的方向看一眼,却见林子深处,一抹红色衣角一闪而过,面前再没了黎婉的踪迹。 看着冬华懵然的模样。冬至摇摇头,轻叹口气,“罢了,郡主自有主张,如今既将我们留在此处,必然有自己的用意,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一到冬日便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吧?” “是啊。”冬华愣愣的点头,见冬至目光落在温泉里,冬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里荒郊野外,又没有遮挡,我们难道真的要......” 说到最后,她脸色涨红,不敢再说下去。 冬至闻言,也俏脸一红道:“不是有那个墨风在外面守着嘛?”说到这里,冬至顿了下,而后犹豫道:“不然我们就泡个脚如何?” 听到冬至这么说,冬华眸子一亮,两人达成了一致。 黎婉这边,越往林子深处走,雾气越重。 普西庄以西,山峰陡峭,群山缭绕,常年雾气蒙蒙,看不真切。有一名为“云隐山”的山峰更是充满了神秘色彩。 原因便在于,云隐山山峰,山如其名,常年隐在雾气之中,平日里难见其貌,亦不曾有人登上过这座山峰。但黎婉却知道,每年的七月十二这一日,云隐山云雾褪去,露出真貌,但也仅仅只有一个时辰。 而她之所以知道这个地方,也是因为前一世穆晟为了讨她欢心,曾在她及笄前一日带她来过这个地方。云隐山其实是与西山众多山脉连在一起的,但平日若是云隐山未显露身形,根本无法寻找入口。 看着眼前长年累月铺就的枯枝败叶,黎婉抿了抿唇,大步往山里走去。 走了半截,黎婉脚步一顿,忽然伸手从布袋子里拿出老道士送予她的那只罐子,而后拔开木塞,将蛊虫放了出来,“帮我找个人如何?” “吱吱!” 红色的软体虫子愤懑地扭了扭身子,最终屈服在黎婉地淫威之下。 此时云隐山虽然显露,但山内雾气依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地水汽。不时有黎婉未曾听过地鸟叫声在林子间响起,而后又扑腾着翅膀,像是受了惊吓般快速离开。 一人一虫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一处简陋却整洁温馨地茅草屋出现在黎婉面前。 茅草屋前,种着各色各样地花儿,只留出中间一条小路,小路前,拦着一道篱笆。 “叮当叮当!” 微风拂过,一阵清脆地铃铛声忽然在山间响起。 听到这道声音,黎婉目光在茅草屋屋檐下看了一眼,那里挂着一串风铃,风铃上坠着几根白色羽毛。 风铃声落,黎婉迈步往茅草屋方向走去。 却不料,她刚刚跨出一步,屋内忽然传出一道苍老平静的声音,那声音道:“你若是再往前一步,我便杀了你。” 那道声音平静的很,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浑身发紧,语气中的杀意让人难以忽视。 黎婉闻言脚步一顿,而后无所谓的笑笑,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世人都说云夫人心怀天下,与人为善,又如何会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 随着这句话落,黎婉已经迈出一步,却不料她脚步刚落,一道纯白的银丝忽而从屋内迅速飞出,朝着黎婉脖颈缠绕过来。 见此,黎婉站在原地看着那道近在咫尺的银丝,并没有闪躲的迹象,她不紧不慢道:“莫非云夫人就不想知道当年陈渊老先生当年到底葬在何处吗?” 此话一出,那道银丝瞬间一收,凌厉的杀意顿时消失殆尽。 小小的院子里又安静下来,仿若刚刚神秘事情都未发生。 看见那道银丝收发自如,黎婉轻轻笑笑,又抬步往前走去。不过这次,那道充满杀意的银丝再也没出现。 就在黎婉快要走到篱笆跟前时,茅草屋的房门忽然被人打开,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黎婉面前。 那人一身白色轻衫,微风吹过,衣袂翻飞,三千银发在微风中轻轻缠绕。 黎婉目光沉静的落在那人脸上,只见那人肤白细腻,唇红齿白,面容俏丽,只是,那人出了殷红的唇角,通身上下再找不出第二种颜色。 她就像是她之前在画本子里见过的雪女,身姿纤瘦,姿容秀美,三千烦恼丝雪一样的纯白色,洁白圣洁。 虽是早已经在心里做过准备了,但是亲眼看见眼前这人如此容貌,黎婉心里还是狠狠一震,心口处漫过无法言说的酸涩。 “你方才的话是何意?” 就在黎婉怔怔地时候,那道苍老地声音再次在黎婉耳边响起。 黎婉瞬间回神,收起心中地思虑,她看着她道:“陈渊老先生地墓地,我知道在何处。” “当真?” 听到黎婉这么说,女子眼睛一亮,将门彻底拉开,朝着黎婉走过来。 黎婉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很快,女子便到了她身边。她急切地看着黎婉问道:“那你可能告知我我......陈老先生到底葬在何处?” “可以。”黎婉点点头,而后静静地看着眼前地云夫人。 云夫人见黎婉不说话,瞬间了然,她急切地问道:“不知姑娘如何才肯告知我?只要我能做到,那我必然倾尽全力相助。” “那如果说我让你与我离开云隐山呢?”黎婉闻言神情不变,她静静地瞧着云夫人,抿了抿唇。眼前这张脸与前一世渐渐重合起来。 “离开云隐山?” 云夫人怔了怔,眸子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喃喃道:“可是,他说过,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我若是离开,那他回来找不见我该如何是好?” 听到云夫人这么说,黎婉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与云夫人开口说那人其实早就死了。 “可是他此生最大的愿望便是找到陈老先生的墓地,认祖归宗,我若是想要找到那处墓地,就得下山去......” 云夫人依旧没有恢复清明,她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像是陷入了回忆里。 见此,黎婉张了张口,到底没忍心将真相说出来。 前一世穆晟带她前来,她曾见过这个女人,从穆晟口中,她得知这个女子名唤云笙,自小随师傅在云隐山长大,后来她无意间救下一名男子,姓陈名清,乃是黎国陈渊老先生的嫡出子孙。 而当时陈清之所以出现在云隐山,也是听说陈渊老先生的墓地就在此处,所以才冒险在还未到七月十二之际便闯了进来。 这处山平日里根本难窥全貌,若是贸然闯入,根本难以瞧见林间地形,所以,陈清在闯进来时,便受了重伤,却得亏云笙忽然出现救了他。 云笙当时年十四,却从未下过山,性子纯善,见陈清受了重伤,便将他私自带了回去,全然忘记了师傅的叮嘱,她师傅曾说过,不让她与外界之人接触,否则便是背叛师门。 但当时情况紧急,人命关天,性子纯善的云笙根本无法放任不管。哪曾想,就因为这一次,等她将她带回去后,云笙便被师傅逐出了师门。 也幸而云笙自小长在云隐山,虽然一片雾蒙蒙的,但云笙还是将陈清带到一处山洞暂时先安定下来。等陈清伤势好转后,云笙回了茅草屋,想与师傅赔罪,才发现师傅竟然在茅草屋外设了阵法...... 无奈之下,云笙又只好返回山洞。 就这样,陈清的伤势逐渐好转,两人日久生情。可陈清终究有自己的使命,他需得找寻祖父的墓地,请入祠堂。 无奈下,陈清还是离开了云隐山,下山之前,他曾问她可愿与自己一同下山? 云笙犹豫了,最终,她没答应他。 自己是师傅养大的,她已经背叛过师傅一次,便不可再背板第二次,而且师傅年岁已高,若是她离开,那师傅的身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 于是,陈清离开了,离开之前,他给她承诺说,“笙儿,你等我,等我三年,最多三年我便回来找你。” 云笙即使舍不得,可到底还是放陈清离开了。她知道,他有他的使命,她不能自私的将他留在山上......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云笙不知道在山上等了多少年,等到青丝变白发,等到青春逝去,却一直未曾等到那个少年回来。 她知道,师傅说的或许是真的,他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她私心里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甚至将陈清的使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她脑子渐渐不太清晰,只知道她要等一个人回来,知道她要找寻陈渊老先生的墓地...... 可她却已经忘记了她等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何模样?亦不知找寻陈渊老先生的墓地到底做什么。 但黎婉知道,陈清早在下山第二年便死了...... 死在了山下的那群无恶不作的劫匪手中。 他当时遵循承诺,在七月十二那日来云隐山找她。当时的他,少年意气,风度翩翩,心中充满了喜悦。 他找到了祖父的墓地,如今,他履行承诺的时候到了。 在这云隐山的不归处,有他心爱的女子在等他。等他将她带回去,他们就完婚。 可世事多变,当时的他根本就未曾料到,这西山脚下,盗匪横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单枪匹马的他,又如何是这群恶霸的对手? 于是,他被屠于马下,身子被劫匪用刀剑贯穿,临死前,他的目光一直都望着云隐山的方向。 当时,云雾褪去,云隐山显露出来,他似乎看见那个少女正站在树下,一脸希冀的看向山下。 那个山上,住着的是他最爱的姑娘啊。 可是,这一世,他没办法信守承诺了...... 陈家人最讲诚信,说到做到,可是,他终是失约了,他这辈子第一次失约,竟还是失约于他放在心底的姑娘。 他多想对那姑娘说,别等了,可是他目光涣散,意时渐渐模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瞧见那少女依旧安静的站在树下,面容俏丽,一如当初...... 想到陈清的结局,黎婉心里有些难受,她看向云笙道:“云夫人,下山与否,得由你自己决定,这一辈子你都囚禁在这云隐山上,难道就不想去见识见识这山下风光?” “山下风光?” 云笙似乎找回了一些自己的神思,她目光落在黎婉脸上,喃喃道:“就像他一样,能在山下随意行走,毫无约束吗?” “对,若是不下山,我便无法带你去找陈先生的墓地,所以,你要与我下山吗?” 说完这句话,黎婉就静静的看着云笙,等待她自己想清楚。 其实,她此次来云隐山,第一是想从云笙这里借一样东西,第二,便是想将她带下山,在穆晟未发现云笙之前...... 前一世,云笙的结局...... 黎婉不想再去想。 昏暗恶臭的地牢里,白色人影浑身血污,一双纯净的眸子满是死寂,她曾绝望的问她,“郡主,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我此生良善,前半生都呆在云隐上,不曾出来过,可是为何,我的人生这般凄惨?师傅早逝,爱的人离我而去,就连我自己,都被人欺骗,做出那些十恶不赦的事情。我没办法原谅自己,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去见师傅,去见他......” 当时的云笙已经恢复了神智,当时的她亦知道陈清早已惨死,就死在云隐山下,她出手便可将他救回,可当时......她却还满怀期待的待在云隐山,傻傻的等待着那个少年信守承诺,归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安宁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黎婉身处云隐山之际,普西庄,主院方向,一只白色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在黎婉的窗柩上。 鸽子脚上,绑着一只细小的竹筒。 云隐山。 雾影朦胧,白衣女子站在篱笆后,愣愣的看着黎婉,思绪恍惚。 “你愿意与我一起下山吗?” 看着云夫人怔愣的模样,黎婉静静的站在篱笆外,温和的又问了一句。 实际上,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带云夫人离开。 这个女人,前一世过的太过凄惨......最后一度沦为穆晟的杀人工具...... 对于云夫人,她内心是带了一丝恻隐之心的。 云隐山是云夫人成长的地方,她自小长在这里,喜怒哀乐,悲欢酸甜,包括她心中的那个少年,亦是在这里遇到。 如果她此生能带着期盼待在这里,安然老去,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只是...... 前一世,穆晟以陈渊老先生的墓地作为交换条件,亲自找上云隐山,希望云夫人能下山助他。当时,云夫人思虑再三答应了。而她,满心满眼皆是穆晟,从未想过,他一个礼部尚书的儿子,需要这么多能人义士到底用来做什么。 可现在,她清楚的很......穆晟狼子野心,意在后黎! 所以,云夫人绝对不能被穆晟找到! 她要赶在穆晟之前,将她接走! 但若是......若是云夫人不愿随她走,那,她再另想他法。她不愿意勉强这个苦了一辈子的女人。 虽然这么想,可黎婉心中满是势在必得,她知道,她一定会与她下山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微风吹动,山里的云雾又渐渐浓起来。 半个时辰已过,站在西山外,再难窥见云隐山全貌。 林中水汽凝聚,云夫人身影逐渐朦胧起来。 “好,我答应你!” 终于,云夫人定定的看向黎婉,声音里全是坚定。 在她心底,有一个少年,他曾说让她等他三年,到时候他便来带她回家。那个少年有个使命,便是找到陈渊老先生的墓地,将他带回陈家。 如今,师傅已逝,少年未归。 那她,便去完成少年的使命,若是有幸能再次遇见那个少年,她想问他,那三年之期可还作数? 现在的云夫人,在见到黎婉之后,思绪逐渐清明了一些。 “好。” 黎婉轻轻一笑。 “叮当叮当。” 一阵风吹来,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再次在林间响起。 灵德寺,东禅院。 “穆夫人,请留步。” 东禅院外,穆夫人步子一顿,温和的看向站在身边的惠安,眸子里多了一丝淡淡的疑惑,“小师傅,这是何意?” 惠安闻言,默了默脑袋,犹豫了一瞬,声音含了一丝稚气,“夫人,这东禅院乃是安宁郡主平日住的地方,安宁郡主曾说过,若没她的允许,不许任何人随意今出东禅院。所以......” 说到这里,惠安肉肉的脸悄悄一红,盯着穆夫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 穆夫人闻言,了然的温和一笑,“既如此,那我便不为难小师傅了。方才只是瞧见这东禅院院子里的木槿花开的甚是艳丽,遂想进去一观,但安宁郡主有令,那......我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此话一落,穆夫人转身就往另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走去。 却在这时,一阵欢笑声从另一条小路上传来,紧接着,两道纤瘦的身影朝着东禅院院子冲进去。 “看吧,今日定是我先摘到那木槿花,你头上那只梅花钗要归我了。” “那可不一定!” 随着身影掠过,两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随风传出来。 跟在穆夫人身边的惠安闻言蓦地扭头往东禅院院门口看去,在看见那两人已经入了院子后,他心底咯噔一声。 完蛋了,他没守住郡主姐姐的院子! 随着两道身影掠进,飞身在前的一个少女看着院子里的陌生少女轻声咦了一声,声音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疑惑。 “哈哈哈,看吧,我就说不一定,我的梅花钗还是我的,但是你的蔷薇绢花现在可归我了。” 后进来的少女一身蓝色劲装,大约十三岁左右,头发挽起,仅用一根梅花钗随意挽着。许是之前因为要追之前这名女子赶得急,此时,她胖嘟嘟的脸颊微微泛红,额上沁着薄薄一层汗珠。 “看什么呢?” 蓝衣少女并未注意到院里还有其他人在,见与她一起进来的小伙伴目光看向一处方向,她走到她身边,也好奇的顺着她的方向往院里的陌生少女看去。 “咦?这处不是安宁郡主的院子吗?这位是?” 盯着眼前一脸警惕的陌生少女,蓝衣少女微微有些疑惑。 眼前这姑娘明显不是安宁郡主身边的丫鬟,看那通身气度,倒像是那家闺秀。 可是,谁都知这灵德寺东禅院乃是安宁郡主专属院落,除非她愿意,否则无人敢乱闯安宁郡主的院子。 虽然胜京城盛传安宁郡主不过是一个软弱无能的草包,但是因着景文帝与瑛亲王的庇护,贵女们不管心底怎么想,面上总是不敢过分逾越。 当然,她与那些讨厌的贵女不一样,在她看来,安宁郡主活得倒是随性,她好生羡慕。蓝衣少女拄着下巴,默了一瞬,她眸子轻轻一闪,而后像是没看到眼前那个陌生少女一般,拉着站在她身边的小伙伴道:“喂!董贺兰!欠我的蔷薇绢花什么时候给我?” “啊?” 董贺兰一怔,目光从陌生少女身上收回,愣愣的看向蓝衣少女,“什么绢花?” “好啊你,这赌约可是你提的,莫不是你现在想赖账?” 蓝衣少女将手里的木槿花高高举到董贺兰眼前,一张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控诉。 董贺兰目光在蓝衣少女手上的木槿花上落了一瞬,在看见蓝衣少女的暗示时,她眸光轻闪,随即将蓝衣少女上下打量一眼,戏谑道:“林倾倾,我以为男儿是不需要绢花这样的东西,却不想你竟是例外。” 说罢,她脚尖一点,就往院外掠去。 “喂!你说谁是男人?!” 林倾倾听到董贺兰的话,顿时炸毛。 她紧握着手里的木槿花,火急火燎的追了出去。 两人一走,院里终于清静下来。 “阿蓝,方才院里来人了吗?” 两人刚走,就从屋内走出来一名女子,女子步履清缓,眉目温顺。 “未曾。” 栗蓝闻言回神,看向轻轻走来的子陵扯了扯嘴角。 “嗯,那许是我听错了,你身上还有伤,郡主走时曾叮嘱我们照顾好你,快些进去吧,别被风吹着了。” 子陵闻言并不怀疑。 她心里对黎婉是感激的,若不是她以身犯险将她们救出来,那等待她们的...... 她不敢想象。 所以,黎婉走时,说让她们照顾好栗蓝时,她便一心一意将栗蓝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她是如此,墨娉如此,她的同胞姐姐子默亦是如此。 “嗯。”栗蓝点点头,跟在子陵身后进了禅房。 东禅院外,董贺兰直到站在禅院外时才顺了口气。 后面的林倾倾也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她一脸不忿的看着董贺兰问道:“喂!你给我说清楚,谁是男人?” 董贺兰耸耸肩,“自然是你咯。” “你!”林倾倾瞬间火冒三丈,“你若是不道歉,那等回京后,我便告诉刑部尚书你将他珍藏的弩弓给毁掉了,到时候哭鼻子可别来找我。” “嗤!”看着林倾倾炸毛的模样,董贺兰笑笑,“只有小孩子才会在被欺负后找大人告状,算了,看在你还是孩子的份儿上,我给你道歉,行了吧?” 董贺兰这话一出,林倾倾一张肉嘟嘟的小脸瞬间异常精彩,她怒瞪着董贺兰,半晌,她才像是泄了气,“罢了,男人便男人吧,不过愿赌服输,你那蔷薇绢花可得给我,我小妹可是瞧上许久了。” “原来是慕小妹喜欢呀,既如此,早说嘛,我还以为是你想要。”董贺兰利落的将头上的蔷薇绢花摘下来朝林倾倾丢过去。 林倾倾接住,再次不忿的瞪董贺兰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清浅的脚步声在两人身边响起,紧接着脚步停住,一道温和的声音插了进来,“可是刑部尚书府上的董姑娘与林将军府上的林大姑娘?” 林倾倾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厌烦,但两人最终还是将那丝厌烦压下去,扭过头对着来人甜甜一笑,“是的,这位夫人是?” 其实两人早就知道这位温和的妇人就是穆晟的母亲穆夫人。 若是换作寻常闺秀,能与穆晟的母亲说话,那早就兴奋的不知所措了,因为穆晟毕竟是胜京城闺秀的梦中夫婿。若是能与穆夫人打好关系,那入主礼部尚书府上,自然便多了一成胜算。 但偏偏,林倾倾与董贺兰对穆晟皆无感。 非但无感,甚至打心眼里讨厌穆晟那个伪君子。是的,她们皆认为穆晟的温润是装出来的。 穆夫人闻言一怔,而后笑笑,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她身边的丫鬟抢了先,“回两位姑娘,我家夫人乃是礼部尚书府上,因夫人喜欢木槿花,可因着安宁郡主之前的规矩,夫人不便入内。所以......” 说到这里,那丫鬟一顿,目光在林倾倾怀里抱着的木槿花上看了一眼,紧接着道:“所以不知林大姑娘可否割爱?我家夫人愿以这枚蔷薇珠钗与林大姑娘交换,姑娘以为如何?” 丫鬟话落,缓缓朝着林倾倾伸出手,手上躺着一根精致的蔷薇珠钗。 “这......” 林倾倾闻言,看董贺兰一眼,又为难的看穆夫人一眼,“实在抱歉,这木槿花我不能换。因我母亲也酷爱木槿花,又听闻这灵德寺东禅院木槿花最是艳丽。所以我这才专程来灵德寺一趟。” “原来如此......“ 那丫鬟闻言沉默了一瞬,目光看了眼穆夫人,见穆夫人温柔的目光依旧落在林倾倾身上,她看着林倾倾继续道:“既如此,我们便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方才姑娘进去时,可有瞧见安宁郡主在院内?若是在院内,我们这便上门拜访,求得一株木槿花。” “不曾。” 这次,董贺兰与林倾倾一致摇摇头,“我们方才进去时,院里并没有人在。” 这句话说完,董贺兰脸上浮起一丝羞涩,她看向穆夫人道:“今日之事,还请夫人莫要说出去,不然依着安宁郡主那脾气,我可少不了一顿骂。”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惠安悄悄松了口气。 “瞧你这胆小的样子,你以为不要穆夫人说出去,安宁郡主就不知道了?寺院这么多人。” 林倾倾白董贺兰一眼,随即又对着穆夫人一笑,“夫人,我们这便要下山了,母亲还在府上等着。” “去吧。” 穆夫人从始至终都是笑着的。 林倾倾两人闻言,立马从穆夫人身前掠过去。 等两人离开,穆夫人身边的丫鬟才看向穆夫人道:“夫人,我们......” “走罢,安宁郡主既不在,我们进去也是为难,下此若有机会再说吧。”丫鬟话还未曾说完,穆夫人便轻轻摇摇头,往原先来时的那条鹅暖石小径走去。 只是临走之前,她深深的看了眼东禅院的方向,目光里满是深意。 “呼!” 穆夫人一走,林倾倾两人又从东禅院外的一棵古树上冒出了头。 “这妇人,果真与穆晟一样,皆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你可瞧见她方才的目光了?” 董贺兰向来心直口快,见穆夫人走的没影儿了,她这才呼了一口气轻轻斥一句。 她话音落,林倾倾并未接话。 董贺兰奇怪的扭头看向林倾倾,见她若有所思的盯着穆夫人离开的方向,不由得开口问了一句。 “安宁郡主到底是个什么样得人?” 林倾倾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董贺兰一怔,还是答道:“我与她只说过一次话,就是上次安宁郡主被庆安侯诬陷闹上刑部那次,我倒是觉得她性格坦荡,潇洒不羁,是个好相处的,并不像传言那般。” “这样啊。” 林倾倾目光依旧望着穆夫人离开的方向,忽然轻轻道:“那这事情似乎有点意思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帮帮安宁郡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的意思是…”董贺兰往穆夫人离去的方向看一眼,眸子里多了一抹深思。 林倾倾与董贺兰二人皆出自武将府邸,平日里最是讨厌那些勾心斗角,亦厌恶那些大家闺秀平日里的矫揉造作。二人平日表面瞧着虽是大大咧咧的模样,可毕竟是在宅院里长大,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阴暗的事情。 所以,林倾倾只这么说了一句,董贺兰立马知道了林倾倾的话中深意。 董贺兰话落,林倾倾点点头,又回头往身后东禅院的方向看一眼。 云隐山。 浓雾滚滚,云夫人应了黎婉的话,先是去一处墓地祭拜之后,这才缓缓走到黎婉面前,“走罢。” “嗯。” 黎婉淡淡应一声,跟在云夫人身后,她们身后,那座墓前并未刻字,但黎婉知道这墓是云夫人师傅的墓。 前一世,到最后,云夫人师傅都不曾原谅过云夫人。 灵德寺,前院禅房。 一名白衣少年临窗而立,目光所至,一片繁花似锦。 微风吹过,少年发丝随风飞舞,遗世独立。 “晟儿,你身子不好,怎么还站在窗户前吹风?” 忽然,房门被人轻轻从外推开,紧接着,一名妇人脚步轻浅的从门外走进来。 见白衣少年衣衫单薄,妇人不由得轻轻责备一声,随即绕过少年,将窗户从里面关上。 少年闻言,缓缓转身侧头对妇人一笑,“不打紧的,现在已经七月了,大夫说了,我这身子偶而吹吹风也是好的。” 夫人闻言眼圈儿顿时红了,说话时也有些哽咽,“你这病......都怪为娘,当初我生你时若是我注意些,你也不会落下这寒疾。” “母亲不必自责。” 白衣少年轻轻笑笑,搀住妇人的胳膊在禅房内的蒲团上坐下,“儿子今日能站在此处赏花听风,莫不是母亲之恩,母亲又何必这般自责。” “你这孩子。”听到穆晟这么说,穆夫人将眼角的泪轻轻拭去,不由得又笑出声。 笑声落,穆夫人示意贴身丫鬟去门外候着,这才对穆晟道:“方才为娘去过一趟安宁郡主常住的东禅院,那里繁花似锦,尤其是这些日子新开的木槿花,花团锦簇,甚是娇艳。为娘本想摘两支回来,可安宁郡主不在,倒是可惜了。” 说罢,妇人目光静静的看着穆晟。 知子莫若母,胜京城传言安宁郡主心悦晟儿,可晟儿待安宁郡主一直不冷不热。但自从前段时间传出安宁郡主对晟儿失去耐性后,晟儿便在府上有些坐不住,尤其是昨日,她来灵德寺上香,晟儿向来不喜,却也跟着来了。 而前两日,瑛亲王府上刚传来消息,说安宁郡主来了灵德寺。 自家这儿子,一颗心彻底落在那安宁郡主身上了。 想到这里,穆夫人看着穆晟轻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安宁郡主虽是刁蛮任性,草包了些些,但胜在身份高贵,晟儿喜欢。所以,若是...... 她倒也勉强能接受那安宁郡主。 “母亲的意思是......” 听到妇人这么说,穆晟眸子微微一黯,语气隐隐含了一丝失落,“原来她不在啊。” 这话说完,见穆夫人一脸柔和的盯着他瞧,穆晟耳根蓦地一红,而后轻咳一声道:“母妃准备什么时候下山?” 见穆晟耳根子一片通红,穆夫人了然笑笑,盯着穆晟打趣道:“既然安宁郡主不在,那我们便今日下山如何?还是说晟儿还想在灵德寺住几日?” “母亲说这些做什么?” 穆晟低了头看向别处。 见穆晟有些赫然,穆夫收起打趣地笑,而站起身,“那为娘这便去与大师说说,咱们今日下山。” “好,儿子听母亲的。” 穆夫人说完便出了门。 等穆夫人离开,穆晟表情这才一沉,喊了一声朱琦。 下一瞬,一道身影从门外掠了进来,“主子。” “去查查母亲刚刚都碰见了什么人?另外若是有机会,进院子瞧瞧那院子里到底住了什么人?” 朱琦一怔,“主子的意思是?” “我在母亲身上闻到了一阵异香,那香味不是母亲平日里用的熏香,母亲刚刚去过东禅院外,我闻着那香味倒像是......” 剩下的话,穆晟没说,但朱琦已经猜出了穆晟剩下的话。 “照这么说,那前夜,闯入我们阵法的人是安宁郡主?” 朱琦话落,穆晟并未说话,他目光沉静如水,脸色阴沉的可怕,半晌才摇摇头,“闯入阵法的应该另有其人,不可能是她,之前她一直跟在我身后,若是她有那样的本事......” 穆晟冷笑一声,像是不屑再提起黎婉,“去查吧,速去速回。” “是。” 朱琦应一声,恭声退下。 朱琦走后,屋内就剩下穆晟一人,他起身复又走到窗前。 窗外阳光正好,一片静寂。 其实,黎婉不在灵德寺他早就知道,他之所以追到灵德寺,便是因为前夜在有人闯入他的阵法。 他一路循着那丝淡淡的异香追过来,便是灵德寺。 如今,这异香再次出现,说明那人就在这灵德寺内,也许,就在东禅院,黎婉住的禅院...... 穆晟眸子微冷,说到黎婉,这个草包最近似乎聪明了些,不再跟在他身后。而且,上次还挖了个坑给他。 莫非这草包身后有人在教她? 想到这里,穆晟冷冷一笑,就算有人帮又如何? 黎婉,他势在必得。 “主子,属下打听清楚了,妇人方才就随着惠安小师傅去了一趟东禅院,不过没进去,只站在院外瞧了瞧那木槿花。” 朱琦的速度很快,只一炷香的时间便返回来站在穆晟身侧。 “哦?”穆晟挑挑眉看向朱琦,”还有呢?“ 朱琦闻言顿了顿道:“妇人的确没进东禅院,但是刑部尚书府上的董姑娘与林将军府上的林大姑娘刚刚无意间闯入了东禅院,还摘了两只木槿花夫人本想拿簪子与董姑娘二人换那木槿花,但是那二位姑娘没同意。” 说完这番话,朱琦就低着头站在穆晟身侧,再未说什么。 “木槿花......”穆晟闻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道:“那你可曾进院子瞧过?院子里到底住了何人?” 听到穆晟的话,朱琦一瞬间脑袋垂的更低了,惶恐道:“主子恕罪,属下......” “嗯?” 瞧见朱琦这副模样,穆晟眸子一冷。 “主子恕罪,方才属下去时,东禅院外围有许多僧人,据说是安宁郡主养在东禅院内的猫丢了,那些僧人正在找郡主的猫。” 说完这些话,朱琦脑门上已经沁满了薄薄一层汗。 “猫?” 穆晟转过身,后背对着窗口,阴影投在他脸上打上一层暗影,“竟是这般巧合吗?” 灵德寺乃后黎皇寺,东禅院为安宁郡主常住的院落,安宁郡主喜欢猫,又时常来灵德寺,所以便在她常住的院里养了一只橘色的猫。 实际上,这本不合规矩,可安宁郡主却是特殊存在,任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安宁郡主极喜欢那只猫,那猫平日里也懒得厉害,时常卧在东禅院内的石阶下晒太阳,僧人平日也不曾管它,只在喂饭时去送些吃食给它。 可就在今日,那只肥猫忽然不见了。 所以大家才着急起来,在东禅院找那只猫。 东禅院内。 惠安急出了一头汗,今日本是他来送吃食与那只肥猫,可谁知那只猫没了踪迹。 虽说那只橘色的肥猫是安宁郡主的,可它时常待在灵德寺,一来二去,那些僧人倒也异常喜欢那只肥猫,平日没事儿便会来逗逗它。可今日,大家找遍了所有地方,却压根儿未瞧见那只胖猫的身影,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惠安,找到了吗?” 惠清擦了擦额角的汗,着急的朝惠安这边走来。 “没有。” 惠安沮丧的摇摇头,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奇怪道:“可是我今日与穆夫人过来时,明明在院外听到了猫叫声,怎么这一会儿,便找不见了。” 也是这时,两只脑袋从院墙外探出来,默默看着院内一片忙乱。 看了半晌,董贺兰脸上含了一丝得意的笑,她看向林倾倾道:“我这招如何?” 林倾倾闻言并未回董贺兰的话,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睡着的肥猫抽了抽嘴角,嫌弃道:“喂!你抱着它,这猫简直太沉了,我胳膊都要被压断了,你说安宁郡主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猫?又肥又丑,啧啧啧。” 林倾倾话落,她怀里的那只所谓的又肥又丑的猫耳朵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林倾倾。 ”看什么看?又肥又丑,说的就是你。“ 她们到院子里时,那只肥猫正在晒着太阳睡觉,她们抱走它时,还唯恐它的叫声引来旁人,可不想直到现在,它才是头一次睁开眼。 林倾倾这句话落,肥猫眨了眨眼,又看了眼林倾倾,随后忽然后腿一蹬,从林倾倾怀里跳上院墙,凄厉的大叫了一声。 这声猫叫声,响彻整个东禅院,东禅院内,在找寻猫的僧人不由停下了步子,扭头朝猫叫声这边看过来。 见情况不妙,董贺兰赶紧将脑袋缩回来。 随着董贺兰收回脑袋的同时,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董贺兰耳边响起。 董贺兰疑惑转头,就见林倾倾皱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爬一边怒瞪着院墙上的某只肥猫低斥道:“你个肥猫,有本事你下来,看本姑娘不炖了你!” 林倾倾知道因着方才的猫叫声,已经有人发现了那只猫,所以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院墙上,林倾倾口中那只又肥又丑的橘色肥猫听到林倾倾的话,它居高临下的看林倾倾一眼。 不知为何,林倾倾竟在那双猫眼里读出了鄙视与不屑。 鄙视?她堂堂将军府嫡长女,竟然被这只猫鄙视了? 林倾倾死死盯着那只猫。内心颇为不平静。 就在林倾倾傻站着的时候,那只橘猫收回视线,漫不经心的在院墙上走了两步,随后走到林倾倾正上方,后脚轻轻往后一踢。 林倾倾尚未搞明白这只猫这是什么意思,就见一堆黑白相间的东西从院墙上落下来,洒了她一脸一脖子。 什么东西? 林倾倾怔怔地站着,直到一股异味传入鼻腔时,她才猛地抬头看向院墙旁的树,就在她正上方,有一只鸟窝,鸟窝下的院墙上,一堆堆黑白相间的东西,隔得老远她都能闻见那些东西的异味...... 那是,鸟粪? ”哈哈哈......“ 而这时,董贺兰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并非她不厚道,实在是,林倾倾自小长这么大,每次都压她一头,她从未胜过她,这次这只猫却给她长了教训。 ”笑什么笑?!“ 听到董贺兰的笑,林倾倾一张脸涨得通红。 “胖橘,下来。” 就在这时,惠安的声音忽然从院内传来,“你在院墙上做什么?摔着了怎么办?” 随着那句话落,几道脚步声就朝这边靠近。 听到脚步声,林倾倾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在这里多呆,脚尖一点,轻飘飘掠了出去。 若是被这些僧人发现她们抱走了这只猫,那穆晟那里......应该也就知道是她们在搞破坏,她们虽不怕他,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临走前,林倾倾回头怒瞪了一眼那只叫做胖橘的肥猫,却见它目光同样往她的方向看过来,目光里隐隐含了一丝挑衅。 见此,林倾倾咬了咬牙,下此若是再见到这只胖猫,她一定炖了它! 等林倾倾二人消失在东禅院外时,那只叫做胖橘的肥猫这才懒洋洋的收回目光。 而这时,惠安已经站到了院墙上,正小心翼翼地朝胖橘跟前走,走到跟前正好瞧见它眸子里地那丝不屑,他一愣,挠挠后脑勺,颇为不解道:“你刚刚在看什么呀?” 当然,胖橘并不会回他,只在他将它抱起时,才轻轻地喵呜一声,在惠安脸上蹭了蹭。 胖橘找到了,僧人撤去,院里顿时安静下来。 另一侧院墙外,暗影看着林倾倾二人离开地方向扯了扯嘴角,那个小姑娘真有意思。 第一百二十五章 郡主,您真不见外 普西庄,主院。 黎婉几人回到普西庄时,夜幕已至,闪亮璀璨的星子早已铺满天际。微风吹动,月色皎洁,黎婉趴在窗户前,望着窗外漫天星子,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重生以来,她心头一直阴云笼罩,压得她喘不过气,几乎每夜都会做噩梦,梦见父王兄长万箭穿心,冤屈而死。梦见母妃吐血,脸色蜡黄,气息奄奄。梦见她那个尚未出世便化作一滩血水的孩子。 在梦里,她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一声声质问她,“娘亲,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呀?所以你才这么轻易将我丢掉?” 梦里那个孩子玉雪可爱,眼神委屈,可她却不知该怎么回她。 而今日,将云夫人接回来之后,黎婉心头稍霁,压在心头的乌云稍稍退却。 云夫人于穆晟而言,是最锋利的一把刀,前一世,许多穆晟不便出面的事都是云夫人替他解决。因此,在之后的日子里,云夫人一度成为朝廷追捕的第一人。她那时鬼迷心窍,一心扑在穆晟身上,明明知道云夫人是在替穆晟做事,却从不敢也不愿将穆晟供出去。 也是因此,一步错步步错,许多忠心后黎的朝廷大臣皆死于云夫人之手。等到后来她终于意时过来时,却为时已晚,偌大的后黎朝堂,竟再难找出与皇伯伯一心之人。而那时,父王他们也已经踏上岽阳关的征程。 “郡主怎么还不睡?” 就在黎婉发愣之际,一道温柔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黎婉瞬间回神,定睛看去,就见秋娘站在院内,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时辰尚早,还睡不着。” 黎婉收回目光,眸底一抹凄凉稍纵即逝。 敏感的觉察到黎婉此时情绪不高,秋娘抿了抿唇,缓缓走到窗外的石阶下站定,想了一下才开口问道:“郡主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吗?不知可方便与奴婢说说?” 听到秋娘这么说,黎婉一怔,缓缓抬头看向秋娘。 眼前这妇人,与前一世一般无二,还是那样温柔。前一世,她是穆晟身边的人,而她为了配得起穆晟,在秋娘,也就是前一世的绣娘子身边待了许久。 那时,她遇上不开心的事,绣娘子也会这么温柔的问她,郡主可是不开心?她那时不愿与母妃说,且与轩宁长长闹矛盾,便将心里所想全部告诉了绣娘子。所以,那段时间,她几乎对绣娘子知无不言,而那时的绣娘子虽然是穆晟身边的人。 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绣娘子曾经是提点过她的,她曾意味深长的与她说过,穆晟其实并不是唯一选择,她贵为郡主,选择权在她手里。甚至在她与穆晟完婚的前一夜,还曾潜入王府问她是否想清楚了?问她是否非穆晟不嫁? 可...... 当时的她被穆晟骗得团团转,曾还在心里怨过绣娘子,觉得她多事,但现在想来,前一世这个温柔的人,一直在为她着想。 这么想着,黎婉盯着秋娘那张温柔的脸,下意识喃喃的开口问道:“若是有一天小宝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会原谅他吗?” “比如说害的你丢了性命,你,还愿意原谅他吗?” 夜色寂静,微风轻拂,只偶而传来一阵虫鸣声。 黎婉死死盯着秋娘,问出这话时,就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小心翼翼。 微风将秋娘耳边的发丝吹起,秋娘静静的站着,眸子里盈满了温柔。听到黎婉这话,她表情不变,毫不犹豫轻轻开口道:“我愿意,我会原谅他。” “真的吗?” 黎婉缩在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紧,盯着秋娘的目光没有移开一分。 “是。”秋娘亦是看着黎婉,吐出的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见黎婉目光迷茫困顿,她抿了抿唇又道:“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即便他伤害了我,甚至是因为他害得我丢了性命,那我也毫无怨言。因为我相信,在他做决定的那一刻,他是无心的。人心险恶,这世道诱惑太多,他尚不知该如何辨别,被别人的话欺瞒了也未可知。“ ”所以,如果因为我的离去,他能因此成长,那也是另一种生命延续。” 秋娘声音不高,但却一字一句传进了黎婉耳内,敲打在她压抑已久的心上,让她昏暗无光的内心深处,照进一丝光亮,蓦地温暖起来。 她说,她愿意相信。 那......若是父王母妃他们知道前一世的事情,他们可还会原谅她? “郡主,不论你要做什么,或是之前做过了什么,您都要相信,王爷王妃他们是您坚定的依靠,他们永远不会怪你。相信奴婢,因为奴婢也是做母亲的。” 听着秋娘这番话,黎婉心思逐渐清明。 她做什么拿前一世的既定事实来惩罚这一世的自己?她这一世再怎么抑郁,已经毫无意义。而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将父王母妃和兄长保护好,将后黎江山护好。 “谢谢。” 终于,黎婉周身阴云散去,豁然开朗起来。她看向秋娘奇怪道:“这么晚了,你来这儿是?”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往秋娘手上看了一眼,果然,秋娘手上拿着一方信笺。 见黎婉看见她手上的信了,秋娘柔柔一笑,缓步走到黎婉面前将信笺递给黎婉,“您昨夜的叮嘱,奴婢全记在心里,今日来了主院几次,果真见到这院内有信传进来。” “嗯。” 黎婉轻声应了一声,抬手将信接过。 接过信,她快速将信上的内容浏览了一遍,而后面上浮起一丝冷笑。 她来庄子之前还在奇怪,这一世的沈鸢怎么那般沉得住气? 进府那么久,一直安安分分,只除了那次金钗一事外,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临夕苑,从不踏出院子一步。不去父王跟前刷存在感,也不去母妃跟前刷好感度。 她犹记得前一世,父王腰间的香囊总是沈鸢绣的,母妃屋内的香也是沈鸢调的,就连兄长喜欢的竹笛,都是沈鸢想办法找来的。虽然她做的这些,父王母妃他们并不领情,但对沈鸢的态度到底转变了许多。 而这一世,从她们母女二人进府后,除了杨氏偶而去母妃那里坐坐,其余时候,母女二人就像是透明人一样,从不出院子。 想来也是因为这一世从一进府,她们母女二人便处于劣势吧?毕竟,前一世她们母女二人一进王府,便以瑛亲王府二姑娘与姨娘的身份住了下来,是王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可这一世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而现在...... 沈鸢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封信,是沈鸢身边的青提送来的。 青提原是穆晟的人,但她却知道青提父母正是穆兰亭害死的,所以在青提刚刚混进瑛亲王府时,她便将青提父母之死的真相告诉了她,并且带她去见了当时的与她们同村的打更人。打更人当初正是亲眼目睹了青提父母之死,亦亲眼看见有人将年幼的青提带走。 所以,青提现在算是她这边的人。 而青提送来的信上写着,杨氏近日往影南苑与书房跑的次数多了些,并且,沈鸢昨日曾偷偷出府与穆晟见了一次,但具体说了什么,她却没听到。 信上同样提到冬琪忽然染了病,据说是什么不治之症。整个人瞧着萎靡不振,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但这消息,除了临夕苑的人,其他人并不知道。 将信笺放下,黎婉抬头看向虚空,轻轻笑一声。 对于沈鸢的计划,她在清楚不过。影南苑是父王与母妃住的院子,她走时,刚刚配了一些药膳给母妃,都是些养胎的方子。母妃前些日子因为杨氏母女,气急攻心,有些伤着身子了,她配的那些药膳,吃下去这几日暂时会嗜睡。 想必杨氏也瞧出来了,所以,她在这个时候去影南苑去书房打的什么主意,其实并不难猜。 而至于冬至...... 那就更简单了。 再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若是冬琪在她生辰的时候传出暴毙...... 虽然只是一个下人,但到底是曾在她身边贴身服侍的人,若是她在这个时候死了,对她而言,影响不了什么,但恶心恶心她却是足够了。 看来沈鸢这一世,年纪尚小,可这心眼儿却已经全黑了。 这么想着,黎婉将信捏在手里,轻轻用力,手中的信笺便全化作了齑粉。一阵风吹过,再也找不到一丝踪迹。 看着黎婉的神情,秋娘抿了抿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到底没说出来。 “郡主,今日您带回来那人可是云夫人?” 犹豫了许久,秋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黎婉闻言点点头,刚想回答,耳朵一动,蓦地听到某处院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响动。 听到这个动静,黎婉眸子一冷,脚尖一点,忽然从窗户掠了出去。 再回来时,她手上提了一个人。 黎婉如今年纪虽小,可力气却并不小,她手上提着的那个人是个着深蓝色小厮衣服的少年。 直到被黎婉掐着脖子提回来时,他才蓦地反应过来,求饶道:“郡主......饶命,小的......小的只是路过,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郡主饶命啊。” 一番话,他说的磕磕碰碰,语气惊恐,似乎真的被黎婉吓到了。 “路过?” 黎婉抬头看了眼天色,“这个时辰,你告诉本郡主你是路过?” “小的......小的只是......” 那小厮见此,一双细小的眼睛骨碌碌转了转,瞥见站在阴暗里的秋娘时,他眸子一亮,忽而道:“郡主,小的只是来揭发秋娘的,她今日鬼鬼祟祟......” 说这话的时候,那小厮伸手指了一下秋娘,像是找到了合理的理由。可黎婉却不等他说完,手上便用了力。 一阵骨骼脆响声在院内响起,那小厮未说完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这期间,秋娘一直静静瞧着,未发一言。 院外的树上,墨风瞧着院内的一切,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似乎有些疼。 方才他只是离开了一瞬,再回来便瞧见这一幕...... 之前安宁郡主都是个明眸皓齿,姿容艳丽的小姑娘,怎么转瞬便化身阎罗将那人脖子扭断了?她难道就不想知道这人是谁派来的? 这冲击力有点大,墨风心里着实有些惊讶。 不过,不待他惊讶完,就听院子里传来一道娇俏的声音,“将他丢到刘老大院子里。” 墨风一怔,这院内难不成还有别人? 他定睛朝黎婉看去,就将黎婉瞧着的目光正是他所在的方向。 墨风:“......” 郡主,您这么不见外真的好吗? 今日安宁郡主将那个什么云夫人接回来后,庄子内的人问起时,郡主竟然说那个云夫人是他养在外面的妻子......他这个身份本就是顶的别人的。那人在普西庄内早有妻室,而且还是个善妒的。 所以今天回来后,他几乎是从落荒而逃的,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狼狈。等他走了之后,郡主才与那个车夫的妻子解释说是弄错了...... 唉! 墨风认命的叹口气,主子下的命令,他没办法违背啊...... 这么想着,墨风脚尖一点,轻飘飘落在黎婉面前,“郡主。” “你竟然真的还在?” 看见墨风的那一瞬,黎婉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似乎之前真的不知道墨风在那棵大树上。 墨风闻言脸色一黑。 一向木桩子似地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快去吧。” 见此,黎婉笑了笑,不打算再逗墨风。 墨风闻言,俯身扛起那个已经没了气儿地小厮,转身出了院子。 等墨风一走,秋娘才一躬身道:“既如此,那奴婢便先回去了,郡主也早些睡。” 从始至终,秋娘也不曾问过那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对于黎婉出手杀了那个小厮,也不曾有一丝异议,未有一丝惊讶。 “去吧。”黎婉轻轻应一声,秋娘转身往外走。 就在秋娘要出院子之际,黎婉忽然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了那个小厮吗?” 秋娘闻言,脚步一顿,缓缓转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儿是亲生的,儿子是捡的 黑夜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普西庄笼罩在里面。 风儿轻轻,秋娘看着黎婉,目光里盈满了温柔。 半晌,她忽然轻轻一笑,“郡主这么做,自有郡主的道理。郡主今日的果断,正是奴婢所期盼看到的,那个小厮刚来时,奴婢原以为郡主会心慈手软,但现在,奴婢总算心安了。” 听完秋娘的话,黎婉没立即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以后云夫人,就拜托你照顾了。” 这话也算是回答了刚刚秋娘问的那句她没回答完的话。 云夫人自小长在云隐山,可却声名在外,因为人人皆知,云氏后人可控百兽。到了云夫人这一辈,不知何故,云氏一族一夜之间,满门皆灭,就剩下一个尚在襁褓的云夫人,被带上了云隐山。云隐山迷雾重重,机关遍布,外人轻易不得入。 而她之所以能准确找到云夫人,乃是因为她身上的蛊虫,以及前一世的记忆。 到目前为止,尚无人知晓云隐山在七月十二这日会迷雾退却半个时辰。她记得前一世,也是穆晟在将云夫人接下山后,世人才得知这个隐秘。 而云氏一族能控百兽,也是因为云氏一族...... 她之所以将云夫人接到庄子上,也是因为需要借她手中的那个物件一用。 “是。” 秋娘身子轻轻一弯,而后转身出了院子。 一夜眨眼过去。 第二日一早,黎婉便带上冬至几人回了瑛亲王府。 马车在瑛亲王府门前停住,黎婉刚要下马车,却不想刚探出头,就见黎睿一身月白色锦衣长身玉立的立在她的马车前。 黎婉怔了一瞬,前一世,她从未见过黎睿穿过别的颜色的衣服。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衣,眉目温润,唇红齿白,乌黑如墨的长发被羽冠挽起,只余额上一缕发丝斜斜垂下。 一阵风吹来,少年衣角被斜斜吹起,颇有一种遗世独立的飘然之感。 这样飘逸洒脱的黎睿,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所以黎婉一时间竟有些怔怔然。 见她这副怔愣的模样,黎睿唇角扬起一抹笑,柔声道:“如何?婉儿可是被为兄这副俊朗的模样迷住了?” 说这话的时候,黎睿温润如玉,语气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黎婉蓦地回了神。 不待她说什么,就听黎睿继续道:“陌上公子人如玉,啧啧啧,依我看,那穆晟不过就是因为披了这一层皮,所以才将胜京城的闺秀们迷得团团转。果然是人面兽心的东西,婉儿,你且记住你之前说的话,千万别在这棵树上吊死。” 说着,他还在黎婉肩膀上拍拍,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见此,黎婉嘴角一抽,伸手将肩膀上的大手拍下去,这才看向站在黎睿身后的冬彦问道:“我不在府上这几日,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这个他黎婉没说是谁,但在场之人却知道除了黎睿再无旁人。 冬彦闻言,看一眼黎睿,又看一眼黎婉,俏脸憋得通红,想了想她忍住笑,轻咳一声看着黎婉正色道:“回郡主,这几日郡主不在府上,王爷无趣的厉害,便让世子陪他在院子里练剑,每到晚上,世子院里便一阵惨叫连连,奴婢待在清婉苑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世子他如今可能是.....有些不太稳妥。” 冬彦这话,其实就是在附和黎婉的话,潜台词就是说黎睿这几日练剑脑子受刺激了。 毕竟,瑛亲王之前可是后黎的战神王爷,以一敌百,无可匹敌。与他练剑,那纯粹是在找虐,更何况如今尚且还是少年的黎睿? 站在冬彦前面的黎睿一听冬彦的话,温润的表情立时一变,他扭头瞪冬彦一眼,而后才看向黎婉,没好气道:“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什么叫做一阵惨叫连连?本世子是那种人吗?本世子与父王练剑的时候,就连父王都敌不过本世子。” 黎睿说的唾沫横飞,一张脸上尽是神采奕奕。 今日父王进宫了,所以任他怎么说,反正父王又听不到。也是时候在这臭丫头面前立一立兄长的威风了,不然这毛丫头在他跟前总没大没小的。 这么想着,黎睿说的更起劲,“还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有句话叫做什么来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世子......” 黎睿说的起劲,黎婉目光却落在黎睿与冬彦两人身后。 见那道人影越靠越近,黎睿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黎婉干脆坐在马车前,抱着双臂看向黎睿,嘴角噙了一丝笑。 在看到黎婉嘴角的笑时,黎睿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话音蓦地一顿,有些忐忑的扭头。不过还不待他完全看清楚身后的人,脑袋上便挨了一巴掌。 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嗯?” 黎睿捂着脑袋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一眼他身后的那人,而后干笑一声道:“父王,皇伯伯不是说今日让你进宫吗?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怎么?不想老子早点回来?你老子我不早点回来怎么能知道本王的宝贝儿子竟然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瑛亲王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盯着黎睿,语气含了一丝危险。 “父......父王,这是在外面,您给儿子留一分薄面可好?不然儿子以后如何讨媳妇?”黎睿看着瑛亲王简直要哭了。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闻言,瑛亲王冷哼一声,目光落在黎婉身上,暂且留点面子给这臭小子。 对上黎婉的目光,瑛亲王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时一换,看着黎婉被冬至扶下马车,他这才笑着问道:“婉儿这几日在庄子上玩儿的可还好?再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父王本想着今日接你回来,却不想你自己倒是回来了。” “本王的婉儿到底是懂事了。” 揉着脑袋缩着脖子的黎睿闻言一怔,颇有些委屈。 此时正好碰上瑛亲王在青萍的搀扶下出了王府大门。 见此,黎睿立马几步跑上前去,委屈道:“若不是儿子与小妹长得一样,儿子都要怀疑我是捡来的,只有小妹是你们亲生的了。” 话虽这么说,但黎睿眸底却带着对黎婉的关心和爱护。 “你呀!这么大人了,还这般幼稚。” 瑛亲王妃闻言轻轻笑了笑,被黎睿扶着下了石阶在黎婉面前站定。 “今日怎么早早就回来了?” 瑛亲王妃一手被黎睿扶着,另一只手被黎婉轻轻搀着。 太医说了,因为之前瑛亲王妃动了胎气,所以这头三个月尤为重要。 挺过这头三个月,这腹中胎儿才算是真正的保住了。之前黎婉探过脉,那太医所言非虚,所以黎婉亲自给瑛亲王妃开了保胎的药膳。 而如今,观其面色,黎婉便知,这腹中胎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算是保住了。 听到瑛亲王妃的话,瑛亲王笑了笑,目光落在黎婉身上,“皇兄召我进宫,就是想问问我婉儿喜欢何物,她生辰时,他正好送过来。宫中没什么大事,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瑛亲王妃闻言轻轻笑笑,摇摇头,“皇兄这般,到底是太惯着婉儿了。” “哈哈,皇室就轩宁与婉儿这两个宝贝姑娘,当然要宠着。”瑛亲王笑笑,”进去吧,你现在身子弱,万一吹着风可如何是好?“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进了府。 门口,一直低着头的杨氏母女看见几人往这边走进,立马躬身柔柔开口行了礼,可瑛亲王几人正在说话,又加上杨氏母女二人声音太低,所以瑛亲王几人压根儿没听见杨氏母女的话,径自从二人身边走过去。 直到几人走远,沈鸢这才沉着脸瞪杨氏一眼,而后进了瑛亲王府。 杨氏见此,愣了下,也跟着沈鸢进去了。 一回临夕苑,沈鸢便沉默着进了屋子,后面跟着的杨氏见此犹豫了一瞬,才跟着走进沈鸢的屋子。 见杨氏走进来,青提这才将门关上,安静的立在沈鸢身后。 屋子里一瞬间静得可怕。 坐了一会儿,杨氏有些坐不住,她胆怯的看一眼沈鸢,而后才呐呐开口,“公主您别与她们一般见识,您身份高贵,乃是大临国嫡公主,那黎婉不过是一个亲王的女儿,她的身份又如何比得过你去?” “今日他们不理会公主,定是觉得公主身份低微不值一提,可等有朝一日公主回到大临之后,黎婉那个小蹄子给您提鞋子都不配,您别生气了......” 杨氏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因为随着她的话,沈鸢一张本就阴沉的脸越发难看。 “公主......” 杨氏悄悄拉了把木椅,企图离沈鸢远一些,不过木椅太重,她没拉得动。无法,她砸了咂嘴角,只能干干的将手收了回去。 远远看去,杨氏就像是一只放大的鹌鹑。 将杨氏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沈鸢眼底缓缓染上一层怒火。 终于,怒气上涌,她一把将手中的茶盏砸在杨氏脚边。 茶盏碎开,杨氏打了个哆嗦从木椅上站起来,无措的看着沈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坐下!” 看着杨氏那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沈鸢脸色愈发难看。 杨氏闻言,胆怯的看着沈鸢,小心翼翼地在木椅上坐下,不过屁股就只坐在木椅地边缘位置。 见此,沈鸢抿了抿唇,尽量将心底地火气压下,沉着声死死盯着杨氏问道:“三日,整整三日,你告诉我,你这三日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 杨氏先是一怔,而后一拍脑袋,“原来公主是因为这事儿生气。可是,奴婢真是冤枉啊,想必您也瞧见了,奴婢这三日有空便往影南苑与书房跑。但......” 说到这里,杨氏盯着沈鸢,有些为难道:“影南苑那里,想是王妃还在生王爷的气,王爷这几日每日下朝都往影南苑赶,可王妃却很决绝,每次王爷连膳食都用不上,所以奴婢根本无法动手。” “至于书房那里,奴婢更是无法下手啊。王爷那书房围的跟铁通一般,奴婢连王爷的面都见不上。更何况,这几日王爷只要一得空就在与睿世子练剑,奴婢更没机会了。” 杨氏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瞧着沈鸢的神色。 此时见她面容稍霁,她这才大着胆子道:“如今这安宁郡主回来,奴婢的胜算会不会更大一些?您想啊,后日就是安宁郡主与睿世子的生辰宴,到时候人多眼杂,奴婢那时候再动手,您说......” 实际上,之前的杨氏何曾这般低声细语的说过话,又何曾对沈鸢这么低声下气? 实在是上次她被沈鸢吓到了。 当时她说,若是她再犯蠢,她便杀了她。 她当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沈鸢身上的杀气,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所以,之后,她每次看见沈鸢时,心里下意识地恐惧。 这句话问完,屋内一时间又安静下来。 青提安静地站着,让人一不小心便忽略掉了她地存在。 沈鸢低着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忽然抬头看向杨氏问道:“你这几日去影南苑时,瑛亲王妃对你地态度如何?” 杨氏一怔,赶紧回道:“回公主,奴婢......” “喊我鸢儿!” 沈鸢烦躁地纠正一句,不想再看杨氏这张脸。 目前来说,她们是母女关系,若是依着杨氏这么喊下去。有朝一日,杨氏在外人面前喊错了称呼,那她辛辛苦苦谋划地一切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杨氏瑟缩了一下,改口道:“鸢儿,瑛亲王妃这几日依旧如之前一般,对我冷冷地,但我能感觉到,她现在对我态度已经改观了一些,许是已经忘了之前地事儿?不是都说瑛亲王妃这人大度,不喜那些弯弯绕绕吗?” “她应该想不到咱们地计划吧?” 这话说完,杨氏看一眼沈鸢,却见沈鸢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她。 屋内有些昏暗,沈鸢的脸隐在阴暗下。 杨氏被沈鸢的目光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抖。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七月十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瑛亲王府门口,一辆又一辆马车将门口堵了个严实。 王府管家站在瑛亲王府门前,乐呵呵的将宾客往王府里面迎。 一时间,王府门前,门庭若市,倒也热闹,就连王府门口蹲着的两头庄严肃穆的石狮子,一眼瞧去似乎比平时都温顺了几分。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慈和的笑容,但这笑容底下有几分真,却不得而知。 不过,凡是来瑛亲王府的宾客,没有一个人会傻傻的拉着脸。就连那些平日里不大待见黎婉,觉得黎婉是草包的大家闺秀们,也都自觉的低着头装鹌鹑。 即使再瞧不起黎婉,再觉得黎婉目不识丁,胸无点墨,但不可否认的是,黎婉身份尊贵,她们到底是比不上的。 她们能做的,就只有安安静静呆在母亲身边,再不敢像往常那般骄横。 为何? 因为今儿可是安宁郡主与睿世子的生辰。 皇室子嗣稀薄,阳盛阴衰,这安宁郡主可是皇上太后的心头宝。 所以,每年安宁郡主的生辰,都是胜京城一件大事,有许多大臣提前便开始为安宁郡主准备生辰礼。 最重要的是,安宁郡主生辰这天,景文帝也会来瑛亲王府。 试想,除了太后以外,谁的生辰礼能请的动皇上出面? 怕也只有安宁郡主有这个殊荣了吧?毕竟,就连身为嫡公主的轩宁公主,每年生辰时,景文帝都不曾出面。 这份宠爱有谁能比? 不少闺秀跟在母亲身边,看着一个个进入王府的大臣以及贵公子,颇有些眼红。 凭什么黎婉那个草包有这样尊贵的身份?不过是一个生辰罢了,却也这般隆重,若是她们有这样的身份,那该多好? 不过想归想,嫉妒归嫉妒,但她们从小在后宅大院里长大,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礼数,所以面上仍是一片乖巧。 “董大人来了,快快快,里面请。” 管家刚刚将一位大臣送进去,扭头就见刑部尚书董仲董大人下了马车,乐呵呵的往王府这边走过来,见此,他忙几步迎上去,笑着把人往里迎。 上一回,自家郡主被庆安候污蔑杀人,也幸而刑部尚书董大人明察秋毫,证了郡主的清白,不然自己郡主岂不是得吃亏? 管家心里暗搓搓的想着,面上的笑容更大了,脚下步子迈的步子也大了一些。 若是让董仲知道管家这么想,估计得在心里暗暗的翻白眼了。 安宁郡主会吃亏? 这可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这胜京城谁敢让安宁郡主吃亏?怕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这安宁郡主自打进京后,何时吃过亏? 细说起安宁郡主的英雄事迹,怕是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她进京第一天就将长平侯府上的纶世子揍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后领着自己的丫头在胜京城里大摇大摆,见人不顺眼,就是一顿揍。 遇上那些纨绔子当街强抢民女的,逛花楼的,不问缘由,先揍再说。 那段时间,简直是胜京城那些纨绔子的噩梦。 可即使安宁郡主这般蛮横,有谁敢说个不字?为何?因为人上有皇上太后护着,下有瑛亲王撑腰,谁能将安宁郡主如何? 也不是没人在景文帝跟前告过御状,可有用吗? 景文帝一句都是孩子之间的事情,何必闹上朝堂来便将人给打发了。 这明显就是在袒护安宁郡主,大家也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所以,在胜京城,谁能让安宁郡主吃亏? 不过很显然,董仲并不知道管家心里的想法,他笑呵呵的打了个招呼,就欲带着董贺兰往王府里走。 “穆公子,你今日也是来为安宁郡主过生辰的吗?”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那道声音不大,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娇羞。 这声音一出,热闹的人群蓦地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声源处看去。 尤其是在场的大家闺秀,她们惊喜的往声源处看一眼,而后又红着脸低了头,但到底按耐不住,没多久又忍不住躲在母亲身后悄悄看一眼那个站在人群中的白衣少年。 怀春少女,不胜娇羞,莫过如此。 “是,禄之今日前来,专为安宁郡主生辰所来。” 白衣少年温润如玉,望着问话之人轻轻一笑,如三月春风,瞬间让人红了脸。 问话之人乃是太史令安家三姑娘安如燕。 说起这安三姑娘,这情况倒跟黎婉颇为相似。 安府统共三个小辈,两个公子一个姑娘。而这姑娘,便是安如燕。太史令老来得女,平日里宠的更眼珠子一般。 而上面两个哥哥平日对安如燕也是百般呵护,所以养成了安如燕刁蛮任性,无法无天的性子。 就连在黎婉面前,她也从不收敛。黎婉之前不屑于跟她一般见识,她却以为是黎婉怕了她,因此缺心眼的事儿没少做。更严重的是,她后来将心思打到了穆晟身上。 之前黎婉心悦穆晟,人人得知。这安如燕胆敢觊觎穆晟,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所以安如燕在床上躺了许久。 前一段时间她伤刚好,听闻穆晟去了刑部大堂,便立马去了刑部。虽然没跟穆晟说上几句话,但能见穆晟一面,倒也心满意足了。 此时,又见穆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安如燕心里一阵狂跳,脸色羞得通红。 可在听到穆晟的话时,她面色蓦地一白。 因为黎婉黎睿一胎双生,所以往年时,穆晟总是打着为睿世子庆祝生辰的名义来瑛亲王府,可今年… 他说他今日前来,是专程为了黎婉而来? 不止是安如燕,在场所有闺秀一时间都白了脸。 原来前一段时间的传言都是真的,传言说安宁郡主心灰意冷,决定另寻姻缘,礼部尚书之子穆晟听闻后茶饭不思,三天没有出过院子… 因为,传言说那时穆晟才认清了自己的心,原来他也心悦安宁郡主… 当时大家本以为这些都是以讹传讹,毕竟,安宁郡主除了那张脸跟身份,她一无所有,且性子蛮横。 穆晟那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倾慕安宁郡主这样的草包? 所以,大家都将这些话当做笑言一笑而过。 可如今,穆晟的话… 这些话是他亲口说的,他之所以能来,全是因为黎婉,这么简单直白的话,若谁还听不懂,那便是真傻。 可是… 黎婉她凭什么?! 安如燕最是沉不住气,其他大家闺秀尚且还能忍着,可安如燕这个急脾气,听见穆晟这么说,她脸色一白后,立马问道:“安宁郡主那样的人,穆公子你又何必…” “燕儿!”安如燕话还没说完,太史令脸色立马一变,急忙止住了安如燕剩下的话。 不过这话还是被瑛亲王府的管家听了个一清二楚,他闻言立马朝安如燕这边走来,吹胡子瞪眼怒道:“什么样的人?” “你倒是跟我说说,我家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他穆晟区区一个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我们郡主还不值当他亲自来一趟?” “待会儿皇上来了之后,我倒要问问这是何道理!” 管家可以说是看着黎婉长大的。自打黎婉黎睿二人出生后,他就在王府了,之后黎婉被送去无名谷,他随再未见过,可心里对黎婉的疼宠一点不少。 后来,黎婉满八岁后回了京城,他心中对黎婉的疼爱更甚。 他一生未曾婚配,在他心里早已将黎婉黎睿视若己出。最是见不得人说黎婉两人的坏话,此时听见安如燕这么说,立马炸了。 安如燕其实也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忘了现在是在瑛亲王府门口。 所以在太史令呵斥后,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为时已晚… 管家早已怒气冲冲的朝她大步走过来。 见此,安如燕一张小脸顿时白如脂色,尤其是管家后面的话,他说要问问皇上这是何道理。 想到这里,安如燕紧攥着太史令夫人的手,身子不断的在发抖。 而太史令夫妇也没好到哪儿去。 见管家这么说,两人面色亦是一白,太史令看管家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女年少无知,口出狂言,老夫…老夫回去定当严加教训,给郡主一个交代,还望海涵,此事就不必惊动皇上了吧…” 管家闻言冷哼一声,“此事我可做不了主,太史令大人还是去跟王爷解释吧。” 管家说话时,用的是我而非贱称。毕竟,瑛亲王府上的管家,代表的可是瑛亲王的脸面,并非是谁都能担得起他一声尊称。 “这…” 太史令闻言脸色又是一变,他下意识看穆晟一眼,希望穆晟能为他说几句话。 太史令身边的安如燕见此,亦是白着脸期待的看穆晟一眼,希望他能为以及说几句话。 可不料,穆晟却是像没瞧见两人的目光一般,他径直对管家轻轻笑笑,“禄之前来为安宁郡主庆生辰,不知现在可否进去?” “自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穆晟,自家郡主现在到底如何想的,他尚且不得而知,自然不能扫了穆晟的面子。 不然之后郡主若是怪罪下来,那他可承受不起。 说着,管家就领着穆晟往王府方向走去。 至此,太史令一家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不少刚刚赶到的大臣看着眼前的一幕,神态各异。 其中有一些与太史令不对付的大臣,看着太史令如此狼狈,简直不要太高兴。 这只老狐狸,今天总算吃瘪了。 顶着众人的眼神,太史令脸色红一片白一片,他平日虽然及其疼爱安如燕,甚至于对她的宠爱已经超了两个儿子,可这是在未触碰他利益及颜面的情况下。 此时安如燕闯了这么大的祸,甚至要惊动景文帝,若是景文帝怪罪下来可祸及全家,所以,他如今对安如燕如何能有好脸色? 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爬到太史令这个职位,若是因为安如燕的口无遮拦,而导致安家一族至此没落,他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安家的列祖列宗? 眼见管家就要带着穆晟入王府,太史令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他知道如果真的放任管家这么进去了,那这事情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所以,他下意识往前迈出一步,急切道:“且等等!” 管家闻言脚步一顿,太史令见此忙道:“此事乃因小女口无遮拦而起,怨老夫教女无方,不若这样吧。今日是郡主与世子的生辰,老夫自当带她到郡主面前,亲自向郡主道歉,你以为如何?” 说着,太史令对着身边的安如燕怒斥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在场的各个大臣听到太史令这话,顿时嘴角一抽,这只老狐狸可真够豁的出去的。 他都这么说了,管家再怎么着,又如何能再落了他的面子?毕竟太史令是朝廷命官,有官职在身,且已经说明会亲自带着安如燕去安宁郡主面前道歉,管家又岂能揪着不放? 很显然,太史令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说完后呵斥安如燕跟上。 可奈何安如燕并不知道太史令心里的想法,只知道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尤其是当着穆晟的面。 所以在听见太史令的话后,安如燕尽管心里知道事态严重性,但却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落了面子,于是倔强道:“女儿…女儿又没说错话,凭什么要去跟她道歉?爹爹若是觉得女儿说错了,大可以问问其他姑娘。” 这话说完,她目光在众多闺秀脸上散了一圈儿,被她看到的闺秀见此,忙不迭低了头。 见此,安如燕咬了咬唇角,心里暗骂,却又无可奈何。 恰巧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在瑛亲王府门口停下,那马车前面挂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恭王府三个大字。 马车停下,一名身着蓝色锦衣的女子从马车内探出头。 见此,安如燕眸子一亮,急忙道:“蓝大姑娘,你来的正巧,你快来给我作证,可觉得我说的有错?你平日不也与我说安宁郡主胸无点墨,目不识丁,根本就配不上穆公子的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郡主霸气! 安如燕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一阵唏嘘,瞧着安如燕与蓝漪莲的面色都变了,那些平日与蓝漪莲交好的,此时也不由自主地挪了挪步子,离蓝漪莲远一些,生怕自己会被牵连。 “蓝姑娘,你倒是说话呀,难道我说错了?” 全场安静异常,安如燕见蓝漪莲不说话,顿时急了,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看着蓝漪莲地目光颇为急切。 站在安如燕身边地太史令本就因为未曾来得及阻止安如燕问出那些质问蓝漪莲地话而发恼,此时又听闻她这么说,整个人气的身子直发抖,他侧过身一巴掌甩在安如燕脸上,暴怒道:“你这个孽女,你给我闭嘴!你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吗?” 安如燕从小到大可谓是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父母疼爱,兄长呵护,且太史令专情,院里就只有一个姨娘,却还是不能生养地。因此,安如燕从小便过的极为顺遂。自然,也未曾被太史令这般对待过,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一巴掌下去,安如燕彻底里子面子都没了。 感受到脸颊火辣辣的疼,安如燕不敢置信的捂着脸颊看着太史令,眼圈儿渐渐红了,“你竟然打我?!我什么地方说错了?你竟然为黎婉那个草包打我?她除了有个尊贵的身份她还有什么?” “爹爹何不问问,在场哪个大家闺秀背地里不曾说过黎婉是草包这样的话?在场哪一个曾将黎婉往眼里放过?” 安如燕越说越激动,她红着眼睛怨恨的看太史令一眼,紧接着将目光放在众多闺秀身上。 被她目光扫到的闺秀们见此眼神躲避,不敢与她对视。 见此,安如燕冷冷一笑,毫不在乎太史令气的发白的脸,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感觉,她盯着人群中一个粉衣小姑娘道:“慕程程,是谁曾说自己琴艺虽差,但比起安宁郡主那个草包来,能甩出她几条街?” “你胡说!我......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郡主千金之躯,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修纂之女,何德何能敢说这样的话?” 粉衣姑娘慕程程闻言,脸色一变,立马开口反驳。 安如燕闻言,不屑的看她一眼,不欲再与她争什么。她目光移开,又看向与慕程程站在一处的黄衣小姑娘,那黄衣小姑娘许是与慕程程关系极好,两人到此时竟然还将紧紧挨着,见此,安如燕讽刺的笑笑道:“陈落落,你真以为你身边站着的这个人将你当作手帕交了?” “你住嘴!” 慕程程闻言心虚的看陈落落一眼,恼羞成怒的瞪着安如燕。 安如燕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反正现在她里子面子都丢干净了,而且相信皇上也不会放过她,既如此,那便多找些人一起吧。 她理都不理慕程程,只盯着陈落落道:“你当之前心悦穆晟之事是谁告诉安宁郡主的?” 穆晟乃京城第一公子,爱慕者甚多,这本也正常。可自从安宁郡主进京遇见穆晟后,便一言难忘。从此,只要有穆晟在得地方,安宁郡主必然在。且安宁郡主是个霸道的,只要是她瞧上的,不管是物还是人,便只能专属她一人。 所以,之前不少闺秀被黎婉下过面子,包括这翰林院学士之女陈落落。 那一次,可以说是陈落落从小到大第一次那般丢人,却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认为的好朋友慕程程所为? 这么想着,陈落落渐渐松开了慕程程的胳膊,看着慕程程的眼睛问道:“程程,你说,她说的可是真的?” “我......”慕程程心虚的躲过陈落落的视线,磕磕碰碰道:“她是胡说的,你别听她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是吗?”陈落落凄凉一笑,“可之前我倾慕穆晟之事,我便只与你一人说过。之前我还自欺欺人想着许是我自己不小心表现了出来,让人有所察觉,却原来一直都是你在我身后捅刀子。” “慕程程,从今往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这话说完,陈落落便将手臂从慕程程手里使劲拽过来,而后走到自己母亲身边站定,再也没说过什么。她是翰林院学士之女,自来家风严谨,从不喜背后议论人是非,即使方才安如燕那般说慕程程,她也不曾撒开她的手,可是...... 陈落落低着头,脸色有些发白,显然是被慕程程的所作所为伤到了。 “还有你......” 安如燕的话还在继续,太史令脸色几变,终于,他猩红着眼看了一眼安如燕,正想说什么。 “安姑娘此话差矣。 却忽然,一道俏丽清朗的女声缓缓从恭王府的马车内传出来,此时蓝漪莲已经下了马车。帘子里那道声音显然另有其人,她柔柔笑了声,娇俏温婉的声音一出,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就连怒气冲天地安如燕都蓦地一静。 “今日本是睿世子与安宁郡主生辰之日,乃是喜事一桩,安姑娘此番却是有些过了。不过想来郡主仁慈,若是安姑娘诚心认错,郡主自然不会怪罪于安姑娘。只是......” 说到这里,马车里地那道声音有些犹豫,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方才安姑娘说家姐曾当着你的面说安宁郡主乃是草包,胸无点墨,目不识丁,可有证据?” 这句话落,一只芊芊玉手从里面探出来将马车帘子掀开,紧接着,马车内那人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马车内是个绿衣小姑娘,她圆脸大眼,玉雪可爱,随着她的说话声,她嘴角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瞧着甚是喜人,远远瞧去就像是个绿色的小团子。 不过,在场之人却不敢小觑这位绿衣小姑娘,盯着她的眼神各异。 蓝芊芊并不在乎在场之人的反应,她走到蓝漪莲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一副护犊子的神色盯着安如燕继续道:“如无证据,那我恭王府可不是好惹的,我们便无安宁郡主那般大的肚量,安宁郡主忍得,我们却是忍不得!” “你今日既污蔑家姐在先,出言不逊在后,你若是现在与家姐道歉,那此次就当是安姑娘说错话了,以后见面大家还是朋友。” 蓝芊芊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安如燕反驳的机会。她这番话说完,立马看向蓝漪莲道:“姐姐,你说是不是?” “自然,若是你能道歉,那我自然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蓝漪莲胳臂被蓝芊芊紧紧抱着,她抽不开手,可此时她却不曾注意这些。她的目光全落在瑛亲王府门口那抹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长身玉立,温润如玉,只一眼,便再难忘怀。如今他在这里,她自然不想被安如燕塞上这般恶名,所以蓝芊芊一开口,她立马便应了,也未曾想过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对之处。 听到蓝漪莲的回答,蓝芊芊谋子微闪,而后便乖巧的站在蓝漪莲身边,再也未曾说过什么。 仿佛刚刚言辞犀利的那人并不是她一般。 “你!” 安如燕闻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她都未曾与黎婉道歉,又何必给蓝漪莲道歉? “安姑娘不必生气,若是实在不愿,那便罢了,左右今日这事儿过去也就罢了。我年长安宁郡主两岁,她小小年纪都能心胸开阔,更何况我......” 说着,她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甚是柔弱,可目光却频频朝穆晟望去。经上次刑部一事,景文帝大怒,她被勒令在家反省,若不是因为今日是安宁郡主的生辰,她还出不来。 但好在,她与太子的婚约终于取消了,转而是她的妹妹蓝芊芊是未来的太子妃。 在蓝漪莲心里,什么王权富贵,都难敌一个穆晟。这么想着,蓝漪莲神色更是柔弱,她泫然欲泣,接着道:“安姑娘也不必自责,我......” 因穆晟在场,蓝漪莲有意装个好人, 可偏有人不想如她的意。 她一番话尚未说完,便听见门口一道凌厉的声音忽然传来,“蓝大姑娘可说错了,本郡主向来刁蛮任性,可从不是那等心胸开阔之人。本郡主向来尊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会亲手将这仇报回来。” “我从来不是个良善的人,莫非蓝姑娘不知?” 随着这番话落,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王府内走出来。 少女红衣似火,面容俏丽,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张扬与狂妄。她大步从门内走出,目光随意的落在众人身上。 目光如炬,被她盯上的人,只一眼,便低了头,再不敢与之对视。 “郡主,您怎么出来了?” 管家此时也缓过神儿来,与黎婉行了个礼,恭顺的问了一句。 “听说王府门前有人闹事,说我草包无能,目不识丁,就凭着安宁郡主这个身份混日子,说我若是没有这些依仗,便什么都不是。” 黎婉缓缓下了台阶,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敲打在太史令心口上,他脸色变得煞白,张了张嘴想开口解释,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些话,本郡主不太想知道到底是谁最先开始传出来的,因为现在再说什么也没多大意义。不过且不说那人说这话真假与否,即便是真的,本郡主就是目不识丁,就是胸无点墨,就是草包无能,可那又如何?本郡主就是身份高贵,皇伯伯疼宠,就是父王宠爱的掌上明珠,你奈我何? 黎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轻飘飘的将在场所有人闺秀瞧一眼,眼底是不屑与冷嘲。 这些人就是如此,表面一副大家闺秀模样,温婉端庄,可私下里到底是什么样子,便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说得好!霸气!” 就在众人倒吸冷气之时,一道利落干脆的声音蓦地从人群中传来。 闻言,黎婉扭头看去。 就见两道身影从人群中走出来,两人穿着简单,不若其他闺秀着轻纱,戴金钗,她们通身上下,就发间别着一根小巧的绢花。可即便如此,两人一出现,其他闺秀还是被立马比了下去。 见此,黎婉微微挑挑眉,看着朝自己大刀阔斧走来的两人,眼底含了一丝笑。 “郡主说的真好,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身份高贵什么人都敢惹,却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给安宁郡主提鞋够不够格?”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黎婉面前。 见黎婉看她们,董贺兰笑笑,“上次刑部之上,我便对郡主十分敬仰,如今再见,真是毕生难忘。” 一旁的林倾倾听到董贺兰的话,嘴角一抽,而后对黎婉行了礼道:“郡主安好,臣女乃林将军之女林倾倾。” 听着两人的话,黎婉心里彻底舒展开来。 她伸手将林倾倾拉起来,而后又对董贺兰道:“再过几日,便是皇宫一年一度的琼花宴,到时候你们可愿与我一处?” 琼花宴! 安宁郡主竟然邀请董贺兰与林倾倾两人一同前往?! 所有听到黎婉话的人,都有些瞠目结舌。 琼花宴,变相的说法,其实就是皇子们的选妃宴。如今太子虽是已经内定了太子妃,可太子侧妃两个位子却还空着,且太子洁身自好,直到如今,那东宫便只有一个通房丫头。 况且,抛开太子不论,宫里的几个皇子也到了选妃的年纪。若是能再琼花宴上一鸣惊人,得到皇子们的青睐,那能做个皇子妃,不也是人生乐事? 虽不及太子妃耀眼,但以后立了府,那便是府上的女主人...... 一想到这里,许多闺秀盯着黎婉的眼睛都红了。她们虽是倾慕穆晟,但却也知道自己到底是无望的。所以,对于琼花宴,她们也是心中神往。 奈何,琼花宴帖子有限,只给那些出身高贵,才艺出众的大家闺秀。 每年能得以进入琼花宴的人寥寥无几。 但黎婉身为郡主,自然是例外的,她想带几人便带几人,就连皇后都不敢说什么。 可恨她刚刚竟然说要带林倾倾与董贺兰前去? 谁不知道董贺兰与林倾倾性子粗狂,这样的人进了皇宫,岂不是大笑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原来郡主才是那朵黑心莲啊 其他人怎么想,黎婉才懒得去管。 这边林倾倾两人,虽是不喜那些什么麻烦的宴会,但黎婉既已经与她们说了这话,她们再推拒那便是落了黎婉的面子。再者,她们二人虽不喜,但对于琼花宴还是很好奇的。所以,黎婉一说完这些,林倾倾两人便眸子一亮,欣喜道:“自然愿意,到时候我们二人便一起来找你。” “好,我们现在先进去吧。” 黎婉一笑,而后一边拉着一个朝瑛亲王府走去,走了几步,她步子一顿,忽然对管家道:“云叔,您先忙吧,那些真正来替本郡主庆祝生辰的人便放进来,至于那些嫌弃本郡主目不识丁的人,那......便请他们从哪儿来打哪儿去,瑛亲王府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黎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隐隐在安如燕脸上轻轻一扫,眸底像是结了一层寒冰。 “好的,老奴定当不负郡主所托。” 管家弯腰点点头,等黎婉三人进了王府,他这才扭头看向人群,目光落在太史令几人身上。 王府内,董贺兰好奇的打量着瑛亲王府内的布置。 几人一路走去,很快就到了静心亭的位置。此时,湖面上荷花盛开,竞相争艳,随着阵阵微风吹来,大片大片的荷花在湖面上婷婷袅袅,不胜娇羞。 望着眼前的大片荷花,董贺兰趴在汉白玉雕琢的栏杆上,惊叹道:“哇!胜京城中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什么传言?” 黎婉接过冬至递过来的茶水,动作一顿,有些莫名的看向趴在栏杆旁边的董贺兰。就连林倾倾也一脸茫然的看着董贺兰,不知道那个傻姑娘在傻乐什么劲儿,真丢她面儿。 董贺兰闻言一副你两孤陋寡闻的表情,随后大步走到几人身边坐下,拿起茶杯大口喝了一杯茶才望着满湖荷花一脸艳羡道:“之前传闻瑛亲王妃喜荷花,于是瑛亲王便在瑛亲王府专程为瑛亲王妃种了满湖荷花,每年这个时候,满湖荷花竟相盛开。” “且传言说,每年荷花盛开之际,瑛亲王夫妇二人便会相对而坐,隔亭赏花,好不惬意。” 这话说完,董贺兰叹息一声,“难怪人人都说瑛亲王夫妇乃神仙眷侣,令人好生羡慕,若是此生我也能够寻得这样的夫婿,那便是此生无憾了。” 林倾倾闻言白了董贺兰一眼,声音没有一丝感情道:“之前也不知是谁说过天下男儿皆薄性这样的话?现在想觅得王爷这样的夫婿?你昨夜是不是未曾睡好,现在可还迷糊着?” “你知道什么?” 董贺兰瞪林倾倾一眼,这死丫头就会拆自己的台。 收回视线,董贺兰将茶杯放下,往黎婉身边凑了凑,”对了,郡主,今日是你生辰,你在这儿呆着可以?不用去前院吗?” “不妨事,继续吃茶吧。” 黎婉轻轻笑笑,望向湖面的神色有些幽深。 前些日子沈鸢母女没机会动手,那今日人多眼杂,想必会有所动作吧? “奴婢见过公主。” 就在黎婉神游天外之时,丫鬟行礼声忽然从亭外传进来。 闻言,黎婉回神,朝亭子入口方向看去。 亭子上的轻纱被人从外粗鲁掀开,紧接着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大步从亭外走进来。在看见黎婉身边的林倾倾二人时,轩宁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走到黎婉身边的石凳子上坐下,沉默的拿出一物扔在黎婉面前的石桌上,“你的生辰礼。” “臣女见过轩宁公主。” 轩宁坐下,林倾倾二人连忙站起来对着轩宁行了一礼。 “赶紧坐下,别站着碍眼。” 见林倾倾二人似乎有些拘谨,轩宁不耐烦的摆摆手,随后目光没看黎婉,反而看向了满湖荷花,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她目光虽落在满湖荷花上,但注意力却一直都在黎婉这边。 看着轩宁别扭地模样,黎婉唇角轻扬,伸手将石桌上的东西拿起。 在看清楚那东西的模样时,黎婉眉毛微挑,有些诧异整日宅在宫里的轩宁竟然会做这些东西。 轩宁送给她的,竟然是一只荷包,绣着一朵荷花的荷包,上面写着她的名字阿婉。 虽说绣工算不得好,但是比起她前一世的,却不知强了多少倍。那荷包上的荷花用红绣线与粉色的绣线层层勾勒,花蕊是用金色绣线轻轻点缀,一眼望去,那朵荷花婷婷袅袅,倒也有几分逼真,荷花旁边,一只黄色的蝶儿围着荷花打转儿。 荷花底,用粉色绣线绣着阿婉二字。 荷包上针脚细密,针法均匀,可见是下了功夫的。见此,黎婉眼底微微有些湿润,内心溢满了愧疚。前一世,她十二岁生辰时,轩宁似乎就是送了这样的荷包给她,可那时她却听了沈鸢的挑拨,以为轩宁是在故意羞辱她,讽刺她女红不好。当着轩宁的面儿,将轩宁刚刚送给她的荷包扔进了静心湖...... 当时轩宁看着她脸色青白交加,最后与她吵了一架,眼里满含失望的离开了,自此便很少再来瑛亲王府,想来是她那次伤到了轩宁...... 毕竟,这荷包是轩宁费了许多心神才绣出来的......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若是不喜欢就赶紧还给我!” 余光瞥见黎婉神色有些不对,轩宁当即心里一紧,嘴上却还是不留情,说着硬气的话。 黎婉回神,见轩宁故作无所谓的模样,心底有些酸酸的。 这样倔强嘴硬的轩宁啊,前一世她都那么伤她了,可她却还是护着她......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她有那样的结局。 她会好好护着她,安乐一声。 “喂!你哑巴了?”见黎婉不说话,只盯着她瞧,轩宁没好气的瞪黎婉一眼。 林倾倾二人只管低着头喝茶,据说这两尊大佛坐一起从来没有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她们两个这样的小虾米还是好好呆着喝茶吧。 “你才哑巴了,这样好看的荷包,我为什么不要?”黎婉回瞪轩宁一眼,将那个荷包揣在了袖口里,捂得严严实实的。 “既是入了我的手,那便是我的东西,你想要?且等着吧。”黎婉做出一副防备的模样,离轩宁稍稍远了些,像是怕轩宁会动手抢荷包一般。 “你这,我看你与土匪差不多,还做什么郡主,干脆去山上做土匪算了,做土匪的话,还无人嘲笑你胸无点墨,目不识丁了。”轩宁嘴上虽骂着,可心里却暖暖的,眼底一片笑意,仿若春风掠过湖面,荡开层层涟漪。 听到轩宁这话,黎婉便知道轩宁知道了刚刚在王府门口发生的事儿了。也不奇怪,毕竟刚刚在王府门口,可是聚集了许多人,一传十十传百,传到轩宁耳里不足为奇。 果然,轩宁这番话落,便恨铁不成钢的瞪着黎婉道:“好歹你也是我皇室中人,我黎氏皇室便没有一个窝囊的,怎么到了你就成了那个例外了呢?那不过一个小小太史令之女,既敢那般说你,便要做好准备,你便是砍了她的脑袋,也未尝不可,你怎么就那般轻飘飘的揭过了?真是窝囊!” 许是真的被黎婉气着了,这番话说完,轩宁喘气儿都有些急促。 黎婉一直静静的听着,见轩宁这样,伸手倒了杯茶递给轩宁,“行了,别气着了,喝口茶顺顺气。我这人什么性子,想来你也明白,我岂会那般轻易放过她?” 轩宁接过黎婉递来的茶轻轻抿一口,闻言抬头看向黎婉。 “你方才进来时,门外可还有人在外无法进来?”黎婉轻飘飘的问一句,目光看向轩宁。 听到黎婉的话,一直充当空气的林倾倾二人立马竖起了耳朵。 “自然有,云叔可不若你老眼昏花,她既已的罪于你,便是无论如何也再难进入王府。”轩宁语气仍然有些冲,可比起方才,却是好了很多。 “那不就好了。” 黎婉似是浑不在意,她目光望向静心湖面上的一朵红莲轻轻一笑,“方才安如燕在王府外可没少得罪那些大家闺秀,那些人,表面不一,想必你比我更清楚都是什么样的人。她既得罪了她们......还需要我再动手做什么吗?” “再者说,今日毕竟是我与兄长的生辰,不宜见血,有什么事儿,交给时间便好了,左右不过这两天的事儿。” 黎婉轻描淡写的说完,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茶。 石桌前,除却轩宁外的二人目露震惊的看着黎婉,之前人人都说黎婉整日只知道跟着穆晟跑,空有一副皮囊,内里却是空的,因而才得了草包美人这样的称呼。 但今日看来...... 传言有误啊! 黎婉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说那些大家闺秀表里不一,这也是她们讨厌与她们为伍的原因。那些人矫揉造作,残忍至极,害人性命的事情没少做,但面上却还是一朵洁白无暇的白莲花。可实际上,内里根本就是黑的。 这次安如燕说了那些得罪她们的话,且还是当众揭下了她们的遮羞布。若是黎婉真的罚了安如燕,那反倒是便宜了她。若是放任不管,那些闺秀必然心生不忿,对安如燕下手就没那般仁慈了...... 林倾倾与董贺兰两人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她们望着黎婉打了个哆嗦,心里同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安宁郡主。那些闺秀被郡主利用了个彻底,却还不自知,原来郡主才是那朵最大的黑心莲啊...... 很显然,轩宁也想清楚了黎婉话中深意,虽不知黎婉为何能想这么远,但轩宁还是在心底缓缓舒了一口气。 阿婉终于懂事了,虽然说她有她们护着,但人生在世,谁都没办法也无能为力护着谁一辈子。毕竟,未来路还长,若是阿婉一直这般纯真无邪,那她们到时候若是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活下去?那时候,谁还会护着她? “哼!” 虽是想清楚了,但轩宁还是冷哼一声,别扭的别开头不去看黎婉,“你怎知她们是何想法?若是她们也如你这般轻易放过安如燕了,那岂不是便宜她了” “不会的。“黎婉胸有成竹的摇摇头,”依着那些闺秀们睚眦必报的性子,放过安如燕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且等着吧,若是不信的话,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 听到黎婉这话,林倾倾嘴角轻轻一抽,这两人真的是...... 显然她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与董贺兰打赌赢绢花的事儿了。 “赌就赌!你说,赌什么?” 明知道自己会输,可轩宁却不愿意扫了黎婉的兴,见黎婉第一次这般笃定,她心情莫名好了很多,说出的话也硬气了许多。 “以往都是我来定赌注,不若这次便由你来定?” 黎婉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好啊,我来定便我来定,你们俩做见证。”轩宁爽快的应了,并将林倾倾与董贺兰二人拉了进来。 “荣幸之极。”看见轩宁豪气的模样,林倾倾二人也豪爽一笑,痛快的应了。 “嗯。” 轩宁闻言点点头,却又皱了眉,究竟拿什么做赌注为好? 亭内一瞬间安静下来,林倾倾二人此时似是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了,两人起身爬到汉白玉石栏杆旁,瞧着那些迎风晃动的荷花眼含笑意。 远远望去,少女笑容灿烂,当真是人比花娇。 静心湖对面几人恰巧走过,见到这边的光景,步子一顿,眸子不由深了几分。 林倾倾二人却毫无察觉,尤其是董贺兰,在看到湖中央的一朵荷花时,更是兴奋道:“倾倾,你快看那儿,那是并蒂莲耶,真难得。” 林倾倾虽也开心,但表露的确没董贺兰那般没心没肺,她闻言淡淡道:“真没见识。” 话虽这么说,可她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往那便看去。 静心亭内,轩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眸子忽然一亮道:“不若这样,若是你输了,你养在灵德寺那只叫做胖橘的肥猫归我,若是我输了,那......那我就把这只同心锁给你,你不是觊觎我这把锁许久了吗?” 汉白玉石栏杆旁,听到胖橘二字,林倾倾身子一哆嗦,忽然转身往亭内看去。 第一百三十章 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胖橘?” “对!你若是输了,那只胖猫便归我了。” 轩宁点点头一脸肯定。 黎婉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她有在灵德寺养猫?想了半晌,她突然想起来似乎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前一世时,她刚刚回京便与邵纶打了一架,后来还是邵纶上门致歉,送了她一只猫两人才化干戈为玉帛,那只猫好吃懒动,成日成日的躺着晒太阳,养了一身肉。 似乎就是因为它长胖,且是一只橘色的猫,所以她给它起了名字叫胖橘。 想清楚这茬,黎婉点点头爽快道:“好啊,只要你能赢得了我,给你没问题。” 听到黎婉的肯定回答,轩宁蓦地一笑,转而对着趴在汉白玉石栏杆旁的林倾倾两人道:“喂!你们可曾听清楚了?” “啊?哦哦,好。” 林倾倾正脸色古怪的瞧着黎婉,不知在想什么,骤然听到轩宁的话,反应过来,急忙回了一句。 “你怎么了?” 一旁的董贺兰见此,颇有些疑惑的看林倾倾一眼,林倾倾白董贺兰一眼,走回凉亭拿起已经冷掉的茶灌了一口。 “喂!怎么了?” 董贺兰一路追进来,轩宁与黎婉二人正一脸困惑的盯着林倾倾瞧。见她进来,两人询问的看她一眼,董贺兰耸耸肩,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倾倾出自将门,又深知轩宁与黎婉的性子,所以此时大大咧咧的坐着,将郁闷全部写在了脸上。 看着林倾倾郁闷的脸色,董贺兰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之前在灵德寺时,那只叫做胖橘的猫...... 它将鸟粪洒了林倾倾一头一脸。 想到此,董贺兰再也忍不住笑出声,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几日了,但她只要一想起一向有洁癖的林倾倾被一只猫欺负到如此境地,就忍不住想笑。 “笑什么笑!” 林倾倾本已经忘了灵德寺之事,此刻又被轩宁提起,她心里别提多郁闷了。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死丫头竟然还笑?还在她心口上插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轩宁与黎婉都一头雾水,不知董贺兰在笑什么。 闻言,董贺兰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这才忍着笑将当日的事情解释了一便,在说到林倾倾被胖橘弄了一头一脸的鸟粪后,又忍不住伏在桌上笑起来。 听到董贺兰这么说,黎婉向两人道了谢,眼里也有了笑意。 轩宁更是直接道:“多谢你们帮阿婉,以后,你俩便是我们二人的朋友了。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多谢公主!” 轩宁都这么说了,林倾倾虽然还有些郁闷,但到底轻快了许多。 亭内七分瞬间融洽许多,几个姑娘脸上都是一脸笑意,但黎婉虽笑着,眼底却划过一抹深思。 灵德寺...... 穆晟着手伸的真够长,她将她们秘密藏在那里,他都能找上去...... 可按理来说,那夜她们连夜抄近道赶到了灵德寺,期间没有一人发现她们的踪迹,而且她还故意清理了她们走过的痕迹,他是怎么知道她将她们藏在灵德寺的? “郡主,皇上来了,王爷让您去前院呢?” 正在黎婉心思烦躁的时候,忽然有丫鬟在亭外轻声禀报了一声。 “好,我这就去。” 一时间没有头绪,黎婉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淡淡对外面说了声,这才笑着看向轩宁三人道:“走罢,一起去前院看看?” “走罢。” 轩宁站起身,见黎婉将她送的荷包挂在了腰间,她心底蓦地愉快了许多。阿婉果真变了,变得懂事了,这样的阿婉,她喜欢。 静心湖距离前院并不是很远,黎婉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前院。 几人过去时,前院一片热闹。 人群中央,景文帝坐在藤椅上正一脸含笑的望着院门口。见黎婉四人进来,他脸上的笑容更大,黎婉离得远远的,他便大声道:“婉丫头,快过来,看朕带了什么给你。” “什么呀?” 闻言,黎婉脸上挂着笑,走的快了些。 跟在黎婉身边的轩宁听到景文帝的话,故意瘪了瘪嘴,装作委屈道:“父皇,你就看见婉妹妹了,怎么就没看见我?我才是你亲女儿,可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婉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轩宁的话一说完,景文帝看着轩宁眉头挑了挑,忽然爽朗的笑出声,“你个皮丫头,竟敢打趣起朕来了?你生辰的时候,朕什么好东西没给你?现在倒说起朕的不是来。” “父皇......” 听完景文帝的话,轩宁脸颊难得的红了红。 而这时,黎婉已经走到了景文帝身边,见景文帝瞧她,黎婉摊开掌心,说道:“我可提前说清楚啊,今日是我的生辰,若是您带的东西我不喜欢那我可不要啊。” 黎婉的语气带着寻常家女儿的娇憨,景文帝闻言一愣,这样的黎婉,他是不曾见过的。这丫头,因为自小被送到了无名谷,所以这性子难免清冷了些,平日里虽然玩玩闹闹,但心底到底是与他们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透的东西。 可现在,黎婉的笑是打心底的笑,语气中的娇憨也是景文帝头一次见。 见景文帝怔住,黎婉心底有些泛酸,她伸手在景文帝面前晃了晃,见景文帝回过神,她才状似有些不开心的看着景文帝问道:“皇伯伯,你到底带了什么给我?快让我瞧瞧,还是说,你刚刚就是骗我的?” “胡闹,君无戏言,朕既然说了给你带了好东西,那自然是带了的,你这丫头竟然敢公然质疑朕?敢质疑朕的,这天下你是第二个。” 景文帝故意板着脸训斥了一声。 黎婉知道景文帝的性子,便也不怕,她蹲下身子拽住景文帝的衣袖,眼睛却看向站在景文帝身边的王福道:“皇伯伯不愿意说,那公公不若与我说说?” 王福闻言看景文帝一眼,见景文帝没说什么,这才对身后的太监点头示意一番,而后一个黑色的长长的盒子便被放在了黎婉面前。 “郡主,这是皇上送您的生辰礼。” 小太监弓着腰低着头,手上捧着黑色的长长的木盒。 “这是?” 黎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却不敢相信景文帝竟然真的会将那东西送给她。 她惊疑不定的看景文帝一眼,景文帝点点头,示意她将木盒子打开。见此,黎婉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那只黑色的盒子上,随后伸手接过,缓缓伸手摸上了木盒子...... 却在这时,忽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匆匆从院外跑进来。 见此,黎婉手指一顿,正想说什么,却看见管家也行色匆匆的从院外走进来。 景文帝身后的王福见此,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情况,王府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 小厮一靠近黎婉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刚想张嘴说什么。却在接收到黎婉冷冽的目光时,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跟在小厮身后的管家此时可不了那么多,他几步走到黎婉身边在黎婉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听到管家的话,黎婉神色一冷,忽然一甩袖急匆匆的出了院子。 随着黎婉的离开,也有人落在景文帝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听到那人的话,景文帝脸色一瞬间也难看的厉害,他看一眼在场的众人,目光沉了沉。 王福离景文帝近,因此也听到了那人的话。此时见景文帝脸色难看,他想了想低头对景文帝道:“皇上,事态紧急,不若您先回宫,老奴留下来照看郡主,待有什么消息,老奴第一时间传回宫内?” “不必!” 景文帝闻言冷哼一声,盯着院子里的众人,目光发沉,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 院内来的人便是各个大臣及其家眷,此时感受到景文帝的怒火,皆低着头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人群中,穆晟盯着院内的情景,忽然招招手,对着朱琦说了声什么,朱琦闻言点点头,悄然离去。 “将所有人给朕拦住了!今日不查出真凶,便是一只苍蝇也别给朕放出去!” 景文帝沉着眸子看了半晌,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众人闻言心底一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引得景文帝这般文雅的人大动肝火? “是!” 景文帝话落,便有跟随景文帝而来的御林军上上下下将院内的出入口守了个严实。就连景文帝与轩宁几人身边,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内一时间人人自危,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影南苑,黎婉匆匆赶到时,瑛亲王妃身边的青萍正守在院外,见黎婉赶来,她红着眼圈哽咽道:“郡主怎么现在才来?” “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黎婉一路走来,鬓间的乌发早已被汗水打湿,她一边说话,一边神色匆匆的推开主屋的房门进了屋子。 “不知道,大夫还在里面呢。”青萍一边说,一边哽着声音跟了进去。 院门口的一棵绿树下,一抹人影见着黎婉神色匆匆的与青萍进了院子,这才勾唇一笑,而后转身离开了。 那人走了不远,又在路岔口碰见了另一个穿着丫鬟衣服的人,见到那人,她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步走到那人跟前,她低声问道:“瑛亲王那边,杨氏可得手了?” 那丫鬟闻言左右看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肯定得手了,奴婢刚刚在听见房里有了动静后才离开的。” 说完这句话,那丫鬟有些疑惑的看着来人问道:“可是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懂,夫人那边既然已经得手了,您为何还要给王妃下毒?” “不该问的就别问。” 听见丫鬟的话,那人冷冷看丫鬟一眼,而后道:“快些回去,别让人发现什么纰漏。” “是。” 闻言,那丫鬟点点头,跟在那人身后离开了。 影南苑,主屋。 黎婉一进屋子,这才轻轻喘了口气,拿起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而后拍拍青萍的肩膀笑道:“不错,刚刚表现不错,若非我先前知道,差点就被你骗过去了。” 听到黎婉的话,青萍拿着帕子擦擦眼睛,这才红着眼睛笑道:“郡主,刚刚真的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王妃肚里的小娃娃真的保不住了。” “放心吧,有我在,她会健健康康的长大的。” 黎婉闻言笑笑,在听到室内的脚步声时,她扭头往后看去,就见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衫的夫人正挺着肚子,眼含笑意的往她这边走过来。 见她眉目含笑,妇人颠怪的看她一眼,在黎婉面前的软榻上坐下。 青萍见此,连忙拿了软枕垫在妇人的身后,让妇人躺的更舒服些。 “你呀,一天天就鬼点子多,今日可是你与你兄长的生辰,却还是如此闹腾,你哥哥盼着这个生辰盼了许久,你这么一来倒是搅了他的事儿了。” 妇人在软枕上靠着,看着黎婉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母妃可不能这么说,生辰年年有,也不差今年这一回。但是,母妃肚里的小妹妹若是有什么意外,那后悔可就来不及了。”黎婉说着,将手覆在瑛亲王妃肚子上。 瑛亲王妃见此笑着看黎婉一眼,“你呀,怎知今日杨氏母女会动手?” 黎婉闻言,脸颊靠在瑛亲王妃胳膊上,“母妃不也知道她们今日会动手?女儿这点小聪明就不在母妃面前献丑了。” “牙尖嘴利。”瑛亲王妃笑骂黎婉一声,而后面色渐渐严肃起来,“前些日子你去了庄子上,那杨氏便整日往影南苑跑,不论我怎么甩脸色给她看,她一直都岿然不动,开始我还有些奇怪,但渐渐的,我发现,她每次来时,可巧的都是你父王在影南苑的时候。而且,每次来时,明显都是精心装扮过的。” “在之后,你父王有一次与我用膳时,说那杨氏还经常去书房寻他,说是住在王府上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熬了汤给他。” 说到这里,瑛亲王妃冷笑一声,“你父王与我皆不是傻子,她那心思,我们又岂会不知?” 第一百三十一章 阴谋 “那接下来母妃打算怎么做?” 黎婉脑袋靠着瑛亲王妃,抬头望着她,眸子里满是好奇。 “你呀!”瑛亲王妃望着黎婉亮晶晶的眸子,又伸手在黎婉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你已经有主意了,做什么还来问我?我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吧。” 瑛亲王妃收回手揉揉额间,脸上倒真有几分疲惫之态。 “嗯,那母妃就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就交给我来做吧?”黎婉站起身子接了一句,而后看向站在瑛亲王妃身边的青萍道:“你留下来好好照顾母妃,再有人来,一律拒了。” “是,郡主放心。”青萍眼圈儿依旧有些红,可听到黎婉的话,还是立马躬身回复了一句。 见此,黎婉放心的出了门。 前厅正院里,一片肃穆,景文帝就绷着脸在正中央坐着,既不听王福的劝阻离开,也不愿撤回屋子里。 院子里的大臣们一个个低着头,冷汗从背上不禁冒出。 人人心里都在疑惑,这瑛亲王府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人群中,董贺兰与林倾倾站在一处,见没人注意她们,她这才悄声道:“倾倾,你发现了没有,王爷与世子竟然不在这里。” “早就发现了。”林倾倾暗暗白董贺兰一眼,颇有些担心道:“也不知道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阿婉一个人到底能不能应付过来。也幸好有皇上坐在这里能镇住场子,不然,这些人早就乱了。” 林倾倾与董贺兰性子一样,平日里大大咧咧,为人直爽,但是一旦将那人当作朋友,那那人便是入了她心底的朋友,一辈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论那人是什么身份,郡主也好,乞丐也罢也好。 所以,此时见黎婉匆匆离去,她内心焦灼却不知该怎么才能帮到黎婉。 “可不是?”董贺兰焦急的往院外看一眼,正想跟林倾倾说什么,却瞧见有几个人被王府上的守卫押着进了院子。 见此,她一愣,呐呐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什么?” 林倾倾闻言也顺着董贺兰的目光看过去。 被押着进来的有两人,一人身着褐色衣服,头上戴着短巾,一副小厮打扮。另一人就比较有意思了,他身着蓝色太监服......明显是宫里的太监。 两人一进来,便引起一阵唏嘘声。 景文帝坐在最中央,在看见那个身着褐色衣服的小厮时,他眉头一皱,正想问这是哪家的小厮,可在看见跟在褐色衣服小厮身后的蓝衣太监时,他眼神一冷,目光倏然看向皇子们所在的位置。 各个皇子在看见那个太监,以及景文帝的神色时,神色各异的对视一眼,而后缓缓低了头。 “回皇上,奴才在静心湖附近发现的,当时发现时,这两人正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做什么。” 按着褐衣小厮与蓝衣太监跪下,王府守卫这才躬身对景文帝行了一礼。 景文帝闻言,眼神莫名的盯着跪在下首的两人,两人见此身子一抖,莫名有些心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来。 见此,景文帝冷哼一声,冷声问道:“你们的主子是谁?” 听到景文帝这话,蓝衣小厮下意识往皇子们所在之地看一眼,在接触到自家主子平静的眼神后以及那个默认的眼神时,他身子一震,心底的感动无以言喻,原来主子是在乎他的,竟然同意让他自报身份。 这么想着,蓝衣太监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而后磕磕碰碰道:“回皇上,奴才......奴才是三皇子身边的人......” “三皇儿?” 景文帝闻言,淡淡的眼神朝三皇子看去。 三皇子闻言身子一抖,在心底将蓝衣太监骂了许多句。这个该死的小清子!他刚刚明明示意他不要说了!他竟然还是说出口了! 可景文帝尚且还盯着他等他的话,他只能隐晦的瞪小清子一眼,而后才看向景文帝干干的笑道:“父皇。” “他可是你身边的人?”景文帝无视三皇子的嬉皮笑脸,冷着脸问一句。 三皇子见此,忙收了脸上的笑,站起身子朝景文帝行一礼,而后正色道:“回父皇,小清子他的确是儿臣的人。” 这句话三皇子说的心不甘情不愿,若非六皇子这个腹黑无耻的臭小子认识他身边的人,且宫里有登记在册,他是真不想承认这个蠢货是他的人。 他就纳了闷儿了,他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聪明绝顶、天资过人的天之骄子,身边怎么会有这么蠢笨的下人? “哦?那不知你刚刚将他派出去做什么了?” 景文帝盯着三皇子的眼神依旧冷冷的,压根儿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三皇子闻言,悄悄抬头看景文帝一眼,见他还盯着他,他又赶忙低了头,砸吧了下嘴角,嗡声道:“儿臣......儿臣只是让他去帮儿臣采些王叔府上的莲花罢了。母妃一直听闻王叔府上的荷花开得好,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上一看,儿臣便想着摘上几朵回去给母妃瞧瞧,也算圆了她这个心思。” 景文帝闻言一怔,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纤细柔顺的身影。 三皇子之母,乃是四妃之一柔妃,人如其名,柔妃性子温婉,典型的江南美人,吴侬软语。 曾也是盛极一时的宠妃,但在生下三皇子后,也不知什么原因,整个人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美貌不在,身子也渐渐圆润起来,曾经盈盈不及一握的细腰,如今竟是比浣衣房里那婆子的腰还要粗上一些。 于是,景文帝便再也不曾看过柔妃,渐渐的,他甚至已经忘了柔妃当初的模样。但鉴于柔妃生下了三皇子,后黎皇室子嗣稀薄,所以,景文帝便保留了柔妃的妃位。 “可宫里不是有满湖荷花?再者,若是想看,与你王叔说上一句摘几朵回去便是,为何要派个下人鬼鬼祟祟的去呢?”景文帝语气到底是松动了一些,望着三皇子的目光稍稍柔和了些。 闻言,三皇子愣了下,而后眼神急转,目光在接触到景文帝渐渐柔和的眼神时,急忙道:“回父皇,母妃许是许久未曾出宫,这才惦念宫外的荷花,也算是一种精神寄托。至于儿臣为何派小顺子去,实则是......” 说到这里,三皇子又悄悄看一眼景文帝,而后道:“实则是静心湖的荷花,乃是王叔为王婶种的,若是儿臣敢公然去摘,怕王叔他不愿。” 三皇子说到最后,到底有些底气不足。 瞧着自家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景文帝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三皇子一眼,而后看向褐衣小厮。 三皇子见此,暗暗喘了口气,好险,差点就露馅儿了,幸好父皇选择相信他了,看来母妃在父皇心底其实还是有一些分量的。 收回目光,三皇子刚要坐下,余光却瞧见六皇子若有所思的瞧了他一眼。 见此,三皇子回瞪回去,你这小屁孩子,这般看着本皇子作甚?坐在他身边的太子见此,一把拽住三皇子的袖子坐下来,低声警告道:“你是嫌父皇方才没惩罚你,所以心里不大舒坦?” 三皇子闻言,幽怨的看太子一眼,委屈的坐下不再吱声。 褐衣小厮感受到景文帝的目光,不等他开口,就急忙哑着声音,一脸急切道:“求皇上救救我家大人吧!” 小厮这话一出,人群一静,一个个都不由得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这个小厮后面的话,这个小厮的话信息量有些大啊...... “你家主子是?” 景文帝愣了下,未开口。 倒是王福看出了他的意思,率先看着那个小厮开了口。 “回大人,奴才乃是文太傅府上的小厮,今儿随着我家大人一同前来为睿世子与安宁郡主庆祝生辰。可不料我家大人方才喝了一杯酒后便有些不胜酒力,奴才见此,心中有些奇怪,我家大人酒量虽不大,但也不至于一杯就倒。可碍于......” 这句话说完,那小厮犹豫了下,不知该说不该说。 毕竟,自家大人是在瑛亲王府出的事情,瑛亲王难逃干系,可眼前坐着的可是瑛亲王的亲哥哥,这后黎的主人,自己若是说了实话,那皇上可会为自家主子打了瑛亲王的脸? 若是一个不妥,自家主子便...... “说!朕恕你无罪便是!” 看出了那个小厮的犹豫,景文帝绷着脸为那个小厮吃了一副静心剂。 “是。”褐衣小厮战战兢兢应一声,才接着道:“但因着是在王爷府上,奴才想着许是酒太烈的原因,便没多想,就随着王爷府上的丫鬟带着我家大人去厢房休息。可谁知......”说到最后一句,褐衣小厮颇有些和愤然,“可谁知我家大人刚刚躺下,便有一个妇人带着人闯了进来将奴才砸晕了,奴才再醒来时就在王府的湖边了。” 这句话说完,褐衣小厮指了指身边的小清子,“就是他将奴才叫醒的,皇上若是不信奴才,可以问问他,看奴才是否在说谎。” “文太傅?” 景文帝狠狠的皱了皱眉头,往人群里扫了一眼,文太傅果真不在。 见此,景文帝脑袋有些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瑛亲王妃中毒之事尚未查清,这文太傅怎么又出幺蛾子了? 但头疼归头疼,自己的臣子出事儿,他还是得护着,这么想着,景文帝对王福摆摆手,王福见此,对着褐衣小厮道:“你现在就回去找你家大人,其余的之后再说。” “你们,跟他一起。” 王福看了看褐衣小厮身后的王府守卫,默了一瞬又道:“对了,将文太傅带出来就直接送回府。” “是。”那些人闻言恭声回一句,而后跟在褐衣小厮身后走了。 直到盯着那几人出了院子,王福这才悄悄打量一眼景文帝的神色,见他眉头狠狠皱着,他想了想,又看一眼还在人群中忙碌的御医们,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查的如何了?” 这话一出,众大臣不由得又紧张了几分。 方才安宁郡主离开后,景文帝便将今日来了的御医召集起来,似乎在查些什么,可因着是景文帝是派人单独与他们说的,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但一些敏锐的官员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瑛亲王府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再加上文太傅的事情...... 看来是有人借着安宁郡主与睿世子生辰宴,做了一些针对英亲王与文太傅的事情。 若是瑛亲王与文太傅因此结了仇,那......这太子便又少了一份强大的助力。 瑛亲王向来支持正统,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而文太傅又是太子的老师,也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若是这两人发生什么龌龊,甚至水火不容,那之后...... 这么想着,一些人心思翻涌,意味深长的看一眼太子。 太子对这些似是毫无察觉,似是没有看到这些人的眼神。但紧紧捏着茶杯的手指却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 文太傅是他尊重的老师,此时出了这事情,还是在王叔府上...... “并无发现。” 那些御医们闻言,为难的转过身看一眼景文帝,而后有人躬身行了一礼,道:“微臣以及其他同僚已经将所有人查了一遍,王妃所中之毒乃鹊莲香,顾名思义,鹊莲香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若是有人接触过那毒药,短时间内身上的味道尚还无法散去,可微臣已经将查遍了所有人,都未在其身上查到那味药......” “没查到?” 景文帝闻言眸子犯冷,“朕要你们有何用?上次在宫内刘御史之事如此,现在亦是如此?什么也查不出来,那你们还拿着朝廷俸禄做什么?” 御医们被景文帝说的齐齐低了头,颇有些惭愧,心里都在想着若是李太医今日若是再此便好了,他是医痴,自然能查出这幕后凶手。可惜的是,李太医上了年纪,不喜这些热闹的事情,所以今日便没来。 看着院子里一院子的人,景文帝冷哼一声,而后对身边的王福道:“去找人看看阿南与睿小子为什么还没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娘子!真的是你呀! “是。” 王福应了声,转身对身后人吩咐几句,看着那人匆匆离去,他这才复又转身垂手在景文帝身边站着。 这边,景文帝绷着脸,面无表情的坐着,可心里却将瑛亲王暗骂了好几句。 这个不靠谱的,瑛亲王府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这个主子倒好,跑了个干净,还得他在这儿坐着给他镇着场子。不知道他每每这个时候是要睡午觉的嘛?真是的,又耽搁他休息了,回头可得让他给他补偿些什么。 补偿什么呢? 景文帝拄着下巴暗暗思索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嗯,御书房的奏折最近似乎多了些,回头让他将那些奏折批了应该不算过分吧? 瑛亲王府,距离前院不远处的一处院子,那处院子离静心湖并不远,站在院子里就能闻到那一阵阵若有似无的荷香,伴随着阵阵水汽,带来一阵清爽。 黎婉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院子,而后抿了抿唇,抬脚就往院内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墨风忽地从暗处闪出来停在黎婉面前,“郡主,杨氏已经擒住,您看接下来改如何做?” 黎婉闻言沉着脸点点头,而后问道:“那文太傅呢?可有大碍?” 提到文太傅,墨风脸色一瞬间有些怪异,仔细看的话,甚至还能看到他耳廓的那丝晕红。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嘛?” 见墨风耳廓晕红,黎婉有些疑惑,她也没问什么吧?仲凉的小厮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害羞了? “咳。”见黎婉盯着他瞧,墨风轻咳一声,白净的俊脸也染上一层红色,半晌,他终于道:“文太傅他没事,但是......他许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此时......有些狼狈。但郡主放心,再过一个时辰便无大碍了。” “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黎婉闻言,眉头狠狠一皱,心里有些着急。 依着沈鸢与穆晟沉稳缜密的性子,过不了多久,许是就有人会过来“抓奸”了吧? 他们倒是好计谋,借着她与兄长今日的生辰,谋划了这个计划。 就在昨晚,她都要睡下了,青提忽然急匆匆赶到清婉苑,急急与她说沈鸢与穆晟他们要对文太傅动手。他这才得知,穆兰亭狼子野心,竟然借着今日人多眼杂,想在瑛亲王府毁了文太傅。 文太傅一生高风亮节,为人正直,风骨傲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文人,在胜京城极具盛名,被不少文人学子所崇敬。他这一辈子,就娶了一个夫人,育有一子,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也是因为这一点,文太傅夫妇二人在胜京城风评甚好。 但若是...... 若是胜京城百姓知道文太傅在瑛亲王府与丫鬟苟合......知道他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高风亮节,而是一个色欲熏心的人,那......那他多年累积的好名声,恐怕会毁于一旦。不止如此,试想,哪个帝王会允许一个德行有亏的人来教导自己的太子? 走到这一步,那文太傅的官职怕是也就到头了...... 没错,他们的计划便是借着文太傅醉酒休息的时候,送个丫鬟给文太傅......而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等到了时辰,再有人一不小心经过撞见了文太傅的狼狈...... 黎婉原本是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计划的,只知道他们此次想针对文太傅,但具体要做什么却是不清楚的。直到有人告诉她,文太傅醉酒了...... 等等!墨风刚刚与她说文太傅只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他其实并不是醉酒,而是吃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黎婉回过神咳了声,伸手在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了一个瓷白瓶子,而后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墨风道:“这是清心丸,你去给文太傅服下,半炷香便可回父。” “是。” 墨风应了一声,知道黎婉是反应过来了,也幸好......幸好他将郡主拦住了,若不然郡主若是看到些不该看的,那......那主子回来怕是饶不了他。 等墨风离开,黎婉这才朝着隔壁院子走去。 她刚走到那处院子院门口,就见一颗人头突然从院门上垂下来,黎婉心里打了个突,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时,黎婉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父王呢?怎么样?没事儿吧?” “真没意思,竟然没吓着。” 黎睿从院墙上跳下来拍拍手,没好气道:“没事儿,刚刚醒来已经急急赶回影南苑了。” 黎婉闻言嘴角一抽,无奈道:“你就没告诉父王母妃并没出什么事儿嘛?” 黎睿耸耸肩,“父王他也没给我机会说啊。” “方才我好不容易将他弄醒,他醒来就问了一句母妃是不是中毒了,不待我回答便没了踪迹。” 黎婉闻言瞪他一眼问道:“那杨氏呢?现在在哪儿?” 提起杨氏,黎睿眼里闪过一丝厌恶,语气有些不好,“你说那个恶心的愚妇?晕过去了,这会儿正在屋里的地上趴着呢。” 说到这里,黎睿上上下下将黎婉打量一眼,“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沈鸢母女今日会出幺蛾子?” “她们恶心人一次就够了,如今竟然还想恶心人第二次,你说就她们母女那样的,还妄想在王府上做个主子?不是我说,那杨氏......啧啧啧,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我们父王那样的人物会对她下得去口?” “还有那个沈鸢,长得丑也就算了,心思竟然还那么多,真不知道母妃将她们留在府上做什么?” 听着黎睿对杨氏母女的评价,黎婉嘴角狠狠一抽,若是让沈鸢听到这些话,估计要气死了。 其实今日发生这些事情,倒真有些在她意料之外。 她原以为沈鸢会因为穆兰亭的命令而放弃对父王动手,却不想那个沈鸢竟是个贪心的。 她今日先是在母妃膳食里下了毒,而后让人去前院告知父王一声。父王有多在乎母妃她是知道的,若是听到这样的消息,父王自会方寸大乱,从而落入杨氏的圈套里。至于文太傅,沈鸢早早就让人在文太傅的杯里下了药,所以等文太傅来了这边的厢房后,再让提前安排好的丫鬟出来。 两处院子相隔不远,等时机一到,沈鸢自会想办法将人引过来。那个时候,众人可是瞧的清楚,文太傅与父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如此一来,沈鸢的目的便达到了。其一,文太傅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其二,若是被人撞见了父王与杨氏发生了什么,那杨氏入主王府,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其三,也是沈鸢手段最阴险的一步,她在母妃膳食里下的是鹊莲香,与母妃屋里的熏香一般无二的味道......且手段及其高明,银针根本就试不出毒来。 若是她今日未曾提醒,那......母妃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吧? 如此一来,没了母妃,那杨氏便是王府上真正的女主人...... 沈鸢这心思不可谓不恶毒。她并未曾全听穆兰亭的,而是自作主张做了这些事情,可这些一旦实施,瑛亲王府便算是她们母女的天下。 幸好,幸好这些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都考虑过了,也想了应对之策,不然......现在杨氏母女可能真的就得逞了吧? 事实上,今日厨房端膳食去影南苑时,她便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淡香,与母妃房里的熏香极为相似,但却有些微不同,那股味道稍微有些甜腻。直至后来她查到了那些隐藏的毒药鹊莲香。 但为了将计就计,她离开之前,让人在半个时辰之后谎称母妃中毒。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任由安如燕在王府外叫嚣那么久。当时,她根本抽不开身,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将黎睿叫到了身边特地叮嘱让他好好看住父王,别让他出什么事。 等黎睿一脸正经的应了,她这才去应付嚣张跋扈的安如燕。 “喂!想什么呢?你快些告诉我,你是怎么料到杨氏母女今日会作妖?”见黎婉眸子一瞬间沉下去,黎睿伸手在黎婉面前晃了晃。 “行了。”黎婉一把将黎睿手掌拍开,”时间不早了,沈鸢应该快带人过来了,我们快些将文太傅转移个地方吧。” “行吧。”黎睿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跟着黎婉超前走去。 却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从远处掠过来,直直朝着黎婉奔过去。 “娘子!真的是你呀!” 黎婉还未曾看清楚来人是何模样,就见那人兴奋的一把将她胳膊抱在怀里,动作之快,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 黎婉:“......” “娘子,这么久不见你,你去了哪里呀?你知不知道阿若好想你,娘子这么久都不来看阿若,阿若好难过的。” 黑袍少年身上穿着的仍是黎婉头一次见的时候穿的那身衣袍,他侧头盯着她,一双晶亮纯澈的眸子仿若天际边闪亮的星子,眸底满是委屈。 “我......”黎婉闻言,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干干笑笑,哄骗道:“你抱着我胳膊我不太舒服,要不,你先放开我?” “我不,娘子骗人,上次说与阿若玩儿,可后来你就再也没有来找过阿若玩儿。上次你将阿若丢给这个坏叔叔,阿若害怕。” 黑袍少年听了黎婉的话,将黎婉的胳膊抱得更紧,说到最后,他伸手指了指黎睿,眸子里满是警惕。 “坏叔叔?我......”听到黑袍少年的称呼,黎睿眉心狠狠跳了跳,他扬起拳头咬了咬牙,最后却在黎婉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好了,不揍他就是了,我知道他是歃血盟的人,轻易别招惹,不然会带来麻烦,我听你的还不成?” “不过,他总待在王府也不是个办法,万一歃血盟找来,怎么办?我们倒是不怕,可解释起来却是有些麻烦。” 黎睿盯着黑袍少年眉头皱了皱。 “娘子,别嫌弃阿若,阿若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听到黎睿这么说,黑袍少年轻轻拽着黎婉袖子,眼里含了一丝小心翼翼。 这句话说完,不待黎婉说什么。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对着黎婉道:“对了,阿若方才来时,在那边的那棵树上发现了一个坏人,我将他也带过来了。” 黎婉顺着黑袍少年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嘴里所说的那棵大树就距离大约百步,那棵大树枝干粗壮,枝叶茂密,若是真的有有心人想隐藏在那里,他们想要发现,还真的很难。 “那人现在在哪里?” 黎婉脸色沉了沉。 “就在那儿呀。”黑袍少年松开了黎婉的胳膊道:“阿若替娘子将那坏人抓过来。” 说着,他就几步朝着那边的花丛跑去。 没跑几步,只见他一弯腰,从花丛中拽出一条胳膊来,紧接着他毫不费力的就拖着那人往这边走过来。 等离的近了,黎婉才看清楚那人的真面目。 “朱琦!” 黎婉眼神一凛,恨意汹涌而出,黑袍少年打晕的那个人,竟然是一直跟在穆晟身边的那个朱琦!是替穆晟做遍坏事的人渣!是前一世将冬至凌辱致死的畜生! “你认识?”看着黎婉的反常,黎睿奇怪的看一眼晕过去的朱琦,又看一眼黎婉。 这丫头的反应不太对啊?这反应......就像是她与眼前这人有杀身之仇一般。可他记得,这人曾在穆晟身边出现过一次,这丫头就算认识,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反应啊。 黎睿拄着下巴望着黎婉,有些若有所思。 “娘子,你怎么了?” 黑袍少年将朱琦拖过来随手往地上一扔,又兴冲冲的奔到黎婉身边,开心的挽住她的胳膊。 “你是说杨氏还在屋里?” 黎婉这次没在意黑袍少年的动作,她冷冽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朱琦,而后盯着黎睿问了一句。 “是啊,是还在屋里,而且那个愚妇,恶心的很,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我出来时,她正好醒了,一个劲的扯着衣服往我身上扑,我见她烦得很,就将她打晕了,也不知道现在醒了吗。” 听完黎睿的话,黎婉沉默了半晌,忽然一指朱琦道:“将他搬到杨氏所在的屋子里。”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朕的皇弟,朕自然信得过! “不好了!郡主落水了!” “快些救人!” 前院里,一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垂着脑袋一言不发,院内一片安静,就在这时,院外也不知从什么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这个声音一出,院内瞬间一片吸气声,安宁郡主落水了? “快去看看!” 听到这个消息,景文帝脸色一瞬间难看的厉害,他猛地站起身子,阴沉着脸大步往院外走去。 “父皇,等等儿臣,儿臣跟您一起去。” 轩宁正巧就在景文帝身边,刚刚黎婉离开时,她没来得及追上去。此时见景文帝出了院子,她想了想也急忙往院外冲出去。跑到院子中央,余光瞥见林倾倾与董贺兰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她,见此,她步子一顿,对两人道:“你俩随我一起去吧。” “好!” 两人闻之,眼睛一亮,从人群中冲出来往外跑去。 她们三人速度本就不慢,却有人比她们更快,只见一道紫色人影从人群中蹿出来,脚尖一点就往声源方向去了。 轩宁见此,脚尖一点正想追上去,却见那道人影又返回来跟在轩宁身侧疑惑的问道:“我记得阿婉会浮水,怎么会溺水?” 轩宁闻言脚步一顿,眼里划过一丝若有所思,是了,婉儿懂水,又如何会溺水?莫非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自打今日进入瑛亲王府后,她右眼皮一直在跳,总预感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而现在有人说婉儿溺水,她理智上是不信的,可就怕那个万一,万一是婉儿呢? 万一真的是婉儿,那该如何是好? 轩宁一瞬将想的有点多,她有黎婉的关系好不容易渐渐回暖,她还不曾保护她,她怎么能出什么意外呢? “喂!发什么呆呢?我问你话呢。” 见轩宁自顾想着什么,邵纶有些着急,他伸手在轩宁面前晃了晃。 轩宁立马回神,她白邵纶一眼,一把打开他的手,冷冷的吐出两个字,“不知!” 这句话说完,她脚尖一点,就往景文帝离开的方向冲过去。林倾倾两人见此也没有理会邵纶,也学着轩宁的样子,身子腾空往前掠去。 “喂!”邵纶站在原地看着几人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朝着两人追过去。 他心底隐隐不安,总觉得这是针对那小丫头的阴谋。他总觉得现在是有人故意在将人群往那边引,恐怕那个小丫头落水是假,有人使计是真。他们若是这般贸然赶过去,只怕正好趁了那贼人的意。 怎么办? 眼看着就要追上几人,邵纶却忽然步子一停,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影南苑方向赶去。 方才在前院时,通过那些人的对话,他猜测许是瑛亲王妃中了毒,所以那个丫头才会忽然离开。那么,如果现在小丫头落水之事真的是阴谋,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在影南苑。而若是想打破这个阴谋,那小丫头必须完整无损的出现在当场。 只有这样,那些贼人的阴谋才不会得逞! 邵纶咬了咬牙,若是让他抓到那些幕后贼人,他保准饶不过他!说小丫头会溺水,他可是一点都不信!两年前,他们二人曾一同落过水,那时他尚不懂水,差点溺死在水里,是当时年仅十岁的黎婉将他拖上了岸。 而当时还是冬日,身上穿的冬衣,遇上水更是厚重无比,那时小小的小丫头在那样的情况下,救下他都是游刃有余,更何况现在? 这么想着,邵纶身影更快,朝着影南苑方向掠过去。 “喂!阿纶!” 邵纶刚掠出去没多远,一道浅浅的声音忽然从他左手边传过来。 听到这道声音,邵纶身形猛地一顿。 这声音,是阿婉的! 他猛地侧头看去,果然,左侧一棵梧桐树上,黎婉正坐在梧桐树树枝上,低头看着他。 “我就说你没事儿!” 看见黎婉后,邵纶大喜,脚尖一点就到了黎婉面前。 “你既然在这里,那底下怎么回事儿?怎么会传出你落水的消息?” 尽管知道黎婉并无大碍,邵纶还是上上下下将黎婉仔细打量一眼,见她确无任何不妥之处时,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底下?”黎婉耸了耸肩,示意邵纶往东面的一条小路上看。 “怎么了?”邵纶疑惑的往那边看一眼,就见景文帝几人就停在那里。几人前面拦着一个绿衣丫鬟,那丫鬟半蹲着,似乎正在与王府说什么。 见此,邵纶眉头微皱,“那个丫鬟似乎有问题。” “何以见得?”黎婉靠在树干上,目光落在那个绿衣丫鬟身上一直未曾离开。 “说不上来,总觉得她怪怪的。”邵纶摇摇头,“她此时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奇怪,方才不是所有的下人都在前院了嘛?怎么她此时会在这里出现?” 黎婉闻言,唇角轻轻勾起,“今日我与兄长生辰,可巧我府上那杨氏母女都病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其他人,就窝在院子内没出门,那个丫鬟正是她们身边的丫鬟。” “杨氏母女?” 听到黎婉提起杨氏母女,邵纶脸上瞬间浮起一丝恼怒来,“我知道她们!之前汀兰与我说过她们母女的事情,这种人真是让人恶心,一进王府就弄出一些幺蛾子,这次的事儿也绝对是那对母女弄出来的事情。你放心,等会儿我便替你教训教训那对母女,真可恶!” 汀兰,黎睿的表字。 “不用你出手了。” 听到邵纶的话,黎婉心底一暖,却是笑笑阻止了邵纶,“这对母女作恶多端,自有天收,且等着吧,说不准待会儿便是她们母女吃苦果的时候。” 邵纶闻言疑惑的回头瞧黎婉一眼,见她踌躇满志的样子,到嘴边的话蓦地收了回去。 “看吧,好戏要来了。” 就在这时,黎婉忽然淡淡说了一句。 邵纶顺着黎婉的目光看过去,就见景文帝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将身边带的人全留在了原地,就只带了王福一人往丫鬟身后那处院子去了。 “什么好戏?皇上怎么就带了王公公一人进去?” 邵纶看了半晌,一头雾水。 “走罢,好戏要开场了。” 黎婉没回答邵纶的话,反而从梧桐树上落下去,往景文帝所在的那处院子掠过去。 而就在这期间,前院的一些大臣呆了一会儿实在呆不住也循着声音赶过去,一院子人走了个干净。 “啊......嗯......” 景文帝刚刚走到院门口,一阵不堪入耳的轻吟声便从院内的一处厢房内传了出来。 闻言,景文帝脸色瞬间黑如铁,浑身一瞬间散发出一阵冷冽的气息。 “皇上,您......您先消消气,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您是了解王爷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见景文帝神色有异,站在他身后同样听到这阵声音的王福赶紧劝道。 听到王福的话,景文帝猛地转头盯着王福,咬了咬牙,半晌才挤出一句,“朕的皇弟,朕自然信得过!” “皇上恕罪!”王福闻言神色一凛,赶忙低头认错,“您是王爷他......是糟了贼人算计?” “哼!以为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便能入主瑛亲王府?真是做梦,以为朕是死的不成?!” 景文帝冷哼一声,并不否认,“你进去将那个贱人给朕丢出去!掩护阿南离开,别让人瞧见了!” “是!”王福闻言就知道景文帝是想在还未有人发觉时,便悄无声息的将此事掩下去。 王福说完话,就往发出声音的屋子靠近。可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出一阵叫喊声,“你们放我进去!我们家大人就在里面,你们让我进去!” 王福闻言目不斜视,就像是没听到外面的喧闹声,继续往那间厢房走。 院外的喧闹声还在继续,就在王福手指刚刚碰到厢房屋门的同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道娇俏亮丽的女声,“你们拦着他做什么?放他进去吧。” 这道声音,是安宁郡主? 王福手指一顿,回头看向景文帝。 却见景文帝面色依旧,面上压根儿没有一丝惊讶,那模样就像是他早就知道落水的人非是郡主,而是另有其人。 “回来吧。” 就在王福愣神的时候,景文帝却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扭头往院外走去。 王福见此,在原地站了一瞬,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见景文帝离开,他抬脚也往外走去。 院外,声音还在继续。 “属下见过郡主,非是属下不让他进去,而是文大人根本不在里面,在里面的人乃是圣上,我等不敢私自放他进去,若是扰了圣上心烦,我等承担不起,还望郡主能够体谅属下。” “本郡主说了,放他进去,皇伯伯若是怪罪下来,由本郡主一人承担。” “是。你进去吧。” ”谢谢郡主!“院外,褐衣小厮一脸喜色,对黎婉道了谢,就神色匆匆往院内跑去。 可刚跑到门口,他却见景文帝与王福正从里面走出来。 趁着无人注意,褐衣小厮抬头匆忙看了眼王福两人的神色,却见两人一脸平静,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快的神情。 难道哪里出错了? 褐衣小厮脑海里快速的滑过一丝什么,却没抓住。 “奴才见过皇上。” 褐衣小厮不敢多想,景文帝两人已经走到了面前,他连忙俯身行了一礼。 闻言,景文帝似是才注意到身边的人,他脚步一顿,王福见此,急忙替景文帝问道:“你不是文太傅身边的小厮吗?方才不是说领着人来找你们家大人?怎么现在在这里?” 褐衣小厮闻言,眼睛急转,回道:“回公公,小的......小的本来是带着那些侍卫大人前来找我家大人,可是路过静心湖时,恰巧听到有人喊救命,小的犹豫再三,便留下一人救人,而小的带着剩下的一个侍卫大人来找我家大人,可是......” “可是王府甚大,小的这猪脑子不记路,所以在这儿绕了许久,这才找过来。” 这句话说完,褐衣小厮心惊胆战的看王福一眼又匆匆低了头,像是怕他不信一样,他转身指着身后的一个人道:“若是公公不信,您可以问问那个侍卫大人,便是他随着小的一路找过来的。” 王福顺着褐衣小厮的手指看向站在人群中的那个侍卫。 人群中,侍卫暗暗点点头。 那些人是宫里的人,不会说半句假话,既然他都点头了,那想必也是真的了。 这么想着,王福侧头看一眼景文帝,见他依旧脸色沉沉的盯着褐衣小厮,他想了想便又问道:“你确定这屋里是你们家大人?” “是的,小的不会记错,小的当初就是扶着我家大人来此处歇息的。”褐衣小厮信誓旦旦。 此时,不少官员已经跟了过来,院外,黑压压的跟了一片。 “皇伯伯,既然这样,那便让他进去瞧瞧吧。” 黎婉此时已经走到了景文帝面前,见景文帝眸子发沉,她朝他眨了眨眼,拽了拽他的衣袖。 瞧着黎婉此时的模样,景文帝看了他一眼,心总算放下了。 看着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模样,像是所有事情都在她掌控之中,既如此,那便信她一次吧。 “皇伯伯,你就让他进去吧,怎么样?” 就在这时,黎婉又晃着景文帝衣袖说了一句。 闻言,景文帝脸上终于盈上一层笑,“好了,就依你。” 这句话说完,他又对着那个褐衣小厮道:“你进去吧。” “谢皇上。” 那个小厮诚惶诚恐行了一礼,转而进了院子。 等小厮离开,景文帝这才对着人群道:“穆爱卿,不若你也随朕一起进去瞧瞧?” 景文帝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可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觉得景文帝这句话似有深意。 人群里的穆兰亭闻言,却像是并没察觉到这一异常,他行一礼,恭敬道:“微臣荣幸之至。” 说着,他从人群中走出,朝着景文帝身边走去。 就在他刚刚走到景文帝身边的时候,院内,忽然传出一声震惊的叫声,随即一道略含惊恐却极大的声音从院内传出来。 “大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 此话一出,堵在院门口的一众人心里顿时就是一惊,紧接着神色各异的对视一眼,就又低了头。 看来,这文太傅......是真真儿的被人下了黑手了,他们同朝为官数载,文太傅的为人他们是信得过的,自然不会相信文太傅会在瑛亲王府乱来,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 这么想着,大家更安静了。 “皇上,可要进去看看?” 就在众人选择闭口不言的同时,礼部尚书穆兰亭忽然弓着腰恭声问了一句。 闻言,景文帝低头看穆兰亭一眼,半晌才道:“进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景文帝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是。” 穆兰亭闻言直起身子,跟在景文帝身后进了院子。 等瞧不见景文帝的身影时,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沈鸢盯着黎婉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今日过后,她便是这瑛亲王府真正的主子了。 郡主又如何?还不是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用。 想法落,沈鸢对着人群中的一个绿色身影使了个眼色。接收到沈鸢的眼神,青提暗暗点点头就朝隔壁院子去了。院外,围了许多人,因此,谁也没注意到青提已经悄悄离开了。唯独黎婉,在青提离开后,却忽然往青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大人!您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您让小的怎么跟夫人交代?夫人如今刚刚才有身孕,您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夫人呀?” 院内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个褐衣小厮声音不小,所以院内院外的人都听了歌清清楚楚。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更加怪异。 几乎所有人都能肯定,文太傅身边的这个小厮绝对有问题。 院内,穆兰亭沉默的跟在景文帝身后。 “王福,去,将里面的人给朕带出来,朕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在这瑛亲王府做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情!” 景文帝在院内站了许久,终于对身边的王福开了口。 “是,皇上。” 王福一听,利落干脆的直冲着那个褐衣小厮而去。 而屋里的人此刻也被那个小厮两嗓子给嚎醒了。 杨氏缓缓睁开眼,觉察到身上的酸痛,她先是一喜,成了! 可在她扭头看向身侧的人时,她身子一绷,一双眸子里瞬间被惊恐所占满。 身边这人......这人是谁?! 为什么不是瑛亲王?怎么和计划的不一样?明明之前她是看着瑛亲王在这处院子的?现在怎么换了人?杨氏一时间有些懵,因为之前为了达到预期效果,她自己也是吃了一些助兴的东西,那东西吃了后,人会达到一个兴奋点,意时便不会太清晰,所以之后她只知道自己是及欢愉的,其他,她一概不知。 自然不知道自己身边何时竟换了人。 身边的人还在沉沉睡着,杨氏却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这下子,门外小厮的声音未将朱琦吵醒,倒是杨氏的尖叫声让朱琦渐渐找回了意识。 朱琦动了动身子,一手搭上杨氏此时正不着一物的身子,感受到手下的光嫩肌肤,朱琦眸子蓦地睁大。一扭头,正对上杨氏惊恐非常的眸子。 见此,朱琦心下咯噔一声,知道自己造了算计。若是搁在平常,有这样的艳福,他自然不会放过,可现在...... 要说杨氏年纪其实并不大,三十出头,皮肤滑嫩,肌肤白皙,稍稍拾掇拾掇倒也算是一个美貌妇人。再加上杨氏此时因为害怕及惊恐,眼里的眼泪要掉不掉,好一副我见犹怜。而朱琦平日就好这一口,所以在看见杨氏时,他倒不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只是觉得此时被算计了。 因此,他便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一脚将杨氏踹下床,而后忙找自己的衣服就想穿上。 杨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不能白白丢了清白不是?不仅如此,眼前这个男人敢踹她?以为她时吃素的?除了沈鸢,她从不是胆小怕事的性子,此时吃了亏,自然得找回场子来。 所以,不待朱琦将找到的衣服套在身上,杨氏便一下子扑上去在朱琦脸上挠了一把。 朱琦吃痛,一脚将杨氏踹开,脸色阴狠道:“你这个泼妇!再过来就别怪爷要了你的命!” 此时朱琦已经知道自己是落了别人的圈套了,若是自己不赶在被人发现之前离开,只怕自家主子会废了他。所以他也顾不得杨氏在旁边胡搅蛮缠了。 而杨氏,也是真的被朱琦那个凶狠的眼神吓到了。再怎么着,她也不过是个妇人,眼前这人刚刚眼里的杀意不是假的。 “砰!” 就在这时,屋门被王福从外面彻底踹开。 最开始的时候,褐衣小厮并未将门打开,只推开看了一眼,便又从外面虚掩上了。而他此时就趴在门口痛哭,王福并没有他这么犹豫。 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朱琦慌忙抱着衣服就想从窗户掠出去。 可是,当初这件厢房就是为瑛亲王准备的,为了防止他逃脱,这屋子里的窗户都是钉死了的,所以,朱琦一撞,窗户竟然纹丝不动。而他自己竟然因为用力过大,整个人被窗子上的木板又弹了回去。 王福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画面。 两条白花花的人影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显眼。 看见他,屋内两人皆是一惊,不明白为什么进来的人会是王福。难道说,这事儿已经惊动了皇上? 尤其是朱琦,想到这一点,他眯了眯眼,忽然嘴角一动,就想咬破嘴里提前准备好的药包。他坏了主子的事儿,主子定然不会放过他。 与其落在主子手里生不如死,不如他现在就寻了死路。 王福一进门便盯着朱琦的动作,见他如此,他眼神微眯,也不过一瞬,就出现在朱琦身边,同时一把捏着他的下巴,随后随着一阵骨头的脆响声,朱琦的惨叫声在屋子里骤然响起。 原来,王福竟是生生卸下了朱琦的下巴。 朱琦能跟在穆晟身边,就说明他武功自然差不到哪儿去。可此时在王福面前,竟然连咬碎嘴里的药包都来不及。可想而知王福的功夫到底有多高深,这也就不奇怪景文帝为什么每次出行只带王福一人。 门外,听到朱琦的惨叫声,景文帝目光沉沉的盯着厢房的方向,而穆兰亭则是低头站在景文帝身后,瞧着甚是恭敬。 “皇上,屋内并不是文太傅。” 就在这时,王福忽然迈步走出来,朝着景文帝的方向行一礼。 “不是?怎么可能?!” 景文帝尚未开口,褐衣小厮率先不敢置信的问出了口,这句话一出,却见王福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见此,褐衣小厮头皮一麻,许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许是......许是小的记错了也未可知,这王府大得很,小的记性不好......” 这句话说完,他又乖乖的低着头跪在地上,可一双眸子里却满是惊疑不定,以及恐慌。 是的,恐慌。 他现在总算知道害怕了。什么富贵险中求都是虚的,命都没了,为着那些个荣华富贵与滔天权势又有何用? “人呢?” 景文帝静静站着,听见王福的话,他这才淡淡看褐衣小厮一眼,随后缓缓开了口。 “人奴才也带出来了。” 王福说完话,就侧身让开已经穿戴好衣物的朱琦两人,此时两人脑袋低垂,不敢抬头看景文帝。 “你们是何人?” 景文帝看着低着头的两人忽然缓缓开口,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穆兰亭在看见朱琦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怒。 “小个.....小个是......” 朱琦低着头,一向狰狞阴翳的眸子里,此时满是惊怕,因为被王福卸了下巴,他根本就说不清楚一句完整的话。 景文帝见此,看一眼王福。 王福解释道:“回皇上,奴才刚刚进去时,这个贼子竟然想吞毒自杀,奴才便只能卸了他的下巴。 景文帝见此点点头,又将眸子落在一旁的杨氏身上。 感受到景文帝的目光,杨氏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回皇上,奴家姓杨,此次前来胜京城乃是为了寻夫,可来了胜京城后才知道我家那口子早几年前就糟了意外不在人世了。“说到这里,杨氏抹了把眼泪又道:“幸而,幸而奴家之前种了善缘救过王爷一命,王爷垂怜,便将我与亡夫留下的一个孤女收养起来。” “可谁知!”杨氏话音徒然尖利,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扭头一指朱琦道:“可谁知奴家竟被这个畜生占了身子!”这句话说完,杨氏不顾朱琦惊怒阴狠的眸子继续道:“奴家本想着今日是郡主与世子的生辰,便想尽些绵薄之力以报答王爷收留之恩。大概半个时辰前,奴家路过此处,听见院里有些响动,奴家便想着进来看一看,可谁知奴家一进来,这个畜生他就......他就扑了上来。” 杨氏说着,眼泪一点一点冒出来,配上她此时极为狼狈的模样,倒不由得让人信了几分。 可站在她面前的是谁?那可是掌管后黎江山的统领者,又如何会被杨氏拙略的演技骗过? 静静的听完杨氏的话,景文帝什么都没说,他静静的盯着杨氏瞧了半晌,忽然对王福道:“去将瑛亲王给朕找来。” “是。” 王福闻言,躬身往院外走去。 “等等!”王福刚走到院子口,景文帝却忽然喊住了王福,又道:“对了,你......” 他这句话刚说了半截,却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闯了进来,紧接着,瑛亲王从院外走了进来。 看见跪在地上一身狼狈的杨氏与朱琦时,瑛亲王眸子一闪,故作不知道:“皇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将就将您给惊动了?” “哼!” 闻言,景文帝冷哼一声,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以为他不知道? 如果刚刚他还怀疑这事情这小子只是被人蒙在鼓里,那么现在,他可以肯定这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就是这小子一手促成的!可恶的是,这小子一遇事儿便甩下烂摊子给他,而他自己却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 越想,景文帝越觉得憋屈。 他这个皇上当的未免太累了吧?不仅要管着后黎大大小小的事务,此时好不容易出宫躲个懒,竟然还要管这小子的家事? 可是话说回来,这小子这桃花似乎比自己还旺?不管好的坏的。 呸!扯远了。 景文帝找回思绪轻咳一声,斜睨瑛亲王一眼冷哼道:“你自己没长眼睛?这事情还需要来问朕?” 这句话说完,景文帝又觉得自己太落了瑛亲王面子,好歹他也是一个亲王爷,自己这么说会不会太不给他面子?这么想着,景文帝又咳一声,别扭道:“朕乏了,要回宫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 说着,景文帝转身就往外走,走出几步,他步子一顿又转头道:“对了,这件事情牵扯到太子的太傅,你看着办,一定要将那些恶意抹黑文太傅的贼人给朕揪出来。这样的臭虫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得心安。” “还有,这些事情处理完后,从明日开始,你每日下朝后都来御书房一趟。” 说完这些话,景文帝一身轻,背着手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看着那些臣子伸着脑袋往院子里看,景文帝脸色顿时又是一沉,“看什么看?都没事儿了是不是?” 景文帝这话说完,所有人赶紧低了头。 “哼!”景文帝又冷哼一声,背着手往出走。走出几步,一人忽然匆匆往这边走来。 见到眼前完好无损,甚至面色红润的人影时,景文帝一愣,不由停住了步子。 那人显然没看到眼前的景文帝,步履匆匆的往这边走过来,就在那人快要撞上景文帝时,王福忽然挡在景文帝身前,看着眼前的人笑呵呵道:“您可让人好找啊,方才您身边的贴身小厮还闹到皇上跟前在找您呢,您到底去哪儿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上,您被人骗了 来人正是遍寻不见的文太傅,此时看见景文帝,他怔了一下,而后才不急不缓躬身道:“臣见过皇上。” 文太傅年仅四十,身形消瘦,两鬓霜白,平时总喜欢穿着一身青灰色布衫,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通身一股书卷气。 “免了!” 景文帝看着文太傅摆摆手,也不急着走了,索性在一旁硕大的柳树下的石凳子上坐着,王福见此,急忙吩咐人去添些茶来。 看着景文帝在柳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文太傅想了想,抬步跟了上去。 “听你身边的贴身小厮说你......方才喝醉了?倒是稀奇。”见文太傅跟上来,景文帝眯着打量他一眼。知道一切有瑛亲王在处理,景文帝便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小八卦。 这也怪不得他,毕竟,文太傅可是这些大臣里第一个敢直言他错处且面不改色的人。就这么古板的一个小老头,好不容易揪着他的小辫子,他又怎能不八卦? “回皇上,您被人骗了。” 文太傅听到景文帝的话,静静的抬头看他一眼,轻轻吐出几个字,而后又缓缓低下头,连一句想解释的话都没有。 景文帝:“......” 气氛一度诡异,王福见此,在两人身上悄悄地打量一眼,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见丫鬟将沏好的茶端了来。 王福忙接过,亲手替景文帝斟了一杯茶,而后递到景文帝手中。 距离大柳树不过百十步之外,一众大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瞧。景文帝见此,瞪了他们一眼,那些人便齐齐收回了眸子。 “喂,婉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人群之中,董贺兰收回打量地目光,一把拽住斜斜靠在树背上打瞌睡地黎婉,疑惑地问了一句。 黎婉缓缓站直身子,往景文帝那边看一眼,又往瑛亲王所在的那个院子看一眼,而后对着董贺兰招招手。董贺兰见此,靠近黎婉,就听黎婉小声在她耳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董贺兰一听,无趣的看黎婉一眼,“你就会打趣人。” 林倾倾与轩宁就站在她们身边,笑着看董贺兰一眼,又将目光投在景文帝那边。 除开闹腾的几人,一众官员心底可谓是惊涛骇浪,方才文太傅身边的贴身小厮明明说文太傅喝醉了,且还被......可如今看来,那文太傅面色红润,衣衫整洁,头发更是梳得一丝不苟,哪里见他有丝毫狼狈? 所以说方才,是那个小厮在说谎?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 正在众人这么想的时候,几道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为首的是一身蓝衣,俊美无双的瑛亲王,在他之后,三个人一身狼狈的被押着走出来,两男一女,其中一人,很显然就是那个身着褐衣的小厮。 瑛亲王带着几人走出来之后,先是往景文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又在人群中的穆晟身上看了一眼,紧接着,便带着几人往景文帝那边去了。 待瑛亲王离开后,穆晟这才抬头看了眼朱琦的背影,眸子里快速闪过一抹暗沉,随后消失不见。低头时,他忽然感受到了一丝凌冽的视线,顺着视线看过去,黎婉正慵懒的靠在树干上缓缓地收回了眸子。 “阿婉,你在看什么?” 察觉到黎婉地视线,轩宁往穆晟地方向瞪一眼,这才眼含忧心地问黎婉。穆晟那种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伪君子,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小丫头再度陷进去。 “没什么。”对上轩宁忧心的目光,黎婉轻轻笑了笑,正欲再说什么,眼前却忽然一片发黑,整个大脑一片嗡鸣声。 这状况不过一瞬,轩宁几人根本未曾发现什么异常。 状况过去后,黎婉眼前开始恢复,大脑的眩晕感渐渐散去。 难道是她重生后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嘛?黎婉轻轻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压下去。不论如何,这一世,不论穆晟他们想做什么,得先看她同不同意! 想让文太傅身败名裂,与瑛亲王府结仇?想都别想! 另一边,瑛亲王带着那几人已经走到了景文帝身边。 “文大人,这个小厮可是你身边的小厮?” 瑛亲王一过去,便直截了当的开了口。随着他的话音,褐衣小厮被王府守卫推了出来。 在看见完好无损的文太傅时,褐衣小厮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惊讶,紧接着赶忙在文太傅脚边跪下,抹着眼泪道:“大人!你去哪儿了?可让小的好找啊,奴才还以为......还以为您......” 褐衣小厮哭的涕泗横流,文太傅却淡淡看他一眼,缓缓道:“是何人教你这些话的?” 听到文太傅的话,褐衣小厮心里咯噔一声,眼珠子转了转,急忙道:“大人何出此言?奴才听不懂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您醉酒后,奴才扶您来厢房休息,可是当时却有一个妇人突然闯了进来......” 文太傅静静的听着褐衣小厮的话,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分,可即使如此,那个褐衣小厮的话音却也越来越低,等到最后一句,在场之人基本就听不到褐衣小厮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被打晕,再醒时就在静心湖旁边了?” 褐衣小厮话刚说完,黎睿便吊儿郎当的拿着一朵并蒂莲从一旁的鹅卵石小径上走出来,看见跪在地上的褐衣小厮时,他嘴角轻扬,脸上挂着一丝痞痞的笑。 揭穿别人什么的,这种事儿,他最喜欢了。 问完话,不待褐衣小厮回答,他又对景文帝与瑛亲王行礼道:“睿儿见过皇伯伯,见过父王。” 景文帝闻言颔首,瑛亲王却是懒得搭理黎睿,更是懒得看他一眼。黎睿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 毕竟,儿子是捡来的,女儿才是亲生的嘛。他早就知道了。 黎睿心态乐观,可跪在地上的褐衣小厮却生生出了一头的冷汗,犹豫许久,跳过黎睿的问题,反而一把抱住文太傅的衣角,急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听别人挑唆,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奴才吧。” “哦?何错之有啊?”文太傅依旧面色淡淡的没开口,倒是黎睿接了小厮的话。他随意将手里的并蒂莲往站在旁边的丫鬟手里一塞,嘱托道:“去送到王妃手里,就说是王爷特意为她摘得。” 瑛亲王闻言,看了黎睿一眼,忽然觉得这臭小子倒是有几分顺眼。 等那小丫鬟离开,黎睿这才低头看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褐衣小厮道:“怎么不说话?本世子问你错在哪里了?” “回世子爷,小的......小的不该鬼迷心窍,不该......”那褐衣小厮犹豫半晌,忽然一抬头猛地看向杨氏,正待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然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再没了气息。 这一变故发生太快,在场谁都没反应过来。 景文帝沉沉地看了一眼小厮惨白无一丝血色的脸颊,又抿唇看向瑛亲王,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凝重。 另一边人群中,黎婉一直在关注这边地事情,见到那人忽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她心里一紧,这症状,不太像是中毒,倒像是......被人下了蛊。 这么想着,黎婉神色凝重的迈步往景文帝那边走去。轩宁几人见此,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人群中,穆晟盯着几人的背影,眸光幽深。 而就站在小厮身边的杨氏在看到褐衣小厮面无血色的脸颊时,再也忍不住眼皮一翻晕过去。倒是朱琦却还站着,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不难从他眸子里看出一丝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惊恐。 褐衣小厮如今的死状,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甚至于每天他都能见到有人这样悲惨的死去。以前他总觉得这些人胆敢背叛主子,那便是死不足惜,可现在真正轮到他之时,朱琦开始害怕了。 因为现在的他对于主子来说,也算是一种背叛。主子之前说过,一旦暴露,便就地吞毒自杀,若是落在被人手里,那......蛊虫噬心这样的痛楚,便自己受着吧。 想到自己也会如褐衣小厮这样,朱琦的脸色越来越白...... 以前主子培育杀手的时候,若是有人胆敢有反叛之心,那便是这样的下场。因为每个人在被主子招揽进来的时候,他们的心口便会被种下一只虫茧。若是胆敢有什么念头,那些虫子便会被催动,开始撕咬宿主的心脏,脾脏......直至宿主内脏被掏空。 最恐怖的是,这种虫子啃咬速度极快,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宿主的心脏便会被啃噬的干干净净。 朱琦的脸色越来越白,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盛,他现在竟想着能赶紧死去。可他被卸了下巴,藏在牙齿上的毒药也被取了出去,所以他现在就连咬舌自尽也做不到。 黎婉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朱琦,心里暗道:“莫非,穆晟也懂得巫蛊之术?” 可是,他是如何懂这些的? 从重生开始,她便发现穆晟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秘密。而前一世,她竟然傻乎乎的以为穆晟在她面前展现的就是真实的自己。 可如今,穆晟不仅能召来歃血盟的人,还懂得阵法以及巫蛊之术...... 那...... 他是不是与歃血盟也有分割不开的关系?可是,他不是大临国的人吗?歃血盟一向独立于三国之外,并不插手三国之事,可穆晟却懂得这么多,且能指挥歃血盟的人...... 黎婉目光一瞬间暗沉许多。 “看什么看?还不将人抬下去?看着真碍眼。” 就在黎婉心思翻涌的时候,景文帝忽然不耐烦的对着站在褐衣小厮尸体旁的王府护卫看一眼,而后烦躁的站起身子,也没了八卦的心思,他甩甩衣袖,不耐烦道:“真是晦气,朕要回去了,剩下的交给你处理吧。” 走出几步,景文帝脚步一顿,又看向还站在黎婉身边的正皱着眉头的轩宁道:“还傻站着做什么?不回去了?” “哦。”轩宁回神应了一声,急忙朝景文帝跑过去,跑出几步,又回头皱眉看一眼正被抬着往外走的褐衣小厮一眼,随后才朝着景文帝追出去。 待景文帝一走,这才有许多官员围上来,看着晕过去的杨氏及站在瑛亲王身边低着头的朱琦,他们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而在场的许多妇人便没那么能管的住嘴,人群中有人小声道:“啧,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竟这般不知廉耻,光天化日,竟敢在瑛亲王府行那苟且之事。“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开始回应,”可不是,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沉塘,真是败坏风气,今儿个可是睿世子与安宁郡主的生辰,他们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种事情,若是不加以严惩,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可是关乎郡主的名声,若是......” “闭嘴!”那妇人的话说了一半,便被自家男人给拦住了。在场的官员,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人精?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们心里清楚的很,若是顺着这些无知妇人说下去,指不定会捅出什么娄子。 “本来就是嘛。” 那妇人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句,却到底还是闭了嘴。 瑛亲王沉沉的看着众人的反应,忽然指着朱琦道:“这人,大家可认识?” 说这话的时候,瑛亲王目光故意在穆晟脸上停了一瞬。 话音落,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人出声时,穆晟却忽然从人群种走出,对着瑛亲王行了一礼,而后道:“王爷,此人乃小子身边的人,是小子管教无方,这才弄出此等糗事,小子愿意将他交到王爷手上,随王爷处置。” 这话一说完,他顿了一下,回头看黎婉与黎睿一眼,又道:“至于今日搅扰了睿世子生辰以及......婉儿生辰,小子明日亲自登门致歉,还望王爷莫要动怒。” 说完话,穆晟掩着唇轻咳了几声。 他本就生的有几分阴柔,此时少年白衣加身,面色苍白,眉宇隐隐含了几丝轻愁,此时他轻咳几声,在场贵女的心便无端的揪在了一起。 可黎婉看着穆晟苍白的面色,眉头却轻轻皱了起来。穆晟这脸色太过苍白,倒与那个死去的褐衣小厮有几分相似。 而且,也就是在穆晟说话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腰间那只红色软体虫子忽然躁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她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吧? 是夜,月明寂静,阵阵虫鸣声在夜间尤为清晰。 清婉苑。 黎婉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安静的站在窗户前,看向天际边那轮明亮的圆月,可脑海里却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今日,因着朱琦是被当场抓获,所以穆晟根本无法再救出他,即使朱琦是穆晟身边最得力的人。最终,朱琦被冠以侮辱皇室,不尊王爷之名被仗责一百生生死在穆晟面前。可黎婉却清楚的记得,朱琦咽气的时候,身上竟没有一丝血渗出来,且她在之后查看时,发现朱琦五脏六腑早就没了,整个人就只剩下一副躯壳。 这根本就不正常! 哪个人被仗责一百身上会没有一丝血?哪个人会因为被仗责一百就没了五脏六腑? 除非,他与文太傅身边的那个小厮一样,是被人提前下了蛊。 但是,到底是什么蛊才会让人在顷刻之间只剩下一副空壳子? 黎婉揉揉脑袋,实在有些想不清楚。 但好的一点是,前世将冬至凌辱致死的那个畜生终于死了!她终于为冬至报仇了! 而至于杨氏...... 黎婉盯着夜色,目光里划过一丝冷色。今日事发后,杨氏竟然装病躲在临夕苑不出来,只派人传话出来,说是自己是无辜的,但毕竟丢了王府的脸面,所以她也不想活了,只让人给她个痛快。 因着她是父王的“救命恩人”,又是妇道人家,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都是她吃亏,所以母妃也只能派人去劝着。今天晚上闹了一晚上,这会儿才刚刚歇下。 想着这些,黎婉周身忽然一冷,若不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父王遇刺的真相,她又岂会容忍杨氏母女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这么久?! 只是,今日沈鸢倒是有些令她刮目相看,明面上她什么都没做,但实际上,她该做的都做了,即使被她提前揭穿,她也并未被抓住什么把柄。看来这一世的沈鸢,也比前一世的要聪明上一些。 不过,这又如何? 今日过后,杨氏便再也不能出临夕苑了,倒也是好事一桩,省的她天天去母妃院子里恶心母妃!因着杨氏喊着自己丢了王府的脸面,没法见人,索性,她便让人给杨氏传了话,若是真这么觉得,那为了王府的脸面,以后还是别出门了吧。 因刚说了无法见人的话,杨氏不知该怎么反驳,便只能咬着牙受了。 而至于之前沈鸢策划让冬琪死在她生辰这件事情,终是没发生。 因为,冬琪在昨日晚上便咽了气。是她动的手,但也不完全是,因为据青提所说,冬琪已经被沈鸢折磨的只剩下一口气,所以她便在她屋里放了些催命的药物让她提前结束痛苦罢了。 清风拂面,黎婉吸了口凉气,无端的打了个哆嗦。 七月的夜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的,黎婉本就体弱,这会儿吹了夜风,身子便有些不适。 叹口气,黎婉决定以后一定要将身子调养过来。 抬手摸上窗户,黎婉刚想将窗子关上,目光掠过院内某处时,她眸子忽然一凝。 “侯爷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黎婉两只手放在窗户上,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玄衣少年。 夜色浓如墨。少年一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面色。但黎婉就是认定,站在她院子里的少年就是仲凉! 果然,她话音落,少年往前走几步,望着她看了许久,忽而轻轻一笑,薄唇轻启,“今日郡主生辰,我有些事耽搁了,不知现在补上,可还来得及?” 月光皎洁,正好有一丝月光顺着树杈缝隙打在少年脸上,少年面容温润,眼里星辰遍布,轻轻一笑如春风十里,桃花盛开。 直教天地万物都失了色。 黎婉一瞬间看的有些怔然,竟有些鬼使神差的回道:“自然来得及。” 这句话说完,黎婉心底一跳瞬间回神,神情染上一丝懊恼。 又是这样!怎么每次看见他自己都会有些失控?莫非她是被他美色所迷? 呸!她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可是,眼前的少年长得也的确出彩,穆晟与之相比,便是星辰妄想与日月争辉吧? “既如此......” 少年在她身上打量一眼,黎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过着了一身中衣!反应过来,她立马“砰”的一声将窗户关上,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见仲凉隔着窗户在外面低低笑一声,随即道:“我相信郡主不是那等食言之人,方才既答应了我,那便先换衣服吧,我在院子里等你便是。” 黎婉咬了咬牙,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怎么一碰上那人,她整个人就无法自控了?! 黎婉懊恼的踢了桌子一脚,随即认命的去换衣服了。 院外,听见屋内的动静,仲凉唇角轻轻勾了勾。 这个小丫头一生气就踹桌角的习惯还是没改过来啊...... 暗处,听到屋内的动静,暗影叹了口气,抱着剑往远处走了走。实则仲凉一进来他就发现了,可是自家郡主对待仲将军却是特殊的,尽管她自己并未看出来。 也许,这便是当局者迷吧? 黎婉换衣服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她便推开门走出来。 院子里,听见这声响动,仲凉缓缓落在黎婉身上。 抿了抿唇,他道:“走吧。” 黎婉皱了皱眉,却还是跟了上去。 仲凉在前,黎婉在后。 跟在仲凉身后,黎婉看着仲凉轻车熟路的躲过所有的王府守卫时,她眉头微微皱起。 心里暗暗嘀咕道:“仲凉怎么会对瑛亲王府这般熟悉?” 竟是比她这个生在瑛亲王府的人还熟悉上几分?毕竟,瑛亲王府守卫守夜规则一天一换,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根本就躲不过那些守卫的搜查。 但疑惑归疑惑,她却是未曾问出口,只一路安静的跟在仲凉身后。 却不料,仲凉走的方向竟是前往侯府方向。见此,黎婉脚步一顿,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是说要与我庆生?那带我去侯府做什么?” 走在前面的仲凉闻言一顿,缓缓转头静静的看着黎婉道:“我今日回来太过匆忙,礼物尚在侯府,所以这才想带你去侯府瞧瞧。” “这样?” 黎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一遇上仲凉,她整个脑子就跟浆糊一般无二,索性便不去想了。 “自然。” 仲凉点点头,面上没有一丝异色。 见此,黎婉认真的打量一眼仲凉,抬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书房,灯火通明。 穆兰亭一脸平静的坐在书桌旁,低头在写些什么。 书桌前,穆晟一脸阴沉的站着,看了许久,穆晟终于开口问道:“父亲,今日你为何不允许我单独与黎婉见面?” 这句话问出,书房一片安静,穆兰亭动作没变半分,他依然低着头,并未开口。 见此,穆晟脸上阴沉更甚,沉默了一瞬又问看着穆兰亭问道:“对于今日嫡公主未按计划行事,父亲是怎么想的?” 问完这句话,穆晟就静静的看着穆兰亭,没再说话。 一炷香后,穆兰亭终于放下了笔。 他缓缓抬头看了穆晟一眼,见穆晟脸上阴沉散去平静了不少,这才缓缓道:“坐吧。” “是。”穆晟闻言想了想在桌前的木椅上坐下。 “你来看看为父这字写的如何?” 见穆晟坐下,穆兰亭将面前的写了墨字的纸笺递给穆晟。 穆晟接过纸笺,一眼望去,只见白白的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忍”字。穆晟见此,扭头看向穆兰亭。 半晌,他才复又如有所思的盯着那个忍字看了一眼,抿抿唇道:“父亲是想让儿子先忍着?” 穆兰亭并没直接回答他这话,反而慢慢道:“嫡公主尚且年幼,尚不懂得明辨是非,难免听人挑唆做错了事,这便也没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穆兰亭又拿起毛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静”字,待静字写完,他这才继续道:“只是,这种事情,发生一次便够了,若是次数多了嫡公主便被教坏了,你得空找人去公主身边照拂一二。” 听着穆兰亭的话,穆晟又看一眼穆兰亭写的字,这才道:“儿子知道了,那父亲早些休息,儿子这便先回去了。” 这番话说完,穆兰亭似是并未听到,继续专注手下的字,穆晟沉默一瞬,将之前穆兰亭递给他的忍字放在书桌上,忽而转身朝门外走去。 待他走到门口时,穆兰亭却忽然道:“晟儿,有时候一条路走不通,那便换一条路走,若是那条路还走不通......” 穆兰亭缓缓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穆晟的背影道:“那便遇山凿山,遇水架桥,适当的时候使些强硬手段也算不得什么,达成目的便是。” 站在屋门口的穆晟闻言,身子一震。 半晌,他才低低道:“父亲教诲,儿子谨记于心。” 说罢,他便推门走了出去。 凉风吹来,他脑子一瞬间清晰了很多。 遇山凿山,遇水架桥,强硬手段...... 望着夜空,穆晟忽然轻轻一笑,一个小丫头而已,给点脸色尾巴便真的翘起来了?她真以为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不成? 夜浓如墨,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中,蓄势待发。 忠义侯府,仲凉带着黎婉径直朝马厩而去。 黎婉跟在仲凉身后,打了个哈切,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答应这人这时候跑出来。 “到了。” 在黎婉打第三十二的哈切的时候,仲凉终于停下了脚步。 马厩旁,圭墨倚着柱子睡得正香,听到仲凉说的这两个字,他猛地自地上弹起来试探道:“主子?您回来了?” 仲凉闻言目光凉凉的看一眼圭墨所在之处。 虽然看不见仲凉的眼神,圭墨还是瞬间闭上了嘴,急忙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掏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来。 那夜明珠足有白玉碗大小,温润的光照在马厩里,亮若白昼,一瞬间将马厩照的通明。 也是这个时候,圭墨才发现自家主子身后跟了一人,再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安宁郡主! 看见一身红衣的安宁郡主,圭墨心底顿时一算,几步朝着黎婉奔过去,边跑边道:“我的郡主啊,你可算来了。再不来的话,我圭墨这辈子都要待在马厩了,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眼看着就要冲到黎婉面前,仲凉忽然脚步轻移稳稳地挡在了黎婉面前,“若是还想继续在马厩里待着,那你只管继续。” 圭墨脚步一顿,委屈的抹了把脸,眼巴巴的看着仲凉身后的黎婉。 “你这是?” 黎婉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若非圭墨自己报了名字,她是真的没办法将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脏污不堪的人与之前那个长相清秀的少年联系在一起的。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是郡主知道心疼属下,您是不知道......”看见黎婉眼含同情,圭墨的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可他一句话刚说完,就感受到头顶来自自家主子冰冷的目光,他话音顿时一收,小媳妇儿状站在仲凉身边。 仲凉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前面带路。” 圭墨闻言,默默举起手里的夜明珠为两人打光。 看着走在之前的仲凉,黎婉默了一瞬跟上去。 可就在她刚刚迈出一步时,马厩中忽然响起一阵急切地嘶鸣声。 听到那阵嘶鸣声,黎婉心头大震,不敢置信地往马厩那边看过去。 这个声音她认识! 前一世,那匹雪白的马儿,为了保护她,生生中了六支羽箭,通体雪白的毛色,红霞尽染...... 她如今还记得它离她而去时,眼里饱含的不舍以及它滴落在她掌心的泪水。 左手掌心,一瞬间烫得吓人。 黎婉呼吸有些急促,再也没办法往前迈出一步。 夜色下,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异常,仲凉步子一顿,却未曾转身。心头一瞬间弥漫上来的痛意,让他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梦境中,她靠在石壁前血染霜华,而他曾偷偷委托瑛亲王赠与她的马儿,亦是躺在她不远处,雪白的毛色一片血红,红得耀眼,红的刺目。 可恨他却没有及时赶到,她与它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痛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前一世,他的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 黑夜如泼墨,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黎婉就像是被定在原地,她放缓了呼吸,死死的盯着马厩的方向,身子崩成了一根弦。 马厩内,马儿的嘶鸣声还在继续。 “奇怪了,这是怎么了?”圭墨未意识到身后的异常,他走在最前面,听到马厩内马儿兴奋激动的嘶鸣声他疑惑的往前走几步到了马厩旁,借着夜明珠投下的光,圭墨惊奇的发现,那匹主子要送给郡主的白马竟然前蹄跪地,马眼里涌出大颗大颗晶莹的泪花。 “这......” 圭墨呆住了,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白马。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这匹马平时傲娇的很,有一次他想骑在他背上试试,却不料还未爬上去便被它从背上甩了下来。 也幸而他武功好,所以毫发无伤。 但也不怪乎这匹马脾性大。 因为它本是漠北马王的崽,脾性大,性子野,最难驯服,所以主子才将它交给他让他驯养。本打算将它身上的野性训下去之后,再做为安宁郡主的生辰贺礼,可不想这匹马就像是跟他有仇一般,每次见到他就跟见到了仇人一样,狂暴异常。 后来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这匹马一夜之间突然便温顺下来,平日除了吃些干草,其余时间都是安静的卧在马厩里,一双硕大漆黑的马眼望着门口,双眼无神,就像是再期待些什么,从黎明到黑夜,从不例外。 有时候,他甚至能从那匹白马身上感觉到一丝死寂与孤寂。 但是他却又觉得奇怪,不过一匹未驯服的马而已,怎么会出现人一样的情感?所以,他总觉得自己看错了。 可现在...... 圭墨睁大眸子看着跪在地上低低呜咽的白马,忽然一个激灵回过神。 他顺着白马跪着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到自己主子身后,那一袭红衣的少女忽然绕过自家主子,看着白马的方向缓缓走了过来。 她脚步及轻,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随着黎婉得靠近,白马呜咽声越发低沉,圭墨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心里一瞬间充满了疑惑。 这一切,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儿? “月白......” 不待圭墨想清楚,黎婉一道饱含紧张与期待的声音忽然从马厩边传来。 圭墨回神,刚想将夜明珠拿过去为黎婉打光,却见一道修长白皙的手忽然伸出自他手上接过了夜明珠。 圭墨抬头,正瞧见自家主子沉默的往黎婉身边走去。 “主......”圭墨见此张张嘴刚想说这等小事让他来,却见仲凉忽然回头凉凉看他一眼,随后目光看向院外。 意思很明确,让他赶紧的从这里滚出去。 瞧清楚自家主子的意思,圭墨委屈的瘪了瘪嘴角。 果然卸磨杀驴这种事情自家主子最擅长了,而他,就是那头蠢驴,蠢到无可救药的那种。 默默将委屈压在心底,圭墨挪着步子出了院子。 “主子呢?” 圭墨刚刚走出院子没几步,忽然,一道黑色的影子瞬间落在他面前。见此,他脚步一顿,抬头却见眼前这人竟然是消失许久的墨风。 上上下下将墨风打量一眼,见他衣衫整洁,发丝飘逸,星眸剑目,端的是一副江湖俊公子的模样。反观自己,发丝凌乱,形容狼狈,因长日待在马厩,身上一股马粪味儿臭气冲天。 不知为何,圭墨忽然觉得墨风这张俊脸有些讨厌起来。 所以墨风问他时,他没好气道:“在马厩。” “嗯。”墨风并没有听出圭墨话语里的郁闷,听到圭墨说仲凉在马厩,他默了一瞬便抬步朝着那边走过去。 不过没走出几步,却又听见圭墨道:“不过安宁郡主也在里面,你若是想感受感受主子的雷霆怒火,那便去罢。” 墨风闻言脚步未停。 见此,圭墨有些气结的喊道:“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我说,安宁郡主也在里面,你确定要在这时候打扰主子吗?” 墨风充耳不闻。 圭墨:“......” 不管了,谁再管他谁就是傻子!反正挨训也是他挨训又不是他! 圭墨气愤的转身离开了。 这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堪堪走到院门口的墨风脚步忽然一顿,紧接着沉默的转身隐在黑暗里。 天际边的圆月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隐了去,只剩下寥寥几颗暗淡无光的星子。 此时的皇宫,像是被一只大手挡去了全部光芒,陷入一片让人恐慌的漆黑中。位于皇宫东面的梅夕宫中,黑暗依然,只是偶而跳出一星半点的光亮。 梅夕宫内,一个身着淡蓝色宫装,眉目清丽的年轻佳人靠在贵妃榻上,见烛火即将熄灭,她伸出细长嫩白的手轻轻拿起镊子拨了拨放置在身边小几上的油灯灯芯,即将熄灭的烛火又忽然亮了起来。 “礼部尚书那边怎么说?” 灯火明灭,打在她面上,看不清她面上看不真切她此时到底是什么神色。 “回娘娘,礼部尚书说事情成与不成,全在娘娘的一念之间,若是娘娘与六皇子能拿出一定的诚意,那他便是六皇子手里最锋利的刀。” 屋子中央,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面巾的人影弓着身子对梅妃缓缓道。 他声音沙哑,态度恭敬,即使面前这人被称为后宫之中最没有心机且最温婉的梅妃,他却也丝毫不敢态度敷衍。 别人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何模样,可他却太清楚了。 梅妃,宫中人人艳羡,是景文帝身边的解语花,前些日子,庆安伯以下犯上、污蔑郡主,犯了那么大的错处,被贬为庶民。可在这道圣旨下到庆安伯府之前,景文帝曾问过梅妃若是他将庆安伯府贬为庶民,她是否会怪他。 而当时,梅妃是怎么说的?她当时非但没有替母家求情,反而宽慰景文帝不必为难,庆安伯府不过一个小小的伯爷府,不必为他开先例。 于是,这道圣旨便到了庆安伯府。 但仔细说来,这样决绝的事情,归于情理,但从梅妃的身份来说,她毕竟是庆安伯府上的姑娘,如此决绝却有些不近人情,可当时却没有一个人怪她。 只因为当时圣旨下到庆安伯府后,梅妃便病了三日,茶饭不思,据伺候她的宫人说,那三日梅妃整日以泪洗面,嘴里念叨着是女儿不孝,害的父亲丢了官职,丢了颜面。 这样的话传到景文帝耳里,景文帝顿时起了怜惜之意。 许是为了补偿梅妃,从前隔一天来梅夕宫一趟的景文帝,近些日子夜夜都歇在梅夕宫。 也因此,梅妃盛宠俞浓,就连带梅妃膝下的六皇子都格外得景文帝青眼。近日,景文帝每每下朝,都特许六皇子去御书房待上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期间,景文帝会顺带考考六皇子的功课,有时甚至会问他一些治国之道之类的问题。 可这样的问题...... 本应该是身为储君的太子需要学习的东西。 太子,后黎未来的储君,从小学的是帝王策,习得是制衡术。可现在......在所有皇子之中,六皇子却忽然被留在御书房...... 除却太子外,他是所有皇子中第一个能进入御书房的人。 也因此,所有朝臣都暗暗揣测景文帝这个举动是否另有含义。 渐渐的,朝臣分为两派,一派站在太子这边,一派站在六皇子身边。可毕竟太子从小就被当成储君在培养,所以站在他身后的朝臣还是占了大半。而六皇子身后的朝臣相对来说都是后起新秀,在朝堂里话语权太低微,但就是这个时候,身为礼部尚书的穆兰亭却递来了橄榄枝。 一心为六皇子谋划的梅妃自然来者不拒。 可是,礼部尚书提出的条件却...... 站在屋子中央的黑衣人说完话便紧绷着身子低了头。 果然,随着他这句话落,屋子里气氛骤然紧张,他虽低着头,却还是能感受到一道冷厉的眼神此时正在死死盯着他。 感受到这道眼神,黑衣人更加胆颤。 许久,头顶的目光忽然一收,黑衣人松口气,就听到梅妃将手里的镊子重重往小几上一放,冷哼一声道:“你去告诉礼部尚书就说最好配合本宫,不然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 “前些日子穆晟做的那些事情,他真以为本宫一点都不知?他儿子想达成目的却以庆安伯府做筏子,以为本宫是死的不成?现在庆安伯府一夕湮灭,他那个宝贝儿子倒是置身事外了。” “真以为本宫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笑话!” 梅妃声音冷的厉害,黑衣人莫名打了个哆嗦,忙道:“是,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还不赶紧滚?” 梅妃抚了抚鬓发,轻蔑的看黑衣人一眼,轻飘飘的丢下这么一句话。黑衣人闻言,抱拳赶紧转身离开。 等黑衣人离开,梅妃这才拿起小几上的铜镜放在面前。 很显然她是刻意梳妆过的,柳叶眉,丹凤眼,一颦一笑间,媚骨天成。她对着镜子在鬓间插下一朵珠钗,而后问道:“雀屏,你觉得本宫今日这样子可好看?” 站在她身边的蓝衣宫女闻言轻轻笑了笑,道:“娘娘莫不是不知自己现在的模样?” 说着,她将铜镜往梅妃面前再放了放。 镜子里,佳人貌美,雪肌玉面,两颊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晕红,端的是俏丽无双。 “你这死丫头,就会打趣人。” 梅妃轻轻的捏了捏雀屏的手,面上却是笑着的。 这样的梅妃跟方才的梅妃截然不同。现在的梅妃,才更附和大家眼里的温婉形象。 “娘娘赶紧别乱动了,仔细头发待会儿松了,皇上应该快来了。”雀屏闻言笑着按住梅妃的手,赶紧说到。 梅妃这才安静下来。 另一边,忠义侯府。 随着黎婉喊出的那个名字,马厩中嘶鸣声更为强烈。 仲凉站在黎婉身后,为她安静的举着夜明珠。 少女脸上的小心翼翼是他第一次见到。 之前的她,在他眼里,倔强且善良,认定一件事儿便要闷着头走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小心的神情,就好像是,眼前的东西,是她魂牵梦绕、心之所向。 “月白......” 黎婉又轻轻喊了一句,这次,她已经站在了马厩前,目光正落在那匹跪在地上,眼含泪花的白马身上。 听见她的呼唤,白马忽然从地上站起来,硕大的码头在她脸上蹭了蹭。 “月白......”直到白马真切的呼吸喷在黎婉脸颊上,黎婉眼里的泪水才一瞬间涌出来。她死死的抱住白马硕大的脑袋,泣不成声,滚烫的眼泪滴在马脸上,马儿身子轻轻一颤,紧接着朝她走了一步,又亲切的蹭蹭她的脸颊。 见白马这样的举动,黎婉眼睛一酸,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来。 前一世,她早已将它当作了自己的家人,当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可是到最后,父王没了,母妃没了,兄长没了,就连陪了她许久的它也离她而去。 那时,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最后,她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仲凉抿了抿唇,拿出一张帕子打算递给黎婉,却在半途又收了回去。 眼前的少女哭的厉害,仲凉沉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可眼底的幽暗却一瞬间似一道漩涡,幽深的吓人。 前一世,他的姑娘一定吃了很多苦,可恨他竟然没再她身边。 仲凉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 这一世,时间尚早,他还有机会不是? 不管前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才不在她身边,这一世,他一定会握紧她的手不松开,不会再给旁人伤害她的机会。 再者,那日在山洞时,她已经答应了他不是? 仲凉缓缓收回眸子,看了眼手上的素白帕子,想了想又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随后又从袖口拿出另一张帕子递给黎婉。 黎婉此时心情起伏,正在为重新得到月白而开心,因此并未在意,见仲凉将帕子递过来,顺手便接了。 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泪,黎婉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忠义侯府,而且,仲凉就在她身边! 想到从,黎婉咬了咬唇角,抬头看仲凉一眼。 第一百三十八章 往后,我来保护你们可好? “赠你的生辰礼,你可喜欢?” 晚风沁凉,月色早早躲进乌云后面,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似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仲凉问完那句话,便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眸底一片柔和。 看着这样的仲凉,黎婉愣了下。 这样的仲凉是她所不曾见过的,他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今晚的他,似乎比平时格外温柔,格外有耐心。 这点黎婉便是冤枉仲凉了。实际上从仲凉与她第一次见面,仲凉便刻意将自己身上冷冽肃杀的气息收敛了不少。只是,他从小在漠北长大,幼时父母双双战死,使得他性情受了些影响。虽是如此,可当时尚年幼的他领着仅剩的将士愣是等来了援兵。 且在之后,他孤身入敌营提了那个敌方将领的头颅。 而当时,仲凉年仅八岁! 此举之后,后黎将士士气大增,便是将大临攻来的敌军打的节节败退。从此,仲凉战神的名号便慢慢传了出去。而大临与后黎这么些年再无战争,便是因为忌惮驻守在漠北的仲凉。 “喜......喜欢,谢谢。” 看着少年灼灼地目光,黎婉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她躲过仲凉的视线,余光正好瞥见手上的素白帕子。见此,她忙抬头将帕子举到仲凉面前,结巴道:“你......你的帕子,还......还给你。” 仲凉闻言,终于将目光从黎婉身上移开。他抿抿唇,缓缓伸出手去接帕子。可就在他手指刚刚碰到素帕时,却见黎婉忽地又将手缩回去。 “我......我洗干净了再给你,今晚谢谢你,时辰......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待仲凉说什么,黎婉忽然急匆匆对仲凉说了这番话,一扭头便往黑夜里跑去。 目送少女消失在眼前,仲凉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手掌心,他轻轻叹口气。 果真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马厩里就剩下仲凉一人,寂静无比,针落可闻。 “嗤!” 就在这时,月白忽然打了个响鼻,仲凉听到这阵响动缓缓回头,就见马厩里,那匹雪白毛色的马儿正睁大马眼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见此,仲凉目光瞬间幽深了许多,他看着它,伸手轻轻摸了摸月白的脑袋,忽而低低道:“看来你那个粗心的主人将你落下了,不过无碍,往后,我来保护你们可好?” “嗤!”仲凉话落,月白又打了个响鼻,脑袋在仲凉手上蹭了蹭。 感受到月白的亲近,仲凉唇角轻轻勾起。 一人一马,一黑一白,远远瞧去,瞧着竟异常和谐。黎婉站在院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听到脚步声,仲凉回头,就见少女有些赫然的站在他几步之外。 仲凉眉头微挑。 “能不能让月白在侯府再住一晚,明日,我会亲自来接它。” 见仲凉看她,黎婉脸颊更红了。方才仲凉的目光太过幽深,不知为何,她竟心慌的厉害,慌乱之下竟将月白给落在了侯府,等她到了侯府大门口,这才想起这茬,遂又折返回来。 “自然。”仲凉仿佛没看见少女脸上的赫然,他点点头,伸手又在月白头上轻抚,问道:“月白?是你给它起的名字吗?” 不待黎婉说话,仲凉低头看着月白径自道:“月白寒汐远,烛红美颜娇。不错,这个名字倒不辜负它这一身纯白无暇的毛色。不过,有件事情郡主能否替在下解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仲凉抬头,目光浅浅的落在黎婉身上。 “什么?”黎婉下意识问道。 “世人皆传安宁郡主不识笔墨,乃是后黎......,可现在......在下却不这么觉得,能想出这般诗意的名字,郡主自然不会像外面传闻那般不堪,不知在下说的正确与否?” 说这番话的时候,仲凉目光灼灼地盯着黎婉。 仲凉这话一落,黎婉嘴角轻轻扯了扯。其实说实话,月白这名字还真不是她起的。前一世,这匹马是父王送予她的生辰礼,虽不知这一世为何会换了人送她,可......只要还是原来的那个月白,她不想再去想别的。 她感激仲凉将月白重新送到她身边,但别的她暂且不想去想。 而至于月白这个名字,前一世,她的的确确无甚文采,且又懒得出奇,这匹马儿送到她手上时,她瞧见马儿一身白毛,便顺口喊它小白。后来有一次父王听见她这么喊它,颇为嫌弃的为它改了名,当时父王也是说,“月白寒汐远,烛红美颜娇”,以后便叫它月白吧。 于是,便定了月白这个名字,一直到它随她一同死在那条通往岽阳关的古道上。 但前一世这样的话,她自然不能告诉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从相遇开始他便在帮她。 想了想,黎婉轻咳一声,望着仲凉道:“本郡主原以为侯爷也是个明白人,却不想竟也会相信那些个市井传言?” 听到黎婉的话,仲凉怔了一下,忽然轻轻一笑,“郡主所言极是,是在下着相了。” “如此,便麻烦侯爷再替我照看下月白。”黎婉这会儿总算平复下来,她对着仲凉道过歇,转身便朝院外走。 暗处,一抹人影看着这边的动静,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冲出去将仲凉拉着揍一顿。 这个臭小子! 以前这个臭小子每年只回京一趟,回来后,便默默的坐在屋顶,一坐便是一宿。他虽从未与他说过,但他真以为他这个老头子是好糊弄的不成?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坐在屋顶看的方向正是瑛亲王府的方向。 他知道,这小子心里装着瑛亲王府上那个小丫头。可是,那个丫头满心满眼都是穆晟那个虚伪至极的小子。 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应该是这个臭小子忽然匆匆回京后没几日,京城便忽然有传言说安宁郡主幡然醒悟,决定不在穆晟那一棵树上吊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自家那臭小子终于有机会了。 果然,晚上那臭小子一夜未归,再回来时,眉眼之间全是喜色。 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说无事,但他知道这小子终于知道主动出击了。他打心底替他高兴,那日他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这个臭小子从小便冷静沉着,不喜说话,遇上什么事情都只会藏在心里。可他知道,这小子心里必定很苦很艰难。他出身将门,一出生便是在那条件艰苦的漠北。这本也没什么,但他尚才八岁,便父母双亡。 这样的消息,对这个仅仅八岁的少年,足以将他摧毁。可是,他却并因此没有萎靡不振,而是咬紧牙,硬是一个人扛了下来。只是,从那之后,本就话不多的他更加沉默寡言。 唯独在说起瑛亲王府上的那个小丫头时,他死寂的眸子里才会燃起几丝光亮,也会跟着多说两句。 可是...... 看着黎婉越走越远的身影,仲老将军焦急的目光又落在不远处的仲凉身上。 现在人来了,还在这儿傻站着做什么?没瞧见人走了?不懂得去送送吗?夜黑风高的,安宁郡主再怎么说也是一个小丫头,万一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这个臭小子! 仲老将军气的抖了抖胡子,刚想去骂骂仲凉,却见仲凉忽然抬步朝着黎婉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见此,仲老将军脚步一顿,满意的点点头。 这小子还算有点眼力劲儿,颇有当年他的风范。 这么想着,仲老将军摸了摸胡子,扭头想回自己的院子,却瞧见躲在暗处的墨风。见此,他打量他几眼,忽然问道:“墨小子,你年岁也不小了吧?不知中意哪家姑娘?与老夫说说,等老夫闲了,你将那姑娘带来与老夫瞧瞧如何?” 闻言,一向喜怒不形于声色的墨风忽然打了个哆嗦。 “害羞什么?这人啊,一辈子遇到一个心意相通的人不容易,遇见了便要抓紧了,不然若是等哪一日你再后悔,便晚了,所以啊......” 仲老将军摸着胡子,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大有墨风不说话,他便一直喋喋不休的模样。 看见这样的仲老将军,墨风急忙道:“看着天色许是要下雨了,主子与郡主方才都没带伞,属下这就去送伞,老爷子您也赶紧回去吧。” 这句话落,墨风看向一直待在仲老将军身边的老人道:“仲叔,麻烦你将老爷子送回去,大晚上风凉,别吹着老爷子了。” 说完这些话,墨风便匆匆往仲凉离开的方向追去。 许是跑的太急,他没走几步竟打了个趔趄。 等墨风身影消失在眼前,仲老将军这才看向一旁的仲叔道:“德容,我刚刚说的话吓人吗?瞧着孩子给吓的。” 仲叔,名德容,年轻时曾与仲老将军征战沙场,杀敌数百,也算是一员猛将。年迈从战场上退下来时,才发现家人因为天灾人祸,竟没一个人幸存。于是,便投奔了仲老将军,改了姓于仲老将军姓,从此跟在仲老将军身边照顾他的起居。 “哪里会。”仲叔笑笑,“现在的年轻人脸皮子都薄的很,许是害羞了。” “我就说嘛。”仲老将军哈哈大笑一声,爽朗的声音在这夜里传出很远。 “这天许是真的要下雨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仲老将军笑声落,这才率先往院外走去,边走边道:“我这腿已经隐隐有些痛了,看来这雨恐怕不小啊。” 声音渐行渐远,越来越小,最后马厩这边归于平静。 马厩中,月白脑袋搁在围栏上,目光湿润的盯着院门口。 忠义侯府外,墨风拿着两把雨伞盯着外面一瞬间倾泻而下的大雨皱了眉头。 这两人怎么走这么快? 方才他拿了伞便匆匆追了出来,按理说他们不该走远才是,可不想等他追出来,竟是连个影子都没了。问门房,竟也是说两人刚出去,可是眼前街道上却是空无一人..... 想了想,墨风一咬牙冲进大雨里。 不管如何,走忠义侯府通往瑛亲王府最近的那一条路准没错。 可这次他却猜错了。 仲凉好不容易得来一次与黎婉单独相处的机会,又如何会选最近的那条? 所以在黎婉疑惑的问他为何不走近路时,他只说有些关于雪鱼的问题想与黎婉讨论。黎婉本是疑惑像仲凉这样的人,会有耐心去养一条鱼吗?可在她看到他一脸严肃与认真的神情时,她疑惑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至于仲凉说的雪鱼,乃是黎婉在普西庄地下通道时遇见仲凉时,他送予她的那条。 那雪鱼本是两条,黎婉最后又将一只送给了仲凉。说到那条雪鱼,似乎自普西庄带回来后,便一直是冬彦在养着,她一直不怎么有时间去看它。 “不知郡主那条雪鱼叫什么名字?” 走了一会儿,仲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啊?”黎婉诧异的看向仲凉,却见仲凉一脸认真的在瞧着她等待她的答案。见此,黎婉抿了抿唇,如实道:“实不相瞒,那条雪鱼自带回去后,我便不怎么有空去照顾她,所以,名字......尚未起名。” 说到最后,黎婉躲开仲凉的目光,不敢去看他。 黎婉话落,气氛一瞬间有些怪异。 “这样啊,那真巧,我那条亦尚未起名,不若郡主一起起个名如何?” 说这话的时候,仲凉眸子里染上一丝笑。 黎婉闻言猛地抬头,怔了一瞬正想说什么,却见瓢泼大雨忽然从空中倾泻而下。 雨来的很急,即使仲凉第一时间便将外衫脱下挡在黎婉头上,等两人找到避雨的地方时,黎婉身上还是被打湿了一部分。但好在仲凉反应及时,黎婉衣服只胳膊被淋湿了一些,其余部分皆是干爽的。 “谢谢。”黎婉将仲凉的外衫拿下来,看着仲凉浑身已经淋湿,不知为何,那处名为心脏的地方忽然狠狠的跳动了一下。 “无碍,郡主无事便好。”仲凉轻轻笑笑,伸手去接黎婉手上的外衫。 但就在这时,雨幕中,忽然寒光一闪而过,直直朝着黎婉而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乖,别动。 看着直直朝黎婉刺来的长剑,仲凉周身气息徒然一冷。 “怎......” 瞧见仲凉眸子里一瞬间仿若淬了冰,冷意森然,黎婉疑惑的话刚说到嘴边,却忽然感觉到身后后面一阵恶风袭来,带着浓浓的杀意。 黎婉心底一紧,下意识便想侧身躲过那道凌厉的攻击,却不料身后那人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所动作,长剑如虹,竟然瞬间改变了行剑方向,直直朝着黎婉脖颈削过来。 看着尽在眼前的长剑,黎婉在心底暗骂一声,随即快速做出应对,只见她身子一歪,脚尖轻点,一手抓上旁边的柱子。正在她想借力躲开这致命一击时,却突然间觉得身子一轻,紧接着天旋地转,稳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充斥着一道若有若无地梅香。 “你是何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还不待黎婉站稳,身后忽然传来沙哑地声音。 闻言,黎婉扭头往声源处看去,就看见距离她不过十步之遥外站着一个通身黑衣,面上蒙着面巾,只露出双眼地黑衣人。那黑衣人身形魁梧,露出来的一双眸子满是阴翳。见黎婉看他,那黑衣人眼里瞬间划过一道浓烈的杀意。 若不是碍于仲凉,那黑衣人只怕早就杀过来了。 “少侠,在下无意冒犯,此次前来只为这个小姑娘。你若是愿意将她交给在下,在下自然放你离开,不会为难于你,少侠意下如何?” 黑衣人见仲凉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瞧并不说话,他悄悄咽咽口水,有些忌惮的看一眼仲凉,补充了一句。 方才虽然只是一招,但就仅凭着眼前这少年这招,他就知道眼前少年武功恐在他之上。因为他刚刚竟然根本就没瞧见这少年有什么动作,可等他再回神时,那个小姑娘就已经被救走了。且,眼前这少年看着并不是什么善茬,他看向他的眸子里冰冷一片,带着杀意,若非他意志力稍微比旁人坚定些,只怕此时早就站不稳了。 黑衣人话落,仲凉沉默了一瞬,忽而嘴角轻扬,看着黑衣人轻轻道:“若是我不愿呢?不知阁下要如何为难于我?” 黎婉本在心底暗想眼前这黑衣人的身份,所以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尚在仲凉怀里。此时仲凉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她这才蓦地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动了动身子,黎婉忽略掉心底的怪异,就想挣脱开。却不料,仲凉只低头看她一眼,丢下一句,“乖,别动。”紧接着就又将目光落在眼前的黑衣人身上。 听到仲凉这句话,黎婉身子蓦地一僵,脑海里一片空白,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仲凉刚刚说的那句话,他说,“乖,别动......”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面的黑衣人听见仲凉的话,眼神顿时一冷。他一个人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可加上他带来的九个人,他就不信他还能护着那个小丫头? 这么想着,黑衣人眸子里染上一丝嗜血,随后,只见他伸手在左侧方招了招手,便有一阵整齐轻微的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慢慢靠近。 “既然你不识好歹,那便也把命留下来吧!” 随着黑衣人这句话落,八九个人忽然从黑衣人左侧方的大树上跳了下来。 雨势未停,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 不过一瞬,那几个人便围拢在黑衣人身前,个个目露不善,尤其是在看见仲凉怀里的黎婉时,他们眼里的炽热是怎么也掩饰不掉的。 可在看见仲凉护着黎婉时,他们又神色一冷。 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呀? 看着眼前十个黑衣少年,仲凉轻轻一笑,眼底满是不屑。 “你竟然敢瞧不起我们?!”感受到仲凉身上的轻蔑,最先赶来的黑衣人眸子一冷,提着剑就朝着仲凉这边冲过来。 仲凉身形未动一分,眼见着黑衣人就要冲到他面前时,他忽然抱着黎婉身形在空中轻轻一转,落下时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便倒飞出去落在雨幕里。 许是伤势过重,那黑衣人挣扎了两下,便又倒在地上不动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看着自己老大一瞬间被踹出去,其他九个黑衣人心底一慌,眼底染上一层惧意,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进进一步他们便又站稳了身子。 不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吗?方才许是老大低估了他,所以才被他侥幸偷袭了! 这么想着,有人往前又迈了一步,其他人见此不甘落后。 距离上头交代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若是再抓不到人,只怕......可也不知是否老天有眼,就在他们已经快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给他们传了信。 就在昨日晚上,有人拖了乞丐送信给他们,说他们要找的人,就是瑛亲王府上的安宁郡主。 他们本也是半信半疑,直到今日,安宁郡主与睿世子生辰,他们这才得以靠近瑛亲王府。而随着他们靠近瑛亲王府,他们身体里的蛊虫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他们这才确信,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应钦王府。 也许就是安宁郡主也未可知! 所以他们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如今...... 存在于他们体内的蛊虫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有些甚至被压制的已经陷入沉睡,再无动静。 所以,眼前这个小姑娘,必定就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人。 只是...... 上头说这个小丫头身上也有蛊虫,但不成气候,让他们放心,必要时候,使些手段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这丫头身上的那只蛊虫,似乎比他们想想的还要强大,甚至于小少主身上的那只蛊王都不如眼前这个小丫头身上的。 也怪不得上头那么着急要将这个小丫头抓回去了...... 九人彼此看一眼,暗暗点点头,将仲凉几人包围起来。 “别怕,我在。” 黎婉终于从仲凉方才那句话中回过神,刚刚想看看眼下是什么状况,就听见仲凉忽然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不待她反应,就见仲凉忽然轻轻抬手,将被雨淋湿的外衫盖在了她脑袋上。 黎婉:“......” 被挡住视线,她怎么看? 那件外衫不知什么时候被仲凉已经拧干了,但是挡着她视线,她该如何去对付这些小喽啰? 她已经明显的感受到腰间布袋里,装在瓶子里那只红色软体虫子早就开始兴奋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兴奋,仿佛下一秒便会冲破瓶塞从里面跳出来。 可如今......看着盖在头上的外衫,黎婉嘴角一抽,正想伸手将头上的外衫拽下来,却听少年浅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道:“先别急,再等一下。“ 鬼使神差的,黎婉这样从不喜服从的人,在听到仲凉的话后,竟下意识竟手放下来,安静的站在原地。 仲凉回头看黎婉一眼,就见她真的听了他的话,没将外衫扯下去。 见此,他眼里染上一丝轻笑,只觉得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涟漪,有什么地方一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占满。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仲凉看一眼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眸子里划过一丝冷意,紧接着朝着他的丫头身边缓缓走去。 “可以了吗?” 听到仲凉的脚步声,黎婉一句话不受控制的从嘴边蹦出来,等她说完话,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脸上腾的变得灼热起来。 仲凉闻言脚步一顿,却又听黎婉急急道:“我的意思是这外衫盖着头煞是憋闷,所以这才,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仲凉走到黎婉跟前站定,定定看她一眼,这才亲手将盖在她头上的外衫揭下来。 “我......”头上一空,黎婉下意识抬头,却只觉得仲凉瞧着她的目光甚是灼热。 她只觉得脸颊更热了。 今晚到底怎么了?黎婉暗暗拧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前见着这个人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便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心慌的厉害,胸腔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儿来。 “没......没什么。”黎婉低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道:“我该回去了,时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我的那几个丫鬟该担心了。” 这句话说完,她一转身就打算往外跑,却被 不过一瞬,那几个人便围拢在黑衣人身前,个个目露不善,尤其是在看见仲凉怀里的黎婉时,他们眼里的炽热是怎么也掩饰不掉的。 可在看见仲凉护着黎婉时,他们又神色一冷。 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有些多管闲事呀? 看着眼前十个黑衣少年,仲凉轻轻一笑,眼底满是不屑。 “你竟然敢瞧不起我们?!”感受到仲凉身上的轻蔑,最先赶来的黑衣人眸子一冷,提着剑就朝着仲凉这边冲过来。 仲凉身形未动一分,眼见着黑衣人就要冲到他面前时,他忽然抱着黎婉身形在空中轻轻一转,落下时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那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便倒飞出去落在雨幕里。 许是伤势过重,那黑衣人挣扎了两下,便又倒在地上不动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看着自己老大一瞬间被踹出去,其他九个黑衣人心底一慌,眼底染上一层惧意,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可是,进进一步他们便又站稳了身子。 不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吗?方才许是老大低估了他,所以才被他侥幸偷袭了! 这么想着,有人往前又迈了一步,其他人见此不甘落后。 距离上头交代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若是再抓不到人,只怕......可也不知是否老天有眼,就在他们已经快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给他们传了信。 就在昨日晚上,有人拖了乞丐送信给他们,说他们要找的人,就是瑛亲王府上的安宁郡主。 他们本也是半信半疑,直到今日,安宁郡主与睿世子生辰,他们这才得以靠近瑛亲王府。而随着他们靠近瑛亲王府,他们身体里的蛊虫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他们这才确信,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应钦王府。 也许就是安宁郡主也未可知! 所以他们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可如今...... 存在于他们体内的蛊虫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有些甚至被压制的已经陷入沉睡,再无动静。 所以,眼前这个小姑娘,必定就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人。 只是...... 上头说这个小丫头身上也有蛊虫,但不成气候,让他们放心,必要时候,使些手段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这丫头身上的那只蛊虫,似乎比他们想想的还要强大,甚至于小少主身上的那只蛊王都不如眼前这个小丫头身上的。 也怪不得上头那么着急要将这个小丫头抓回去了...... 九人彼此看一眼,暗暗点点头,将仲凉几人包围起来。 “别怕,我在。” 黎婉终于从仲凉方才那句话中回过神,刚刚想看看眼下是什么状况,就听见仲凉忽然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紧接着,不待她反应,就见仲凉忽然轻轻抬手,将被雨淋湿的外衫盖在了她脑袋上。 黎婉:“......” 被挡住视线,她怎么看? 那件外衫不知什么时候被仲凉已经拧干了,但是挡着她视线,她该如何去对付这些小喽啰? 她已经明显的感受到腰间布袋里,装在瓶子里那只红色软体虫子早就开始兴奋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兴奋,仿佛下一秒便会冲破瓶塞从里面跳出来。 可如今......看着盖在头上的外衫,黎婉嘴角一抽,正想伸手将头上的外衫拽下来,却听少年浅淡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道:“先别急,再等一下。“ 鬼使神差的,黎婉这样从不喜服从的人,在听到仲凉的话后,竟下意识竟手放下来,安静的站在原地。 仲凉回头看黎婉一眼,就见她真的听了他的话,没将外衫扯下去。 见此,他眼里染上一丝轻笑,只觉得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涟漪,有什么地方一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占满。 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仲凉看一眼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尸体,眸子里划过一丝冷意,紧接着朝着他的丫头身边缓缓走去。 “可以了吗?” 听到仲凉的脚步声,黎婉一句话不受控制的从嘴边蹦出来,等她说完话,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时间只觉得脸上腾的变得灼热起来。 仲凉闻言脚步一顿,却又听黎婉急急道:“我的意思是这外衫盖着头煞是憋闷,所以这才,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仲凉走到黎婉跟前站定,定定看她一眼,这才亲手将盖在她头上的外衫揭下来。 “我......”头上一空,黎婉下意识抬头,却只觉得仲凉瞧着她的目光甚是灼热。 她只觉得脸颊更热了。 今晚到底怎么了?黎婉暗暗拧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以前见着这个人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便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可现在,她却只觉得心慌的厉害,胸腔间被一股莫名其妙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儿来。 第一百四十章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大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等到黎明时分才渐渐停了。 雨后初晴,阳光明媚,微风拂来,带着一阵阵泥土的清香。 阳光斜斜在清婉苑投下,洒下一片光华。院内一片安静,下人们做事皆是轻手轻脚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主屋外,冬彦三人齐齐站在屋外,眉间一片焦灼。 “冬至姐姐,你来说,昨夜本是你守夜,为何郡主会一身狼狈回来?” 三人站在门外许久,冬华终于忍不住拧着眉头看向身边的冬至。她本就是快言快语的性子,忍了这么久不说话已是极致。 闻言,冬至绞着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唇,红着眼圈儿自责道:“这事儿都怪我,都怪我贪嘴才没看住郡主。昨日郡主生辰,我开心,便贪嘴吃了些冰镇之物,可谁曾想到了夜里便开始闹肚子,所以伺候郡主睡下后,我便出去了。再回来时,郡主便不见了。” 因黎婉还睡着,所以冬至声音压得极低,说到这里,她抽泣了下,继续哽咽道:“以往郡主晚上往出跑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我想着郡主过会儿便回来了也未可知,可谁知左灯右等也等不见郡主,再后来便开始下雨,我实在忧心不下,这才想着去禀报王爷一声,偏巧郡主这时便回来了。” “你......”冬华瞪眼看冬至一眼,想说几句什么,到最后却泄了气,昨日不止冬至一人贪嘴,她也贪嘴多吃了许多东西,这事儿的确不能怪冬至一人。 可...... 冬至表情还是有些愤然,她目光往院里的几棵树上看一眼,愤愤道:“就算你是贪嘴吃坏了肚子这才没看好郡主,那暗影那个傻大个呢?他不是郡主的暗卫吗?那郡主什么时候出去,为什么出去,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吗?” 某棵大树上的暗影:“......” 他这算平白躺枪吗? 昨夜郡主何时出去,与谁一道,他自然知道,只是昨夜郡主出去时,根本就未带他出去,他又如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发现下雨想出去找黎婉时,她已经一身狼狈的回了王府。 “算了,你少说几句吧,郡主还睡着,,待会儿该被你吵醒了。” 看着冬华一脸愤然的模样,冬彦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冬华的肩膀。 就在这时,清婉苑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却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只听守在院门口的婆子行礼道:“奴婢们见过王爷。”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瑛亲王从院外急匆匆朝着主屋方向走来。 “奴婢见过王爷。” 看见瑛亲王一身朝服匆匆赶来,冬彦眼里滑过一丝若有所思。 王爷这模样,像是刚下朝便急急来了郡主的院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王爷这般焦灼? 她这想法刚落,就见瑛亲王看一眼她身后紧闭的主屋大门道:“郡主还未起来?” “是。”冬彦点点头,“因着昨日生辰宴,郡主有些乏了,便说会晚些起来。” 闻言,瑛亲王眉头一皱,犹豫了下才看着冬彦问道:“那昨夜,婉丫头可曾出去过?” 此话一出,三个丫鬟面上皆是一片犹豫,瑛亲王一见三人这表情,顿时明了。 想了想他叹口气道:“行了,这事本王知道了,昨夜郡主出去过的事情,便不要再与别人说了。” “是。” 三人彼此看一眼,随后对着瑛亲王点点头。 “好,那就让这丫头好好休息,今日且别再出门了。”瑛亲王摇摇头,叹口气,转身正欲往外走,却听见黎婉略显沙哑的声音忽然从屋内传来。 “父王,发生何事了?” 瑛亲王闻言脚步一顿,转身就见黎婉双手将房门从里拉开,正睡眼惺忪的盯着他瞧/ “没事儿,你好好休息吧。”瑛亲王摇摇头,“就是这几日未曾好好看过你,今日本是来看看你。” “父王,你在说谎。”黎婉将门打开,抬手打了个瞌睡。 瑛亲王闻言脸色顿时垮下来,眼角却带着一丝宠溺,“你这小丫头,说什么呢,父王怎么会说谎?” “你说谎的时候,眼睛就会一直眨,母妃没告诉过你吗?”黎婉毫不客气地戳穿瑛亲王。 瑛亲王闻言破有些无奈,这个小丫头呀。 叹口气,瑛亲王示意黎婉去屋里说。黎婉见此眉头一挑,抬脚跟上。 一进屋,瑛亲王便神色严肃地问道:“昨夜你出去时,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黎婉眉心一跳,难不成她昨夜去忠义侯府的事情被父王知道了?不能啊,他怎么会知道? “未曾,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黎婉瞅了眼瑛亲王身上的朝服,目光顿时一凝。 “倒也没什么大事,交给父王便是了。”瑛亲王摇摇头,接过黎婉为他斟的茶水抿了一口,这才认真的看着黎婉道:“丫头,你与父王说实话,你对那......那穆晟可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黎婉刚将茶盏放下,闻言,她愣了下,“女儿不是早就说过与他无任何干系了嘛?父王这么问做什么?”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瑛亲王并未回答黎婉的话,而是眼角带笑的点点头。 黎婉越发疑惑了。 “行了,那你便好好休息吧,为父先走了。”瑛亲王拍拍黎婉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看着瑛亲王离开的背影,黎婉抿了抿唇,忽然将暗影叫了进来。 “你去查查今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暗影进来,黎婉绷着脸吩咐一句。 “是。”暗影闻言抬头悄悄看黎婉一眼,快速消失在清婉苑。 暗影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时间,他便脸色怪异的进了主屋。 黎婉正在绾发,看着铜镜里的暗影,她淡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暗影闻言默了一瞬,低着头回道:“回郡主,属下方才打探到,今日一早上朝时,皇上龙颜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训斥了穆晟穆公子,连带着穆尚书也遭了皇上冷眼。” “为何?”黎婉闻言一怔,下意识转身朝暗影看来。冬彦见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听说昨夜胜京城死了许多人,今日一早,有人在昌生技发现了数十具尸体,皆是一剑毙命。今日在早朝上,有人提出这桩事,可穆公子似乎并不知此事。” 暗影这句话说完,暗暗抬头看黎婉一眼。 黎婉闻言抿了抿唇,顿时了然。因着宋坪之在家养伤,所以这京兆尹一职,皇伯伯便交到了穆晟身上。可现在胜京城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穆晟身为京兆尹,却什么都不知,皇伯伯自然恼怒。 可是,黎婉有些想不清楚,穆晟那般心机深沉的人,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岂能不知? 除非,是有人可以隐瞒了此事。 会是谁呢?黎婉眯了眯眼,脑海里忽然闪过那道玄色身影。 昨夜,她走时,他还在,却原来,他并未令人收拾那些尸体...... 难道说,他是故意的,是故意将那些尸体留在那里,又故意让人隐瞒了这个消息,今日再在朝堂上提起?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做?黎婉有些想不清楚,索性便不去想了,反正穆晟吃瘪,她便开心却是真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黎婉摆摆手,示意冬彦继续为她绾发,目光掠过木桌上的一方素白帕子时,她目光一怔,愣了好一会儿。 昨晚在忠义侯府见到月白时,她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是仲凉递了帕子给她...... 黎婉定定的看了许久,正想说让冬彦将那帕子洗了送去忠义侯府,就听到一阵略显急促的声音从院外由远及近。 “郡主呢?” 那道脚步声在主屋外站定,紧接着云叔略微有些喘息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 这时,冬彦刚刚为黎婉绾好了发。 她今日为黎婉绾了一个随云髻,乌发被高高束起,只耳朵两侧留出些许发丝来。因黎婉不喜繁琐,冬彦找了半日,便只找了一个梅花钗插在黎婉发间。 黎婉坐在铜镜前,目光在发间的梅花钗上看一眼,忽然想起那人身上似乎就带着淡淡梅香。 瞬间,黎婉莫名有些烦躁,正想说将发间的钗换了,却听云叔继续道:“郡主,你可在屋里?” “发生何事了?” 黎婉手指一顿,暂时将这事儿先放下了。 “王爷说让您赶紧过去呢。”听到黎婉的声音,云叔松了口气。 刚刚来时,王爷提前跟他说过了,说郡主似乎刚起床,这会儿最好别惹她。他还担心他将郡主吵醒,郡主会生气呢。 “父王可曾让我过去所谓何事?”黎婉缓缓站起身子,拉开房门走出去。 屋外,云叔擦了把头上的汗,这人上年纪了,还真不得不服输。 不过就这么点路,放在他年轻的时候不过片刻的事情,可现在这么一段儿路,脑门上竟也沁上一层汗。 “王爷并未说何事,郡主您不若自己过去看看?”云叔摇摇头,见黎婉瞧他,他目光有些躲闪。 云叔话落,黎婉并未接话,她认真的瞧他一眼,忽然一转身往屋内走,边走边道:“我忽然觉得又有些困了,云叔,不若您去与父王说我还没睡醒,我回去再睡会儿。” 听见黎婉这话,云叔瞬间傻眼。眼见黎婉已经进了屋子,他眼睛转了转,一拍脑袋,对着黎婉的背影道:“瞧老奴这记性,老奴记起来了,说是仲将军上门与王爷小酌两杯,给郡主带了礼物,让郡主过去瞧瞧呢。” 黎婉脚步一顿。 看来是仲凉将月白送来了,那她确实得去前厅一趟。 “郡主?您可要过去?听说仲将军带的是一匹小马驹,毛色纯白如雪,老奴已经替您看过了,是一匹好马呢。”见黎婉未回头,云叔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郡主您不是最喜欢骑马吗?现在好了,仲将军这就将马送来了,据说那马可是漠北战马的小崽子呢。” “你说什么?!” 云叔前面的话,黎婉本是淡淡的听着,可听到云叔说月白是来自漠北,她一瞬间便愣了。 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前一世,月白是父王送她的生辰礼,她曾问过父王这马是从哪里得来的,父王曾支支吾吾的说是无意间得来的。可那时候,父王并未去过漠北,他又如何能无意间得来漠北的马崽?而且还是月白这般优秀的马崽? 这根本就说不通...... 而这一世,月白却是在仲凉手里,而仲凉前些日子刚从漠北回来...... 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牵连?对了!前一世,在她生辰的时候,她曾听说过那个少年将军回京了,可她那时一心在穆晟身上,根本未曾去关注这些事情...... 前一世和这一世,月白被送到她身边时,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一向待在漠北,只在父母亲忌日回京一趟的仲凉,却在她生辰前夕回了京...... “回郡主,老奴方才说仲将军带来的马儿通体雪白,眼神纯澈,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听说是仲将军回来时,专程从漠北带回来的,听闻郡主昨日生辰,便将那马儿送过来了。” 见黎婉神色有些不对,云叔看了黎婉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好,我知道了,走罢。” 黎婉稳了稳呼吸,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却一片翻江倒海。 云叔说月白是仲凉专程从漠北带回来的,那前一世,莫非也是他带回来,然后不知怎得,辗转到了父王手里,然后送给了她。 黎婉心里暗暗有一个猜测,却觉得那个猜测委实荒谬,她之前与仲凉素不相识,他又如何会...... 一定是巧合!没错,一定是巧合! 黎婉轻轻吐了口浊气,抬步跟在云叔身后。 可方才迈出一步,她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迷糊。 与昨日一样,眩晕只是片刻,她便恢复如常,就连跟在她身边,向来心细的冬彦都未曾发现她这一异常之处。 黎婉抿了抿唇,继续抬步跟上去,也许是昨日淋了雨的原因吧?她身子本就弱,昨夜又淋了那些雨,这会儿有些风寒也不奇怪,回来弄点姜汤喝喝便好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仲不言,我们曾经可曾见过? “倭人狡猾狠厉,从小生在大漠,确实不好对付。本王当年在漠北时,那些倭人便时常来犯,可却又不是真正派了大规模队伍来犯,每每来时只是一小波人马侵扰,那些人一见我们有人出城迎战,便又策马离开,时常如此,真是烦人的很!” 瑛亲王府前厅,瑛亲王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还是平时穿的蓝色锦缎,但仔细看来,就会发现他比平日精细了些。只见他一头长发被被玉冠高高束起,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也被处理了个干净。他手上端着丫鬟刚刚递来的茶,看着身边沉稳的玄衣少年,暗自点了点头。 都说虎父无犬子,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仲家世代忠良,仲老将军戎马半生,几乎一辈子都在漠北度过,而仲氏夫妇更是,双双死在战场,留下年仅八岁的仲凉。 而如今,当年还是稚子的仲凉,如今已经长成眼前这个沉稳的少年。眼前这少年,不过十六,却早已是后黎的战神将军,亦是后黎最年轻的侯爷。 “的确如此。”玄衣少年也就是仲凉,听到瑛亲王的话,他附和的点点头,“小子刚接手漠北时,的确也曾因此被困扰许久。” “可本王听说漠北倭人已经许久不曾来犯,不知是何缘由?”听到仲凉的话,瑛亲王一瞬间收回思绪。 闻言,仲凉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目光望向窗外,轻声道:“倭人每每来犯,人数不超二十,来犯时间不定。但倭人向来以马术精湛出名,每次来便都是骑着马的。既如此,那便断了他们这个优势便是。” 这句话说完,仲凉顿了顿,像是想起了来什么,他眸底温柔了一瞬,随即继续道:“只需在他们必经之地提前撒上铁蒺藜,随后我们埋伏在那里的人,自然叫他们有来无回。” 瑛亲王闻言一怔,随即又皱了皱眉,“此法甚好,只是那些倭人向来狡猾,吃一次亏便罢了,又怎会屡屡上当?” “自然不会屡屡如此,这法子只用了两次,那些倭人便学聪明了。所以再来时,那些倭人便先派了一小支队伍在前排查是否有埋伏,只是......” 说到这里,仲凉轻轻笑笑,“同样的法子,我们自然也不会用上第三遍。” “哦?”瑛亲王盯着仲凉,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铁蒺藜这法子,他当初也用过,只不过收效不大。 “阵法。” 看着瑛亲王,仲凉轻轻吐出两个字,紧接着解释道:“小子曾有幸学过一些阵法皮毛,却不想那时竟用上了。倭人狡猾是真,谨慎亦是真。” “原来侯爷也懂阵法。” 仲凉话音刚落,黎婉便推门从外面走进来。 她今日着了一身大红色牡丹缠枝云纱裙,一头乌发被冬彦绾了个随云髻,发间只插了一只梅花钗,简单却不使大方。她临走时,冬彦嫌她装扮太过单调,执意在她眉间描了一朵红梅,她当时并未细看,因此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眉间竟是一朵红梅。 “略懂一二。”看着少女一身红衣款款走来,仲凉目光瞬间有些幽深,尤其是在看见黎婉发间那只简单的梅花钗时,他一双深邃的眸子瞬间似一潭深水,一眼望不到低,令人心惊却又忍不住沉迷。 黎婉并未发现这一异常,倒是瑛亲王忍不住顺着仲凉的目光看了眼黎婉发间的梅花钗,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父王。”黎婉简单行了个礼,就在瑛亲王下手的木椅上坐下了。 “你这丫头,这是仲小将军,也不见你打个招呼。”见黎婉随意在他身边坐下,瑛亲王忍不住训斥一句,只是眼里却未有半分训斥之意,反而带着丝丝宠溺。 “刚刚已经打过招呼了呀。”黎婉随意应了一句,而后又对站在一旁的小丫鬟道:“给本郡主也倒杯茶来,这一路走来,倒是渴的厉害。” “是。”一旁的小丫鬟闻言,立马为黎婉斟了一杯茶。 “这丫头平日就是被本王惯坏了,成日无法无天惯了,仲小将军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见黎婉如此不修边幅,瑛亲王颇为无奈的扶了扶额,随后对着仲凉笑笑解释。 “无碍。”仲凉眼里染上一丝温柔,“郡主如此真性情,这胜京城女子恐难及郡主万分之一。” 黎婉喝茶的手指一顿,仲凉这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不过,转瞬她便释然了。她会想办法将之前欠他的人情还上,之后便两不相欠,他走他的阳关道,而她,便要在这条复仇之路上死磕到底! 黎婉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她却未曾意识到,随着她与仲凉的接触,她欠他的人情却越来越多,多到她穷极一生,也还不上...... 在这世上,人情债最是难还,而仲凉一开始便是打的这个主意。既然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已经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他便想将她追回来,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对了,听说你带来的那匹白马是从漠北带回来的,不知可是真的?” 黎婉抿了一口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慢慢坐直了身子,她面上带着一丝随意,仿若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可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双手却死死的攥着,手心已经被掐出了丝丝血迹,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般。 黎婉这句话说完,仲凉忽然抬头看黎婉一眼。看着黎婉认真的神色,仲凉默了一瞬收回视线,许久才轻声道:“是,那马儿乃是从倭人手里抢来的上等马,可日行千里,是匹难得的好马。” 仲凉说话的时候,黎婉的目光便一直死死的落在仲凉身上,直到仲凉话落,她紧攥得双手才蓦地松开。 原来,前一世,月白真的是仲凉送给她的,可明明前一世,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他为何要送马给她?她原本一直以为是父王送予她的,可到头来...... 到底是为何? 黎婉胸口一瞬间闷的厉害,就好像被人紧紧捏住了心脏,憋得她喘不过气儿来。她闭了闭眼,刚刚松开的手指又紧紧攥住,忍着不想让身边的其他人看出她的异常。 “仲不言,我们可说好了,我可以将阵法教给你,但是,待我十二岁生辰那日,你定要送我一匹上等的白马,不可反悔,不然我就带着师兄们去漠北揍你!” 忽然,黎婉脑海里骤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小姑娘一身红衣,六岁左右,她坐在一棵大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树下的玄衣少年,撅着嘴巴一脸傲娇。树下,少年十岁模样,周身的气息比同龄人多了一丝沉稳。 听见小姑娘的话,他抬头看她一眼,轻轻笑道:“好,我答应你,你不是喜欢倭人养的战马吗?既如此,那到时便送你一匹如何?” “真的?!” 小姑娘闻言立刻从树上跳下,一脸兴奋的在少年身边站定,“那好,一言为定!我教你阵法,你送我马驹!” “好,一言为定。” 少年声音隐隐含了一丝稚气,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觉得心安。黎婉想要努力去看清楚那个少年的模样,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画面中,那少年脸上像是被蒙了一层淡淡的薄雾,任她如何都看不真切。 “阿婉?在想什么?” 就在黎婉想要在努力去看清楚少年的脸时,瑛亲王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黎婉蓦地回神,脑海里的画面忽然消散。 “什么?”黎婉怔怔地看着瑛亲王,声音有些沙哑。 “你这丫头,说着话都能走神。”瑛亲王叹口气,“仲小将军要回去了,你去送送吧。” “好。”黎婉彻底回神了,她抿抿唇,默了一瞬才回了一句。 听到黎婉的话,仲凉目光起身的动作一顿,看一眼黎婉,随即才对瑛亲王拱手道:“那小子便先回去,改日再登门拜访。” “好,好,好。仲老将军倒是有个好孙儿,年少有为,相比我府上那臭小子,整日就只知道出门瞎逛,这会儿也不知道逛到那儿去了。” 瑛亲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完了还不忘将黎睿损上一句。 “父王,在外人面前,您倒是给儿子留点面子可行?您这样让儿子以后在外面怎么混?” 瑛亲王这话刚落,正巧黎睿刚从屋外走进来。听见瑛亲王的话,他脸色瞬间一黑,而后又看一眼仲凉,目光不善道:“不知仲侯爷前来寒舍所谓何事?” 感受到黎睿的目光后,仲凉沉默的看黎睿一眼,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见瑛亲王脸色不善的几步走到黎睿面前,一把揪住他耳朵怒道:“你个臭小子,问这么多闲话做什么?老子昨日教给你的枪法可学会了?” “疼疼疼,父王您轻着点儿。”黎睿被拽住耳朵,疼的眉毛都皱在一起了。他抬手想将瑛亲王的手拉开,可转念一想这是他老子,便只能作罢了。 “疼?我看你个臭小子是还未长教训!”瑛亲王嘴里虽这般说着,可手劲儿却是小了一些,“你如今都十二了,却还是不长进,你看看人家仲小将军,年仅八岁时便镇守漠北了,你呢?八岁的时候不知道还在哪儿闯祸呢!” “人与人又不一样,儿子资质愚笨......”听到瑛亲王又夸仲凉,黎睿不悦的看一眼在一边看戏的仲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还敢顶嘴?!”瑛亲王虎目一瞪,手里的劲儿又大了一些,“今日你便将昨日教你的枪法练上个百八十遍,练不完便别再用晚膳了!” 瑛亲王冷哼一声,他就不信了,他这个做老子的,连这个臭小子都管不住! “是,儿子知道了。”黎睿闻言神色瞬间蔫下来,不过看向仲凉的目光里却依旧满是不服。 仲凉轻轻笑笑,不甚在意。 “婉儿,还站着做什么?没瞧见仲小将军已经候着了?”见黎婉还傻站着,瑛亲王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是。”黎婉点点头,“侯爷这边请。” “喂!臭丫头你去做什么?”见黎婉带着仲凉往门外走,黎睿捂着被瑛亲王抓在手里的耳朵,呲牙咧嘴的问了一句。 “做什么与你何干?!”不待黎婉畜生,瑛亲王便吼了一声。 “父王,我想与小妹一同前去。”黎睿表情一瞬间有些可怜巴巴的。他不能让小妹与这个黑了心肝的小子一起走,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他对小妹没安好心!所以,不能让他俩独处,不然那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若是吃了亏怎么办? “看来你精力倒旺盛的很,既如此,那不如先陪老子去后花园练练剑如何?老子正想试试你有多少长进。” 瑛亲王本来已经将手松开了,听到黎睿的话,眸子顿时一眯,随后揪着黎睿的耳朵将黎睿揪了出去。 临出门前还叮嘱黎婉一定要将仲小将军送到瑛亲王府大门口。 “疼疼疼疼......父王,您轻点啊......” 这一日,黎睿的哀嚎声在瑛亲王府不绝于耳。不过,这都是后话。 瑛亲王两人一走,仲凉这才抬步跟上黎婉。 两人一前一后,黎婉在前,仲凉在后。走出一段路之,在无人处时,黎婉脚步忽然一顿,背对着仲凉低声道:“仲不言,我们曾经可曾见过?” 黎婉身后,听见仲不言这三个字从黎婉嘴里说出来,仲凉身子轻轻一颤,不过黎婉因是背对着仲凉,所以并未看见仲凉的异常之处。 不过一瞬,仲凉便恢复了正常神色。 而这时,黎婉也缓缓转身,目光死死的盯着仲凉的眼睛,不像放过他面上的一丝一毫的异常。 看着眼前少女一副认真的神色,仲凉低着头沉默了一瞬,衣袖里手指握紧又松开,忽然,他抬头盯着黎婉的眼睛轻轻摇摇头,“不曾。” 仲凉话落,忽然一阵风吹来,两人衣袂翩然,发丝随风扬起。 瞧着眼前少年平静的神色,黎婉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忽然转身朝瑛亲王府大门口走去,边走边道:”走罢,我送侯爷出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宋坪之的试探 瑛亲王府大门口。 看着仲凉马车消失在街尾,黎婉又站了许久,这才转身往府内走去。 可就在这时,王府大门口的石狮子背后忽然探出一个脑袋来,那人瞧着十分秀气,通身一股书卷气,他着了一身竹青色轻衫,一头长发利落的被束起,额前一缕发丝随着微风缓缓飘动,。 见着黎婉就要走进王府大门,他忽然急急喊道:“安宁郡主,且等一等!” 黎婉脚步一顿。 瑛亲王府大门口的两个守门侍卫也忍不住往声源处看去,见到那道人影时,两人眉头同时皱起,心里有着同样的疑惑,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刚刚竟然没发现? 黎婉缓缓转身,见到石狮子背后那道竹青色身影时,她眉头微挑,讶异道:“宋大人?你的伤势可好了?” 听到黎婉的话,宋坪之苦笑一声摇摇头,“哪里就能好的那般快,只不过那日在皇宫时,郡主曾帮过我,我这人向来有恩必报,郡主既然帮了我,那我便告诉郡主一件事,或许对郡主有用。” 宋坪之话落,黎婉盯着宋坪之瞧一眼,忽然道:“听说昌隆街新开了一家茶馆,素闻大人喜茶,不知大人可否赏个脸面一同前去?” “自然。” 听懂了黎婉的弦外之音,宋坪之欣然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昌隆街,须记茶楼二楼。 “宋大人,本郡主一直以为上次在灵德寺时,大人曾有恩于本郡主。所以那次在宫中之时,本郡主只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大人何必再多此一举前往王府?” 二楼雅间,黎婉亲自替宋坪之斟了一杯茶,笑吟吟地放在他面前。 “郡主这话倒是折煞本官了,上次在灵德寺,说来惭愧,当时若不是本官突然搅局,依郡主之才,恐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倒是本官多此一举了。”看着黎婉的动作,宋坪之连忙伸手接过黎婉手中的茶盏,略显惭愧的摇摇头。 “倒也算不得搅局。”黎婉为自己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将茶盏放下,这才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宋坪之轻声道:“那日若不是宋大人忽然插手,本郡主到现在只怕还不知道宋大人竟是穆尚书的人。“ 宋坪之手指忽然一颤,滚烫的茶水洒了一些出来在宋坪之指尖上。 他怔了一瞬,忙将茶盏放下,又将手上的茶水擦掉,而后望向黎婉脸色有些苍白,“郡主这话倒让本官不知如何自处了,本官与穆尚书同朝为官,所作所为皆是民之所向,都是替皇上分忧解难罢了,不知郡主说本官是......” 这句话说完,宋坪之摇摇头,后面的话他没说,一张本就清秀苍白的脸颊此时竟有些透明。 顿了顿,他继续道:“本官今日挺着一身伤出来,本是想提醒郡主一些事情,那些事或许对郡主有用。但现在看来,就算本官说了,郡主只怕也不会信了,既如此......那等有机会,本官再与郡主品茶吧。” 说罢,不待黎婉再说什么,他手指扶着桌子勉强站起身子一转身就朝着屋门口走去。 可就在他手指刚刚碰到房门时,身后忽然一阵恶风袭来。 宋坪之心中一跳,眸光闪了下,忽然一侧身动作敏锐的躲过了身后的那道攻击。 “砰!” 茶杯落地的声音在雅间内响起,清脆而悠长。 “郡主这是何意?”侧身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宋坪之紧绷着的身子忽然放松下来。 “宋大人根本就没受伤,不是吗?”黎婉拿着帕子擦了擦指尖沾上的茶水,盯着宋坪之勾勾唇。 “郡主也没让本官失望。”宋坪之闻言忽然笑了笑,屋内紧张的气氛骤然消失。他站直身子,绕过地上的碎瓷片,只几步又回到黎婉对面坐下。 却原来,两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是在互相试探。直到此刻,两人面上的情绪才真切了些。 “郡主浪费掉本官一本好茶,不准备为本官重新续上吗?”看着自己面前空落落的桌面,宋坪之挑挑眉,后背靠上木椅,语气里多了那么一丝随意。 黎婉闻言嘴角噙着笑,倒是没再说什么,又斟了一杯茶放在宋坪之面前。 见黎婉丝毫不端着郡主的架子,宋坪之有些意外,随即又释然了。既然是传言,那听听便罢了,不可当真。这般想着,他坐直身子,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闭了闭眼,半晌轻叹一声,“果真是好茶。” “既然是好茶,那宋大人是不是该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本郡主了?” 黎婉靠着椅背,神态有些慵懒随性。 眼前少女昨日不过刚刚过了十二岁生辰,可宋坪之却丝毫不觉得眼前少女稚嫩无知,相反,他有一瞬间竟觉得在这副稚嫩的皮囊下,住着的是一个成熟的灵魂。 将茶盏放下,宋坪之神色开始正色起来,他身子微微前倾,有些不确定道:“这间茶楼......可是郡主的?” 黎婉闻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那几日去普西庄,专程将冬彦留下来,其一是为了让她帮着照看府内一切事宜。其二,便是为了让她替她将茶楼张罗起来。冬彦为人谨慎细心,且话又不多,只要是她吩咐的,她从不问缘由,一切都做的恰到好处。 就像这件茶楼,便及其和她心意。 见黎婉默认了,宋坪之松口气,但盯着黎婉的神色却依旧很是认真,”即是如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后日晚上,万兽山许会发生兽潮,请郡主回府后,务必转告瑛亲王,届时小心防范为上,若有可能,还望郡主想法子将周遭村落百姓全部转移。“ 宋坪之说的又快又急,神色之间满是焦灼。 黎婉没想到宋坪之竟会与她说这件事,她坐直身子,有些诧异的瞧他一眼。 后日晚上会发生兽潮,她自然知晓,也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可宋坪之竟然会知道,且会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便有些不同寻常了。毕竟前一世,直到兽潮爆发后,她才得知此事,可为时已晚。 “为何会选择告诉我?”黎婉这么想着,便也就问了出口。 宋坪之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选择你,或许是直觉吧。毕竟,郡主看起来也不如传言那般草包,告诉你也无不可。本来我是想告诉太子或者六皇子的,可思来想去,却还是作罢了。” “六堂兄......”黎婉并未在意宋坪之的直言不讳,她拧着眉头喃喃的重复一遍,忽然想起,前一世似乎在兽潮爆发前一日,宋坪之因冒犯梅妃,被皇伯伯下令当场处死...... 至于他为何忽然冒犯梅妃,现在想来,原因十分简单。 前一世,宋坪之肯定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六皇子,可没想到六皇子与穆兰亭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六皇子那人,她也算是看清楚了。那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万兽山兽潮算什么?死几个人算什么?只要穆兰亭能帮助他坐上皇位,一切都可舍弃。 所以,在知道这件事情后,为了防止宋坪之将此事泄露出去,六皇子与梅妃专程设了圈套给宋坪之,可怜宋坪之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一头闯入精心为他准备的圈套,含冤致死。 收回思绪,黎婉郑重地点点头,看向宋坪之的眼里多了一丝怜悯,“这件事,本郡主知道了,剩下的就交给本郡主吧,此事莫要再与旁人提起。“ ”自然。“宋坪之看一眼黎婉,在看见她眼里的怜悯后,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懒得去计较。恢复之前地模样,他捧起黎婉为她斟的茶,叹道:“能得郡主一杯茶,臣死而无憾呐。” 黎婉闻言,白宋坪之一眼,不欲与他计较。 想了想,黎婉又问道:“之前在灵德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忽然出现?” “郡主这个问题问得好。”宋坪之闻言放下茶杯,乐颠颠地朝着黎婉跟前凑了凑,贼兮兮道:“实不相瞒,灵德寺那次,本官本是去看热闹的,却不想,到了最后,本官却成了那戏中之人。” 宋坪之话落,黎婉微微皱了眉,“这么说,你也不知背后是何人?” “倒也不是。”宋坪之摇摇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折扇在手中扇着,“上次在灵德寺,我本也是在前面听圆德大师讲经,后来嘛......” 说到这里,宋坪之摇摇折扇,贼兮兮地笑笑,压低声音道:“后来便有些内急,所以就去了后面寺院,却在出来时碰上了个假和尚。我当时只觉得奇怪,灵德寺乃后黎国寺,怎会有人能轻易冒充?好奇之下,我便跟了上去,这一跟,那假和尚跑的没影儿了,倒是遇上了郡主你被围攻。” “那时我正想着怎么才能帮到你,却不想忽然有人推了我一把,于是我就这么暴露了呗。”宋坪之耸耸肩,有些无奈。 黎婉:“......” 默了半晌,黎婉表情严肃道:“那日在灵德寺围攻我的人,是歃血盟的人。” “我知道啊。”宋坪之点点头,回答的理所当然,“黑剑红穗,又擅长刺杀,若是我没猜错,那些人应该是歃血盟暗夜门一派。” 宋坪之说完这些话,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他一抬头就见黎婉正危险的盯着他瞧。见此,宋坪之干咳一声,“咳,那什么。本官毕竟是京兆尹嘛,有些人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些查清楚的。” “既然是暗夜门的人,那些人自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为何没受伤?”黎婉不打算放过宋坪之。 听到黎婉这么说,宋坪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牛皮袋子。 “这是?” 黎婉皱皱眉。 “这可是个好东西!”宋坪之宝贝似的将牛皮袋子捧在手里,“暗夜门擅长刺杀不错,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在,他们其中一条原则便是不杀不相干之人,上次他们只是拦了我而已,并未真伤着我,而我身上的伤嘛......” 说着,宋坪之不知在那牛皮袋子的什么地方按了一下,忽然有一道细小的血柱从里面喷出来,地面上顿时猩红一片。 黎婉顿时睁大了眸子。 “没见过吧?”宋坪之得意的笑笑,“这玩意儿可是我研究了很久的东西,毕竟京兆尹这官儿太得罪人,谁知道那日就横死街头了。所以,有备无患嘛,这玩意儿能储血,这里面装着的可全是猪血,遇上厉害的,我打不过,还躲不过?躲不过大不了便装死。” 黎婉闻言抽了抽嘴角。 “上次在灵德寺,就多亏了这玩意儿,要不是这东西,只怕我就真的被刘御史那老东西扣上陷害郡主的帽子了。”宋坪之叹息一声又将那牛皮袋子收了起来。 说到刘御史,宋坪之眸子蓦地一亮,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着黎婉道:“对了,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与郡主上次被掳之事有没有关系?” “何事?” 看见宋坪之难得正经些,黎婉忍不住坐直身子,认真的看向宋坪之。 “不知郡主可还记得上次在宫中时,刘御史那老贼诬陷本官勾结贼人陷害郡主之事?” “自然记得。”黎婉点点头。 “上次我因为要装受伤,所以那日回府后身边便围了一堆人。所以,我便没时间回书房。可在我从宫里回府后没几日,我发现我书房被人动过了。”宋坪之神色很是严肃,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 他闻言黎婉白他一眼,提醒道:“上次刘御史可是请动了太子堂兄亲自去你府上搜查所谓的证据,书房那般重要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放过,动了你的书房不是很正常?” “我说的并不是郡主所理解的意思。”宋坪之摇摇头,“京兆尹府的府邸与寻常府邸有些许不同,我府上那处府邸的书房其实有个内室,我也是才发现的。” “而且那处书房内室里面一片狼藉,还有焚烧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我在里面闻到了留香之毒的味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少年蓝笙 “留香?!” 黎婉神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是的。”宋坪之点点头,神色严肃道:“虽然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是因为上次在宫中郡主曾说过留香之毒,其来自西域,毒性极强,沾上即死,所以我便下意识记住了。” “毕竟,狗命要紧嘛,万一下次我要是遇上了,可以提前避开嘛。”宋坪之神色开始难得有些严肃,说到最后,许是觉得与黎婉已经熟了,说话越发吊儿郎当起来。 黎婉看宋坪之一眼,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她拄着下巴,深思渐渐恍惚起来。 前一世,在宋坪之之前的京兆尹,似乎是恭王府旁支的一个表侄在担任,他在任时,为人谨慎,做事小心,京城内外大大小小事宜处理得当,皇伯伯为此还乐了好一阵子,直夸恭王爷那个表侄处事小心,倒是省了他不少心。 但具体是谁,她就记不清楚了。又是怎么从京兆尹的位子上退下来,她就更加不得而知了,前一世她根本未曾将后黎的大小事宜放在心里,所以,她此时压根儿就想不起来上一任京兆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宋坪之担任了这一任京兆尹。 这么想着,黎婉皱皱眉头问道:“对了,上一任京兆尹是谁?” 黎婉问完话,宋坪之并不说话,黎婉有些疑惑的抬头,就见宋坪之停下了摇扇子的手,正一脸怪异的盯着她瞧。 见此,黎婉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的脸上有脏东西?这么盯着我作甚?” 看着黎婉懵然无知的模样,宋坪之这才又将扇子拿起来在身前晃着,半晌才神情怪异道:“你不知道?” “什么?” 看着宋坪之这副模样,黎婉有些摸不着头脑,“知道什么?” “看来郡主真的是贵人多忘事,上一任京兆尹可还是您亲自举荐的,因其在职期间谨小慎微,为皇上省了不少心,所以,皇上没少在文武百官面前没少夸你。” 宋坪之拿过黎婉面前的茶壶为自己添了一盏茶。 “我举荐的?” 黎婉眉头皱的更紧。 “对啊,恭王府旁支一脉,恭王爷的表侄,名叫蓝笙,当时是您亲自去宫里与皇上举荐的呢,你这么快就忘了?” 宋坪之端着茶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黎婉没接话,脑海里在搜索关于蓝笙这个人的消息。 蓝笙这个名字......她似乎有点印象,她记得自己曾在淮阴河畔救过一个落水的少年,那少年似乎就叫做蓝笙。但她举荐蓝笙做京兆尹这件事情,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见着黎婉一头雾水的模样,宋坪之暗暗翻了个白眼,提醒道:“就是你与穆公子一起与皇上提的蓝笙蓝公子啊,只不过后来他因为处事不利,所以便被皇上罢免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倒霉来做这京兆尹不是?” ”吃力不讨好,得罪人这么多,晚上夜路我都不敢一个人走,指不定哪天就落了个跟蓝笙一样的下场。“ 宋坪之嘀咕了一句,却没瞧见黎婉因他的这句话,眸子一瞬间睁大,她想起来了! 蓝笙!那个一身蓝衣,眉目如清风明月般的少年,说话总是温润细雨,因她救他一命,所以他便对她唯命是从。 前一世,穆晟曾在她面前隐晦提起,说蓝笙性子温润,为人谨小慎微,若是能有一番机缘,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而当时京兆尹一职空缺,她想也没想便在皇伯伯面前举荐了蓝笙。但实际上,蓝笙本就有功名在身,若是依着他的功名,进入翰林院不成问题,可是当时她根本就不知道也不了解,所以她的举荐不但没帮到蓝笙,而且直接毁了他。 那么清风朗月的一个少年,对于她的举荐毫无异议,而皇伯伯也及其宠她,她说他适合京兆尹一职,他便索性随了她...... 可是到最后,那个少年却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直接被皇伯伯免了官职,从此淡出众人视线。 她犹记得前一世他在离开胜京城的最后一日,依旧温润的对她说,”阿婉,我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曾问过他去哪里,他却执意不肯告诉她。 再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然忘了那个清风朗月的少年...... 黎婉抿了抿唇半晌没说话。 “喂!我说,你还好吧?”见黎婉气息不对,宋坪之小心看黎婉一眼,“也不必自责成这样子嘛,他又不是死了,以后有缘还会再见的,再说了,京兆尹一职有什么好的?你看那穆晟,那般受皇上青眼,这不照样被骂了嘛?” 宋坪之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神态说不出的慵懒。 “去你府上。” 黎婉坐了半晌,忽然坐直身子看宋坪之一眼,“现在就去。” “什么?!”宋坪之没回过神来,这哪儿跟哪儿?去他府上做什么? 黎婉白他一眼没说话,直接绷着脸站起身子往门外走去。 宋坪之见此从椅子上跳起来,“喂,你倒是等等我啊?年纪轻轻这般老成严肃,也不怕到时候嫁不出去,谁敢娶你这样的姑娘?” 黎婉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瞥宋坪之一眼,宋坪之立马闭嘴。 半晌,他在黎婉的视线下,干干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嘛?赶紧走罢,看你着急忙慌的,这事儿指定很急,若是耽搁了可怎么办?” 黎婉闻言,这才回头往外走去。 但走出没几步,她步子又一顿,扭头看着宋坪之道:“对了,你今日来瑛亲王府,可有别人注意到?” “郡主你是在怀疑本官的易容术?” 宋坪之闻言瞬间不开心了,说着他伸手不知在脸上做了什么,只一瞬,那张脸瞬间变得陌生起来。 “这......”黎婉惊诧的瞪大了眸子,“你怎么会易容术?” “这有什么难的?”宋坪之撇撇嘴,上前一步道:“得罪了。” 说着,他手指在黎婉脸上轻轻一扫而过,黎婉原本艳丽无双的脸颊顿时变得平淡无奇,除了那一身红的似火的衣衫。 “走罢。” 不待黎婉回过神,宋坪之已经率先朝楼下走去。 等宋坪之消失在自己面前,黎婉这才蓦地回过神来,眸子轻轻眯了眯,她现在敢肯定前一世宋坪之并没有死! 依着宋坪之这易容术...... 只是他后来却不知为何没有再将万兽山即将发生兽潮的事情告知别人,许是因为被六皇子摆了一道,彻底对皇室灰心了吧? 黎婉甩甩头,绷着脸跟上去。 楼下,掌柜的正在算账,看着宋坪之黎婉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楼上下来,他惊讶的手上地账本掉了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店小二提醒他,他这才反应过来。 看见黎婉两人径直朝门外走去,他犹豫了一瞬没拦。那红衣女子出门之前,暗暗对他摇了摇头,应该就是想告诉他让他别出声吧?而且那女子头上那根梅花钗,与郡主回来时戴着地一模一样。 郡主定然是易容了,不想让他出声坏事儿,所以这才让他噤声地吧? 掌柜的瞬间就想清楚了,他捡起账本继续算账,倒是店小二有些犹豫地道:“掌柜的,方才那两人......” “闭嘴!什么人?赶紧去帮忙,没听见客人催了吗?” 掌柜的伸手在店小二头上狠狠敲了一下,店小二委屈地摸着后脑勺离开了。 一出茶楼,两人便朝着京兆尹府奔去。 因宋坪之“伤势过重”,所以景文帝特许宋坪之在家养伤,而穆晟则暂时代替宋坪之京兆尹一职。但因为只是暂代,所以宋坪之依旧在原先地京兆尹府上住着。 京兆尹府处在胜京城北边,距离昌隆街稍稍有些远。 两人赶过去时,时辰已经不早,夜幕开始落下,胜京城渐渐陷入一片漆黑。 两人是从院墙掠过去的,至于为什么没走正门,宋坪之给出的理由是,京兆尹府其实已经被人暗中盯住了,府上的人,他能信过的,就只有他的贴身小厮。 黎婉没再说什么,跟着宋坪之悄悄地摸进了京兆尹府。 京兆尹府地书房小而简陋,待宋坪之带着黎婉悄悄靠近时,门内忽然谨慎地传来一道声音,“谁!” “是我,小德子,开门。” “主子?”门内,那人气息骤然一松,无奈道:“主子,叫我阿德可好?小德子怎么这么像公公地名字?” 屋内那人声音压得极低,随着他话音落,房门被人从屋内轻轻拉开。 在看见门外地黎婉时,阿德怔了一下,随后让开身子让两人进去。 “我不在地这段时间,他们有没有来过?” 屋门一关上,宋坪之面色顿时严肃下来,他在书房看一眼,而后才看向阿德问道。 阿德闻言摇摇头,“没有,您离开之后,属下就一直在这儿呆着了,没人进来。” “嗯。去外面守着吧,别让人进来。” 宋坪之点点头,与阿德吩咐一句后,又扭头对黎婉道:“随我来吧。” 黎婉抿抿唇,抬步跟上去。 只见宋坪之将墙上地一副水墨画掀开,在墙壁上凸出来地地方按了一下,随后书房书桌右侧地整面墙都渐渐移动开来。 随着墙壁移开,墙后地一切便呈现在黎婉面前。 宋坪之率先往内室走去,黎婉紧接着跟上。 一进屋子,果然如宋坪之之前所说,屋里真的有一股留香之毒地味道,虽然已经很淡了,但是仔细闻得话,依旧能嗅到那股淡香。 黎婉目光在内室里打量起来。 很显然,在宋坪之发现屋里得异常后,他便再未动过屋子里得东西,此时,屋里得东西随意扔着,灰尘遍布。 屋内放眼望去,其实就是大大小小的书画,和一些笔墨纸砚罢了,其他的就是一些瓶瓶罐罐的不知道装着什么。 黎婉抬步往里面走了几步,眸子却忽然在一处顿住了。 只见角落里斜斜倒着一个琉璃盏,琉璃盏上,有一丝淡淡的蓝色印记,那蓝色已经及其浅淡了,但仔细看的话,依旧能够瞧见。 “这是?” 黎婉缓缓蹲下身子,宋坪之急忙递了一根蜡烛。 “这是留香!” 接过宋坪之手里的蜡烛,黎婉忽然喃喃说了一句。 “留香?” 宋坪之闻言一下后退好几步。 完了似乎又觉得不妥,又几步站到黎婉背后,小心翼翼道:“郡主,那玩意儿一沾即死,您最好离它远些。” 黎婉闻言没动,她摇摇头,神色有些凝重,“这些残留的留香毒性并没有那么强,它还尚未制成,这里面缺了一味药。” “缺了一味药?” 宋坪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嗯。” 黎婉沉着脸点点头,而后又举着蜡烛在屋内走动起来。 没走几步,她又在角落里陆续发现了一些琉璃盏,与之相同的是,那些琉璃盏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淡蓝色印记,只是颜色深浅不大相同。 “将那些琉璃盏收集起来。”黎婉拿起一个琉璃盏放在眼前看了看,忽然转身对宋坪之说了一句。 可就在她话音刚落时,宋坪之又一脸兴味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找出了一幅画放在黎婉面前,“郡主!您瞧瞧,这上面地红衣小姑娘可是你?” “什么?”黎婉皱着眉头将手里地琉璃盏放下,扭头看向宋坪之手里地那副画像。 待看清楚上面地人时,黎婉蓦地一怔。 那张纸已经有些泛黄,上面画着一个红衣小姑娘,笑容明丽,眉眼弯弯。彼时,她正弯着腰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张帕子。在她面前站着一个蓝衣少年,少年面容微微含了一丝晕红。 那幅画上,少女巧笑倩兮,姿容无双。少年温润如玉,身如修竹,面色晕红。 那幅画地角落,写了这样一句话,“自相遇,再难望。”落笔是蓝笙...... 这分明就是在淮阴河畔,她将他救上来时地画面。 因为她在无名谷长大,从小与师兄弟玩闹惯了,自没有男女大防地想法。 所以,当时她见少年满身是水,便递了帕子给他擦脸。 “郡主?” 宋坪之蓦地伸手在黎婉面前晃了晃,“你说,屋子里这些留香之毒是不是蓝笙制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听说郡主与你斟了茶,味道极好? “应该是他没错。” 黎婉抿唇点点头。 说这话的时候,黎婉盯着琉璃盏上得蓝色印记,脸色沉得厉害。留香之毒出自西域,可在很久之前却早已被毁损殆尽。如今理应无刃懂得制这味奇毒才是,可如今...... 根据蓝笙留下的那幅画来看,这里之前必定是蓝笙担任京兆尹时,时常来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的留香定是蓝笙所制无疑了。但问题是,他为什么懂得制留香,又如何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制毒?他的目的是什么? 黎婉着实想不清楚。 与此同时,万兽山深处一处洞穴中,一名蓝衣少年面无表情的在调试着什么东西。 在他眼前,瓶瓶罐罐摆了一堆。 “啪!” 火堆中忽然炸出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山洞中,显得异常突兀。 蓝衣少年心无旁骛,手上拿着透明的琉璃盏。琉璃盏内,半盏蓝色液体在盏内盈盈闪闪,瞧着很是好看,随着少年手指的轻晃,琉璃盏内传来一股浓烈的香气。 通红的火光下,蓝衣少年漠然的盯着手中的琉璃盏看了半晌,忽然站起身子,拿起手中的琉璃盏几步走到火堆前,他手腕一倾,所有液体倾洒殆尽。 火堆有一部分被液体扑灭,发出“噗噗”的声响。 “蓝笙!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蓝衣少年刚刚收回动作时,山洞外又进来一个白衣少年。看见蓝笙的动作后,白衣少年面色一冷,狠厉出声。 蓝衣少年,也就是蓝笙闻言缓缓转身看白衣少年一眼,那一眼带着淡淡的不屑与冷嘲。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心虚。 ”你!“白衣少年见此脸色沉了沉,几步走到那一堆瓶瓶罐罐跟前打量一眼,忽而抬头看着蓝笙,眼神阴狠道:“蓝笙,看来我得适当的提醒提醒你,她的性命还在我手上握着,你如此挑衅我,是嫌她活得太舒心了吗?” “手滑,穆公子别往心里去。” 见穆晟脸色阴冷,蓝笙冷笑一声,算是给了个解释。 穆晟闻言沉着脸没说话。 见此,蓝笙瞥他一眼收回目光,这人在他面前倒是不屑于装。 在众人面前,穆晟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惊才艳艳的贵公子形象,同时,他还是后黎闺秀们的梦中夫婿。可,实际上,穆晟此人心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来就没有面上那般良善温润。 “啪!”火星又发出一声轻响。 穆晟终于回神,他脸色难看的看一眼蓝笙,威胁道:“我不管是不是你手滑,总之,后天晚上之前,我要见到你制好的药。如果后天晚上之前,我还见不到你的药,那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蓝笙正在收拾地上的琉璃盏,听到穆晟的话,他手指一顿,缓缓抬头。他眼神极冷,在明亮的火光下,仿若结了一层冰霜。 穆晟见此,眸光闪了下,站在原地没动。 “穆公子也不必这般威胁我,若是穆公子能动手,早就动手了不是吗?你现在还有空在这里威胁我,难道不是您对郡主另有所求?” 蓝笙神色淡漠,看着穆晟的目光满是不屑与嘲讽。 穆晟闻言没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一眼蓝笙,半晌才道:“蓝笙,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插足的,你只尽好你的本分便可。这件事情办好后,我便放你自由,若不然,我敢保证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另外,以后,她会是我的夫人,你趁早收起你的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 这句话说完,穆晟冷冷的看一眼蓝笙,便转身出了山洞。 山洞内,看着穆晟的身影消失在洞穴外,蓝笙这才收回目光。 火光明灭,蓝笙低着头看一眼手边的琉璃盏,半晌才低低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你当真以为你是最后的赢家吗?” 少年声音清浅,很快便消散在风中,不留一丝痕迹。 京兆尹府,书房内室。 黎婉两人在内室待了许久也未曾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遂有些颓丧的从内室出来。 两人如先前进来时,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京兆尹府外摸出去。 方才在内室时,黎婉便已经知道在宋坪之受伤之后,便时常有人潜进他书房寻些什么。但究竟在找什么,宋坪之却是不知道。但从那些人三天两头便要来上一次的情况来看,那东西他们应该还尚未找到。 可是,他们今日也是一无所获...... 而之前刘御史带着太子搜查京兆尹府,说是搜查出宋坪之与贼人勾结的书信,全是假的,但最后因为用墨原因,证明宋坪之是被冤枉的。 可她却不信,刘御史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制宋坪之与死地,除非,他府上藏有什么东西。 亦或者,宋坪之还知道什么,却没告诉她! 而这时,黎婉两人刚好出了京兆尹府没多远。 想通这一点,黎婉身子忽然一顿,转身幽幽看向宋坪之道:“宋大人,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瞒着我?” 宋坪之就跟在黎婉身后,她一停,他差点就撞上去,也幸好他稳住了身子。 但在听到黎婉的话时,他脚步一顿,目光微微闪了闪,疑惑道:“不知道郡主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能有什么事情会隐瞒郡主?这该告诉的,不该告诉的,我不是全告诉郡主了吗?天地良心啊!” 宋坪之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就差跪下发誓了。 看着宋坪之浮夸的模样,黎婉抿了抿唇,忽然道:“宋大人,你说我现在若是进宫与皇伯伯说宋大人身子已经康健无忧,你说皇伯伯会不会一开心便给你官复原职?” 宋坪之:“......” 半晌,他瞪黎婉一眼,嘀咕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黎婉闻言挑挑眉,不甚在意。 看见黎婉的表情,宋坪之烦躁的饶过他走在前面,走了几步才道:“我确实有些事情还没告诉你,但是......” 说到这里,他耳朵动了动。 几乎是同一时间,黎婉猛地转头,目光凌厉的看向某处。 下一瞬,两人及有默契的隐入一棵大树上。 就在两人刚刚藏好时,巷子尽头忽然出现一个黑衣人,神色匆匆的往京兆尹府。 “阿德他......”看着黑衣人掠过去的方向,黎婉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了一句。 宋坪之闻言摇摇头,“无碍,他自己知道藏起来,走,跟上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要找什么?” 黎婉点点头。 两人正想从树上掠下时,黎婉动作却忽然一顿,拉着宋坪之暗暗摇摇头。 练武之人夜间视物能力比普通人好上一些,而黎婉与宋坪之又离得不远,所以,宋坪之将黎婉脸上的神色看了个清楚。 看见她凝重的神色,他怔了下,随即没再有什么动作。 而在这时,只见他们藏身的树下忽然又出现一人。那人一身玄衣,身姿纤长,不急不缓跟上之前离开的黑衣人。 见此,黎婉没有微皱,下意识道:“他怎么会来?” 她声音极低,几乎连她身边的宋坪之也没听见她说了什么,但是刚刚从树下掠过的玄衣少年脚步却忽然顿了下,而后才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往京兆尹府去了。 “还追不追?” 很显然,宋坪之也看见了方才过去的玄衣少年,他摸了摸下巴,看着黎婉意味深长道:“有人说这仲小将军年纪轻轻,便征战沙场,功成名就,乃是后黎功不可没的战神,你说,他现在去京兆尹府会做什么?” 黎婉闻言白他一眼没说话。 见黎婉如此模样,宋坪之又道:“我可是听说那仲小将军送了一匹马给你,听闻还是他专程从漠北带回来的。之前大家都在传言仲小将军从来不沾女色,莫不是好男风,可如今看来,仲小将军似乎对郡主......“ 宋坪之脸上带了一丝八卦,黎婉冷冷瞥他一眼道:“看来宋大人是真不想好好站着了,不然本郡主好心让你的伤势再逼真些?” 说罢,她又看他一眼问道:“好了,就在这里说,你隐瞒了我什么?” 宋坪之随意找了跟粗壮的树干坐下,眼神望着远处万千灯火,忽然感叹道:“你说这和平盛世,万里河山,百姓安居,不是大家所期盼的吗?为什么总有人想着去掠夺,打破这片平静呢?” 黎婉抿着唇没说话。 事实上,前一世的她,也是如此,她总以为,和平盛世,百姓安居,这便是每个人心中的期盼。可最后,现实给了她狠狠一耳光,她用前一世的惨痛教训换来了这一世的大彻大悟。 想了想,黎婉薄唇轻启,声音有些飘渺,“这世上,人人都是贪婪的,只是贪婪程度不一样罢了。这万里河山,锦绣山河,谁人不喜?不知有多少人想做这天下的主人?” “是啊。'' 宋坪之闻言轻轻叹息一声,这才低低道:“我之前确实隐瞒你了,在刘御史还未曾查上京兆尹府时,我便发现了那个内室,以及内室里放着的东西。” 黎婉静静的听着。 就听宋坪之继续道:“我在那个内室里,发现了一副山河图。” 宋坪之声音压得极低,声音里隐含了一丝丝悲戚。 “山河图?!” 黎婉闻言不可谓不惊叹,“是关于后黎得山河图吗?” 宋坪之摇摇头又点点头,”那副山河图上面,不止绘有后黎得山川河流,路标洞穴。上面密密麻麻画了一片,具体我不曾细看,但是初步估计,那副图上,后黎、大临、西疆三国,包括依附三国生存得一些小国家得山川河流走势全在那张图上。看那纸张,应该是刚刚绘画成没多久。“ 黎婉闻言,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看着黎婉震惊得模样,宋坪之默了一瞬,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黎婉道:“这封信,郡主可以看看。” “以后,郡主尽量离穆晟远一些,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听到宋坪之这话,黎婉怔了一下,随后才伸手接过那封略微有些陈旧的信。 方才宋坪之与她说,让她离穆晟远一些,他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不知为何,黎婉忽然想起来那个眼神明亮的少年。他经常在她跟前说,“阿婉,你能不能不要嫁给穆晟?他不是什么好人。” 夜幕已经将胜京城完全笼罩。 今夜无月,星子更是只有寥寥几颗,看样子,今晚又要下雨了吧? 黎婉小心翼翼将信收好,目光往京兆尹府的方向看一眼,忽然道:“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说罢,她身子轻轻往下一掠,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而后脚尖一点,不带半点停留,便离开了。 黎婉离开后,宋坪之又在树上待了一刻钟,而后见那个先前跑进京兆尹府的黑衣人又一身颓丧的从树下经过。 看着那人的模样,宋坪之冷笑一声,他能在那屋里找到什么才见鬼了。 那个黑衣人匆匆离开没多久,玄衣少年忽然之间便出现在了树下。 宋坪之压根没料到他会忽然出现。 他愣了一顺,这才从树上跳下落在玄衣少年身边。 “喂!不言,你这一招可不太厚道啊。” 宋坪之从树上一跳下去,便有些不满的走到距离玄衣少年三步之外站定。 仲凉闻言目光微凉的落在他身上,轻飘飘道:“听说安宁郡主今日与你斟了茶,味道极好?不知是个什么好法?” 宋坪之闻言面色一僵,半晌他才干干笑道:“胡说什么呢,郡主千金之躯,我如何敢喝郡主斟的茶?” “你的意思是我听错了?” 仲凉盯着宋坪之,眼神依旧凉凉的。 宋坪之身子一抖,“不言,我说,我可是你的好兄弟,你可别重色轻友,不就是一杯茶吗?我又没做什么,而且,我可是因为你才把我找到的那份山河图给了安宁郡主了。” 他说话的同时,脚步悄悄往后挪了一步。 他哪儿知道仲凉这人会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去偷听...... 但他又不能说什么,谁让他小时候遇上意外的时候,是仲凉将他从死人堆里拉回来的呢?而他两人认识且关系极好的事情,除了他二人,便无人知晓。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黎婉身体的异状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七月十八,宜动土,宜嫁娶,忌出行。 临近午膳,轩宁忽然兴致勃勃地从宫中来了瑛亲王府。 一进瑛亲王府,便直冲着清婉苑而来。 彼时,瑛亲王府荷香四溢,清风和畅,正是好时光。 黎婉躺在冬彦搬来地美人塌上正惬意的半阖着眼小憩,冬至在一旁为她打扇,冬华则是端了一盘子刚从井水里捞出来的冰西瓜朝着黎婉走过来。 “嘘!” 见冬华靠近,冬彦提前与冬至打了个招呼。而后又小心翼翼看了眼还眯眼睡着的黎婉。 冬华离黎婉尚远,见此,她轻轻点点头,刻意放慢了脚步朝着黎婉走过来。 到了跟前,冬华这才小心翼翼对冬彦说道:“方才来时,听院里的小丫头说轩宁公主来了,在往这边走的时候碰见了世子爷,这会儿应该快过来了。” “公主来了?那是好事儿。”冬彦闻言看了眼还睡着的黎婉没开口,倒是冬至接了一句,“以往的时候,公主每来一次,便会与郡主吵上一架,郡主每次都气的吃不下东西。可这几次,我瞧着两人竟逐渐融洽起来,要我说呀,这血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冬至掩嘴偷笑,“你看郡主以前那般倔强的性子,见了轩宁公主就从来没有过好脸色,可如今啊,那日从刑部大堂出来时,还带着轩宁公主为她亲手做了梅花酥呢。而郡主前日生辰,公主也是亲手绣了荷包给郡主。” “哈哈,你个小蹄子背后嚼舌根,就不怕郡主醒了罚你?” 冬华将手上的托盘放在一旁的石桌上,听见冬至的话,她压低声音,轻笑着打趣她。 “行了,你们俩别闹了,待会儿吵醒郡主仔细你俩受罚,到时我可不管你们啊。”见两人越发没边,冬彦故意瞪着眼睛凶了两人一回。 两人闻言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奴婢见过公主。见过三皇子。” 就在几人刚安静下来时,院外忽然传来一众丫鬟与小厮的行礼声。 院内,冬彦三人一愣,三皇子也来了? 不待她们回过神来,轩宁与三皇子便大步进了清婉苑。 冬彦三人见此,连忙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公主,见过三皇子。” “起来吧。” 轩宁看了三人一眼,淡淡说了一句,便绕过三人看向仍旧睡在美人塌上的黎婉。 黎婉所处的位置正是这院内的通风口处,头顶一棵大树绿意盎然,刚好遮掉了酷暑,她脸上盖了一本书,此时安然的在美人塌上卧着。就连院内的动静也似乎没听到一句。 三皇子见此看轩宁一眼,脸上浮上一层坏笑,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轻手轻脚的往黎婉身边走去。 冬彦三人见此回头看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见三皇子对着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见此,三人齐齐一窒,而后便睁大眼睛看着三皇子的动作。 此时微风吹拂,空气中带着一阵阵静心湖荷花香气,驱散了一院子的热气。院内一片幽寂,安静到针落可闻。 时间仿若一瞬间停住了。 树下,黎婉一身红衣列烈如火,她脸上盖着一本书,正安静的睡着。忽然,少女翻了个身,脸上盖着的书顺着脸颊滑落在地,封面上写着医典两个大字。她这一翻身,正好背对着几人,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只听她砸了咂嘴,嘴里哼唧了一句什么。 而黎婉翻身的时候,三皇子恰巧刚走到黎婉身前,见黎婉翻身,他动作一顿,以为黎婉就要醒了,还吓了一跳,可下一瞬,却见她又睡过去,他这才唇角轻轻勾起,回头对着轩宁挑挑眉。 轩宁对此不置可否,她淡淡瞧他一眼,眼底含着淡淡的不屑,随后又将眸子落在黎婉身上。 看着那抹红色背影,轩宁勾了勾唇,抱臂站在原地看热闹。 她与这小丫头交锋数年,这小丫头脑袋瓜子可机灵的很,从来就没吃过亏。三哥竟妄想吓到这小丫头?简直是痴心妄想。 且等着吧,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三哥。 果然,轩宁这想法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闷响忽然在院中响起。而后便听到一阵吸气声,紧接着三皇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在院内响起,“喂!我说,你个小丫头,醒了便醒了,还装睡做什么?俗话说打人不打头,你怎么偏偏往人脑袋瓜子上打?” 三皇子跨着脸揉着后脑勺,一脸哀怨的盯着坐在美人塌上的黎婉。 这小丫头,他方才本来是想吓吓她的,可谁知他刚要有所动作,就见美人塌上红影一闪,紧接着他脑袋上便传来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的。 这小丫头,年纪小小,这手劲儿可委实不小,他后脑勺这会儿还是疼的呢。 黎婉闻言挑挑眉没说话,倒是轩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活该!就你还想吓唬阿婉?怎么不提前掂量掂量自己?” 轩宁嘲笑的看三皇子一眼,这才几步走到黎婉身边。她低头看了眼美人塌,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又挤了挤黎婉,“去,往那边坐坐。” 黎婉闻言笑笑,往一边挪了挪。 三皇子见此瞪大了眼睛,心里嘀咕,这两人何时这般要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轩宁两人才没空理会三皇子,轩宁靠着黎婉,挤了挤眼睛,小声问道:“阿婉,前几日你过生辰,父皇到底送了你什么啊?能否让我们瞧瞧?那日见着那礼物匣子,我这心便好奇的紧。” 平日里,轩宁还会绷着脸装深沉,不与黎婉这般亲近。可今日,一是因为三皇子在这边,她故意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就是想把三皇子晾在一边,谁让他今天差点让她出不了宫?第二,便是因为那日父皇送给阿婉的那件礼物的礼物匣子,看形状很像一把长剑模样的东西。 她暗暗猜测那把长形物件,定是宫里的那把无双无疑,可三皇子却说那把无双那般珍惜,上次黎婉要时,父皇都没给黎婉,她生辰亦是不可能。于是两人便打了赌,若是轩宁赢了,三皇子便要把他新得来的羽扇送给她。 三皇子新得了一柄羽扇,那柄羽扇扇面画了一副山水图,瞧着与平常扇面一般无二,可妙就妙在那羽扇设了小机关。扇柄低端有个小小的凸起,只要轻轻按一下,扇子便会瞬间弹出数十枚毒针。 那毒针细如牛毛,乃是一件及其有趣的物件,轩宁喜欢的紧,可三皇子这人十分小气,便是怎么也不松口。无奈之下便有了这个赌约。 这边,黎婉听到轩宁的话,这才想起来景文帝送她的东西还一直放在她自己的小仓库并未开封。 听到黎婉的解释,轩宁难得的与三皇子一样,略微嫌弃的看一眼黎婉。 那件礼物很快被冬彦取了出来。 黎婉伸手轻轻打开盒子上的盖子,一阵杀意顿时扑面而来。 在瞧清楚盒子里的东西时,几人齐齐一怔,倒是黎婉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却是没有三皇子那般惊讶。 阳光耀眼,和风煦煦,盒子里,一把古朴漆黑,散发着阵阵冷意和杀意的长剑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长剑宽约两指,长约三尺,剑尾坠着一道金黄色的穗子。剑柄上,复杂古朴的花纹雕刻其上。 长剑并未出鞘,可即使光这般瞧着,便能感受到一阵杀意扑面而来。 这把剑是上过战场的,也是见过血的,后黎先祖便是用它征战四方,扫平外敌。后来,先祖退位,它便一直流传下来,成了后黎的镇国之宝,可现在,景文帝将这把无双送给了黎婉。 一时间,院子里静的厉害。尽管心里有猜测,可现在亲眼看到这把无双时,轩宁还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父王竟然真的将无双送给了阿婉? 轩宁与三皇子心里此时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但唯独没有嫉妒与占有。 在他们心里,阿婉便是他们最疼宠的妹妹,而这无双再怎么珍贵,也不过一件死物而已,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看了半晌,两人终于回过神,三皇子故意哀叹道:“我那刚刚得来的羽扇,看来就要便宜某人了。你说父皇怎么这般偏心,无双这样的宝剑竟然送了阿婉这样的丫头片子?” 说到最后,三皇子语气里满是感叹,颇有一种无双赠予黎婉便是在暴殄天物的感觉。 黎婉白了三皇子一眼没说话,这人就是这般不正经。 倒是轩宁没好气的拍了三皇子一巴掌,“愿赌服输。” 说着,她站起身将手伸到三皇子面前,“拿来。” “什么?”三皇子装傻。 轩宁见此瞪三皇子一眼,而后自己伸手从三皇子衣袖里将那把羽扇拽了出来。 三皇子:“......” “你们俩来就是为了看看皇伯伯到底送了我什么礼物?这下看了,应该没别的事儿了吧?”见两人打闹完,黎婉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问完话,她张嘴打了个哈切,又慵懒的靠在美人塌上。 意思不言而喻。 轩宁闻言,摆弄羽扇的手指一顿,颇为不悦道:“我们可是专程从宫里来看你的,你怎么还赶人了?” “难道不是专程来看礼物的?”黎婉张嘴打了个瞌睡,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不知为何,这几日,她忽然困倦的厉害。这睡一夜,早上起来却还是睁不开眼,这会儿就跟两人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浑身便困倦的难受。 “喂!我说,你不是病了吧?” 看着黎婉像是真的困了,轩宁皱了皱眉头,“要不要我从宫里请李太医来给你瞧瞧?” 黎婉闻言又打了个哈切,迷迷糊糊道:“我自己就是大夫啊,请那个老头子作甚?上次他还误将留香认成欢颜,就是一个庸医,请他来我可不敢让他给我诊脉。” 说到最后,黎婉声音愈发清浅,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竟已经睡了过去,清浅的呼吸声很快传来。 轩宁见此与三皇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凝重。 阿婉这嗜睡的毛病,很不正常! 有谁会说着话便忽然睡过去的? 石桌边,冬彦三人见此亦齐齐愣了下,犹豫了一瞬,冬彦上前轻轻晃晃黎婉道:“郡主?郡主?” 黎婉没动静。 见此,冬彦着急的眸光看向轩宁。 可就在轩宁就要说话的时候,黎婉却忽然迷迷糊糊道:“冬彦你们别吵,我就是想睡一会儿,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说着,她便又睡了过去。 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轩宁抿了抿唇,拉着冬彦走到一旁悄声问道:“你们家郡主这样的情况发生多久了?” 冬彦闻言摇摇头,“回公主,之前郡主并不这样,这是第一次这般嗜睡。” “第一次?” 轩宁闻言想了想忽然舒口气,以前她这般年纪时,也特别嗜睡,往往说着话,下一秒却会睡过去。 应该无大碍。 见三皇子看过来,轩宁对着他轻轻摇摇头,这才对冬彦叮嘱道:“既然你们郡主睡了,那我们便先走了。你好生照顾你家主子,莫要让她贪凉。” 想了想,轩宁又补充道:“你家主子近日应该都会比较嗜睡,不过不用担心,她这般是正常情况。” 说完这番话,轩宁便对着三皇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朝着清婉苑外走去。 两人背后,冬彦三人对着两人的身影躬身道:“是。谢谢公主提醒,奴婢恭送公主,恭送三皇子。” 随着两人离开,冬彦看一眼黎婉,又看一眼还放在石桌上的无双,想了想走过去将它盖好,这才对冬至两人道:“你们且照顾好郡主,我去将这把剑先替郡主收起来。” “好。”两人点点头。 冬彦离开后,冬至这才走到刚刚站着的位置,弯腰从地上捡起落在地上的医典,而后拿着扇子轻轻为黎婉打扇。 扇子轻轻扇着,带来一阵清凉,黎婉闭眼睡着。 可眼前却是一片火红。 浓密的树林里,浓烟滚滚,火光四起,大大小小的动物们惊慌的往她身边窜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万兽奔腾 入夜,星起月明,狂风呜咽着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密林中,树影摇曳,月光星星点点的洒了一地,一闪一闪,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忽然,狂风止住,一阵“砰砰”的声响骤然从林子深处传来。 “郡主,现在要动手吗?” 万兽山里层的一棵梧桐树上,两道身影站在梧桐树枝上,梧桐树叶茂密翠绿,将两人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片衣角。 梧桐树上,黎婉闻言摇了摇头,眸子望着万兽山深处的方向轻轻摇摇头,“时间尚未到,再等上一等吧。” “是。” 听到黎婉的话,云夫人点点头,随之便安静的立在黎婉跟前不再说话。 几日前,黎婉上山将她从山上接下,便是想让她控万兽,她当时并不知她为何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为了找到陈家先祖的墓葬,她还是答应了。所幸,黎婉言而有信,并没有骗她,她于昨日已经亲自走了一遭,找到了陈家先族的墓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万兽山深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万马奔腾,又像是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方圆十里,一片沸腾。 此时距离万兽山十几里外的村子里,一片漆黑,户户房门紧闭。 有孩子被这动静震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爬起来坐在床上望着屋顶带着哭腔道:“娘,屋子在摇晃,我害怕。” 躺在床上的妇人闻言爬起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小虎别怕,今天郡主派人来说过了,说万兽山这几日有黑熊出来伤人,她派人晚上去万兽山深处猎杀黑熊,现在这声音应该是那些黑熊在发狂,别怕,娘在。” “那郡主会将那些伤人的黑熊杀死吗?那些黑熊会不会伤到郡主呀?” 小孩泪眼朦胧,窝在妇人怀里,身子依旧有些发抖。 “会的,小虎别怕,那些黑熊会被杀死的。”妇人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睡吧。” 说着,妇人轻轻哼着歌,小孩闭上眼睛缓缓睡去,村内又现如一片安静。 密林深处,“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片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上,黎婉瞧着近在眼前的浓烟,忽然低声道:“动手!” 这道声音落,云夫人点点头,而后从袖口拿出一支细小的大概拇指粗的小玉笛放在唇边。 一阵悠远悠长的低声忽然在林间传开。 笛声轻柔细腻,婉转悦耳,如潺潺溪水,又如山间清风,温婉流畅。 笛声一出,奔腾声音蓦地一止,尘埃落定。浓烟散去,一片尘埃后渐渐露出了万兽的身影。为首是上百只高大的黑熊,黑熊之后,老虎,豹子,狼群,各种动物竟然排排而站,整齐有序,仿若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 看着眼前的一切,黎婉眸子沉了沉。 看来这背后动手的人手段很是高明,怪不得前一世即使宋坪之知道这件事情,也无力阻止。 静止只是一瞬,笛声悠扬,流淌在密林间,仿若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功效,那群动物渐渐柔顺下来。 但只是一瞬,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出一阵闷响声,一阵轻飘飘的香气立即在林间散开。 闻到这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黎婉延伸一冷,随手在腰间拿出一只白瓷瓶,素手一转,一阵清甜的香气在两人身边散开。 就在黎婉这阵动作做完后,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动物们又开始暴躁起来。 为首的上百只黑熊眸子充血,浑身充斥着暴戾的气息。 只见其中一只黑熊大掌一挥,一匹灰色的狼便倒飞了出去。 那匹灰狼身子撞在树上,发出一阵闷响,紧接着那匹灰狼身子渐渐滑落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一阵惨叫便没了气息。 “吼!” 灰狼没了气息后,黑熊这才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随着黑熊吼叫声落,跟在黑熊身后的动物眼里的血红色更甚。 “吼吼吼!” 忽然,带头的几只黑熊一巴掌拍飞站在它们周遭的动物,红着眼睛朝着黎婉两人所在之地扑过来。 见此,云夫人脸色一白,放在唇角的玉笛声音一滞。 “吼!” 入夜,星起月明,狂风呜咽着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密林中,树影摇曳,月光星星点点的洒了一地,一闪一闪,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忽然,狂风止住,一阵“砰砰”的声响骤然从林子深处传来。 “郡主,现在要动手吗?” 万兽山里层的一棵梧桐树上,两道身影站在梧桐树枝上,梧桐树叶茂密翠绿,将两人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片衣角。 梧桐树上,黎婉闻言摇了摇头,眸子望着万兽山深处的方向轻轻摇摇头,“时间尚未到,再等上一等吧。” “是。” 听到黎婉的话,云夫人点点头,随之便安静的立在黎婉跟前不再说话。 几日前,黎婉上山将她从山上接下,便是想让她控万兽,她当时并不知她为何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为了找到陈家先祖的墓葬,她还是答应了。所幸,黎婉言而有信,并没有骗她,她于昨日已经亲自走了一遭,找到了陈家先族的墓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万兽山深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万马奔腾,又像是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方圆十里,一片沸腾。 此时距离万兽山十几里外的村子里,一片漆黑,户户房门紧闭。 有孩子被这动静震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爬起来坐在床上望着屋顶带着哭腔道:“娘,屋子在摇晃,我害怕。” 躺在床上的妇人闻言爬起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小虎别怕,今天郡主派人来说过了,说万兽山这几日有黑熊出来伤人,她派人晚上去万兽山深处猎杀黑熊,现在这声音应该是那些黑熊在发狂,别怕,娘在。” “那郡主会将那些伤人的黑熊杀死吗?那些黑熊会不会伤到郡主呀?” 小孩泪眼朦胧,窝在妇人怀里,身子依旧有些发抖。 “会的,小虎别怕,那些黑熊会被杀死的。”妇人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睡吧。” 说着,妇人轻轻哼着歌,小孩闭上眼睛缓缓睡去,村内又现如一片安静。 密林深处,“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片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上,黎婉瞧着近在眼前的浓烟,忽然低声道:“动手!” 这道声音落,云夫人点点头,而后从袖口拿出一支细小的大概拇指粗的小玉笛放在唇边。 一阵悠远悠长的低声忽然在林间传开。 笛声轻柔细腻,婉转悦耳,如潺潺溪水,又如山间清风,温婉流畅。 笛声一出,奔腾声音蓦地一止,尘埃落定。浓烟散去,一片尘埃后渐渐露出了万兽的身影。为首是上百只高大的黑熊,黑熊之后,老虎,豹子,狼群,各种动物竟然排排而站,整齐有序,仿若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 看着眼前的一切,黎婉眸子沉了沉。 看来这背后动手的人手段很是高明,怪不得前一世即使宋坪之知道这件事情,也无力阻止。 静止只是一瞬,笛声悠扬,流淌在密林间,仿若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功效,那群动物渐渐柔顺下来。 但只是一瞬,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出一阵闷响声,一阵轻飘飘的香气立即在林间散开。 闻到这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黎婉延伸一冷,随手在腰间拿出一只白瓷瓶,素手一转,一阵清甜的香气在两人身边散开。 就在黎婉这阵动作做完后,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动物们又开始暴躁起来。 为首的上百只黑熊眸子充血,浑身充斥着暴戾的气息。 只见其中一只黑熊大掌一挥,一匹灰色的狼便倒飞了出去。 那匹灰狼身子撞在树上,发出一阵闷响,紧接着那匹灰狼身子渐渐滑落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一阵惨叫便没了气息。 “吼!” 灰狼没了气息后,黑熊这才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随着黑熊吼叫声落,跟在黑熊身后的动物眼里的血红色更甚 入夜,星起月明,狂风呜咽着从四面八方吹过来。 密林中,树影摇曳,月光星星点点的洒了一地,一闪一闪,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忽然,狂风止住,一阵“砰砰”的声响骤然从林子深处传来。 “郡主,现在要动手吗?” 万兽山里层的一棵梧桐树上,两道身影站在梧桐树枝上,梧桐树叶茂密翠绿,将两人的身影遮挡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片衣角。 梧桐树上,黎婉闻言摇了摇头,眸子望着万兽山深处的方向轻轻摇摇头,“时间尚未到,再等上一等吧。” “是。” 听到黎婉的话,云夫人点点头,随之便安静的立在黎婉跟前不再说话。 几日前,黎婉上山将她从山上接下,便是想让她控万兽,她当时并不知她为何会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为了找到陈家先祖的墓葬,她还是答应了。所幸,黎婉言而有信,并没有骗她,她于昨日已经亲自走了一遭,找到了陈家先族的墓葬。 随着时间的流逝,万兽山深处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万马奔腾,又像是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方圆十里,一片沸腾。 此时距离万兽山十几里外的村子里,一片漆黑,户户房门紧闭。 有孩子被这动静震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爬起来坐在床上望着屋顶带着哭腔道:“娘,屋子在摇晃,我害怕。” 躺在床上的妇人闻言爬起来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哄道:“小虎别怕,今天郡主派人来说过了,说万兽山这几日有黑熊出来伤人,她派人晚上去万兽山深处猎杀黑熊,现在这声音应该是那些黑熊在发狂,别怕,娘在。” “那郡主会将那些伤人的黑熊杀死吗?那些黑熊会不会伤到郡主呀?” 小孩泪眼朦胧,窝在妇人怀里,身子依旧有些发抖。 “会的,小虎别怕,那些黑熊会被杀死的。”妇人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睡吧。” 说着,妇人轻轻哼着歌,小孩闭上眼睛缓缓睡去,村内又现如一片安静。 密林深处,“砰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片尘土飞扬,地动山摇。 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上,黎婉瞧着近在眼前的浓烟,忽然低声道:“动手!” 这道声音落,云夫人点点头,而后从袖口拿出一支细小的大概拇指粗的小玉笛放在唇边。 一阵悠远悠长的低声忽然在林间传开。 笛声轻柔细腻,婉转悦耳,如潺潺溪水,又如山间清风,温婉流畅。 笛声一出,奔腾声音蓦地一止,尘埃落定。浓烟散去,一片尘埃后渐渐露出了万兽的身影。为首是上百只高大的黑熊,黑熊之后,老虎,豹子,狼群,各种动物竟然排排而站,整齐有序,仿若训练有素的军队一般。 看着眼前的一切,黎婉眸子沉了沉。 看来这背后动手的人手段很是高明,怪不得前一世即使宋坪之知道这件事情,也无力阻止。 静止只是一瞬,笛声悠扬,流淌在密林间,仿若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功效,那群动物渐渐柔顺下来。 但只是一瞬,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传出一阵闷响声,一阵轻飘飘的香气立即在林间散开。 闻到这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黎婉延伸一冷,随手在腰间拿出一只白瓷瓶,素手一转,一阵清甜的香气在两人身边散开。 就在黎婉这阵动作做完后,那些刚刚安静下来的动物们又开始暴躁起来。 为首的上百只黑熊眸子充血,浑身充斥着暴戾的气息。 只见其中一只黑熊大掌一挥,一匹灰色的狼便倒飞了出去。 那匹灰狼身子撞在树上,发出一阵闷响,紧接着那匹灰狼身子渐渐滑落在地,甚至来不及发出一阵惨叫便没了气息。 “吼!” 灰狼没了气息后,黑熊这才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随着黑熊吼叫声落,跟在黑熊身后的动物眼里的血红色更甚。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万首称臣 笛声悠扬清远,源源不绝的从密林间传来,蓝笙的目光却有一瞬间的恍惚。 透过这道悠扬的笛声,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张扬洒脱的小姑娘。 彼时,他只是蓝家旁支的庶子,身份低微,父亲厌弃,在他出生那日,姨娘便因为血崩去了。偌大的蓝府,他一人谨小慎微,从来不敢在众人面前大声说话,兄弟欺辱,下人冷眼,这些他都忍了,只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在遇上那个一身红衣,洒脱不羁的小姑娘后,他才知道一味的隐忍只会让那些欺辱他的人变本加厉。 他清晰的记得,那一年,胜京城传言离京八载的小郡主安宁郡主回京,所有人都竞相前往城门想去看看这位小郡主到底是何模样。他的兄长也不例外,只不过当时他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带着他也去了。可是在出了蓝府后,他看着马车越走越偏,他才知道他那兄长到底是打着什么样的盘算。 当时,寒冬腊月,冷风刺骨,风吹在脸上简直冷到了骨子里。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冷到骨子里的寒凉。 当时兄长专程将他带到了偏僻处,明目张胆的将他推进了冰湖里。 那条湖当时已然结了一层冰,兄长就那么站在岸上冷眼看着他在冰凉的湖水里折腾,他并不通水性,在那条湖里,几乎丢了他大半条命。后来,兄长许是看够了,便带着下人走了,徒留奄奄一息的他在冰窟窿里挣扎。 当时周遭安静极了,北风吹过的声音呼呼作响,刮在人身上,仿佛一把锋利的小刀,残冷不见血。 他并不甘心那般死去,手指死死的抠着冰层外垂下来的一根柳树枝桠。 可...... 一切皆是徒劳。 细长的枝桠并没有坚持多久。 在他绝望的眼神中,那根柳树枝桠从中间折断,拉着他的最后一丝力气散去,他的身子迅速往湖底沉去。 那时,他心底满是不敢与愤恨。 恨这世道不公,恨父亲兄弟无情,也恨姨娘将他生下却撒手而去留下他在偌大的蓝府苦苦挣扎。 那时他便在心底暗暗决定,若是他有机会再活下去,蓝府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但可惜,他便是再也没机会了吧? 他缓缓地闭上双眼,可就在这时,一双细嫩白皙的小手忽然拽住他胳膊,将他整个人往湖面拉去。 再睁开眼,他看到的便是那个红衣艳艳的小姑娘,她眉目精致,肌肤雪白,大概八岁左右,梳着两个羊角包,嘟着嘴甚是可爱。 见他睁开眼,那个小姑娘颇为不满道:“小小......年纪,做什么学那戏本子里寻死觅活?你这样做你父亲母亲知道吗?他们知道该心疼了。” 父亲母亲?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他当时愣了一下,想说他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父亲母亲,他的父亲从不将他这个庶子当人看,他的母亲,不,他的姨娘,在他一出世便因血崩撒手人寰。 可看着小姑娘一脸单纯,不谙世事的模样,那般残忍的话他便再说不出口。他记得当时他只与她说,“多谢姑娘相救,姑娘大恩,在下没齿难忘,郡主若是不嫌弃的话,在下......”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见那个原本还站在他身边冻得直打哆嗦的小姑娘忽然退后一步,一脸惊恐道:“别别别,我可不需要你以身相许!” 说到这里,那个小姑娘唇角轻轻扬起,“在遇见你之前,我已经见到了那个能另我一见倾心的人了。” 说罢,不等他开口,她便自顾自道:“对了,你是哪个府上的,我待会儿派人送你回去?” “我......” 他话音刚出口,却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郡主!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让老奴好找啊。咦?您身上怎么湿透了?”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小姑娘竟然是离京八载的小郡主,瑛亲王府上尊贵无比的安宁郡主! 随着那句话落,一个身着褐色衣袍的人匆匆赶到了。 在看到小姑娘浑身湿透时,那人明显的眉头一皱,眼里滑过一丝心疼,紧接着便见他急急对着跟在身后跑来的下人喊道:“快!快拿了郡主的斗篷来!” 当时那个褐衣老者,他认识,乃是瑛亲王府的管家云叔。负责掌管瑛亲王府一切大小适宜,云叔虽是一个下人,可就连他那个一向不给他好脸色的父亲都忌惮三分。因为胜京城人人皆知,瑛亲王看重云叔,从来都不曾将他当作下人。 只是那时,他心里还不曾想那般多,骨子里的胆怯一时之间挥散不去。 当时云叔吩咐完,便对着那个小姑娘劝说道:“小郡主,王爷和皇上不会怪您的,您跑什么啊?要老奴说,您打得好!长平侯府上那个臭小子向来纨绔,您这一手,那长平侯不但不会怪罪于您,还会感谢您替他教训儿子呢。” “我才不怕父王皇叔怪罪呢,我只是觉得王府太过憋闷,不想回去而已。”小姑娘闻言不在意的嘀咕一句。 他当时只觉得那小姑娘当真胆大,竟连长平侯府上的小公子给打了,那长平侯最是护短,不得闹上瑛亲王府?但细细想来,他多虑了,眼前这小姑娘可是瑛亲王府上的小郡主,且八年未曾回京,那长平侯再怎么护短,又能如何? 果然,之后的事情到底不了了之了,且那长平侯府上的小公子伤好之后,竟然跟在那个小姑娘身后形影不离,而小姑娘似乎也并不厌烦...... 他当时不知有多羡慕,若是可以,他也想那般靠近她。只是他的身份...... 当时天寒地冻,小姑娘被下人簇拥着离开了,临走前,她还不忘吩咐云叔让他将他送回府。 当时他本想说不用,但后来他存了小心思,便同意了。 也因此,他那个向来不看重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兄长该有的,他一样不少。 不过,他已经不稀罕了。也幸亏当时父亲的审时度势,所以他才在暗地里学会了用毒,在他学会用毒的第一时间,他那个歹毒的兄长便被他当成了试验品。 所幸,实验很成功。他那个兄长在一番痛苦后,安静的死去,没人查出死因,亦没人知道是他做的。 兄长死后,府里就剩下他一个儿子,父亲便将厚望给予在他身上。 想到这里,蓝笙冷笑一声。 也只有在剩下他一个时,父亲眼里才会有他这个儿子吧? 笛声还在继续,动物奔腾的动静已经缓下来。蓝笙眸光一冷,今日不管是何人,都休想阻止他! 只有这件事办成后,他才能出了这万兽山,才能见到他心爱的小姑娘。 所以,今夜阻他者,便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 这么想着,蓝笙冷冷的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一眼,转身往山洞内走去。 可就在蓝笙刚刚转过身时,他忽然感受到了身后一阵冷意。 “何人?!” 蓝笙猛地转身,就见他三步外,一个玄衣少年便安静的站在他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你是何人?” 蓝笙瞳孔微缩,这人是何时到的?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他竟然没听到一丝动静,也就是说这个少年武功在他之上! 这么想着,蓝笙看着眼前少年的眸子里含上了一丝警惕。 却不想,玄衣少年只是看他一眼并不说话,身子一闪便朝他这边闪过来。 夜色如泼墨,黑的透彻。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天地间仿若只有那道悠远绵长的笛声在密林间缓缓流淌。 动物都安静下来,眼里的血红色渐渐褪去。 暴戾转为懵懂,所有的动物眼睛齐齐看着黎婉的方向。 黎婉缓缓从树上落下走到那群动物面前。 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那些本来十分暴躁的黑熊竟然朝着黎婉的方向做出一副跪拜的姿势。而随着黑熊的动作,它身后成千上万只猛兽也一瞬间齐齐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 距离黎婉百米外,宋坪之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子里满是震惊。 他此时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以后可得与黎婉打好关系,万一他想吃熊掌了呢? 有黎婉这样逆天的存在,她玉笛一吹,那些熊掌还不是乖乖送到他面前? 想着,宋坪之舔了舔嘴角。 笛声还在继续,黎婉抽出一只手,轻轻在距离她最近的一只黑熊头上拍了拍,那只黑熊乖巧的在她掌心里蹭了蹭,紧接着像是得到了什么感应一般,一转身便窜进了林子深处再也瞧不见身影。 随着这只黑熊离去,不少猛兽也朝着黎婉的方向看一眼,而后一扭身窜进了林子里。 不过一瞬间的时间,林子里的猛兽散了个干干净净。 “郡主......咳......” 见所有猛兽散去,云夫人这才捂着胸口虚弱的从树上跳下走到黎婉身边。 “物归原主。” 听到云夫人的声音,黎婉转身拿出一粒丹药递给云夫人,而后掌心摊开,手里安静的躺着一只细小的玉笛。 云夫人见此默默摇了摇头,又轻轻咳了一声道:“郡主,师父曾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我遇见能够掌控万兽的人,便将这只玉笛赠予她,你拿着吧,从此它属于你了。” 黎婉闻言摇摇头,拉起云夫人的手,将玉笛塞在她手里轻轻道:“既然是你师父留给你的遗物,你自当好好存着,不该赠予我这个外人。” “可是师父遗愿,再者,这玉笛留在我手上也没什么用处,倒是浪费了。”无论黎婉怎么劝说,云夫人都坚决不肯收,最后竟是跪了下来。 见此,黎婉默了一瞬,才道:“既如此,那便放在我这里,若是有朝一日你改了主意,便从我这里拿回去。” “好。”云夫人轻轻应了,而后才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黎婉欲言又止。 “还有何疑问?”见云夫人一脸犹豫,黎婉挑了挑眉。 云夫人闻言脸上神色更加犹豫,许久才轻轻道:“郡主,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何事?” 黎婉将玉笛收好,这才听云夫人道:“安魂曲晦涩繁杂,郡主是从何处习得的?” 这话一出,黎婉怔了一下,待她反应过来才道:“方才你不是已经吹过两遍了吗?” “什么?” 云夫人闻言睁大了眸子,“郡主是说我吹了两遍,您遍记下来了?” 云夫人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当初她学了那么久,师父便说她是极有天赋的,可现在安宁郡主就只听她吹了两遍? 两遍便会了?而且,很显然,安宁郡主吹的曲子比她吹出来的效果更佳。 那群猛兽不仅褪去暴戾,而且还对她俯首称臣?且心甘情愿。 这......这岂是一个寻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这...... 云夫人有些没办法接受。 “怎么了?”黎婉眨眨眼,有些不解的看一眼云夫人,“有什么问题吗?这首曲子挺好听,很容易便记下了呀。” 云夫人:“......” 躲在树上的宋坪之:“......” 您倒是看看云夫人的表情呀,您已经将人打击成什么样子了,难道您看不见吗? 躲在树上的宋坪之暗暗翻了个白眼。 “没......没问题,我......我只是好奇罢了,郡主果真聪颖,我等难及郡主。”云夫人平复了下心情,缓缓回了一句。 “嗯。”黎婉点点头,“走罢,回去,天色已然不早,你回去后好好休息,给你的丹药有助于你身子恢复。” “多谢郡主。” 云夫人跟在黎婉身后亦步亦趋。 黎婉走出几步,脚步忽然一顿,而后看向宋坪之待着的那棵大树道:“怎么?戏还没看够?打算住在万兽山了?若是嫌孤单的话,要不要我再帮你召唤几只黑熊出来陪陪你?” 宋坪之一动不动,这小丫头向来机灵,她定然实在诓他,他隐藏的这般隐秘,她怎么可能发现他? 宋坪之心里暗自嘀咕着,连表情都未曾变动一分。 黎婉见此抿抿唇,忽然,只见她将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听见林间一阵响动。 见此,宋坪之神色微变,急忙从树上跳下来,“别别别,我下来还不成嘛。”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本官倾慕郡主已久 看着宋坪之匆匆从树上跳下,黎婉斜睨宋坪之一眼,“这出戏看的可还满意?” 说话的同时,黎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宋坪之身后。在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时,她眉头微皱,方才万兽刚开始暴动的时候,她明明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气息,怎么现在就宋坪之一人? “甚好,甚好。” 宋坪之步子先是一怔,在听懂黎婉话里隐含的意思时,他面上浮上一层吊儿郎当的笑,随即迈步往黎婉身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拿出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的纸扇在身前扇着。 黎婉见此嘴角一抽,颇为无语。 夜色凉如水,她实在想不通这厮拿这纸扇到底是何用途? 见黎婉的视线落在他手上的纸扇上,宋坪之看了眼手中的纸扇,眸光轻闪,随即看着黎婉笑道:“郡主这般盯着本官,着实让本官惶恐,莫不是郡主瞧上本官了?” 说这话的时候,宋坪之已经走到了黎婉跟前,距黎婉仅仅十步之遥。 “郡主不必娇羞,若郡主不嫌弃本官身份低微,本官倒是乐意至极,毕竟郡主姿容天成,本官倾慕已久。”见黎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宋坪之快速的吐出一句话,继而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见着宋坪之这副模样,云夫人眼里满是震惊,她自幼在山上长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宋坪之这番话太过大胆直白,她一时间还消化不了。 相比来说,黎婉就坦然多了,毕竟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听见宋坪之的话,她淡淡的看他一眼,继而轻笑道:“宋大人此话当真?” “什么?”宋坪之本是随口一说,可看见黎婉这般模样,他愣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大人不是倾慕本郡主许久了嘛?既如此,那本郡主便成全了你如何?”黎婉说的很是随意,仿佛在谈论今日吃了什么饭。 “这......”宋坪之认真的看一眼黎婉的神色,却见黎婉神色淡淡,唇角虽是勾着,但眼里却异常平静。 “这是自然,本官......”宋坪之干笑一声,可就在他话音刚出口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背一凉。感受到那道能将他凌迟的视线,宋坪之话音猛地滞住,“这是自然不行,本官就只是跟郡主开个玩笑罢了,本官自认官阶低微,尚且还有些自知之明,自知是配不上郡主的,郡主莫要往心里去,方才的话,本官这就与郡主致歉。” 说罢,他弯腰朝黎婉抱了抱拳,态度异常诚恳。 这是黎婉第一次见到宋坪之这副模样。 她微微挑了挑眉,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本也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实际上从她重生那日开始,她便已经决定这辈子再也不会将心交出去,前一世的背叛太过铭心刻骨,她永生难忘。可虽是如此,怎得她随意一句话就给人吓成这样了?她有那么可怕吗? 弓着腰的宋坪之此时简直欲哭无泪,我的郡主啊,您倒是赶紧给句痛快话啊,他几近已经承受不住背后那道冰冷的视线了。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怎么那人就当了真了? 这下完了,那人也不知道会想出什么法子折腾他了。 宋坪之在心里抹了把辛酸泪。 “行了,本郡主也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瞧给你吓得,出息。” 黎婉颇为嫌弃的说一句,再抬头,她眸光徒然一滞,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慌乱的移开视线,却又觉得有些刻意,默了一瞬又看向距离他们几十步外的玄衣少年道:“侯爷怎么也在此处?” 月光皎洁,星河璀璨,圆圆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从乌云后头冒出头。 少年就那般安静的站在月光下瞧着她,目光清浅,在清冷的月光下,少年似乎比平日多了一丝距离疏离。 瞧了一瞬,黎婉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虚,她总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果然,黎婉话落,仲凉并未接话,他沉默的往这边看了许久,忽而迈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他脚步轻缓,走的极慢。 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宋坪之眼睛转了转,忽而对黎婉急急道:“郡主,本官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尚未处理,便先告辞了,郡主恕罪。” 说罢,不待黎婉说什么,他脚尖一点,身子忽然掠出极远。 可就在他身子掠在半空中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忽然传出来,让他身形一闪,直直从空中跌落下来。 只听仲凉轻轻道:“宋大人且等上一等,在下有些问题想请教宋大人,不知宋大人可有时间?” 宋坪之脚尖在树干上一蹬,稳住身形,转身就见仲凉看着他浅浅笑着。 宋坪之:“.....” 他现在真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让这张嘴没事儿瞎胡扯,现在好了...... 可那些浑话已经说了,他再后悔也没办法。 仲凉的目光并未移开,他看了看,还是硬着头皮往仲凉身边挪过去,“自然有空,本官荣幸之极。” “那便好。”仲凉回了一句,而后回头看向黎婉一本正经道:“初回京城,听闻万兽山这边月色甚好,一直未曾有时间前来一观,今日前来,却不想竟遇上郡主也在此处,倒是缘分。郡主莫非也是来赏月的?” “咳......” 宋坪之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来万兽山赏月? 也亏仲凉能想出来,这么拙略的说辞,他都不信,那安宁郡主那般机灵的妙人儿,她会信? 仲凉淡淡看一眼宋坪之,宋坪之立马噤声。 “是啊,本郡主......本郡主自然是来赏月的,今夜月色果然很美。” 黎婉看了眼神色认真的少年,干干笑了笑,附和了一句。 今夜万兽山发生兽潮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因为,这关乎着后黎皇室在民众心中的地位,若是如前一世传出后黎皇室非正统,所以才降下天灾以惩戒后黎,那可如何是好? 也因此,黎婉并未多加反驳。 “原来如此。”仲凉了然的点点头,“今夜月色,确实很美。”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仲凉目光直直瞧着黎婉,黎婉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 “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黎婉轻咳一声,“既然侯爷与宋大人还有事要商议,那......那本郡主便先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她便一转身,拉着云夫人,脚尖一点,朝远处掠去。 不过须臾,原地便没了黎婉地身影。 “不言,这......咳......我是真的有要事在身,你若是有事,我们不妨改日再谈?” 黎婉二人一走,原地就剩下宋坪之与仲凉二人。 见仲凉静静地看着他,宋坪之暗暗打了个哆嗦,干干地问了一句。 宋坪之话落,仲凉并不接话。见此,宋坪之脚步暗暗后退一步,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道:“不言,你看这月黑风高,瞧着怪瘆人地,且又在万兽山深处,安宁郡主已经走了,若是再碰上猛兽暴动可如何是好?我们不若回去再谈?” 宋坪之这番话落,仲凉才淡淡道:“可否将方才在安宁郡主面前说的话与我再重复一遍?” “什......什么话?”宋坪之装傻。 他除非是傻了才会重复,眼前这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地醋坛子,他若是再重复一遍,只怕就见不到明天地太阳了。 “方才我听你说倾慕安宁郡主已久。”仲凉淡淡提醒。 “绝对没有!你肯定听错了,我敢对天发誓!若是说过这番话,那就......”宋坪之咬了咬牙看了眼漆黑地密林深处,一闭眼狠心道:”若是我说过这番话,那就罚我在万兽山密林深处睡上个两天两夜!“ 宋坪之破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仲凉闻言点点头,”是吗?既然你这般喜欢在这里呆着,那便成全你。“ ”什么?!“宋坪之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度,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仲凉。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看着宋坪之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仲凉抿抿唇道:“若是你不想待在这里也可以。” “真的?”宋坪之眼神晶亮,周身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仲凉点点头,淡淡的看着宋坪之,“正巧前几日雨夜昌隆街死了十几人,到现在穆公子尚未查出头绪,你说你现在回去,穆公子会不会将你奉为上宾?” 宋坪之:“......” 心情大起大落会死人的好吗? “蓝笙已被我擒住,就在里面那处瘴气林中,你替我看好了。” 仲凉自动忽略了宋坪之颓丧的模样,迈步朝林外走去。 走出几步,他忽然转身又道:“若我猜得没错,蓝笙在替穆兰亭做事,待会儿该有人会来。” “知道了。” 宋坪之不情不愿的回了一句。 得,现在这烂摊子交给他了,早知道他应该在这厮回来之前就走的。 唉~ 看着仲凉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中,宋坪之长长得叹口气。 “吼!” 万籁寂静,就连风似乎都停了,宋坪之正想跟着仲凉离开得可能性,却似乎突然听见了一只黑熊的吼叫声。 宋坪之打了个哆嗦,头皮发麻的往瘴气林走去。 是夜,月光皎洁礼部尚书府,书房。 “你是说失败了?” 穆兰亭坐在书桌后,听到穆晟的话,他缓缓写完最后一笔,将手中的笔放下,这才缓缓抬头看穆晟一眼。 穆兰亭已年至不惑,两鬓斑白,但却因常年浸淫官场,他眸光精明,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威压。 “是,传消息的人来说,眼看便要成事了,可忽然不知从哪儿传来一阵笛声,所以......” 说这些话的时候,穆晟脸色很是难看,平常装出的温润模样荡然无存。 穆晟这番话说完,屋子里静了许久。 穆兰亭缓缓从木椅上站起来,眼神定定的看着穆晟,半晌没说话。 过了许久,穆兰亭才淡淡道:“那蓝笙呢?” 提到蓝笙,穆晟默了一瞬,努力将心底的怒火压下去,“方才下人来报,说蓝笙还在瘴气林中。” 听到穆晟的话,穆兰亭缓步从书桌后走到书桌前,看着穆晟缓缓道:“派人再去一趟。” “父亲的意思是?”穆晟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觉得那个猜测不大可能。 “方才他们见到的那个蓝笙是假的,真正的蓝笙此刻想必已经被带走了。” 果然,穆兰亭的话证实了穆晟的猜想。 “怎么可能?蓝笙他身上中了蛊虫,他若是敢离开,我这边自然知道,可我现在还能感知到他尚在万兽山中。” 穆晟有些不敢相信。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晟儿,你最近有些浮躁,可是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穆兰亭定定的看着穆晟,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感情。 穆晟闻言身子一紧,“父亲,儿子只是......” “不用再解释,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便是。” “是。”穆晟抿了抿唇,想说什么,却到底没再开口。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小厮略微急切的声音,“夫人,老爷有要事处理,您不能进去。” 门外,穆夫人脚步一顿,正想开口,就听见她身边的丫鬟颇为不忿的对那小厮道:“老爷之前吩咐过,说夫人随时都可进书房,怎得现在就不能了?我看是你这小厮还未睡醒,在满嘴说胡话吧?” “夫人恕罪!奴才真的没有,奴才只是......”听到丫鬟的话,那守门小厮脸色顿时一白,急忙辩解道。 “无碍。”穆夫人摇摇头,“既然老爷公事繁忙,那我便不进去打扰他了,你将这碗燕窝端于他吧。天色已然不早,你也替我多劝劝,让他早些休息吧。” “是。” 那小厮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心有余悸的回了一声。 穆夫人见此,轻轻点点头,对着身边的丫鬟道:“阿狸,我们回去吧。” “是,夫人。” 阿狸闻言,恭顺的跟在穆夫人身后,临走前狠狠瞪了守在门口的小厮一眼。 等穆夫人走后,书房内,穆兰亭才对穆晟道:“去吧。” “是。” 穆晟行了一礼,缓缓朝门口走去。 临到门前,穆兰亭忽然道:“你母亲最近可有去你院子里找过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与黎睿坦白 黎婉回到王府时,天色微亮,天边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 王府一片安静,黎婉趴在院墙上看了看,发现院子里没什么人,这才蹑手蹑脚的从院墙上跳下去。 站稳身子,黎婉拍拍手中沾染的灰尘,抬脚正想往清婉苑溜去,却忽然听到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昨夜你去哪儿了?” 那道声音故作老成,像是有谁在捏着嗓子说话。 黎婉脚步一顿,虽未回头,但却立刻猜出背后之人定是黎睿没差了。 只有黎睿才会这般无聊吧? 黎婉暗暗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子,果然,黎睿正背着手站在她十米之外。 见她转过身来,黎睿轻咳一声,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他微微皱了眉,看着黎婉问道:“你昨夜上哪儿去了?” 黎婉已经瞧见他了,所以黎睿恢复了少年特有的清朗声调,不再故作老成。 面前的少年一身白衣,长身玉立,与她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颊。此时那张与她相同的脸上,虽带着一丝痞气,但眼里却满是关心。 见此,黎婉抿抿唇,并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反而一挑眉问道:“这么早你怎么在这儿?父王没布置任务与你?” “别扯开话题,你昨晚到底去哪儿了?” 黎睿不吃黎婉这一套,他并没有被黎婉带着思绪走。 见黎睿这般认真,黎婉低头想了想。前一世兄长便是因为太过单纯,这才...... 所以,现在是时候让他知道一些事情了吧?可是,穆兰亭通敌叛国证据尚且不足,若是将兄长也卷进去,依着兄长这样的性格...... 难保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臭丫头,你莫不是以为你哥哥我跟京城中的这些纨绔子弟一样,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吗?” 见黎婉神色纠结,黎睿轻哼一声,朝着黎婉走来,边走边道:“你以为你昨夜是如何出了王府却不被父王母妃发现的?” 听到黎睿这么说,黎婉身子一震,她猛地抬头,就见黎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黎睿略微无奈的看着她道:“昨夜万兽山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 “你......”黎婉有些震惊,昨夜她走的时候明明有留意身后,当时她并未觉察身后有人跟着,黎睿是怎么跟着去的? 像是看出了黎婉的疑惑,黎睿白她一眼,“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你当真我练了这么多年,还比不上你不成?想要隐匿气息并不难吧?” 黎睿声音里略含了一丝无奈,这丫头,以前只是不愿与她较真罢了,倒还真让这丫头以为他弱不禁风了。 闻言,黎婉叹了口气,看着黎睿一脸明悟的表情,黎婉不打算再隐瞒,黎睿毕竟是瑛亲王府未来的主人,若是他一直单纯下去,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他以后如何担得起王府这么大的责任? 这么想着,黎婉抬头看着黎睿,轻轻道:“既然昨夜万兽山之事你全看到了,那么,你认为昨夜是意外亦或人为?” 黎婉话音刚落,就见黎睿白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黎婉:“......” 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错觉? “傻子都能看出来那是人为了,亏你还来问我?” 黎睿边说边朝前走去,黎婉见此抿抿唇跟上。 听到黎睿这么说,黎婉也不生气,想了想问道:“那不知兄长是怎么想的?若是人为,可有怀疑人选?” 黎婉这问题一抛出来,黎睿脚步一顿,回头难得的认真打量一眼黎婉道:“你是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 这话问完,黎睿便一直盯着黎婉,眼睛一眨不眨。 黎婉见此,心底咯噔一声,正想回答说没有。但一想到她总要将除却她重生这件事情全部告诉黎睿,便点点头回答道:“的确如此。” “在万兽山爆发兽潮之时,宋大人曾与我说过一些事情,昨夜兽潮地事情,也是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黎婉回答的很是坦然,没有一丝隐瞒。 随着黎婉得话落,黎睿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半晌,他才扭头看向与他并肩行走地黎婉,认真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制造兽潮?可是即使有兽潮发生,那对我们后黎有什么影响?后黎百姓安居乐业,河山安定,一片欣欣向荣,即使如此,又怎么会......” 说到这里,黎睿猛地一顿,而后睁大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黎婉道:“不对,后黎安定,百姓和谐,这并不是其他两国想看到地事情,后黎本就是当初黎国留下来地唯一血脉,当初黎国一统天下,兵力强盛,有才之人层出不穷。而现在,后黎江山稳定,其他两个国家急了,他们怕后黎再重复当年黎国盛况,所以才......” 黎婉赞赏地看一眼黎睿,自家兄长果真是个通透的人,将这件事儿告诉他,也许是正确的。 想了想,黎婉接过黎睿的话道:“万兽山猛兽众多,如果昨夜不加以控制,那住在万兽山附近的那些村民自然难逃一死,若是这个时候再有人故意散播后黎非黎国正统血脉,德不配位,上天特意降此灾祸以示警告这样得话,你猜再百姓心里会如何想后黎皇室?” 黎睿闻言身子一颤,脸颊迅速变得苍白,他一脸茫然的看着黎婉,喃喃道:“后黎皇室本就子嗣稀薄,这两年,民间谣言四起,早有谣言说后黎皇室非黎国正统后裔,所以才子嗣凋零,这是上天的示警。且今日年后黎皇室再无新鲜血液,民间谣言更是难以控制,直到母妃有孕,这一谣言才渐渐散去。可若是这时候万兽山出事,再有人挑拨的话......” 黎睿一瞬间便想清楚了其中关键,他一张脸白的可怕。到底是何人会有此居心?竟能恶毒至厮?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民间谣言不乏有人推波助澜,也亲自查过,但却没什么结果,最后便不了了之了。实际上,以前未曾查到,说到底还是他没将这事儿当回事儿,根本未曾往心里去。 可如今听到黎婉这么一分析,他才忽然意识到这背后事态的严重性。 也是这个时候,黎睿才认认真真的打量起身边的少女来。 眼前少女红衣依旧,长着与他一样的脸,看起来尚显稚嫩,但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她身上有着不同于同龄人该有的沉稳,而那双平日里灵气逼人的眼底,似乎藏着阅尽千帆的疲惫与......沧桑。 是的,沧桑。 不知为何,黎睿心里忽然跳出这个词来。自从小妹上次进入万兽山受伤昏迷,再醒后,小妹还是小妹,只是,他总觉得小妹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难道说是因为穆晟那个伪君子?所以小妹如今才会变成这个样子?俗话说世间情字最是伤人,能让小妹说强扭的瓜不甜,从此与穆晟再无干系这样的话,那小妹自然是被伤透了,死心了,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黎睿一瞬间想了千万种可能,最后还是将原因归结于穆晟。谁曾向,竟让他误打误撞猜对了。黎婉确实是因为穆晟所以才会变得谨小慎微,性格冷淡。可却不是这一世的穆晟,而是上一世那个害的她家破人亡,身死古道的卑鄙小人! 感受到黎睿目光一直在打量她,黎婉颇为不自在道:“这么瞧着我作甚?” 黎睿闻言,立马收回眸子,步子未停,想了想又问道:“你知道的还有多少?你可知这万兽山之事幕后主使是谁?” “虽有猜测,但无实证。”黎婉点点头又摇摇头,“万兽山之事,我也是前日才知道得,派出去调查的人到现在也不曾回来,所以现在还不得而知。” “你的猜测是?”黎睿看着黎婉,神情严肃。 “穆兰亭。” 黎婉闻言缓缓吐出三个字,神色依旧,不曾有半分变化。 穆这个姓氏,对黎婉来说便是噩梦,可她如今竟能心平气和的说出那个名字,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穆兰亭?礼部尚书穆大人?穆晟的亲生父亲穆兰亭?” 很显然,黎睿很是吃惊,他并没有意料到黎婉竟会怀疑穆兰亭。 记忆中,穆尚书为人温和,不争不抢,总是穿着一件蓝色的长卦,两鬓虽早已染上霜白色,可整体看起来并不显老态。在黎睿记忆中,礼部尚书穆兰亭给他留下的印象似乎并不差。 所以在听到黎婉说穆兰亭很可能是背后黑手的时候,黎睿是有些难以置信的。 “不信?”见黎睿这般模样,黎婉挑挑眉,“既然不信,那我便带你去看样东西,你若是看了,自然便信了。” 说罢,黎婉脚步加快,率先走在前面,往清婉苑去了。 黎睿见此,到嘴边的话到底没再说出口。与穆兰亭相比,他自然更加信服自家小妹说的话,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黎婉便有些神色不耐的率先走了。 很显然,她是及其厌恶穆兰亭的。 叹了口气,黎睿抬步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便进了清婉苑。 也就是他们说话的一会儿功夫,第一缕阳光便照进了清婉苑。 彼时,正是冬彦拿了木盆往主屋方向走,可却忽然听到了来自背后的脚步声。 她动作一顿,缓缓回头,就见郡主竟与世子肩并肩一同从院外走进来。 见此,冬彦心下了然。 昨夜本是她值夜,可谁曾想她刚刚替郡主铺好床褥,便被郡主撵回房休息了。原来,昨夜竟是与世子爷一起出去了吗? 暗暗想了想,冬彦端着木盆,低头站在房门旁。 此时,黎婉与黎睿二人正巧到了主屋房门前。 冬彦见此忙要行礼,被黎婉伸手拦住了。 “你要与我看什么?” 一进黎婉的闺房,黎睿便有些疑惑的看一眼黎婉。 “等一下。” 黎婉摇摇头,随即去取了宋坪之前日给她的那些山河图与夹在图里的已经泛黄的信。 “这是?”黎睿不解。 “山河图。” 黎婉淡淡回答,黎睿又是一惊,他接过黎婉手里的山河图,眸子瞪得极大,半晌才磕磕碰碰道:“这副山河图是只有整个后黎的吗?” 闻言,黎婉老神在在的在木椅上坐下,轻轻摇摇头。 看着黎婉的模样,黎睿眸子睁大,很是震惊道:“难不成它已然囊括了三国地势?” 因为过度震惊,黎睿的声音带了一丝尖锐。 在黎睿震惊的目光下,黎婉缓缓点点头,“自然。” “这......这......”黎睿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拥有一副完整的山河图代表什么?代表着他们已经掌握了其他国家的命脉! 若是有了这副山河图,天下一统不再是梦!后黎恢复昔日荣耀亦不是难事!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黎睿怔怔地看着黎婉问道:“这副山河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京兆尹府。”黎婉缓缓将手里地山河图合上,头也没抬道:“京兆尹府上地书房里有内室,这副山河图就藏在那道内室里。” 黎婉话落,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黎睿,“这封信便是夹在这份山河图中,似是描绘山河图之人想将这副山河图送出去,最后却又放弃了。” “哦,对了,信地收件人是禄之。” 京兆尹府、禄之、山河图这三者有何关系?听到黎婉的话,黎睿只觉得有些混乱,京兆尹府上怎么会藏有山河图?又怎会有人写了这样一封信? 禄之便是穆晟的字,莫非是有人绘了这么一副山河图,本想交予穆晟,却临时改了主意将山河图给藏了起来? 黎睿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算是穆晟,他要这山河图有何用处?他只是一个礼部尚书的儿子罢了,他要这东西做什么? 黎睿脸色铁青,要这山河图还能做什么? 无非是为造反做准备! 谁曾想,穆晟父子竟然狼子野心想要推翻后黎皇室,自己去做九五至尊! 与黎睿想法不同,黎婉想的是,这副山河图究竟与那个蓝衣少年有无关系? 这副山河图就在内室里,而他,正巧是前一世的京兆尹,他又擅长画画,答案呼之欲出!可黎婉却怎么也不愿去相信。 第一百五十章 琼花宴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到了琼花宴举办的日子。 这一日,天朗气清,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清婉苑内,黎婉睡得正熟,却忽然被冬彦叫醒。 “我的好郡主,您快醒醒吧,林姑娘与董姑娘可是一大早就在府上候着了,您再这般睡下去可不成。” “别动我,让我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你把我的牌子给她们,让她们自己去宫中赴宴,就说我病了......。” 黎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把扯过冬彦手上的被子,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郡主还未起床吗?” 正在冬彦一脸无奈的时候,冬至端着木盆从门外走进来。 见黎婉拿被子蒙着头,她叹口气有些无奈道:“莫非是最近天太热的缘故?我总觉得郡主这些日子越发能睡了,平日这时候早起了,可现在这都日上三竿了,董姑娘与林姑娘可是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再这么耽搁下去,她们可就要赶不上琼花宴了。” 冬彦闻言摇摇头看一眼冬至,叹口气,颇为无奈。 看着冬彦无奈的样子,冬至将手中的木盆放下,想了想对着床上躺着的人道:“郡主,您快起来吧,再不起来董姑娘她们可是要来你房中找你了?” 话音落,房内一片安静,黎婉均匀的呼吸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见此,冬至与冬彦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无奈。 “阿婉!可起了?” 正在两人无奈时,轩宁公主的声音忽然从院外传来进来。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一道大红色身影从屋外大步走进来。 那道人影在看见屋内的情形时,脚步一顿,紧接着便见她皱着眉头大步朝着床边走进。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见轩宁过来,冬至两人齐齐行礼,轩宁随意摆摆手,目光一直在床上的黎婉身上。 “她一直睡着没醒?” 走到床边,轩宁眉头微微皱了皱。 “回公主,醒来过的,方才又睡过去了。”说话的时候,冬彦看一眼蒙头睡着的黎婉,着实有些汗颜。 “嗯,你们先出去吧。” 轩宁摆摆手,冬至二人闻言对视一眼,低低应了声是,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两人退出去后,屋内就剩下黎婉和轩宁二人。 均匀的呼吸声在屋内缓缓响起,轩宁站在床边静静打量着黎婉,过了半晌忽然道:“你还要装睡到何时?” 话音落,房内毫无动静,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见此,轩宁眸子闪了闪,忽然道:听说前些日子仲侯爷送了一匹白马与你,听闻那可是仲侯爷专程从漠北带回来的,既然你......” 提到月白,黎婉心下一紧,不等轩宁说完话,便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她幽怨的看一眼轩宁道:“别打月白的主意,这么早,你不在宫里待着,来王府做什么?” 见黎婉不再装睡,轩宁抱臂在床边坐下,“父皇说某人最不喜热闹,碰见琼林宴这样的宴会定会躲在府上装病不进宫,所以派我来催催你。“ “就这么简单?” 黎婉挑眉,实在不信轩宁会因此大费周章跑出宫来。 “看来脑子不笨。”看着黎婉半信半疑的样子,轩宁笑笑从床边站起身,“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此次琼花宴,与往年有些不大相同。” 说到这里,轩宁眉间闪过一丝懊恼。 黎婉敏锐的捕捉到了轩宁眉宇间的烦躁,打趣道:“有什么不同?” 看见黎婉脸上的打趣,轩宁瞪她一眼道:“别高兴这般早,此次琼花宴倒霉的可不是我一人。” 黎婉看轩宁一眼,并未说话,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此次琼花宴与往年大不相同,往年便只是为皇兄他们物色正妃人选,所以便只有各家闺秀可入宫。可今年......父皇下旨所有适龄儿郎也须入宫。父皇虽未明说为何,可如今我已年十四,明年便是我的及笄礼,所以我猜想父皇是想借此机会,提前为我物色驸马人选。”说这番话的时候,轩宁声音里夹杂了一丝烦躁。 她根本不想在京城中的这些纨绔子弟中物色驸马人选。 胜京城中的这些富家子弟从小含着金汤勺出生,生在京城,长在胜京城,衣食无忧,只懂得一些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她向来最是厌恶这些,让她在这些人中挑选驸马,那还不如让她跳湖自尽来的快些。 她可不想下辈子就与那般古板无趣的人一起生活,那样子太无趣。 “哈哈哈,我就说,原来是这样。” 看着轩宁一脸懊恼的模样,黎婉坐在床上,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她记得前一世的时候,似乎也有这一出,皇伯伯将各个大臣府上的公子少爷全部宣进了宫。那时她并不知为何,只因前一世轩宁与她关系并不和睦,所以便未曾与她说,也是正常。 她隐约记得,前一世皇伯伯选中的人好像是文太傅府上的大公子。只不过轩宁这人向来讨厌文人,总觉得他们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便是连她都打不过。所以可想而知,前一世他们的事儿自然是告吹了。 只不过...... 黎婉望着轩宁忽然皱了皱眉,她似乎记得前一世在接到轩宁和亲惨死在路上时,文太傅的大公子文君若忽然传出重病卧床的消息。 文太傅的嫡长子文君若,那个少年总是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衣袍,温文尔雅,平和守礼,给人的感觉永远是温润的。她曾与他见过几次,便是那几次,她却将他记住了。只因那个少年太过沉默,太过独特。 他虽然总是默默站在人群中低着头不出声,可是却还是让人能一眼注意到他,他像是一块隐在硬石后的璞玉,又像是一根生长在杂林中的修竹,不卑不亢,却让人无法忽视。 “笑什么笑?你以为父皇会放过你?你别忘了过了今年你便十三了,也不小了。”听见黎婉的笑声,轩宁脸色顿时一黑。 她这番话落,黎婉并未立即回她,她抬头便见黎婉正皱着眉头看她。 见此,轩宁眉头狠狠皱着,“这般瞧着我作甚?” “没什么,或许你的有缘人在宫中也未可知。” 黎婉无视轩宁脸上的恼意,打趣道:“听闻文太傅府上的大公子文君若可是少年才俊,文武双全,你不妨考虑考虑?” 边说话,黎婉边下床自己找了衣服来。 “文君若?”轩宁没好气的瞪黎婉一眼,“就那个瘦的跟竹子似的文君若?就他那副模样,只怕连我都打不过。” 黎婉笑笑没接话。 她已经重生一世了,有些事情不得不往深层次去想。或许前一世,文君若倾慕轩宁也未可知,不然怎么那般巧?轩宁刚出事,他便病倒了? 而且她清楚的记得,前一世再见到文君若时,文君若整个人瘦的脱了形,两颊凹陷,胡茬青黑,一双温润的眸子不复存在,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剩下一副皮囊。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前一世去皇陵看望轩宁时,曾在轩宁陵墓前发现了一捧小山菊,轩宁不喜名花名草,却独独爱惨了小山菊。她当时也曾好奇究竟是谁会来看望轩宁?可巧在回京城的路上,碰见了失魂落魄的文君若,彼时他依旧穿着那身浅绿色长袍,头发蓬乱,发顶挂着一只小山菊,与轩宁墓前的一模一样! 她当时并未在意,可现在细细想来,文君若一直钟情轩宁,可轩宁却从来不知。甚至于为了她,前一世自愿去西陵和亲,结果惨死在半路上...... 所以,这一世,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轩宁能够幸福。文君若此人可以托付终身,防染,前提是轩宁愿意。 “你今日竟也穿了红衣?” 黎婉没接轩宁的话,反而打量了一眼轩宁身上的大红色留仙裙。 “怎么?就许你穿红色,不许我穿?”轩宁白黎婉一眼,而后目光看向别处,微微有些躲闪。 她才不会告诉她,她是故意这么穿的。 这两日在宫中闲来无事,她便令人找了许多画本子与她看,画本子上有写,说与她人穿一样的衣服,便表示与这人关系甚佳。 那书上还说着叫做“闺字装”? 轩宁有些记不住,甩了甩脑袋,斜睨着黎婉道:“快些去换衣服,换完后我们去郊外赛马如何?” 黎婉扬唇,“正合我意,不过宫中......” “罗里吧嗦,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便叫上董贺兰与林倾倾一起去了。”不待黎婉说完,轩宁便瞪了她一眼。 黎婉失笑,“好吧,既如此,你先去外室等我一等,顺便将那两个丫头叫回来。” “还真将我当你的丫鬟了,你这丫头。”轩宁闻言白黎婉一眼,却还是依言出了门。 轩宁出去后,冬至二人便进来了。 二人配合倒是利索,只一会儿便将黎婉收拾利索了。 黎婉专程嘱咐找一件与轩宁衣物类似的衣裙出来。 轩宁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知道。前一世在无名谷时,她几乎将所有书都翻了个遍,那个“闺字装”她自然是知道的。 因着黎婉说要与轩宁去赛马,所以冬彦便为她梳了双环髻,头上并未戴任何饰品,冬彦瞧了瞧,又为黎婉眉间画了梅花花钿。 黎婉如今长发及腰,一头乌发又浓又密,闪闪发亮,配上她那张已经逐渐张开的小脸,端的是倾城绝色,随便一打扮,便将身边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前厅,林倾倾二人饮茶吃点心,好不惬意。原本瑛亲王妃在前厅陪着二人,最后却被二人以有身孕在身为由,硬是给劝了回去。 所以此刻瑛亲王府前厅,就林倾倾与董贺兰,以及王府一众丫鬟在场。 “喂!你今日来这么早,不会真想去参加那劳什子琼林宴吧?” 董贺兰抿了口茶,满意的赞叹一声,这才看向歪着身子坐在她旁边的林倾倾。 林倾倾耷拉着脑袋在打盹儿,听见董贺兰的话,她勉强抬头看她一眼,“你傻啊,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做,去那劳什子琼林宴做什么?我又不想做皇子妃。” “那你来这么早做什么?”董贺兰一副乖宝宝模样追根问底。 林倾倾睡意终于淡了几分,“你为什么来这么早?难不成也是为了琼花宴?” 董贺兰闻言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赶紧摇摇头,“才不是,还不是我娘逼得紧,说我平日里舞刀弄剑,是该找个人来管管我了,我嫌她烦,便跑出来了。” 说到这里,董贺兰眸子睁大,明悟道:“原来你也......” “嗤!”林倾倾嗤笑一声,“谁跟你一样?我这么早来是因为听说郡主得了一匹好马,特意来看看。” “对!听说那匹马是仲侯爷专程从漠北带回来送给安宁郡主做贺礼的。”提到月白,董贺兰一脸艳羡,“若是有人能送我这样一匹马便好了。” 林倾倾嫌弃的看一眼董贺兰,“赶紧吃你的吧,待会儿从王府出去,你可别跟我一起走,太丢脸了。” 说话的时候,林倾倾扫了一眼屋内的丫鬟,那些丫鬟见此齐齐低了头,不敢说什么。 董贺兰闻言嘴角一抽,可手上拿点心的动作却是没停下,她往嘴里送了一口点心,眼睛望着门口若有所思道:“对了,你说今年的琼林宴为何与往年的不一样?今年皇上可是将胜京城适龄子弟全给招进了宫,你说这是何用意?” 这话一出,林倾倾睡意全无,她一把捂住董贺兰的嘴巴,低声斥道:“妄自揣测圣意,你是不要命了?” 董贺兰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瑛亲王府,而且还有这么多丫鬟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咳。”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说阿婉与轩宁她们二人何时才能来?” 见董贺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林倾倾这才道:“再等一等吧,反正你吃的挺欢快。” 董贺兰鼓了鼓腮帮子,“王府的点心好吃,不信你尝尝?” 说着她伸手拿了一只递给林倾倾,林倾倾嫌弃的侧过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丫鬟的声音,“奴婢见过公主,见过郡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四人赛马 林倾倾二人抬头,只见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两道红色身影从门外走进来。 “咦?你们二人穿的衣服竟然一样?” 董贺兰正在吃点心,听见动静,一抬头忍不住好奇的问一句,这句话问完,她放下手中的点心又仔细看了看两人道:“不对,还是不一样的。” 说着她上上下下将二人打量一眼道:“阿婉裙摆上的图案是海棠,阿宁裙摆上的图案是山菊?” 听见董贺兰对自己的称呼,黎婉轻轻笑笑与轩宁对视一眼,黎婉还好,轩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喊她阿宁,也就只有董贺兰这没心没肺的丫头敢这般喊了。 “吃好了吗?吃饱了我们就去赛马如何?” 黎婉在董贺兰身边坐下,笑眯眯看她一眼。 董贺兰闻言脸颊一红,低头看了眼自己旁边已经见底的盘子,又看了眼林倾倾身边纹丝未动的盘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吃好了,要去赛马吗?” 这话说完,董贺兰动作忽然一顿,蓦地抬起头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黎婉又重复道:“我刚刚没听错吧?你方才说赛马?!” 黎婉点点头。 董贺兰脸上瞬间露出一丝笑,她打了个饱嗝,兴奋的拉着黎婉的衣袖道:“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吧!” 也不怪乎董贺兰这般激动。自从黎婉生辰那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机会出过自己的院子。她家老爹说她再过两年便要及笄了,得好好收收性子,让她在院里绣花。天知道她有多憋闷,一双手被绣花针扎了不少血洞不说,就连她平日里喜欢的刀剑都不知道被收去了什么地方。 可实际上,她才十三啊,距离及笄还有两年。也不知道自家老爹哪里犯病了,突然将她关在院子里,这几日闷在院子里,她险些疯掉。 林倾倾虽然未说话,但盯着黎婉的眸子也是亮晶晶的,显然很是期待。 看见二人这样,黎婉失笑,站起身道:“走罢,你们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便先在王府的马厩里挑一匹马如何?” 林倾倾三人毫无意见。 黎婉自然选了月白,其他三人说黎婉赖皮,月白乃是漠北战马的崽,若是跑起来自然比旁的马速度快。黎婉无奈,只能答应她们三人让她们先跑五十步,自己再追,三人这才妥协。 董贺兰选了马厩中看着最强壮的一匹黑马,林倾倾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轮到轩宁时,她仔细瞅了瞅,选了一匹外表看着与月白模样相似的马匹。 这下子,黎婉二人骑在马上,从背影根本就分不清楚二人。 见此,董贺兰鼓了鼓腮帮子,有些羡慕的对身边的林倾倾道:“喂!咱们下次也穿这样的衣服好不好?” “不好。”林倾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董贺兰一脸受伤的看着她,林倾倾白她一眼,牵着自己的马儿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回头看一眼董贺兰道:“我是怕你干了什么蠢事,让我替你背锅,毕竟之前你这样的事情可没少干。现在若是我们穿了一样的衣服,我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说罢,她便牵着马除了马厩。 董贺兰:“......” 她脸颊红了红,牵着自己的马跟上,对着林倾倾的背影颇为不满道:“我什么时候干过蠢事儿?” 回应她的是林倾倾沉默的背影。 几人很快便牵着马到了瑛亲王府门口。 “我让你们五十步,我随后跟上如何?” 一出王府大门,黎婉牵着月白在大门口停住,看着轩宁三人挑挑眉。月白打了个响鼻,低头蹭了蹭黎婉的脸颊,像是在附和黎婉的话。 轩宁三人此时已经翻身上了马背,听见黎婉的话,三人彼此之间看一眼,而后才看向地上的黎婉道:“说好的五十步,不准耍赖啊。” 三人挑的马匹都是王府平日里驯化的比较温顺的马儿,即使三人是第一次与这些马儿接触,三匹马却仍是很给三人面子。 “自然。” 黎婉牵着月白,丝毫没有翻身上马的迹象。 轩宁满意的点点头,摸摸自己选的白马,悄悄在它耳边道:“待会儿好好表现,若是我赢了,我便让月白给你做媳妇如何?” 那匹白马像是听懂了轩宁的话,耳朵骤然束起,响亮的打了个响鼻,马眼里一瞬间好像多了一丝势在必得。 月白是从漠北专程带回来给黎婉的,所以,它不论从什么方面来说它都是无可挑剔的。若是从外表来看,它毛色鲜亮,眼神水润,绝对是上佳。而且,最重要的,月白在众多马里面是最特殊的,它竟然有自己单独的屋子!且吃的干草也是最上等的! 黎婉自然不知道轩宁竟然打起了月白的主意,不过就算知道了,想必也不会随着轩宁的心的。 马背上,得到白马的回应,轩宁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对身子两侧的林倾倾鱼董贺兰二人道:“开始吧?” “好!” 二人齐齐点头,轩宁开始倒计时,数到一时,三人身子附在马背上。 随着轩宁嘴里那个一字落下,三人一扬马鞭,身下的马儿瞬间便冲了出去。尤其是轩宁,她身下的那匹白马今日不知为何速度突然快了起来,很快便将林倾倾与董贺兰落下许多。 “哈哈哈!痛快!” 轩宁一马当先,脸上掩不住的兴奋。 瑛亲王府门口,黎婉盯着前面三道背影,嘴里慢慢数着,“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数到四十九的时候,她身姿利落的翻身上马,眼神盯着前面三人,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五十......” 随着五十这两个字出口,不待黎婉挥鞭,她身下的月白像是能听懂她的话一样,瞬间便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侧目。 瑛亲王府几乎占了大半个昌隆街,所以挨着王府这条街道,平时基本没有什么行人,所以几人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赛马。 “驾!” 轩宁一马当先,却丝毫没有停歇,她骑在马背上,一手扬鞭,一手紧紧抓着缰绳,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与兴奋。 自从黎婉八岁那年回到京城时,她便时刻想着能有机会与她一同赛马,一同舞剑,一同喝酒。她比黎婉大两岁,从她记事开始,便有人时常在她耳畔说她还有一个妹妹,是王叔的孩子,说若那个孩子回来了,大家就都不喜欢她了。 她那时年纪小,轻易便被骗了,所以在黎婉回到京城第一次进宫时,她趁人不备怒气冲冲的将那个一身红衣的小团子堵在墙角,气鼓鼓的问道:“喂!臭丫头,你回来是不是与我争宠的?” 当时她虽然语气不好,但实际上,她很是喜欢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那个小团子是真好看啊,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尤其是那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就像是夜晚闪烁的星光。 小团子不言不语,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她从来没听到过那么响亮地哭声,几乎能将屋顶给掀了。 当时她对她并无恶意,甚至从心底是喜欢她的,所以,那个小团子一哭,她顿时慌了,忙蹲下身子哄道:“喂!你别哭好不好?我这里有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她说的点心正是梅花酥,是父皇专程派人从西街巷苏记铺子买给她的,只剩下最后一块,她放了一天舍不得吃,但见眼前的小团子哭,她又有些心疼,所以忍痛将最后一块梅花酥给了她。 果然,小团子看见梅花酥哭声立刻止住了。可还不待她开心,就见小团子一把抓过梅花酥藏起来,而后又扯开嗓子大哭起来。 声音嘹亮,三里之内可闻。 当时父皇与王叔正巧在御花园下棋,母后兄长他们也在,听见这边的哭声,立马温声赶过来。 见到她蹲在那个小团子身前一筹莫展的模样,除开王叔,其他人,就连同疼宠她的大哥也认定是她欺负了她。 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做,还给了梅花酥给她吃。 她当时颇为委屈,丢下一句再也不理你了便跑了。 再之后,宫中不知怎么就传出她与那个小团子不睦的事情,就连民间也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每次见到那个小团子时,她都忍不住去接近她,可她却像是很排斥她,每次见面都要与她掐架。 于是,二人关系便愈来愈差...... 可如今...... 马背上的轩宁唇角轻轻扬起,她也有妹妹了,那个小团子现在终于不对她冷眼相向了。 想到这里,轩宁回头看一眼,就见一匹白马速度极快的往这边冲过来。 马背上,那个俏丽的少女一脸笑意,扬声道:“你可得再加把劲儿啊!当心我赶上你了!” 听到少女清脆的声音,轩宁眉头微挑,身下马儿速度不慢,“先追上我再说!” 说着,她一扬马鞭,又对着身下的白马道:“你要是再不快些,可就被月白追上了,如果这样的话,你这张马脸往哪里放?月白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随着轩宁的话音落下,她身下的白马忽然像是离弦的箭矢,速度瞬间快了许多倍。 马背上,轩宁看着身下的白马摇摇头,原来现在连马都嫌丢脸了? “喂!你们等等嘛!做什么跑那么快?真欺负人!” 落在最后的董贺兰看着前面的三道身影,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颇有些无可奈何。方才在瑛亲王府时,点心吃多了,这会儿不过骑了会儿马,胃里便翻腾的厉害。董贺兰不住在心里责备自己贪吃,若是方才没吃那么多,现在肯定会追上那三个人的吧? 但为时已晚,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前面三人根本未曾听到董贺兰的话,三人此时间距极小,轩宁在最前面,接着是同样一身红衣的黎婉,接下来才是林倾倾。 三人彼此之间,几乎是并驾齐驱,只是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轩宁比黎婉超了半个马头,而黎婉正巧比林倾倾超了半个马头。 黎婉在三人中间。 眼看就要到城门前,黎婉左右看一眼,忽然一附身,脚尖在马蹬上轻轻一蹬,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背上没了重物,月白速度骤然加快。 黎婉身子在空中翻越,再落下时正巧在月白背上。 而此时,月白已经超了其他两匹马,一马当先。 轩宁见此,眉头顿时一皱,可却顾不得说别的,已经被黎婉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胜了,不能再被林倾倾胜了吧? 这么想着,她暂时将黎婉的事儿压下。 黎婉早早在距离城门口百余米处停下,回头见轩宁与林倾倾二人一前一后追上来。 “你又耍赖!” 轩宁从马背上跳下来,脸色有些不好。 这小丫头向来鬼点子多,她方才竟然忘了。 ”之前可没说不许这么做的,我这不算耍赖。“黎婉回答的一本正经。 说着,她掌心摊开,“既然是我赢了,那你们可得愿赌服输。” “什么?”轩宁与林倾倾皆是一楞,没明白黎婉这是什么意思。 “彩头啊。”黎婉看两人一眼,“赛马没有彩头怎么行?” 两人齐齐默了一瞬,轩宁从头上拆了一根白玉簪给黎婉,林倾倾在荷包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东西,半晌,她烦躁的将腰间的一把飞刀递给黎婉,一脸疼惜道:“算了,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把飞刀就送给你得了。这还是之前我在城外捡的,用起来倒是颇为顺手。” 黎婉闻言低头朝那把飞刀看去,就这一眼,她眸光却微微一凝。 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董贺兰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喂!让你们等等,你们那么快做什么?” 随着她话落,那匹马已经到了三人跟前。 她从马上跳下,捂着肚子看着三人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彩头啊。”林倾倾自己已经将飞刀给了黎婉,自然不会放过董贺兰。 “快,将你前几天打好的剑穗子给了阿婉。”董贺兰闻言怔了下,颇为不好意思的将腰间荷包中的一缕红色穗子递给黎婉。 黎婉笑着收了,而后牵着马朝城门走去,却忽然冒出来几人将她拦住,恭声道:“郡主,您与公主今日皆不可出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那个红衣小姑娘是谁?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一片纯净。 微风吹拂,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直叫人汗流浃背,站立不住。 可便是在这般情况下,朱红色的宫墙外,士兵们一身铠甲,手持长矛,绷着脸,锐利的眼神盯着正前方目不斜视。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们的脸颊淌下,直钻进脖子里,粘腻的难受。 “踏踏踏!” 一片肃穆安宁时,忽然,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从正阳街尽头忽然传来。 守在皇宫大门口的士兵听到这急促的马蹄声,手里的长矛紧握,冷厉的眼神朝着正阳街方向扫过去。 “喂!你又耍赖!说好的让着我们的,怎得就自己先走了?!” 急促的马蹄声中,一道娇俏的声音忽然穿破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守在皇宫正门口的士兵听到这道声音,紧皱着的眉头蓦地松开。 “兵不厌诈嘛,让你们走是你们不愿意走的,这可怨不着我。” 那道娇俏的声音落,另一道清丽的声音忽然响起。 随着两道声音落下,几道人影忽然闯入众人的视线。 为首两人红衣白马,张扬亮丽,明亮的眸子仿若天际边耀眼的星子,璀璨夺目却遥不可及。 “哼!你惯会狡辩。” 少女红衣猎猎,唇红齿白,雪肌玉面,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束在脑后,随着马儿的跑动,发丝飞扬,远远瞧去,不知灼了谁的眼,入了谁的心。 宫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内,少年身后轻轻拨开帘子,随意往外看去,一眼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蓝天白云下,少女红衣似火,张扬不羁,脸上那抹明亮的笑容直叫人乱了心。少年怔怔地望着,一时间竟忘了将车帘放下来。 马背上,轩宁没好气的瞪黎婉一眼,语气里含了一丝不耐,但眼里却是含着笑的:“真是扫兴,那王公公守在城门口,不让我们出城也便罢了,可恨我一向引以为荣的马技在你跟前竟然逊色许多,你说说,你是何时学会骑马的?我怎么不知?” 轩宁边说话,边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行了,可别抱怨了,改天再约你去赛马如何?到时候你选一匹你看好的马,咱们四个再一决高下如何?” 黎婉轻轻笑笑,并不在意轩宁的抱怨,话落,她伸手将手里的缰绳递给走到她们身边的士兵。那士兵接过黎婉手里的缰绳,默默的牵着离开了。 轩宁与林倾倾三人亦是如此。 她们四人本是打算去城外赛马的,可恨在城门口被人拦了去路。王公公一脸正经的站在城门口,笑呵呵道:“回公主,郡主,皇上有令,今日你们二人不可出城。还是随杂家进宫吧。” 她们当时十分郁闷,轩宁皱眉问道:“为何?若是我们今日偏要出去呢?你还敢拦着我们不成?” 王福依旧是笑呵呵的,他毕恭毕敬道:“回公主,皇上说了,早知道您二人不想进宫,自然会出城,所以早在公主出宫的时候,便派了老奴在此处守着了,说是公主与郡主若是不愿意进宫,那便是绑也要绑进宫去。” 当时的王福一脸坚定,毫不退让,大有一副只要她们敢出城,便将她们绑回宫的架势。 无奈之下,几人只能折返。 “哼!”轩宁冷哼一声,没再说话算是应了。 倒是董贺兰郁闷道:“阿婉,你的马术何时这般精湛了?之前大家不是都传闻你......” 董贺兰话未说完,被林倾倾拽着袖子拉了一把,她顿时回神,连忙小心翼翼看一眼黎婉,见她面上没什么异样,这才缓缓松口气再不敢说话。 倒是黎婉不甚在意,她轻轻笑了笑,大大方方道:“传闻什么?传闻我是草包,不识笔墨,一无是处吗?” 董贺兰傻愣愣的点点头,黎婉笑着看她一眼,“那你觉得我像是传言那般吗?” “不像!一点都不像!”听见黎婉的反问,董贺兰连忙摇头,倒不是她为了顾及黎婉的面子,而是事实如此。董贺兰这姑娘向来神经大条,不愿意去花心思讨好别人,但实际上她心思却通透的很。她认真的看了会儿黎婉,一脸郑重道:“传言这个东西果真信不得,以后再有人这么说阿婉,那我便上去撕了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说。” “噗嗤。”除开黎婉,轩宁与林倾倾二人都被董贺兰的模样逗笑了。 “行了,赶紧进去吧,再呆下去,估计父皇就要派人出来抓咱们进去了。”自从与黎婉关系融洽之后,一向沉闷的轩宁话也多了起来。 “嗯,走罢。”黎婉点点头,轩宁并肩走在她身边,走了几步,轩宁目光却忽然往某处看了眼。 “怎么了?”察觉到轩宁得视线,黎婉回头看一眼轩宁,好奇得问一句。 轩宁摇摇头,低低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说罢,便拉着黎婉朝宫门口走去,倒是黎婉细细盯着那边的一辆马车看了一眼。 那辆马车...... 瞧着有些眼熟,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辆挂着竹青色的车帘的马车,正是文太傅府上的马车...... 这么想着,黎婉眸子一瞬间有些幽深。 厚重的宫门被士兵推开,发出一阵沉沉的响声,回荡在天地间。 黎婉四人并肩进了皇宫,守在门口的士兵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笑话,走在最中间的两位可是当今轩宁公主与安宁郡主,这二位经常出入皇宫,那两张明媚张扬地小脸,他们绝不会认错。她们可是皇上与太后心尖尖上的宝贝,被当做眼珠子似地宠着,他们敢阻拦她们?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待四人进了皇宫,宫墙外,那辆马车帘子才被轻轻放下。 “公子,我们现在要回去了吗?” 随着马车帘子被放下,马车外,小厮恭敬的声音淡淡传进来。 小厮话落,马车内一片安静。 过了半晌,才听见马车内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那道声音淡淡的,仔细听的话,却不难从话音中听到一丝愉悦,只听他低低道:“不回去了,我们进宫。” “进宫?” 马车外,小厮讶异的瞪大了眸子,“可是公子,您不是说您不喜......” 小厮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只听方才那道温润地声音轻轻道:“我现在忽然觉得那位似乎挺有意思,所以,我改主意了,进宫吧。” “是。” 小厮不敢反驳,走到马车前伸手将车帘拉开。 随着小厮地动作,一道淡绿色的人影从马车内缓缓走出来。 那人一身淡色绿衫,一头乌发被一根同色系的发巾高高束起。他覆手而立,静静的看着宫门的方向,忽然淡淡笑了笑。少年本就眉目精致,此时笑起来,日月失色,他身边的小厮一时间看的有些愣了。 “公......公子,你......你怎么了?” 小厮看着自家公子,一头雾水,颇有些惊疑不定。 “没什么。”绿衫少年轻轻摇摇头,迈步往宫门口走去。 “公子你等等小的。” 小厮尚在发懵,见自家公子已经走了,连忙甩甩脑袋跟上。 “文公子,您这是?” 宫门口,看着似是闲庭散步的绿衫少年,守在皇宫大门口的士兵们有些疑惑,这位方才不是才出宫说是要回府吗?怎么现在又进来了? 文君若闻言,看那人一眼,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方才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姑娘可是轩宁公主?” “回文公子,是的。” 守门士兵虽然不知道文君若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好,多谢。”文君若闻言轻轻笑开,随即迈步朝宫内走去。 城门缓缓关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被文君若问过话的守门将士一脸疑惑的盯着城门方向,半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后脑勺,懊恼道:“糟了!方才安宁郡主也穿着红色衣裳啊!” 可是文君若已经进去了,他此时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想了想,那守卫叹了口气,想着等文君若出来时再与他说清楚。 这么想着,他握紧手里的长矛,站着身子,抬头朝前方看去。 可他刚刚抬头,却见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的站在距离他散步外的地方。 见此,那守卫身子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颤了下,待反应过来他才恭敬道:“小的见过仲小侯爷。” 仲凉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侍卫,与文君若一样,不答反问道:“方才文公子可是在找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姑娘?” “回侯爷,是的,确实如此。” 守卫看着仲凉愣愣的点点头,心里却一瞬间被兴奋填满。 仲小侯爷,后黎的战神将军竟然跟他说话了! 他竟然跟他说话了!好激动! 他能不激动吗?眼前这个少年乃是后黎儿郎心中的英雄!后黎儿郎心中的神! 他八岁时,父母战死,可他不仅没有因此萎靡不振,反而振作起来安抚军心,硬是撑着等到援军前来。再后来,他小小年纪,一人闯入敌营拿下敌方将领的头颅鼓舞士气。 再再后来,他便成了后黎的战神将军,常年驻守漠北,乃是后黎的神话,大临的噩梦。 漠北因为有他在,常年遭受侵扰的漠北边境的百姓再也未曾受过倭人侵扰。在漠北,无人不知仲凉仲小将军,他就是他们的神! 可是,现在这个神在跟他说话! 守门侍卫差点成了星星眼,但好在还有一分理智在。 “好,多谢。”仲凉点点头,朝着宫门方向走去,守门士兵大手一挥,立马有人替仲凉拉开了厚重的宫门。 “砰!” 宫门合上,仲凉脚步却微微顿了下,他看着走在前面只能看清一点背影的淡绿色身影,喃喃道:“红色衣裳的小丫头,莫非......” 仲凉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他站在原地微微眯了眯眼,随后长腿阔阔的朝着皇宫内举办琼花宴的方向走去。 “我实在不想去,阿婉,要不,我们不去了如何?” 御花园外,轩宁拽着黎婉的衣袖,脸上很是不情愿。随着跟黎婉的接触,轩宁孩子心性彻底坦露出来。她明明比黎婉还大上两岁,可此时她揪着黎婉的衣袖,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愿的看着黎婉的模样,颇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两人身后,董贺兰一脸惊奇的看着轩宁,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她见过的轩宁公主是威严的,肃穆的,贵气的,可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轩宁公主。 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前面的轩宁一眼,实在不敢相信。 见着董贺兰夸张的动作,林倾倾恨铁不成钢的又伸手拽了把董贺兰的衣袖。董贺兰不解的看林倾倾一眼,林倾倾白她一眼,眼里满是嫌弃。 “恐怕不行。”黎婉摇摇头,“既然皇伯伯能派人去城门口堵着,你觉得咱们还有退缩的余地吗?” “那走吧。”轩宁本也只是说说而已,她自然知道自家父皇是何样子。别的事情,皇祖母或许还会帮她,可是在她择驸马这件事情上,皇祖母竟然与父皇站在统一战线上,且态度还强硬的很。 随着轩宁的话落,她重新站直身子,迈步朝着御花园走去。黎婉见此,扭头看一眼董贺兰与林倾倾,笑着摇摇头,提步跟上。 轩宁走在最前面,眼看着轩宁一个转弯就要进入御花园,却在这时,一道惊呼声忽然从轩宁所在方向传过来。 “啊!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您大人大量绕过奴婢吧!奴婢当真不是有意的,您就绕过奴婢一次吧。” “怎么了?” 听到这阵动静,黎婉脸色一变,三两步到了轩宁面前。 轩宁脸色很是难看,她低头盯着裙子上的污渍,半晌才冷冷道:“匆匆忙忙,成何体统!谁允许你在宫内这般行事的?莫非嬷嬷不曾教管过你们规矩吗?” “公主恕罪啊!”跪在轩宁面前的小宫女一脸惨白,她哆哆嗦嗦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蓝姑娘那边事态紧急,奴婢这才......” “蓝姑娘?哪位蓝姑娘?” 尽管小宫女说的磕磕碰碰,黎婉还是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 第一百五十三章 琼花宴之争 七月末,八月初,阳光肆意,便是连刮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御花园中,花红柳绿,各色蝶儿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更有勤劳的蜜蜂在花间舞动着翅膀在采蜜。远远瞧去,一片欣欣向荣。 便是在这一片祥和安宁中,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忽然从花丛间传来,笑声落,一道清脆且天真的声音响起,“蓝二姑娘真真是个妙人儿,不仅模样生的好,这说起话来竟也有趣的紧。” 御花园中,一片花团锦簇,少女们衣着靓丽,眉眼含笑,或站着或坐着,说笑间,目光却是不住的望向一处屏障后,欲语还羞。不管她们往日在府上如何,但现在的她们无一不是轻声细语,眉眼温柔,一颦一笑皆显大家风范。 在场的大家闺秀好似都戴上了一层面具,即使心底对彼此行事心知肚明,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傻到去拆穿别人。毕竟,这样的场合,若是撕破脸皮,谁都讨不了好去。 更何况,那屏障后面......是胜京城各大府上年少有为的贵公子。 今年的琼花宴与往年不大相同,往年便只是一些品貌皆佳的才女们才有机会进入琼花宴。可今年,皇后却忽然放出旨意来,说是琼花宴已过数十届,往年便只有女子方可入内,便是对后黎京城的好儿郎不公。所以,今年不止女子,便是少年郎也可入宫参加琼花宴。 但帖子有限,得到琼花宴帖子的贵公子,也不过十余人罢了。而这一点,对闺秀们却更宽松一些。 凡是手持琼花宴请贴的闺秀,可自由带一人进宫参加琼花宴。 而说起这琼花宴来,便不得不说说元德皇后。 最初的琼花宴乃是由最后一任黎国皇后元德皇后一手操持起来的,最初举办琼花宴的目的也只是因为当初黎国日渐覆灭,将士战死沙场,留下家里孩子妇人孤苦无依。 元德皇后仁慈,见不得这些人悲苦凄凉,便拿出自己的嫁妆,组织琼花宴,而后将手里的金银首饰全部散了出去,也算是给她们的一份安慰。可随着后面逐渐安定下来,琼花宴便变了味道。 每年琼花宴,各个府邸上的闺秀便会翘首以待,希望自己能得到琼花宴的请帖。毕竟,琼花宴乃是皇后专门举办为各个皇子挑选皇子妃及侧妃的,虽然没人明说,但大家早就心知肚明。 而这次,皇后下令让各个府邸上的贵公子也进宫,其意思也不言而喻。 轩宁公主今年年十四,明年便到了及笄的年纪,当可婚嫁。 安宁郡主年十二,再过三年便到了及笄的年纪。且因为安宁郡主性子跳脱,刁蛮任性,胜京城对她的评价实在不怎么好。若是由着她的性子,只怕没有什么好人家敢娶她进门。便是有,自然也是那些贪图权势与美色的人敢将这样的一尊大佛娶回家。 所以,皇后此时举办的这个琼花宴便有些值得去深思的。那些个心思活络的,早就弄清楚了皇后此举深意,若是愿意娶公主或郡主回家的,自是早早想办法弄了请帖回去。而有些则是无法拒绝,比方说文太傅,他一生清廉,颇有文人气节。 所以,他自是不希望自家儿子尚公主,或者娶个郡主回去。但......他乃太子的老师,无论站在什么立场,这张琼花宴的请帖他都是拒绝不得的。 可文君若却是没有他那些顾虑,他本只是拿着请帖进宫走个过场,可谁曾想他却在宫门口临时改了主意。 “慕姑娘过奖了,听闻慕姑娘琴艺过人,才是真正的才女呢,芊芊比不上姑娘才情。” 一群妙龄少女中,一个身着绿衫,脸上有着两个浅浅梨涡的少女眉目娇羞,一番话说出,却是早已红了脸。她唇红齿白,大眼圆脸,远远瞧着,煞是喜人。 听到蓝芊芊的话,慕程程脸色一僵,这话......是在嘲讽她琴技差吗?慕程程脸色有些难看,却不敢与蓝芊芊说什么。 当初在瑛亲王府门前时,安如燕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从曾说过自己琴技再差,却也甩安宁君主好几条街这样的话。而且,也就是那一次,她与陈落落从此陌路。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往对面人群中的黄衣小姑娘看了一眼。 感受到慕程程的视线,陈落落绷着脸,低着头根本不看慕程程一眼。自从上次安宁郡主生辰,安如燕指出慕程程曾将她心悦穆晟之事说出去后,她便再也对她喜欢不起来。 她陈落落虽是单纯,但还做不到被自己的手帕交背叛而无动于衷。她那日说话算数,说与慕程程再无关系,那便是真的,再没有补救的机会。 “蓝二姑娘不必自谦,个人才情这些都是不打紧的,重要的是人品,你说是吗?” 随着这道话落,气氛一度诡异,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陈落落身旁的一个小姑娘身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襦裙,头发梳成双环髻,发间只简单的别了只白玉簪。 陈落落拽了拽白衣小姑娘的衣袖,轻轻的摇摇头。那小姑娘却不甚在意,她望着陈落落笑笑,而后站起身子看向慕程程道:“这人,做事得讲究良心,个人才情便是次要的,若是一个人从心底便黑了,那即使有才情又能如何?” 一番话,说的慕程程脸色煞白,她恼羞成怒的盯着那个白衣小姑娘正想说什么,却见那小姑娘根本不理她,话音一转忽而道:“胜京城传闻慕姑娘以琴艺高超,无人能及,不知我今日可能与慕姑娘比上一比?” “陈落落身边那人是谁啊?说话怎得如此嚣张?” “我倒觉得是时候得治一治慕程程这目中无人的性子,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修纂之女,平日却目中无人不将人放在眼里,也不知借的谁的势?” “可不是?依我看啊,那慕程程肯定不敢应邀,就她那样的琴技,啧啧啧,悬啊。” “也是,我也觉得慕程程那般胆小,定然不敢应邀的。” 闺秀们声音压得很低,可御花园本就静的厉害,此时她们声音再低,其余人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陈落落咬咬唇看慕程程一眼,又看一眼白衣女子。那白衣少女拍拍陈落落的手以示安抚,陈落落见此,到底低了头。 “怎么?你不敢应?” 见慕程程不说话,白衣少女又挑衅的问了一句。 “谁说不敢?既然姑娘盛情,本姑娘自是不敢拒绝。只是,此事大家还请做个见证,此事是这位姑娘挑起,若是她待会儿输了,还请这位姑娘向本姑娘致歉。”慕程程咬了咬牙应下,说完后眼睛在御花园中的贵女身上看一眼,眼神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屏障后面的方向。 可那边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 见此,慕程程不禁有些失落。 ”可若是你输了呢?“ 白衣少女不甘落后,不等慕程程回话,却又听她道:”若是你输了,你待会儿可是要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亲口说你以后再也不来参加琼花宴,不管谁带你来都不行!且要当着众人的面向落落道歉!“ “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听到不能再来琼花宴,慕程程脸色一变,心底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因为面子硬着头皮接下这个白衣少女的邀请。若是待会儿输了,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若是输了,她以后便再也不能来琼花宴了。 想到这里,慕程程脸色有些苍白。 “欺人太甚?慕程程,待会儿本姑娘才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欺人太甚!”白衣少女轻轻一笑,可眼里却满是狠厉。 慕程程见此,脖子一缩,有些怕了。 人群中,一抹鹅黄色身影看着场中的闹剧,唇角扬起一抹讥讽地笑意,而后缓缓眯上眼身子往后稍稍靠了靠。 “鸢姐姐,可是乏了?” 蓝芊芊看着身边地身影,眸子轻轻一闪,甜甜地开了口。 “不曾,二姑娘不必管我。” 沈鸢摇摇头,“许是昨夜没休息好,这会儿倒是有些精神不振。” “这样啊。”蓝芊芊闻言,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道:“不然趁皇后娘娘还未来,你先靠着我小憩一会儿?或者让宫女去拿酸果汁给你?” “酸果汁可解困了呢,之前我在府上学琴时,便时常犯困,可喝了酸果汁便会好上许多呢。” “好啊,多谢二姑娘。”沈鸢仔细地看一眼蓝芊芊,忽然轻轻笑了。 “谢什么,你我二人何须客气?昨日若不是你救了我,只怕我今日定要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地呢。也就来不了琼花宴了。”蓝芊芊甜甜地笑着,脸颊上地梨涡若隐若现,甚是天真。 “昨日也不过是恰巧而为罢了。不过蓝二姑娘可莫要再那般心善了,人心难测,那些乞丐不知是从哪里涌进来地,您将东西那般轻易地赠予她们,却是将你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不值当地。”沈鸢拍拍蓝芊芊地手,脸上全是关切。 “嗯,谢谢鸢姐姐,芊芊知道了。”蓝芊芊用力地点点头,而后像是忽然兴起,她歪着头看着沈鸢脆生生道:“鸢姐姐,你现在是住在瑛亲王府吗?” 沈鸢不知蓝芊芊为何会忽然提起这茬,她愣了一下方才点点头。 “这样啊。”蓝芊芊歪着头看了沈鸢一会儿,忽然道:“那鸢姐姐便是跟郡主姐姐天天能见面咯?听说郡主姐姐性格温柔和善,很是好相处,不知是否如此呢?” 性格温柔和善,很好相处...... 蓝芊芊这话一出,所有贵女们一瞬间安静下来,脸色各异。 谁不知道安宁郡主性格跋扈,为人随心所欲,刁蛮地很,她八岁那年第一次进京便将长平侯世子揍得躺在床上好几日都下不了床呢,现在这蓝二姑娘竟说安宁郡主性格温柔和善,很好相处...... 真不知道她是真的天真还是在故意刁难那个看着眼生地小姑娘。 “这......”沈鸢脸色只变了一瞬便恢复了原先地表情,她轻轻一笑道:“蓝二姑娘太抬举我了,我只是在瑛亲王府借住,郡主身份尊贵,事情繁忙,我何德何能能与郡主天天见面?再者,郡主性情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便不必我再多说什么。” “哦?那你是说郡主整日不在府上?那晚上也是吗?”蓝芊芊保持着方才地姿势,眼睛水汪汪地,像是一潭清泉,清澈见底。 “这......”沈鸢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这事情我身份低微,不曾亲眼所见,便不好评价。” 公事繁忙,不曾亲眼见不好评价......沈鸢的话看着是在为黎婉说话,可若是细细分析的话,却能发现她已经隐晦着将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泼在黎婉身上。 她方才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大,第一,黎婉时常不在府上,经常夜不归府。第二,黎婉性格跋扈,大字不识,乃是彻彻底底的草包,毋庸置疑。 “放屁!” 沈鸢这话说完,现场静了一静,紧接着一道仿若含着冰渣子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过来,那人说话甚是直白,丝毫不因为这边全是女子而留一丝一毫的情面,“本世子有些疑惑,沈姑娘只是暂居王府,从来都是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是如何知道小妹公事繁忙的?” 尽管隔着屏风,可御花园内的贵女们一时间似乎也感受到了屏风背后那人的怒火。 “消消气,气坏了不值当。” 屏风后,三皇子目光冰冷的透过屏风往贵女这边看一眼,而后才倒了杯茶递给黎睿。 黎睿冷着脸接过三皇子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贵女们这边,随着黎睿的话落,静了许久。 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沈鸢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此事是鸢儿说岔了,若是让大家误会了什么,鸢儿愿意致歉,世子不必因为鸢儿生气。” 说着,她低低朝着屏风后行了一礼。 看着沈鸢进退有度,大大方方,说认错便认错,神情爽快,贵女们对她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世之殇 “简直欺人太甚!” 御花园中,花团锦簇,生机盎然。 一条鹅暖石小径两旁,凌霄花开的正好,正值盛夏,凌霄花大朵大朵绽开,红的似火,仿若天边绚丽的晚霞。 凌霄花花丛后,黎婉静静的看着御花园中发生的一切,不发一言,就连表情也未变一分。倒是站在黎婉身侧的董贺兰与林倾倾脸色难看的紧。林倾倾还好,虽然心里颇为不忿,但见黎婉没什么表示,她便也绷着脸没说话。 可是董贺兰却是个急脾气,她黑着脸站了一会儿,忽然道:“不行!我忍不住了,这个叫什么鸢儿的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借住在王府便也算了,此时竟还明里暗里贬低阿婉,真当我们这些人是傻的吗?!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东西!” “阿兰。” 董贺兰刚迈出一步,黎婉忽然轻轻喊了一句。 董贺兰脚步一顿,疑惑的扭头看向黎婉,便见黎婉对她轻轻摇摇头。 ”阿婉!你莫非还要忍着不成?上次因为她母亲杨氏的事情,王府没少跟着受累,此时她这般污蔑你,难道你还要放任不管?!“ 董贺兰看着黎婉,眼里怒火熊熊,显然被沈鸢给气着了。 ”自然不会。“ 黎婉轻轻笑了笑,可眼底却仿若结了一层冰霜,周身的气势冷冽的厉害。 前一世,她待沈鸢如亲姐妹,所以举办琼花宴时,她说她也想进宫看看,她欣然允了。可是,进宫后,沈鸢却不知用什么法子买通了宫里一个在御花园当值的婢女。那婢女借着与她斟茶的借口,故意将茶倒在她衣裙上,当时她只觉得那杯茶似乎有哪里不对。可沈鸢却笑着说她多虑了。 在皇宫内,谁敢做什么?她想想也是,便没多想,于是沈鸢善解人意提出与她一同去换衣服并支开了她身边的冬至等人时,她并未拒绝...... 再之后,一切顺理成章,十二岁那一年,安宁郡主成了整个后黎百姓的笑柄! 她清晰的记得,前一世沈鸢说扶她去更衣,可走到半路,她却忽然说肚子痛,想要离开一会儿,她当时信以为真,便自己去客房换衣服。可是,哪知那杯茶竟真的有问题!等她觉察到不对劲时,为时已晚! 她当时整个人浑身发热,脑子一阵阵眩晕,意识逐渐趋于模糊,就在她扶着假山想要喊人来时,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拽进了假山中。 她晕过去的前一瞬,见到的是一个陌生太监的脸。 等她再醒来时,周围围满了人,皇伯伯,轩宁,太子,一众闺秀皆在场。当时皇伯伯看向她的目光满是不敢置信与愤怒。而她在皇伯伯的眼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狼狈的模样。 当时的她面色潮红,发丝凌乱,而她身边躺着一个同样衣着凌乱的太监。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那太监迷迷糊糊中忽然吐出一句,“郡主,奴才只是个阉人,您别这样,求您!求您......”说着,还紧紧的缩了缩身子,仿佛受到了惊吓。他似乎睡得级沉,即便周围围了那么多人,他仍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而那太监的话却犹如一记惊雷重重砸在黎婉头上。她当时年纪虽小,平日里也大大咧咧,可有些事情她是懂得。如今她被众人发现与这太监衣衫凌乱的躺在一起,就算真的没什么,可若是传扬出去...... 她当时惊怒交加,在皇伯伯等人愤怒的目光下急忙将衣服裹好,而后站起来一脚踹向那个还在”昏睡“的太监,厉声道:“狗奴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如此陷害本郡主?!” 那太监被黎婉踹了一脚终于醒了,他缩了缩身子,闭着眼睛痛呼道:“哎哎哎,郡主,您轻点,奴才再也不敢违抗您了,您......您以后让奴才怎么做,奴才便怎么做,奴才以后便是您的人了。” “轰!” 听着那太监的话,当时黎婉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大脑,她惊怒之下,拿出腰间的软鞭正想将那个太监了结了。却被一道略含震怒的声音拦住,“够了!” 她当时愣愣的转头,就发现皇伯伯正一脸失望的看着她。 不仅是皇伯伯一人,就连太子以及轩宁望着她的目光皆有些复杂。 “皇上恕罪!此事都是奴才胁迫郡主,此事绝与郡主无关,求皇上开恩,您要罚便罚奴才一人好了,郡主是清白的。” 就在这时,那个小太监似乎才发现周围竟然围了那么多人,他慌慌张张的穿好衣裳,惊恐的跪在地上砰砰的磕着头,可他的话不但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反而将黎婉往火坑里又推了一步。 他只是一个小太监,他何德何能能胁迫当今尊贵的安宁郡主?再者,他之前睡梦中说出的话,难免不让人多想。 后来,那个小太监被皇伯伯派人带走了,据说被处以极刑死在牢中。而后,宫中传来旨意,说是那个小太监企图玷染安宁郡主,但好在救驾有宫婢救驾及时,方才没能让那小太监如愿,但虽如此,却也是罪不可恕! 当时这道旨意一出,胜京城便没人敢说什么。而当时在场的公子闺秀们也被下了命令,不得将当日之事说出去。可当时虽然大家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却心知肚明,原来安宁郡主竟好那一口? 而她在出事之后,便被皇伯伯强令不得踏出王府一步。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直到沈鸢有意无意的在她跟前说上两句,她才得知自己竟然被传成那般模样。而当时沈鸢更是告诉她说穆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在府里将自己关了足足三日,再出书房时,他冷着脸对下人吩咐说是以后若是安宁君主再上府,不必再通报他。 可见心里是厌恶了她。 她当时心里慌急了,生怕穆晟因此真的厌恶上她。于是她便趁守卫松懈时,亲自去了礼部尚书府与穆晟解释。当时穆晟一脸温润,说他自然是信她的,只是......只是父亲在得知此事后,严令他与她再有来往。 她难受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个时候,穆晟与她说,若是她能自己说动皇上,让皇上下旨赐婚,自然无人敢说什么。她当时信以为真,亲自去宫中求取圣旨。却不料不等她见到皇伯伯,却被轩宁指着鼻子骂出宫。 她说她蠢笨如猪!简直是榆木脑袋,怎么这般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明白?说是有人故意下了圈套让她跳,她竟还傻傻的亲自来了宫里求旨?还说若是顶着这样的污名,便是嫁进了礼部尚书府,也是低人一头,会被下人看不起的。 她当时只觉得轩宁是故意来看她笑话的,她梗着脖子冷冷回道:“就算被人看不起,又干你何事?需要你来操心?” 轩宁许是被她这话气的狠了,她狠狠瞪她一眼便离开了,临行前怒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求来这道旨意!” 果真如轩宁所说,她并没有求来赐婚的圣旨,不仅如此,再之后的一年里,皇伯伯都不曾见她。再之后,皇伯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终于有一日,大临借着为嫡公主复仇的借口对后黎展开攻击。而那时,她日日被困在王府里,根本不知道当时战况严峻。只是突然有一日,丫鬟来报说是皇上下了赐婚旨意于她。那道旨意便是她与穆晟赐婚的旨意。 只是当时她什么也不知道,直到轩宁去西陵和亲时,她才知道原本要去西陵的人本应该是她,是轩宁亲自去向皇伯伯请了旨,遂了她的愿。而她自己则是代替她去西陵和亲。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轩宁的和亲队伍早在三日前便已经出了城。当时她心底虽觉得愧对轩宁,但与之相比,能与穆晟成亲,早就将她的心底所占满了,所以轩宁的事情很快在她心底淡去。 与穆晟定亲的那些时日,她十二岁在皇宫中发生的事情再度被人翻了出来,人人都说她污名满满,大字不识,纨绔不堪,这样的草包郡主怎能配得上穆公子? 而当时是穆晟亲自站出来澄清,并迅速将她娶进了礼部尚书府,哦,当时应该称穆兰亭为首辅大人。 现在细想的话,当时一切的一切,都是穆晟与沈鸢二人算计好的,他们本打算先将她声名搞得再臭一些,这样一来自然没人敢再将黎婉娶回去。 便是之前有人不看重黎婉本人,但凭借着黎婉尊贵的身份,都足以让他们官职再上一层楼。但发生了宫中黎婉与那个太监的事情之后,那又不一样了,试问,谁会娶一个这样声名狼藉的夫人回府?更何况,黎婉一门心思都在穆晟身上。 可若是这时穆晟表示不在意黎婉声名,愿意迎娶黎婉回府,那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并且,皇伯伯与父王自然会因此对穆晟有所亏欠,自然会从别的地方补偿。比如官职,再比如权势...... 而穆晟若是得了权势,那......他与沈鸢一样,都是大临的人!若是让他得了权势,那后黎只怕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许是等不到她十六岁那一年,后黎便会被大临拿下...... 这一切计划可称完美至极,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皇伯伯竟然能对她偏袒至斯。宁愿将她关在王府,也不愿意下旨给他们赐婚。 直到轩宁亲自去为他们求来赐婚旨意......但当时对于穆晟来说,或许早就不需要什么权势了,毕竟穆兰亭已经是首辅了。但他当时还是欢欢喜喜将她娶了回去。她当时只以为穆晟当真心悦于她,可是......她却从没想过他能答应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利用她得到金印罢了。 “阿婉?” 黎婉一瞬间想的有些出神,面上的表情冷冽的吓人。董贺兰身子轻轻颤了下,这样的阿婉好吓人。 一旁的林倾倾看着黎婉若有所思。 “怎么了?”黎婉回过神看向董贺兰。董贺兰摇摇头,“没事儿,哎,不对你方才说不会放过她们,那要怎么做?” “先进去再说吧。” 黎婉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董贺兰看一眼林倾倾有些懵然。 林倾倾却是不看她,大步走上去跟在黎婉身后,董贺兰见此,也追了上去。 黎婉几人刚刚坐下,便有人喊道:“皇后娘娘到!轩宁公主到!” 听到轩宁公主这四个字的时候,蓝芊芊表情一瞬间有些不自然,却很快的掩了过去,倒是沈鸢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 随着那道声音落,一道威仪尊贵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内。她着了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华服,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裙摆之上,金凤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她眉目精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头乌黑长发被简单盘起,随着她的走动,她头上带着的云鬓花颜金步摇轻轻颤动。 而她身边,一身粉色宫装的轩宁正乖巧的挽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众人走来。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轩宁公主。” “起来吧。” 随着众人的声音响起,皇后已经在主位上坐下。轩宁亦乖巧的坐在皇后身边,见黎婉看她,她眨眨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皇后颠怪的看轩宁一眼,而后对黎婉招招手道:“婉丫头。来,过来坐在本宫身边。” 黎婉笑着应了,过去与轩宁坐在一处。 见两人坐在一处和乐融融,皇后欣慰的笑笑,而后对身边的绿衣宫女看了一眼。 那宫女收到皇后的示意轻轻点点头,上前两步朗声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琼花宴,想必之前参加过的姑娘都知道琼花宴的规矩,琼花宴向来比拼大家的琴棋书画,诗书六艺,拔得头筹之人可得皇后娘娘亲手画就的丹青一副,且另外可亲自选一套珠宝首饰。” “只是今年略有不同,今年除却各位姑娘外,还请了胜京城得才俊前来。所以这次拔得头筹之人,得到得奖励会更丰厚一些,至于是什么......随后大家自会知晓。” 那绿衣宫女说到这里顿了下问道:“大家还有什么异议吗?若是没有,那接下来变开始抽绢花决定比拼项目以及先后顺序了?” 绿衣宫女话落,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见此,绿衣宫女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 “等等!我有疑问!” 就在绿衣宫女要宣布琼花宴正式开始时,忽然,一道娇俏得声音传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本郡主就是以权压人又如何? “哦?这位姑娘不知有何疑问?” 绿衣宫女声音顿了下,目光温和的看向站在陈落落身旁的白衣少女。 “阿颜,算了......”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这边,陈落落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咬咬唇为难的拽了拽白衣少女的衣袖,一脸祈求。她本就不是惹事的性子,平日里绵软惯了,上次之所以会在瑛亲王府门口对慕程程发火,也是因为被慕程程气的狠了,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她气也消了,自然不想再惹什么事儿。 但很显然,那个被称作阿颜的白衣少女并不是这么想的。 见陈落落一脸祈求,白衣少女抿抿唇看她一眼,而后直接抬头看向绿衣宫女道:方才听你说展示才艺需得按照抽中绢花来决定先后顺序,那若是我想与人比试才艺,那该如何?“ 绿衣宫女闻言轻轻笑笑,而后朗声道:“此次琼花宴与往年不同,所以才艺展示自然也稍做了一些调整。我本打算等你们抽完绢花再告诉你们规则,既然你现在问到了,那我便提前告诉你也无不可。” 说着,绿衣宫女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宫女点点头,那宫女便递了一竹篮绢花给绿衣宫女。 绿衣宫女接过,从中拿起两朵一样的腊梅绢花,而后面向众人高高举起以让众人看个清楚,“大家看清楚我手中这两朵绢花了吗?” “咦?这两朵绢花怎么会一模一样?” “是呀,往年不都是一人一朵,从无重复吗?今天这是......” “真奇怪......” 看清楚绿衣宫女手中的绢花,闺秀们一时间都窃窃私语起来,以前参加过琼花宴的闺秀更是觉得一头雾水。 将闺秀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绿衣宫女朗声道:“大家都静一静,想必你们方才也看清楚了,我手里的两朵绢花的确一模一样。这便是这位姑娘所要的答案,待会儿你们要从盖着白布的竹篮中一人摸出一朵绢花来,若是颜色相同者,才艺展示由你们二人决定,或是同台共同完成一项才艺,或是同台对擂,一决胜负,如何?” 听到绿衣宫女这么说,慕程程缓缓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么多闺秀,她不可能会那么倒霉与那个疯子抽到一样的绢花吧? “哼!” 看着慕程程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白衣少女冷哼一声,而后又看向绿衣宫女问道:“那抽到绢花后,是否可与旁人交换?” “这......”绿衣宫女犹豫了的看了一眼坐在她身后的皇后。 皇后轻轻点了点头,绿衣宫女这才道:“自然可以,只是若是想交换绢花,需得旁人同意,不可强制性交换。” “自当如此,多谢。” 白衣少女闻言唇角轻扬,看向慕程程的眼神冷冽的紧。 慕程程被白衣少女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好,既如此,那接下来大家便开始抽取绢花。”见众人没什么异议,绿衣宫女示意小宫女将篮子中的绢花分下去。 竹篮分为两个,一篮放在众闺秀这边,另一栏则由一名小宫女拿着去了屏障后。 闺秀们看着小宫女走过去的方向,皆是心知肚明,那些绢花自是给了各位皇子与各个府上的公子。 “公主,郡主,您二人谁先?” 众闺秀这边,小宫女拿着竹篮半蹲在轩宁与黎婉面前,甚是恭敬。 那小宫女这话一出,在场的闺秀们脸色有一瞬间的怪异。 往年轩宁公主与安宁郡主二人从来不参加琼花宴才艺展示,顶多是坐在这儿走个过场,可今年这......莫非这个宫女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 “我先来吧。” 看着放在面前的竹篮,黎婉看轩宁一眼,伸手从中拿起一朵绢花来。 黎婉抽中的是一朵淡墨色绢花,那多绢花有六个花瓣,墨色晕染,其花蕊呈大红色,瞧着甚是别致。 “咦?今年的绢花倒是精致的很。” 轩宁看着黎婉手中的那多绢花,轻轻惊叹了声。 “你这丫头,眼睛倒是亮堂,这些绢花是早些日子让锦绣坊专程做的。”看着轩宁鬼精灵的模样,皇后轻轻笑了笑,而后又微微凝了眉,“只是以后怕是再没机会去锦绣坊做绢花了,听闻锦绣坊的老板娘忽然身染恶疾故去了,倒是可惜了。” “原来是锦绣坊做的,我就说。”轩宁很显然没注意听皇后的后半句话,伸手喜滋滋的从竹篮里拿出一朵绢花来,是一朵淡粉色绢花,倒与她身上穿着的衣衫是一个颜色,可爱的紧。 轩宁与黎婉二人都拿到了绢花,那小宫女便提着篮子朝一众贵女走去。 黎婉瞧着手中的淡墨色绢花,眼底却一片深沉,穆晟明知道绣娘子还活着的事情,但锦绣坊却忽然传出老板娘身染恶疾故去的消息,这是为何? 绣娘子对穆晟的作用,她前一世便知道了,按理说穆晟不该这般草率的散布出绣娘子已经故去的消息。毕竟,绣娘子已经在穆晟手下待了这些年,手中培养的有自己的人脉,若是穆晟忽然传出这样的消息,自会引起内部动荡。 毕竟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得了恶疾故去,这样的理由,并不是谁都能认可的。 可是...... 现在事实如此,穆晟不但放出消息绣娘子已经故去,且还关了锦绣坊,这......对穆晟来说无疑是一个剧烈的打击。 黎婉拧着眉头,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选好了手中的绢花,那现琼花宴正式开始。接下来,我会按照事先按颜色排好的顺序开始排号。待会儿叫到哪个颜色,便由拿着绢花的姑娘上台展示才艺如何?” 正在黎婉魂游天外时,绿衣宫女清朗的声音忽然在御花园响起。 黎婉回神,目光在各位闺秀手中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哪个白衣少女手中拿着一朵同样的绢花,花瓣呈淡墨色,花蕊呈大红色。 黎婉挑挑眉,正好对上白衣少女看过来的目光。 那位白衣少女,黎婉前一世曾见过两次,乃是苏州织造之女苏烟,为人性格直爽,嫉恶如仇,护短,算起来跟她性子有些类似。前一世似乎就为陈落落的事情与慕程程交恶过。 她此次进京,乃是随娘亲回外祖家探亲,而她喊陈落落一声表姐。平日里是不在胜京城的,这一次倒是赶上了琼花宴。 见黎婉看她,苏烟淡淡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黎婉回之一笑,而后看向慕程程手中的淡黄色绢花。苏烟随着黎婉的目光看过去,小脸颇有些难看。 想必慕程程也感受到了苏烟的目光,见她看她,她举起手中的淡黄色绢花,挑衅的冲着苏烟勾了勾唇。 “你!” 看见慕程程脸上的笑,苏烟脸色顿时铁青的厉害。 陈落落拉着苏烟的衣袖,轻轻摇摇头,示意不必再为慕程程生气。 陈落落忍得,苏烟却是忍不得,她目光在在场众闺秀身上打量一眼,在看见沈鸢手中淡黄色的绢花时,她抿抿唇,沉着脸往沈鸢走去。 慕程程见此,笑容一僵。 若是别人,她输了自然无碍,可若是输在这个疯子手上,她以后还怎么在胜京城抬得起头来? “这位姑娘,可否用我的绢花来换你的绢花?” 苏烟可不管慕程程此时的神色,她距离沈鸢不过几步的路,很快她便站在里沈鸢面前。 “这......”沈鸢闻言为难的看一眼苏烟,又看一眼躺在贵妃椅上耷拉着脑袋的黎婉,而后小声道:“这怕是不好,我之前虽未参加过琼花宴,但也知道皇后娘娘向来最是见不得有人弄虚作假。而我借住在王府,若是与你换了绢花,那与我一起的便是郡主,你也知道郡主她......我身份低微,自是不配与郡主同台献艺,可若是我赢了她,那......” 沈鸢说着轻轻咬了咬唇,一脸纠结。 苏烟却是听明白了。 她其实早就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柔弱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本不想与她说什么,可无奈那朵与慕程程手里相同的绢花就在眼前这女人手上,她若是不换,那她自然无法替落落出头。可现在这女人说什么? 她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安宁郡主身份尊贵,以身份压人。且她住在瑛亲王府,自是不敢赢安宁郡主的,若是赢了,安宁郡主肯定就责难与她。可若是不赢,皇后娘娘却最是见不得弄虚作假的事情。 “姑娘若是实在想换,也不是不可,只是届时若是郡主责难,还望姑娘能替我多多美言。” 正在苏烟胸中怒火熊熊的时候,沈鸢柔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苏烟简直要笑了,合着这女人在这儿等着她呢? 看她那样子只怕早就相与她换绢花了吧?只是碍于脸面,这才稍稍犹豫了下。 “姑娘意下如何?若是姑娘愿意,那我手上的这朵绢花现在就是姑娘的。” 见苏烟盯着她看,沈鸢眸子轻轻一闪,而后又柔柔问了一句。 看着沈鸢一脸娇弱的模样,苏烟蓦地呸了一声,压着声音冷冷道:“你累不累?天天这么装柔弱小花只怕也很累吧?只是本姑娘和你一样是女人,提不起怜香惜玉的心,你还是省省吧!” “本姑娘是想替落落找回场子来,可是现在本姑娘用不着你的绢花了!你这种妄想踩底别人来提高自己的女人,我嫌脏!就算我教训不了慕程程,也不会容忍你这样的人去侮辱郡主!” 苏烟说这番话,倒不是真的有多维护黎婉,而是忽然想起了父亲院里的姨娘。此时的沈鸢像极了父亲院里的张姨娘,那张姨娘平日里瞧着柔柔弱弱,温声细语,可是一旦背过人去却毒辣至极。 她母亲肚里的小弟弟就是被张姨娘故意弄没的,可父亲却还维护那个张姨娘,母亲一气之下,这才带着她来了胜京城。 而现在沈鸢如此造作模样,倒真是触了苏烟的眉头,让她恶心的紧。 “姑娘这话何意?怎得又是我的不是了,方才是姑娘亲自提起要与我互换绢花,若是不愿,作罢便是,何故侮辱与我?我虽身份低微,但也容不得姑娘如此诋毁......” 苏烟横眉冷对,沈鸢状似难堪的低了头,红着眼圈。 “这位姐姐,何故这般说话?既然都是来参加琼花宴的,还要顾及皇后娘娘的面子才是,你这番话若是被皇后听了去,只怕又是一番争端,姐姐何不心平气和些,不换便罢了,别伤了大家之间的和气。鸢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我带进宫来的,姐姐给我个面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如何?” 因着苏烟声音压得极低,且这会子大家都在找寻与自己拿着一样花色的人,所以尚且没人发现她们这边的异状。 就在苏烟冷冷的而盯着沈鸢瞧着时,沈鸢身边的蓝芊芊眼神闪了闪,忽然开了口。 苏烟闻言不屑笑笑,正想说什么,却听一道清脆的声响忽然响起,“慕姑娘,你手上那朵绢花我喜欢的紧,不知可否与本郡主换上一换?” 这道声音及其突兀,所有人都往黎婉所在放向看过去。 而被黎婉点名的慕程程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郡主说要与她换绢花? 如果换了,那岂不是与那个疯女人要一起同台?可若是不换,那......郡主之尊已经开了口,她不过一个小小的修纂之女,又有什么资格拒绝? 虽说方才绿衣宫女说了要那人同意交换才成,可说话之人是郡主,那自然不一样。 慕程程不说话,黎婉便也未说话,就那般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有人说她借着身份压人,那她便坐实了这个说法!还别说,以身份压人的感觉真好。 苏烟感激的看黎婉一眼,心中暗暗记下了黎婉这个人情。 与此同时,屏风另一边。 仲凉捏着手里淡墨色的绢花,眼神微深。 默了一瞬,他忽然抬头看向太子手里的淡黄色绢花。 太子见此,身子往后靠了靠,一脸警惕的盯着仲凉道:“你又要做什么?” 仲凉闻言沉默着看着太子,半晌,他忽然淡淡道:“不做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还是淡黄色的绢花瞧着喜人,不想与你换了,这朵墨色绢花还给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胭脂雪 黎婉既以发话,慕程程自然不敢再反驳什么,白着脸一脸不情愿的与黎婉交换了手中的绢花。 于是,就变成了沈鸢与黎婉二人手持淡黄色绢花,苏烟与慕程程手持淡墨色绢花,也就意味着接下来沈鸢与黎婉一组,苏烟与慕程程一组。 见场内所有人一瞬间安静下来,绿衣宫女征询的看皇后一眼,见她微微点了头,她这才面朝着众多闺秀扬声道:“好,接下来,琼花宴正式开始。” 第一组,轩宁公主与陈落落,两人手中都拿着淡粉色绢。 听到第一组是自己,轩宁颇为无奈,她抿了抿唇从木椅上站起来看陈落落一眼问道:“你是想与本公主同台对擂还是想与本公主合作?本公主都无所谓,任你选。” 轩宁虽是性子直爽,亦喜欢舞刀弄剑,但因着她自小在宫中长大的缘故,所以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她皆有所涉猎,出类拔萃说不上,但她认真起来却是比寻常闺秀要好上那么一些。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轩宁同样顽劣,却无人在背后说她什么的原因。 而黎婉被胜京城众多闺秀群嘲的原因,第一与黎婉洒脱不羁的性子有关,第二,便是她对诗书礼仪是真的一窍不通,唯独会写几个字,却还如同虫趴一般拿不上台面。所以,黎婉虽出身高贵,被皇室捧在手掌心宠着。但那些闺秀一个个自诩才女,通六艺,懂诗书,从心里是瞧不上黎婉这样胸无点墨的人的。 当然,她们明面上是不敢表现出来的,除非是慕程程与安如燕这样没有脑子的。 “臣女......臣女听公主的,单凭公主安排。” 陈落落性子向来绵软,平日里不争不抢,除非是触碰到她的底线,否则她永远是温温吞吞的模样,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看着陈落落绵软的模样,轩宁轻叹口气,她本想舞剑的,可看着这小姑娘柔弱的模样,想来也是弹不出什么激昂壮阔的曲子了。 轩宁不说话,陈落落便手拿着绢花低着头一言不发。 盯着陈落落瞧了一会儿,轩宁认命的对陈落落道:“你可会跳舞?” “会一点,公主可是要弹琴?” 陈落落总算抬了头,不过就只看了轩宁一眼,又慌忙低下头,仿若一只受惊的小鹿。她今日同样穿了淡粉色的衣衫,上身是一件淡粉色对襟,下身是一件淡粉色海棠撒花褶皱裙,外罩一件同样色系的轻纱。 轩宁点点头,“好,既如此,那我来抚琴,你来跳舞如何?” “好。”陈落落点点头,柔声应了。 太阳躲在了云层后,只偶尔洒下一丝阳光,但却也闷热的紧,所幸举办琼花宴的地方在一片绿茵之下,就连中间搭的那个台子都在上空搭了东西遮挡。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热。 “公主,您的琴。” 轩宁上了台子,立马有人为她布置好了琴案,贴身宫女亦是抱来了她的琴。 轩宁的琴是在她十岁生辰那年景文帝托人给她找来的,乃是传闻中的焦尾琴。当时轩宁刚刚学琴没多久,一时觉得新鲜,便闹着要这天下最好的琴。景文帝向来宠着轩宁,所以便依了她,派人以重金在民间寻找,终于在她十岁生辰那年找了这把焦尾琴回来。 “你可有擅长的舞蹈?” 轩宁在琴案旁坐下,轻轻拨了一根琴弦调了调音色,这才抬头看陈落落一眼。 陈落落就站在轩宁旁边,闻言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道:“臣女可否跳胭脂雪?” 此话一出,在场闺秀齐齐吸了口气,就连皇后都抬头看了场中的陈落落一眼。 胭脂雪乃是黎国元德皇后自己编出来的一支舞。 元德皇后性子烂漫,自小善舞,在入宫后更是不曾懈怠。据闻这支胭脂雪便是她在宫中编出来的,当时大雪纷纷,满园腊梅竞相开放,一片苍莽间,红梅点缀,阵阵冷梅香沁人心脾。便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元德皇后随性跳了这支舞。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当时正巧赶上皇上路过,入了眼,一时间只觉得颇为惊艳。 而说到这一点,便不得不说当时元德皇后与皇上关系并不和睦,只因元德皇后是当时太后的亲侄女。外戚当权一直是历任皇帝心中的一道刺,当时的皇上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即便当时的元德皇后姿容绝艳,身姿窈窕,但皇上却是没多看一眼。除了初一十五外,基本不去皇后房里,而元德皇后少女心性,也大大咧咧惯了,自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所以两人一直平安无事。 直到当时的皇上瞧见元德皇后那支舞...... 从此之后,皇上渐渐对元德皇后上了心。而元德皇后也渐渐觉察到在瞧见皇上时心中的慌乱,最后,两人解开隔阂,终于琴瑟和鸣。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民间暴乱四起,外藩蠢蠢欲动,就连蛰伏在京城外数十里的一波山匪也开始滋事。 一时间,人人自危。除了京城外,百姓皆是大门紧闭,足不出户,生怕因此遭了殃。 当时皇上有心改变,可却有心无力。毕竟,黎国天下一统已尽百年。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黎国天下一统已近百年,各种问题渐渐凸显出来。当时政治体制集中,当权者忽略百姓建设,官僚主义横行,真正为百姓说话的官员少之又少,官官相护,经济结构失衡,赋税严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这些问题,其实皇帝刚刚登基时便发现了。可这些问题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他根本就无可奈何。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问题累积,终于,在一件小事的引导下,爆发了。 百姓暴动,为这天下不公,为这生活艰难。 外藩蠢蠢欲动,为这大权在握的满足感,为这一统天下的虚无幻想。 可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黎国军队由于长期不曾带兵打仗,所以在那些暴民带着各式各样的工具打到城门下时,才发现剑鞘竟早已生了锈,毫无用处。 所以,城门被人轻而易举的攻开了。 暴民与外藩,盗匪合为一伙,从西南平谷关一路顺畅,连连破城,气势汹汹一路直攻皇城。 皇上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可当时能出征的人竟然寥寥无几。他放眼望去,朝中竟然无人可用。 于是,一番决定下,皇上决定亲自挂帅,上战场鼓舞士气。 当时已经身怀六甲的元德皇后在听到皇上的决定后,即便不舍,却还是放了他离去。 皇上离开后,朝中一应事宜由元德皇后掌管。 这一去,便是四个月,所幸,有了皇上前去,暴民们的脚步到底是慢了下来。据闻那一波暴乱之人以一个叫做沈怀春的人为头领,他们称这次起义为,“反黎起义。”顾名思义,便是想推翻了他们这黎国江山。 皇上虽带着人马苦苦守了四个月,但终是徒劳...... 黎国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怨愤根本不是一夕之间能平息下来的。常年税赋严重,百姓早对当权者心存不满,所以在这个时候,那些百姓竟在为暴乱的暴民叫好。 民之所向,大势所趋...... 皇上知道,黎国江山,完了。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带着仅剩的将士守了下来,死死守着城门不放进来任何一个敌人。但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就在元德皇后赶来的前一瞬,皇上倒在城墙上,再也没能醒过来。 而当时元德皇后并不是一人来的,她带来的还有一直隐居深山的陈渊老先生,陈渊本是文人,但国难当头,他万般无奈下,弃文从武,带着他的师兄弟前来守城。 就在陈渊老先生守城的第三日,黎国隐世家族纷纷现身前来守城,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他们虽也不喜黎国政权,但即便如此,他们也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个道理。而他们之所以一开始不出手,乃是因为各大家族矛盾重重,难以调和,且当时大家都抱着观望的状态,根本不曾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陈渊老先生寄了信给他们,他们才茅塞顿开,达成一致。 只是可惜,皇上却再也不曾看见这一幕。 但好在,元德皇后那一胎是一对龙凤胎,在生下孩子后,她托了信得过的宫女好生照养,随后便随着刚出山的陈渊来了战场。 可惜,却到底是晚了......晚了那么一步。 当时那场战争持续了足足一年,最终双方僵持不下,暴民终于讪讪退场。且在北面建国,称大临国。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西面亦是悄悄建立起了一个叫做西陵的国家。西陵国崛起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如果说大临是以匪徒为首快速建立,且与黎国拉开持久战才取得这样一个结果,那西陵便算是后来居上了。谁也不知道建立西陵国的人是什么人,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的,可就是这样,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它悄悄崛起,凝成一股谁也撼动不了的存在。 从此,天下三分,后黎,西陵,大临各霸据一方,天下渐渐稳定下来。 十二年以后,元德皇后那对龙凤胎也已十三有余,元德皇后自小瞧着他们长大,那两个孩子也与她甚是亲近。只是有一日,元德皇后忽然便失踪了,有守门人只说元德皇后穿了一件大红色长袖骑着马出了宫。 那一年,大雪纷纷,京城一片银白。当年皇上驾崩的那座城墙上,长袖善舞,红衣翩然,有人说那是她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美的舞,惊心动魄,一眼难忘。 可一支舞毕,那道红色的人影忽然直直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凄美决然。 她只隐约听到那道人影轻柔的声音,她说,“一舞缘起,一舞缘尽,下辈子,我们早些遇见可好?” 元德皇后薨,那一年,胜京城雪下的格外大,御花园中的腊梅一夜之间竞相开放,红色的梅花压满枝头。 有人说,“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可对于元德皇后来说,那一年的雪,那一年的梅,虽应了景,但到底,是缺了些什么。 而从元德皇后故去后,那支胭脂雪便成了后黎的禁忌,没人敢再提起这支舞。虽有人私下里偷偷练习过,但到底不及元德皇后。当时元德皇后跳舞的那一段,皇上在看过后,便亲自将脑海中元德皇后跳的舞画了下来。 而那些画,后来便留存下来。画纸上,元德皇后身着大红色宫装,长袖甩动,身姿扭转,跳动,翻越,每个动作都是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画上的元德皇后一颦一笑,倾城绝艳。她身后的红梅竟不及少女一笑。 漫天雪色中,仿若只剩下那个红衣少女,明艳动人。 这么些年,陈落落是第二个提出要跳胭脂雪的人,第一个是当初的梅妃,六皇子的生母,庆安候的嫡长女。 梅妃虽然身姿柔软,眉目精致,可由她跳出来的胭脂雪却仿佛少了些什么。仿佛她只是按着动作照搬,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 “公主,臣女可否跳胭脂雪?” 陈落落见轩宁不说话,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 轩宁拧眉看了一眼陈落落,又回头看一眼皇后。 “自然可以,陈大姑娘可要去更衣?”皇后打量陈落落一眼,忽然温润的笑了笑。 “多谢皇后娘娘,臣女这身衣服正好,不用换了。”陈落落轻轻摇摇头,低着头往人群中隐晦的看一眼,而后道:“公主,臣女准备好了。” 轩宁回神,看着陈落落点点头,而后坐在琴案前,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放在琴弦上,指尖拨动,一阵悠扬的声音淡淡回荡在御花园内。 原地,陈落落默了一瞬,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闭了闭眼,缓缓起舞。 高台上,黎婉看着台中的陈落落,忽然轻轻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陈落落今日不大对劲。可前一世明明没有这些的,前一世的陈落落不喜出风头,就中规中矩的弹了琴便作罢,可这一世...... 第一百五十七章 景文帝的怒火 看台下,蓝芊芊瞧着台上的人影,嘴角梨涡若隐若现。 瞧了半晌,她忽然扭头看了一眼坐在皇后身边的黎婉,眸子轻轻一闪,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更加真切了。 琴声还在继续,悠扬婉转,似山间清泉,又似过堂清风,悦耳绵长。 轩宁弹得曲子正巧是当年皇帝专程为元德皇后谱写的曲子,当年元德皇后一舞惊人,一支胭脂雪不仅俘获了皇上的心,亦是在宫中掀起了一阵热潮,后宫嫔妃乃至洒扫婢女纷纷效仿,却收获不佳。因为她们所表达出来的便只是生搬硬套,毫无一丝灵魂。 而元德皇后是随性所跳,皇上更是为元德皇后这支舞谱了一首名为醉长风。 胭脂雪,醉长风,一舞一曲,缘起缘灭。 陈落落像是练过数百遍,姿势优美,动作娴熟。台上的她没了平日的柔弱与拘谨,周身散发着一阵阵自信的气息,仿若这才是真正的陈落落。平日她拘谨,柔弱,性子绵软,只不过是包裹在躯壳外的伪装。 曲子渐近尾声,陈落落动作渐渐慢下来,面上的表情也渐渐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可不知怎得,黎婉却瞧见了陈落落眼里一闪而逝的哀伤及无奈。 最重要的是,陈落落的目光最后看的方向是沈鸢所在方向。 到底发生了什么?黎婉拧着眉头。 轩宁弹完最后一个调子,琴声落。 全场一片安静,却在这时,一阵响亮的掌声忽然从御花园的一处传过来。 众人都还沉浸在陈落落曼妙的舞姿中,听到这阵掌声,纷纷扭头往声源方向看去。 而高坐在位子上的皇后是最先瞧见站在凌霄花中间的人的,在瞧见那抹本不该出现的身影时,她眸子狠狠一缩,紧接着目光快速的往陈落落所在方向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凌厉,不过却是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她脸上又是一片柔和,雍容华贵,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哈哈哈,看来宁儿又有长进了,朕心甚慰啊。” 凌霄花中央的鹅卵石小路上,景文帝正笑着从那边走过来。 众人见此,忙起身对景文帝行礼道:“臣女/微臣见过皇上。” 台上,轩宁似乎也没料到景文帝会来,听到他的声音,她先是怔了下,而后才让人将琴收好,朝景文帝走去,边走边看着景文帝道:“父皇平日政务繁忙的紧,哪里就知道我的琴练到哪一步了?” 轩宁难得的语气含了一丝撒娇的意味,话落,她已经走到了景文帝面前。 “你呀,古灵精怪,反倒责怪起朕的不是了。” 看着一脸埋怨的轩宁,景文帝先是顿了一下,而后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轩宁的头顶,在轩宁的抗议之下,他这才收了手。 收起脸上的笑,景文帝目光落在刚从台上缓缓走下来的陈落落身上。 许是方才跳舞的缘故,陈落落此时面色晕红,一缕发丝因出了薄汗就贴在她脸颊上。 瞧着这样的陈落落,景文帝眸色微微幽深,瞧了半晌,他忽然道:“这位小姑娘是谁家府上的?” “回皇上,臣女名为陈落落,乃是翰林院学士陈恒之女。”听到景文帝的问话,陈落落缓缓走到景文帝面前,盈盈一拜,一双小鹿似的眸子飞快的在景文帝面上流连了一瞬,而后又乖巧的低下头,不再多言。 “陈恒之女?” 景文帝若有所思的看陈落落一眼,眼里渐渐浮起一丝性味,“陈恒倒是养了个好女儿,这支胭脂雪跳的极为不错,甚得朕心。” “谢皇上夸赞,臣女惶恐。”陈落落低着头,眼睫轻轻颤了颤,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哼!本以为是个老实的,却不想竟也是个狐媚子!”看着陈落落如此模样,轩宁冷哼一声,语气里颇为不屑。 陈落落身子微微一晃,脸颊一瞬间变得惨败,可她却低着头咬着唇并不反驳。 人群中,苏烟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一幕,心里翻江倒海,她实在不敢相信此刻站在景文帝面前柔柔弱弱的人是她向来护着的表姐,那个说话绵软的表姐。在她印象中,表姐向来寡淡,对男女之事不上心,可此次进京,她先是听说表姐心悦穆晟,却被人捅了出去。 此事告一段落,表姐虽平日瞧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怎么难过呢。但是现在......苏烟吞了口口水,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陈落落现在的举动。怪不得......怪不得今日出门时,表姐换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裳,而且还令人专程为她绾了发髻。 苏烟怎么想,很显然,此时已经决定不了什么了。 这边轩宁盯着陈落落一瞬间惨白的脸,怒火更甚。装什么装?敢这么明目张胆,还怕被她讽刺?她原以为她是个好的,所以宁愿放弃了自己的剑舞,配合她弹了一首曲子。可到头来,她才发现她自己竟然被这个人给利用了。 轩宁本就是火爆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即使对着景文帝,她也从来不留任何情面,因为她知道景文帝是疼宠她的。事实上,往日景文帝对她也的确如此,十分宽容。此时被人利用,她自是心中郁结。 “胡闹!还不赶紧给陈姑娘道歉?你母后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从小学的那些诗书礼仪呢?身为皇室公主,竟如此粗鄙不堪!” 轩宁本来抓着景文帝的衣袖,颇为嫌恶的盯着陈落落。可不想,一向待她宽和包容的景文帝却忽然冷了脸。 虽说是在对着轩宁说话,可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指责皇后的不是。 低着头的陈落落闻言身子一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而轩宁,握着景文帝衣袖的手指渐渐松开,她不敢置信的盯着景文帝,却见景文帝脸色阴沉的仿若能滴出水来。 从小到大,这是轩宁第一次见景文帝冷脸,也是第一次这么凶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留一丝一毫的情面,就只是因为她说陈落落是狐媚子? 轩宁眼圈通红,却强忍着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她死死的咬着唇瞪陈落落一眼,忽然一把甩开景文帝的衣袖,朝着御花园外跑去。 皇后见此,脸色一白,急忙对身边的绿衣宫女吩咐了一句什么,这才朝景文帝走来。 走到景文帝身边站定,皇后稳了稳气息,柔声道:“宁儿那丫头性子向来直爽,直言直语惯了,确实是臣妾不曾教好,皇上若是生气,不妨罚臣妾吧。” 听到皇后一番话,景文帝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但脸色却依旧有些难看,她看一眼皇后道:“眼看那丫头就要及笄了,却还是这般不知尊卑,不懂礼数。” “臣妾知晓了,往后定会好好教导她,皇上莫要生气,气坏龙体可该如何是好?” 皇后轻轻为景文帝顺了顺。 景文帝脸色虽还是难看,但到底却没再说什么。也是这个时候,景文帝才看见站在皇后身边一身红衣的黎婉,他眸子轻轻舒展开,语气渐渐平和,“婉丫头怎么也在?手里这是绢花?莫非你也要展示才艺?” 黎婉闻言淡淡抬头看一眼景文帝道:“方才我们本打算出城赛马,是王公公拦着我们不让出去,说是皇伯伯口谕,严令我们今日出城,必须进宫参加琼花宴,皇伯伯不知?莫非是王公公在假传圣旨?” “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哎,您可别吓老奴,您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断然不敢做出假传圣旨的事儿来啊。” 王福不知是什么时候跟在景文帝身后的,听见黎婉的话,他脸色微微白了白,立马出了声。 黎婉淡淡看王福一眼,唇角轻轻勾起,见此,王福心里一跳。 这小祖宗又要惹什么事儿了?每当这小祖宗露出这样的神色的时候,就表明她心里非常不爽。 果然,指尖黎婉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景文帝身上淡淡道:“早知道进宫会挨训,那我就是抗旨我也要带着轩宁去城外赛马了,省的来宫中因某些不值当的人挨莫名其妙的训。” 说话的时候,黎婉看向陈落落,果然,陈落落面色更白了。 “哦?你这丫头是在怪朕了?”见黎婉语气不甚好,景文帝微微挑了眉,却是不恼。 “我可不敢。”黎婉虽说着不敢的话,可语气却不甚恭敬,她淡淡看了陈落落一眼,“皇伯伯说阿宁身为公主却粗鄙不堪,那我乃王府郡主,比阿宁可还顽劣些,那皇伯伯岂不是也瞧不上我?” 黎婉淡淡的反问让景文帝一怔,他愣了一瞬还不及说什么,就听黎婉继续道:“论身份,阿宁为公主,而眼前这位陈姑娘不过是一介翰林院学士之女罢了,又岂能让身为公主的阿宁给她道歉?她受得起吗?” “论才学,阿宁平日虽顽劣了些,但琴棋书画,诗书礼仪却也是拿得出手的,不然方才陈姑娘的胭脂雪恐怕不能完成的这般恰到好处吧?是阿宁一直在放慢节奏,尽量配合着这位陈姑娘,可不料配合到最后却被人当了枪使。” 黎婉说一句,陈落落脸色便白一分,到最后她整张脸颊不见一丝血色。 瞧着眼前陈落落如此模样,黎婉眼睛微微眯了眯,恍然道:“哦,我知道了,有一样阿宁许是比不上这位陈姑娘。” “什么?”景文帝拧了拧眉。 “这份心思啊。”黎婉轻轻笑了笑,“陈姑娘小小年纪,却能将人心猜得如此通透,我确实叹为观止。” 黎婉说完话,不待景文帝再说什么,便匆匆往轩宁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身后,景文帝看着离去的黎婉轻轻叹口气,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人群中,林倾倾与董贺兰亦是愤愤的瞪了陈落落一眼,想跟着黎婉出去,却碍于身份只能在位子上坐着。 虽然轩宁与黎婉离开了,可琼花宴却还得继续。 接下来是苏烟与慕程程的对决,此时陈落落已经白着脸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全程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苏烟自不会与慕程程协作,听闻慕程程琴技高超,苏烟扬扬唇,“慕姑娘,听闻你琴技尚佳,不若我们弹琴如何?” 慕程程闻言脸色一白,看着胸有成竹的苏烟忽然眼睛一闭软软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苏烟:“......” 这么怂?还敢公然挑衅,真不知道这人脑子是怎么长得。 立马有人去喊御医了,而因为黎婉离开,慕程程晕厥,所以与苏烟比试的便成了原先要与黎婉同台的沈鸢。 沈鸢比起慕程程来,显然大气许多,她微微朝苏烟笑笑,轻声道:“不知苏姑娘想怎么个比试法?鸢儿都依你。” 瞧瞧人家多大气? 苏烟暗暗翻个白眼,“既然你说依我,那我便不客气了。我选画,边舞边画的方式,一炷香内,完成一整幅画作,完成一支舞,若两者皆为上佳才算胜出,沈姑娘以为如何?” 沈鸢面色微微一变,但却转瞬即逝,她轻笑着点点头,“自然。鸢儿听姑娘的。” 边舞边作画,在之前不是没有先例,但不是画出来的东西不能入目,便是一支舞支离破碎。极少有人能同时完成这两项。 毕竟,一心不能二用这话不是说说而已。 便是可以两用,又有谁能够将两者同时完成至上佳水准? 在场之人都是这般想的,沈鸢也不例外。 两者皆为上佳,她确实有些吃力,只是......她就不信那苏烟能是特例? 很快,两人比试开始。 但很显然,所有人都低估苏烟了,只见她双手持着笔墨,神色坚定,步子沉稳,随着宫人琴声缓缓流转,她身子在空中轻轻一个翻身稳稳落在画纸上前,身子微曲,双手在白纸上落下厚重一笔,笔墨均匀,墨色渐渐晕染开来。 燃着的香渐渐焚烧殆尽,两人的动作都瞬间加快了不少,而两人面前的画纸,浓墨晕染,已经完成了一半画作。 一炷香尽,苏烟率先停下动作,一副山水画跃然纸上。 而沈鸢也几乎是在同时停下了动作,她面前的画纸上,竟也是一幅山水画。 瞧着两幅几乎一模一样的画作,景文帝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却忽然见有宫人匆匆跑进来在景文帝耳边耳语了一句。 景文帝闻言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看着那小太监问道:“人在哪里?!”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黎婉昏迷 景文帝匆匆赶到庆阳殿时,庆阳殿外,早已乌泱泱站了一群眉头紧皱的御医,人群中,李太医抚着雪白的胡子不停的踱着步子,一双眼里满是困惑与懊恼,他低着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是中毒,不可能是这副症状...” 看着李太医以及其他御医的表情,景文帝心底沉了沉,那丫头从小身子弱,在无名谷将养了八年方才渐渐好起来,而现在,好好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定然是她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若这是如此,想必阿南媳妇怕是再也承受不住吧... 景文帝叹口气,朝着一众太医走过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郡主到底为什么会晕倒?” 直到景文帝走到李太医面前,李太医这才猛然回神,见是景文帝,他忙躬身行了一礼,回道:“回皇上,郡主此刻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见李太医欲言又止,景文帝眉头皱的更紧。 “只是若是郡主三日之内还不能醒来的话,那便只能这么一直睡下去了。”李太医看着景文帝犹豫了一瞬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说话的时候,他眉头狠狠皱着,颇为懊恼。 他行医数载,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可遇上这小丫头后,他就没顺过。上次在宫中,刘御史突然暴毙,他本以为那毒是欢颜,可那小丫头硬说是留香。好吧,最后确实是他说错了,那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出错。 再之后就是这次,这丫头突然昏睡过去,呼吸脉搏一切正常,可就是不见醒,且对外界没有一丝感知力。 “你是说她三日内若是醒不来,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就在李太医一脸懊恼的时候,一道颤抖的声音忽然从一边传来。 李太医与景文帝同时抬头,就见瑛亲王正扶着一脸煞白,眼圈儿通红的瑛亲王妃站在两人十步外。瑛亲王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仔细瞧,就能发现他眼圈儿竟也隐隐泛着红,而垂在一边的一只手也做拳状,指节隐隐泛白。 黎婉晕过去后,轩宁便第一时间派了人去通知瑛亲王,恰巧瑛亲王妃也听见了这个消息,便要一起进宫来。如今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瑛亲王本不想让她奔波,但瑛亲王妃却倔得很。 “按理说,确实如此。” 李太医摸摸胡子点点头,脸色很是凝重,“郡主没有任何症状,她与正常人一样,就像只是单纯的睡过去了,可是却是无论如何也醒不来。” “醒不来......” 瑛亲王妃失神的望着庆阳殿大门的方向,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庆阳殿是轩宁的寝殿,黎婉当时正是来庆阳殿找轩宁,却在将要进入庆阳殿的时候,忽然晕了过去。 “阿影,会没事的,你别担心。”见瑛亲王妃眼睛失神的望着庆阳殿大门的方向,泪水无声的从眼眶滑下,瑛亲王揽着瑛亲王妃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也不知是在安慰瑛亲王妃还是在安慰自己。 瑛亲王妃闻言,目光渐渐有了焦距,她抹了把脸上的泪,跌跌撞撞的往庆阳殿大门的方向走去。见此,瑛亲王沉默地在原地站了一瞬,随后大步朝前,追了上去。 庆阳殿内,黎婉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床上围着天青色的纱幔,微风轻轻吹拂,轻纱曼起,露出黎婉一半身子。床上,黎婉眼睛紧闭,面色红润,呼吸均匀,仿若真的只是睡着了一般。 床边的轩宁看着这样的黎婉,眼圈悄悄红了,她尚还穿着原先的那身粉色宫装,脸上的泪痕像是刚刚才被胡乱擦干。看着黎婉这副模样,她刚刚擦干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李太医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他说,”若是三天之内郡主还不曾醒来,那这一辈子,便只能一直睡下去了。“她方才本想出去的,可巧便听到了这段对话。 轩宁坐在床边,指甲掐进掌心,可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心口像是重重的被压了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都怨我,当时在王府时,我明明听到你的贴身丫鬟说你近来愈发嗜睡,可我当时竟还以为只是因为天气热了,且你又是个懒的,所以才,可谁知道......都怨我,都怨我,若是我早些请了太医给你瞧,那现在肯定不会这样了......”轩宁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推开门的瑛亲王夫妇正巧听到了轩宁这句话,瑛亲王妃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一把握住轩宁的手,红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轩宁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轩宁站起身子,看着瑛亲王妃声音沙哑道:“前几日我去王府找阿婉,听阿婉身边的丫头一脸担忧的说阿婉近日来很是嗜睡,我当时还劝慰她们别多想,我只以为是天气炎热所致,因为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情况,可不曾想......皇叔皇婶,你们要是想骂我便骂吧,都怪我,都怪我耽搁了阿婉......” 说到最后,轩宁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瑛亲王妃闻言身子一软,只觉得肚腹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她脸色一瞬间毫无血色,额上大滴大滴的汗忽然沁出来。 瑛亲王见此连忙上前将瑛亲王妃揽在怀里。 事出突然,轩宁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瞬,瞬间回神,她几步跑到房门前拉开门急急朝外喊道:“李太医!你快些进来,皇婶她晕倒了。” 半个时辰后,庆阳殿偏殿,李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重重叹息一声。 “皇婶她如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见李太医收了手,轩宁这才颤着声音开了口。再如何,她也才刚满十四,还不曾及笄,遇上这种事情,一时间慌神也是正常。 李太医闻言,抚着胡子轻轻摇摇头,迈步往外走去,轩宁连忙跟上。 门外,见李太医出来,不知什么时候赶过来的黎睿几步冲上前拽着李太医的袖子急急问道:“怎么样?我妹妹她跟我母妃情况到底如何?” 李太医目光在自己的衣袖上看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黎睿身后,景文帝与瑛亲王同样一脸发沉的盯着李太医,虽未说话,但眉眼之间的急切却无法忽视。 “情况不太乐观啊。”李太医长长叹口气,“王妃之前便有滑胎的迹象,所幸诊治及时,好好将养倒也没什么大碍,可这次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了,却忽然又动了胎气,臣方才勉强保住了王妃肚里的胎儿,只是......只是以后王妃万万再动不得气,若是再生气,只怕......王妃肚里的孩子怕是再也保不住。而且......而且若是这次王妃肚里的胎儿出了什么问题,只怕以后恐再难受孕。'' 一番话说的在场的人脸色均是一变,尤其是黎睿,他似乎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想了想,他几步走到瑛亲王面前道:”父王,按理说阿宁派人去王府送消息的时候,自会避开母妃,可母妃为何会与你一同进宫来?” 瑛亲王闻言一怔。 倒是跟着瑛亲王妃进宫的青萍闻言忽然道:“回世子,往日这个时候,王妃都是在房里休息的。可今日,王妃在要休息前,无意间听府里的丫鬟嘴碎的说静心湖那边开了一株并蒂莲,说是一株罕见的墨莲,墨莲并蒂,这本是少之又少,王妃本就喜欢荷花,所以听到这个消息后,硬是要冒着大太阳去看看那株莲花。” 说到这里,青萍擦了擦脸上的泪珠,继续道:“王妃的性子,世子您也知道,一旦决定什么事情,奴婢哪里敢反驳?于是奴婢便跟着王妃出了门。可不料才刚出院子,就在院子外的大树下瞧见王爷在与一个小太监在说什么。王妃许是心下生奇,便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我们才刚刚走进,就听见王爷略显发沉的嗓音叮嘱那人说郡主昏迷不醒的事情万不能让王妃知道。“ 说到这里,青萍的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的从眼眶里涌出来。 一时间,安静的厉害,黎睿垂在两边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果然如此! 竟有人又将手伸到了瑛亲王府!不仅害的阿婉昏迷不醒,竟还害的母妃差点小产! “睿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见黎睿脸色铁青,瑛亲王下意识问了一句。 黎睿闻言轻轻摇摇头,紧抿着唇没说话,瑛亲王见此,失望的收回了眸子。 而此时,皇后与太子等人也赶了过来。 一时间,庆阳殿外围了一堆人。 气氛压抑的厉害。 人群外的一道大门旁,一道玄色身影盯着庆阳殿的方向,忽然轻轻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身上的蛊虫为什么会提前催动?” “回主子,属下方才去御花园查过了,在御花园一株凌霄花下发现了这个,也不知道是不是诱发蛊虫提前催动的原因。”圭墨规规矩矩的站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 帕子展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些白色粉末,也不知是何东西。 仲凉目光在那些白色粉末上落了一瞬,周身气息一瞬间变得极为冷冽。 “王太医什么时候能进宫?” 伸手接过圭墨手中的帕子,仲凉沉默了一瞬,清浅的声音又淡淡响起。 圭墨闻言犹豫了下,仲凉目光落在他身上。 触碰到仲凉冰凉的目光,圭墨打了个抖,急忙战战兢兢道:“回主子,王太医说手中的药材预算不足,还缺一味韶颜草。” 说完话,圭墨便低着头不敢看仲凉一眼。 他本以为自家主子会责罚他不早些告知这些消息,却不料他只是沉沉的看一眼庆阳殿大门的方向,忽然道:“将清露丹全给了郡主,我出去两天,这两日你想办法让王神医进宫守着她,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圭墨闻言眸子睁大,阻止道:“可是主子,上次你出去为郡主寻找那些珍稀药材时,身上的毒素尚未清完,这清露丹若是全给了郡主,你怎么办?这可是王神医费了许多心思才得来这三颗。再者,郡主身上的是蛊虫又不是中毒,这清露丹即使郡主用了也没用啊。” “照做便是。” 仲凉看圭墨一眼,忽然脚尖轻点,身子往宫外略去。 “主子,你...” 圭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那道玄色身影却早已没了踪迹,想了想,他只得悻悻的将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即使说了,主子也不听不是? 这么想了想,圭墨叹口气朝瑛亲王那边走过去。 走到瑛亲王跟前时,正巧碰上黎睿一脸铁青的转身朝宫外走。圭墨见此,脚步一顿,正想打个招呼,可却又想起安宁郡主这个同胞哥哥似乎并不认识他。 所以,他伸到半空的手又撤了回来。黎睿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看他一眼。 圭墨眼皮一跳,就听黎睿道:“你来做什么?是你家主子让你来的?” 听到黎睿的话,圭墨的背一瞬间挺得笔直,“是,我家主子让小的送了清露丹来,说没准儿对郡主的身子有用处。” “清露丹?在哪里?!” 黎睿尚未回话,就见李太医眼睛发亮的从人群中走出来直接奔着圭墨而来。 圭墨被李太医这阵势吓了一跳,他忙将手中的瓷瓶收起,一脸防贼似的看李太医一眼道:“我家主子说这是给安宁郡主的,老先生您若是想要,只怕没有了。” “你这臭小子!”李太医闻言,狠狠在圭墨脑门儿上敲了一下,也顾不得跟他计较,“清露丹可是王太医精心研制了九年方才研制出来的,对郡主自然百利无一害。” ”可是您不是没查出来郡主到底为何昏睡,又怎知这红颜老对郡主有所裨益?“圭墨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将清露丹交出去。 黎婉与自家主子比起来,他自然首选自家主子。 ”你这臭小子!“李太医又狠狠的敲了敲圭墨的脑袋,而后才解释道:“据说清露丹用的草药极为稀少,且炼制时,只萃取草药精华部分,所以炼制一次,耗费一年,却只能炼出三枚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黎婉体内的蛊虫 “我......”圭墨一怔,余光瞥见手上的瓷瓶,他忙将手上的瓷瓶捧到那宫婢面前,“我是来给郡主送清露丹的,劳烦姐姐替我送进去与郡主服下吧。” 圭墨态度甚好,弯着腰笑眯眯的看着那宫婢,可那宫婢却并不买账,她一把抓过圭墨手里的瓷瓶,红着眼圈恶狠狠的瞪圭墨一眼,“叫谁姐姐呢?!” 说罢,便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庆阳殿大门方向去了。 原地,看着那宫婢匆匆离开的背影,圭墨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嘀咕道:“真是个暴躁的小丫头。” 景文帝因为临时有要事要处理,被人匆匆叫走了。所以,原地便只剩下一群愁眉不展的御医,外加一脸若有所思的黎睿及眉头冷凝的瑛亲王。此时瑛亲王绷着脸倚着庆阳殿的柱子,浑身散发着一阵生人勿近的气息,直到那宫女拿着清露丹到了门口,他这才低头看一眼宫婢手上的瓷瓶,而后目光越过宫女落在圭墨身上。 圭墨抬头,正巧对上瑛亲王的目光,怔了下,他缓缓点点头。 丹药既然送出去了,圭墨便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临走前,他目光在一群御医面上打量一圈儿,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俗语说宫中的太医最是无用,看来俗语说的太对了。 平日里一个个能言善辩,为个药理能吵个天翻地覆,可关键时刻,一个个却缩着脖子装鹌鹑没人敢说一句话,果真是一帮废物。 除了...... 圭墨目光在李太医身上看一眼,除了这个蛮横的老头子外,太医院竟没有一个人堪用,真是悲哀,也幸而,主子提前将王太医找了回来,若不然.......这次郡主只怕是凶多吉少啊,毕竟那样的蛊虫... 李太医正摸着胡子想黎婉的症状以及之前所看药理上是否有相关记载,可一抬头,正巧对上圭墨略微嫌弃的表情,李太医一怔,随即刚压下的火气再度涌上心头,这臭小子竟然在嫌弃他的医术?! 感受到李太医的熊熊怒火,圭墨脚底抹油,溜了。 清露丹被拿回去后,那宫婢便服侍着黎婉将丹药服了。因黎婉昏迷着,所以将丹药喂给黎婉,颇费了一番那功夫。 喂完药后,李太医正好从外面走进来,轩宁与瑛亲王就跟在李太医身后,而黎睿却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踪迹,也不知去了何处。 见三人进来,宫婢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黎婉嘴角因无法吞咽而洒出来的水,又黎婉轻轻放平躺在床上,而后伸手将床幔放下,这才一躬身,几步走到轩宁身后站着。 “可是喂郡主服下清露丹了?” 李太医说话的时候,目光在宫婢手上的瓷瓶上看一眼,眼神亮晶晶的。 那宫婢看见李太医晶亮的眼神,下意识手一缩,将瓷瓶塞在衣袖中,而后才恭声回道:“是,奴婢方才刚刚喂郡主服下丹药。” 看见宫婢的动作,李太医下意识嘴角一抽,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讨厌?个个都像防贼似的防着他,何必呢? 他不就是想拿出一枚出来研究研究嘛...... 李太医心里虽这么想的,可一想到躺在床上昏睡的黎婉,所有的心思一瞬间便又散了。 罢了,清露丹统共就三粒,不让研究便不让研究吧,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这么想了想,他往前几步在床边放着的木凳上坐下来。 那宫婢见状,很懂眼色的往前几步,将黎婉的手腕露出来,又拿了一张帕子盖上。 做完这一切后,那宫婢又退到轩宁身后站着。 而轩宁与瑛亲王全程脸上看不出一丝神色。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轩宁眼圈依旧有些红红的,眼框里有些湿润。而瑛亲王唇角紧紧抿着,一张脸色染上几丝苍白。两人此时都死死的盯着李太医的动作,眼睛不曾眨一下。 方才李太医在门外与他们说了,说那清露丹及其珍贵,传闻一粒可解百毒,亦可延续一日生机。也就是说,虽然现在李太医等人并未看出黎婉此时究竟是何症状,可到底能多争取几天时间。可这也仅是传闻,谁也不知道真假。 毕竟,清露丹是王神医炼制出来的,谁也不曾见过。 而李太医之所以知道清露丹,也只是江湖传闻罢了。王神医漂泊不定,居无定所,据说就是为了找寻清露丹的药材,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王神医到底有没有成功? 所以,现在虽说圭墨拿了丹药说是清露丹,但瑛亲王与轩宁说到底心里是存疑的,因为传说中清露丹用的草药极为稀少,且炼制时,只萃取草药精华部分,所以炼制一次,耗费一年,却只能炼出三枚来。 便是因为如此,所以圭墨在说是替自己主子来送清露丹与黎婉,二人才一脸漠然,没有一丝别样的表情。但此时此刻,见李太医神色灼灼的盯着宫婢手里的瓷瓶看一眼,二人这才从心底信了。 看啦,仲凉送来的,当真是是清露丹!、 瑛亲王又看宫婢一眼,忽然伸手将瓷瓶接过,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救命的圣药,还是放在他这里妥当。 而这个时候,李太医手指搁着帕子已经搭在了黎婉手腕上。 感受着手指下强劲有力的脉搏,李太医脸色有些怪异。安宁郡主这脉象,分明就是正常人的脉象! 手指下的脉搏在有规律的跳动着,强劲有力,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昏迷之人所有的脉象。李太医拧着眉,手指并未立刻移开。 过了许久,手下的脉搏继续跳动着,可李太医脸色却忽然一变,他一把掀开床幔,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手指按在黎婉手腕上仔细地感受一番。 而后,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他将床幔放下缓缓起身。 轩宁见此,忙问道:“李太医,到底如何?清露丹可是真的?对阿婉可有帮助?” 李太医沉着脸点点头,“是真的,对郡主自然有帮助,只是......效果怕是要打折扣,原先一枚丹药可以延续一日,可现在,一枚丹药或许只能撑上半日。” “什么?!”轩宁脸色煞白,“为何?” 瑛亲王从始至终都抿着唇不说话,可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李太医,生怕错漏一点信息。 李太医叹口气,“郡主体内的是蛊虫。”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太医话落,瑛亲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铁青,倒是轩宁有些发懵,她一头雾水的看着李太医,想了半晌才道:“当真是蛊虫?可阿婉身上怎么会有蛊虫?三国之中,根本无人豢养蛊虫,只除了歃血盟巫蛊一派,可歃血盟早就独立于三国外,不插手三国事宜......” 轩宁话才说了一半,却见瑛亲王忽然绷着脸,大步朝着殿外走去。走出几步,他又忽地站住,而后扭头,背着光,表情隐在暗处看不真切。 他盯着轩宁看了一会儿,目光又在黎婉所在位置与偏殿位置看一眼,而后才道:“这几日你替我好好照顾婉儿与你皇婶,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说罢,不等轩宁有什么反驳的机会,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哎!皇叔,你去哪儿呀,你......” 轩宁急急的追到门口,却见院子里早就没了瑛亲王的踪迹,而满院子的御医依旧是眉头紧皱,很显然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轩宁烦躁的看一眼,蓦地伸手将房门从里面关上,这群庸医!关键时刻一问三不知,真不知父王养着这群吃闲饭的做什么! 房门关上,轩宁靠在大门上,眼圈又忍不住红了,她怎么就那么大意呢。若不是她大意,阿婉怎会命悬一线? 李太医看着宫婢将黎婉的手放回去,又将床幔拉上,而后才转身看了轩宁一眼,见她红着眼圈无声落泪,李太医眉头一皱,凶道:“你个小丫头,遇上事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哭就能弥补你之前的大意嘛?哭那个小丫头就能醒来吗?整日哭哭啼啼,好事儿都被你哭没了。” 轩宁哭声一滞,红着眼圈瞪李太医一眼,“本殿是公主!你再这般......再这般不分尊卑,本殿便去告诉父皇,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轩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听见李太医那般训她,一时间只觉得心里颇为委屈。 “砍了脑袋正好,省的听你在这里哭,真吵,吵得老夫脑袋都快炸了!砍了脑袋也省得老夫为床上那小丫头片子忧心了。” 听见轩宁不服气的声音,李太医顿时吹胡子瞪眼的盯着轩宁看了许久,而后才哼一声打开门朝门外走去。 见李太医离开,轩宁吼道:“你个臭老头,你......”说了半截,轩宁声音忽然一滞。 阿婉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可皇婶还在休息,若是将皇婶吵醒了,可便是她的不是了。这般想着,轩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她并未注意到,因为她方才与李太医的争吵,胸中积压的闷气不知何时全部散了。 门外,见轩宁将声音压下去,李太医这才摸摸胡子,轻轻笑了笑。 这小丫头,脾气倒是暴躁的很,怎么他以前没发现呢? 他方才故意激怒她,便只是想让她将心中的郁气散出来。长时间郁结于心,好好的人都会被自己拖垮了。 他可不想眼前这两人还未救过来,这个丫头又倒下。 瑛亲王府,守备森严,守卫绷着脸直视前方,王府门前一片安宁。 忽然,一阵马蹄声骤然在街头响起,紧接着,一人骑着黑马的少年出现在街尾。 马背上,少年穿着一身白色锦袍,一头乌发被高高束起,一张与黎婉一模一样的脸此时紧紧绷着。 马儿很快到了瑛亲王府门前,他利落的从马背上跳下,将缰绳递给前来接应的下人,而后一脸阴沉的进了王府。 “宫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世子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侍卫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了站在另一边的侍卫乙。 侍卫乙:“......” “我与你一样在门口站了一天,你觉得我会知道?”说罢,他翻了个白眼瞪侍卫甲一眼,没好气道:“赶紧好好站着吧,别多问,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属下议论?” 侍卫甲闻言,斜斜瞥了侍卫乙一眼,“不知道便不知道,我又不笑话你,做什么拿着主子来押我?” 侍卫乙闻言,狠狠瞪侍卫甲一眼,“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你!”侍卫甲本就是个暴躁性子,闻言他脸色瞬间难看,瞪侍卫乙一眼正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一道白色身影正站在门内冷冷的盯着他。见此,他后背一凉,急忙转身拉着侍卫乙一起朝着那个方向行了一礼道:“世子恕罪,属下不该私下议论主子的事情,属下自愿领罚。” 侍卫乙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急忙将侍卫甲的话重复了一遍。 黎睿却并未立即接话,他冷冷的盯着两人许久,忽然道:“自己去领罚。” 两个侍卫闻言,恭敬的应道:“是。”话音落,两人便朝着王府内走去。 “等等!” 两个侍卫并未走多远,黎睿又出声将两人叫住。 两人闻言,转身低着头。 “今日你们二人可是一直在门口当值?” 看着低着头不说话的两人,黎睿忽然问了一句。 “是,从早上郡主出府时,我们二人便在门口当值了。”侍卫乙为人较为冷静一些,心情并没有受太大影响。 黎睿闻言,沉吟了一瞬才道:“那今日从宫中来的人,是何时来的?你们可曾留意时间?” 黎睿此话一落,侍卫甲皱了皱眉,侍卫乙却是很肯定道:“回世子,是未时三刻,未时三刻时分,门口匆匆来了一辆马车,车内之人拿着轩宁公主的牌子,说是带了轩宁公主的话来,要说与王爷。” “你可确定?” 听到侍卫乙的话,黎睿瞳孔一缩,垂在两边的手指紧紧捏着。 “确定,属下有个小毛病,便是饿得快,每当未时三刻时,属下肚子一定会唱空城计,每日皆是如此,从无例外。” “未时三刻......” 第一百六十章 事情的真相 黄昏,影南苑。 太阳西斜,橘黄色的夕阳将偌大的瑛亲王府笼罩在其中,鹅暖石铺就的小路上,夕阳洒下一片金黄,暖白色的小石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影南苑内,一片安静,丫鬟小厮各司其职,不知为何,大家都下意识放慢了动作,轻手轻脚,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就在这一片宁静祥和的黄昏,忽然,一道尖叫声在影南苑上空响起,紧接着一道慌乱的脚步声从影南苑外的一棵大树边的鹅暖石小径上传来。 脚步声逐渐清晰,一道碧色身影出现在小径上,那人一身碧色衣衫,头发绾了双环,头上没有丝毫配饰,瞧着一副丫鬟打扮。此时她脸色苍白,眼里透漏着浓重的恐惧,她跑的极为着急,边跑边惊恐道:“有人死了!那棵树下有死人!有死人!” “阿莲,你胡说什么呢?王府里怎么会有死人呢?一定是你看错了吧?” 被叫做阿莲的丫鬟是在影南苑院外修剪花草的,年十五,性子开朗,平日里与影南苑内的下人关系都处的极好。此时见她一脸苍白,神色惶恐,便有人大着胆子探出头来看她。 “我没胡说,真的......是真的有死人,有死人......”阿莲愣愣的看那人一眼,整个人都呆呆地,她喃喃的说完一句话,便白着脸靠着墙缓缓蹲下去。她蹲下后,双手抱着头,眼睛愣愣地看着脚下,眼神没有一丝焦距,像是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 影南苑内的下人见此,彼此对视一眼,心里好奇心被勾起,有些胆子大的,直接猫着腰往院外的大树那边摸过去。 阿莲只是呆呆地看着脚下,再不发一语,不论旁人说什么。 直到,一双穿着白色金丝勾线靴子的双脚在她面前站定,她这才呆呆地抬头,眼里重新有了焦距。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来人声音淡淡地,没了平日里地玩世不恭,语气中难得带了一丝肃杀。 阿莲一怔,眼神轻闪,而后缓缓地摇摇头,“奴婢不知世子在说什么。” “真不知么?” 黎睿冷笑一声,对身边地小厮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前架着阿莲地胳膊往那棵发现尸体的大树下走去。 阿莲见此,瞳孔一缩,喃喃道:“世子,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就算抓了奴婢也没用,看在平日奴婢还算用心的份上,求世子就放过奴婢吧。” 阿莲脸色苍白,不住的挣扎,但她不过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挣脱两个男人的束缚。 对于阿莲的哭诉,黎睿听而不闻,他绷着脸大步朝着发现尸体的方向走去。 瑛亲王府内,顿时一片混乱,黎婉与瑛亲王夫妇皆不在府上,就只剩下一个黎睿,府上却一阵乌烟瘴气。 就在这时,影南苑西北方向的一棵大树上。 那棵大树少说活了五十年,树叶茂密,枝干粗壮,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将那棵树完全围起来。此时,一片浓密的树叶后,两道黑影对视一眼,透过茂密的枝叶缝隙冷冷的盯着树下的动静。 那两人颇为耐心,虽然趁乱作乱正是好时机,可两人却一动不动,放轻了呼吸,静静的,似乎在等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了,两道黑影却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早与树干合二为一,只从两人偶尔转动的眸子才能判断出那两人此时意志清醒着。那两人此时目光依旧冷冷的盯着影南苑东南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影南苑外东南方向的一棵老榕树下,黎睿带着人,正一脸冷沉的看着眼前的尸体。那具尸体已经确认了身份,正是与阿莲一同住的阿香。此时尸体面部被利器划伤,血迹斑斑,根本看不清面容,是有人从尸体右手腕上的胎记确认了尸体的身份。 黎睿看了一瞬,声音发沉的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买一口薄棺将她安葬了吧,另外,再给他她家里人十两银子以作安抚。这些银子,都从本世子月钱里扣吧。” “是。”那小厮闻言,又叫了其他人抬着阿香的尸体离开了。 等一行人走后,黎睿冷厉的目光才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阿莲,看了半晌,他忽然冷冷道:“未时三刻,你在哪里?” 阿莲身子哆嗦了下,战战兢兢抬头看黎睿一眼,抿抿唇小心翼翼道:“回世子,王妃院里前些日子新移了些栀子花回来,可这几日......这几日太阳太大,那栀子花有些受不住大太阳,眼看便要枯了,所以......所以每日辰时将它移出来晒晒太阳,午时至未时便要将它挪到阴凉处,可今日......” “今日太阳大,天儿也热,奴婢身子实在疲乏的很,便偷懒歇了会儿,等再醒来时已经未时三刻了,栀子花最是娇贵,奴婢当时心想坏了,那些栀子花定然被晒蔫儿了,所以奴婢不敢停留,忙去移那些栀子花了,当时奴婢去时,院里的丫鬟小厮都是在的,世子若是不信奴婢,大可以问问其他人。” 阿莲虽然脸色苍白,神色惶恐,可思路却是清晰的很,很快便将一切说明白了。 黎睿闻言,目光在其他下人身上扫一眼,立马有人哆嗦道:“回世子,确实如此,奴才今日瞧见阿莲去搬花了,那时正是未时三刻至申时之间,当时奴才还问她是不是今日偷懒了,她当时还说让奴才别说出去,又拿了一包香粉赠予奴才,现在那包花粉还在奴才手里呢,本打算拿回去给娘子用。” 那下人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装的东西,一拿出来便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果然是香粉。 阿莲平日里修剪花草,养护照料,时间长了,自己也摸索出来一些制造花粉香薰的法子,所以大家平日里没少得阿莲的东西。 黎睿沉默的看一眼那包香粉,而后目光在大榕树下看一眼,忽然道:“那些栀子花平日里放在什么地方?” “回世子,都是放在紧挨着西厢房的花房,等那些花儿彻底养活了才会搬到影南苑。” 阿莲声音低若蚊虫,整张脸依旧是白的。 “带我去看看!” 黎睿低头看阿莲一眼,而后沉沉出了声。 “是。” 阿莲战战兢兢的应一声,缓缓站起身,朝着影南苑南面走去。 花房位于影南苑南面,从影南苑走过去,大约需要一炷香时间。 此时,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山头,黑夜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将整个瑛亲王府围拢其中。 影南苑西北方向,大树上的两道人影终于动了,两人转头对视一眼,而后点点头,一人脚尖轻点,身子轻飘飘的朝着影南苑主屋内,摸去,一人朝着书房摸去。 两道人影从半空中掠过,寂静无声,夜色为两人提供了最强有力的保障。加之瑛亲王夫妇与黎婉并不在府上,而黎睿则是带着一众下人去了花房,所以此时的影南苑内,竟成了一个空壳子,空无一人。 影南苑中一片漆黑,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两道人影分别摸进了书房与主屋。 书房门是虚掩着的,那道黑色人影没多加用心,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黑衣人见此,蒙在黑色面巾下的唇角轻轻勾起,眼里滑过一丝不屑与冷嘲。 都说瑛亲王曾经也是叱咤四方的战神,性格缜密,为人谨慎,从未曾打过一次败仗。可现在,不也疏忽了吗?果然从黎婉身上下手是对的,黎婉一出事,别说瑛亲王府,便是连皇宫都一片大乱。早知道这般容易,自己做什么还要费那么多心思? 这般想了想,黑衣人很快将思绪抛之脑后,他伸手将房门从外轻轻推开。 房门被推开,在黑夜中发出“吱”的一声轻响,黑衣人一脚抬起,迈入书房,脸上的冷笑还未收起,可就在这时,他眉头忽然皱起,整个人动作一顿。 不对! 瑛亲王为人谨慎,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大的空子等他们钻?就算是因为黎婉昏迷心神大乱,那也不应该不留人在书房中,而且书房门竟然还大敞着,空无一人!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这么想着,黑衣人迈出去尚未落下的脚步蓦地抬起,而后一转身,正想朝影南苑主屋方向前去,却在这时,影南苑火光大盛。不少人举着火把朝书房及主屋的方向围过来。 见此,黑衣人瞳孔微缩,脚尖一点,就想逃离。 却不料这时一柄红缨枪带着凌厉的杀气拦在他面前,见此,黑衣人身子一侧,急急退开。 可饶是如此,黑衣人胸前的衣物还是被红缨枪的尖端划破了一道口子。那柄红缨枪来势汹汹,带着滔天的杀意与冷意。黑衣人后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子。 “你是何人?!为何趁乱潜入王府?” 就在黑衣人站稳身子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黑衣人抬头,在看清楚眼前之人的模样时,他心底一条,眼里滑过一丝不敢置信,以及一瞬间的慌乱。 黑衣人面前五步外,瑛亲王一身蓝衣,手持红缨枪,威风凛凛。尽管他此时身形有些狼狈,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尊贵与威严。此时他冷冷的盯着眼前的黑衣人,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 此时,瑛亲王胸中满是郁气,亟需找个人疏散一下。昨夜,婉儿那丫头忽然跑到影南苑胡言乱语了一通,大体意思是说今日宫中许是会发生一些大事,让他们万万不能慌张,因为那些都是假的,是她故意演给一些人看的。 他们当时一头雾水,并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直到宫里来人之前,清婉苑中的冬彦来亲自与她们说了,他们这才知道那鬼丫头竟然在宫中装晕的事情。冬彦还说,过不了一会儿,宫中便会有人来通知郡主昏迷的事情,让他们二人切莫着急,尤其是瑛亲王妃,她如今有孕,最忌情感波动太大。 果然,冬彦离开没多久,云叔便说宫里来人了。为了配合那丫头,虽然不知道那丫头到底要做什么,但瑛亲王妃与瑛亲王仍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而瑛亲王妃更是,虽然早就知道黎婉昏迷是假的,但她还是心底一跳,眼圈忍不住红了。最后到宫中时,她的情绪早就稳定下来了,只是宫中人多眼杂,那丫头既然选在宫中,那便说明宫中有那丫头想要达成的目的,他们万不能在最后功亏一篑。 所以,他们便很配合地陪那鬼丫头完成了这出戏。 而在宫中时,那个臭小子似乎也知道什么。竟趁着在庆阳殿外,人多嘈杂地时候叮嘱他们说回府时,莫要让人知晓,一定要避开耳目,且回府后,定要守住影南苑。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瑛亲王若是还什么都猜不出来,那他便也不配称作战神了。他暗自猜测定是有人对影南苑中地东西感兴趣了,那丫头许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将计就计,来一招瓮中捉鳖! 但为了阿影地安危,他不得不让她装晕待在庆阳殿中,这是当时最好地法子。 而后,他匆匆离宫,果然,从他出了御花园地那一瞬间起,他便觉察到身后有人跟着他。于是他将计就计,骑着马朝城外而去,最后在甩开身后那人时,却抄了近道绕回了瑛亲王府。 当时,黎睿尚未回府,而他临走前留在影南苑地暗卫还安然地守着瑛亲王府,所以他便提前部署了这些,直到那两人冒出头来...... 想到这点,瑛亲王便有些郁闷,七月蚊虫极多,那两个人也不知为何能在树上一待就是一两个时辰,也不嫌被蚊虫叮得慌?那些黑衣人在树上待了多久,他们便窝在墙角的花丛中多久,花丛中蚊虫最多,他脸上都被盯了好几个包,尤其是右眼皮上,此时被蚊虫叮咬,眼睛该是都肿了。 所以,此刻,瑛亲王盯着眼前黑衣人的眸子很是冷冽。 黑衣人见瑛亲王目光冷冷,他眸子微微闪了下,而后垂在身旁的右手忽然抬起,一片白色粉末状的东西便朝着瑛亲王洒过来。 粉末洒出,黑衣人脚尖一点匆匆离开。 而从影南苑外刚刚进来的黎睿看到这一幕,眼神蓦地瞪大,高声道:“父王!小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看本王做什么?杀了! 火光通明,将在场的所有人面色照的异常清晰。 瑛亲王看着扑面而来的白色粉末,眉头微微皱了下,随即当机立断手中红缨枪甩出,一阵凌厉的风便朝着白色粉末迎过去。也就是这么一个空挡的时间,黑衣人脚尖一点,身子快速朝影南苑外掠去。 见此,黎睿脚步一顿,先是看瑛亲王一眼,见他无碍,这才脸色一沉,冷声道:“给本世子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是!” 围在院墙四周的暗卫早就围了上去,听见黎睿的话,手上的动作越发凌厉。而前往影南苑主屋的黑衣人此时也是被六个暗卫重重围住,可便是如此,他此时却也不落下风,对上六个训练有素的王府暗卫还能不落下风,这......就值得思量了。 瑛亲王收回红缨枪,抿着唇看一眼主屋旁被六人围攻的黑衣人,再看一眼院墙旁已经跟暗卫交上手的黑衣人,眸子里划过一抹沉思。那些能被选为王府暗卫的人,自然是经过重重筛选,严格训练,达到一定的标准才会被送进来的人。 可如今,这两个黑衣人以一敌六,却还能称到现在...... 胜京城何处出现了这样的高手?且一出现就是两人? 瑛亲王仔细盯着院墙下被围攻的黑衣人,眼神微微眯了眯,尽管这人一直在掩盖自己的武功招式,可他却觉得微微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却也想不出来是在哪里见过。 感受到瑛亲王若有所思的目光,院墙下,黑衣人心底一颤,动作略慢了一些,一个暗卫手中的软剑便是趁着此刻利落的在黑衣人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黑衣人彻底惊醒,他握紧手中的长剑,冷厉的看一眼划伤他的暗卫。 而后,他身子一侧,躲过另一个暗卫的软剑,右手长剑送出,凌厉的剑气横扫而过,将围在他身边的几人击退。随即,他左手轻轻一扬,暗卫以为他又是故技重施,因此动作慢了一步。 而那个黑衣人却借此,脚尖一点,身子快速朝院墙外飞去。 “还想跑!” 黎睿见此,眼神一冷,脚尖一点,一把拿过一个暗卫手中的长剑,便朝着那黑衣人追去。 只是,不待他走几步,却听瑛亲王忽然道:“随他去吧。” 黎睿闻言,脚步一顿,半晌,他才回头看着瑛亲王不解的问道:“为何?” 听到黎睿的话,瑛亲王淡淡的看他一眼,并不回答,而是看向主屋外那个已经落了下风的黑衣人,看了一会儿,目光又落在黎睿身上,在黎睿不解的目光下,瑛亲王淡淡道:“本王开心,怎么?你有意见?” “父王!” 黎睿眉头皱起,瑛亲王这话明显就是在敷衍他。 “怎么?真有意见?” 瑛亲王淡淡的看着黎睿,一副你若是有意见老子就揍死你的表情。若是以前的黎睿,怕是在真的会秒怂,不会再追问下去。可是在听过黎婉与他说过那些事情之后,他便觉得,他作为长兄,不能连自己的小妹都保护不了,所以,即便瑛亲王神色不耐,黎睿还是静静的盯着瑛亲王,点点头,坚持道:“对,有意见!所以,父王可以跟儿子说说将那个人放走的原因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黎睿眉头紧紧皱起,他实在想不清楚,自己小妹做了这么多安排,为的就是将背后之人引出来,可现在人眼看便要抓住了,可父王却愣是将人给放跑了。 “愚蠢,本王怎么就生了你这样的儿子?连你妹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本来瑛亲王对于黎睿现在能有胆量跟他对着来还是打心底里赞赏的,可转念一想,黎睿如今已经十二岁,如今竟对这般简单的道理也想不清楚,心里顿时郁闷的紧。所以他扬起红缨枪狠狠在黎睿屁股上就是一下,黎睿没料到瑛亲王会忽然动手。 躲闪不及,红缨枪狠狠在黎睿屁股上就是一下。 黎睿龇牙咧嘴的跳起来,瞬间离瑛亲王三尺远,等站稳身子,他边揉着屁股边对瑛亲王道:“父王,你忽然打儿子做什么?还有,你说我比不上阿婉那臭丫头也就算了,可儿子哪里就算得上愚蠢了?” “哼!” 瑛亲王闻言冷哼一声,不愿再理会黎睿,提着红缨枪朝着被暗卫们擒住的黑衣人走去。 原地,黎睿泄气的看瑛亲王一眼,揉着屁股跟了上去。 “说,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瑛亲王府?” 瑛亲王提着红缨枪刚走到那几个暗卫身后,便听见离他最近的一个暗卫厉声盯着那个黑衣人开了口。 瑛亲王闻言脚步一顿,看了眼那个暗卫,想了想,随后利落的抡起红缨枪照着那个暗卫的屁股便是一下。 那个暗卫吃痛,捂住屁股转过身子,就见瑛亲王沉着脸瞪他一眼。他一头雾水,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是说错了什么,但主子揍你,哪里需要什么理由?所以那暗卫委屈巴巴的受了。 但瑛亲王自认不是随意欺负下属的人,所以看了眼被几把刀架着脖子的黑衣人,他还是回头看了那个委屈巴巴的暗卫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道:“愚蠢!这样直接问他会告诉你?如果会告诉你,还用的着偷偷跑进来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要本王教你?” “属下......”暗卫委屈巴巴的抬头看一眼瑛亲王,小心翼翼道:“可方才......方才王爷您不也是这么问的吗?属下......属下只是在借鉴您的话而已。” 说完话,那暗卫便低着头不敢看瑛亲王,瑛亲王闻言,神色一怔,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话,愣了半晌他才瞪那暗卫一眼,咳了两声,瞪着眼睛道:“是,本王是说过了,你都瞅见没用了,还学本王做什么?愚蠢!” 瑛亲王说着,又是一红缨枪朝着那暗卫屁股甩过去。 刚跟上来的黎睿见此,对那暗卫报以同情,但心里却瞬间平衡不少,最起码自己少挨了一下不是? 那暗卫可怜兮兮的又挨了一下,顿时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见所有人都安分不少,瑛亲王这才认真的看向被围在中央的黑衣人,却见那黑衣人一脸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见此,瑛亲王眼睛一瞪,随后看向那些将软剑架在黑衣人脖子上的暗卫怒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杀掉?等着本王给赏呢?“ 暗卫们一楞,杀掉? 这不是唯一抓住的刺客吗?留着还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若是杀了,岂不是功亏一篑,找不出幕后之人了? 被扣押住的黑衣人闻言也是一惊,他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瑛亲王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他本想着他只要咬死不说,瑛亲王为了从他嘴里掏出东西,便会暂且留下他,可不想,此时他竟说让人将他杀掉! 这实在有违常理。 “怎么?一个个都耳背吗?老子说杀掉!” 见所有人都愣神的瞅着他,瑛亲王有些烦躁的又吼了句。 最先被瑛亲王揍了两下的暗卫闻言,手中银光一闪,直直朝着那个被围着的黑衣人脖子抹去。那黑衣人来不及再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把长剑朝着自己脖子抹过来,紧接着,他觉得脖子一凉,有温热的东西顺着脖子淌下。 那个暗卫出手利落,一气呵成,那个黑衣人走的很安详,一剑毙命,没有一丝痛苦。 “干得好!”瑛亲王赞赏的拍拍那个暗卫的肩膀,给了他个鼓励的眼神,随后提着红缨枪朝书房走去,走出几步,他回头看一眼院中傻眼的暗卫们,皱着眉头道:“都没事儿干了吗?还不将主屋门前给老子打扫干净咯?” “是是是!”暗卫们盯着瑛亲王齐齐点点头,不敢有丝毫反驳。虽然心中有万千疑问,但谁也不敢挑这个时候问不是?毕竟,那杆红缨枪可是还在王爷手里呢,万一一个不妥,那杆红缨枪的威力可不是谁都能轻易尝试的。 瑛亲王见此满意的点点头,而后看向一边的黎睿,皱着眉头,颇为嫌弃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跟上来?” “哦。”黎睿闻言瞬间回神,屁颠屁颠的跟上去。 书房门此时尚还大开着,安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他站在书房门前,在黎睿要跟进去的时候,他低声憋着笑提醒道:“小的预祝世子平安顺遂。” “闭嘴!你这张乌鸦嘴!” 黎睿狠狠瞪安翎一眼,犹豫了一瞬间跟了上去。 安翎打小跟在父王身边,最是了解父王,他这么说了,那等待他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儿。这般想着,黎睿叹口气,抬脚进了屋子。反正女儿是亲生的,自己是捡来的,唉~人生艰难啊。 进了书房,瑛亲王看一眼低头走进来的黎睿,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 沉默了一瞬,他将手里的红缨枪靠在墙角,缓缓走到书桌后坐下,随后不知拿起什么开始看了起来。 黎睿缩着脖子站了半晌,却见瑛亲王竟不若往日一般对他进行爱的教养,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 正巧,瑛亲王这时忽然抬头朝黎睿看过来。见此,黎睿猛地低下头,眼睛看着脚底。 “出息!”见黎睿这般怂的模样,瑛亲王嫌弃的评价一句。 黎睿闻言讷讷地抬头嘀咕道:“还不是因为父王你,方才儿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问一句,您那红缨枪便落在儿子屁股上,现在还疼着呢。” “哼!”瑛亲王冷哼一声,“这你倒怪起本王了?你方才问出那样的话,不就是等着本王揍你吗?” 瑛亲王这话说完,黎睿低着头没说话,很显然,他此时仍不懂瑛亲王为何将那人放走了。 见到黎睿如此,瑛亲王长长叹口气,盯着黎睿道:“你可知何为放长线钓大鱼?” 黎睿闻言,眼睛一亮,抬头盯着瑛亲王,犹豫道:“父王是说,您方才故意将他放回去,是想引出后面的真正主使?” 闻言,瑛亲王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父王此话何意?” 黎睿闻言甚是不解。 “今日前来王府的那人,便是幕后主使,并不存在引出幕后主使之说。”瑛亲王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虚空,眼里一瞬间变得很是幽深。 “既然如此,那父王为何还要将他放回去?他被我们抓了个正着,我们即便当场将他击杀,便也没人会说什么。”黎睿有些急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家父王这么做的缘故。 听到黎睿的话,瑛亲王并不说话,他盯着虚空,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瑛亲王浑身散发出一阵骇然的气息。 黎睿像是也被瑛亲王的沉寂感染到了,他原地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联想到今夜所发生的一些事情,那个黑衣人父王说就是幕后主使,可是却在明知道的情况下,还是将人放走了,这么做的原因...... 莫非是背后牵连之人不止那一人?事情发展也远没有他看到的这般简单? 这般想着,黎睿沉吟了一瞬,而后盯着瑛亲王道:“父王,儿子有个猜测,父王要听一下吗?” “哦?”瑛亲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挑挑眉看黎睿一眼。 黎睿微抿了下唇,缓缓道:“父王今日在明知道那人是主使的情况下,却还是故意将那人放走,儿子猜测,原因有二。第一,那人身份特殊,在朝中关系紧要,牵连甚广,现在还不是撕破面子的时候。第二,父王方才也说了,放长线钓大鱼,那儿子猜测,父王的意思是这背后幕后主使,不止那人一人,而且,如果儿子没猜错的话,今日闯进来的人,兴许只是个小虾米也未可知。” 黎睿分析的头头是道,瑛亲王脸色瞬间回暖,看来这小子还有救啊。 这么想着,瑛亲王点点头,正想说什么,屋外却忽然传来安翎冷然的声音,“什么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将计就计 书房外,随着安翎话落,院内顿时一片骚动,刚刚熄灭的火把又重新被点燃,院外一片火光通明。 听到外面的骚动,瑛亲王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根本就懒得动弹,甚至都未曾朝外看一眼。 黎睿扭头就见瑛亲王一脸淡定,神色从容,就好似他早就料到这会儿会有人来一般。想了想,黎睿斟酌的问道:“父王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书房偷听?” “那是自然!” 瑛亲王斜斜的看一眼黎睿,“你以为老子我真的老了脑子不好使了?” 说着,瑛亲王又冷哼一声,缓缓道:“你以为他们二人为何能这般轻易的闯进王府?” 黎睿一怔,“不是父王故意将他们放进来的吗?” “刚夸了你,你又开始犯蠢。”瑛亲王白了黎睿一眼,“他们能闯进来,自然有本王放水的原因在里面,但若是放水太过,他们自然会起疑,从而觉察到我们的意图。所以,本王只是未曾将潜在王府的内贼揪出来罢了。随着他们折腾,等到了这会儿,再收网也来得及。” “叩叩叩!” 瑛亲王话音刚落,书房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安翎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王爷,世子,宫里出事了。” 安翎话落,黎睿只觉得眼前蓝影一闪,书桌后便没了瑛亲王的身影。 “发生什么事儿了?” 瑛亲王一把将房门拉开,眉毛紧紧皱起,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安翎。 安翎自小在瑛亲王身边长大,自是不惧瑛亲王身上的威压,他抬头看瑛亲王一眼,沉声道:“暗影来了,说是有话要带给王爷。” “暗影?人在哪里?”听到是黎婉身边的暗卫,瑛亲王眉头皱的更紧了。话音落,他目光便在院中打量起来,却见影南苑角落,一个丫鬟被众多暗卫捆绑起来,丢在地上。 瑛亲王冷冷的扫一眼,没见到暗影的身影,明显有些烦躁。 “暗影他......”安翎语气有些犹豫,半晌,他才看着瑛亲王道:“暗影他受了些伤,暂时在属下的屋子里。“ “他今日不是跟着郡主进宫了?为何会受伤?!”瑛亲王话刚刚出口,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大步朝着安翎的屋子走去。 瑛亲王一走,黎睿看了眼院子角落的小丫鬟,却也顾不上什么,也匆匆跟着瑛亲王去了。 与此同时,临夕苑,主屋内。 “主院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鸢此时刚刚沐浴完,一头乌黑长发此时尚还滴着水,青提站在她身后,正拿着白巾为沈鸢擦着头发。 听到沈鸢的话,青提手中动作一顿,恭敬道:“回小姐,奴婢方才趁乱去了主院一趟,公子虽受了轻伤,但好在顺利逃脱了,只是公子手下的第一影杀没了。” “第一影杀没了?” 沈鸢闻言接过青提手里的白巾,皱着眉头看青提一眼。 “回小姐,是的,听闻在公子逃开之后,瑛亲王大怒,觉得堂堂亲王府混进了贼人实在有损皇室颜面,本是想严审,以查出幕后主使。可好在第一影杀死咬着不松口,瑛亲王什么都审不出来。后来,瑛亲王许是恼了,便直接下了死手。” 青提低着头,语气平缓,神色恭敬。 “这么轻易便将人杀了?” 沈鸢拿着白巾,目光望向窗外一片深沉。忽然,她扭头看向青提,轻轻问道:“青提,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青提闻言,脸色蓦地一白,不过却也只是一瞬,她便又恢复了原本神色。且由于她一直低着头,所以沈鸢并未发现青提眼里闪过的一丝慌张。 沉默了一瞬,青提声音平静道:“回小姐,奴婢来小姐身边已经半个月了。” “半个月......”沈鸢闻言点点头,盯着青提看了许久,忽然意味深长道:“时间是短了些,不过我的性子,想必你也略了解一些,你可还记得冬琪是如何死的?” 听到沈鸢这番话,青提心中一片翻江倒海,她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唇瓣,尽量使自己自然一些,她缓缓回道:“奴婢记得,冬琪吃里爬外,背弃小姐,小姐能那般轻易的取了她的性命,皆是她的福分。” 青提话落,沈鸢忽然笑了,笑声落,沈鸢轻轻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便也记住了,我平生最讨厌背信弃义之人,既然穆晟派了你来伺候我,那你便安分些,若是让我发现你做出些什么让我不高兴的事情,那......” “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不是什么善人,你让我不高兴了,那么,你......便也只能从这世上永远的消失了。” 沈鸢嗓音轻柔,温声细语,可说出的话,却让青提背后一凉。不待她多想,她动作已经快于思维,等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跪伏在地,“奴婢待小姐之心,日月可鉴,奴婢......奴婢自不会做出背叛小姐之事,若是有违背之举,那小姐便是要了奴婢这条贱命,奴婢也万不敢有任何怨言。” 青提语气真挚,声音平稳,跪在地上的动作丝毫不显慌乱。 沈鸢看了一会儿,心中的怀疑淡了些。半晌,她才轻轻道:“行了,起来吧。” “多谢小姐。”青提恭敬应一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沈鸢身后站着。 沈鸢又将手里的白巾递给青提,青提默默接过,又抓起沈鸢湿漉漉的头发为她擦起上面的水珠。 屋内一瞬间便静下来,烛火跳跃,偶尔发出一阵爆破声。烛火忽明忽暗,在沈鸢面上打上一层淡薄的光。 “不对!事情不对!” 忽然,沈鸢蓦地坐直了身子,青提怕抓疼沈鸢,连忙放开了手中属于沈鸢的乌发。 “小姐说什么不对?”青提神色一紧,但还是佯装疑惑的问了一句。 “瑛亲王的反应不对!” 沈鸢目光沉沉的盯着屋内桌上的烛火,冷声道:“今日之事,从头到尾,瑛亲王等人便是知晓的,所以才会早早派了人在影南苑守着。而之后,穆晟之所以能成功回到礼部尚书府,是瑛亲王故意放他回去的!他应该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而第一影杀,瑛亲王之所以那般痛快直接下了杀手,就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他这么做。似乎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毕竟,第一影杀死了,他们便不能顺着影杀查下去,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可是安宁郡主今日之所以在宫中晕倒,也是因为公子几日提前催动了她体内的蛊虫,当时事发突然,瑛亲王他们从何而知?又如何会提前布置?许是他们恰巧赶回府碰上公子他们也未可知。” 青提闻言心底一跳,暗道沈鸢竟然猜到了七八分,可面上却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样。 “这也是我奇怪地地方。”沈鸢拧着眉头,“世上从没有那么多碰巧之事,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巧合。为了能混进琼花宴,我费尽心思与蓝芊芊绑在一起,可今日好容易混进去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却生生被黎婉打乱了一切。” 青提闻言,抿抿唇未说话,安静的站在沈鸢身后,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她自然知道沈鸢的计划是什么,沈鸢已经在瑛亲王府待了近一个月,可却什么也没做成。本来是以瑛亲王府二小姐自居的,可事情却被搞砸了。好好的小姐没做成,还差点被杨氏连累。 不过没关系,一计不成,重新来过便是。那一日郡主与世子生辰,她们本来打着将瑛亲王弄晕,与杨氏发生点什么,那沈鸢成为二小姐自然名正言顺,虽然不是亲女儿,但身份好歹提高了些,想要做什么自会更加方便些。 可最后,不知怎得,杨氏却与穆晟身边的朱琦搅在一起。事情没办成,反而惹了一身骚。穆晟丢失了一员得力干将,而沈鸢名声更臭了。毕竟,有那样一个母亲,她这做女儿的,面上哪里会光彩? 所以,沉寂了这几日,沈鸢反复想了许久,终于意识到瑛亲王这里,许是再没机会了。那么,琼花宴或许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入了哪个皇子的眼最好不过。毕竟,一个皇子妃能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她筹谋了好几日,终于与恭王府的蓝二小姐达成一致,蓝二姑娘带她进宫,而沈鸢,则是帮蓝二姑娘做一件事即可。至于做什么,蓝芊芊当时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便不了了之了。 也是那个时候,沈鸢发现蓝二姑娘并不如表面那般纯善,她仔细观察过,蓝二姑娘似乎对轩宁公主抱有很大的敌意。 ”不行!你得提醒穆晟一声,让他这几日没事儿别再做什么蠢事了!“ 沈鸢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站起身子,不顾头发还在滴水,便匆匆走到了书桌前。青提见此,忙上前替沈鸢磨墨。 沈鸢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不知想到了什么,手中动作忽然一顿,自言自语道:“不行!现在这时候,定是瑛亲王府防守最为严格的时候,若是贸然送信出去,自会被瑛亲王觉察,如此一来,便暴露了。” 想到这里,沈鸢又将手中的笔放下,而后缓缓坐下。坐了半晌,她忽然问道:“对了,送杨氏来瑛亲王府的那个老头找到了吗?他可有说为何撺掇杨氏那时候来瑛亲王府?” “回小姐,不曾,那个老头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我们的人派出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沈鸢闻言,眸子又沉了几分。 “既然找不到,那将派出去的人全部撤回来吧。” “是。”青提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有传言说后黎的金印,一分为二,一半在皇宫,一半在瑛亲王府。你觉得瑛亲王会将这块金印放在什么地方?” 沉默了一瞬,沈鸢忽然盯着青提问了一句。 青提闻言,猛地抬头看沈鸢一眼,而后摇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身份低贱,脑子蠢笨,哪里能想到王爷会怎么想?不过,奴婢斗胆猜测,以王爷那般谨慎小心的人,像金印那般珍贵的东西,也许被他藏在书房某个角落也未可知。” “书房吗?”沈鸢目光明灭,“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经过今夜之事,我忽然想清楚了,也许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瑛亲王反其道而行......” 沈鸢顿了下,忽然看着青提问道:“你可还记得黎婉生辰那日,瑛亲王曾当众送了黎婉一个黑色的小木匣子?” “小姐的意思是?” 青提震惊的看着沈鸢,说话时声音都有些不稳。 沈鸢沉默着点点头。 “怎么可能?那么宝贵的东西,瑛亲王怎么会那么草率的交给年纪尚小的安宁郡主?且郡主还是女儿身,就算要给,也该是给睿世子才是。”青提严重充满了不可思议。在她看来,沈鸢这猜测简直是无稽之谈,那般重要的东西,瑛亲王怎么会交给安宁郡主? “呵!”沈鸢不知想到了什么,嘲讽的笑笑。 不知为何,青提一瞬间从沈鸢身上感受到了一阵悲凉与绝望。 “这就是瑛亲王的高明之处,他明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那半枚金印,所以,黎婉生辰那日,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将它交到了黎婉手里。” 沈鸢很快恢复过来,让青提一度以为自己方才只是错觉。 “原来如此。”青提暗暗点点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行了,休息吧,我累了,明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沈鸢淡淡的打了个哈切。 与此同时,瑛亲王黎睿几人已经到了安翎屋外。 安翎看一眼瑛亲王,犹豫了下,伸手将房门从外面推开。 尽管安翎早就告诉瑛亲王暗影受了伤的事情,但是瑛亲王在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浴血的暗影时,眸子还是狠狠一缩。 房门被推开,屋内浓重的血腥味立刻扑鼻而来。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艰难的坐起来往瑛亲王等人这边看过来,“属下......咳......属下见过......见过王爷,世子。” 暗影一句话说的很是艰难,说完话,他喘息了很久。 “大夫呢?”瑛亲王扭头看向安翎,眸子里满是冷沉之色。 “已经派人去请了。”安翎闻言恭敬地应了声,声音微沉。 “王爷,郡主她......郡主她是真的出事了。”就在瑛亲王刚刚走进屋子地时候,暗影忽然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 穆晟的计划 是夜,月色朦胧,天空寥寥几颗星子隐在乌云后,整个夜空像是蒙了一层什么东西,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夜凉如水,和煦的微风轻轻吹过,响起一阵阵沙沙的声响。 暗影艰难的咳嗽一声,在瑛亲王骤然冷沉的目光下,他捂着胸口,看着瑛亲王艰难开口道:“其实郡主早已知道自己身子出了些许问题,也知道自己身体内有蛊虫存在,她本想着这次琼华宴后,便安心呆在王府调理身体,可是......” 说到这里,暗影又咳嗽一声,咳出一大口血来。 瑛亲王见此,尽管内心颇为焦躁,却还是皱着眉头道:“你先别说话了,等大夫给你诊治过再说。”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安翎眉头皱起,“你快去看看,怎么请了这么久也不见大夫前来?” “是。”安翎摸摸鼻子,看一眼暗影,一转身匆匆出了屋子。 暗影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喘息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大,郡主到底是着了别人的道,但所幸,该拿到的,属下已经拼进全力拿回来了,虽然只有一半......咳......” 暗影说着,伸手从怀里拿出两封信来,那信已经极为陈旧,上面的笔墨也有些浅淡,若是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就认不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瑛亲王看着那暗黄的信件,抿抿唇,几步上前将暗影手里的信抓在手里。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书房。 “啪!” 茶盏落地的清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穆晟手指刚碰上门框,听到这声音,他手指顿了下,而后沉默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推开门,脚下便是一堆被摔碎的上好的青釉色茶盏碎片,茶水洒了一地,青釉色瓷片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摔得到处都是。 见到眼前的场景,穆晟默了一瞬,缓缓转身将房门从里面关上,这才扭头看向站在窗户旁边的礼部尚书道:“父亲因何生气?” 穆晟话落,礼部尚书并未接话。 屋内一瞬间安静下来,见此,穆晟又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茶盏碎片,抿抿唇又道:“父亲可是因此次计划失败生气?” 听到穆晟这话,礼部尚书总算扭头看了穆晟一眼,却并未接穆晟的话,反而在穆晟面上看了一眼,见穆晟面色微微泛白,他淡淡道:“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儿。”穆晟摇摇头,眸子里划过一丝冷光,而后又恢复了平日温润的神色,他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儿子来时,听说我们府上夜里有人闯了进来,不知可将那人抓住了?” 礼部尚书闻言脸色瞬间冷下来,周身一瞬间仿若结了一层冰霜,他眸色深沉的盯着窗外看了许久,忽然转身看着穆晟,却并未回答穆晟的话,反而道:“今日行事之前为何不与我商量?” 穆晟闻言一怔,眼神轻轻闪了闪,而后才轻声道:“回父亲,儿子今日行事乃临时决定,事发突然,来不及与父亲细说,是儿子鲁莽了。” 穆晟话落,礼部尚书定定的瞧着穆晟看了许久,忽然冷声道:“事发突然?来不及与我说?我看你是压根儿就没想着与我说吧?” 说话的时候,礼部尚书穆兰亭一巴掌狠狠拍在面前的书桌上,木桌被拍的震了震。 “父亲这话何意?儿子有些听不懂。”穆晟闻言静静的看穆兰亭一眼,语气平静,似乎根本没被穆兰亭的话影响到。 “哼!”见穆晟这幅模样,穆兰亭冷哼一声,冷冷的盯着穆晟道:“晟儿,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的好,为父只是不愿意干涉你的事,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今日之所以会突然动手,是因为鸢公主吧?你不想她入后黎皇子甚至是皇上的眼,所以才故意提前催动蛊虫,让安宁郡主晕倒吧?” 听到穆兰亭这么说,穆晟低着头不发一语。很显然,穆兰亭猜对了,他那么做,确实是因为沈鸢,他不想她落入那些男人的怀抱,所以不惜提前催动黎婉身体内的蛊虫以制造混乱,从而使琼华宴再难继续下去。 所幸,最后也的确如他所愿,琼华宴再没能继续。只是,他有些事情却一直想不通。明明瑛亲王骑着马往城外去了,又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影南苑,他当时那模样明显是已经在院内埋伏了好久,就好似他早就知道他会潜入书房一般。 可奇怪的是,他今日完全是临时起意,瑛亲王又会如何提前得知? 这一切的一切,实在太过诡异。 穆晟陷入沉思,但穆兰亭却以为他这是默认了,不由得怒火更甚,他看着穆晟怒道:“为父最后警告你一次,若是下次再为了鸢公主坏事儿,为父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反正皇上也并没想着让她活着回去!” “是,儿子知道了。”穆晟瞬间回神,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大临皇上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让鸢儿真正回大临。可那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乃是皇后的嫡长女,大临过嫡长公主...... 想到这里,穆晟周身气息冷沉了许多,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 只要他在,别人休想伤她一分一毫! “知道就好!”穆兰亭见穆晟应了他的话,神色渐缓。顿了一会儿,穆兰亭伸手想去拿茶盏,这才想起来茶盏被他摔了,便又收回了手。 过了好一会儿,穆兰亭眯眼看着穆晟道:“今年琼华宴,你可知皇后为何会破例让京城王公子弟入宫参加宴会?” 穆晟闻言,默了一瞬,缓缓道:“此事儿子略有耳闻,说是轩宁公主即将及笄,所以皇上授意皇后遍邀胜京城各大排的上名号的公子。且,传言说皇上看中了文太傅府上的文君若,有意将轩宁公主指给他。” “那你可知,若是真的让文君若尚公主,会有什么后果?”听到穆晟这话,礼部尚书穆兰亭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又有些铁青,他静静的坐在书桌后,语气里仿若含了冰渣子,冷冽的可怕。 “再过些时间,老首辅便会辞官归隐,现在正是父亲与文太傅竞争首辅的关键时刻,若是让文君若真的娶了轩宁公主,只怕皇上从心底会偏袒文太傅,到时候,父亲若是想竞争首辅之位,怕是有些难度。”穆兰亭语气冰冷,穆晟却似乎根本未受其影响。 “既如此,你今日为何还要鲁莽行事?那安宁郡主向来是被皇上捧在手掌心的,今日宫中人多眼杂,若是被人瞧出什么端倪,以后计划如何实施?”穆兰亭眼里一片冷冽,仿若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仇人。 “儿子知道了,此事是儿子做错了。”穆晟低着头,轻轻回了一句,半句都不为自己辩驳。 “知道就好。”穆兰亭厌烦的看穆晟一眼,忽然摆摆手道:“行了,下去,日后再有事情,须得与我商议。” “是。”穆晟恭顺的应一声,绕过地上的茶盏碎片往外走,还未走几步,穆兰亭又道:“对了,你今夜离开王府时,可有人跟踪?” “未曾。”穆晟闻言脚步一顿,背对着穆兰亭轻轻回了一句,“我回来时,专程放了蛊虫在身后断后,先开始确实有人追踪,不过之后再便没了。” “嗯。”穆兰亭淡淡回一句,又道:“前些日子,关于昌隆街那边死的那十多个歃血盟的人,你可查出幕后主使了?皇上那边你要如何交差?还有,歃血盟那边你也得给个交代,巫蛊一脉人数本就不多,这次加上上次在瑛亲王府门前,死了那么多人,族主怕是要生气了。” “儿子已经想好应对之策了,父亲不必忧虑。”穆晟声音淡淡的,听着甚是恭顺,却总觉得有些淡漠。 “嗯,去吧,有时间多与你母亲坐坐。”穆兰亭说完这句话,一瞬间似是极为疲惫。 “是,那儿子就先走了。” 穆晟从始至终再未回头,他这句话说完,便迈步往外走去。 房门吱呀一声,被穆晟从里面拉开,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吹得穆晟衣角翻飞,猎猎作响。 将房门关上,穆晟沉沉的看了眼面前的房门,而后缓缓转身。这一转身,却见穆夫人正温柔的站在书房外的一棵海棠树下,她身后,一个丫鬟乖巧的打着灯笼在她身后站着。见穆晟瞧见她了,穆夫人柔柔对穆晟笑笑。 穆晟见此,缓缓朝穆夫人身边去了,“这么晚了,母亲为何还不睡?” “还不是你,一点也不让为娘省心。”听到穆晟的话,穆夫人颠怪的看穆晟一眼,“听守门的小厮说,你回来时一身的血腥味,快让我看看哪里伤着了,可严重?” 穆夫人说着,便要去抓穆晟的胳膊。 穆晟不着痕迹的躲开,无奈的笑笑,“母亲,黑漆漆的您能看见什么啊,就是一点小伤,不碍事儿的,那守门小厮竟胡说,回头儿子便将他打发出去。” 这句话说完,穆晟扶住穆夫人的胳膊道:“夜里风大,母亲仔细着凉,儿子这便送母亲回去如何?” “你呀,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穆夫人顺着穆晟,缓缓朝主屋走去。走了几步,她长长探口气,“还记得当初你才一点点大,这一转眼,你便长这么大了。以前总喜欢跟在为娘身后喊为娘娘亲,现在大了,倒是跟为娘生分了。” 穆晟闻言眸子轻轻一闪,接着穆夫人的话道:“儿子长大了,若是还跟在母亲身后,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倒也是。”穆夫人轻轻笑笑,感叹道:“一转眼,为娘便老了,还记得当初刚嫁给你父亲时,你父亲也如你现在一般性子温润,说话柔和,可这几年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反而变得有些古板起来。若是你父亲训斥你,你听着便是,不要往心里去,他这人啊,面冷心热,打心里还是疼你的。” “是,儿子省的的。“穆晟轻声应了,可是看向穆夫人的目光却划过一道若有所思。 “怎么了?为娘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穆夫人恰巧转过头,对上穆晟的眸子,她愣了下,伸手摸了摸脸颊。 “不曾,只是儿子觉得许久未曾好好瞧过母亲,今日瞧瞧,却觉得母亲姿容天成,无人能及。”穆晟摇摇头,将眼里的神色压下,轻轻开口。 “你这孩子,竟会说下哄我开心的话。”穆夫人轻轻笑笑。 正巧到了主屋门口,穆夫人停住脚步对穆晟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早些休息。既然你不让我看你的伤口,那不如让我院里的兰大夫回去给你瞧瞧?” “不用了,真的只是小伤。”穆晟轻轻摇摇头,语气柔和,但话里的拒绝之意却很是明显。 穆夫人闻言愣了下,“既如此,那你自己注意些,为娘便不多管了。” “嗯,儿子知道,母亲快些回去休息吧。” “好。”穆夫人点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屋子。 等穆夫人离开,穆晟才缓缓收回视线。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穆晟才转身离开了。 等穆晟彻底离开,主屋窗户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穆夫人神色难辨的脸。她盯着穆晟离开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暗光。过了半晌,她又缓缓将窗户从里面关上。 夏夜的风,清凉和煦,天上的乌云像是被风吹散了,露出几颗璀璨的星子来。 礼部尚书,书房。 自穆晟离开之后,穆兰亭便沉沉的坐在书桌后,目光盯着虚空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终于回神,眼神逐渐有了焦距。 望着眼前的砚台,他默了一瞬,忽然伸手将砚台轻轻往右转了转。 砚台刚刚转动,穆兰亭身后的墙壁忽然发出一阵咔咔的声响。声音落,穆兰亭身后的墙壁彻底转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道。 穆兰亭看了一眼暗道,对着虚空道:“将书房给我守好了。” 说罢,不等有人回答,他便进了暗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衷情蛊(一) 东方既白,天际边渐渐染上一丝橘色,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洒在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砖上。 庆阳殿内外一片安静,独殿外的鹅卵石小径两旁,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晨光从镂空木雕窗柩倾泻进去,投在天青色帷幔上,平添一丝朦胧感。一阵风吹过,天青色轻纱被风轻轻扬起,露出床上一张精致却略显苍白的脸来。此时她双目紧闭,唇角略微有些干裂。 床边,一个身着淡粉色宫装的少女趴伏在床边,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此时她闭着双眼,发出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吱呀!”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条缝,有人趴在门缝中看一眼,而后又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紧接着,门外便响起了一阵阵低低的声音,“你们干活动作懂放轻些,公主昨夜守了一夜没睡,现在好容易睡过去,谁若是将公主吵醒了,仔细你们的皮!” “是。” 闻言,庆阳殿外的宫女太监齐齐应一声,手上的动作愈发小了。 圭墨从外面进来时,第一眼便见到那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宫女在颐气指使的发布着什么号令。见此,圭墨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这小丫头倒是硬气的很,看这丫头骄横的模样,平日里应该没少欺负庆阳殿里的宫女太监吧? 这般想了想,圭墨大步朝庆阳殿正门走去。 正门口,绿衣宫女指挥完院里的宫女太监,正想转身时,却见一道身影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尤其是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院内异常突兀。 绿衣宫女眉头狠狠皱起,轻手轻脚的几步走到圭墨跟前,一把揪住圭墨衣领,压低声音怒道:“你是哪个宫的小太监?是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吗?管事的莫非没教过你在贵人面前要谨言慎行?” 圭墨闻言一怔,他低头看一眼自己被揪住的衣领,愣了半晌才知自己竟被这小丫头认作了宫里的太监。不过一瞬,圭墨便反应过来,他伸手将自己的衣领抽回来,打量一眼绿衣宫女,却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甚是可爱。 他不由的又愣了。 “看什么?!再看,当心我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绿衣宫女见圭墨非但没被自己的话吓住,反而胆大的盯着她瞧,一时间只觉得又羞又恼。圭墨见此,耳朵悄悄的红了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臭小子,你要是再不带老夫进去,安宁郡主只怕就救不过来了,到时候你就不怕你主子扒了你的皮?”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略含调侃的声音忽然从一旁的绿荫下传来。 圭墨闻言,脊背瞬间一凉,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晃晃脑袋,他竟然差点误事儿了...... 回过神,圭墨往绿荫下看去,就见一个面容苍老,胡须银白的老头怀里抱着一个药箱,正懒懒的倚在一棵大树上。瞧他那模样,大约已至耄耋之年,一头银发被随意用一根结草挽起,有几根银发没绾好,风一吹,又飘在他眼前。 他年纪虽已至耄耋之年,但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垂老之人的颓败之气。 许是被头发遮挡了视线,老头烦躁的将那几根银发折把这把又塞在结草中,而后才又往圭墨这边看过来。见圭墨看他,那老头脸色立马一沉,怒道:“看什么看?你主子走的时候交代你的事情你全忘了?” 说到这里,老头长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啊,记性不好便也罢了,却也不知道尊老,老夫起不来了也没人来扶一把!” 圭墨闻言抽了抽嘴角,迈步正打算往王神医身边走。就见一道绿色的身影抢在他面前,快速的冲过去一把拉住王神医的胳膊,将他提了起来。没错,是提了起来。 王神医本就长得不甚高,如今上了年纪,瞧起来便越发显得有些矮小瘦弱。而那绿衣宫女,几乎快与圭墨一般高了。 绿衣宫女一手提着王神医,一手将王神医的药箱抱在怀里,大步往庆阳殿走去,压根儿没管一旁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圭墨。就算看到了又怎样?这个没礼貌的小太监,忒可恶。 此时绿衣宫女满心想的都是眼前这个老头有办法救郡主,得尽快送到郡主身边去。所以,一时间没想别的。却不料,她还未走几步,她右手上提着的王神医忽然发出一阵哀嚎声,“哎呦!我说,小丫头,你倒是轻点啊,我这把老骨头呦,再被你这么提下去,老夫就要与郡主共赴黄泉了。” 绿衣宫女闻言大惊,下意识手指一松。 “噗通。”一声闷响在庆阳殿外响起。 “哎呦,老夫的腰......小丫头,你是不是不想让老夫救郡主?” 大理石地砖上,王神医揉着腰,龇牙咧嘴的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把抢过自己的药箱抱在怀里,一瞬间离那绿意丫鬟三尺远。 “奴婢......”绿意丫鬟见自己将王神医整的这般惨,心下有些愧疚,虽然她是无意的,可......到底是她造成的。想了想,绿意丫鬟咬咬唇开口道:“实在对不住,奴婢就是力气大了些,时常控制不住......不过当务之急是郡主,麻烦您快些随奴婢进去瞧瞧郡主吧?” “哼!”王神医闻言冷哼一声,白了绿意宫女与圭墨一眼,避开两人朝庆阳殿走去。 庆阳殿内,轩宁睡得迷迷糊糊时,却忽然听到寝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道清爽的风从殿外吹进来,她略微混乱的脑子一瞬间清明不少。 缓缓坐直身子,轩宁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又打了个哈切,这才转身往房门方向看去。 这一眼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老者抱着药箱正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见此,轩宁眉头一皱,下意识道:“你是谁?你进来做什么?” 王神医本来见轩宁一副乖巧的模样,本以为比门外那个绿衣丫头好说话些,却不想眼前这丫头,脾气也急得很。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 这般想着,王神医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瞧见安静的躺在床上的黎婉。 正在此时,风扬起,轻纱被吹开,黎婉整张脸清晰的露在外面。王神医只看了一眼,瞬间站直了身子。他一把拨开挡在他身前的轩宁,神色凝重的将怀里的药箱放在床边,而后拿起黎婉一只手,隔着黎婉身上的中衣探起脉来。 轩宁被王神医拨开,心中恼火的不行,正欲喊人将他赶出去。可扭头就见他神色凝重的在替黎婉探脉。瞬间,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轩宁紧张的看着王神医,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就在轩宁忍不住问出声的时候,王神医终于放下了黎婉的胳膊。 “怎么样?她此时情况如何?” 轩宁紧张兮兮的看着王神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王神医闻言轻轻叹口气,“郡主之所以昏迷,乃是因为被人下了蛊虫。且这蛊虫,是在她甫一出生,便被下在她身上了。” “什么?!” 王神医话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轩宁转过头,却见瑛亲王与景文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寝殿门口了。也不知道二人到底站了多久,只是两人的面色却都不怎么好看,而方才问话的,正是瑛亲王。 见轩宁二人看过来,景文帝盯着王神医沉声道:“王神医,你此番话当真?” “自然,老夫不敢欺瞒圣上,郡主身体里的蛊虫是从一出生便被人下在身上的,所以郡主从小才会身子不好。”王神医摸了摸银白的胡须,缓缓开口。 他这话一落,庆阳殿内一片安静。好在瑛亲王妃昨夜已被瑛亲王接回了府,而黎婉之所以能安然留在宫中且不被瑛亲王妃发现端倪,则是轩宁撒了谎,说想与黎婉多相处相处。近些日子黎婉与轩宁关系愈发亲密起来,瑛亲王妃看在眼中,自然是开心的,所以不疑有他。 风轻轻吹起,天青色帷幔扬起,黎婉一张没有生气的脸颊暴露在众人眼里。 沉默了许久,瑛亲王终于沉沉开口,他看着床上的黎婉道:“她身上的蛊虫究竟是什么蛊?可能去除?” 王神医闻言顺着瑛亲王的目光看黎婉一眼,缓缓开口道:“是衷情蛊,衷情蛊分子蛊与母蛊,郡主身上的蛊虫是子蛊。而这衷情蛊,如它字面意思所言,子蛊只会钟情于母蛊,所以......郡主喜欢且衷心的人,只有那个身上带有母蛊的人。” “哼!”王神医闻言冷哼一声,白了绿意宫女与圭墨一眼,避开两人朝庆阳殿走去。 庆阳殿内,轩宁睡得迷迷糊糊时,却忽然听到寝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道清爽的风从殿外吹进来,她略微混乱的脑子一瞬间清明不少。 缓缓坐直身子,轩宁抬手揉了揉有些发僵的脖子,又打了个哈切,这才转身往房门方向看去。 这一眼望去,却见一个身着灰色衣服的老者抱着药箱正颤颤巍巍的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见此,轩宁眉头一皱,下意识道:“你是谁?你进来做什么?” 王神医本来见轩宁一副乖巧的模样,本以为比门外那个绿衣丫头好说话些,却不想眼前这丫头,脾气也急得很。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奴。 这般想着,王神医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刚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瞧见安静的躺在床上的黎婉。 正在此时,风扬起,轻纱被吹开,黎婉整张脸清晰的露在外面。王神医只看了一眼,瞬间站直了身子。他一把拨开挡在他身前的轩宁,神色凝重的将怀里的药箱放在床边,而后拿起黎婉一只手,隔着黎婉身上的中衣探起脉来。 轩宁被王神医拨开,心中恼火的不行,正欲喊人将他赶出去。可扭头就见他神色凝重的在替黎婉探脉。瞬间,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轩宁紧张的看着王神医,大气都不敢喘。 许久,就在轩宁忍不住问出声的时候,王神医终于放下了黎婉的胳膊。 “怎么样?她此时情况如何?” 轩宁紧张兮兮的看着王神医,生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王神医闻言轻轻叹口气,“郡主之所以昏迷,乃是因为被人下了蛊虫。且这蛊虫,是在她甫一出生,便被下在她身上了。” “什么?!” 王神医话落,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轩宁转过头,却见瑛亲王与景文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寝殿门口了。也不知道二人到底站了多久,只是两人的面色却都不怎么好看,而方才问话的,正是瑛亲王。 见轩宁二人看过来,景文帝盯着王神医沉声道:“王神医,你此番话当真?” “自然,老夫不敢欺瞒圣上,郡主身体里的蛊虫是从一出生便被人下在身上的,所以郡主从小才会身子不好。”王神医摸了摸银白的胡须,缓缓开口。 他这话一落,庆阳殿内一片安静。好在瑛亲王妃昨夜已被瑛亲王接回了府,而黎婉之所以能安然留在宫中且不被瑛亲王妃发现端倪,则是轩宁撒了谎,说想与黎婉多相处相处。近些日子黎婉与轩宁关系愈发亲密起来,瑛亲王妃看在眼中,自然是开心的,所以不疑有他。 风轻轻吹起,天青色帷幔扬起,黎婉一张没有生气的脸颊暴露在众人眼里。 沉默了许久,瑛亲王终于沉沉开口,他看着床上的黎婉道:“她身上的蛊虫究竟是什么蛊?可能去除?” 王神医闻言顺着瑛亲王的目光看黎婉一眼,缓缓开口道:“是衷情蛊,衷情蛊分子蛊与母蛊,郡主身上的蛊虫是子蛊。而这衷情蛊,如它字面意思所言,子蛊只会钟情于母蛊,所以......郡主喜欢且衷心的人,只有那个身上带有母蛊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衷情蛊(二) “韶音草?!” 景文帝与瑛亲王闻言,脸色齐齐一变。 韶音草,性寒,味甘,喜阴,其叶细如牛毛,根茎处通红似血,一年开一次花,花朵呈伞状,粉白,花蕊红艳似火。其长在西域的迷雾沼泽中,乃制作留香之毒必不可少的一味药材。 但当年西域城主唯一的儿子死后,西域城主便命人不得再制留香,且顺带着将所有的韶音草给毁了。可现在要救黎婉,韶音草是关键...... 一时间,庆阳殿内,气氛冷冽,降至冰点,谁也不曾开口说话。 “皇上,穆公子求见皇上,说他手里有一味药或许能够救治郡主。” 就在屋内一片诡异之时,王福略微尖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王福话落,景文帝与瑛亲王对视一眼,而后冷哼一声大步朝庆阳殿外走去。 景文帝一走,寝殿内就只剩下瑛亲王与轩宁几人。 瑛亲王绷着脸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黎婉,忽然一转身朝外走去。 “王叔,你去哪儿?” 见瑛亲王脸上神色不大对劲儿,轩宁连忙将瑛亲王喊住,她生怕瑛亲王真的做出不管不顾的事情,万一真的将穆晟狂揍一顿,可又有什么用?无疑只是给旁人添笑柄罢了。 瑛亲王脚步一顿,背对着轩宁沉着声音道:“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制了留香之毒吗?既如此,那他必定知道韶音草长在什么地方,本王这就启程,即便拼了本王这条命,我也断不愿意让我的宝贝女儿就此丧命,她还这么小...” 说罢,瑛亲王又转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黎婉,那一眼,仿佛是想将黎婉刻在心上。 看着瑛亲王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王神医暗自抽了抽嘴角,“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性急?老夫这话不还没说完嘛。宫中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西域城主当时的确让人将韶音草毁了。但总有人有私心不是?而且这韶音草又不是真的只长在西域,别的地方自然也有,只是罕见一些罢了。哪儿能真的就此绝迹了?” 瑛亲王猛地转身,“王神医此话当真?!” 说话的同时,瑛亲王已经大刀阔斧的朝王神医走过来。 见瑛亲王这阵势,王神医身子一抖,略微往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的望着瑛亲王道:“行了行了,你站那儿别动,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这一下。” 瑛亲王猛地站住,不再往前走。 王神医见此才轻轻叹口气,幽幽道:“距离胜京城百十里外有处山名为雾遮,其山如其名,常年四季云雾缭绕,林间瘴气弥漫,毒虫遍布,稍有不慎,便会命殒西天。老夫曾去过一次,便是那一次,老夫这条命险些就丢在里面,即使老夫医术超绝。“ 说到这里,王神医摸了摸胡须,复又叹口气继续道:“便是在那雾遮山头深处背阴面,长着五株韶音草。那韶音草生存条件极为苛刻,三年方才可重新长出新叶。老夫当初为了制药救人,摘了两株,那还是两年前了。按理说现在雾遮密林中还剩下三株韶音草,也不知这两年内可有旁人去了雾遮山。” 王神医话落,瑛亲王红着眼圈又看一眼黎婉,而后才看着王神医道:“既如此,本王这便去雾遮山取那韶音草,在本王回来之前,小女......小女的性命就交到王神医手上了。” 说完话,他朝着王神医深深鞠了一躬。 瑛亲王是谁?后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后黎最年轻尊贵的亲王爷,最骁勇善战的战神。可他现在却朝着这个耄耋之年的老头儿鞠躬。 不过,即使如此,却并无人觉得奇怪。黎婉自打生下来后,便身子虚弱,甫一出生就被带去了无名谷,这一去便是八年。她本应该是娇贵的郡主,可却生生被放养在外,从来没真切的享受过哪怕一丝来自父亲与母亲的关爱。 所以,瑛亲王与瑛亲王妃打心底是愧对黎婉的。当然,对黎婉,他们更多地是爱,是为人父为人母的那份发自内心的爱。 鞠躬算什么?如果真的能将黎婉救过来,即使是让瑛亲王下跪,他也绝不犹豫! 说话的时候,曾叱咤疆场的战神王爷,竟也一度哽咽。 “行了行了行了,老夫方才说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性子急躁,你还非不承认。老夫话还没说完,你着急什么?” 瑛亲王一怔,轩宁有些无奈的看一眼王神医,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现在是有求于人家,若是将这个老头子惹急了,谁知道他会不会撂挑子不管了?且他为神医,自知阿婉现在是何状况,他既然都不急,那说明事情有转机。 这么想着,轩宁站起来走到瑛亲王身边拉拉他的衣袖,眨巴眨巴眼睛道:“王叔,既然王神医话还未说完,您就也先别着急,耐心的听神医将话说完可好?” 瑛亲王闻言点点头,皱着眉头看着王神医,算是应了。 “这才好嘛。” 王神医走到庆阳殿内的一张圆桌前坐下,拿起茶壶打算倒杯茶来喝,却见茶壶是空的。见此,他眉头微皱,一嘴雪白的胡子微微翘起,不过不等他说话,先前在门外的绿衣宫女立即从王神医手中拿过茶壶去添水。 见此,王神医砸吧了下嘴,“嗯,这就对了嘛。”话落,他偏过头,见轩宁与王神医正一脸期待的望着他,见此,王神医干咳一声,避开两人的视线,目光看向别处嘟囔道:“其实你们用不着这么着急,早就有人去雾遮山取药了,就在昨日郡主昏迷之时。” “你说什么?!” 王神医说话声音虽然极低,但是瑛亲王毕竟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所以将王神医的话听了个真切。 “这么大声做什么?!”王神医掏掏耳朵,白了瑛亲王一眼道:“老夫方才说早就有傻小子去雾遮山取韶音草了,估摸着能赶在最后一天回来。” 这话说完,绿衣宫女正好拿了茶壶进来,她走到王神医身边拿过茶盏为他斟了一盏茶。 王神医端着茶微微抿一口,不等瑛亲王说话,就继续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性子毛毛躁躁也就算了,这耳朵竟然还没我这一把老骨头好使,唉~” 王神医长长的叹口气。 瑛亲王并未去问王神医口中那个傻小子到底是谁,只是却忽然扭头往外看了一眼。恰恰这一眼望过去的时候,门外正巧响起圭墨的声音,他央着院里的一个小宫女道:“小姑娘,你进去替我看看安宁郡主如今状况可好?” 院外的小宫女果断拒绝道:“不行,未经公主准许,奴婢是进不去公主寝殿的,还望公子别再难为奴婢了。” “唉~若是郡主有个什么万一,那我这做属下的可怎么跟主子交代?” 门外,圭墨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又长长叹口气。 瑛亲王收回视线,紧紧地抿了抿唇。他记得昨日就是这个少年拿了清露丹送来,说是自家主子送的。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的主子是那个一身玄衣,沉默少言的少年,是那个八岁丧父丧母,孤身一人在战场上杀出一方天地的少年,是那个少年封侯,却终年驻守漠北的少年。 只是...... 他竟能替那个丫头做到这一步...... 雾遮山他之前就听说过,活人进去十有八九出不来,况且就连王神医方才也说自己也险些出不来,更何况是那个征战沙场的少年?他那一身武艺在面对毒虫瘴气时,毫无用处,可他还是去了...... 瑛亲王内心有些触动,这个少年啊...... 与此同时,雾遮山脚下,一个玄衣少年立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间,目光沉静的盯着眼前云雾缭绕的林子。 瞧了一会儿,玄衣少年抿抿唇,在身边的白马脑袋上轻轻抚了抚,低声道:“月白,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可好?” 月白打了个响鼻,脑袋在玄衣少年掌心蹭了蹭。 仲凉低头看一眼月白,仿佛透过月白看到了那个红衣似火,张扬绝艳的少女。目光恍惚了一瞬,他缓缓松开手里的缰绳,抬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密林间一片雾气朦胧,不时还有一阵阵沙沙的声响,就像是小虫子爬过落叶的声响。此时阳光正好,可那金色的暖阳却依旧照不进雾遮山,仿若雾遮山上层有一层隐形的罩子将所有的阳光皆拦在了密林外。 密林间落叶一片,潮湿不已,仲凉刚入密林,便觉得身上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汽。绷着脸观察了一下林间的地势,仲凉选中南面的一处灌木丛走过去。他手上持了一把软剑,边走边将挡在身前的障碍物清除掉。 刚刚走了几步,仲凉脚步却忽然一停,他缓缓转身往一个方向看去,这一眼望去,就见一丛灌木丛后,一只雪白无暇的耳朵露在外面。 见此,仲凉抿了抿唇,轻轻道:“月白,你跟进来做什么?” 果然,随着仲凉话落,月白一颗硕大的马脑袋露了出来。 月白本是仲凉送给黎婉的马,琼华宴那日,黎婉与轩宁等人赛马,便将马骑去了宫门口,可黎婉进了宫便晕倒了。正巧那日仲凉是乘马车进宫的,所以为了不耽误为黎婉取药,仲凉直接骑了月白,一路不停歇往雾遮山前来。 经过一日一夜,一人一马早已疲惫不堪,仲凉眼里有一些淡淡的红血丝,而月白也好不到哪里去,它一身毛色狼狈不堪,再不复纯白。 可饶是如此,它却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仲凉身后。 瞧了一会儿,仲凉轻轻叹口气,喃喃道:“你是不是也在担心她?” 仲凉话落,月白抬步朝仲凉走过来。走到仲凉面前,月白用脑袋蹭蹭仲凉的手,而后用嘴巴咬住仲凉的衣袖往西面走。 见此,仲凉微微愣了一下,目光深深的在月白身上看了一眼,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又从中拿出几粒丹药送到月白嘴边,月白乖乖的吞了。 此时,太阳已经微微西斜,雾遮山中,一片幽暗。 月白坚持走在最前面,用自己的身子为仲凉扫开了一些软草。 雾遮山西面与背面不大相同,西面这边杂草更多,类似于灌木丛之类的竟一株也没有,但却也陡峭难行。月白走在最前面,倒也不会被刮伤到。 雾遮山极大,一人一马走了一个时辰,才约摸着走了五分之一路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雾遮山之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呼~” 晚风吹过,密林间一片沙沙作响,月白身子顿住,一双耳朵蓦的竖了起来,它硕大的马眼警惕的看着四周。而站在它身边的仲凉亦是淡淡的朝四周看了眼,而后缓缓的拿出一颗夜明珠来。 瞬间,一人一马周围被照的恍若白昼。 沙沙声顿时散去,月白竖起的耳朵又忽然耷拉下来。 见此,仲凉摸摸月白脑袋以示安抚,“不过是一些怕光的小虫子罢了,别怕。” 月白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应仲凉的话。 一人一马又开始往密林深处走去,可没走出几步,忽然,仲凉眼神一厉,拿起手中软剑在空中横扫而过。软剑扫过,凌厉的剑气直接将不远处的一片软草削平,随着那些杂草落地的,还有两条断成两截的碧绿色,手指粗的小蛇。 它们尚还吐着信子准备发起攻势,却被人削成了两截。 月白脚步后退一步,紧靠着仲凉的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再往前走时,月白故意绕过了那两条小蛇的尸体,似是及其怕那碧绿小蛇。 见此,仲凉深深看一眼地上的小蛇的尸体,蓦的想起这种蛇似乎是叫做绿翡翠,其毒性极强,见血即死,药石无医,其毒性之强,足以放倒像月白这样的马匹。 收回思绪,仲凉走在月白身边,目光在四周打量着。王神医曾告诉过他,说那韶音草就长在雾遮山深处的一棵老杨树下,足足有五株,被他摘走两株之后,尚还有三株。 这般想着,仲凉将手中的夜明珠高高举起,目光忽然在某一处凝住。 一百六十六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庆阳殿,一盏油灯缓缓燃着,偶尔发出一阵爆破声。 寝殿内一片安静,只余白天那绿衣宫女打着哈切在床前守着。而轩宁,则是在黎婉床前守了一天一夜,终于熬不住,被劝着去偏殿歇下了。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床上的人面色苍白,越发颓败,此刻她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放在外面的手死死的捏着被角,面色极为痛苦。 “不!不要!父王!母妃!你们别走,别走!别走......” 忽然,躺在床上的人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呢喃。 绿衣宫女本来已经哈切连天,泪意涟涟,可在听到床上的那声呢喃时,眸子蓦的瞪大,困意一瞬间散去,她惊喜的一把揭开了围在床边的轻纱,欢喜道:“郡主!您醒了?奴婢......” 绿衣宫女脸上的喜悦在瞧清楚床上之人的状况时,蓦的凝住,口中未说完的话也骤然停住。 “师傅,我不要丢掉记忆,不要......” 就在绿衣宫女怔住的时候,床上的人儿忽然又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呢喃,绿衣宫女听不大真切,但她却明显瞧出黎婉此时状况不大对劲儿。 只怔了一瞬,绿衣宫女蓦的回过神来,她一把放下手中的帷幔,起身急急的朝着房门方向跑去,边跑边急急道:“王神医!王神医!您快来看看郡主!郡主不好了!” 白日王神医自打进了宫,便没再出去。而是开了先例,住在距离庆阳殿不远的清尘殿。清尘殿院子颇大,之前在里面居住的乃是前任皇帝的妃子,后来那妃子不知怎的忽然青灯古佛,看破红尘,自请出家。 前一任皇帝,脾性暴虐,及其易怒,听闻那妃子自请出家,十分恼怒,但最后不知怎的,竟然准了那妃子的请求。自打那妃子搬离之后,清尘殿便再也未曾住过人。直到景文帝这一任皇帝,清尘殿才重新被启用,不过里面虽然被清理干净了,却暂时并未有人住进去。所以,王神医算得上是第一个住进清尘殿的。 “王神医!不好了!郡主不好了,您快去看看!” 绿衣宫女很快就跑进了清尘殿里,她声音清脆,颇有穿透力,清晰的传进了好梦正甘的王神医耳里。此时王神医睡得正香,隐隐约约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眉头紧紧皱起,嘟囔道:“哪个毛头丫头,怎的如此不知礼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嘟囔了一句,王神医又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缓缓睡过去。 却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砰砰”声蓦的在门外响起,力道之大,不得不让人怀疑房门下一瞬会不会被门外之人给敲破。王神医被这阵巨响吵得顿时没了睡意,他恼怒的一把掀起被子坐起来,目光盯着房门的方向吼道:“到底是谁啊?!大半夜的这般扰人清梦!” “砰!” 随着王神医的声音落下,房门被人一脚从外踹开,门板跌在地上,带起一阵灰尘。而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门外匆匆跑进来。 王神医目瞪口呆的看着惨兮兮躺在地上已经报废掉的门板,又看一眼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绿色身影,蓦的回过神。 他一把拉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一边吹胡子瞪眼的盯着绿衣宫女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大半夜的为何搅扰老夫清梦?” “王神医!您快去救救郡主吧,郡主她,她不好了......” 等绿衣宫女离得近了,王神医才瞧见她眼圈红红的,明显是刚刚哭过了。王神医的怒气瞬间消散,他神情不自然的看绿衣宫女一眼,“你先出去,老夫......等老夫穿好衣服便随你去。” “王神医,时间不等人,郡主她真的不好了,来不及了,您快随奴婢去吧。” 绿衣宫女似是根本未曾听到王神医的话,她一把将王神医从被子里拽出来就往屋门方向走去。王神医完全是被她拖着走,且他只穿了一身白色中衣,此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拖着走,王神医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不精彩。但好在,绿衣宫女并没注意王神医的神色,此时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想着怎么能尽快救黎婉。 “喂!小丫头,你快放开老夫!你这......你这成何体统!快放开老夫!”王神医一张老脸红了个彻底,他尝试着抽了抽胳膊,却发现毫无用处,不由得对绿衣宫女吼了一句。 绿衣宫女充耳不闻,拖着他很快到了屋门口,眼见就要出房门,王神医终于妥协了,他瞪着眼睛吼道:“小丫头片子,你让老夫去救人,好歹让老夫拿上药箱吧?不然老夫怎么救人?” 绿衣宫女脚步蓦的一顿,而后快速的松开王神医的手,扭头看着他急急道:“您的药箱在哪里?奴婢这就去找,你在这儿等着奴婢。” “就在床头旁边第二格的格子里。” 王神医没好气的应一声,绿衣宫女急忙去拿药箱,王神医借此机会脚步麻溜儿溜到床边拿了衣服披在身上。衣服还未穿好,绿衣宫女便道:“找到了,事不宜迟,我们快过去吧。” 说罢,不待王神医说话,便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提溜着王神医,大步朝着庆阳殿走去,动作利落,完全不见一丝吃力。 王神医在懊恼这丫头蛮横的同时,却很是惊讶她的力气。这小丫头的力气,只怕是男子都比不上。 就在绿衣宫女拖着王神医往庆阳殿走的时候,庆阳殿内,床边轻纱轻扬,床上的人儿神色渐渐平复下来。 黎婉似乎陷入了一片迷惘,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眼前所见,一片纯白,雾气遮掩,肉眼可见度,只是方圆数百步。再往远,却是迷雾遮掩,什么都看不到。 她愣愣的走在这一片苍茫间,没有目标,没有目的地,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又要往哪里去。 “有人吗?” 她伸手拨开眼前的迷雾,愣愣的朝着里面喊了一句。自然无人回答她。 天地间一片苍茫,迷雾重重,幽寂无声,静的可怕。似乎天地之间,就只剩下黎婉的脚步声与她浅浅的呼吸声。 “原来没人啊。”黎婉语气隐隐有些失落,她低着头往前走,没走出几步,余光却忽然瞥见距离她不远的一处草丛中,露出了一片玄色衣角。 黎婉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抬步朝那里走过去。待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草丛中竟然躺着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浑身是血,呼吸浅浅,不知怎的,黎婉心口蓦的划过一丝钝痛。她伸手捂住被痛意塞满的胸口。 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黎婉忽然急切的蹲下身子。她想要救这个孩子,虽然不知他是谁,但她就是想救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孩子对她很重要! 就在她指尖快要触碰到小男孩的衣角时,一阵清脆的童音蓦的从黎婉背后传来,那道奶声奶气的童音里充满了疑惑,“咦?这个小男孩竟然能闯进无名谷?他是怎么进来的?” 童音在黎婉头顶响起,她愣愣的扭过头,就见一个身着大红色衣衫的小丫头目光穿过她,落在地上的小孩子身上。 红衣小丫头约摸着六岁左右,扎着一个包子头,唇红齿白,眉目精致,嘴边两个小小的梨涡。此时她歪着脑袋疑惑的盯着地上的小男孩,却似乎没有瞧见挡在那孩子身前的黎婉。 见此,黎婉犹疑的伸出手在红衣小团子面前晃了晃,却见那小丫头眉目一眨不眨,似是真的瞧不见黎婉。 不知为何,黎婉轻轻松了口气。 可不待黎婉一口气喘完,却见那小丫头蓦的蹲下来,胖胖的小手去扒拉躺在地上的小男孩,她皱着眉道:“喂!你还活着吗?活着的话,就吭一声?你要是能说一句话,本姑娘就救你如何?” 红衣团子话落,黎婉抽了抽嘴角,那地上的小男孩明显就晕过去了,若是能听到才奇怪呢。 可她这想法刚落,却忽然瞧见那个身着玄衣的小男孩指尖蓦的动了动,而后缓缓的睁开双眼,朝黎婉这个方向看过来。 那是怎样一双眼? 幽寂,冷冽,透着阵阵杀意,黎婉蓦的打了个哆嗦,这个小孩子不过十岁左右,眼里却透露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与孤寂。 是的,沧桑与孤寂。 他的眼神太过平静,即使此时他命在旦夕,却依旧不发一语,就那么沉沉的盯着黎婉的方向。让黎婉一度觉得这个小孩子是能瞧见她的。 “喂!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为何擅闯无名谷?” 就在黎婉心慌的时候,她背后,那个红衣小团子又开口了。 红衣团子话落,黎婉本以为那个小男孩会回答她的,却不料那个小孩子冷冷的瞥那个小丫头一眼,忽然又沉沉的闭上了眼,似是晕了过去。 “喂!又晕了?”红衣小团子见那小男孩又闭上了眼,语气里略含了一丝担忧,可嘴上却说着不饶人的话。她蹲下身子没好气的在小男孩脉搏上探了探,小小的眉头蓦的皱了起来。 但却也只是一瞬,她眉头又蓦的松开。收回手,红衣小团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地上的小男孩,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一枚丹药在掌心,扶着那个小男孩吞下。 丹药吞下,小男孩气息逐渐平缓了些。 见此,红衣小团子没好气的又瞪一眼地上的小男孩,语气颇为不爽道:“你倒是赶了个巧,本姑娘好不容易费一次心思炼个丹药,到头来却便宜你了!不过幸好你遇见的是本姑娘,若是你遇见的是我那些师兄弟,啧啧,只怕你呀,早就被丢进狼群里,被狼群撕碎了。” “唉!谁让本姑娘好心呢,罢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本姑娘暂且帮你这次,等你醒了,你一定要报答本姑娘!” 那红衣小团子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拉住地上的小男孩,拖着他往一个放下走去。 红衣小团子毕竟还年幼,还没走一会儿,便累的满头大汗。 黎婉正想伸手去帮忙,却不料眼前画面一转。 阳光明媚,碧水蓝天,黎婉被眼前的强光刺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却在这时,听见一道略微不满的声音,“喂!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不说报答我便罢了,竟连句感谢的话也不会说吗?” 黎婉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株海棠树下,红衣小团子气鼓鼓的坐在海棠树枝上,低头正瞪着某处生闷气。 海棠树下,一道玄色身影靠在海棠树树干上,双眸紧闭,他周身散发着阵阵薄凉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个孩子...... 黎婉胸口处忽然又传来一阵酸涩,她盯着那个小男孩的方向,目光怔怔的,一阵风吹来,她只觉得脸颊凉凉的,伸手摸了摸,却发现眼泪不知何时不听话的从眼眶中跑出来。 黎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什么哭。 “喂!木桩子!你不会是哑巴吧?” 许是海棠树上的小丫头不耐烦了,见那个小男孩一直闭着眼不说话,她从树上跳下来,蹲在他面前,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脸定定的瞧着双眸紧闭的玄衣小男孩。 风吹过,海棠花瓣扑簌簌落下,落了树下两人一头一身。 时光静好,岁月无痕。黎婉定定的瞧着,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心中划过一丝暖流。 玄衣小男孩依旧紧闭双目靠在树干上,根本不理红衣小丫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衣小丫头颇为无趣的打了个哈切,正想站起身,却见一直紧闭双眸的小男孩忽然睁开了双眼。 “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我......” 见此,红衣小丫头目光一喜,可话没说完,却听那个冰冰冷冷的小男孩蓦的道:“闭嘴!” 随着他声音落,只见红衣小丫头忽然被玄衣小男孩一把拉开,两人位置一瞬间调换过来。紧接着,只见玄衣小男孩手中寒光闪过,随后一条碧青色的小蛇便被死死的钉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这个少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黎婉心底狠狠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明明与那个身着玄衣的小男孩素不相识,可瞧见他被毒蛇咬伤,她竟然心疼的厉害,脚步也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大步。 可还不待她看清楚那个小男孩到底有无大碍,眼前画面忽然又是一转。 黎婉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破山洞外,那处山洞上方绿藤缠绕,开满了大红色的不知名小花。细长的绿藤枝条直直垂下,将山洞口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不走近看,根本发现不了这个山洞。 就在黎婉好奇的打量着这处山洞时,洞内忽然传出一道清脆却略显低沉的声音,“喂!木桩子......那个,谢谢你昨天帮我,我最怕蛇了,若不是你帮我......被毒蛇咬伤的肯定是我。” 这道声音落,山洞内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那道声音。 黎婉好奇的掀开绿藤枝条,朝山洞内走去。 站在山洞口,黎婉眯眼瞧着洞内的情景。 洞内石壁黑漆漆的,上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苔,时不时还会有滴水的声音在山洞内响起。 山洞中央燃着一堆篝火,此时那个玄衣少年靠着石壁,紧紧地闭着眸子靠墙坐着,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他的唇角紧紧抿着,下颚冷硬,周身散发着淡漠疏离的气息,从侧面看,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喂!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见小男孩不理他,红衣小团子蹲在他面前,双手拄着脸颊,腮帮子鼓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静静的盯着他瞧。 她这番话说完,玄衣少年也还是没理她,依旧紧紧地闭着眸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见此,红衣小团子终于泄气了,她狠狠地剜他一眼,嘟囔道:“早知道你是个木头桩子,我就不救你了,任你喂这谷中的野狼去!反正师傅说外面的人都是坏人,尤其是你这样的。浪费掉我炼制出来的丹药便也罢了,却还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哼!” 红衣小姑娘说到这里,哼了一声继续道:“这便也罢了,怎的本姑娘与你说话你也爱搭不理,本姑娘可不欠你什么,何故这般冷着脸,真是让人厌烦的紧!白白浪费了这张精致俊朗的脸,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本姑娘才不救你!” 说到后面,红衣小姑娘像是真的生气了,她蓦的站起身子,低头看着依旧紧闭着双眸的玄衣少年,冷哼一声,“随你怎样,本姑娘不管你了,管你是生是死!” 说罢,她一转身就往山洞外跑去。 黎婉赶紧侧身让开,却见那小姑娘快要跑到她面前时,脚步蓦的一顿。站了一会儿,她忽然又走回去,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扔在玄衣小少年的怀里,表情有些不自然道:“罢了,这些丹药也给你,反正是本姑娘炼废的丹药,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地方,你拿着吧。” 瓷瓶顺着少年的玄色衣角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又回到红衣小姑娘脚下。而玄衣少年依旧靠着石壁紧闭着双眼坐着,似是根本没听到红衣小姑娘的话。 看着眼前少年油盐不进的模样,红衣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又狠狠瞪了少年一眼,这才一跺脚,生气的往山洞外跑去。 黎婉来不及躲避,眼见着那红衣小姑娘往自己身边跑过来。她本以为会撞上那小姑娘,却不想红衣小姑娘的身子直直穿过黎婉的身子跑出了山洞。黎婉一怔,愣愣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白嫩细长的双手,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哼,你就是个白眼狼!枉费本姑娘一片好心,早知道这样,就让你死在那里好了!” “浪费我丹药,我却还瞒着师傅与师兄来救你,回头还要被师傅责骂。” “我真是闲着没事儿干才救你!烂好心!以后我再烂好心我就是小狗!” “......” 就在黎婉愣神的同时,山洞外传来小姑娘一阵阵恼怒的骂声。小姑娘此时方才六岁,说话声音奶声奶气的,此时便是在骂人,竟也无端透露出一丝娇憨。黎婉回过神,她回头又看了一眼玄衣少年,就见他已经睁开了眸子,此时正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白色瓷瓶。 在听见山洞外的骂声时,玄衣少年动作怔了一下,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唇角竟轻轻弯起一个弧度。随后起身将白色瓷瓶揣在怀里,起身缓步朝黎婉站着的地方走来。 小姑娘的骂声还在继续,黎婉一瞬间却像是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她怔怔的看着那个少年唇角含笑,一步一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不知为何,她脸颊忽然微微有些发烫。 玄衣少年走到黎婉身边站定,尽管他瞧着才十岁左右,可却是比黎婉高出半个头来。此时他站在黎婉面前,唇角含笑,眼睛望着山洞外的方向,眼里依旧藏着一些疏离淡漠,但黎婉却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少年眼里冰川似是融化了些。 “哼!木桩子一个!白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要不是因为你好看,呸!本姑娘才不是因为你好看才救的你。本姑娘向来行侠仗义,救过的人......” “一、二、三......”山洞外,小姑娘话音一顿,下一瞬却低声数了起来,念叨了几声,她忽然烦躁道:“反正本姑娘救过的人数不胜数,你还是头一个被本姑娘救了却不道谢的人!” 山洞外,小姑娘气呼呼的全是对玄衣少年的控诉。 可瞧着与自己仅有半步之遥的少年,黎婉却不敢大口喘气。她尚且还保持面向山洞内的姿势,而那个玄衣少年却是面对着山洞外站着。也就是说,两人此时是面对面站着。黎婉能真切的感受到玄衣少年微热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 她愣愣的站着,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年。 眼前这个玄衣少年长得真是好看,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眉目如画,长身玉立,光是这般静静的站着,就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少年忽然微微眯了眯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层阴影。 黎婉静静的瞧着,却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怎的越瞧越熟悉? 眉眼之间,似曾相识,黎婉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黎婉皱着眉想了想,却觉得脑袋有些发晕。她轻轻晃了晃脑袋,再抬头,却发现眼前场景又换了。 还是这个山洞内,红衣小姑娘兴匆匆的捧着一个白色瓷碗从山洞外跑进来。 “喂!阿凉,你猜我今天找到了什么?”红衣小姑娘神采飞扬,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个白色瓷碗跑进山洞,不等少年说话,她便急急道:“你绝对猜不到的,我抓到了雪鱼!而且还是两条哦,这雪鱼极其难得,我师父也找了很久却没找到过。现在我送你一条,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千万不能让我师傅知道,不然又要挨骂了,哦,对了,我的这条你也替我先养着。” 玄衣少年仍靠坐着石壁坐着,只是他这次的目光却是在红衣小姑娘身上。虽然唇角依旧抿得紧紧的,但若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玄衣少年眼底的冰川已经彻底融化。 红衣小姑娘说话的时候,已经在玄衣少年身边坐下。而她手里的白瓷碗,也被她放在了玄衣少年面前。 纯白无瑕的白瓷碗里,两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在自由的游荡。 玄衣少年淡淡的看一眼,忽然道:“好。” “什么?” 红衣小姑娘早就习惯了玄衣少年的不理不睬,所以说出的话本是顺嘴说的。所以此时玄衣少年说了个好字,她一瞬间便愣住了。 看着眼前呆愣的小人儿,玄衣少年眼底蓦的温柔许多,他静静的盯着红衣小姑娘再次开口,轻轻道:“我说好,这是我们的秘密,只属于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 玄衣少年嗓音温润,低沉的声音仿若山间清风缓缓吹过脸颊,和煦温柔,又像是清泉击石,泠泠作响。 红衣小姑娘手捧着白色瓷碗,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玄衣少年。看了半晌,小姑娘许是有些害羞,她将手中的白色瓷碗塞到少年手里,站起身一溜烟往洞外跑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玄衣少年低头看了眼白色瓷碗里的小鱼。 碗里的小鱼五彩斑斓,但却只有小小一条,像是刚产出的鱼苗。 瞧了一会儿,玄衣少年忽然轻轻一笑。 却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由远及近,最后在山洞外停下,随后红衣小姑娘出现在山洞外。在瞧见玄衣少年嘴角的那一丝淡淡的笑容时,她愣了一下,喃喃道:“你真好看。” 话说完,小姑娘神色又有些懊恼,她眉头皱了一下,又凶巴巴对着玄衣少年说道:“对了,这两条小鱼我尚未想着名字,你便替我想了吧。还有,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们哦!” 小姑娘跑回来似是就是说这些话的,这番话一撂下,她又转身匆匆往山洞外跑去。 等小姑娘离开后,玄衣少年才抬头看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眼神微微深了深。 许久,他将手中的白瓷碗放下,站起身子走到山洞外看着某个方向,眉头紧紧地皱着,似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看着少年微皱的眉头,黎婉缓缓伸出手,想去抚平少年眉间的烦躁,就在她指尖快要触碰到少年的眉头时,画面却忽然再度一转。 微风和煦,碧水蓝天,绿草依依。 红衣小姑娘坐在海棠树上,微微晃动着小脚。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树下的玄衣少年,一脸傲娇道:“原来你闯入无名谷便是想学阵法?” “是。”玄衣少年闻言默了半晌,望着红衣小姑娘轻轻吐出一个字。 “切,我还当是什么呢。不就是阵法吗?我师父会的我都会,说吧,你想学哪个阵法?做什么用的?” 红衣小姑娘手上拿了个大苹果,说话的时候,她低头咔嚓在苹果上咬了一口。 “若是我说我想学所有阵法呢?你可愿教我?” 玄衣少年定定的望着红衣小姑娘,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所有的?”红衣小姑娘闻言瞪大眼睛看着树下的少年,手上的苹果也忘了吃。她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玄衣少年并不回避,他静静的盯着红衣小姑娘,神色很是坚决。 “当真要学所有的?” 红衣小姑娘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 “是。”玄衣少年神色坚定的应了声,眸子里忽然划过一道黯淡,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他避开红衣小姑娘的视线,低低道:“漠北倭人频频来犯,边境百姓困苦不堪,若是有阵法能够阻挡住他们,那边境的百姓便可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所以你学阵法就是为了帮他们?” 红衣小姑娘手里的苹果不知丢到了哪里,她拧着小小的眉头,打量着树下的少年。 “是。” 玄衣少年抬头看着红衣小姑娘轻轻点点头。 红衣小姑娘盯着玄衣少年看了许久,忽然眉头一扬,一脸傲娇道:“仲不言,那我们可说好了,我可以将阵法教给你,但是,待我十二岁生辰那日,你定要送我一匹上等的白马,不可反悔!不然我就带着我那一帮师兄弟去揍你!” 树下,玄衣少年听到红衣小姑娘的话,眉间郁气散去,忽然轻轻一笑道:“好,我答应你,你不是喜欢倭人养的战马吗?既如此,那等你十二岁生辰那日,我送你一匹如何?” “真的?!” 红衣小姑娘闻言眸子一亮,欢喜的从海棠树上跳下来,在玄衣少年身边站定,兴奋道:“那好,我们一言为定,我教你阵法,你送我马驹!” “好,一言为定!” 玄衣少年浅笑着应了。 黎婉站在他们不远处,静静瞧着这一幕。 可不知为何,她却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像是之前已经发生过一样,只不过,在之前的,她似乎总看不清玄衣少年的脸,可这次,却是瞧清楚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逆天改命 黎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两人,试图想起些什么。可忽然间,她眼前一片昏暗,脑袋一阵眩晕感传来。 迷迷糊糊中,黎婉听到似乎有人在叫她,声音急切,带着一丝哭腔,“阿婉!你醒醒!别睡了,再睡下去你就真的醒不过来了,阿婉!你醒醒......” 声音似乎就在耳旁,可黎婉却怎么也怎么也睁不开眼,“阿婉......” 声音渐渐远去,黎婉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庆阳殿,轩宁公主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黎婉,眼圈儿红红的,见王神医收回了手,她着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急问道:“王神医,阿婉她究竟怎么样了?她怎么会突然说胡话?” 王神医缓缓站起身子,抚了抚下巴上的胡子,一脸凝重道:“老夫之前说过,有人为了压制郡主体内的蛊虫,所以连带着郡主八岁之前的部分记忆也丢失了。而目前这情况......” 王神医说到这里顿了下,目光在黎婉脸上看一眼,声音微微有些低沉,“目前从郡主的反应来看,郡主之前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应该是找回来了。” “找回记忆了?这是好事儿呀,阿婉若是知道自然欣喜......”说到后半句,轩宁声音忽然顿住,她白着脸看黎婉一眼,而后看着王神医道:“阿婉恢复记忆,是不是也意味着之前无名子大师的压制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所以阿婉才会想起之前的事情?” 王神医点点头,“按理来说,确实如此。郡主体内的蛊虫此次发动迅猛,想必郡主也有些措手不及,老夫昨日便瞧过了,郡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曾自己在自己身上几处大穴扎过针,所以才为她自己多争取了两日时间。” 轩宁闻言皱了皱眉,又轻轻叹口气,而后走到床榻边前坐下,她忧愁的看着床上的黎婉,讷讷道:“几天时间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呢?父皇因为琼华宴上本公主对那陈大姑娘恶语相向,便说本公主之所以如此粗鄙是因为母后对我教导无方,所以竟禁了母后的足。而父皇自从昨日匆匆离开庆阳殿见了那礼部尚书的公子后,便再也不曾来过庆阳殿,这几日若不是太子皇兄与王叔、阿睿他们时长来看阿婉,我真的都觉得我快撑不下去了。” “阿婉,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呀?” 轩宁靠在床边的木框上,眸子里再没了平日的神采飞扬。 眩晕过后,黎婉缓缓清醒过来,而她眼前的场景再度切换。 不待她看清楚眼前事务,一阵娇憨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忽然传出来。 “师傅,您叫徒儿来做什么呀?徒儿刚刚捞上来的鲫鱼还未来得及蒸好,您不是最喜欢吃清蒸鲫鱼吗?不然等徒儿做好,师傅您尝过之后,再说其他的可好?” 黎婉适应了会儿,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只见眼前一片绿草茵茵,从山谷深处吹过来的风,抚动一片嫩绿,柔软的细草在山风中轻轻晃动。 山谷中,茅草屋一座连一座,其中一间茅草屋屋檐下挂了一个风铃,风铃上挂了一根纯白色的羽毛,也不知是什么鸟儿身上的羽毛。此时微风吹过,风铃声叮叮作响,清脆悦耳,在山间轻轻回响。 而那道娇憨的声音似乎就是从那个屋檐下有风铃的茅草屋中传来的。 那道声音,黎婉是听过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声音明明就是那个红衣小姑娘的。小姑娘声音娇憨,语气中透漏着一丝丝俏皮。 茅草屋内,随着小姑娘话落,便再无一丝声音,安静的仿若掉跟针在地上都可听得清晰。 屋外,不知为何,黎婉忽然心里一阵阵酸涩,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可她却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黎婉胡思乱想之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那道声音沉静稳重,似隐含着阅尽千帆的阔达,又丝带着包罗万象的睿智,言语之间似乎还带着一丝丝无奈与不忍,只听他沉沉道:“阿婉,你这一生,注定颠沛流离,红颜命薄,为师竭尽全力却也难以改变,本想着你在这山谷之中,或可躲过一劫,可天意难测,该来的还是来了,为师如今只能暂时替你将你体内的恶虫压制住,也许能保你往后余生安泰喜乐,但......“ 说到这里,那道声音的主人长长的叹口气,继续道:“但阿婉,为师在压制住你体内的恶虫后,你或许会因此丢失些东西,比如说部分记忆,你可愿意?” 屋外,黎婉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眉头微微皱起。她总觉得这话她似乎曾听到过,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何时在何地听到的。 “记忆?” 茅草屋内,红衣小姑娘闻言脸色蓦的一白,“师傅,您说的恶虫,可是我体内的蛊虫?” “你是如何知道的?”那道沉稳的声音在听到小姑娘这话时,脸色微微一变,半晌他又叹口气,“罢了,事到如今,为师也不瞒你了,你体内的确实是蛊虫,从你出生时,你便被人下了蛊。为师之所以将你带到无名谷,便是想有朝一日能将你身子里的蛊虫去除掉,可如今眼看八年时间已至,为师却还是没找到彻底去除之法,所以此时只能用笨法子先将那蛊虫压制住。” “原来如此......” 红衣小姑娘喃喃回答了一句,半晌她忽然轻声道:“可是,师傅,徒儿并不想丢到记忆,即使蛊虫在我身体内。这些年,徒儿虽不知您为何不让徒儿接触巫蛊之类的书籍,也从不教导徒儿这些,但徒儿却私下里有所研究。徒儿身体内的蛊虫,徒儿能感觉到,它现在尚还处在孱弱阶段,时间尚长,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不是非得用您的法子。“ 小姑娘声音稚嫩,可说出的话却条理分明,声音坚定。黎婉虽站在屋外,却也能想象出小姑娘脸上的表情。 “糊涂!” 那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大声呵斥一声,“你不日便要回京,而为师也......这是唯一一次机会,若不然等你回京后,你身上的蛊虫......阿婉,为师不想看着你红颜命薄,却毫无办法,阿婉,你就听为师一次可好?” “师傅,徒儿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师傅,徒儿虽小,却也有自己的主意,在徒儿心中,若是缺了一部分记忆,这圆满的人生便像是有了缺口。徒儿不想忘记自己所经历过的,无论是与师傅在一起的日子,还是与师兄弟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亦或是......总之,师傅,徒儿这次恕难从命。” “阿婉......” 屋内,那道苍老的声音透漏着浓浓的无奈。 过了半晌,那道声音才无奈道:“既如此,那......为师便只能违背你的意愿了,元羽,将你师妹抓住!” “是!师傅。” 屋内忽然想起另一道属于少年干净的声音,那道声音应了声后,又小心道:“师妹,得罪了,师兄也不想为难你,但师兄与师傅想的一样,宁愿你日后想起来怨恨我,也不愿意你红颜命薄,落得个凄惨离世的下场。” “不,你们要做什么?师傅,大师兄,我不要丢失记忆,你们别逼我,师傅!” 小姑娘的声音徒然止住,屋内一片安静。 半晌,那道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师傅,您真的要这么做吗?逆天改命本是大忌,您若是真这么做了,您自己的身子许是吃不消,而且......容弟子说句逾越的话,即便师傅现在用了这法子,暂时将蛊虫压制住了,可如今我们根本不知施蛊之人到底在何处,即便您现在暂时将蛊虫压制住了,可......” “可师妹身上的是子蛊,徒儿大胆猜测,那下蛊之人就在胜京城,所以徒儿的意思是,即便师傅现在将蛊虫压制住了,但若是师妹回京再遇上那个下蛊之人......那人身上的是母蛊,子蛊虽被压制,但却依旧会对母蛊有所感应,师妹还是会喜欢上那个携带母蛊之人,到时候......师傅已无力再下山,而徒儿等人却也因为身份原因,再难入胜京城提点师妹,到时候,怕是还是一样的结局。” 少年话落,那道苍老的声音长长叹一口气,“阿羽,为师何尝不知,只是,你师妹她自小身子孱弱,虽贵为郡主,可......胜京城暗流涌动,只怕不出十年,这胜京城便要变天了,所以,为师如今只能尽力帮她一把,至于其他的,以后就看她的造化吧。” “是。”少年沉沉应了一声,屋子里便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黎婉站在屋门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抬步上前走到窗口往屋内看去。 屋内的床上,红衣小姑娘双眸紧闭,眉头紧紧地皱着。 床边的木椅上,一名身着灰色长袍,胡须银白的老者静静的望着红衣小姑娘,一双苍老的双眼内满是无奈与心疼。 木椅边,一名白衣少年亦是静静的站着,他约莫十五岁上下,眉目俊朗,剑眉星目,从侧面瞧去,他的下颚线条冷硬,明显的成熟不少。 两人沉默的站着,就在黎婉心感疑惑之时,却听老者忽然道:“ 过了半晌,那道声音才无奈道:“既如此,那......为师便只能违背你的意愿了,元羽,将你师妹抓住!” “是!师傅。” 屋内忽然想起另一道属于少年干净的声音,那道声音应了声后,又小心道:“师妹,得罪了,师兄也不想为难你,但师兄与师傅想的一样,宁愿你日后想起来怨恨我,也不愿意你红颜命薄,落得个凄惨离世的下场。” “不,你们要做什么?师傅,大师兄,我不要丢失记忆,你们别逼我,师傅!” 小姑娘的声音徒然止住,屋内一片安静。 半晌,那道少年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师傅,您真的要这么做吗?逆天改命本是大忌,您若是真这么做了,您自己的身子许是吃不消,而且......容弟子说句逾越的话,即便师傅现在用了这法子,暂时将蛊虫压制住了,可如今我们根本不知施蛊之人到底在何处,即便您现在暂时将蛊虫压制住了,可......” “可师妹身上的是子蛊,徒儿大胆猜测,那下蛊之人就在胜京城,所以徒儿的意思是,即便师傅现在将蛊虫压制住了,但若是师妹回京再遇上那个下蛊之人......那人身上的是母蛊,子蛊虽被压制,但却依旧会对母蛊有所感应,师妹还是会喜欢上那个携带母蛊之人,到时候......师傅已无力再下山,而徒儿等人却也因为身份原因,再难入胜京城提点师妹,到时候,怕是还是一样的结局。” 少年话落,那道苍老的声音长长叹一口气,“阿羽,为师何尝不知,只是,你师妹她自小身子孱弱,虽贵为郡主,可......胜京城暗流涌动,只怕不出十年,这胜京城便要变天了,所以,为师如今只能尽力帮她一把,至于其他的,以后就看她的造化吧。” “是。”少年沉沉应了一声,屋子里便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黎婉站在屋门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想了想,抬步上前走到窗口往屋内看去。 屋内的床上,红衣小姑娘双眸紧闭,眉头紧紧地皱着。 床边的木椅上,一名身着灰色长袍,胡须银白的老者静静的望着红衣小姑娘,一双苍老的双眼内满是无奈与心疼。 过了半晌,那道声音才无奈道:“既如此,那......为师便只能违背你的意愿了,元羽,将你师妹抓住!” “是!师傅。” 屋内忽然想起另一道属于少年干净的声音,那道声音应了声后,又小心道:“师妹,得罪了,师兄也不想为难你,但师兄与师傅想的一样,宁愿你日后想起来怨恨我,也不愿意你红颜命薄,落得个凄惨离世的下场。” “不,你们要做什么?师傅,大师兄,我不要丢失记忆,你们别逼我,师傅!”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入梦(一) 黎婉想起来了,她记起来了,她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亦想起了那个少年,那个与她约好长大便回来娶她的少年...... 他信守诺言,在她生辰时送了月白给她,亦一次次救她于危难之中,可她却把他忘了,且一次次的在怀疑他的用心,她甚至觉得他接近她是与前世的穆晟一样带着目的性。 说起前一世,黎婉咬了咬唇角,目光愣愣的看着前方。前一世,她自回京后,便成日跟在穆晟身后,而将那个身着玄衣的清冷少年忘了个干干净净,甚至最后嫁给了穆晟......她现在终于知道前一世为何仲老将军会在她成亲那日专程去礼部尚书府与她说了那些奇怪的话了...... 前一世,那个少年一定很难过吧...... 黎婉目光怔怔的盯着正前方,眼里的泪不由自主的再次落下。 “咳咳......” 忽然,黎婉身后的茅草屋内,一阵苍老的咳嗽声从屋内传出来。黎婉倏然回神,她愣愣的站起来,目光透过窗户盯着屋内盘腿坐在蒲团上的灰衣老者,心底一阵酸涩。 “阿婉......为师不想看到你最后落得个红颜命薄的下场,若是......若是你以后想起来,为师宁愿你怪我一辈子......咳......” 屋内,灰衣老者的面色与之前相比,脸上多了丝灰白之色,此时他目光无奈的看着床上的红衣小姑娘,喃喃说了一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见此,黎婉心底一痛,脸上的泪更凶了。 她知道师傅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可前一世,她终究是红颜命薄,惨死在漫天飞雪中。前一世,师傅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也很难过吧?他对他那般好,虽然因为他,她丢失了一段记忆,但......但她却对眼前这个苍老的老人提不起一丝怨恨。 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虽然最后还是没能改变事态发展...... “阿婉,快醒醒......醒醒啊!” 黎婉满心酸涩间,只觉得耳边忽然有人在喊她,那道声音充满了惊恐与急切,但黎婉却怎么也听不真切,不知道那道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她甩了甩脑袋,再睁眼,眼前一片白雾迷茫,画面又是一变,茅草屋没了,师傅没了......竟与她第一次见得画面一模一样......只是,一片白雾中,依稀站着一道身着白衣的人影。 那道人影背对着她,黎婉看不真切,只是瞧着那人的背影有些眼熟。 “阿婉,你终于来了......” 就在黎婉皱眉盯着那道身影瞧时,一阵温润悦耳的声响忽然响起。那道身影明明离黎婉是有些距离的,可黎婉却觉得那道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响起。 黎婉忍不住戒备起来,此时她已经全部想起来了。她知道她在琼华宴之后昏迷了,所以现在,这是在梦境? 黎婉抿了抿唇,眼神戒备的盯着那道白色身影,如果这是梦境,那她知道一定要尽快醒来,若不然,她不敢想象穆晟这个卑鄙小人会做出什么来。 没错,黎婉早就知道自己身体内有蛊虫,虽不知是谁在她身体里下的蛊,但黎婉敢断定,一定与穆晟脱不开关系。而刚刚若说她只是觉得那道背影熟悉的话,那她现在百分百敢肯定,眼前这人就是穆晟! “阿婉,这般戒备的看着我做什么?” 就在黎婉思索间,穆晟已经缓缓转过身子。 他一身白色锦衣,宽大的袖口直直垂在身侧,腰间挂着一个粉白色的荷包,绣着几朵略显拙劣的莲花。白雾缥缈间,他抬步一步一步朝黎婉身边走过来。 少年面容精致如玉,殷红的唇此时微微勾着,一双如墨的双眸此时盯着黎婉,眼眸里带着淡淡的笑与宠溺。 不得不说穆晟确实有一副好皮囊,都说女子一笑倾城,可这个词用在穆晟身上竟也毫不突兀,只是黎婉垂在身侧的玉手却忽然紧紧攥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黎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穆晟,说出的话带着一阵阵冷意。 穆晟闻言脚步一顿,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黎婉,忽然柔声道:“阿婉,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或者说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所以你才忽然对我这般冷淡?若真是如此,你尽管提,为了你,我愿意去改,可好?” 穆晟说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仿若黎婉只是在耍小性子。 见此,黎婉紧紧咬着唇,半晌不发一言。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梦境中,而现在主导梦境的人已经不是她自己了。穆晟能忽然出现在她的梦境中,黎婉从不觉得是巧合。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身上是子蛊,穆晟身上的是母蛊。而那日琼华宴,事发突然,她晕过去后,迷迷糊糊间,只知道轩宁将她抬回了庆阳殿,那按理说父王碍着她的身子,也不会将她接回王府。 那也就是说,她现在应该在宫里,在轩宁的寝殿中。 这种借用母蛊操纵子蛊之人梦境的法子,她曾在书籍上瞧见过。那本书上记载说,母蛊者,境之主,子蛊受制于命,不可抗之。若抗者,子蛊寄主身殒命败,若从之,此之后,子蛊融于血肉,伴其一生,再难引出。实施此术者,须离被操控着百十步内...... 也就是说,穆晟此时就在宫内! 而从穆晟出现的那一瞬间,黎婉的梦境便掌控在穆晟手中,因母蛊寄与穆晟身体而存,子蛊在黎婉体内,所以,现在不管穆晟说什么,她只能答应。而在梦境中若是答应了穆晟的话,那现实中她也不可违抗,否则便会遭到蛊虫噬咬......若是答应了,她身体内的蛊虫便再也取不出来。 但黎婉很显然不可能答应穆晟的任何要求,但若是在梦境中违抗,她许是再也醒不过来...... 穆晟这招不可谓不狠毒,可这个招数却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虽然用这个法子对付黎婉很有效,但这个法子,穆晟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他用了这个法子,一样会遭受到蛊虫的反噬。 且他体内的是母蛊,反噬更为严重,几近于每月十五便要遭受一次噬心之痛,而且实施此术者,多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也就是之前穆晟有那么多机会却从不在她身上实施的原因吧? 他想要从她身上得到金印,却不直接用这个损害自身的法子,而是一步一步设下温柔的陷阱等着她来跳...... 所有思绪不过只是一瞬,再反应过来时,黎婉神色柔和一些,她望着穆晟道:“你是谁?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黎婉的话,穆晟眸子眯了眯,认真的打量黎婉一眼,想到某种可能,他试探性的问道:“郡主当真不记得我是谁?” “不记得,我该认识你吗?”黎婉摇了摇头,依旧神色戒备的盯着穆晟,声音冷冷的,“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的意图是什么?” 黎婉话落,穆晟并未接话,他仔细打量着黎婉的神色,半晌没说一句话。 看着穆晟打量的目光,黎婉心口一紧,却依旧努力的维持着面上的警惕之色,抿了抿唇,她故意冷声道:“你这登徒子,这般瞧着本姑娘作什么?” 尽管内心有些许慌乱,但黎婉说话的时候,却一脸镇静,眼里浓重的戒备之意让穆晟都有些弄不清楚此时的黎婉到底是在装傻还是真傻。 他知道有时候因为子蛊影响,会有一部分人在梦境中仿若一张白纸,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但是依着之前黎婉的所作所为,穆晟不得不怀疑黎婉此刻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因为他操控她的梦境是有时限的,若是超过半个时辰还未达成目的,那他便不得不被强行从黎婉的梦中逼退出去。而实行此术,便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错失了,那...... 可是,按理说黎婉之前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从未说过自己懂蛊术,按理来说,她应该不懂的才是,也就是说,此时她这般戒备,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心中翻腾,穆晟一双黑眸更加深邃,他紧紧地盯着黎婉,半晌忽然轻轻笑了。 若是黎婉真忘了自己的身份,那最好,因为如果她什么都忘了,那他想说服她相信他答应他的话,自然容易些。可若是她没忘,那他便得使用些特殊手段,但是在梦境中强硬的使用别的手段,对他自身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逆的...... 所以穆晟宁愿此时黎婉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若是没忘......穆晟唇角轻轻勾起,若她真的是在装傻充愣,那他别无他法,只能使用些特殊的法子了。毕竟,他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皇宫,又顶着被蛊虫反噬进入她的梦境可不是单纯的来瞧瞧她而已。 此行,他势在必得! 这般想着,穆晟唇角的笑更大了,他复又迈步朝着黎婉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道:“阿婉,你忘了我不要紧,可是你总不会忘了自己的东西吧?” 说着,穆晟低头解下腰间的荷包,轻轻举起,温润道:“这个荷包,可是你八岁生辰那日送与我的,莫非你忘了?” 那个荷包与之前的白色帕子上绣的花一模一样,角落歪歪扭扭写着禄之两个字。荷包整体呈现粉白色,但上面的绣线却有些陈旧,很显然是几年前的东西了。 黎婉闻言,凝眸看着穆晟手上的荷包,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捏在一起。这个荷包......是从她院里出去的,可是,却并非她绣的,而是当时冬琪替她绣的物件,本来说是要送与穆晟的,但到后来她生辰那日穆晟并未来瑛亲王府,所以她气恼之下,将那个荷包随意丢了。 可现在这荷包在穆晟手里,与那方素白帕子一模一样,最后都落在了穆晟的手里...... 黎婉不用想,就知道这个荷包是冬琪拿给穆晟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原来冬琪那个时候就已经背叛她了...... 这般想着,黎婉抿了抿唇,仔细的看了那个荷包一眼,蓦的怒道:“你这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面前也就罢了,现在却拿一个绣工如此拙劣的荷包来羞辱与我,你到底是何居心?怎么?逗弄我很好玩儿吗?” 黎婉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冷冷,可心底却是有些紧张的。她现在只能尽量说些傻话拖延时间,假装不认识穆晟......只要撑过这半个时辰,那她便有把握自己从梦境中醒过来。 听到黎婉这般说,穆晟怔了下,随后却是笑了,他迈步往前走了三两步,终于在黎婉两步外停下,他轻笑道:“阿婉,我还会骗你不成?” “你瞧你头上这支梅花簪还是我送与你的,你曾说你不喜繁琐,却喜欢孤傲的梅花,清冷超绝,所以我便送了这支梅花簪与你,你却是忘了,真教我伤心。” 穆晟说话的时候,伸手在黎婉头上轻轻一触,竟真的拿下来一支简单的梅花簪来。 感受到穆晟的动作,黎婉死死的掐着白嫩的掌心,这才没让自己失控暴露。 这支梅花簪......是那个清冷的少年送与她的,送她时,他说,以此簪为信物,等她长大,他便娶她为妻。 当时海棠灼灼,天边的云彩都染上了一层红艳,少年一身玄衣,神色清冷,他就站在海棠树下,眉目间全是认真与坚定。 她曾将这支簪子视若至宝,从不让旁人碰它,可现在......穆晟竟然敢用他的脏手触碰这支簪子! 这般想着,不等穆晟说话,她便冷冷的盯穆晟一眼,伸手一把从穆晟手里将那支簪子抢了过来。 “阿婉,你这是?”见黎婉反应如此剧烈,穆晟微微眯了眼,沉默了一瞬。 盯着黎婉瞧了半晌,见黎婉将那支簪子放入衣袖间,格外珍惜的模样,穆晟忽然脸色一冷,讥讽道:“郡主,既然觉得累,那便不要再装下去了吧?” 穆晟说话的时候,已经完全认定黎婉就是在装傻,那支梅花簪他之前有所听闻,知道黎婉对那支簪子格外珍重,但却一直不知道是什么人送给她的。所以他方才触碰她的梅花簪也是在试探她。 第一百七十章 万虫撕咬 黎婉闻言,目光一冷,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目光清冷的看着穆晟,没有再说一句话。 见此,穆晟轻轻笑笑,神色又柔和下来,轻声道:“阿婉,只要你听我的,我保你安然无恙如何?你知道的,我打心底是疼惜你的,如若可以,我希望你会是我后院未来的女主人。” 说罢,他抬步又往黎婉跟前走了一步,二人本就离得不远,此时穆晟上前一步,堪堪离黎婉就只有一步之遥。 穆晟比黎婉能高出半个头的样子,此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望着黎婉,眼里盛满了“宠溺”,话落,他伸手轻轻的往黎婉发顶抚去。 感受到穆晟的动作,黎婉冷笑一声,忽然抬头望着穆晟,轻声道:“是吗?听起来是很让人心动呢,只是......你还是等有那个机会再说!” 说到最后一句,黎婉脸上的笑倏然一收,整个人瞬间冷下来。 瞧见黎婉这副模样,穆晟先是怔了一瞬,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忽然一变。而后,他脚尖一点,整个人快速往后退去,可即便如此,却也迟了。 只见黎婉冷冷瞧着穆晟,右手大拇指与无名指微微弯了弯,紧接着一阵沙沙的声响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一开始很是轻微,到最后沙沙作响,像是夏日里树叶摩擦的声响。 听到这个声音,穆晟神色一变,他死死的盯着黎婉,眼底凝上了一层凝重之色,“控蛊术?你怎么会控蛊术?!” 闻言,黎婉并未回答穆晟的话,她手上的动作不停,沙沙声也愈加大了些。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的声响,穆晟低头往地上看一眼,只见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他脚底便有密密麻麻的虫子往他身边爬过来。 见此,穆晟冷冷一笑,并不将黎婉的动作放在眼里,亦不将脚下的蛊虫放在眼里。 “安宁郡主,我再最后说一次,你此时若是乖乖听我的话,将你手中的半枚金印交出来,那你便是我穆晟后院的女主人,若是不愿,那就休怪在下使用强硬手段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穆晟显然已经没了耐心,他目光冷冷的盯着黎婉,仿佛已经忍到了极限。 闻言,黎婉仍旧未出声,只是左手却紧紧攥着,而她右手心,一条红色的软体虫子正吱吱的,兴奋的叫个不停。 只是因为黎婉与穆晟二人周围的蛊虫发出的沙沙声太过刺耳,所以穆晟并未发现那条红色的软体虫子。 “吱!” 蓦的,红色软体虫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满地密密麻麻的虫子的动作齐齐顿了一下,而后齐齐绕过黎婉朝穆晟冲过去。 见蛊虫往自己身边逼过来,穆晟手腕儿一翻,不知何时,手心里也爬出一只黑色的蛊虫来。 那只黑色的蛊虫一出,便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 声音落,围在穆晟脚下的虫子一瞬间如潮水般往后褪去。可不待它们退开,另一道尖利的叫声从黎婉掌心传来,地上那堆密密麻麻的蛊虫闻声似是犹豫了一瞬,再度朝着穆晟冲过去。 而这时,穆晟也听到了从黎婉身上发出的声音,他面色一冷,眼里闪过一丝杀气,“原来蛊王竟在郡主手上,怪不得我找了那么久也未曾找到。” 说话的同时,穆晟手指一翻,那条黑色的蛊虫便张牙舞爪的朝着地上的蛊虫扑去。那只黑色的蛊虫一落地,它四周瞬间散开,留出一个圆形的空地来。 “郡主,本来我只想得到你手上的金印的,但现在看来,你却是留不得了......”穆晟冷冷的盯着黎婉的手心看一眼,身上的杀气徒然暴涨。 听到穆晟的话,黎婉脸上凝上一层凝重之色。她能感觉到,穆晟此时是认真的,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如今,她的梦境掌握在他手中,她想躲过穆晟的袭击,恐怕很困难。 黎婉想法刚落,却见穆晟脚尖一点,双手成爪快速的朝着黎婉掠过来。 见此,黎婉心下一凛,身子后仰,往后快速退了数十步。 可再等她站稳身子时,却发现眼前一片白雾粲然,方圆三步之内都瞧不真切。而穆晟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见此,黎婉抿了抿唇,尝试着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现在她的梦境由他控制,所以,这里的迷雾徒然浓了起来,自然与穆晟脱不开干系,她在这雾里多待一炷香,那便多一炷香的危险。而且,穆晟操控她梦境的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而如今,自她发现他,已经过去了一半时间了。 所以,接下来,穆晟肯定会进行最后反扑。 这么想着,黎婉手指攥紧,谨慎的打量着四周,却不想那只红色的软体蛊虫此时就在她右手掌心,她手指猛地缩紧,那只红色的软体虫子惊了一下,发出一声不满的叫声,而后快速的跳在黎婉衣袖上,顺着她的衣袖跳在她的右肩膀坐着。 黎婉并未注意到蛊虫的动作,她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四周愈加浓烈的浓雾上。方才还可以瞧见两步之内的场景,可现在,能见度急剧下降,眼前一片苍茫,什么也瞧不清楚。 “呼!” 忽然,一阵恶风从黎婉身后传来,直直朝着黎婉的右肩膀袭去。 感受到这阵恶风,黎婉心中一紧,右肩膀微微往后一侧,而后一手抽出腰间软鞭朝着右侧甩过去,软鞭扫过去却顺势被人握住。力道之大,黎婉身子微微踉跄了一瞬,很快便站稳了身子。 “郡主,乖乖将蛊王与金印交出来,说不准我还能饶你一命,何苦苦苦挣扎呢?” 穆晟冷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声音中充满了浓重的杀意。 闻言,黎婉目光冷沉的顺着手中的软鞭瞧过去,软鞭尾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操持着。 见此,黎婉咬了咬牙,忽然弃了手中软鞭,身子不退反进,朝着穆晟的方向冲过去。 那些白雾对黎婉来说或许是障碍,可穆晟却将黎婉的动作瞧了个清清楚楚,只见他嘴角勾起一个不屑的笑,静静站在原地,身子未动一分。 此时的黎婉在他眼底,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他根本不惧。 眼见着黎婉就要冲到穆晟身前,穆晟手指扬起,刚想做什么动作,却见黎婉身子忽然在半空腾起,自他头顶翻飞过去。 随着黎婉的动作,一只红色的软体虫子不偏不倚正好掉在穆晟肩上。见到那只红色软体虫子,穆晟先是一喜,伸手一把将它握在掌心,可很快,他脸上的笑一怔,脸色剧变,急急的就想将那只虫子扔出去,可那只红色的软体虫子却像是闻到了什么香甜的东西,竟顺着穆晟的掌心,一瞬间钻了进去。 穆晟眼睁睁的看着那只虫子滑进手掌,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只见他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指迅速的做了个手势,嘴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像是在召唤什么。可他一番动作做完,周围却一片宁静。 见此,穆晟脸色又白了几分,心下了然,他的蛊虫此时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个想法落,他猛地抬头,一双阴翳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黎婉道:“你竟然能够让蛊王认主?倒是我小瞧了你。“ 闻言,黎婉并未说什么,她冷冷的看穆晟一眼,而后右手手指微弯,迷雾瞬间散去,随后一阵沙沙的声响又从四面八方响起。 见着黎婉的动作,穆晟眼底染上一丝惊恐,他怒道:“贱人!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黎婉手上动作并未停下,她冷冷的盯着穆晟一笑,轻轻道:“自然是想要你的命呀。” “你敢!” 那个红色的软体虫子钻进穆晟身体后,穆晟便再也动弹不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切的感受到那只蛊王此时正朝着他心口爬去...... “我为何不敢?!”黎婉眼神冷的像是淬了一层冰。 这句话落,她不再多说一句废话,眼神在穆晟脚下的一只硕大的蛊虫身上看一眼,黎婉轻声道:“去吧。” 随着黎婉这番话落,那一群蛊虫就像是得了指令一般朝着穆晟身上快速的爬过去。 一瞬间,穆晟来不及再说什么,就被一群密密麻麻的黑色蛊虫所包围。 看着眼前的黑色人形,黎婉冷冷的瞧着,神色没有半分松动。 那本书上后面其实还有一段,母蛊控子蛊,若母蛊反被控,或遭受严重创伤,则施蛊之人轻则身残,重则丢命。 黎婉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所以她一直在降低穆晟的警惕度。所幸,穆晟这个人虽心机深沉,却也有一个少年人的通病,便是自大妄为。他认为他既然能控制她的梦境,便能让她听命于他,所以,才会造就如今局面。 “贱人!快让它们停下!不然若是等我有喘息的机会,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不得安宁!” 穆晟竟是个能忍的主,蛊虫噬咬,他竟然没发出一声惨叫。虽然此时是在梦境中,但实际上,通过这种控蛊的法子强行闯入她的梦境,却是与平常梦境不一样。 这种情况下,蛊虫撕咬的痛感,他是能够真切的感受到的。 听到穆晟的话,黎婉神色一冷,目光看向那堆密密麻麻的蛊虫,轻声道:“看来是本郡主太仁慈了,既如此......” 说到这里,黎婉顿了下,再开口,只听她冷冷道:“既如此,那你们便再加把劲儿吧!” 说话的同时,黎婉手指微微曲动,一阵更加剧烈的沙沙声再次响了起来。 听到周遭的声音,穆晟怒道:“贱人!你竟然敢!” “我敢得很!”不等穆晟说完话,黎婉便冷喝一声打断了穆晟的话。 很快,那群黑色的虫子便朝着穆晟身上围过去。 “啊!贱人!你......” 穆晟终于忍不住叫出声,可他才开口,却听得他声音骤然一窒,就像是忽然间被什么堵住了嘴巴,再难发出声音。 见到穆晟无法反抗的样子,黎婉心中只觉得一阵痛快,可痛快之余,她脑袋的眩晕之感却骤然强烈起来。 是了,母蛊死,子蛊出。此时,蛊王已经进入穆晟体内,那只母蛊想必也已经被吞噬,可子蛊却是在黎婉体内,母蛊死,子蛊便会对宿主进行反噬。直至宿主死亡,子蛊才会脱离宿主身体...... 眼前的眩晕感越发严重起来,黎婉咬了咬唇角,缓缓闭上眼睛。 她记得在那本古籍的最后一页上看过这样一句话,母蛊死,子蛊出,宿主亡。但凡事皆有变数,母蛊死,子蛊退,宿主或可存生。 也就是说,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将子蛊引出去,那她便可性命无忧。 “丫头!” “郡主!” “阿婉!” “你醒醒啊!你别吓我们啊!” “臭丫头,你快点醒来,你要是再不醒来,你的月白便是我的了,以后我的梅花酥也不分给你尝了,你快些醒醒呀。” 此时,庆阳殿,一片混乱,轩宁带着哭腔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黎婉,眼圈儿红的厉害。 “王神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按理说加上仲公子留下的清露丹,应该还有一日时间才是,可阿婉此时为何忽然......” 瑛亲王眼圈也红红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说到最后一句,他声音哑的厉害,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自那日他从皇宫离开后,便快马加鞭去寻了那位,可不曾想,等待他的竟然是一座冰凉的坟茔,那人竟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一抔黄土,长眠于地下...... 而那人的后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不敢再耽搁,又去灵德寺寻那位常年游历在外的无崖子大师。据闻那位涉猎广泛,医术更是在王神医之上,只是因着他甚少出手救人的缘故,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 虽然知道无崖子大师常年游历在外,但瑛亲王已经别无选择,只希望去碰碰运气,可巧无崖子正在灵德寺,却是不愿随他下山,只说一切皆有定数,此乃安宁郡主该有一劫,若是安然度过,此后便可安然无虞。 “那若是度不过呢?”瑛亲王急急问道。 “若是渡不过?”无崖子无所谓的笑笑,“若是渡不过,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咯。” “你这老道士!”听见无崖子的话,瑛亲王脸色骤然一变,恼怒的伸手就想揪住无崖子的衣领。 见此,无崖子笑着摇摇头,“怪不得那丫头脾气暴躁,原来是随了你。” 瑛亲王正在气头上,压根儿听不见无崖子说了什么,只是恼怒的瞪了无崖子一眼,最后忍了又忍,才愤愤往山下赶去。 而瑛亲王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无崖子拿起腰间的酒葫芦抿了口酒,轻叹一声,“若是渡不过?又怎会渡不过呢?自有那傻小子会挡在她身前挡着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既然不长眼,那便将眼睛挖了吧 七月底,八月初,正是桂花飘香的时候。 胜京城二十里地外的官道上,沿途两侧,米黄色的桂花你争我抢的爬满了枝头,一阵风吹来,桂花香香飘十里,浓郁芬芳。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文人骚客总是多愁善感,小小的桂花,最是能吸引人停下脚步。 可此刻的官道上尽头,却是有一道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人一身玄衣,正纵马狂奔。 离得远的时候,尚不觉得怪异,可等离得近了些,才发觉那马背上的人形容甚是狼狈。只见他一头乌发早已乱了形,几缕发丝松松垮垮的自额前垂下,一双深邃的眸子血丝遍布,冷意森森,立在路旁赏花的人见了都不由得低了头不敢与那少年对视。 少年约是破瓜之年,若是仔细瞧的话,尚能瞧出一丝淡淡的稚气,只是与同龄人相比,马背上的少年眼神坚毅,线条冷硬,瞧着比旁人多了一丝冷静自持与坚毅果敢。此时他一只手紧紧握着马鞭,眼神直视正前方,疾驰前行,瞧着似是有什么急事。 少年所经之处,一片尘土飞扬,立在路边的行人免不了吃一嘴灰。 “呸!这么着急,是急着回去奔丧吗?真是晦气!” 有人被扬了一身一脸的灰,忍不住冲着马匹离开的方向骂了一句。 骂人的是一个五尺壮汉,他身着灰色布衣,一嘴的络腮胡,满脸凶相,是远近闻名的钱赖子,顾名思义,这人就是一个无赖,好赌,喜欢占小便宜,这附近村落的人见了他都离得远远的。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钱赖子好色,平日里总喜欢盯着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 而他如今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八月桂花开,这条官道上,每每这个时候,便是小姑娘最多的时候。 骂完那句话,钱赖子又嘀咕了两句,这才转身,色眯眯的将目光落在距离他百步外的一辆马车上。那辆马车低调奢华,马车是由檀木打造而成,马车前挂着淡蓝色的车帘。微风一吹,隐隐露出马车内一道纤细的身影来。 钱赖子看向马车的目光不由得有些淫秽起来。 可就在这时,玄衣少年策马离开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细响。 那道声音极为细小,像钱赖子这种人是绝对听不到的。可那辆马车内的纤细身影在听到这道声音时,手中的动作却蓦的一顿,而后目光淡淡的朝着钱赖子的方向看去。 就在这时,只听那钱赖子忽然痛苦的发出一声惨叫,立在路边的人齐齐看过去,却只见钱赖子口中鲜血直流,此时他正目光惊恐的看着地上一个红色软物,嘴里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喂!钱赖子,你怎么了?瞧着不是哑了吧?” 村内大部分人都是怕这钱赖子的,但却依然有那些个大胆的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自然不怕钱赖子这样的人,甚至他们还曾联合起来戏弄过几次钱赖子呢。只是钱赖子为人蛮横,恶名远扬,却是个没脑子的,空有一身力气,却找不出戏耍他的人。 “呜呜!” 钱赖子闻言看向那个少年,眼睛一瞪,那少年登时吓得往后一退。倒不是说他有多怕这钱赖子,只是这钱赖子此时的模样确实恐怖。他本就一脸凶相,长得又五壮三粗的,此时加上他一嘴的血,活像一个吃人的妖怪,那少年被钱赖子这样子给吓到了。 “呜呜!呜呜!”钱赖子发出声音却成了呜呜声,他怔了一下,蓦的想起什么来。只见他低头又在地上那坨红色软物上看一眼,眼神顿时被惊慌填满。下一瞬,他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形容疯癫,甚是可怖。他身边本就没几个人,此时遇上钱赖子如此模样,大家都离得更远了些。 相比于钱赖子这边的闹腾,距离他百十步外的那辆马车内便安静了许多。 马车上,铺了一层雪白的虎皮,毛色鲜亮有光泽,虎皮之上放置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一杯尚还冒着热气的茶盏。 小几旁,靠着车壁坐着一个身着蓝色锦衣的小姑娘。小姑娘豆蔻年华,圆脸大眼,瞧着甚是水灵,扑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神,很是单纯无害,她一头乌发被梳成双垂髫,发间插着一株红色梅花绢花。此时她撩开车帘看向马车外,目光盯着的方向正是玄衣少年离开的方向。 “小姐?” “小姐,奴婢说话您听见没有啊?” 就在小姑娘神色冷凝之际,马车内身着淡绿色,一副丫鬟打扮的少女对着蓝衣少女喊了一句。 蓝衣少女闻言登时回神,她将车帘方向,有些疑惑的看了小丫鬟一眼,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小姐总是这样,总是听不进奴婢的话,奴婢方才说,就该要了那个无赖的命才是,他是什么身份?竟敢用那双脏污的眼睛来看小姐,要不是方才那位公子下手快,奴婢非要了那个莽汉的命不可!” 小丫鬟望着马车外还在呜呜叫着的钱赖子一眼,脸上满是愤恨与不屑。 她家小姐可是恭王爷府上的二姑娘,东宫未来的女主人,后黎未来的国母!哪里是这等下三滥的贱民能沾染的?像马车外的这种贱民,看一眼自家小姐,那都是对小姐的玷污! 小丫鬟颇为愤愤不平,倒是蓝衣小姑娘点了点小丫鬟的脑袋,轻轻笑道:“你呀,将脾气收敛些,当心到时候嫁不出去。” “小姐惯会取笑奴婢。”小丫鬟不屑的目光顿时一收,一张玉白小脸一片通红,就连耳根子都染上一抹胭脂色。 “好了,不笑你了。” 蓝衣小姑娘止了笑,又揭开车帘往外看一眼,状似不经意道:“方才过去的,可是从漠北回来的忠义侯?” “是呀。” 小丫鬟点点头,脸上又悄悄浮现一抹红晕,“传言称忠义侯少年成名,镇守漠北数年,从无败绩,乃是后黎的战神将军。” “你倒是了解的清楚。” 蓝衣小姑娘闻言捏着车帘的玉手微微顿了下,回头看了小丫鬟一眼,眼里是纯真的笑。 听到蓝衣小姑娘的话,小丫鬟脸色蓦的一白,急忙解释道:“奴婢......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该死,还请小姐责罚。” “行了,起来吧,别整日跪来跪去,倒显得我苛待了你一般,吓唬吓唬你罢了。” 静默的看了小丫鬟许久,蓝衣小姑娘忽然一笑,声音清脆,眉眼弯弯,瞧着就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模样。 “谢谢小姐。” 绿衣小丫鬟闻言,瞬间诚惶诚恐的回了一句。 “行了,本来是出来赏桂花的,可现在完全被车外那人搅了兴致,走吧,回去。” 绿衣小丫鬟话落,蓝衣小姑娘便眯着眼打了个哈切。 “是。”绿衣小丫鬟不敢再说什么,忙对马车外的车夫吩咐了一句,马车缓缓动起来。 马车走出一段路程,马车内的蓝衣小姑娘蓦的睁开眼,眼神微微转了转,她扭头对着车外吩咐道:“去查查,看忠义侯回京的路上都遇到了哪些不长眼的人,既然这般不识眼色,那要那双招子怕也是多余,既如此,都给我摘了吧。” 蓝衣小姑娘说话的时候,一脸狠厉,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模样,可说完这番话,蓝衣小姑娘脸上又恢复一脸单纯无害的模样。 “是。” 马车外,一道声音恭敬的应了声,便再没了动静。 马车内,蓝衣小姑娘盯着自己的玉白手指瞧了一瞬,忽然咧嘴笑了。 皇宫内,庆阳殿外又是人头攒动,挤了一地的人。 庆阳殿内,王神医手持银针,正小心翼翼的扎进黎婉手腕上的穴位。 落下最后一针,王神医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来不及擦拭额上的冷汗,他神色凝重的盯着脸色苍白,一脸颓败的黎婉道:“若是一个时辰后,那株药草还拿不回来,那老夫......也无力回天了。” 屋内站了好几人,只是每个人神色凝重,不发一言,倒显得这空旷的屋子内寂静如鸡。 王神医话落,屋内几人脸上神色更是凝重几分。 沉默了许久,李太医皱着眉头问道:“按理来说,结合小侯爷临走时留下的清露丹,郡主合该撑到明日丑时才是,怎么会......” 说到此,李太医意有所指的看了王神医一眼。 “你这死老头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怀疑我?” 见着李太医那副怀疑的模样,王神医眼睛一瞪,顿时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你以为我乐意说你?少年时不曾好好跟着师傅学习医术,非得自己瞎琢磨,这便也罢了。可现在你竟顶着神医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我还当这王神医是谁呢?原来是你,早知道这神医是你,我就该拦着让你替郡主诊治!” 见王神医怒气冲冲,李太医怒气更甚,他回瞪回去,扯着嗓子吼道:“你当老夫这几日不来庆阳殿是为什么?老夫这几日昼夜不停的在研究古方,查询能解了郡主之危的方子,本来已经查到一些眉目了,可现在倒好,被你这么一搅和,什么都来不及了!” “即便有了老夫那方子,郡主也救不过来!” 李太医辛辛苦苦查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有些头绪,却忽然听说安宁郡主病的更重了。他其实早就知道安宁郡主是因为被人下了蛊方才如此。只不过后黎皇宫对于蛊术一词向来避讳莫深。他虽说已经探出,但却没多说。只想着赶紧找出法子将安宁郡主体内的蛊虫给除了去。 可不待他动手,安宁郡主已经没机会尝试了。想到这里,李太医别提有多郁闷了。 他与那个所谓的王神医乃是同门师兄弟,那人是什么德性,他能不知? 这般想着,李太医又看着王神医轻叱一声。 “你这老匹夫,你!” 王神医听到李太医的话,眼睛一瞪,怒火在胸腔内燃烧。 “行了,都别吵了,你们先出去吧,容本王静一静。” 就在李太医与王神医两人吵得天翻地覆时,瑛亲王疲惫的看两人一眼,随意招了招手。 他也是刚刚进的宫,为了隐瞒住瑛亲王妃,他晚上装作正常的模样回府,白天便借口宫中有要事处理。可实际上,这几日,他压根儿就没闲下来过,凡事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可是......却一无所获。 包括灵德寺的无崖子大师,也是无能为力。 几人退出庆阳殿后,瑛亲王搬了把小木椅坐在黎婉床边,神色哀伤的盯着黎婉瞧了好一会儿,忽然眼圈一红,声音沙哑道:“婉儿,父王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救你?你起来告诉父王再睡好不好?” 瑛亲王才及而立之年,一头乌发漆黑光亮,眉眼俊朗,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平日他也是极为爱美的,可现在,他一身蓝色锦衣却自黎婉晕倒的那日开始便再也未换过。 沙哑哀伤的声音在庆阳殿回荡,也自然无人回应瑛亲王的话。 瑛亲王神色颓败的盯着床上的黎婉,沉默了一会儿,又怔怔的自言自语道:“你从小身子弱,一生下来就直接离开了胜京城,父王知道,我们从小不在你身边,你心里是怨怼我们的,可即便如此,父王与你母妃,心里始终是将你放在第一位的,你离开王府的那八年,你母妃整日里以泪洗面。” “便是因此,你母妃忧思过重,伤了身子,太医说从此再难有孕。”瑛亲王说到这里顿了下,又怔怔道:“我们本也想着只有你与你哥哥二人便够了,可是你回京这几年,你母妃身子竟好起来,这次有孕虽是意外之喜,但......但太医也说你母妃这胎及其危险,很可能一胎两命......” “父王本来想让你母妃想法子滑了这胎,保住身子要紧,可你母妃为了破除流言,为了我们的血脉,愣是不同意我的提议,婉儿,你说,若是你出了事,你母妃再出事,父王该怎么办?父王怎么承受得起?” 最后一句话落,瑛亲王身子轻轻颤了颤,他红着眼圈儿,手指紧紧捏着,指节微微泛白。 第一百七十二章 少年归来 “呼,呼,呼......” 黎婉好像陷入了一条没有尽头的甬道里,她怎么往前跑都找不到出口。 瑛亲王的声音她能听见,甚至能感受到他声音中的绝望。可是任她如何呼喊,瑛亲王喃喃的声音却还在继续,他似乎根本听不到他的声音。 甬道窄小黑暗,寂静无声,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与凌乱的脚步声在甬道中响起,传来阵阵回音。 “父王~” 黎婉看着眼前的暗黑色甬道,咬了咬唇,渐渐停下来步子,前一世,父王与兄长万箭穿心而死......完全是因为她引狼入室。该道歉的人,一直都是她...... “婉儿,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父王怎么给你母妃交代......你快醒醒......” 瑛亲王的话还在继续,可黎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望着眼前的甬道,黎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胸中一阵窒息感传来,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半个时辰前,穆晟还是逃了。 但黎婉敢确定的是,穆晟必然受了重伤,非死即残! 想到这里,黎婉唇角轻轻勾了勾,靠着墙缓缓坐下。穆晟受了重伤,她亦是没好到哪里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 也许,她真的再也醒不来了吧? 黎婉苦涩的笑笑,这一世,她本为报仇而来,但直到现在,她却只是借此机会伤了穆晟,其余人仍旧还活的好好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明明前一世她被这些人害的家破人亡,凄惨而死,可如今重生一世,她却总下意识的手下留情,明明那么多次,她完全可以要了他们的命...... 这么想着,黎婉缓缓闭了闭眼。 她靠着墙认真的想了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过仁慈,每次只是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但对于他们却始终手下留情。可他们呢?在她昏迷期间,便只想潜入梦要了她的命! 这么想着,黎婉猛地睁开眸子,眸光冷了冷。 既然如此,那便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她不会再心慈手软! “婉儿,你怎么了?婉儿......” “神医,快!你快进来......” 就在黎婉面色冷凝的同时,她感觉到空气中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呼吸顿时困难起来。 与此同时,瑛亲王满是惊慌的声音忽然在黎婉耳边响起。 随着瑛亲王声音落,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在黎婉耳边响起,“回王爷,郡主她......若是再没有韶音草,只怕郡主她......撑不过今夜。” 那道声音透露着疲惫与无奈。 那道声音落,屋内静了一下,半晌后才听瑛亲王的声音再度响起,“安翎!派出去的人何时能回来?” 立在瑛亲王身边,一直低着头不做声的安翎听到这话,低着头恭敬道:“回王爷,按道理今夜便可回来,可......可属下最后一次收到他们的飞鸽传书是在昨日晚上,那时他们说已经见到了忠义侯,忠义侯当时已经采到了韶音草,一行人正在赶回京的路上,只是......只是属下今日并未收到他们的书信。” 安翎说完话,便低着头不敢去看瑛亲王的表情。 半晌,瑛亲王再未发一言,安翎悄悄抬头看瑛亲王一眼,却见瑛亲王安静的看着床上气息渐弱的黎婉,眼睛一眨不眨,就像是没了灵魂的木头人。 “王爷,是属下失职,属下这便再派人去瞧瞧,若是遇上忠义侯的人,好歹有个接应......” 见瑛亲王低着头不发一言,神色平静的可怕,安翎想了想又补救了一句。 可他话落,瑛亲王却依旧没回话,安翎想了想,转身出了庆阳殿。 “当真再没法子了吗?” 瑛亲王怔怔的看着床上的黎婉,目光一片平静,但在这片平静下却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可怖的狂风暴雨。 王神医闻言,看了眼身边的李太医,随即摇摇头,“回王爷,若是无韶音草,郡主这一辈子便也......再也醒不过来。” 意识归于混沌的前一刻,黎婉听到有人提到了忠义侯。那个一身玄衣,总是默默替她收拾烂摊子的少年,那个为了她不惜亲身涉险去取韶音草的少年...... 若是她还能再醒来,该多好...... “婉儿!王神医!婉儿怎么忽然没了呼吸,你快给瞧瞧!” 瑛亲王就在黎婉身边坐着,最先发现黎婉没了气息。 说话的时候,瑛亲王声音里夹杂了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留意的颤音。 “忠义侯!你回来了?!“ 庆阳殿一片混乱的时候,庆阳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屋内,听到忠义侯这三个字,王神医腾的转过身子往门口看去,屋内被人从外推开,露出一道坚挺的身影。 此时,太阳西斜,金黄色的夕阳打在那人身上,少年逆光走来,一身破破烂烂的玄衣已经不成样子,他紧紧地抿着唇角,一双深邃的眼在躺在床上的少女身上看一眼,而后道:“韶音草我带回来了,请神医救救她吧。” “太好了!”王神医闻言,一把抓过仲凉手上的韶音草,随后对傻站在他身后的李太医道:“快!快将师傅教过的那套针法再施一遍,我去准备熬制汤药。” “你竟然敢使唤我?” 李太医闻言,眼睛一瞪正想说什么,却想起来此时情况特殊,便住了嘴,狠狠瞪了王神医一眼,这才往黎婉身边走去。 而王神医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与李太医计较什么。 他一把捏着那株韶音草,匆匆往外跑去。 耄耋之年的老头子,此时跑起来健步如飞,竟不比少年人速度差多少。 李太医拿出之前王神医留下的银针,皱着眉头看了看已经气息全无的黎婉,想了想,拿着银针在黎婉脖子处的穴位轻轻施下一针。 一针落下,黎婉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声音。 见此,李太医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黎婉那是假性窒息,若是任由她这么下去,自然会真的窒息而亡。 听到黎婉那道声音,仲凉深深看了一眼,随即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影便直挺挺的朝着地上倒去。 “忠义侯!” 仲凉就站在距离瑛亲王四五步外的位置,他则直挺挺的倒下,瑛亲王自然是最先发现的。 李太医正在为黎婉施针,且刚刚开始,瑛亲王自然不会去打扰李太医。 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仲凉,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心疼。 这傻小子...... 明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此刻却将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子,若是让老镇北将军瞧见,他该有多心疼? 想法不过一瞬,瑛亲王对外扬声道:“来人!” 庆阳殿逐渐安稳下来,可距离庆阳殿不远的殿内的清尘殿中的一处角房中,此时却隐隐有人声从里面传出来。 但实际上,清尘殿常年无人居住,平日里也只有洒扫的宫女太监扫扫屋子罢了,打扫完立马走,根本不敢在屋里逗留。可此刻,却有一道略显狠厉的声音隐隐从角房中传出来,“本公子做事何时需要得到你的同意了?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那间角房内,靠墙坐着一个浑身白衣的少年,少年长着一张精致的脸,他面白如玉,唇红齿白,是个秀丽的俏公子。 俏公子身边三步外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男人两鬓长满了胡子,一道刀疤斜斜从他左眉梢滑到右嘴角。那道刀疤应该是陈年老疤了,翻在外面的皮肉呈淡紫色,甚至可怖。 俏公子此时明显心情不佳,说完话他又冷冷的盯着那个黑衣男人道:“我在说最后一次,我要那个贱人的命!就今日!” “公子,属下来时,大人只说让属下保护好公子的安全。” 黑衣男人居高临下的看那个俏公子一眼,神色没有一丝起伏。 “放肆!” 俏公子闻言,冷冷的看一眼黑衣男人,恼怒的低吼道:“鲁艺,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就是父亲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你今夜必须按我说的做,不然,我便先要了你的命!” “属下贱命一条,公子若是想要,那便拿去就是。” 黑衣男人依旧不温不火,甚至未看地上的少年一眼,他目光沉静的盯着脚底,顿了一瞬又道:“只是公子如今行动不便,属下丢了这条命不要紧,可公子该如何回去?” “你!” 俏公子,也就是穆晟,闻言,他脸色猛地一变,恼怒道:“你竟然敢威胁我!” “不敢,属下只是实事求是罢了。” 黑衣男人垂着脑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见到黑衣人鲁艺油盐不进的模样,穆晟眼神冷了冷,捏在手指间的东西蓦的往出一洒,正巧落在黑衣男人手腕上。 “啊!” 那东西刚洒上去,黑衣人便蓦的发出一阵压抑又痛苦的惨叫声。但后面似乎顾忌到这是在宫里,所以他刻意将自己声音压低了,但却能瞧见黑衣男人额头上很快沁出一层冷汗,就连黑衣男人那张黝黑的脸,一瞬间都苍白的厉害。 “这味道如何?“ 穆晟靠着墙坐着,盯着黑衣男人冷笑一声。 黑衣男人无动于衷,虽然痛苦的仿佛是在被凌迟一般,但他却依旧紧咬牙关,什么都不肯说。 “不说?” 穆晟眼里的冷笑更甚,他盯着他淡淡道:“听说你有一个九岁的女儿,你说宜春楼那样的地方,她去待着如何?” 听到穆晟这话,黑衣男人面色蓦的一变,压着声音,痛苦道:“属下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公子快些与属下回去吧,再在这里待下去,便要被皇上发现端倪的。“ 见黑衣男人否认,穆晟又冷冷的笑笑,状似不经意间道:“看来你这是不相信我的话,那......这个东西,不知你可还认识?” 穆晟手里拿着的是一朵粉白色的绢花,那绢花被做的粗劣至极,可是原来的主人却似是很珍重它。小心翼翼的将它放置在木匣子里面,似是从未戴过。 看到木盒子里的那只绢花,黑衣男人眸子猛地睁大,声音里终于染上一层颤抖。 “不知公子从哪里得来的小女的东西?” 只是一瞬,黑衣男人便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是疼麻木了,黑衣男人尽管额上的汗水没停过,但他却直挺挺的站着,没表现出一丝痛苦的模样。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鲁艺,没想到你长得随意,你那女儿倒是长得极为水灵,这若是送去宜春楼......” 宜春楼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青楼!但凡有人进去,就别想囫囵着出来。许多人被人赎身出来时,早已心存死念,再难活下去。 而黑衣男人鲁艺的独女,如今正好年仅九岁。 想到某种某种可能性,鲁艺猛地抬头,看向穆晟道:“公子......公子,只要你放了我女儿,你便是想做什么,属下都答应你,只求你能放过我那尚还小的姑娘。” “哦?鲁先生不是说只负责照顾本公子的安危吗?怎么忽然改了口了?”穆晟脸上的笑依旧冷冷的。 黑衣人脸色又是一白,“属下......属下......” “闭嘴!”黑衣男人还没说完话,就被穆晟打断,他冷冷的看着黑衣人道:“若是想让我放过你女儿,也可以,本公子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还是方才的话,你去替我将那个贱人杀了!” “公子,安宁郡主她在庆阳殿,层层把守,属下......” 黑衣男人擦了把额上的冷汗,忍着身上如同凌迟的痛楚,虚弱的开了口。说完话,他低头看一眼穆晟,却见他神色冷的像是一块千年寒冰,此时正散发着阵阵凉寒的气息。 见此,黑衣男人瞳孔一缩,急急道:“属下知道怎么做了,属下这就去。” 说罢,黑衣男人一转身,便打算往出走。可不待他走出几步,就听见穆晟缓缓道:“将这些东西吃了吧,本公子想要看到那个贱人的人头!你不是自称剑术超绝吗?今日便让本公子见识见识!” “是。”黑衣人接过穆晟手中的瓷瓶,吞了颗丹药,这才朝门外走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黎婉遇刺 庆阳殿外,那群太医已经被遣散了,只留下了轩宁等人,包括这几日身子不适的太后,也在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在庆阳殿外一脸担忧。 “我苦命的婉丫头,身子好不容易养好了,怎么又摊上这事儿了。” 太后担忧的看着庆阳殿大门的方向,被贴身嬷嬷扶着在宫女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老二,你说说,婉丫头到底怎么晕倒的?你可要跟哀家说实话!” 太后话落,叹口气,这才又看向刚刚退出来的瑛亲王。太后虽已年过半百,发丝斑白,但她浑身上下透露出的威仪却让人无法忽视。此时她正色的打量着瑛亲王,目光锐利,脸色紧绷,很显然是对瑛亲王有所怀疑。 之前黎婉在琼华宴上晕倒的,所以根本瞒不住太后。但瑛亲王与景文帝二人怕太后担忧,以及引起朝堂动荡,所以对外放出的消息便是安宁郡主中了暑气加之之前身子不大利索,这才会晕倒。 可太后是什么人? 她在后宫之中能活下来甚至坐上皇后乃至太后的位子,自然知道这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只是她这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木讷。不打算说的事情,任谁也没办法从嘴里撬出话来。所以太后问这话,便只是气话,根本没想着瑛亲王会回答她。 果然,太后话落,瑛亲王抿了抿唇看太后一眼并不言语。 见此,太后叹一口气,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到庆阳殿内有人大声喊道:“抓刺客!保护郡主!” 瑛亲王闻言脸色一变,留下一句“保护好太后。”便只身一人直直朝着庆阳殿内冲过去。 “砰!” 庆阳殿大门被瑛亲王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屋内,黑衣人见瑛亲王进来,手上的动作不慢反快,他手上一柄软剑被他挽成道道残影。挡在黎婉与李太医前面的是宫中的暗卫,想必是那刺客一进来便被发现了,所以此时李太医仍在专注的替黎婉施针。 银针一旦开始,便不可停下。 所以,即使屋内一片混乱,那黑衣人手中的软剑更是险些刺伤李太医,李太医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见瑛亲王朝这边过来,黑衣人咬了咬牙,一横心,硬生生迎上了暗卫的攻击。 暗卫那一掌用了全力,黑衣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但与此同时,他手中银光乍现,一道凌厉的剑气直直朝着黎婉而去。 见此,那暗卫脸色大变,想再阻拦却是来不及。而瑛亲王此时离黎婉尚还有十步之遥,根本就来不及阻止那道剑气。 千钧一发间,李太医身子一侧,正想拦在黎婉面前,却瞧见昏迷几日的黎婉忽然睁开眼睛,不待李太医有所反应,就见她一把推开李太医,而后她手中寒光一闪而过,一道夹杂着凌厉寒气的银针便朝着黑衣人飞过去。 那只银针夹杂了黎婉所有的力气,银针甩出去,黎婉再来不及说一句话,又软软的晕过去。 ”嗤!“ 银针划破血肉的轻响落下,那黑衣人手中动作蓦的慢了半拍,正好被赶上来的瑛亲王拦住了剩下的力道。 见瑛亲王赶来,黑衣人咬咬牙,知道计划失败了,遂不欲久待,只见他手中软剑虚晃一下,而后便捂着受伤的肩膀,往窗外跳去。 “既然来了,干嘛急着走?!给本王拦住他!” 见黑衣人欲离开,瑛亲王脸色一冷,冲上去的同时,冷冷的扬声对外说了一句。 听到背后的动静,黑衣人心中一紧,不由得加快了动作。 只是,他才刚刚跳出窗户,却忽然觉得脚下一软,整个人眼前一片眩晕。 “抓住他!” 就是这一个晃神间,黑衣人便被人重重包围住。 黑衣人浑身发软,身子使不出一丝力气来。心知是方才那枚银针上涂了什么东西,所以他此时才没办法逃脱。 人群分开,瑛亲王脸色冷沉的走到黑衣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黑衣人见此,紧紧地抿了抿唇,平静的与瑛亲王对视。 半晌,就在黑衣人准备不论瑛亲王说什么,他都打死不开口的时候,瑛亲王却忽然道:“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 直到黑衣人被拖走,瑛亲王这才忽然抿了抿唇看向太后。 方才一片混乱,但太后却硬是没有听从嬷嬷的劝告离开。 见瑛亲王看她,太后对左右人摆了摆手。 一时间,庆阳殿门前退了个干干净净,除却隐在四周的暗卫,殿外只剩下轩宁,瑛亲王与太后三人。 因轩宁提前便知晓黎婉昏迷的真正原因,所以没有回避的必要。 “现在你可以跟哀家说说了吧?” 见瑛亲王神色冷沉,太后眸子微微眯了眯。 “母后,此事......说来复杂,待儿子将所有事情处理好,过几日抽空亲自去与您细说如何?” 瑛亲王犹豫了一瞬间,害死决定等再过几日再细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瑛亲王话落,太后静静的看着瑛亲王,许久,她才轻轻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只是,这些日子,皇帝似乎有些不妥,还需你费些心思多提点提点。” “皇兄他......怎么了?” 瑛亲王这几日整日忙着黎婉的病情,根本无暇他顾,所以景文帝做了什么,他自然也不知道。 见瑛亲王这幅模样,太后轻轻摇了摇头,轻轻叹口气,而后她伸手拍拍轩宁的手道:“宁丫头,你去屋里瞧瞧李太医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帮哀家多照看照看婉丫头。” 轩宁知道太后这是在故意将她支开,因此不多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就吵着庆阳殿内走去。 看着轩宁进了庆阳殿,太后又叹了口气,有些悲哀道:“皇帝这几日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他将皇后禁了足,这且不提,昨日竟整整一日呆在那梅妃寝宫中。” “许是皇嫂做了什么惹皇兄不开心的事儿了,所以才会......”瑛亲王顿了下,又继续道:“梅妃之前便受宠,这本也正常,母后何必焦虑?” 瑛亲王有些疑惑。 听到瑛亲王的话,太后紧紧闭了闭眼,疲惫道:“若真的仅是如此,哀家何必与你提起这事儿?“ 这句话说完,太后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她悲戚道:“他向来宠溺婉丫头,可这次婉丫头病成这样,除却第一日,皇帝何时还曾来瞧过婉丫头?” 太后不提醒瑛亲王还没什么感觉,可太后这么一说,他才猛然意识到景文帝似乎在之后真的没来过庆阳殿。 “皇兄他许是政事繁忙......” 瑛亲王斟酌了一瞬,缓缓开口。 可不等他话说完,便听太后冷哼一声道:“政事繁忙?那你可知他已经两日不曾上朝了?” “什么?!” 瑛亲王闻言猛地睁大眼睛看向太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景文帝是什么人,他最是清楚。 虽说他宠好文臣,喜好诗词书画,但对于政事,他却从来未曾松懈过,只是有时候他的法子有些不大切实际罢了。 但即使如此,自景文帝登基以来,却从未曾有过不上朝的先例。 可这次,他竟有足足两日不曾上朝了?! 看着瑛亲王震惊的眸子,太后悲哀的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瑛亲王的话,而后便垂着头,不再多言。 “皇兄他...” 瑛亲王皱了皱眉,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母后可知皇兄是为何不曾上朝?” “因为翰林院院士陈大人之女陈落落。” 瑛亲王话落,太后便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陈落落?” 瑛亲王微微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王神医正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往二人这边走。 走的近了,瑛亲王才发现王神医浑身狼狈,且脸色也不大好。甚至于,王神医路过瑛亲王与太后二人也未曾行礼,也不曾说什么,直直绕过二人朝庆阳殿内走去。 见此,瑛亲王与太后对视一眼,两人缓缓朝庆阳殿内走去。 “给这丫头喝了,再睡上一觉,保管她明天早上醒来活蹦乱跳的。” 王神医进屋子的时候,李太医恰巧为黎婉施完针。 见李太医收了针,王神医端着药碗一把塞在李太医手中,这才气哼哼的走到木桌旁的圆凳上坐下。 李太医刚收了针,本是已近虚脱,此时又被王神医塞了药碗,他眼睛一瞪就要发脾气,可是一想到黎婉还昏迷着,他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但也就是瞪王神医的这一眼,让李太医发觉了王神医的神色。 他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王神医这模样,分明就是受了气,吃了亏的模样。 可是,在皇宫中,有谁能让王神医吃亏? 想法也只是一瞬,李太医端着手中的药正想替黎婉喝下时,却见一只纤纤玉手伸过来接了药碗。 李太医抬头,就见轩宁抿着唇轻声道:“给我吧。” 李太医怔怔的应一声,将手中的碗递给轩宁。 等待轩宁开始为黎婉喂药的时候,李太医这才垫着脚走到王神医跟前。 站了半晌,见王神医没说话的意思,他用手肘碰了碰王神医,目光却是看着床上的黎婉,“喂!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你这老骗子吃亏?说出来让老夫乐乐?” 王神医闻言没好气的瞪李太医一眼,却依旧闭着嘴巴不愿多说。 看着王神医一脸憋屈的模样,瑛亲王摸了一瞬接着李太医的话道:“神医可否与本王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到瑛亲王的话,王神医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他从椅子上弹起来,也不顾瑛亲王与太后的身份,怒气冲冲对着瑛亲王道:“还不是太医院的有些老家伙!” “老夫行医数十载,还会比不过太医院里的那群老古板?” “你说谁是老古板呢?!” 李太医本来在认真听着,听到王神医的话,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王神医此时正在气头上,听到李太医的话,他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像个点燃的炮仗一般道:“就说你是老古板怎么了?不止你,太医院里的人都是老古板!” “你!”李太医闻言,雪白的胡子也气的翘了起来,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到底发生何事了?神医不妨说说,若是本王力所能及之内,自会替神医讨回个公道。”见李太医两人又有要吵起来的架势,瑛亲王赶紧说了句话,将两人分开。 “回王爷,老夫方才拿了韶音草去太医院,本想着喊上其他人一起,许是熬药的速度就会快些,一开始都是好好的,可是后来,太医院有人说老夫的法子是错的,说韶音草不应与千奎草一起,说这两者放在一起回引起郡主再次中毒。” 说到这里,王神医气哼哼的拿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了口茶,而后才继续道:“中个屁的毒!老夫行医这么些年了,岂会不知这个最浅显的道理。他们说韶音草与千奎草不能放在一起,这样会中毒,这个没说错,但错就错在他们根本没认出来药草里的另一味药草,叫做鱼腥蓝,长在河海深处。这一味药可破除那两味药的毒性。” 听着王神医的话,李太医符合的点点头,下一瞬却瞪着眼睛怒道:“到底是哪一个兔崽子敢说这样的话?老夫明明有与他们强调过这个事情。” “哼!” 见李太医一脸愤然,王神医轻哼一声,只当是李太医为了找回面子故意这么说。 但他却不欲与李太医这个古板的老头子再说什么。 他扭过头看向瑛亲王与太后道:“其实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些太医有些年纪尚小,不知也正常,但是,老夫在为郡主煎药的时候,忽然有宫女与嬷嬷冲进来要将老夫赶出去,说是太子得了风寒,需要煎药。” “太子?” 太后闻言皱了皱眉,“神医未曾说是与郡主煎的药吗?” “怎么没说?”王神医眉头皱的更紧了,“老夫未说的时候还好,说了之后,那嬷嬷便对着老夫一顿冷嘲热讽,说太子乃是储君,郡主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与太子相比?” 第一百七十四章 皇上有请 王神医话落,庆阳殿内一片诡异。 太后脸色微沉,眼底划过一抹深思。而后,她凝着眉头看一眼瑛亲王,就见瑛亲王脸色同样凝重。 “然后呢?” 李太医从来都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且为人向来随性惯了,大大咧咧的一根筋儿。所以,这会儿即使瑛亲王与太后也在此处,他想问什么便也随意问出了口。 “然后?”王神医瞪李太医一眼,“还有什么然后?所幸那会子我给郡主的药也煎好了,再加之郡主这边耽搁不得,便没跟那群混账东西计较。” 王神医说着,目光在轩宁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轩宁将手中的空碗收好,而后又扶着黎婉躺下,脸色红润了不少。 见此,王神医神色总算轻松了不少,虽然脸色还有些不虞,但到底好了许多。那个傻小子的功夫总算没白费,他也算是能给那个傻小子一个交代了。 王神医叹了口气,没注意到太后与瑛亲王脸上一瞬间凝上的凝重之色。 太子向来温和谦让,注重手足情谊,黎婉晕倒这几日,太子不止一次亲自跑过来瞧过黎婉的状况,甚至还派人送了不少药材来,又怎会派人做出太医院那事儿来? 这其中有古怪! 太后与瑛亲王脑海里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可到底是什么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么做的目的是? 瑛亲王凝眸看一眼黎婉,见黎婉气色好了许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但是一想到太子的事情,瑛亲王刚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拧着眉,总觉得婉儿这次昏迷是别人布的一个局,而这局的针对的并不是婉儿,而是整个后黎! 所以,婉儿只是一个开始,这几日因为他的所有精力都在婉儿身上,并未注意过京城发生的事情,只是这场阴谋的开始! 先是婉儿昏迷,再是皇兄性情大变,再是太子被人拖下水...... 那接下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太子被成功拖下水后,那接下来针对的只怕就是瑛亲王府! 想到这里,瑛亲王眸子一寒,半晌他才看向王神医道:“婉儿现在状况如何?” 王神医闻言用鼻子轻哼一声,斜斜看一眼瑛亲王道:“老夫乃神医,自是药到病除,王爷莫非在怀疑老夫?” “自然不是,王神医过虑。”瑛亲王抿抿唇,又看一眼黎婉,而后犹豫了一瞬道:“只是仲小将军情况似乎不大好,劳烦王神医前去瞧瞧。” “仲凉?那小子怎么了?” 王神医本来心里还赌了一口气,也不太愿意理人,此时听到瑛亲王这话,他眼睛一瞪,立马就朝着庆阳殿内四处望去。 瞧了半晌没瞧见人,王神医看向瑛亲王懊恼道:“那臭小子人呢?” 说罢,他皱着眉头径自嘀咕道:“真是个傻小子,自己身子里尚有余毒未清,性命堪忧,好不容易给他炼出来三枚丹药,他竟也敢全给了那丫头,现在好了,余毒未清,又只身闯入雾遮山,定是又弄了一身伤回来!” “你说什么?” 听见王神医的嘀咕声,瑛亲王心底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王神医。 “说什么?还不是那傻小子!为了郡主,连命都不要了!” 王神医没好气的看瑛亲王一眼,“臭小子人呢?王爷若是再耽搁会儿,只怕后黎就要损失一名少年将军了。” 瑛亲王闻言一窒,让人领着王神医朝着清尘殿去了。 等王神医离开,太后咳了一阵子,等微微喘口气儿,她才看一眼躺在床上脸色逐渐红润的黎婉若有所思道:“仲小子他莫非是对婉丫头有意?” 瑛亲王闻言,愣了一瞬,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心里不大确定仲凉到底是怎么想的。 见瑛亲王这副样子,太后叹口气,瞬间便知道瑛亲王这个五大三粗的怕是指望不上了,有空还是虚与瑛亲王妃谈谈婉丫头的事情。 这么想着,太后复又叹口气意味深长道:“仲小子倒是个好的。” “是,那孩子为人忠孝,确实是个好的。”瑛亲王闻言点点头符合一句。 见瑛亲王没什么表态,太后盯着瑛亲王看一眼,半晌才无奈道:“行了,王神医那里,你仔细盯一盯,可要仔细看顾好仲小子。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哀家打心里也是心疼的,莫要耽搁了。” “是,儿子知道了。” 瑛亲王闻言点点头,再抬头就见太后疲惫的抚了抚额,而后颤颤巍巍站起身,瑛亲王见此忙伸手将太后扶住。 太后搭着瑛亲王的胳膊站起来,脸上一副疲态,此时正巧之前被支开的嬷嬷走了过来,见太后神色疲惫,她自然的接过太后,而后对瑛亲王行了一礼恭敬道:“王爷,太后她老人家该休息了。” “嗯。”瑛亲王淡淡应一声,看向太后想说什么却最后什么都没说。 太后见此摆摆手,疲惫道:“好好照顾婉儿与那仲家的小子吧,哀家先回去了。” “儿子恭送母后。” 目送太后离开后,瑛亲王仔细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黎婉,正欲抬脚去瞧瞧清尘殿的仲凉,就听见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听到这声音,瑛亲王眉头微微一皱,几步走到庆阳殿门前,一把将房门从里面打开。 房门一打开,殿外的吵闹声立马停住。 紧接着,站立在庆阳殿门前的几个身影恭敬道:“奴才见过王爷。” “何事?”瑛亲王皱了皱眉,伸手将房门轻轻拉上,像是怕吵着了谁。 看见瑛亲王的举动,那些人像是人精一样,顿时安静如鸡,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 “王爷,皇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人群中静默了一瞬,从中站出来一人,那人身形消瘦,尖嘴猴腮,见瑛亲王看他,他目光闪了闪,脑袋低的更低了。 瑛亲王皱眉看一眼那人,目光落在那人的衣袍上时,眼神瞬间幽深许多。 眼前这人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在宫中唯有一人有资格穿,那便是跟在景文帝身边许多年的王福! 可现在这...... 这般想着,瑛亲王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王总管呢?” 听到瑛亲王的话,说话的太监嘴角轻勾,而后又恢复原来的神情恭敬道:“回王爷,奴才叫李德,以后皇上身边的大小事务便由奴才接手了。至于王总管,王爷在皇上面前还是莫要提起才是。” 李德话落,瑛亲王沉着脸色未说话。 李德等了半晌,见瑛亲王并未再说什么,他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一眼瑛亲王,却见瑛亲王此时正沉着脸盯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见此,李德心底狠狠一缩急忙低了头。 犹豫了一瞬,李德左右看一眼,而后上前几步走到瑛亲王面前低声道:“王爷这几日在照顾郡主,不知王总管的事情也是正常。” 说话的时候,李德目光隐晦的又看瑛亲王一眼,却见瑛亲王盯着他示意他继续。 李德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继续道:“就在昨日,王总管他......他冒犯了梅妃的贴身婢女。” “梅妃?” 瑛亲王声音发沉的看一眼李德。 李德点点头,“就是梅妃,皇上向来宠幸梅妃,而且......”说到这里,李德四下又打量一眼,见跟来的小太监都低着头,他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而且,王爷有所不知,那王总管其实最先想下手的是梅妃!” “但梅妃身边的贴身婢女拼了命的护着梅妃,这才没让王总管得逞。据说王总管已经蓄谋已久,倒是可怜了梅妃的那个婢女了,小小年纪,被王总管占了身子,昨日晚上羞恼之下投了湖,今早上才有人将那尸体捞上来,听说捞上来时,那婢女浑身发白,已经泡发了,所以......“ 李德的话还在继续,可瑛亲王心中却一阵发凉。 不用多想,王总管自然也是被人设计了,至于眼前的李德,是谁的人一目了然...... 梅妃? 手段倒是挺高明,看不出来那平日温声细语的梅妃竟有如此雷厉手段。 梅妃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那个向来以懦弱示人的六皇子罢了。只是此事到底是梅妃的主意还是六皇子的主意,尚不好下定论。 想清楚事情脉络,瑛亲王沉着脸点点头,“本王倒是未曾看出那王总管竟是这样的人,倒是本王平日看错人了。” “谁说不是呢?知人知面不知心嘛。”李德哂笑的符合一句。 “是啊,知人知面不知心。”瑛亲王似笑非笑的接了一句。 李德不经意间抬头就瞧见瑛亲王这幅模样,见此他怔了下,而后快速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跟着笑笑。 “行了,你不是说皇兄找本王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李总管可知道?” 听到瑛亲王口中的李总管三个字,李德心中先是一喜,随后脸上表情又是一阵阴狠。 王总管那老不死的做了这么些年的总管,以至于跟在他手下的那群也是不长眼的。王总管那老东西昨日被押走的时候,竟还有那么多人替他求情,说他是被冤枉的。这便也罢了,可皇上明明说以后由他来替代王总管的位子,可却依旧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私下里与他不对付,说他不配坐总管。 想到这里,李德眼睛微微眯了眯,那些人不承认有什么要紧?皇上与瑛亲王认同了不就行了?那些人,他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李总管?” 正在李德想的出神的时候,瑛亲王淡淡的声音忽然传进李德耳里。 李德瞬间回神,“啊?奴才在!” “还愣着做什么?不是说皇兄等着吗?还不快带本王去?” 瑛亲王皱着眉,声音里有些许不满。 李德闻言瞬间谄笑道:“哎呦,看老奴这耳朵,年纪大了,竟然连王爷的话也没听见,老奴自罚三巴掌。”、 说着,李德立马伸手左右开弓在自己脸上打了三巴掌。 听着那声音,李德是下了狠手的,且他打完,他脸上便浮起了三个巴掌印,明显得很。 见此,瑛亲王目光微微眯了眯,而后淡淡道:“带路吧。” “是,王爷请跟奴才来。” 李德说着,低头对瑛亲王做了个请的姿势。 瑛亲王低头看李德一眼,这才长腿阔阔的朝着一条鹅卵石小径上走去。 清尘殿。 “到底在哪里安置着?怎么还没到?” 王神医抱着药箱,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走在前面,脸色微微有些发白的宫女。 “再往前走走吧,就快到了。” 宫女闻言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虚的回了一句,说罢又脚步匆匆的往前走。 王神医闻言,脚步蓦的一停,望着宫女的背影道:”你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带着老夫要去哪里?“ 那宫女闻言脚步一顿,脸色愈发白了,她慌张的转身看着王神医,忽然膝盖一软,噗通在王神医面前跪下,抹着眼泪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是被逼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求求神医放过奴婢吧,奴婢......“ 那宫女话还没说完,竟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见此,王神医神色有些凝重,他远远看一眼那宫婢,确认她只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正想着转身离开的时候,王神医耳朵一动,忽然听到清尘殿的一处角房里传来一阵响动,想了想,王神医还是决定暂时不淌这趟浑水。 “师傅......” 就在王神医打算溜之大吉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忽然从一处角房中传来。。 王神医闻言,扭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看了一眼,王神医神色大变,他一把扔下药箱,朝着那边跑过去。 跑到角房中,王神医扶着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的少年怒道:“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子的?” 少年一身玄衣,衣裳上已经全部被血润湿了,王神医只是扶着,便觉得手心一片粘腻。 “她......怎么样了?” 少年却是未回答王神医的话,反而虚弱的问了一句。 “她?你说那个小丫头吗?没事儿,死不了!”王神医没好气的应一声,这臭小子,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那......那就好。”少年闻言,嘴角轻轻一勾,整个人的重量忽然压在王神医身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景文帝的试探 到了夏日,人总是昏昏沉沉的,脑子都有几分不清晰。 这不,刚到了下晌,宫里当值的宫女太监们都跑去阴凉处躲懒,一个个点着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 李德低着头弓着腰跟在瑛亲王跟前,余光瞥见躲懒的宫女太监们,眼神一厉正想训斥上几句,好展现展现他第一总管的威风。可是下一瞬,他却蓦的想到他身边还跟着瑛亲王这尊大神。于是,他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悄悄瞥一眼瑛亲王,见他目不斜视,只绷着脸背着手往前走,李德轻咳一声,便再也未说话,低着头假装没瞧见那些宫女太监们。 “李总管。” “啊?王爷您叫我?” 李德正心中忐忑,不知该不该管那些宫女太监,就听见瑛亲王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闻言,他猛地仰头,就见瑛亲王的目光正好落在那些打瞌睡的宫女太监身上。 见此,李德心中一颤,忙请罪道:“王爷恕罪,是老奴失职!” 说罢,他看了眼跟在他背后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接收到李德的眼神,立马点点头,气势汹汹的朝着那群宫女太监走去。 见那人去了,瑛亲王这才低头看一眼李德,道:“李总管手下人倒是调教的极好,只是本王瞧着,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也不知是何缘故?” 瑛亲王这番话说完,李德脸色微微一变。 但瑛亲王就像是没瞧见李德的神色变化一般,他就像是随口一说,说完便背着手朝前走去。 望着瑛亲王的背影,李德表情阴沉了一瞬,而后又恢复原先的神色,匆匆跟了上去。 轩宁公主盛宠不绝,所以庆阳殿距离御书房应该可以算是近的了。 所以,瑛亲王几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御书房外。 “王爷,您稍等片刻,容老奴前去通传一声。” 在御书房外站定,李德弓着腰对瑛亲王行一礼。 闻言,瑛亲王眉头微微皱起,他低头看着李德不悦道:“放肆!本王进出御书房,是得了皇兄的恩准的,何曾需要你来通传?你算个什么东西!” 瑛亲王说话声中气十足,并未刻意压声音,所以御书房中的人应该是将他的话听了个清楚。 而瑛亲王要的便是这个结果,太后说景文帝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他倒要试试这变化到底有多大? “哎呦!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呀,奴才只不过是按规矩做事,求王爷别为难奴才这一把贱骨头。” 见瑛亲王脸色不虞,李德眼底划过一丝阴狠,然他很快便恢复如初,膝盖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声音也没压着,甚至故意将声调扬了几个度。 瑛亲王并未搭理李德,他话落,目光便直直的盯着御书房窗户的方向,眼神一眨不眨。 半晌,窗户处黄色衣角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道略显阴沉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李德,你是瞎了你的狗眼了吗?竟敢连朕的皇弟也敢拦着?下去!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李德闻言怔了一瞬,立马调转方向朝着御书房方向跪下,惶恐道:“是,奴才领旨,奴才这就下去领罚。” 说罢,李德匆匆起身对着瑛亲王行一礼,弓着身子又快速离开了。 等李德离开,御书房大门才蓦的被人从里面拉开,紧接着露出景文帝明黄色的身影。 “阿南,快些进来,朕有些事要问问你。” 景文帝一看见瑛亲王,脸上便挂了一丝笑。 只是瑛亲王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却是说不上来。 所有思绪不过一瞬,瑛亲王抿了抿唇,便迈步朝御书房走去。 “阿南,听说婉丫头身子大好了?” 房门关上,景文帝走到书案后坐下,这才抬头看一眼瑛亲王,脸上依旧笑眯眯的。 “回皇兄,的确如此,听王神医说饮了药再过几日便可大好。”瑛亲王轻轻点点头,目光又在景文帝脸上看了一眼。 “那就好,那就好,那丫头最是不让人省心,好容易这病好了,可千万得注意着才是。”景文帝点点头,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猛地抬头看向瑛亲王道:“朕今日请你前来,你可知为何?” “不知,还请皇兄明示。” 瑛亲王垂下眸子,声音恭敬异常。可内心却一片翻江倒海。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虽然面貌还与之前的景文帝一模一样,但是语气神态与说话方式都与以前的景文帝相差甚大! 就比如拿称谓来说,之前的景文帝可从来不会在他跟前自称朕!以前景文帝总觉得这个皇位该是瑛亲王的,所以平日里都是以普通兄长自居,可现在......他竟然在他跟前自称朕! “朕觉得太子为人愚钝,处事优柔寡断,难成大事,将来后黎交给他,朕不放心,所以,朕决定废太子立老六,阿南意下如何?” 见瑛亲王态度恭敬,不多说一句话,景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缓缓开了口。这句话说完,他目光便直直的盯着瑛亲王。 感受到头顶的目光,瑛亲王衣袖下的手指微微攥了攥,半晌才抬头轻轻看向景文帝道:“此事事关重大,太子处事虽不够果决,但他年纪尚小,若是加以历练,臣弟觉得太子未必不能担起后黎的未来。” 说到这里,瑛亲王顿了下,继续道:“且太子从出生起,学的是制衡术,习的是治国策,论起后黎江山继承人,臣弟觉得非太子莫属,而六皇子......臣弟觉得尚还却些火候。” “且太子未犯大错,皇兄若是想废太子,不知因何缘由废除?若是拿不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处,朝中大臣许是不会同意。” “放肆!” 瑛亲王话落,景文帝脸色忽然一变,手中茶盏直直朝着瑛亲王扔过来。 “啪!” 滚烫的茶水泼了瑛亲王一身,茶盏顺着瑛亲王的衣袍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酷夏本就炎热,虽御书房放了许多冰盆,但那滚烫的茶水泼在身上,瑛亲王眉头还是微微皱了皱,但虽如此,他却仍旧稳稳站着一动不动。 “阿南?你没事儿吧?是朕手滑了。” “来人!还不将地上的茶盏收拾了?再去拿些玉凝膏来,一个个都瞎了吗?” 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以及瑛亲王胳膊上润湿的一片,景文帝眼底划过一丝痛苦的挣扎,紧接着他眼底顷刻被阴冷占据。 景文帝话落,立马有宫女匆匆跑进来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了。 等宫女离开,景文帝这才歉疚的看瑛亲王一眼道:“是朕没控制住脾气,委屈阿南了。” “臣弟无碍。” 瑛亲王依旧静静站着,声音异常平静。 看着瑛亲王,景文帝眸子闪了闪,忽然叹口气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何曾想过废太子?只是太子的确太过不成器,辜负了朕对他寄予的厚望。所以,朕才会想着废太子。方才也就是那么问问罢了,朕只是想知道阿南是怎么想的?” “现在,朕知道了,阿南是支持太子的,如此,也好。” 景文帝莫名其妙的吐出这样一句话,而后想了想又道:“那没什么事儿了,阿南先回去吧。” “是。那臣弟这就先行告退。” 瑛亲王抱拳行一礼,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只是他才刚刚迈出一步,就听景文帝忽然道:“哦,对了,这几日婉丫头身子不大好,阿南便先在府上待着吧,不用进宫了。” “皇兄的意思是?” 瑛亲王缓缓转身,看向景文帝,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疑惑。 “咳。” 景文帝闻言轻咳一声,“婉丫头向来跳脱,身子也不大爽利,所以朕特准你在王府待上月余,等婉丫头伤势彻底大好了,你再进宫吧。” 说罢,景文帝便拿起一旁的奏折看了起来,显然是不欲与瑛亲王多说。 见此,瑛亲王眼神微微眯了眯,而后才应声道:“谨遵皇兄旨意。” 说完话,瑛亲王安静的站着,并未立即走出去。 看完一封奏折,景文帝抬头,像是才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瑛亲王,他挑眉道:“阿南竟然还在?不知是还有何事?” 瑛亲王闻言点点头,直视着景文帝平静道:“皇兄旨意,臣弟莫敢不从。只是,前有宁南帝醉卧美人榻,后有境北帝沉溺温柔乡,两者皆是因美人误事,从而导致国破家亡,山河倾覆。臣弟以为,皇兄该以此为鉴,莫要走他们二人的老路。” 说罢,瑛亲王不等景文帝再说什么,便一转身拉开门朝外走去。 一出门,瑛亲王正好遇上刚领完罚被人扶着走的李德。 李德早就看到了瑛亲王,见到那道蓝色身影。李德怨恨的看一眼景文帝,眼底像是淬了毒。可下一瞬,他脸上又凝上一层谄笑来。 “王爷,是小的狗胆包天,方才冒犯了王爷,实在是罪过,只是奴才这已经领过惩罚了,王爷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再记恨奴才了如何?” 李德两只个胳膊被人扶着,两只脚耷拉在地上,似乎站不稳。 瑛亲王路过李德的时候,淡淡看他一眼,没说一句话,背着手朝宫外走去。 等瑛亲王离开,李德这才冷着脸对身边扶着他的两人怒道:“还拽着我做什么?松开你们的脏手!” 扶着他的两人闻言,赶紧撒开手,低眉顺目的站在李德身前,大气不敢喘一下。 李德见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迈步朝着御书房走去。 若是瑛亲王在此,自会惊讶李德二十板子打下去竟然安然无事。 由于黎婉尚未完全恢复,王神医专程叮嘱不可随意移动,所以黎婉便还在庆阳殿修养着。 也因此,瑛亲王是一个人出宫的。 “王爷!” 走至皇宫大门,瑛亲王刚要抬脚往外走,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瑛亲王闻言奇怪的转过身子,就见王神医正神色匆匆的往他这边跑来。 王神医已至耄耋之年,胡子一大把,平日里瞧着仙风道骨,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可此时形容却有些狼狈。 瑛亲王朝着王神医那边走了几步,王神医也赶了过来。 在瑛亲王面前站定,王神医这才左右看一眼,悄悄在瑛亲王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王神医话落,瑛亲王脸色微微变了变,而后他想了一瞬问道:“事到如今,本王若是将婉儿留在宫中,只怕是不大妥当,只是......若是接回王府,这一路颠簸,本王怕婉儿她受不住,若是......” 瑛亲王神色有些犹豫。 见此,王神医闻言想了一瞬道:“难就难在此处,郡主昏迷了好些日子,却是不便挪动,但如今......“ 说到这里,王神医蓦的顿住,而后看了一眼守在皇宫大门的士兵,这才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法子也是有的,郡主如今不宜挪动主要便是怕被颠着了,若是将马车上层层布置好了,便也没什么。” “好,本王这就着手去布置。” 瑛亲王闻言,心底大喜,连连点了点头。 话音落,瑛亲王又脸色发沉的朝着皇宫大门处看一眼,这才继续道:“至于仲小将军他......就交给本王吧,神医不必太担心。” “好,那就劳烦王爷费心了。” 王神医轻轻点点头,脸色凝重道:“王爷当心,老夫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嗯,无碍。” 瑛亲王点点头,喊了人将王神医送出宫,这才又转身朝着庆阳殿方向走去。 御书房。 “什么?你说瑛亲王又掉头回来了?” “是,奴才亲眼所见,王爷本来已经到了西门了,但之前请进宫来的那个王神医却忽然追上去与王爷说了几句什么。属下当时不敢离得太近,怕被王爷发现,因此没听见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是看两人的表情,似是有些凝重,想必是郡主的病情又复发了吧?” 书案后,景文帝静静的听着来人的话,默了半晌,他低头看那人一眼,冷哼一声道:“真是废物,你当他也与你一样是傻子不成?” “病情复发?朕倒是恨不得你现在旧疾复发,滚!”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沈鸢到访 夜幕悄悄落下,街头行人散去,整个胜京城又陷入一片沉静之中。 瑛亲王府,影南苑。 瑛亲王妃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轻轻抚着肚子,临窗而坐,目光静静的望着影南苑门口的方向,眼底是散不去的担忧。 “王妃,天色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见瑛亲王妃坐在窗边一坐便是一下午,不动也不说话,青萍着实有些担忧。 犹豫了一瞬,青萍咬了咬牙继续道:“许是宫中政事繁忙,所以皇上故意将王爷多留了些时辰,许是一会儿便回来了,您不必太过担心。” 青萍话落,瑛亲王妃并未接话,她安静的盯着影南苑院门看了许久,忽然转过头安静的盯着青萍平静道:“你不用瞒着我了,我知道是婉儿她出事儿了,对不对?” 听到瑛亲王妃直白的话,青萍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低下头挡住脸上的慌张之色,下意识道:“郡主她......郡主她没事儿,只是轩宁公主想多留郡主几日罢了,王妃您就别......” 青萍话还没说完,就听瑛亲王妃淡淡道:“你跟着我多久了?” “奴婢......”青萍咬了咬唇,看一眼瑛亲王妃道:“奴婢像郡主那般年岁的时候就跟着王妃了,那时奴婢才十二岁,若不是王妃娘娘,奴婢只怕早就死了。” 青萍如今双十年华,瑛亲王妃早就有意将她配出去,是青萍不愿意,只想跟在瑛亲王妃身边陪着她。瑛亲王妃拗不过她,便只能遂了她的意。 “原来你跟着我已经八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瑛亲王妃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将目光从青萍身上移开,目光又淡淡的看向影南苑的院门口。 “是的,奴婢已经跟着王妃八年了,是很长时间了。” 青萍顺着瑛亲王妃的目光看向影南苑的院门口,目光里也多了一丝追忆。 “既然如此,你何故还瞒着我?”瑛亲王妃声音始终淡淡的,甚至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也并未看向青萍,但青萍却下意识身子一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婉儿那丫头向来性子跳脱,最是不喜宫中束缚,可这次一去便是几日,我便是再迟钝也该觉察出问题了。” 瑛亲王妃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低落,“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生怕我动了胎气,只是婉儿那孩子从小命苦,我多心疼些也是应该的。她出事儿了,你们瞒着我,却是比直接告诉我还来得残忍些。我是肚里孩子的母亲,也是婉儿的母亲,她此时一定很孤独,需要我这个做母亲的陪在身边,可是我却呆在王府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这样的,王妃,您......” 青萍有些着急,可话才只说了一半,却见两道纤细的人影从影南苑外走来,走到院门口,许是被院门口的婆子拦住了,其中一道人影细声细语的与婆子说了一句什么。 那婆子犹豫了下,随后让开了。 “这群吃里扒外的老货,此时关键时期,竟什么人也敢放进来?看我明日不换了她们!“ 青萍本来正与瑛亲王妃说话,目光望见院外的动静,她眸子一厉,就朝着门外走去。 “王妃娘娘睡下了吗?” 青萍刚刚走到门口,手指碰到屋门,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吧。 守在门外的小丫鬟闻言愣了下,正想说什么,却见屋门被人一把拉开,露出青萍一张不甚愉悦的脸来。 “王妃已经歇下了,沈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话的同时,青萍目光在沈鸢手上的木盒上看了一眼,随后又谨慎的盯着沈鸢。 自家郡主早就与她说过要提防着沈鸢这对母女,虽不知为何,但自家郡主的话总没错。 看着青萍脸上的警惕,沈鸢抿了抿唇,眼底划过一丝阴狠,随即柔柔笑道:“既然王妃睡下了,那我便不便叨扰了,只是前些日子郡主进宫时与我说了几句话,后来我想了想许是与郡主此次昏迷有关,本想与王妃说一声,但既然王妃歇下了,那我便明日再来吧。” 话落,沈鸢目光不着痕迹的在主屋窗户口看一眼,随即一转身就朝着院外走去。走出两步,沈鸢故意放慢了脚步,余光瞥一眼主屋方向。 果然,她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一道淡淡的嗓音从主屋方向传来,“沈姑娘既然已经来了,那便坐坐再走吧。” 话音落,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瑛亲王妃出现在门口。 沈鸢唇角轻轻勾起,而后稳了稳神情,这才朝后看去。 “沈姑娘,下人不懂礼数,还请沈姑娘见谅。“ 瑛亲王妃站在屋门口,静静的看着沈鸢,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王妃娘娘言重了,鸢儿深夜造访,本是唐突,只是方才鸢儿才想清楚安宁郡主话中深意,恐误了郡主的性命,所以才选在这个时候前来,倒是鸢儿的不是。” 沈鸢轻轻行一礼,唇角带着淡淡的笑。 “无碍。”瑛亲王妃回了一句,目光又落在沈鸢手中的木盒上。 瞧见瑛亲王妃的目光,沈鸢眸子轻轻闪了闪,柔声道:“听闻王妃近日嗜甜,所以鸢儿特意做了些桂花酥,拿来给王妃尝尝鲜。” “青萍,既然沈姑娘好意,你便收起来吧。” 沈鸢话落,瑛亲王妃便淡淡看青萍一眼。 青萍尽管一脸不情愿,但瑛亲王妃发话了,她自然不敢不从,只得不情不愿的去接了沈鸢手上的木盒。 “进来吧。” 见青萍伸手接了木盒,瑛亲王妃这才淡淡看沈鸢一眼,转身朝屋内走去。 瑛亲王妃与沈鸢一前一后走到屋内坐下,两人谁也没开口。 屋内瞬间便安静下来。 瑛亲王妃依旧靠着窗坐着,目光淡淡的落在自己的手指甲上,不知在想什么。 沈鸢抿了口青萍刚刚端上来的茶,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瑛亲王妃,见她神色安静,不慌不忙,心底又忍不住犯嘀咕,莫非黎婉已经无碍了?不然瑛亲王妃怎会这般淡定? 虽是这般想,但沈鸢面上却是不显,她又抿了口茶,而后才柔声道:“前些日子,鸢儿有幸入宫参与琼华宴,是鸢儿百世修来的福气,郡主昏迷前,恰巧与鸢儿说过几句话,当时鸢儿只觉得郡主的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现在想来,却是大有深意,郡主应该早就知道有人会对她下手,所以她才会早早的说了那些话。” 沈鸢自顾自的说着,瑛亲王妃却沉默着,面色没有一丝变化。 见此,沈鸢咬了咬牙,眸色一厉继续道:“那一日,郡主曾与鸢儿说她从不怪您与王爷从小将她丢在无名谷,也从不怨自己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只是却遗憾在小时候没能陪在您与王爷身边。” 沈鸢这番话落,瑛亲王妃面上总算有一丝波动,她低头看一眼沈鸢道:“婉儿当真这般说?” “回王妃,是的,郡主她平日虽是大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可实际上却心细如发,知道您与王爷心存愧疚,所以她平日里才会那般肆意妄为。” 沈鸢附和的点点头,神色真挚。 瑛亲王妃面色又哀伤了几分。 沈鸢勾了勾唇,目光瞥见一旁的木盒,她站起身,亲自拿了几块桂花酥放在瑛亲王妃面前道:“王妃尝尝鸢儿的手艺可好?” “不可!王妃吃食岂能随意,沈姑娘的好意,奴婢替王妃心领了,沈姑娘还是莫要强人所难罢了。” 看见沈鸢的举动,青萍赶紧拦在沈鸢面前。 沈鸢见此,眸子一冷,周身气息瞬间冷下来。 感受到沈鸢身上气息的变化,瑛亲王妃眸子凝了凝,忽然呵斥道:“青萍,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若是再敢这般自作主张,明日便将你卖出去。” “王妃......” 青萍委屈巴巴的转身看一眼瑛亲王妃,就见瑛亲王妃略微恼怒的看她一眼道:“沈姑娘母女可是王爷的救命恩人,你这班待沈姑娘,倒是忘恩负义了。” 听到瑛亲王妃这么说,青萍顿时蔫儿了。 她低着头,一脸有幽怨的退开,在瑛亲王妃身边站定。 青萍离开,沈鸢脸上重新带了笑,她伸手将手中的桂花酥递给瑛亲王妃,笑意盈盈,但态度却异常强硬。 瑛亲王妃看着沈鸢手上的桂花酥,眼神微微眯了眯,便伸手去接。 青萍眼睁睁的盯着,却不敢阻拦。 就在瑛亲王妃快要碰到梅花酥时,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忽然从沈鸢手里接过那块桂花酥。 影南苑屋梁上,一抹白色身影看着下面的情景,手中轻丝忽然又收了回来。 事发突然,沈鸢与瑛亲王妃都愣了下。 “嗯,姑娘手艺真好,下次若是还做桂花酥,记得喊我一声。” 屋内忽然多了一个黑袍少年,少年唇红齿白,眉眼弯弯,手中捏着一块桂花酥正津津有味的嚼着。 一块桂花酥很快便进了少年的肚子,吃完一块,他舔了舔嘴角,目光在屋子内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沈鸢带来的木盒上。 木盒里此时还装有四五块桂花酥,少年见此眼神一亮,伸手一把夺过木盒,往外溜去。 沈鸢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年捧着木盒出了门,连一块桂花酥也不曾留下。她气恼的咬了咬牙,眸子里的冷刀子嗖嗖的往外飘。 “沈姑娘?” 看着木盒被人抢了出去,瑛亲王妃眼里含了丝笑。转头却见沈鸢眸子冷冷的,她想了想忍不住叫了一声。 “啊?王妃,是鸢儿失礼了。” 沈鸢总算回了神,她转头正好对上瑛亲王妃打量的目光,见此,沈鸢心底慌乱了一瞬又镇静下来,“王妃可认识方才那少年?” 瑛亲王妃闻言摇了摇头。 见此,沈鸢眸子微微睁大,似是有些惊讶。 “那少年是睿儿带回来的,睿儿也不曾说过那人的身份,只是说那人有些先天不足,让府里的人多让着些。” 瑛亲王妃轻轻笑笑,声音淡淡的。 “原来如此,睿世子倒是阔达之人。”沈鸢跟着附和一句,半晌没说话。 两人静默的坐了许久,沈鸢忽然道:“天色不早了,王妃早些休息吧,鸢儿便不打扰了,明日再送些桂花酥来。” 说罢,沈鸢便站起了身子。 “那本妃让青萍送送你。”瑛亲王妃神情依旧淡淡的,从始至终没有太大神情波动,除开沈鸢提到黎婉时的那一瞬间变化。 “王妃好意,鸢儿心领,只是却是不必了,让青萍姐姐留下照顾您吧,鸢儿这就回去了。“ 沈鸢说完,恭敬行了一礼,转身就往出走。 橘黄色的小灯笼渐渐远去,瑛亲王妃忽然伸手将窗户大大敞开,青萍始终低着头,并未瞧见瑛亲王妃的举动,只是有些懊恼道:“王妃怎的还这般心善?那小丫头片子向来不安好心,这个时候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那盒点心肯定有问题,幸好被人抢了先,这才没危及王妃肚里的小小姐。”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公子到底是何人?怎能轻易进出影南苑?真是太放肆了!” “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不足为惧。”瑛亲王妃看着黑夜中那抹橘黄色淡淡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对青萍道:“去,将郡主前些日子留下来的香点上。” “是。”青萍闻言收起脸上的不满之色,转身去拿香了,只是才走出几步,青萍便嘀咕道:“王妃晚上不是从来不点香吗?怎么现在却是破例了?” 瑛亲王妃有个小毛病,那便是晚上不能点香,若是点了香,晚上便再难安睡,所以即便是黎婉为瑛亲王妃亲自制了一些香,有助于安神养胎,可瑛亲王妃却也只是白日点,从不在晚上点香。 所以,瑛亲王妃此时忽然要点香,才显得有些怪异。 青萍说话的时候,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很快那香便被找了出来。 看着青萍的动作,瑛亲王妃忽然轻轻道:“睡不着总好过于保不住腹中的孩子,点吧,无碍。” 第一百七十七章 宫中的冒牌货 青萍闻言,拿着香的手猛地抖了一下,而后快速拿出火折子将那香点燃。 香是黎婉闲暇时间做的,有助于瑛亲王妃安神保胎,其中加的一些药材,燃上后也可解毒。香被点然后,在香炉里散发出袅袅青烟。 将香炉盖好,青萍疾步走到瑛亲王妃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眼,见她无碍,这才道:“王妃的意思是方才......可是您并未碰那桂花酥,怎么会?” 瑛亲王妃闻言轻轻摇摇头,“桂花酥中无毒。” “那......” 青萍睁大眼睛看着瑛亲王妃,脸上满是不解。 看着青萍脸上的疑惑,瑛亲王目光缥缈的望向窗外正想说话,却影南苑外走进来一人。 那人身形高大,步履急促,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很快,他便走到了院子中央。 青萍这才发现那人是瑛亲王。 瑛亲王依旧穿着前几日穿着的那件蓝衣,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鬓角的胡须渐渐爬满了脸颊,一眼望去,倒像是老了好几岁。 此时他眸子通红,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直到看见瑛亲王妃毫发无损的站在窗边,瑛亲王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而后又在原地定了一瞬,这才大步朝屋内走来。 夜幕已至,月牙悄悄爬上天际,瑛亲王妃只点了一盏不甚明亮的灯火,影影绰绰,离得远了,便只能望见人的大致轮廓。 “吱呀!” 主屋房门被瑛亲王从外推开。 房门打开,瑛亲王站了一会儿,而后才道:“天色晚了,怎么还不睡?” 瑛亲王话落,回答他的是一片宁静,瑛亲王妃脸上的神色隐在一片朦胧中,瑛亲王只能感觉到瑛亲王妃此时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瑛亲王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侧过了眸子。 “青萍,你服侍王妃早些休息吧。” 沉默了一会儿,瑛亲王抱了一床被子,朝门外走去。 但不等他走出几步,就听瑛亲王妃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对着身边的青萍道:“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跟王爷说。” “是。”青萍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诡异氛围,自是不想再留在这里。于是瑛亲王妃话落,她便脚底抹油,溜了。 青萍路过瑛亲王身边的时候,看了瑛亲王一眼,眼底是深深的同情。 瑛亲王:“......” 青萍出门后,很贴心的将房门关上了。 于是屋内便只剩下瑛亲王妃与瑛亲王二人,屋内一瞬间静的可怕。只剩下那一盏堪比萤火的烛火发出细微的霹雳声。 瑛亲王抱着被子的动作便那么僵着,不敢说话也不敢动。 “阿影,你......” 犹豫了许久,瑛亲王终于干干的开了口,可是他才说了三个字,就听瑛亲王妃淡淡道:“黎正南,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了?” 瑛亲王闻言,身子一抖,赶紧转身,抱着被子笑眯眯的走到瑛亲王妃面前,颠颠道:“哪儿能呢,阿影,我何时骗过你,你向来聪慧,天资过人,温婉贤淑,善良大方,我怎么会将你当傻子呢?这话就有些伤人了啊。” 瑛亲王说话的时候,瑛亲王妃便似笑非笑的盯着瑛亲王,不说一句话。 于是,瑛亲王说话声音越来越弱,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心虚。 “怎么不继续了?” 瑛亲王妃定定的看着瑛亲王,眼里的笑不达眼底。 “阿影,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望着瑛亲王妃清凉透彻的眸子,瑛亲王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了。 “错了?”瑛亲王妃靠在贵妃椅上,伸手去拿垫子,瑛亲王瞧见了,忙几步上前将那垫子递到瑛亲王妃手中。 瑛亲王妃静静的看瑛亲王一眼,伸手接过了垫子放在自己身后。 “错哪儿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瑛亲王妃这才又将目光看向瑛亲王。 感受到瑛亲王妃凉凉的目光,瑛亲王心底缩了缩,讷讷道:“琼华宴,婉儿是真的晕倒了,我不该瞒着你......” 这句话说完,瑛亲王快速的看一眼瑛亲王妃,果然见她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之色。 “还有呢?” 瑛亲王妃斜呢着瑛亲王,目光凉凉的。 “没了,就这些。可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嘛?你肚里还怀着孩子,若你跟孩子有个什么万一,丢下我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瑛亲王声音有些委屈。 话落,他伸出手,悄悄的握住瑛亲王妃柔软的玉手。 瑛亲王妃本是心中有气,正想甩开瑛亲王的手,可在看见他那一脸委屈与小心翼翼时,便有些狠不下心来。而且,瑛亲王已经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所以他眼里此时满是红血丝,再故做委屈状,便莫名的有些狼狈。看着这样的瑛亲王,瑛亲王妃的心一瞬间便有些动摇了。 正在瑛亲王妃想说几句软话的时候,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进来,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父王,您睡了吗?儿子有事情想跟你说。” “您前些日子不是让儿子去接那仲小将军回京吗?我跟你说,儿子可是立了大功,那一路上......”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黎睿抬头愣愣的站在门口望着眼前的画面,一时间没缓过神来。 而此时的瑛亲王脸上还挂着一丝丝委屈,正眼巴巴的望着瑛亲王妃,听到门外的动静,他猛地扭头,所以脸上的神色尚未来得及收回去,便这样暴露在黎睿的目光下。 而站在门口的黎睿是彻底愣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他竟然看到一向高大严厉的父王,此时竟一脸委屈与小心的拉着自家母妃的手,像是在求得原谅,而自家母妃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动容与赫然。 黎睿愣了许久,目光在触及到瑛亲王脸上的熊熊怒火后,他猛地清醒过来。 “那个,儿子想起来我院里还有些事儿,儿子......儿子晚点再来找你。” 黎睿心底咯噔一声,赶忙转身,却不小心一头撞在身后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瑛亲王妃在听到黎睿的话时,终于回过神来,她快速的将自己的手从瑛亲王手里抽出来,目光躲闪,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黎睿一头撞在门框上。 见此,她目光一缩,迅速站起来,就朝着黎睿走过来,却见黎睿一手捂着额头,一边快速跑开了,边跑边道:“母妃,儿子......儿子没事儿,你们继续,儿子明日再来找你们。” 随着黎睿话落,院子里已经没了黎睿的影儿。 而留在原地的瑛亲王妃听到黎睿这番话,脸颊轰的一下子变得更红了。 夜风如水,瑛亲王妃吹了吹风,脸颊终于不那么烫了。 而瑛亲王则是默默的站在瑛亲王妃跟前不言不语,像是一根木头人。 “都是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那么膈应人?” 瑛亲王妃狠狠瞪了瑛亲王一眼,一把将房门关上,怒气冲冲的朝屋内走去。 瑛亲王见此,忙颠颠儿的跟上去,扶着瑛亲王妃往里屋走。 瑛亲王妃虽是还恼着,但到底脸色好了很多。瑛亲王看了会儿,忽然道:“阿影,宫中出事儿了。” “什么?” 瑛亲王妃被扶上床榻,此时正轻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听到瑛亲王的话,她抬头朝瑛亲王看去。 这一眼,便见瑛亲王一脸凝重。 于是,瑛亲王妃脸色便也凝重起来。 “我现在不太确定宫里的皇兄到底是谁。” 瑛亲王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沉。 “你的意思是皇兄被人掉包了?”瑛亲王妃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眼底是化不开的担忧。 “嗯。”瑛亲王沉默着点点头,“不止我一个人察觉到了,母后也有所察觉。” “今日婉儿被王神医救过来后,母妃借着来看婉儿的时候与我说她觉得皇兄像是换了一个人,还说让我好好照拂皇兄。而且,据说皇兄已经连着两日不曾上朝了。” 瑛亲王望着虚空,眼底满是凝重。 若是皇宫中皇帝被换,那这后黎...... 怕是就乱了! “那皇兄岂不是有危险?!”瑛亲王妃虽然也与瑛亲王想的一样,但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景文帝的安危。 因为,这世上只允许一个景文帝存在。现在宫中既然已经有一个了,那真正的景文帝,自然只能去死了。 所以,瑛亲王妃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如今,两日已过,真正的景文帝恐怕已经...... “不会的,他们现在不会对皇兄下手。”瑛亲王摇摇头,“他们的目的还没达成,自然不会轻易下死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要什么,但我猜测,他们能这么轻易的将皇兄控制了,那说明宫中有细作!并且权势还不小!” “你的意思是?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瑛亲王妃定定的看着瑛亲王,心里的郁气早早的便散了。 “嗯。”瑛亲王轻声应了一句,“今日我回来时,宫中那个假冒的皇兄将我叫去了御书房,说他想废太子立老六。” “六皇子?!” 听到瑛亲王的话,瑛亲王妃大概能猜到瑛亲王这是怀疑到六皇子身上了。 只是......老六那孩子向来怯懦,说话柔柔弱弱,仿若一个女孩子一样,四皇子他们还经常在一起开玩笑说老六皇子怕是生错了,本是个美娇娘,却生了男儿身。 但瑛亲王妃也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会咬人的狗不叫。 六皇子平日虽然怯懦,但却向来得景文帝欢心,偶尔景文帝也会将六皇子叫到御书房指点一两句。除了太子,六皇子是第一个有此殊荣的人,所以,若真是六皇子,似乎也说得过去...... 瑛亲王妃沉默着,脑海里却闪过一道瘦弱的身影。 那道身影总是低着头跟在梅妃身后,不说话的话,总会被人第一个忽略掉,可是这样的人,才最是危险..... “对,在宫中时,那个冒牌的皇兄还曾问过我对于废太子的意见?”瑛亲王点点头,继续道:“而且,我临出宫前,他还故意以婉儿重病为由让我未来一个月都不用去上朝,这是想将我囚禁在府上。” 听到瑛亲王这话,瑛亲王妃一瞬间沉默下来。 屋子里一瞬间静的厉害。 半晌,瑛亲王妃忽然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嗯。”瑛亲王附和的应了一声,“既然今日他不曾将利用身份将我关起来,而是将我囚禁起来,那说明我身上还有他可以利用,或者说有他惧怕的地方,他现在还不敢撕破脸暴露真正的身份,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影南苑主屋内一片肃重,而瑛亲王府的另一个角落中,情况却有些不大相同。 因黎婉与仲凉二人此时都晕了过去,为了方便照看二人,所以将仲凉带回瑛亲王府后,便被搁置在清婉苑旁边的一处小庭院里。 那小庭院本是黎婉用来练剑的地方,平日里也无人住,但因为黎婉经常会去,所以那屋子倒也时时有人打扫,只仲凉住进去前,往屋里拿一床棉被床褥便是。 “不行!仲小将军救了小妹是不错,只是男女有别,他一个外男,怎能住在小妹隔壁?” 本是一片幽静,可一道突兀的声音忽然将一切都打乱了。 黎睿怒气冲冲的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仲凉,眼里的怒火根本掩不住。当然,黎睿也并不想掩饰。 “世子,你这人怎么就听不懂老夫的话呢?” 王神医抱着药箱,望着黎睿颇为头疼。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他此时算是见识到了。这瑛亲王府的世子爷,得,也是个不讲理的。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黎婉与仲凉两人离得近,也方便他照顾。可这位世子爷不知忽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见着仲凉后,便死活要将仲凉赶出府去。 “我管你说个天花乱坠,反正就是不行!是你将他背出去,还是本世子派人将他扔出去?你二选一吧!” 黎睿态度很是强硬。 王神医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你这臭小子,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再怎么说,他也是郡主的救命恩人!且不说这个,便是他现在昏迷着,又有老夫在这里守着,他能干什么?世子爷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仲凉危急 “二选一,赶紧的,本世子可没什么耐心,要不是看在你还要照看那个臭丫头,本世子早就将你一道扔出去了,哪儿能轮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黎睿斜呢着王神医,目光略过王神医往他身后的屋子看一眼。 屋门此时被虚掩着,所以黎睿能隐约瞧见躺在床上的玄色人影。 “你!你这......”王神医被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手指着黎睿,一手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药箱。 “我...我...我怎么了?既然你不选,那只能本世子亲自动手了!” 黎睿心情有些不大愉快,前些日子被赶出去替仲凉收拾后头的尾巴也就算了,现在刚回府还未曾歇息,又碰上自家父王与母妃琴瑟和鸣,这没被他撞见也就罢了。可现在被他当面撞个正着,依着父王的性子,少不了他一顿胖揍。 所以,在挨揍之前,总得先将自己心里的郁气散出去不是? “世子爷,真的使不得,使不得呀,小将军他如今身受重伤,本就不宜挪动,从宫中出来本就已经到了极限,如今世子若是再挪动,小将军只怕性命不保啊。” 眼见黎睿拨开自己就要往屋里闯,王神医赶忙又挡在门前。 “有那么严重?”黎睿闻言,动作滞了一瞬,狐疑的看王神医一眼。 从雾遮山回来时,的确有山匪和黑衣人拦截,但好在他也带了许多人去,所以仲凉几乎没与那些人交手,至于他身上的伤,完全是在雾遮山里面所受的伤,但到底是被什么所伤,他便不得而知了。 可就算在雾遮山受了重伤,但依他所见,最多晕过去,睡上一觉就好了,有王神医说的这么严重?黎睿表示不信。 这么想着,黎睿手下动作继续,一把拨开王神医,便大步朝屋内走去。 “世子爷,使不得啊......” 王神医的声音还在继续,黎睿却充耳不闻,一把推开了主屋大门。 房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黎睿皱了皱眉头,下意识脚步放轻了些。而跟在他身后的王神医在闻到这股血腥味时,脸色蓦的一变,也顾不得再去管黎睿。他抱着药箱,大步朝着床榻旁跑去。 黎睿见此,眉头死死的拧着。 看样子,仲凉似乎真的受了重伤? 可是按理说不应该啊,他是怎么受的伤? 黎睿心底的疑问当然没人替他回答。 床榻旁,王神医放下手中的药箱,将烛火往床榻边挪了挪,而后才伸出手放在仲凉的脉搏上,半晌,他沉着脸放下仲凉的手腕,重重叹口气道:“真是作孽啊,这傻小子!” “怎么了?”黎睿此时也顾不上将仲凉撵出去了。他本以为仲凉受伤不重,是故意借着受伤的机会接近那个臭丫头,可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不是这样。 “唉!”王神医又重重的叹口气,而后道:“你还记得前几日郡主服下的那三枚清露丹吗?” “记得,是仲小将军在危急时刻拿出来救那个臭丫头的,若不是那三枚丹药,那臭丫头此时想必早就去与阎王喝茶了。” 黎睿闻言轻咳一声,不自在的答了一句。 “那世子可知仲小将军为何恰巧就有三枚清露丹?”王神医又问了一句。 黎睿有些答不上来,他目光闪了闪,又看一眼躺在床上一脸苍白的仲凉道:“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他为何恰巧就能拿出三枚丹药来,还能是为那臭丫头专程留的不成?” 最后一句黎睿声音极低,但王神医却接话道:“不错,正是如此,世子想必也知那清露丹炼制极难,且所需药材极为珍稀,最重要的是,一炉丹药就只能炼制一颗,所以那三枚丹药,老夫炼制了六年之久。” “六年!” 黎睿眸子蓦的睁大,他之前倒是听说炼制一次清露丹费时两年,但不知道两年才能炼制一粒...... “对。”王神医点点头,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目光悲戚道:“这臭小子身中留香,若不是老夫这几年想法子替他续着命,他哪儿能活到现在?” “本来三粒清露丹分三月连续服下,便可解除他身上的留香之毒,可这傻小子啊,偏偏要留着,老夫起先并不知道他为何宁愿将丹药留着,也要自己忍受留香之毒发作的痛苦,可是直到看到安宁郡主,老夫这才明白了......” “可是留香之毒不是碰者即死吗?怎么......”黎睿脸上原先对仲凉的不满已经褪去,他凝着眉头,很是不解。 “按理来说是如此,可凡事不是有个例外吗?老夫便是那个例外,留香之毒?老夫照样能给它解了。”王神医看黎睿一眼,眼里的怒意还没散尽。 “那你倒是解啊,现在还嘀咕啥?!”黎睿有些着急,他虽不待见仲凉,但也不希望他去死,且他好歹救了那个臭丫头,算是瑛亲王府的救命恩人。 “叫什么叫?你以为老夫不想啊?” 王神医狠狠瞪黎睿一眼,一手将手上的药箱砰的一声放在桌上,发出一阵巨响。 黎睿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不知为何,这声音特别像瑛亲王生气时手拍桌子的声音。 “老夫刚刚说的话,你当老夫放屁啊?都说了那三枚能解留香之毒的清露丹已经进了郡主的肚子,老夫哪里还能去解那臭小子身上的毒?” 王神医气哄哄的在圆桌旁坐下,神情有些颓败。 黎睿闻言一窒,半晌没说话。 想了想,他轻轻走到王神医对面的圆桌旁坐下,望着王神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当真无药可医了?” 王神医冷哼一声没说话。 黎睿见此抿了抿唇,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无一丝血色的仲凉,心虚的咳嗽一声。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 “大夫呢?!一个个都是死人吗?请的大夫怎么现在还没来?!” 主院里,礼部尚书头一次情绪失控,他红着眼睛的样子甚是吓人,一院子的丫鬟小厮低着头都不敢说话。 半晌,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来了,大夫来了。” 那道声音落,院外乌压压进来一群人。 “草民见过......”那群大夫刚打算行礼,便被礼部尚书穆兰亭打断,“快,快去看看公子的伤怎么样?!” “是,是,是。” 那些大夫是被从胜京城内外找来的医术高超的人。 而院内,在那些大夫来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太医院的人。 那些人在看到一群身着布衣的赤脚大夫时,脸色蓦的一变,难看到了极致。 礼部尚书这是什么意思?最先是求着他们来与穆晟诊治,可临到头,却忽然换了主意,只说穆晟是得了风寒,街头赤脚大夫便可。可现在看这阵势,屋里那位应该不是感染风寒那么简单吧? 但是身在官场多年,大家都是人精,所有人即使看破了,却也没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那群大夫排着队一个个进屋子,而后又一个个摇着头,垂头丧气的从屋内走出来,“大人,贵公子伤的太重,恕草民无能为力。” 说罢便摇着头往外走。 穆兰亭闻言眯了眯眸子,忽然对着身边的小厮道:“去,带他们去领赏,即来了,便不能空手回去才是。” 此时,天色完全暗下来。 但住院内却是灯火通明。 站在穆兰亭身边的小厮看了一眼穆兰亭,会意的点点头,而后对那些出来的大夫道:“请随我来。” “哎,好,谢大人赏,谢大人赏。” 那些大夫本来已经歇下了,被人从被窝中拎出来,本就不大乐意,等去看了穆晟的状况后,一个个都觉得晦气,更是对礼部尚书不满起来。 平日里这父子俩,一个文采出众,一个为官为民,甚是得民心,可来了礼部尚书府后,对父子二人的印象大打折扣。但此时,穆兰亭这般说,那些大夫眸子又蓦的一亮。一个个脸上的郁气一瞬间便消了。 “嗯,去吧。” 穆兰亭意味深长的看那些人一眼,眼里的笑不达眼底。 很快,那群从外面找来的大夫一个个看了穆晟的情况之后,纷纷摇着头跟着礼部尚书府上的小厮走了。 院内就只剩下几个太医与穆兰亭。 气息一瞬间有些诡异。 “大......大人,深夜将我等叫来,不知我等能为大人做些什么呢?” 有那心思活络的,早就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那些被小厮请去领赏的大夫,此时只怕早就没命拿银子了,毕竟,礼部尚书可不是什么善茬...... 话落,那个说话的人便一脸谄媚的看着穆兰亭继续道:“大人尽管说,在下自此便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在下绝不敢有所质疑。” “哦?” 穆兰亭盯着那个最先开口的太医,红着眼睛缓缓咧了咧嘴叫。 “是,在下自此便是大人的人,大人说什么,在下便作什么。” 看着穆兰亭略显狰狞的笑,那人狠狠抖了抖身子,却还是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你们呢?” 穆兰亭目光淡淡从最先说话的那个太医身上移开,而后看向其他人。 “在下......在下也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被请来的太医一共有六人,都是在黎婉出宫后,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被抓了来。 此时除却第一个开口的太医,有四个人都点了头,但却有一个瘦小的太医怒瞪着礼部尚书道:“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可你这将我们囚禁在此处到底是何意?还有,方才那群大夫呢?他们真的出府了吗?” 那个太医话一落,穆兰亭眼神微微眯了眯。 而其他太医则是心底咯噔一声,不禁替他捏了把汗。虽然平日里大家磕磕盼盼,但到了此时,他们并不希望他为此出什么事情。所以在那太医话音刚落后,便有离那太医近的一人不着痕迹的扯了扯他的袖子,而后才干干道:“林兄,你这是什么话?穆大人请我等来,怎么就是囚禁了?至于那群贱民?不放他们出去,难不成穆大人还要养着他们不成?” “唐兄!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这穆兰亭将我等叫来,根本没安好心吗?!”被称为林兄的瘦小太医狠狠地剜穆兰亭一眼,而后才恨恨的对那个姓唐的太医吼了一句。 “林兄,你误会了,穆大人他......” 眼见穆兰亭眸子越来越阴翳,唐太医脸色微微白了白,而后使劲儿的扯着林太医的袖子,不住的对他使眼色。 可林太医却不为所动。 而唐太医说了半截的话,也被穆兰亭打断。 “林大人,你的意思是本官将那群人杀了?” 穆兰亭眯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林太医,声音透露着一丝危险。 “难道不是?穆兰亭,你不用再装了!实话告诉你,本官自踏进这礼部尚书府,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本官有何惧?而且死本官一人能将你成功拉下马,也算赚了,你休想威胁我等!” 林太医目光冷凝的望着穆兰亭,丝毫不惧。 “原来在林大人心里,本官是那等不择手段之人?”穆兰亭静静的听着林太医的话,而后伸手从一旁的小厮手里拿过一把软剑仔细打量一番。 看着穆兰亭的动作,所有人脸色一白,包括林太医,脸色也白了白,但却依旧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如果不是,做什么将我等囚禁在这里?还不赶紧放我们回去?!“ 穆兰亭目光一直在手中的软剑上,听到林太医这么说,他微微一笑,而后看向林太医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官还是坐实林太医的话吧,不然在其他人眼里,本官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说话的同时,穆兰亭手起剑落,林太医甚至来不及叫喊,便见一道血柱从林太医脖子处涌出来,溅了唐太医等人一脸一脖子。 而林太医瞪大眼睛,眼里满是惊恐,随后再来不及说话,便直直往地上倒去。 尸体倒地,发出“砰”的一声,唐太医等人身子同时一抖,院里的气息更加怪异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以血为引 林太医一死,其他太医面色苍白如纸,一个个哆嗦着身子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太医的尸体。 “各位大人,可是吓到了?” 穆兰亭将手上的软剑递给旁边的小厮,笑眯眯的看着其余五人。 “不不不,林毅他妄自污蔑大人在先,不尊大人在后,他死不足惜,下官不敢言怕。” 穆兰亭话一落,其余人皆是摇头,白着脸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穆兰亭见此,眸子微微眯了眯,又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眼,而后才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斜呢一眼地上林大人的尸体道:“来人,将林大人带下去好生安葬,人死为大,既然已经死了,他方才的不敬,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是,大人。” 身边的小厮很有眼色,听见穆兰亭的话,立马叫了另一个人一起抬着林大人的尸体往外走去。 两个小厮抬着尸体尚未走远,便听穆兰亭继续道:“哦,对了,安葬完林大人后,替本官去看望看望林大人的亲眷吧,林大人死在我府上,着实让我歉疚的很,等见着林大人的家眷时,记得替我表达歉意。” 那两个小厮抬着尸体,闻言先是愣了一瞬,而后还是后面的那个小厮反应了过来,他若有所思的盯一眼林大人逐渐冰冷的尸体,脸上浮现一丝会意的冷笑,“是,大人,小的一定会好好照看林大人的亲眷,保大人满意。” “嗯,去吧。” 穆兰亭闻言点点头,那两个小厮闻言,恭敬的点点头,抬着尸体往外走了。 林大人的尸体一直在滴滴答答滴着血,那两个小厮走了一路,血便滴了一路。 若是先前这五人还有什么念头的话,那此时是一点心思都不敢有了。穆兰亭所说的照顾......实在是不敢全信,只怕林大人的亲眷们难以活着见到明日的朝阳...... 想到这里,有人在心里轻叹一声,敢怒不敢言。 穆兰亭静静的望着小厮离去的方向,等完全看不见人影了,他这才回头淡淡的看着五位太医,语气平淡道:“今日请诸位前来,确实是有所求,本官现在这里谢过了,待会儿还望大人们能够尽量配合。” “应该的,应该的,穆大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此时的五个太医就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内心焦急惶恐,可却无可奈何。 “既如此,那诸位便随本官来吧,只是看到的听到的,希望诸位大人能够守口如瓶,如若不然,本官怕自己收敛不住自己的脾气。” 穆兰亭最后一句话夹杂了淡淡的威胁,五人闻言皆是一怔,继而道:“这是自然的,自然,下官不是那等多事之人,大人尽管放心。”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附和道:“是的,大人,下官等并非多事之人,大人放心吧。” “嗯,既如此,那便走吧。” 望着五人惧怕的面容,穆兰亭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继而一甩袖走在最前面。 五个太医彼此对视一眼,不敢落下,纷纷抬步跟了上去。 一入屋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除了走在最前面的穆兰亭,后面跟着的五个太医面色皆是一变,眉头狠狠皱起。 穆兰亭像是有所觉察,扭头向后看来,五人很有默契的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走到床榻前,穆兰亭轻轻揭开床帐,露出床上的人影来。 被请来的五个太医在看到床上之人的面貌时,脸色纷纷一变,眸子猛地睁大,躺在床上的竟是惊才绝艳,温润如玉的穆公子! 倒不怪他们震惊,毕竟,穆晟从来都是以温润佳公子形象示人,从来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一块温润的璞玉,让人觉得温暖,如沐春风。可现在的穆晟......实在是太过吓人。 床榻之上,穆晟双眸紧闭,裸露在外面的肌肤血迹斑斑,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血洞不计其数,就像是被什么虫子掏空了身子一般。若不是仔细瞧,根本就瞧不出躺在床榻上的人竟是穆晟。 可是,穆公子向来身子不好,又只通晓文史,又怎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是在场五个太医心头一起浮现的疑惑。 “几位大人可有法子让犬子恢复?” 见五人眉头紧皱,穆兰亭冷着眸子缓缓开了口。 五人闻言,瞬间回神,低着头,几人犹豫了一番,而后有人咬咬牙道:“下官可以一试,只是,穆公子伤势过重,下官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到时有什么不妥之处,下官......” 说话的人一身蓝色衣袍,下巴处长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胡茬,此时他低着头,目光又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穆晟,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来。 “下官也可一试......” 有人开口,其他人也不甘示弱,急忙开了口。 “好,那犬子便交给五位大人了,除开李太医,各位是宫中最好的太医,若是连你们都治不好,那......可真是让本官伤心呢。” 穆兰亭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往外走去。 等穆兰亭走远,屋内的五个太医忽然身子一软,齐齐朝地上瘫去。 “怎么办?穆公子伤势这么重,就算是李太医来了只怕都无能为力,光凭我们几人,只怕是杯水车薪,根本难成事。” 下巴有青色胡茬的那个太医一脸愁容,瘫坐在地上,面色有些颓败。 “是啊,怎么办......” “我家里还有孩子等我回去呢,怎么办?” 瘫坐在地上的五人一脸愁云,今日他们本该是早点回府的,可走在半路,却忽然被人直接掳了来,直到被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后,他们才知道竟是礼部尚书穆兰亭穆大人所为...... 五人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被称为刘太医的人目光忽然在房门的方向盯一眼,低声道:“我或许知道穆公子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了。” “怎么受的伤?” 俗话说,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瞧病也是如此,望闻问切,一个不能少。 刘太医闻言,目光在躺在床上的穆晟看一眼,而后才收回目光,低声道:“我曾在祖父的古籍上瞧见过穆公子的症状,穆公子此时受的伤,只怕并不是普通的伤。” “那是?” 其余四人本来愁云惨淡,一脸丧气,因为他们根本未看出来穆晟到底怎么伤的,亦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可是此时刘太医竟然知道? 于是,其余四人一瞬间便围了上去,似乎忘记了此时是在礼部尚书府。 “蛊”刘太医望着四人,轻轻吐出一个字。 “蛊?” 其余四人眼神蓦的睁大,一脸不可置信。三国之中,从无有人懂得蛊虫之术,除开独立于三国外的歃血盟,他们其中便有一个分支精通巫蛊之术,只是,近百年来,歃血盟从不插手三国之事,而此时...... 竟然发现穆公子中了蛊,这就有些微妙了。 要么就是穆公子自己懂的蛊术,却不知是何原因,被蛊虫反噬,要么,就是穆公子惹到了歃血盟的人,所以才会被下了蛊。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总之,穆晟便是与歃血盟的人有关联。 想到歃血盟,几人便不得不想到前些日子在昌隆街死的那十几个黑衣人了,那些人手持黑剑,剑柄上挂着大红色剑穗。 黑剑红穗向来是歃血盟的标志,江湖之人,无一人敢冒充。而穆晟暂代京兆尹,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穆公子才与歃血盟有了联系? 几人一时间想的有些多。 “是的,蛊虫。”刘太医点点头,沉声说了一句,其余四人瞬间回神。 “依我猜测,穆公子应该是被蛊虫反噬了,所以身上才会出现那般多密密麻麻的细小血洞。”刘太医脸色很是凝重,说出的话也低沉的厉害。 如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几人不论救不救得了穆晟,都不会活着走出这礼部尚书府。 他们身为太医,自然晓得这其中关键,一时间脸色更加白了。 “那该如何是好啊?”几人白着脸,神情惶恐。 刘太医闻言,面色沉重的又看一眼床上的穆晟,而后看向几人低声道:“我以前看过那本古籍上的恢复之法,只是......我们缺样东西。” “什么?” 四个太医闻言又是一愣。 “清露丹。”刘太医定定的看着几人,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刘太医话落,屋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他们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前几日在庆阳殿外见到的那三枚清露丹,那可是三枚!三枚清露丹! 只是,据说那三枚清露丹早就进了安宁郡主的肚里。 这么想着,大家便齐齐蔫儿下来。 将所有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刘太医静默了一瞬,而后抿抿唇道:“你们想不想活着出去?” 刘太医这话一落,几人忙点头,“自然,谁不想活着出去?只是这清露丹早就给了安宁郡主服下,这世上怕是再难找出第四枚清露丹来。就算是有,那也得等到两年后!咱们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唐兄着相了。” 见唐太医一脸疑惑,刘太医轻轻摇摇头,盯着唐太医的眼睛道:“唐兄可是忘了以血入药这个法子?” “你是说?” 唐太医目光一怔。 而与此同时,瑛亲王府,清婉苑。 “倒是还有一个办法。”王神医坐在圆桌旁,抚着胡须一脸若有所思。 “什么法子?” 黎睿眼睛一亮。 王神医闻言,目光直直落在黎睿身上,黎睿打了个哆嗦,警惕的看着王神医,“你可别打我主意,我是不会帮他的。” “嘁!”王神医见黎睿一脸警惕的模样,有些嫌弃的瞪黎睿一眼,“你就是想帮,老夫还瞧不上。” “那你盯着我作甚?”黎睿放松警惕,坐在圆桌旁,一脸疑惑的望着黎睿。 王神医闻言默了下来,半晌没说话,就在黎睿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王神医终于淡淡道:“前些日子安宁郡主服了三枚清露丹,清露丹的药效按理来说还未完全散去,若是此时能以血为引......恐怕这臭小子还能救上一救。” 黎睿闻言顿时跳了起来,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行!那臭丫头身子本就弱的很,又昏迷这么久,身子定是虚弱至极,若是再放血给仲凉,那她岂不是会有生命危险?” “哥哥......” 就在王神医瞪着眼睛想说话的时候,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那道声音虚弱的厉害,细若蚊哼,可黎睿却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 他猛地扭头往虚掩着的房门处看去,透过门缝,他清楚的瞧见黎婉一身红衣,面色白如纸,静静的站在那里,仿若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一般。 见此,黎睿心底狠狠一缩,忙朝外走去,走到门外,他嘴里的训斥声便再也说不出口,别扭道:“你醒了?” “嗯。”黎婉轻轻点点头,“这几日,哥哥定是受累了,咳咳......” 黎婉说完一句话,便轻咳起来。 见此,黎睿忙道:“刚醒来身子还没好利索,站在这里吹什么风?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黎睿说着,便掰过黎婉的身子,目光瞥见站在院门口的冬至三人,黎睿眼睛一瞪,怒道:“你们三人是做什么吃的?郡主这般虚弱,怎能由着她的性子任她随意走动?还不赶紧将郡主带回去好生休息?” “奴婢......”黎睿话落,冬至几人低着头一脸为难。 “别怪她们,我若是想过来,她们......她们拦不住我。” 黎婉身子像是虚弱到了极致,这番话说完,呼吸又粗重了几分。 “赶紧别说话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自从黎婉来了后,黎睿紧皱着的眉头便没松开过。 话落,黎睿手指搭在黎婉肩上,就想扶着黎婉回去休息。可黎婉却轻轻摇摇头,将黎睿的手拿下来,对着他摇摇头,闭了闭眼,再睁开,她深吸一口气,而后目光淡淡的透过虚掩的房门落在床榻上。 床榻上,少年身影若隐若现。 瞧了一瞬,黎婉忽然垂下眸子,轻轻道:“这是我欠他的,我想,我也许只能用这一辈子去还了。若是他没了,我不知道我欠他的还能怎么去补偿。” 第一百八十章 除了爷爷,我就只有你了 “你何时欠他......” 黎睿想说你何时欠他了?可话说到嘴边又停住了,此次黎婉昏迷不醒,若不是仲凉不远千里前往雾遮山亲自采了韶音草来,只怕黎婉性命难保。更何况仲凉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完全是因为黎婉,且他将替他解毒的清露丹给了黎婉...... 而且是三枚,三枚清露丹,珍贵之处,不必言说。 所以,黎婉说自己欠仲凉的,倒也没说错。 “可是,你的身子......”尽管能理解,但黎睿还是死死的皱着眉头盯着黎婉。 黎婉昏迷了好几日,如今才刚醒,身子还虚着,若是再失血的话,那她岂不是也很危险? 黎婉知道黎睿的担忧,她轻轻摇摇头道:“不碍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有数,你不必担心。只要能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失点血倒也无碍。” “可......”黎睿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一道不甚耐烦的声音打断,“你小子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叽叽歪歪的,不如你妹妹一般果断。既然欠了别人的,那自然要还回去,别说是一点血,就是用这条命去还了仲小子回来,那也是应当!” “父王......” 黎睿见了瑛亲王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他梗了梗脖子,最后还是低了头。 “行了,滚回你的院子去,本王明日再与你算账!” 瑛亲王与黎睿两人从来都是一见面就掐架,父亲没有父亲该有的样子,儿子没有儿子该有的样子。 黎睿闻言,有欲言又止的看一眼黎婉,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黎睿走后,瑛亲王这才看向黎婉,微微皱了皱眉,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但却还是道:“婉儿做的对,既然欠了,那边还回去,仲小子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此次为了你丢了大半条命,此等大恩......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父王都支持你。” 瑛亲王说完话轻轻叹口气。 一旁的瑛亲王妃见此,伸手摸了摸黎婉的头发,也一脸温柔道:“婉儿想做什么,那便去吧,我们虽然也心疼你,但是......这份恩情太重,母妃与父王也无法替你做决定,但无论你要做什么,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母妃......”黎婉白着脸看瑛亲王与瑛亲王妃一眼,眼睛有些红。 “去吧。”瑛亲王妃柔柔一笑,只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瞧见瑛亲王妃眼底溢满的疼惜。 虽然两人说会支持黎婉的任何决定,可是,黎婉到底是刚刚醒来,身子还弱着,若是再失血过多,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所以他们二人心里自然疼惜,毕竟这可是他们心尖尖上的宝贝女儿啊。 “神医,走吧。” 此时王神医也已经一脸严肃的站在了房门口,见黎婉脸色苍白,身子纤瘦,一阵风便能吹倒一般,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后才道:“小丫头,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你养上一晚我们再开始也来得及。” 黎婉闻言,虚弱的笑了笑,而后直直盯着王神医道:“若是等到明日,他能醒来的可能性是不是又要降一半?” “这......”王神医不知该怎么接话,因为黎婉说的是事实,仲凉本就伤势很重,而后在清尘殿又不知经历了什么,一身的血,所以耽搁一分,仲凉便危险一分,如果可以,自然是越早越好。 可是...... 可是黎婉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开始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黎婉又轻轻咳一声,抬步往屋里走去。 “郡主......” 冬彦见此,微微往前迈了一步,想说什么,到底忍住了。 黎婉很快便进了屋子,王神医也跟了进去。留下瑛亲王扶着瑛亲王妃站在院外,目光里盈满了担忧。 “别担心了,回去歇着吧,婉儿方才也说了,不碍事儿的。你忘了婉儿自己就是个大夫?” 瑛亲王妃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紧紧地攥着帕子,脸色发白的看着屋内的方向,嘴唇都快被她咬出血来。 瑛亲王见此,轻轻拍拍瑛亲王妃的肩膀以示安抚。 屋内,黎婉静静的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昏迷过去的少年。 少年双眸紧闭,脸色惨白。 尽管王神医早就已经处理过他身上的伤口,可屋里浓郁的血腥味却迟迟未曾散去。 看着床上的少年,黎婉心里忽然一阵酸涩,他这样对她好,可她却把他弄丢了...... 以前的约定,他还记得,可她却忘了他,她还记得,她曾问他我们是否见过,他当时是怎么答得?她只记得他当时嘲讽的笑笑,说郡主身份尊贵,又如何会与我认识? 现在想来,当时他心里必然及其失落吧? 以他的骄傲,如何肯在那样的情况下说出当初的事儿? 黎婉眸子黯了黯,而后从袖口中拿出一把匕首,匕首上写着无刃二字。她犹记得她当时与他说过,他想要无刃,等他们再次见面时,除了那匹白马,她还要无刃。 可无刃他是送给她了,但是...... 这么说来,前一世,无刃也是他想法子送给她的,却被穆晟那伪君子说成是他专程为她寻来的,为此,她还高兴了好一阵子,总觉得穆晟是将她放在了心里,所有她说什么他都记得,可实际上..... 却是这个少年一直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 当时他们分开那年,她曾开玩笑的问他,“若是我忘了你,怎么办?” 那时的他怎么答得?他说,若是那时你心里眼里无旁人,那我会想尽一切法子将你找回来,可是,若你心里眼里装了别人,那我,放你离开...... 那时海棠落尽,落了少年满身,少年神情落寞,周身莫名多了一丝黯然。 “那若是你忘了我呢?” 她当时身形才及少年肩膀,仰着头一脸天真的看他。 少年神色认真又严肃,“不会的,这世上除了爷爷,我就只有你了,所以,哪怕我会忘了我自己,也绝不会忘了你。” “好,一言为定,你一定不能忘记我,不然我会不开心的,我不开心就叫上师傅与师兄弟们去揍你!” 她那时小孩儿心性,眼里满是傲娇。 他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好,一言为定......” 原来他一直都在等她,可她却忘了他。前一世,她跟在穆晟身后,心里眼里只有穆晟一人,他一定难过极了,可他遵守了他当初说的话,她眼里一旦有人,他便选择退出...... 想到这里,黎婉眼里一热,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滴落在手背上,一阵冰凉,黎婉倏然回神,目光落在手上的匕首上。 看了一瞬,她转身走到木桌旁,而后拿起无刃在掌心轻轻一划,一瞬间,鲜血涌出,滴落在早就准备好的玉碗里。 鲜血涌出的瞬间,一阵清淡的药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王神医闻到这味道时,眼睛一亮,忙准备为仲凉施针。 而此时,礼部尚书府,五名太医商量妥当,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们只能出此下策...... 五人沉沉的对视一眼,而后又扭头看一眼榻上的穆晟,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们也只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这么想着,五人心里的负罪感又淡了一分。 “来人!去请大人过来!就说我们有法子了,只是需要大人配合下。” 想清楚后,历时有人扬声对外喊了一句。 门外,守着的小厮闻言对视一眼,犹豫不决。 半晌,两人留下一人看守,留下一人去请穆兰亭。 穆兰亭来的很快,唐太医五人只不过替穆晟做了初步诊治,穆兰亭便沉着脸匆匆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一进来,他目光先是在床榻上的穆晟脸上看一眼,见他脸色苍白依旧,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他眸子又沉了几分,而后落在唐太医五人身上。 五人见此,脖子下意识缩了缩,最后还是唐太医斟酌了一番,大着胆子道:“大人先别生气,我的确是找到了救公子的法子,只是......这法子有些凶险,需要大人予以配合,方才能成事。” 唐太医话落,穆兰亭并不接话,他低头沉沉的看着唐太医,示意唐太医继续说下去。 感受到穆兰亭能杀人的目光,唐太医缩了缩脖子,又哆嗦道:“方才我等查了公子身上的症状,根本就不是普通伤病,公子身上的伤,与蛊虫有关,所以此事有些棘手,若是想完全解了公子身上的蛊毒,恐怕还需清露丹。” “清露丹?唐大人,你这是在戏耍本官吗?” 穆兰亭这句话就像是从嘴里蹦出来的一般,他冷冷的盯着唐太医,眼底一片冰冷。 “不不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欺瞒大人,前几日安宁郡主刚刚服下清露丹,这才没几日,若是此时我们能以血为引,那是再好不过了,所以,下官等将大人叫来也是为这事儿,若是能想到办法弄来郡主的血,公子就有救了。“ 唐太医话落,穆兰亭沉沉的盯着唐太医,半晌没接话,就在唐太医舔舔嘴角刚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就听穆兰亭低沉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好!本官如你所愿,不过,若是这血没用,那各位大人便先做好心理准备吧。本官这人,生来便不喜被人耍着玩儿,我想,你们也不会想做第一个吧?” 穆兰亭话一落,屋子里的温度都默然下降了几分。 唐太医等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穆兰亭见此冷哼一声,转身朝门外走去。 等穆兰亭一走,唐太医这才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走到刘太医身边问道:“你确定那清露丹可有用?若是无用,那我等便只能黄泉路上一起作伴了。” “这......”刘太医犹豫着看几人一眼。 他本来是确定无比的,可被其他人一看,心里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清婉苑,黎婉放了整整一玉碗的血。 玉碗洁白温润,没有一丝瑕疵,大红色的血液滴在碗里,红的刺目。 “够了,丫头,这些血就够了,若是再放血,老夫不知该救谁了。” 见黎婉没有停手的意思,王神医急忙拿出白色纱布替黎婉将掌心的伤口包住,一边包一边咕哝道:“老夫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俩的,这一辈子来还了。若不然,老夫乃江湖第一神医,何苦被你俩当做丫鬟似的在这里指挥!“ 王神医脸色着实算不上好。 最开始是被黎睿气的,此时却是被黎婉与仲凉两人气的。 这两个人一样,都是个不要命的! 一个都够让人头疼了,却不想又来一个。 想到这里,王神医叹口气,目光落在黎婉愈发透明的脸上,他眉头紧紧地皱着,开始开口赶人,“赶紧出去出去,别在这里碍眼,老夫现在看见你就头疼!” 黎婉闻言,看一眼仲凉,抿了抿唇没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王神医的意思她知道,他其实就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罢了。 “吱呀!”房门被打开,发出一阵轻响声。 院儿里,瑛亲王二人听到房门的声响,齐齐抬头朝屋门处看去。在见到黎婉时,二人急忙赶上前将黎婉扶住。 冬彦三人紧随其后,一脸急切的看着黎婉透明的脸色欲言又止。 “我无碍,睡上一觉便好了,母妃,你们回去休息吧。” 黎婉脸色虽异常苍白,但说话却不显丝毫疲态与虚弱之意。 瑛亲王见此还想说什么,却被瑛亲王妃扯了扯袖子。 “好,既然你无碍,那我与你父王便先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瑛亲王妃看着黎婉苍白透明的脸颊,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拉着瑛亲王离开了。 等瑛亲王妃二人一走,黎婉这才有些撑不住的往地上软去。 冬彦三人离得近,且在时刻注意着黎婉的情况,见她有摔倒的迹象,几人赶忙将她扶住。 “我没事,扶我回去,我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别告诉父王母妃......”黎婉的说话声越来越轻,到最后几近不可闻。 院儿外,瑛亲王妃默默的擦了擦眼角,有些埋怨的瞪瑛亲王一眼,“眼见着丫头都撑不下去了,你还问东问西!丫头明摆着就是怕我们担心,既然这样,你配合一下她怎么了?非得问问问!” “我......”瑛亲王神色一怔,颇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而此时,距离清婉苑不远的一处院子,一只白鸽扑腾着翅膀,轻轻的落在一扇窗旁。 鸽子落下,发出一阵“咕咕”的轻响声,而后,一只玉手从窗内伸出,将白鸽抓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黎婉失踪 天微亮,瑛亲王府一片宁静。 过了没一会儿,下人们陆陆续续起床,开始一天的忙碌,王府内总算多了丝人气。 却在这时,一阵略微凌乱的脚步声忽然在影南苑响起。 “王爷......出事儿了!” 影南苑内,瑛亲王好容易睡个囫囵觉,听到门外这声音,他皱了皱眉头,心里一阵烦躁,本不打算理会,但想了想,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儿夜里,等黎婉安然睡下,瑛亲王夫妇这才回了影南苑。两人回来时,已经是三更时分,所以瑛亲王压根儿没睡多久。 “王爷,府内......府内出事儿了!” 瑛亲王鞋子还没穿上,门外又传来一阵焦急又虚弱的声音,瑛亲王闻言不由得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出了何事?” 穿好鞋子,瑛亲王大步走到房门前,一把将门拉开,皱着眉头看着站在门外的影卫。 “回王爷,郡主她......郡主她失踪了!” 来人身着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高大,头发被高高束在脑后。此时他低垂着脑袋,眼里的焦急掩饰不住。 “你说什么?!” 瑛亲王闻言眼睛蓦地睁大,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影卫。 “郡主她失踪了......”影卫说话的时候有些不敢直视瑛亲王的目光。 瑛亲王闻言半晌没说话。 屋内,瑛亲王妃也匆匆穿好衣服,从屋内走出来。 她方才只听了个大概,具体事情没听清楚,但此时见二人脸色凝重,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声。 ”你怎么出来了?” 见瑛亲王妃也跟着起来,瑛亲王有些无奈。 瑛亲王妃闻言瞪瑛亲王一眼,而后看着影卫道:“到底怎么了?你细细说一遍。” 影卫闻言,低着头,眼里一片愧疚,“回王妃,此事是属下醉酒误事了,王妃尽管责罚。” “因为暗影伤势严重,所以这几天都是属下在清婉苑守着,前半夜倒也相安无事,但等王爷王妃您二人走后,属下不知怎的,忽然泛起困来,眼皮子重的厉害。属下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这几日没睡好,便想着洗把冷水清醒下。可谁曾想......” 说到这里,影卫脑袋垂的更低了,“可谁曾想,今日晨起,郡主便失踪了。” 瑛亲王与瑛亲王妃闻言,脸色均阴沉的厉害。 半晌,瑛亲王妃才绷着脸道:“昨夜是谁为郡主守夜?” 影卫闻言想了想,道:“回王妃,是冬彦。” “冬彦?那她人呢?” 听到瑛亲王妃提起冬彦,影卫快速抬头看瑛亲王妃一眼,犹豫了一瞬才道:“冬彦她......现在还昏睡着,属下来时,王神医正在替冬彦诊治呢。” “先去看看吧。”瑛亲王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一道人影在他脑海里闪过,随即他冷声开口,声音冷的像是结了冰。 走出几步,他回头又看一眼瑛亲王妃道:“你就在影南苑待着,别到处跑了,让睿儿来陪你待着,我一定将丫头安然无恙的找回来。” 说罢,不等瑛亲王妃再说什么,便匆匆随着影卫离开了。 原地,瑛亲王妃想了想,还是没出影南苑。 瑛亲王说的对,她一个怀了孕的人,确实不适合随意跑动,呆在影南苑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毕竟,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影南苑里的影卫在原来十人的基础上,又多了十人。 这般想着,瑛亲王妃便释然了。 “青萍,去给守门的婆子们说一声,从现在起,除了睿儿、婉儿跟王爷,便是一只蚊子也不准给本王妃放进来!若是谁胆敢像昨日一样什么人都放进来,那便按规矩处置了!” 青萍闻言一喜,赶紧接话,“是,王妃,奴婢这就去!” 实际上,青萍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瑛亲王妃一直不发话,她这做奴婢的又怎好直言? “嗯。” 瑛亲王妃淡淡的应一声,转身朝屋里走去。 走到屋内坐下,瑛亲王妃脸上又蒙上一层焦急与担忧,究竟是谁手能伸这么长?竟能悄无声息的从清婉苑将人带走? 瑛亲王妃沉着脸坐着,能这般轻易将婉儿带走却不惊动王府上下的人,想必是对瑛亲王府熟悉到了一定程度,所以才会这般轻巧的将人带走...... 那么,是谁对婉儿有所企图,且对王府上下比较熟悉? 瑛亲王妃凝眸想了想,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道鹅黄色的身影。 难道是她? 清婉苑。 “神医,冬彦那丫头醒了吗?” 瑛亲王到清婉苑时,清婉苑的一众下人皆在院内聚着,在见到瑛亲王时,他们脑袋齐齐行了一礼。 “醒了,这会儿在屋里呢。” 王神医打了个哈切,神色颇为不耐。 倒也不怪王神医如此,他这几日一直在为黎婉前后奔劳着,好不容易黎婉好了,这仲凉又倒下了。 得,昨夜用了一晚上时间,好容易将仲凉的病症稳住了,这郡主失踪了,郡主身边的小丫头开始昏迷不醒。 你说他一介神医,怎么就这么悲催摊上这群人呢? 瑛亲王顾不得王神医的不耐的语气,听到冬彦在屋里,他撂下王神医就匆匆往屋里走去。 “哎,我说......” 王神医一个哈切还没打完,瑛亲王便匆匆的进了屋子。 看着瑛亲王急匆匆的背影,王神医砸了咂嘴吧,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将剩下的话说完,“那丫头是醒着,但神智稍稍有点问题~” 他这番话,瑛亲王自然美听到。 “砰!” 瑛亲王一把推开门,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儿,而后将目光落在床榻边的角落里。 角落中,一个身影倦缩着,死死的抱着床柱,眼睛慌乱的瞥着四周,嘴里自言自语道:“你别过来,我是不会让你带走郡主的!你别过来......” 而床榻旁,站着两个同样身穿丫鬟服装的小丫头,两人目光无奈的看着缩在床柱旁的小丫头,神色悲戚。 房门被推开,发出了一阵声响,惊动了屋子里的三人。 “你别过来!别过来!” 许是开门的声音刺激到了冬彦,冬彦的情绪又有些不大稳定。 而冬至与冬华在听到门口的动静时,一扭头便见瑛亲王大步朝着屋内走来。 见此,两人行了一礼,随即目光无奈且疼惜的又看冬彦一眼,低声道:“奴婢三人本是轮流照看郡主,昨夜后半夜轮到冬彦值夜,所以奴婢与冬华便先去休息了,今日晨起,奴婢本是想去换了冬彦回去休息,可谁曾想,奴婢一推门,就见冬彦软软的倒在地上,而床榻上,根本不见郡主的身影......” 说到这里,冬至自责道:“早知如此,奴婢就该守着郡主,不该偷懒回去休息的,现在郡主失踪了,也不知是吉是凶......” 说最后一句话时,冬至眼圈儿红红的,死死的咬着唇,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 一旁的冬华闻言,也是红着眼圈道:“求王爷让奴婢跟着王爷一同去找那幕后黑手,若是找到了,奴婢非得揭掉他一层皮不可!” 看着眼前两个小丫头狼狈的模样,瑛亲王抿了抿唇,轻轻颔首,而后大步走到冬彦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看了半晌,瑛亲王沉着眸子,忽然道:”真正的冬彦在哪里?你们把郡主带到哪里去了?” 站在床边的冬至与冬华闻言,猛地回头看向抱着床柱的冬彦,愣了许久,真正的冬彦? 王爷这意思是眼前这人,并不是真正的冬彦? 这么想着,两人眼里便不由自主的浮起一丝警惕来,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后移了一步。 “别过来!别碰郡主......别碰郡主......” 瑛亲王这话一落,“冬彦”根本没有一丝反应,神色依旧呆滞,她紧紧地抱着床柱,嘴里念叨的,反复就那一两句话。 “你与沈鸢什么关系?昨夜可是沈鸢将郡主带走了?” 见冬彦不说话,瑛亲王死死的盯着“冬彦”又问了一句。 这句话落,“冬彦“眼里闪过一丝惊诧,虽然很快被她掩了下去,但因为瑛亲王的目光一直在”冬彦“身上,所以瑛亲王清楚的看到了”冬彦“眼里的惊诧与慌乱。 “说!” 瑛亲王眼神又冷了一些,他复又往床边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冬彦” 床榻边,“冬彦”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忽然抬头看向瑛亲王,眼神异常平静,再没有一丝呆滞之色。 “说,郡主被你们带去了哪里?!” “王爷,奴婢不过是条贱命罢了,最开始能来这里假扮郡主身边的丫头,便没想过全身而退,您若是生气,不妨杀了奴婢泄恨如何?” “冬彦”看了瑛亲王一会儿,忽然轻轻的笑了,眼里的笑有些许苦涩。 瑛亲王闻言,咬着牙看了“冬彦”一会儿,忽然大步朝门外走出去。 走出几步,瑛亲王脚步忽然一顿,冷声道:“先将她关起来,等找到郡主,再仔细盘问!务必给我将人看好了!” 这番话说完,瑛亲王又抬步朝着门外走去。 方走到门口时,“冬彦”看着瑛亲王的背影,眼神挣扎了许久,终于扬声道:“郡主在礼部尚书府!王爷若是此时赶过去尚还来得及,若是再晚些,郡主只怕就没命了!” 她这番话说的又急又快,话说完又沉寂下来。 “礼部尚书府?” 瑛亲王缓缓转身看着“冬彦” “冬彦”见此,神态恳切的点点头,“是,礼部尚书府,王爷还是快些去吧,再去晚些,郡主就要命丧礼部尚书府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冬彦”死死的咬了咬唇角,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继续道:“奴婢身份低微,并不清楚他们将郡主带走到底是做什么了,只是郡主向来待奴婢不薄,奴婢当初发热险些死去,便是郡主派人救得奴婢,郡主大恩,奴婢莫敢相忘,所以奴婢......奴婢不忍郡主丧命。” “你是青提!” 听到“冬彦”这番话,冬至二人睁大眼睛看着“冬彦”,眼里满是震惊之色。 青提是沈鸢身边的贴身丫鬟,但也是黎婉安插的人手,所以冬至二人是知道的,也知道关于青提当初的一些事情。 “是。” “冬彦”神色悲戚的点点头,伸手轻轻在而后一摸,竟揭下来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来。 那人皮面具轻巧细薄,若不是青提忽然将面具拿下来,冬至二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奴婢心中有愧,王爷要打要杀,奴婢都认了,只是郡主她......还请王爷早些去才是。” 青提跪在瑛亲王面前,低着头,周身笼罩着一层浓厚的悲戚。 “他们还有什么目的?” 瑛亲王沉默了半晌,忽然眯着眼看了青提一眼,声音依旧冷冽,对于青提忽然承认身份,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诧的地方。 准确来说,从瑛亲王踏入这个屋子后,他的神色便一直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青提的身份。 青提后知后觉的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来,她猛地仰头看瑛亲王一眼,在看见瑛亲王眼里的探究时,她瞳孔一缩,下意识道:“奴婢真的不知道了,奴婢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还请王爷赶紧去救救郡主吧,再晚郡主便真的救不回来了......” 青提言辞恳切,丝毫没有作伪的迹象。可瑛亲王却静静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青提,似是一点也不着急。 而对于青提恳切的话,他也充耳不闻,似是没听到青提的话。 “王爷,奴婢求求您,您快去救郡主吧,郡主她有危险,此时人就在礼部尚书府,那群人是疯子,他们也不知道会怎么对待郡主,求王爷您赶紧去救救郡主吧......” 青提见瑛亲王纹丝不动,神色不由得又有些着急起来。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瑛亲王站了一会儿,忽然缓缓蹲下身子,目光平静的看着青提,看了一会儿,他眸子猛地一冷道:“你说,若是本王不去礼部尚书府,接下来你会怎么样?” “王爷......王爷在说什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提愣愣的看着瑛亲王,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慌乱。 瑛亲王瞧着,忽然冷笑道:“不知道?那你不妨看看这是什么吧!” 瑛亲王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扔在青提面前。 第一百八十二章 蓝二姑娘?不过如此! 八月初的胜京城,与往常没什么两样,但因临近中秋节,街头上倒隐隐多了一丝喜庆。 街头两侧叫卖声,吆喝声层出不清。 便是在人群中,一辆马车缓缓在街头走过,路过之处,百姓退散。 马车内,一名圆脸的蓝衣少女靠着车壁坐着,此刻她紧紧地闭着双眸,似是睡过去了。 马车缓缓的走了一段,到了一段僻静处,蓝衣少女忽然睁开眼睛。 就在她睁开眼的同时,一名衣着寻常,样貌不甚出众的男子站在马车外左右看一眼,而后悄声道:“小姐,派去的人回来了。“ 那人话落,马车内静了一瞬,过了半晌,一道慵懒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那群山匪呢?可全部清缴利索了?” 马车外,那人闻言,犹豫了一瞬,支支吾吾道:“回小姐,李安他们回话说,他们去的时候,那群山匪早已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根据尸体情况来看,他们至少死了一日了。” 那人话落,马车帘子蓦的被一只玉手从里面掀开,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来。 那张小脸圆脸大眼,眉目精致,唇红齿白,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就像两颗上好的黑曜石。可是此时那张脸上却露出一副不属于她这年龄的成熟来。 她眉头紧紧地拧着,盯着马车外那人道:“你是说有人先我们一步,已经解决了那帮山匪?” “回小姐,按理来说是这样。“ 马车外,那人点点头,刚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巷子口却忽然传来一道马蹄声。 那人见此,行了一礼,而后忙匆匆离开。 见那人离开,蓝衣少女拧着的眉头依旧没松下来,马蹄声越来越近,蓝衣少女放下车帘,将手收了回去,而后淡淡道:“继续走吧。” “是。” 马车外,车夫恭敬应了一声,而后一扬马鞭,马儿缓缓走了起来。 却也是在这时,巷子口的马蹄声终于出现在巷子口。 “马车上可是蓝二姑娘?” 马蹄声在马车前停下,车夫忙拉紧缰绳,往前走也不是,继续停着也不是。 “马车上可是蓝二姑娘?” 马车外,一身着紫衣的少女高高坐在马背上,她一头乌黑长发并不像胜京城一众闺秀一般绾起来,而是被高高束在脑后,脑后的长发又被编成一个个细小的麻花辫,瞧着甚是干练洒脱。 此时她皱着眉头看着马车,神色有些许不耐。 紫衣少女话落,马车内静了一会儿,就在紫衣少女有些不耐烦之际,一只素白玉手从马车内掀开了车帘,紧接着露出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来。 “我便是蓝二姑娘,姑娘喊我芊芊即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蓝芊芊浅浅笑着,脸颊旁两只小酒窝若隐若现,瞧着甚是无害。 紫衣姑娘仔仔细细上下将蓝芊芊打量一眼,而后嘀咕道:“原来你便是尘哥哥未来的太子妃?看着也不怎么样嘛?” 紫衣姑娘声音委实不小,所以蓝芊芊算是听了个清楚。 可她面色却只是微微一变,而后便好脾气的笑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紫衣姑娘闻言又仔细打量蓝芊芊一眼,嘴里啧啧一句,而后一扬马鞭便离开了。 从她出现到见到蓝芊芊,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两人也未说几句话,但那高傲的态度却足以将蓝芊芊的面子踩到了泥土里。而且对方是在知道她的身份下,还故意这般睬她,说明来人是敌非友。 蓝芊芊危险的眯了眯眸子,盯着紫衣姑娘离开的背影,她沉默了一瞬,而后道:“去,给我查查最近胜京城来了哪些人?” “是。” 蓝芊芊话落,空气中便传来一阵恭敬的应答声,紧接着归于平静。 “不怎么样嘛?”蓝芊芊忽然望着紫衣姑娘离开的方向甜甜一笑,轻声道:“希望你的身份能够承担起您今日说的这些话,不然,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微风轻拂,蓝芊芊的话很快便消散在空气中。 “走吧,回府。” 蓝芊芊又坐回了马车中,神色丝毫不受影响,就像是未曾发生过方才的事情。 “是。” 车夫应了一声,高高扬起马鞭,马车便朝着恭王府的方向而去。 此时蓝芊芊距离恭王府已经不甚远,所以,马车没走多久,便在恭王府门口停下了。 “小姐,奴婢扶您。” 蓝芊芊身边的贴身丫头先下了马车,紧接着她伸手扶着蓝芊芊下马车。 下马车后,蓝芊芊尚未站稳,便见一支士兵神色匆匆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见此,蓝芊芊眉头轻皱。 她身边的丫头见此,很有眼色的上前拉了一个士兵道:“这位大哥,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滚开!没长眼睛吗?若是耽搁了老子的事儿,老子弄死你!” 那士兵胳膊被丫鬟扯住,他下意识将那丫鬟胳膊甩开,而后神色不耐的吼了一句。 丫鬟闻言,立马拿出荷包塞了一粒碎金子在那士兵手里。 士兵见此,脚步微微一停,神色稍霁。 见士兵神色有所松动,那丫鬟又塞了一粒碎金子,而后悄声问道:“这位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何故这般神色匆匆?” 士兵掂了掂掌心的量两粒碎金子,而后才满意的看向蓝芊芊身边的贴身丫鬟道:”本来这事儿呢,上头发话是不能说出去的,只不过看在你这般好奇的模样,我便悄悄跟你说一声。不过,这事情你知道后切莫在说与别人听。“ 那士兵神色有些凝重,就好似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皇室秘闻一般。 那丫鬟愣愣的点点头,“您说,我保证不说出去。” 得到丫鬟的肯定答复,那士兵这才松了口气,左右看一眼,见无人注意,这才低声道:“后黎金印,这东西你知道吧?” “金印?” 那丫鬟闻言神色一怔,倒是离得不远的蓝芊芊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了眯。 “瞧你这小姑娘,竟什么也不知道。” 那士兵看着丫鬟轻轻摇摇头,似是有些叹息。 “行了,不知道也是好事一桩,总之呢,我们此行便是为金印而来,昨夜三更时分,瑛亲王府遭窃,丢了那半枚金印,所以这才派了我等来追查盗取金印的凶手。“ 那丫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便听那士兵又道:“后黎皇室有一块金印,可号令军队。但也只有在两块金印合一时,才可有这效用,所以这金印便被一分为二,一半放在皇宫,一半被放在瑛亲王府。” “可昨夜瑛亲王府却遭了贼,失了那半枚金印,行了,就跟你说到这里了,爷我要去忙了......” 那士兵匆匆丢下一句,而后一扭头就朝着原先那群士兵离开的地方追过去。 “小姐,这......” 蓝芊芊身边的丫鬟有些为难的走到蓝芊芊身边。 “嗯,我听到了,回去吧。“ 蓝芊芊摇了摇头,没再多话,直接朝着恭王府内走去。 她才刚刚一进府,便见管家匆匆往她这边走来。走在她身边站定,管家低着头,恭敬道:“二姑娘,王爷请您去书房。” 恭王爷为人向来洒脱惯了,府上的事情也是恭王妃一直在悉心打理,所以平日里蓝芊芊想见恭王爷一面,的确有些难。可不料,今日父亲竟然忽然想见她? 为什么? 蓝芊芊咬了咬唇,看一眼管家,而后道:“好,我这便随你去吧。只是,杨叔,您可知道父亲这会子叫我过去做什么?” 被称作杨叔的管家实际上才三十出头,他一头乌发高高束起,一双丹凤眼里常年溢着笑,此时听到蓝芊芊的话,杨叔回头看蓝芊芊一眼,道:“二姑娘还是快速奴才去吧,若是去晚了,王爷怕是要不高兴了。” 见问不出什么,蓝芊芊低了头,低声道:“既如此,那劳烦杨叔带路,我这便去。” “请。” 杨叔做了个请的收拾,而后等蓝芊芊离开,这才低着头跟在蓝芊芊身后。 恭王府,书房。 恭王爷坐在书桌前,目光盯着桌上的什么东西,眸子里满是追忆,就连蓝芊芊进来也未曾留意到。 还是蓝芊芊轻咳一声,喊了声父王,恭王爷这才抬头朝着蓝芊芊看去。 “芊芊?” 恭王爷愣了一瞬,而后招手道:“你过来,父王有东西与你瞧。” “是。” 蓝芊芊淡淡应一声,而后莲步轻移,朝着恭王爷去了。 等走的进了,蓝芊芊才发现恭王爷面前的书桌上放着的一卷卷明黄色的竟是圣旨! 见此,蓝芊芊脚步顿了一瞬,这才继续朝恭王爷走去。 走到他身边,蓝芊芊恭敬行一礼,“不知父王叫女儿来所为何事?” 蓝芊芊说话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恭王爷面前的圣旨。 书案上,大约有六份圣旨,那些圣旨有新有旧,最新的一张圣旨,放在距离蓝芊芊最近的地方,但即使如此,那张圣旨上的字迹便有些消散了。 “瞧瞧这些圣旨,这可是你姑姑,你姑姑的姑姑等人入宫为后的圣旨,将来你入宫时,便也会有这样一封圣旨。”恭王爷轻抚着桌上的圣旨,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皇恩浩荡,这便是皇室对他蓝家的恩宠! 他断然不会将这份荣宠断送在自己手里! 恭王爷话落,蓝芊芊低头又看一眼桌上的圣旨,抿了抿唇,才状似天真的说道:“原来封后的圣旨长这幅模样,女儿竟也是头一次见呢。” 蓝芊芊话落,恭王爷忽然扭头定定的看蓝芊芊一眼。 “父......父王?女儿可是哪里说错话了?” 见恭王爷目光沉静,死死的盯着自己,蓝芊芊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蓝芊芊这句话落,恭王爷并未说话,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然道:“你今日去了哪儿?” 听到恭王爷这么问,蓝芊芊心里咯噔了一声,随后又恢复原先神色,恭敬道:“回父王,前些日子女儿听说碧春楼又出了款新茶,女儿知道父王喜茶,所以今日便专程去了碧春楼,专程替父王带了些茶叶回来。” 这番话说完,蓝芊芊看一眼恭王爷又道:“父王若是不信,女儿现在便将从碧春楼带回来的茶与父王瞧瞧。” 说这话的时候,蓝芊芊低着头,神色似是有些委屈。 蓝芊芊不开口,恭王爷也未开口。 过了许久,恭王爷眸子盯着蓝芊芊,忽然开口道:“既然你姐姐的太子妃之位已经被你费尽心思的抢了过去,事情已成定局,本王便也不想再说什么。且既然你能将你姐姐太子妃之位抢过去,便也说明你比你姐姐更适合入宫,只是......“ 说到这里,恭王爷顿了一下,而后缓缓道:“只是,以后不论再做什么事情,切记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之前你是恭王府的蓝二姑娘,代表着是我恭王府的脸面。以后,你便是东宫的女主人,后黎未来的国母,所以,哪些是该做,哪些是不该做,本王希望你能分得清楚。” 听到恭王爷这番话,蓝芊芊目光一缩,手指蓦的捏紧。 “是,女儿知道了。” 虽然心底一片慌乱,但蓝芊芊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副单纯懵懂的模样。 “嗯,回去吧。” 看着蓝芊芊脸上的那副纯真,恭王爷心底暗暗叹口气,若是芊芊的这份心机能分与漪莲一些便好了。他这两个女儿啊,一个心机深重,一个却直来直去,不懂得一点变通。 “是,女儿先回去了,一会儿便让人将碧春楼的新茶带来与父王尝尝。” 蓝芊芊躬身行一礼,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刚走到房门口,恭王爷忽然道:“对了,最近没什么事的话,蓝青便先跟着本王了,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让他去你身边。” 蓝芊芊脚步一顿,眸子转了转,低声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蓝青,蓝芊芊身边的暗卫,在恭王府中,武功算是数一数二的。 此时,父王忽然将蓝青调开,莫非是发现了什么?蓝芊芊皱了皱眉,抬步往院外走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神秘的二姑娘 黎婉失踪的事情被瑛亲王刻意隐瞒下来,所有知晓此事之人,除了黎婉及瑛亲王等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小厮外,其余人全部被看押了起来。 胜京城内一片惶惶,众人最开始均一头雾水,到最后却也从自己的渠道打听来小道消息,据说是昨夜三更时分,有贼人潜入瑛亲王府,盗走了可指挥千军万马的金印。 这消息一出,胜京城内外就像是炸开了锅,连带着宫中也一片沸腾,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讹传说那金印之所以会丢失,其实就是瑛亲王故意做出来给大家看的一场戏,实际上啊,那半枚金印如今还在瑛亲王手上。 更有人说瑛亲王早有谋逆篡位之心,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动手,如今想来是露出马脚被景文帝洞察,所以为了稳住景文帝,才故意来了这么一出。 毕竟,半枚金印便可有调动军队之权,最重要的是,瑛亲王也曾调兵遣将,为一方战神,他在军队中待得那段时间,与那帮将士同吃同住,早已收揽了不少人。虽然现在瑛亲王早已卸甲回京,数年已过,可一同上过战场,同生共死的兄弟情却也是轻易割舍不掉的。 而瑛亲王虽与景文帝手足情深,但一君一臣,身份有别。景文帝在帝位上坐的久了,难免会心生猜忌,且瑛亲王确实有勇有谋,文韬武略不论从哪方面来比,瑛亲王总是压了景文帝一头。而最开始的时候,据传先皇是有意立瑛亲王为储君的,但当时瑛亲王无意于此,这帝位便落在了景文帝头上。 两兄弟原先感情甚笃,不少人都说那只是一时,等时间久了,两人难免暗生隔阂。但数年已过,令人失望的是景文帝与瑛亲王两人一直和好如初,兄弟亲密。就在所有人都不抱啥指望的时候,却有消息传出来,说景文帝已经准备着手对付瑛亲王府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瑛亲王府忽然爆出金印丢失一事。 这金印一丢失......那瑛亲王手中便算是完全没了权势。一只没牙的老虎,何惧之有? 当然,这只是大家的一个猜测,而另一个原因,则是与最近刚刚回宫的仲小侯爷有些关系。 仲小侯爷,后黎最年轻的侯爷,最英勇神武的战神将军,许多人虽未见过其人,却早已听过其名号。 仲小侯爷是谁?那可是后黎的战神将军,传闻他八岁上战场,孤身一人入敌营取了敌方将领的首级,从而鼓舞军心,大获全胜。 但就这最近归来的仲小侯爷却与瑛亲王交往密切,安宁郡主昏迷时,仲小侯爷不仅拿出了三枚珍惜异常的清露丹,更是不远千里前去雾遮山为安宁郡主寻药。有人亲眼所见,说是那仲小侯爷取药回来时浑身浴血,奄奄一息,却还是坚持将解药送到了安宁郡主身边,这才晕了过去。 这事儿倒不是大家道听途说,仲凉遣圭墨送清露丹时,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事儿却掩不住。 有不少人在暗自猜想,莫非那仲小侯爷倾慕安宁郡主?不然他怎会如此拼命? 可若真是如此的话,那......真是委屈了仲小侯爷一把鲜花插在了安宁郡主那坨奇臭无比的牛粪上咯。 叹息归叹息,但这事关重大,无一人敢将这事儿拿出来说,毕竟,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吃好喝好,其余事情,那是贵族该考虑的事情,他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咯。 虽然瑛亲王府的侍卫在大街上神色匆匆,一脸冷漠的巡查可疑之人,但清者自清,那些小老百姓自知自己未曾做过什么事情,便也安心理得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倒是那些平日里横行霸道的街头恶霸,被当做嫌疑人抓回去了好几个,这下子,其余的恶霸也瞬间夹紧了尾巴,不敢再冒头。 也因此,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也敢摘了面纱在街上走了。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 唐太医一行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躺在榻上,一脸苍白的红衣少女,眼里满是惊叹。 “这......这......真是安宁郡主?” 唐太医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自然,既然安宁郡主都在这里了,唐太医还有什么疑虑吗?” 穆兰亭比唐太医足足高了一头,此时他站在唐太医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太医,浑身散发着阵阵冷气,无形之中,一股淡淡的威压笼罩在唐太医几人身上。 唐太医闻言,下意识膝盖一软就跪在了穆兰亭面前。 跪下后,他又扭头看一眼黎婉,这才咬咬牙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只是惊叹大人好本事,瑛亲王府戒备森严,大人竟也能突破层层侍卫将安宁郡主劫了出来,下官很是钦佩。” “是啊,大人好本事,以后下官等人就......” 唐太医一开口,自有其他人跟着接了一句。 不过不等那人说完话,就见穆兰亭冷着脸看那人一眼,那人见此,乖乖的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见所有人都安分下来,穆兰亭这才道:“既如此,你们便给我好好诊治,若是再有什么问题,本官可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明日,明日午时之前,本官若是还看不到晟儿醒来,那你们,便陪着他一起睡着吧。” 说到最后一句,穆兰亭冰冷的眼神在几人身上停留了一瞬。 “是是是,下官等,自当全力诊治,争取让穆公子明日午时之前醒过来。” 穆兰亭说完话,便转身出了房门,留下跪了一地的太医们,以及躺在榻上人事不省的黎婉。 黎婉本就瘦弱,因这几日没休息好,所以一张小脸愈发尖瘦。而此时她紧紧地闭着眸子,脸上毫无血色,瞧着更是让人揪心。 所以,一众太医在瞧见黎婉的脸色时,心中不由得又生出一阵恻隐之心。 安宁郡主说到底还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孩子,若是他们真的...... 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不用安宁郡主的血为引子,那他们只怕活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时间大家神色都很是纠结。 过了半晌,刘太医终于纠结道:“我们只是取一些血入药而已,要不了多少,郡主虽然虚弱,但按理来说失点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这句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道:“我也觉得没问题,一点血而已,一天就养回来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五人便达成了一致,只取一些血而已,不用太多,能够救人便可。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黎婉在这之前,也就是昨日晚上刚刚取血救了仲凉,所以若是再失血的话,恐怕真的活不成了。 五人达成一致,便打算指定人手去取血。 却在这时,一道略显冷冽的女声从他们几人身后传来,“几位大人是想取我的血吗?” 就在礼部尚书府一片诡异之时,一紫衣少女气势汹汹的骑着高头大马往皇宫方向匆匆赶去。 少女骑了一匹红棕色骏马,那马毛色鲜亮,四肢有力,眼神清澈发亮,一眼望去便知其是好马。 少女眼神紧紧地盯着皇宫大门的方向,眼瞅着就要到了皇宫大门前,可她却也速度不减,骑着马直直往大门处闯去。 “干什么的?停下!” “停下!再不停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小丫头片子,老子说话你听见没有?老子说停下!” 骏马横冲直撞,速度丝毫不慢,站在宫门口的士兵见此,不由得怒骂出声。骂人的同时,他也拿出长矛,打算拦上一拦。 可那少女远远瞧着,不屑的冷哼一声,而后从衣袖中拿了一枚龙形玉佩来。 那玉佩呈淡紫色,玉质温润,毫无杂质,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守门士兵却一眼认出了那枚玉佩,他不由得脸色一变,收起长矛,哆哆嗦嗦道:“奴才不知二姑娘回京,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那玉佩呈淡紫色,玉质温润,毫无杂质,虽只是匆匆一瞥,但守门士兵却一眼认出了那枚玉佩,不由得脸色一变,收起长矛,哆哆嗦嗦道:“奴才不知二姑娘回京,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 “哼!”紫衣少女远远的瞥守门侍卫一眼,厉声道:“既然知道本姑娘回来了,还不赶紧打开大门方本姑娘进去?非要让本姑娘去皇上舅舅那里告上你一状吗?” “姑娘......这是规矩,皇宫之内不得纵马横行,即便是太子爷跟安宁郡主,也不敢纵马在宫中横行,希望姑娘别为难奴才。” 那侍卫低垂着脑袋,形容狼狈,不敢看紫衣少女一眼。 “若是本姑娘非要进去呢?你当真还敢拦我不成?”紫衣少女语气不善,她冷冷的盯着守卫,眯着眼道:“本姑娘在定都城时,尚不曾如此拘礼,在那儿谁不都让着本姑娘,你一个看门狗,竟然敢对本姑娘不敬?” “姑娘,奴才......奴才只是依规矩办事儿,若是放您进去了,奴才......” 守门侍卫一脸为难。 眼前这位主儿,虽无封号,但比之安宁郡主,两人的身份地位却是不分上下。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眼前这位主儿乃是长公主灵德公主唯一的宝贝女儿,名叫秦玉露,是灵德长公主年近三十艰难生下的。 其实在秦玉露之前,灵德长公主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只是在怀胎时,景文帝遭了算计,身中剧毒。 那时,人群走散了,便只剩下灵德长公主与景文帝二人。所幸,灵德长公主略通医术,但也只是皮毛。 当时情况紧急,灵德长公主情急之下不惜以身试毒,这才让景文帝得以拖到援军赶来。 后来,景文帝是保住了,可灵德长公主肚里的孩子却早产了。 那时,灵德长公主已有孕八月余,孩子生下来后,瘦瘦小小一团,整个身子都是青黑色,太医说是灵德长公主试药时,毒素全被她腹中胎儿所吸收。 孩子生下来后,没过一个月,便夭折了。那时,灵德长公主二八年华,却也因此伤了身子,再难有孕。 景文帝当时及其愧疚,便拿了那块紫色龙玉赐给灵德长公主,并说以后灵德长公主拿着这枚玉佩来找他,他便可允诺她一件事。 但当时灵德长公主刚失了孩子,心灰意冷,根本无暇在京城多待,于是跟着驸马去了定都城。 这一去,便是数十年,很多人都传灵德长公主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回胜京城了,因为她的孩子便是死在了胜京城。可后来,灵德长公主年近三十时,又产下一女,那时大家也在暗自猜测灵德长公主应该会回胜京城了吧? 可那次,灵德长公主依旧没回来。 如今,距离灵德长公主再次产女已经过去十四年有余。却不料,灵德长公主的女儿竟然拿着玉佩找了回来。 那块紫色龙形玉佩,天下只有一块,便是在灵德长公主手中,后来据传灵德长公主将那枚玉佩当做二姑娘的生辰礼送给了二姑娘。 所以,守着城门的侍卫第一眼见到那龙形玉佩时,才会认出紫衣少女的身份来。 “少废话!本姑娘就是要进去,你若是再拦我,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少女手上拿着一根长鞭,鞭子呈淡紫色,上面根根倒刺立起,隐约间还能看见那些倒刺上有青黑色光芒一闪一闪。 很显然,那些倒刺都是淬了毒的,所以,若是这一鞭子下去,怕是真的会没命...... 守门士兵见此脸色一白,但还是抖着身子拦在城门前,不肯退后一步。 见此,紫衣少女,也就是秦玉露脸色怒火燃气,她一把扬起鞭子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虽然母亲交代过我不可伤人,但你不算!你顶多算一条狗!本姑娘打了便是打了!” 说着,那道软鞭就直直朝着守门侍卫甩去。 就在那道鞭子快要甩到守门侍卫身上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握住了秦玉露的手腕,软鞭也随之改了方向。 秦玉露见此,眉头皱起,正想发火时,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几年不见,露露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一点也没变。” 第一百八十四章 蓝二姑娘是大倭瓜? “太子哥哥!”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秦玉露眼睛一亮,手上的力道一松,而后扭头往身边看去。 灵德长公主离京的这些年,景文帝虽未曾再见过灵德长公主,但太子却时常游历,多次途径定都城,倒是时常去探望一番。也因此,秦玉露与太子倒是相熟。且因为秦玉露在定都城横行惯了,但太子却与定都城那些人不一样,他不会娇惯着她,她犯错了他甚至会训她。 秦玉露一直记得太子绷着脸训她,说身为女子,需得知诗书,通礼乐,温婉贤淑,洁雅大方。她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没得失了身份。 “你呀,我说的话,你定是又忘了。” 太子看着眼神晶亮的秦玉露,透彻的眸子里隐隐含了一丝不赞同。说话的时候,他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不让人省心。对了,皇姑母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 秦玉露吐吐舌头,眨巴着眼睛看太子,没了方才的跋扈,“太子哥哥就知道关心母亲,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你看我,从定都城来胜京城可是瘦了一大圈呢。” “玉妹妹果然如传言那般玉雪可爱呢,不过总这么黏着太子皇兄可不大好,若是那蓝二姑娘看见了,可该吃味了。” 就在秦玉露嘟着嘴朝太子撒娇的时候,四皇子并六皇子一并从拱门走出来。 “你们是谁?” 听见四皇子的话,秦玉露下意识眉头一拧,面色有些不大好。在听清楚四皇子后半句话时,她眉头死死的皱着,“你说蓝二姑娘?就那个大倭瓜吗?也不怎么样嘛。” “噗,大倭瓜......”四皇子听到秦玉露这么形容蓝芊芊,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直到六皇子拧着眉看四皇子一眼提醒道:“四哥,这是在宫门口,你注意着点,若是此事传到蓝二姑娘耳里,怕是不大好。” “嘁,有什么不好?玉妹妹又没说错,大倭瓜,我看这个形容很贴切。”四皇子终于止住了笑,他抬头看秦玉露一眼,“这么说,玉妹妹已经见过那蓝二姑娘了?” “是啊。”秦玉露点点头,“我本以为那蓝二姑娘是什么天仙般的人物,所以才能将自己姐姐的太子妃之位取而代之,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就那样的大倭瓜,我们定都城随便抓一个出来都比她好看多了。” 秦玉露这话倒没说错,俗话说定都女儿多娇艳,像秦玉露,也是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尤其是一双水灵的眸子一眨一眨,眼神清澈透亮,顶顶的美人坯子。当然,这仅限于在太子面前。 秦玉露忽然觉得这个未曾见过的四表哥顺眼起来,因此说话的语气都不由得缓了一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顾忌太子。毕竟,他们二人说的可是东宫未来的女主人,太子的太子妃。但反观太子,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似乎根本不在意蓝芊芊。 事实上,太子还真的未曾将蓝芊芊放在眼里。他是太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肩负重任,儿女情长便是致命的弱点,所以在太子眼里,无论太子妃是谁,与他来说,都一样。 也因此,即使秦玉露与四皇子在贬低蓝芊芊,他也没说话。直到两人说的有些过的时候,太子这才提醒道:“行了,别太过了。不是说要去看婉儿那丫头吗?再耽搁下去,可就真的不用去了。” “婉儿?”秦玉露挽着太子的手一顿,皱着眉头将太子等人打量一眼,这才道:“是去看安宁吗?” 说话的时候,就连秦玉露自己都没发现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厌恶。 太子清楚的感觉到了秦玉露的厌恶,因此,等秦玉露说完话,他默了一瞬,而后才点点头道:“是,前些日子婉儿在琼华宴上晕倒了,听说至今未醒,前几日我们都比较忙,正好今日闲下来了,所以我们便想着去看看那丫头。你若是不想去......” 太子本想说你若是不想去,便先进宫,却不料秦玉露一把抱紧太子的胳膊抢着道:“去,我也去,安宁受伤,我这个做表姐的如何能不去瞧瞧?” “行,那跟着吧,只是去了别惹事。”太子知道秦玉露的性子,因此不忘叮嘱一遍。 秦玉露连忙点头,“自然,正好我也想去瞧瞧王爷舅舅。” “嗯。”太子淡淡应一声,又低头看一眼呗秦玉露挽着的胳膊,轻咳一声道:“那个,露露,你先放开我的胳膊可好?你这么挽着,我不好走路。” “我不,好久没见过太子哥哥了,我就想挽着,你若是不让我挽着,我就去与皇帝舅舅说太子哥哥欺负我!看到时候谁受罚!” 秦玉露不但没松开,挽着的手臂骤然收紧。 太子身后的六皇子听着太子与秦玉露的话,眉间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当年灵德长公主也受尽先皇宠爱,因此,即使是嫁出去了,灵德长公主手中依旧执掌了一部分兵权。就拿定都城来说,那可是后黎除了胜京城外最繁华的城,但也有人说那定都城可是比胜京城还繁华。 而定都城,就掌控在灵德长公主手中,其间百姓只听令于灵德长公主,并不服从后黎管控,亦不用缴纳赋税。所以,在定都城,灵德长公主便算是土皇帝了。 这是先皇对灵德长公主的宠爱,亦是景文帝这个做兄长的对灵德长公主的纵容。 但实际上,定都城,是后黎要塞,其北临大漠,南接恒县,西起雾海,东连西陵。它是所有城市的交接点,无论从哪个方位走,必经定都城。所以,这也是定都城繁荣的另外一个原因。 但也因此,定都城几乎算是后黎的咽喉,若是定都城有个什么异动,那后黎便算是被攻陷了三分之一。 “行了,你挽着吧。” 太子看一眼秦玉露,颇为头疼。 “这还差不多。”秦玉露闻言喜滋滋的挽着太子的胳膊,喜笑颜开。 太子一行人本就打算乘马车前去,所以早早的便有马车在门口候着了。 秦玉露与太子一辆马车,四皇子与六皇子一辆。 几人坐好后,太子正想告诉车夫可以走了的时候,一道俏丽清亮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太子皇兄!四皇兄,六皇兄,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去。” 听到这道声音,太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抬手撩起车帘,探头往外看去,果然就见轩宁一身大红色宫装,风风火火的朝着他这辆马车奔来。 “轩宁,这马车......” 太子的话还没说完,轩宁便一把揭开了帘子。 她正打算坐上来,却在看见车里的秦玉露时,动作一顿,下意识问道:“皇兄,这位姑娘是?” 秦玉露自出生后就在定都城待着了,从未出过定都城,所以轩宁不认识也很正常。 “这是玉露,皇姑母的独女。”太子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温和的解释一遍。 说完之后,他又扭头看向秦玉露道:“这是轩宁,比你小上一岁,你喊她阿宁便是。” “阿宁,我是秦玉露,你喊我一声表姐便可。” 秦玉露很是乖巧,不过她挽着太子的手却一直没松,屁股也没挪半分,明显就没打算为轩宁让些位子来。 轩宁也看出来了秦玉露的小心思来,心里瞬间明白这位表姐只怕是没有看起来那般和善。 因此,轩宁只是淡淡的点点头,而后看向太子道:“既然马车坐不下了,那我便骑马去吧。” 说话的时候,轩宁目光正好看到了停在宫门口,被士兵牵着的棕色骏马,见到那匹马时,轩宁眸子一亮,扬声问那侍卫道:“这匹马是谁的?” 守门士兵闻言,犹豫了一瞬,这才道:“回公主,此马乃是二姑娘来时骑的马......” “这样,那好办。” 轩宁爽快的说了一句,这才看向呆在马车里恨不得黏在自家皇兄身上的秦玉露道:“表姐,那批棕色宝马可是你的?瞧起来倒是颇为霸气呢。” 听到轩宁这般说,秦玉露神色间不经意露出些许鄙夷来,还公主呢,竟也如此没见识。 想是这般想,但秦玉露到底碍于太子在跟前,想了想,她笑道:“是,那批马乃是父亲专程从大漠替我找来的,表妹喜欢的话,那我便送与表妹了。” 秦玉露的话,本就是句客套话,毕竟她都说了那马是专程替她找来的,所以她本只是想在太子面前装个大度,也料定轩宁不会心安理得的收下,却不料轩宁竟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秦玉露这话一落,轩宁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秦玉露道:“真的?表姐真大方!都说定都城富庶,如今看来是没差了。既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不然,岂不是驳了表姐的面子?” 这话一落,秦玉露脸色顿时一变,就连挽着太子的手也不由得收紧。 太子低头看一眼秦玉露。 感受到太子疑惑的目光,秦玉露强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有像这匹马方才配得上表妹风姿。” “那我先谢过表姐了。”轩宁喜滋滋的道谢,“正好婉儿也有一匹从大漠带回来的白马,我见过一次,真是难得的好马,我都羡慕死了,奈何那马是仲小侯爷送给婉儿的生辰礼,我倒是不好夺人所爱了。” “合该如此。”秦玉露干笑着点点头。 其实她也想说那批马是父亲送与她的生辰礼啊!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再者,太子就在她身边,她可不想因为一匹马而跌了面子...... “嗯,既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轩宁像是没看到秦玉露眼底的忍而不发,话说完便放下车帘转而朝着秦玉露的那匹马去了。 随着轩宁的离开,秦玉露忍了许久,才忍着没冲出去将那马夺回来。 “露露,你怎么了?” 太子看着秦玉露,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却不敢肯定,因此皱着眉看了秦玉露一眼。 “啊?太子哥哥,怎么了?要走了吗?” 秦玉露猛地回过神,抬头强笑着看向太子。 “没什么。” 太子深深看一眼秦玉露,而后对车夫道:“走吧。” 太子话落,马车缓缓动起来。 另一边,四皇子与六皇子两人坐的马车也缓缓动起来。 马车动起来的同时,一道马蹄声在马车外响起,随之马蹄声逐渐远去。 听着这阵马蹄声,四皇子忽然笑了笑。 轩宁这丫头倒是不手软,大漠的马,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就在几人朝着瑛亲王府赶去的同时,距离礼部尚书府一条街的的一间铺子被瑛亲王府的侍卫们团团围了起来。 “各......各位官爷,小人......小人只是做点小买卖,并未犯什么事情啊,求各位官爷手下留情啊。” 那所铺子是一家买卖墨宝的铺子,里面笔墨纸砚样样俱全,一进那铺子,便能闻到一阵淡淡的墨香。 而此时,铺子中央的地上,跪着两个人,为首似乎已过而立之年,面容稍显沧桑。而他身边,跪着一个少年,少年约摸着弱冠之年,此时二人皆是低着头跪在地上,身子有些发颤。 刚刚说话的是那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 那男人说完话便跪在地上不敢再说什么。 “小买卖?”为首的侍卫闻言冷笑一声,而后将一物扔在地上道:“那掌柜的不妨瞧瞧这是什么?” 那侍卫说话的时候,一张写满了字迹的信便被扔在掌柜的脚下。 那掌柜的拿起来看了一眼,信纸中金印两个字异常显眼。见到那两个字,掌柜的眼皮一翻,来不及喊冤枉,便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倒是那不发一言的少年沉默的捡起地上的信纸,而后摇摇头,表示那信不是掌柜的写的。 可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谁还会听他们辩解,所以,那侍卫冷哼一声,“将这铺子给我封了,另外,这两人带回王府去,看王爷怎么发落!” “是。”那为首的侍卫话落,立马有人符合一句。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事情的真相 金印被盗,瑛亲王府的侍卫抓了昌隆街墨宝铺子的掌柜与打杂的伙计。 这消息一出,不少人都暗自惊讶,都说那掌柜的平日里瞧着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却不想竟是包藏祸心的主。 这事儿不必多说,只是那二人虽是被抓了,但金印的下落依旧没找到,因此,胜京城依旧一片闹哄哄的。 相比于胜京城的凌乱,礼部尚书府倒是一片安然。 穆兰亭早就叮嘱过一众下人,公子身体不适,不宜吵闹,以免惊扰到其修养,所以礼部尚书府一片宁静,针落可闻。 穆晟房里,此时红衣少女抱着手臂,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几人,眉头微挑,再次问道:“几位大人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想取我的血?怎么不动?” 唐太医几人本就心虚,黎婉蓦然出声,几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待转过身看见黎婉时,他们脸色一白,内心早就一片恍然,哪里还敢在去取黎婉的血?黎婉是主子,他们是臣子,这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再者,黎婉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周身冷冽的气势却是瞬间将几人镇住。 “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无奈,求郡主饶命......郡主开恩啊......” 既然只是愣了一瞬,下一秒便跪在地上,脑袋砰砰作响。 屋内,黎婉挺直脊背,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五人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要想活着都给我安分点,而后便转身朝着穆晟直直走去。 “郡主,您这是......” 见黎婉脚步不停,唐太医扣头的动作顿住,有些小心的问了一句。 黎婉并不作答,她几步走到床榻边,一把将床帐撩开,而后冷冷的看着躺在床上一身血污的穆晟。 回忆铺天盖地袭来。 前一世,她初见他时,少年白衣翩然,浅笑如花,便是那次,他入了让她的眼,进了她的心,她将他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成日跟在他身后,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却害得她家破人亡,惨死古道。 也是他,操控着她身体里的蛊虫,让她全身心都投注在他身上,以至于她完全忘了那个一身玄衣,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少年。她曾问他,等我长大了,你便娶我好嘛?少年声音清润,他说,好。 他答应他了。 可是,她食言了。 她忘了他。 而他,却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后,直到她与穆晟成婚,他才黯然神伤去了漠北。在那之前,他曾说,婉儿,除了你与爷爷,这个世界上,我便再无亲人,你别离开我可好? 她当时答应他了,可是最后她却以那种决然的方式离开,他一定很难过吧? 黎婉拢在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掐着掌心,直到掌心传来钻心的痛意时,黎婉才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面前的穆晟身上,默了一瞬,而后快速的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放在穆晟胳膊旁边。 “郡主,您......” “闭嘴!” 唐太医看着黎婉的总做,心里一惊,话音刚出口,黎婉便冷着声音低喝一声。 唐太医闻言,脖子一缩,瞬间噤声。 “吱!吱!吱!” 随着唐太医声音落下,黎婉手中的白色瓷瓶中忽然爬出来一只红色的软体虫子,它一出来,在闻到穆晟身上的某种气味时,很不情愿的往后退了退。 黎婉见此,伸手在它身上弹了一下,那只红色虫子瞬间老实了。 只见它绕着穆晟的手指转了转,而后忽然从他指尖的一处伤口钻了回去。 唐太医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却不敢说一句话。 而黎婉自然不会替他们解释。 她冷着脸看着眼前的穆晟,唇角死死的抿着。 昨夜,仲凉昏迷,她放了些血出来,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她身体里的子蛊竟然还活着! 而这便意味着,若是穆晟醒来之后再做些什么小动作,她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她便与王神医商量一番,装作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实际上,自从服下韶音草后,她身子便已经恢复了过来,虽然不及平常,但却也没那么虚弱,不至于取点血便昏迷过去。而且,她知道穆晟重伤,或许也会用到清露丹,而这世上仅有的三枚清露丹,早在几日前便被她服下。 所以,穆晟想要清露丹,那必然需要她的血! 就是因为想清楚了这其中关键,所以,黎婉才会在与王神医商量之后来了个将计就计! 黎婉预料到穆晟挺不过三日,穆兰亭为了保守起见自会遣人去瑛亲王府取了她的血来。但血液须得新鲜的方可保持药效,所以,穆兰亭肯定会将她连人掳了去。 这一切黎婉都算计到了,从她开始假装昏迷开始。 至于那会儿瑛亲王与瑛亲王妃临走前与她说话时,她脸色苍白,神情委顿,那都是装的。 因为,她余光瞅见院墙上,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院内的动静。 她从来都是知道瑛亲王府是有内鬼在的,但却一直揪不出来,那人隐藏的太深。 直到她身子欠佳,那人才渐渐冒出头来。 黎婉知道那人是在等待时机,于是,她故意在抽了血后昏迷过去。 临昏迷之前,她瞥见那人又在院墙上待了许久,这才一翻身下了院墙,朝着远处奔去。 当时事态紧急,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所以黎婉再假装昏迷之后,便一直未曾轻举妄动,且整个瑛亲王府除了王神医,其余人一概不知她是假装昏迷的。 因为瑛亲王妃与瑛亲王若是知道她的计划,是绝对不会允许她冒险的。 所以,当时瑛亲王他们的焦急是真的,并未作假。 而这边黎婉晕过去后,那人匆匆离开,自然是去通风报信了,所以她安心等着便是。 果然,她等到了,虽然等到了三更时分。 当时,她故意只留下了冬彦一人守夜,便是因为冬彦遇事冷静自持,从不慌乱。 也因此,她将此事告诉了冬彦,并写下一封信给了冬彦。 三更已过,冬彦借着出恭的时候,将那封信暗暗的送了出去,直到最后落在瑛亲王手中。 “吱!” 细弱的声音从穆晟身体中传来。 黎婉收回思绪冷眼看着穆晟胳膊上鼓起一个大包。 让这只蛊虫入侵穆晟身体,也是黎婉昨夜才想到的。 这只蛊王并不是不敢动她身体内的蛊虫,而是不能。 因为她身体里的蛊虫是子蛊,若是有什么动作,穆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最重要的是,子蛊牵连着她的心脉,若是子蛊有什么异动,母蛊操控,子蛊会在第一时间发起反噬,若是那样,她必死无疑!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那只红色软体虫子贵为蛊王,却对一只小蛊虫无可奈何的真正原因。 而穆晟这边就不一样了,若是蛊王吞了母蛊,她身体里的子蛊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这也是黎婉将计就计来了礼部尚书府的另一原因。 但实际上,黎婉最重要的目的是能够亲手杀了穆晟这个畜生! “吱吱!” 蛊王从穆晟身体里钻了出来,它通体血红发亮,身子似乎比原来又大了一圈。 站在原地跳了跳,蛊王傲娇的跳上黎婉掌心坐在了她肩头。 唐太医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早就忘了怎么说话。 黎婉自然没工夫去管身后几人。 她又看穆晟一眼,而后手里寒光一闪,无刃露出了寒凉冰冷的光芒。 看着黎婉的动作,唐太医等人呼吸一窒,瞪大眼睛看着黎婉的动作。 安宁郡主不是心悦穆公子吗?可是她现在竟然要杀她? 为什么? 难道他们错过了什么吗? 这是几人脑海里齐齐的疑问。 但很显然,他们不敢问出口。就算他们敢问出来,黎婉也不会理他们。 所以他们很时趣的闭紧了嘴巴,不敢说一句话。 匕首离穆晟越来越近,就在刀刃接近穆晟脖颈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黎婉动作顿了一下,就听外面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声,“老爷,你也来看晟儿?今日不上朝吗?” “嗯。” 女声落,一道沉沉的男声在房门口响起。 黎婉闻言,死死的捏着无刃,冷厉的眼神紧紧地盯了穆晟一眼,而后身子急退,一把将唐太医几人拽起来,随之身子在空中一旋,轻飘飘落在软榻之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几乎在黎婉动作落下的同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声音落,紧接着,穆兰亭便一脸沉色的从门外走进来。 在瞧见唐太医等人还傻站着的时候,穆兰亭脸色更沉,他阴翳的眼神在几人身上扫视了一遍,抿了抿唇,而后沉声道:“几位大人为何还不动手?” 穆兰亭话音一出,唐太医几人瞬间回神。 “下官......” 唐太医抹了把头上的汗,犹豫的目光悄悄往黎婉身上看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低声道:“回大人,下官几人方才在商量救治公子的方案,公子这伤毕竟不是普通伤口,此乃蛊虫所致,所以若是想要公子恢复如初,自然不能以寻常法子应之,所以......” “那现在可商量出什么法子了?” 穆兰亭闻言,紧皱的眉头微微松了松,但眼神却依旧阴翳。 “是是是,下官方才商量许久,总算想出一个好法子了。”唐太医忙不迭点头,“此次公子身中蛊毒,也许是福不是祸。” “嗯?” 穆兰亭眉头皱起。 “回大人,恕下官直言,公子是否也曾养过蛊虫?” 顶着穆兰亭目光的绞杀,唐太医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 唐太医话落,穆兰亭并不说话。 他阴翳的眼神落在他头顶,沉沉的看他许久,才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字,算是赞同唐太医的话。 唐太医闻言,心底暗暗松口气,这才道:“那这就对了,穆公子自娘胎起便带了胎毒,以他的身体条件,根本本就不适宜养蛊,所以这也是这么些年,公子畏寒的根源所在。但正所谓以毒攻毒,公子身体内本就有蛊虫在,此次中蛊毒,两蛊相遇,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灭,公子体内蛊虫便算是除尽了。便是因此,公子身子反而减负了许多,这以后,等他醒来,身子自然会好上许多。“ 第一句话总是难开口。 但一旦说出口,后面的话便容易了许多。 因此,唐太医顺顺当当的撒了个谎,便是连表情都未曾变一下。 而站在他身后的四个太医,低垂着脑袋不发一言,却在心里悄悄为唐太医竖起了大拇指。 唐太医这人,平日里胆小怕事,从不敢大声说话,可这次却有些出人意外。 这些话若是被唐太医知道了,他定然会呸这几人一口。 你以为是他想当出头鸟吗?他不说话,这帮人没一个人会开口。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恨不得鼻孔朝天,可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一个个却低着头当鹌鹑。 所以,便只能他做这个出头鸟了。 但好在,此次发挥算是超常了。 “原来是这样。” 穆兰亭听着唐太医的话,暗暗点点头,而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一眼躺在软榻上的黎婉,这才道:“那好,晟儿便辛苦各位大人了,本官还有些要事要处理。” 说罢,他转身就打算往外走。 却不想,他一转身,正好看见穆夫人神色恭顺的站在他身后。 见此,穆兰亭眉头微皱,道:“夫人不一起离开吗?” 穆夫人闻言柔和的笑笑,“不了,老爷先去忙吧,我左右无事,便想多陪陪晟儿,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肯定很疼。” 穆夫人话落,穆兰亭目光定定的盯着穆夫人看一眼,却见穆夫人一直低着头,神色温顺,毫无异样。 半晌,穆兰亭收回目光道:“那你便陪着他吧,我先出去了。” 穆兰亭话落,便大步出了房门。 等穆兰亭离开许久,穆夫人这才对身边的丫鬟示意一眼。 那丫鬟收到穆夫人的眼神,匆匆走到门口左右看一眼,这才扭头看着穆夫人摇摇头。 穆夫人见此,轻轻点点头,而后才看向唐太医冷声道:“唐大人,你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晟儿他,自打娘胎中便带了胎毒?” 第一百八十六章 穆夫人的怀疑 “回夫人......” 唐太医张了张嘴,话说了一半,却见穆夫人目光在窗外瞥了一眼,而后忽然眼神一厉,看着唐太医怒道:“唐大人,我虽是妇道人家,但晟儿是我唯一的儿子,礼部尚书府唯一的嫡公子,你一直磨磨蹭蹭不肯诊治是何缘故?你别以为老爷大度,你便可以安然处之!“ 穆夫人前后态度转变太快,快到唐太医怔怔的盯着穆夫人瞧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 但从外面看的话,却只以为唐太医是被穆夫人这番话给问住了。 “回夫人,下官......”唐太医终于回归神来,也知道穆夫人忽然变了语气的原因。 他亦顺着穆夫人的目光看了眼窗户的方向。 窗户旁,一抹淡淡的影子靠着窗户,竖着耳朵听屋里的状况。 唐太医眼睛转了转,而后忽然他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穆夫人面前,哭丧着脸道:“夫人,下官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不敢说半句假话,穆公子体内蛊虫两败俱伤,这时如果能服上一粒清露丹,效果最佳。” “刚夫人与大人方才来时,下官才弄清穆公子此时的身体状态,所以......” 唐太医的姿态放的很低,穆夫人冷着的脸稍稍有些转缓。 “行了,起来吧。” 穆夫人淡淡应了声,而后又瞥一眼窗户处的阴影,那道阴影又贴着窗户听了一瞬间,屋里却静悄悄的。 半晌,唐太医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刘大人,本官来替穆公子施针,你去取了安宁郡主的一部分血来可好?” “嗯。” 唐太医话落,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屋内传出来。 窗外,一道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贴着窗户听了会儿,忽然一闪身,朝着远处去了。 等那人走后,穆夫人这才重重的喘了口气,而后对唐太医歉然道:“方才情势所逼,还望唐大人海涵。” “穆夫人客气了,下官实不敢当。” 唐太医连连摆了摆手。 穆夫人盯着唐太医,继续道:“大人现在可否告诉我方才的话是何意?晟儿之所以身子虚弱,乃是因为生下来便带了胎毒?” 唐太医闻言,沉默的点点头。 穆夫人见此,默了一瞬,继续道:“那请问唐大人,这种胎毒有没有可能是在生孩子那一瞬间染上毒药,从而导致晟儿他身子带了胎毒?” 唐太医闻言,想了想,而后摇摇头道:“不可能,孩子身上有胎毒,只能说明孩子母亲在怀孕时,便已经身中剧毒,所以才会带给孩子,而孩子从一出生便是身体残忍之症。“ “原来是这样......” “原来真是这样啊......” “哈哈哈,老天无眼啊!我可怜的孩子......” 听到唐太医的解释,穆夫人怔楞的站在原地,傻傻的盯着唐太医许久,忽然笑出声,笑着笑着,她眼角的泪便潸然滑落。 “夫人,您......” 见穆夫人形容疯癫,唐太医犹豫的叫了一句。 穆夫人闻言回神,见唐太医目光略含担忧,她轻轻笑了笑,“让唐大人见笑了。” 这句话说完,穆夫人目光又落在黎婉身上。 盯着躺在软塌上的黎婉看了许久,穆夫人才道:“安宁郡主,不必装晕了,你起来吧。” “夫人,你这话何意?” 见穆夫人意有所指,唐太医舔了舔干燥的嘴角,热后看向穆夫人。 “便是先生理解的意思。” 穆夫人并不直接回答唐太医的问题,而是又将这个问题又悄悄的抛回去。 唐太医闻言,眉头死死皱着,半晌才松口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只听穆夫人又淡淡道:“郡主,您真的以为老爷方才不知道您是假装昏迷的吗?不管您信不信,现在这房屋四周已经被包围了,在晟儿醒来之前,您若是敢踏出这屋子半步,恐怕......所以,郡主,您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我。“ 定定的说完这番话,穆夫人目光便死死的落在黎婉身上。 感受到穆夫人的目光,黎婉轻轻咬了咬唇,而后蓦的从软榻上坐起来,随后又径直朝着穆夫人走来,边走边道:“夫人倒是通透,不过夫人又何故帮我?“ 黎婉这番话,穆夫人并未接。 从黎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时候,穆夫人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 走到穆夫人面前三步外,黎婉缓缓站定。 穆夫人这才真正看清了黎婉的长相,眼前这小姑娘红衣似火,张扬热烈,只是那一张倾城之姿的小脸蛋,此时却微微泛白,倒显出几分憔悴来。但,她那一双水眸,却透彻的可怕,只那么静静的盯着人,便让人胆怯三分。 将黎婉上下打量一眼,穆夫人轻轻一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随口说说:“为何帮你?” 这句话说完,她顿了一下,而后看着黎婉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帮你,也的确需要郡主的帮衬。” 黎婉闻言挑了挑眉,没说话。 黎婉不说话,穆夫人自然忍不住,毕竟,她已经被骗了十几年了!这十几年,她饱受煎熬,替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而自己的亲儿子却下落不知,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想到这里,穆夫人眼神一片惨淡,她看着黎婉道:“穆晟他是假的......我的孩子早在十几年前便被穆兰亭那老贼给掉了包,如果可以,我希望郡主之后能将那老贼交给我处理。” “毕竟,现在这世上,也就只有那老贼一人知道孩子的下落......” 穆夫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是低落。 这番话说完,屋子里一瞬间又静了下来。 黎婉盯着穆夫人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一言为定!” 穆夫人闻言,惊喜的抬头看黎婉一眼。她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的,谁曾想她竟答应的这么痛快! “只是,夫人,如果单纯的从这里离开,本郡主倒是有几分自信能突破礼部尚书的围剿。所以,夫人此时帮与不帮,对我来说,其实意义都不大。如此一来,本郡主倒是觉得这笔交易我有些吃亏,夫人不妨从其他方便补偿?” 黎婉打着商量的态度,可说出的话却语气强硬,压根儿没有给人喘气儿的机会。 穆夫人一窒,盯着黎婉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道:”不知郡主所指的补偿是?“ “补偿嘛,比方说这礼部尚书府有什么惊天秘闻?“ 黎婉许是站累了,她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下,而后满不惊心的说了一句。 听到黎婉所说的惊天秘闻四个字,穆夫人心中一跳。 “穆夫人不用急着回答我的问题,您仔细想想,惊天秘闻哦,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消息便可搪塞的。” 黎婉双腿交叠,手指轻轻的打着木椅旁边的扶手,水眸微微半阖。 见黎婉如此吊儿郎当的模样,穆夫人咬了咬牙,坚定的摇摇头道:“我嫁进穆府已经十几年快二十年时光,这些年里,风云变幻,可我却并未发现什么惊天秘闻,所以请恕我无法补偿郡主,不如从其他方面补偿郡主,郡主以为如何?” 穆夫人声色淡淡的,一番话说完,又沉默的站在黎婉几步外,神色有些凝重。 “嗤!” 穆夫人这番话说完,黎婉手指一顿,忽然笑出了声。 笑声落,只见她缓缓抬头看着穆夫人静静道:“夫人,您可知通敌叛国是何罪名?” 穆夫人闻言一怔,“通敌叛国?郡主的意思是......” 剩下的话,穆夫人虽然没说完,但是黎婉却轻轻点点头,表示赞同穆夫人的猜测。 看见黎婉的动作,穆夫人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通敌叛国,狸猫换太子,穆兰亭他怎么敢!他这样怎么对得起她?怎么对得起皇上对他的厚爱?他将她到底放在什么位置?!他莫非不知,如果通敌叛国的事情被查出来,不只是她跟着受牵连,就连她身后的安府上下也会跟着受牵连1 穆夫人心底一片苦涩。 沉默了许久,穆夫人声音沙哑道:“郡主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只是,臣妇还有一事不大明了,还希望郡主能够解答一二。” “你说。” 黎婉静静的坐着,眼神却留在穆夫人身上。 只见她挣扎半晌,才问道:“通敌叛国这事儿,郡主确定吗?可有什么铁证?” 穆夫人这番话问的有些心虚,她想了许久,还是不敢相信穆兰亭会瞒着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总觉得穆兰亭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已经是最极致的事儿了,再过分的事情,她不相信他会做,毕竟,他如今已经是后黎的礼部尚书,又是内阁首辅的候选人之一,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在穆夫人看来,黎婉一定是有所隐瞒,故意在误导她。 黎婉似笑非笑的盯着穆夫人,看了一会儿,她才意味深长道:“夫人,及时止损好过遭受牵连,你便是不为自己想,也请想想你那漂泊在外的亲生儿子以及你身后的安家。至于铁证这东西,夫人,您觉得本郡主像是那等胡言乱语之人吗?若是没有掌握一定的证据,本郡主何必亲自犯险,又将这般秘密的事情告诉你?” “还是说,夫人信不过我?在夫人眼里,本郡主说出的话,占不了多少分量?” 黎婉说话的时候,穆夫人始终怔怔的。 直到黎婉这话说完好一会儿,穆夫人才渐渐找回了思绪。 低着头,她想了许久。半晌,她眼里雾气退去,神色转为坚定,只见她猛地抬头,看着黎婉一字一句道:“我相信郡主,您想知道什么,我若是知道,必然不敢欺瞒。” 听到穆夫人这句话,黎婉眼睛一亮,紧紧地盯着穆夫人道:“夫人可知,穆晟与歃血盟是何关系?他为什么会懂巫蛊之术?” 黎婉这话一落,穆夫人脸色沉了沉,想了想,她抿唇道:“晟儿是歃血盟巫蛊一脉族主的义子,小时候在歃血盟待过几年,算是半个歃血盟的人。” “这事儿没别人知道?” 黎婉眉头微挑,按理说这事儿不应该,穆晟乃礼部尚书独子,长时间不在京城,难道不会引起怀疑吗? “郡主莫不是忘了?” 穆夫人叹口气,“晟儿他......他自娘胎里带了胎毒,身子弱,生下来没多久便送去安岭山庄静养,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所以,晟儿好几年不回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安岭山庄乃是安府的一处庄园,穆夫人出嫁时,安老爷将哪出庄子给穆夫人做了陪嫁。 “这样一来,事情就说的通了。” 黎婉目光落在床上的少年身上,细细想着从她醒来之后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歃血盟的人时,是在回瑛亲王府的路上,那一次,在那里,她碰到了那个黑袍少年...... 对,想到黑袍少年,黎婉忽然想起来,她将人随意安置在府里,之后便也未曾去看过他,也不知他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今日回去一定要瞧瞧,若是他恢复了,得赶紧将他送回去,省的找惹麻烦! 将心理的烦躁压下,黎婉想起来第二次遇见那些歃血盟的人,便是在灵德寺了,歃血盟暗夜少主祁凌风将她劫走。后来在他们的对话中,她才知,他们似乎也是被人骗了,他们想找的也是一名女子,不过却不是她...... 而第三次,便是在仲凉送她回瑛亲王府的路上,那十几个歃血盟的人,浑身带着杀气直直朝她扑过来...... 第三次,那些人的目标就是她,可是,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与他们素不相识,到底是什么驱使他们这么做? 虽然不知是为何,但黎婉敢肯定的是,那夜那十几人,并不是穆晟安排的。那时的穆晟尚未狗急跳墙,亦觉得她对他还有用处,所以,自然不会对她下杀手。 但如果不是穆晟的话,那只能是歃血盟了......但问题是,歃血盟的人为何要杀她灭口? 黎婉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她便索性直接问道:“那穆夫人可知,歃血盟的人,为何要杀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秦玉露被怼 “太子殿下,到了。” 瑛亲王府门口,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继停下,车夫恭敬的声音从马车外传进来。 “嗯。” 第一辆马车内,太子淡淡应了一声,有小厮立马恭敬上前替太子掀开马车车帘,帘子刚刚被掀开,一抹紫色身影便从马车中跳下来。 小厮心里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还未回神,就听见身边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传来,“原来这便是王爷舅舅的府邸啊,真是气派。以前在定都城时,母亲总说皇帝舅舅与王爷舅舅手足情深,说王爷舅舅的府邸都快抵得上整个皇宫了,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太子与四皇子等人刚从马车内走出来,听到秦玉露的话,太子等人面色都变了变。 最近这段时间,不知为何,父皇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他是最疼婉妹妹的,若是以往,他早就亲自出宫来瞧婉妹妹了。可现在,听说婉妹妹醒了,却只是遣他们几人出宫来探望探望,并让他们早些回去。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京城流言四起,都在说父皇已经对王叔心存芥蒂,说他们二人之间闹出了嫌隙,关系已经不如往常,大家都在说瑛亲王府眼前的辉煌恐怕只是一时,实际上,景文帝早就视瑛亲王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太子其实并不知为何忽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些流言他本是不信的,可今日,却忽然有人传了消息说是王叔手中的半枚金印昨夜三更时分丢了。对于金印丢失一事,许多人说这是王叔为了避嫌,故意将手中的权势丢了出去,还有人提出异议,说这半枚金印可关乎着后黎半壁江山,王叔如果不是个傻子,便不会将这金印故意丢出去,而是亲手将金印递送到父皇手中。 毕竟,这般才来的实在些。总之,各说纷纭,太子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有些动摇。 这分动摇倒不是他怀疑父皇与王叔之间发生了什么,而是他觉得这段时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但父皇他们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告诉他。 太子面色有些发沉,而一边的四皇子,他似乎并没想那么多,只见他面色古怪的看一眼秦玉露,想了想,道:“父皇与王叔手足情深这话不假,但这王府快抵上整个皇宫,这话便有些偏差了。” “怎么说?” 秦玉露歪头看向四皇子,面色有些不虞。 以前在定都城时,她说话可从不敢有人违背她。就连太子去定都城时,也会时时让着她。 看着秦玉露有些发黑的脸,四皇子望着她眯着眼笑笑,半晌才道:“佛曰,不可说也。” “你!” 秦玉露等了半晌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不由得怒气上涌,好不容易对四皇子有些改观,此时又被四皇子给作没了。 正在气氛有些古怪的时候,一道娇俏的声音从王府门口传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都说了太子皇兄等人与定都城的二姑娘来了,你却不信,现在信了?” “定都城的二姑娘?你是说皇姑姑那二姑娘?” “自然,不然还能是谁?” 太子等人闻言,一转头,就见轩宁与黎睿并肩从瑛亲王府大门前走来。几人看过去的时候,轩宁正不甚雅观的翻了个白眼。 秦玉露是头一次见黎睿,因此上上下下将黎睿打量一眼,而后又扭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太子。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来,怎么她瞧着,王爷舅舅家的表兄更加俊朗些呢? 只是,太子哥哥对她更照顾些,那她还是选太子皇兄吧。 心里暗自做了计较,秦玉露望着黎睿甜甜一笑,“这位便是睿表兄吧?” 看着秦玉露脸上的笑,黎睿眉头微微皱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姑娘笑得有点假。但不管心里怎么想,他还是礼貌的回道:“正是,你便是皇姑姑家的二姑娘吧?” 听到黎睿的称呼,秦玉露眉头不自觉一皱,“睿表兄何故这般见外?太子哥哥他们都喊我露露或者直接喊露表妹,你这么便是有些生疏了。来的路上母亲还说让我与你们好好相处呢。睿表兄这样,等母亲明日进京,还以为我又耍小脾气了,少不得又要被母亲念叨。” 黎睿闻言,目光在太子与四皇子等人面上看一眼,四皇子摸了摸鼻子,太子略微无奈的点点头。 见此,黎睿干干道:“露表妹。” 见黎睿妥协,秦玉露脸上立马露出笑来。 “你方才说皇姑姑明日会进京?” 想到秦玉露后半句,黎睿又问了句。 “是啊,母亲明日与父亲会一同进京,只是我嫌他们走的慢,便骑马偷偷溜进京了。” 秦玉露说完,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一脸天真的模样。 一旁的太子见此摇摇头,他这个表妹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不过了。 刁蛮任性,一样不落。 可在外人面前,她却惯会装出一副单纯无害的模样。当然,她也是有选择性的装,并不是在每个人面前都会装成这幅小姑娘模样。 “外面太阳大,我们先进去吧。”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主要是秦玉露说个没完,太子捏了捏额角,对黎睿说了一句。 听到太子这话,黎睿松口气,而后一转身朝着瑛亲王府门口走,边走边道:“走吧,父王与母妃已经等候多时了,露表妹小时候他们见过一面,到后来便不曾再见过了,正巧前几日父王还念叨皇姑姑,说她已经许久未曾进京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现在巧了,正好赶上。” 太子一行人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路,太子问道:“不知道婉妹妹如今可还好?” 黎睿闻言脚步一顿,侧头看一眼身边的轩宁,这才道:“昨日倒是醒了,但精神不大好,刚刚阿宁看过一次,又睡下了。” “那倒是不巧了,我还说去瞧瞧婉表妹呢,毕竟,婉表妹可是个名人呢,之前在定都城时,关于婉表妹的事情便隔三差五的传进府里,为此,母亲还惩戒过许多丫鬟小厮呢,说他们不尊主子什么的,不过在我看来,倒是母亲有些小题大做了。” 黎睿话落,太子尚未接话,秦玉露便接了一句。说话的时候,她语气里不自觉地便带上了一丝不屑与嘲讽。 在场之人,清晰的感觉到了秦玉露语气里对黎婉的敌意,于是,包括六皇子在内,都微微皱了皱眉。 “二姑娘这话是何意?什么叫做小题大做?奴仆私下议论主子,在二姑娘看来难不成是理所应当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倒是有些好奇定都城的规矩了,不如等皇姑姑明日来了,我亲自问问如何?” 轩宁一把将黎睿拽到身后,笑着打量秦玉露一眼,说出的话很是直接。 听到轩宁如此犀利的话,黎睿紧紧地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你!”听到轩宁这话,秦玉露眼睛一瞪,怒道:“你放肆!我......” 吼了前半句,秦玉露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她顿住后半句话,眼圈一红,拽着太子的衣袖道:“太子哥哥,露露不是这个意思,表妹误会了,我......” 说到后半句,秦玉露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见秦玉露面色说变就变,轩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上黎睿就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她扭头看向一脸无奈又不得不安慰秦玉露的太子,眉头一挑道:“皇兄,王叔与王婶已经等了许久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有些不好,毕竟,王叔他们乃是长辈,我们这般耽搁,这消息传出去的话...可能对名声有些影响,毕竟,这里是胜京城,可比不得其他地方......” 轩宁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秦玉露自然是听懂了。 她咬了咬唇,泪意涟涟的看太子一眼,委屈道:“太子哥哥,我们快些进去吧,让王爷舅舅他们等的时间长了确实不好。” “嗯。走吧。” 太子十分头疼,本想撒手走人的,但谁让他是这里面唯一能主事的? “好,但我要跟着太子哥哥,我怕待会儿又惹表妹不开心。” 秦玉露拽着太子的衣袖不撒手。 走在前面的轩宁闻言,脚步一顿,忍了忍,还是往前走去。 之后,许是领略了轩宁的不留情面,秦玉露没再闹什么幺蛾子,一路安安分分的跟着进了正厅。 正厅中,瑛亲王与瑛亲王妃坐在木椅上,脸上虽然一脸平静,但眉目间的轻愁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婉儿这丫头,唉~ 瑛亲王心里叹口气,扭头见瑛亲王妃也一脸愁容,他这才轻轻拍了拍瑛亲王妃手低声道:“别担心了,婉儿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既然与我们说了她的计划,我们便等着就是,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得手了。” “我就是担心有个什么万一......“瑛亲王妃眉头依旧皱着。 瑛亲王见此,摇了摇头,话题一转道:“对于灵德忽然进京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 瑛亲王妃注意力果然被带走。 “我是说灵德此次进京的事儿,当初她是为什么离京的,你莫非忘了?” 瑛亲王神色有些凝重。 “你的意思是?”瑛亲王妃看向瑛亲王,见他拧着眉头,她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若是不提,我都该忘了,灵德那般率真的一个人,又如何还会记得?更何况,皇兄这些年对她百般纵容,她是知进退的人,又怎么还会翻旧账?” “我看不一定。”瑛亲王脸色凝重,“当年她本不该离开京城的,是皇兄他......若不是那件事,她何苦嫁与秦良那样的人?” “唉,希望灵德能想清楚吧,不然此次回京,京城又该掀起一阵波澜了。” 瑛亲王妃叹口气 她咬了咬唇,泪意涟涟的看太子一眼,委屈道:“太子哥哥,我们快些进去吧,让王爷舅舅他们等的时间长了确实不好。” “嗯。走吧。” 太子十分头疼,本想撒手走人的,但谁让他是这里面唯一能主事的? “好,但我要跟着太子哥哥,我怕待会儿又惹表妹不开心。” 秦玉露拽着太子的衣袖不撒手。 走在前面的轩宁闻言,脚步一顿,忍了忍,还是往前走去。 之后,许是领略了轩宁的不留情面,秦玉露没再闹什么幺蛾子,一路安安分分的跟着进了正厅。 正厅中,瑛亲王与瑛亲王妃坐在木椅上,脸上虽然一脸平静,但眉目间的轻愁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婉儿这丫头,唉~ 瑛亲王心里叹口气,扭头见瑛亲王妃也一脸愁容,他这才轻轻拍了拍瑛亲王妃手低声道:“别担心了,婉儿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她既然与我们说了她的计划,我们便等着就是,算算时间,她应该已经得手了。” “我就是担心有个什么万一......“瑛亲王妃眉头依旧皱着。 瑛亲王见此,摇了摇头,话题一转道:“对于灵德忽然进京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 瑛亲王妃注意力果然被带走。 “我是说灵德此次进京的事儿,当初她是为什么离京的,你莫非忘了?” 瑛亲王神色有些凝重。 “你的意思是?”瑛亲王妃看向瑛亲王,见他拧着眉头,她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若是不提,我都该忘了,灵德那般率真的一个人,又如何还会记得?更何况,皇兄这些年对她百般纵容,她是知进退的人,又怎么还会翻旧账?” “我看不一定。”瑛亲王脸色凝重,“当年她本不该离开京城的,是皇兄他......若不是那件事,她何苦嫁与秦良那样的人?” “唉,希望灵德能想清楚吧,不然此次回京,京城又该掀起一阵波澜了。” 瑛亲王妃叹口气 “我看不一定。”瑛亲王脸色凝重,“当年她本不该离开京城的,是皇兄他......若不是那件事,她何苦嫁与秦良那样的人?” “唉,希望灵德能想清楚吧,不然此次回京,京城又该掀起一阵波澜了。” 瑛亲王妃叹口气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甬道下的玄机 “郡主,我能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歃血盟族主是将晟儿......穆晟当做亲生儿子在看待,所以,郡主,您之后万事皆得小心为上。” 礼部尚书府,穆夫人眉头紧紧皱着,望着黎婉的眸子,充满了希冀。如今,她只能靠着黎婉了,她的孩子......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而穆兰亭竟然敢狸猫换太子,换了她的孩子! “嗯。” 黎婉点点头,回头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穆晟。 穆夫人一眼便看出了黎婉的念头,她望着黎婉摇摇头,声音略含了一丝无奈,“郡主三思,穆晟如今动不得......” “我知道。” 黎婉淡淡应了一声,她已经错过了杀穆晟的最佳时机,方才穆兰亭已经发觉她醒了,如果她现在敢动手,她敢肯定,她今日定活着走不出礼部尚书府,穆兰亭有那个胆子! “既如此,那郡主便快些走吧,穆兰亭方才依然发现郡主是装晕,虽不知他为何没挑明,但如今情况紧急,郡主还是先离开,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穆夫人神情有些紧张,她说完话,便回头看一眼守在门口的贴身丫鬟,那丫鬟点点头,穆夫人这才道:“我知道有一条密道能直接通向昌隆街,郡主若是想走,现在是最佳时机,依我对穆兰亭的了解,只怕他过不了一炷香时间,便会再回来的。” “嗯,走吧。” 黎婉又回头看一眼穆晟,拢在衣袖下的手紧了紧,而后才朝屋门口走去,却被穆夫人拦住。 黎婉看穆夫人一眼,神情满是疑惑。 穆夫见此,又看一眼黎婉,咬了咬牙道:“郡主,得罪了。”说罢,她便一把拽住黎婉的手腕,朝着内间的一张木桌走去,走到木桌前,她伸手在一方砚台上轻轻一转,屋内便传来一道轻微的轰响声。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只见挨着木桌的墙壁缓缓裂开,露出一个漆黑的甬道。 “这......” 黎婉见此,眉头微微拧起。 这处院子,便是之前她嫁进礼部尚书府后住过的院子,虽然住的时间不长,但对于这院子里的每一处她都很熟悉,可她竟不知道,这屋内竟然另藏玄机! “郡主快走!顺着甬道一直往前走,大约小半个时辰便可以出去、” 穆夫人推一把黎婉,余光瞥见唐太医五人正眼睁睁的瞧着这处甬道,眸子里满是震惊,仔细看还能看出一丝丝光亮与期待来。 见此,穆夫人这才想起来屋里并不是只有她们。 愣了一瞬,穆夫人咬咬牙,正想拉着黎婉离开。却不料,黎婉顺着穆夫人的目光看一眼,而后脚步一顿,沉默了一瞬,伸手将一颗白色药丸弹了出去,唐太医怔楞着接住。 “这颗药丸是凝香露,虽是比不得清露丹,但至少能让他醒过来,性命无忧。” 见唐太医接住了丹药,黎婉淡淡留下一句,转身朝着甬道走去。 凝香露,亦可解百毒,破百蛊,在江湖中的珍稀之处仅次于清露丹。穆晟若是服下清露丹,半个时辰后必醒,黎婉帮了唐太医等人一把,算是对唐太医等人方才没有揭穿她的答谢吧。 “多谢郡主!” 唐太医等人终于回过神来,几人朝着黎婉的方向恭敬的行了一礼,神色之间满是激动,这可是凝香露啊,仅次于清露丹,若是有了这个,他们便可以保住性命了。 “轰轰轰......” 墙壁缓缓合上,唐太医几人终于回神,捏着手里的凝香露,唐太医犹豫的看一眼穆夫人道:“夫人,郡主走了,我等如何是好?若是尚书大人等会儿问起来......” 唐太医话还没说完,就见穆夫人忽然对着外面大喊道:“抓刺客!抓刺客!” “额?” 唐太医迷茫的看着穆夫人,刺客?刺客在哪儿? “快来人!抓刺客!” 穆夫人这话一出,历时有小厮丫鬟在院外附和。 礼部尚书来的很快,几乎在穆夫人这话传出去半株香时间,便沉着脸匆匆赶来了。 “安宁郡主呢?” 穆兰亭一进屋子,锐利阴沉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又将目光落在唐太医等人身上。 “回大人,郡主她......” 唐太医低着头,眼睛一转,正在想借口,却听穆夫人虚弱道:“老爷,方才有刺客来救了郡主回去......咳,那人身手了得,若不是唐太医等人百般护着,妾身只怕是再没机会见着老爷了......” 穆夫人说完,又轻咳一声,脸颊苍白的厉害。 穆兰亭闻言对身后人说了一句去追,而后沉沉的看一眼穆夫人,看了许久,他忽然对身后的丫鬟道:“还不快些将夫人扶回去休息?” “是。” 穆夫人的贴身丫鬟闻言,低着头上前将穆夫人扶住。 两人走到门口时,穆兰亭忽然道:“先等等。” “老爷?” 穆夫人虚弱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解,但神色依旧柔和。 “唐太医等人既然在这里,那不妨让他们替你瞧瞧伤,我也安心些。“ 穆兰亭看一眼唐太医,又看一眼穆夫人。 “是。” 穆夫人又转身回来在黎婉之前躺着的软榻上坐着。 唐太医早在穆兰亭赶过来之前便将凝香露给穆晟服下了,所以这会儿听到穆兰亭的话,便一身狼狈的朝着两人走过来。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府甬道中,黎婉绷着脸往前走,越走越是心惊。 穆夫人之前说的还不够全面,这底下......岂止是通往昌隆街的甬道那般简单。 望着眼前明晃晃的寒冰利刃,黎婉心惊的同时又是庆幸,幸好她提前发现了......目测下来,这地底下的短刀长枪至少可以供一万余人使用,在胜京城内,穆兰亭偷偷存下这些的目的,不言而喻...... 甬道中安静至及,黎婉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阵清脆的瓷瓶落地的声音,在甬道中发起一阵回响声。 黎婉低头,就见一只白色的瓷瓶咕噜噜的脚下滚动,见此,黎婉弯腰捡起,这才想起来这只瓶子是装着凝香露的瓶子。 说到凝香露,黎婉微微眯了眯眼,世人只知凝香露可解百毒,破百蛊,仅次于清露丹,但无人知道的是,凝香露有一个及其大的副作用,便是服下此药者,体内功力会一点点散去,直到最后沦为一个普通人,这便也是她昨夜宁愿放血给仲凉,也未拿出来凝香露的原因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颠倒黑白的能力 “大人,夫人这是邪风入体,加上近几日忧思过度,才会导致身子虚弱,容下官为夫人开上几幅药,喝下去就好了。” 礼部尚书府,唐太医替穆夫人把了把脉,不敢看穆兰亭的视线,忍着心虚说完这番话。 唐太医话落,室内一片安静。 许久,唐太医抬头悄悄看一眼穆兰亭,却见穆兰亭正冷冷的盯着他,见他看过来,他冷笑一声道:“是吗?” “是......是。” 唐太医急忙收回视线,额角有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穆兰亭见此冷哼一声,目光又阴沉的在穆夫人脸上看一眼,忽然对外扬声道:“来人!将夫人带回去好生休养,这几日......没别的事情便别出院子了。另外,从即日起,没本官的允诺,不许任何人去探视!” “老爷,您这是......” 穆夫人脸色发白的看着穆兰亭,手指紧紧攥着手帕,浑身微微颤抖着。 听到穆夫人的话,穆兰亭冷冷看穆夫人一眼,阴沉道:“你以为本官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安宁郡主为什么会离开,需要本官来提醒你吗?” 穆兰亭的声音简直冷到了骨子里,穆夫人下意识身子往后一缩,脸色白的可怕。 穆兰亭却似乎不想再去理会穆夫人,只见他冷哼一声,甩袖朝着木桌走过去。走到木桌旁,穆兰亭一把握住砚台,稳稳的一转,墙壁发出轰轰声,紧接着墙壁从中间裂开。 穆夫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这一切,想开口去阻止,却见穆兰亭已经带着人迅速往甬道而去。 这条甬道长且安静,里面除了黑漆漆的刀剑短刃之外,无其他物件。 黎婉由一开始的心惊已经转变为淡然,她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兵器,神思更加谨慎。 穆夫人将她送进来说时,并未与她说过这地底到底有什么东西,便说明在推她下来之前,她也是不知道这甬道中还藏了这些兵器的。即便是之前穆夫人下来过,那也是在当时还未有这些东西。 而依她对穆兰亭与穆晟的了解,这地底既然敢私藏这么多兵器,那说明他们定然事先做好了准备,不怕被人发现,即使被人发现了,那那人只怕也活着走不出这条甬道。 而之前,穆兰亭明明就知道她醒了,却假意不知,任由穆夫人将她从这条甬道放走。 种种迹象表明什么?表明穆兰亭是故意的,他是故意让穆夫人将她引到这条甬道下!既然如此,那这条甬道......只怕是,黎婉捏了捏拳头,神情更加谨慎。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穆兰亭此时已经带了人追了过来,而在出口的位置,她相信他也派了人去堵她。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黎婉死死的咬着唇角看着眼前漆黑的甬道,眼睛在黑夜中亮的吓人。 重活一世,她还会在同一个位置跌倒第二次吗? 不会了! 既然穆兰亭将她引到了这里,那她今日不仅要逃出去,而且要让着地底下的兵器重见天日!穆兰亭不是向来喜欢装吗?她倒要看看这次他还怎么装! 打定主意,黎婉自衣袖中拿出一只纯白色的玉瓶,在墙角倒了些什么东西,而后一步一步坚定的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瑛亲王府,秦玉露红着眼圈对着瑛亲王轻轻摇着头,柔弱道:“王爷舅舅也别怪公主表妹,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怪她的......” 秦玉露哭哭啼啼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瑛亲王夫妇二人顿时就皱了眉,这几日瑛亲王府本就不大太平,又加上此时黎婉尚在“昏迷。” 所以,秦玉露哭哭啼啼的模样,顿时让二人觉得有些心烦气躁。 轩宁也被秦玉露这幅模样给恶心到了,她白她一眼,也不再掩饰,直接道:“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既如此,那你此刻不应该与王叔与王婶道歉吗?怎么反倒是说起我的不是了?” “道歉?道什么歉?” 瑛亲王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轩宁闻言白秦玉露一眼,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本来我不想说的,但奈何有些人实在是嫌事儿不够大,那我便直说了。” “阿宁......” 见轩宁一脸无惧的模样,太子不赞同的盯着轩宁摇摇头。 “太子皇兄,你可别拦我,若是这次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那下次呢?若是表姐还是再犯可如何是好?这里比不得定都城,若是表姐再不小心说错什么话,那我们是该包庇呢还是严惩呢?皇兄可别忘了,我们一言一行代表着后黎皇室,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怕是不好交代。” 轩宁听到太子的话,只淡淡看太子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到底怎么回事儿?” 瑛亲王妃若有若思的看一眼秦玉露,脸上重新挂了温柔的笑。 “回王婶,事情......“ 轩宁行一礼,正想说话的时候,却见秦玉露忽然站出来,红着眼圈抢过话,哽咽道:“回王婶,露露觉得此事还是由露露来说吧。这件事情说来怪我,在这里露露便先道个歉,是我不对。方才在来的路上,露露便是无心说了几句婉表妹的话,可那时露露是真的不知道那是贬低的话,所以,公主表妹便训了我,是我不对......” 秦玉露一番话说得及其诚恳,可瑛亲王夫妇却敏锐的听到了秦玉露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秦玉露说了婉儿的坏话,阿宁这丫头气不过,所以便训了秦玉露几句。可这小丫头方才却企图混淆视听,让他们觉得一切都是轩宁的错...... 看了秦玉露半晌,瑛亲王忽然叹口气,眼前这小丫头身上竟无半丝灵德身上的大气与善良。小小年纪,便心机深沉...... 不过虽是这般想的,但瑛亲王却不好与一个小辈计较。只见他沉默半晌,忽然哈哈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罢了。露露初来京城,有什么规矩不懂便也正常,宁丫头你往后便提点提点你表姐。” “只不过,你们之间,还需互亲互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