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嫁之农门医妃》 【001】 我看你是皮痒了! 东平县有个余名村,村子不大,大多以耕地养牛为生,冬日里农作稍息,各家都没什么营生,除了少数妇人会点手艺缝缝秀秀卖个料子钱,其余的人在这寒冬里只会围着炉子七嘴八舌道道别人家的长短。 池家媳妇刘素招呼人来家里坐坐,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瞧了热闹,送走东村的李家大嫂,刘素沉着脸回来对着土泥砌的破仓房狠狠的唾了一口,“丧门星,可真是有本事,居然被人给抬回来,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池大壮隔着院子就听见她在嚷嚷,进来就见她叉着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才刚送走韩秀才,再是被人听去这叫骂声可是够丢人的,“行了,人都晕过去了骂那么大声有什么用,再被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又没骂错!” 三月的天冷飕飕的,池小鱼昏睡在木板搭的床上浑身打着哆嗦,门外的叫骂声把她从昏迷中唤醒,听不清那尖锐的嗓音在嚷嚷些什么,只觉得好吵。 越睡越冷,好像还飘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扯了扯身上单薄的棉被,冰冰凉凉,还有点湿。 眼皮很沉,她吃力的睁开眼,模糊逐渐清晰。 活见鬼了,这是什么鬼地方? 四周的泥墙糊着一个破旧又透风的窗子,木门歪歪斜斜的耷拉着,屋顶也都透着光,这要是刮个风下个雨的,屋里定是不能待人了。 一阵风刮进来,池鱼哆嗦了一下,外面的叫骂声刺耳,也不知道在骂谁,越骂越难听。 “那韩秀才平日里见到人连个屁都不放,今儿个怎么这么多事,居然还把这个死丫头给我送回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谁求着他多管闲事了!” 池大壮生怕她这话被人听去,赶忙低声安抚说:“那韩秀才也是好心。” “好心个屁,多管闲事!刚才被那李家大嫂瞧了热闹,转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背后说我的闲话呢,都怪这个死丫头,没事学人家晕倒,没用的东西!” 刘素就这跋扈的性子池大壮早就习惯了,不过她说的也没错,那韩秀才平时确实不爱管闲事,今天确实新鲜,不过转念一想,人被送回来也好,若是真的让她死在外头,村子里的人还指不定要怎么说他们呢。 “行了,少说点没用的,快点去请个郎中给她瞧瞧,等过几天她身子好些,我寻摸个人家把她卖去,说不定还能换几个钱回来。” 刘素听到换钱倒是没说什么,但是让她给池小鱼请郎中,她拔高了声调说:“家里哪有那闲钱请郎中,小虎子三天没吃过肉了,你自己的儿子不心疼,却心疼一个小杂种,反正我没钱,你要是想请郎中就自己去请吧!” “不给她请郎中好歹也给她弄点吃的,在这么下去真的要出人命了。” 池小鱼听着门外的对话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念头,那小杂种说的该不会是她吧? 她记得自己明明在药房里试药,怎么会到这样脏兮兮的地方来。 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结果两手一软又倒了回去,木板搭的床,下面铺着一层薄薄的褥子,梆硬,没什么棉花的枕头丢在一旁根本不在她的脑袋底下,倒下去的时候磕到头,咣当一声闷响。 好疼…… 池鱼闭上眼睛喘了口气,浑身无力,手脚发软,这根本就是虚脱嘛。 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肚子突然发出“咕噜”一声。 看着自己的捂在肚子上的手,黑黢黢的,又瘦又小,指甲缝里还嵌满了泥,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冬天的,但是破衣烂衫连胳膊肘都露在外面,里面的棉絮也不知道放了多久,自己闻着都是一股子馊味。 这哪里是她的手,这根本就是…… 木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颇为用力,本就破旧啷当的门嘎吱嘎吱的晃荡了几下,最后依旧顽强的挂在门框上。 刘素穿的也是粗布麻衣,但比池小鱼身上的要干净整洁许多,盘着发髻,头上还戴着一只素银簪子。 她端着一个破了口的瓷碗,看到池小鱼坐起来了,哼了一声说:“哟,我们家娇弱的千金大小姐醒了,这是我亲自给你熬的粥,快点喝了吧,别再让外人瞧了去,说我虐待你。” 从门口到床头左不过两小步的距离,粥碗几乎是扔在床上的,里面清汤寡水看不见几粒米的白粥洒出来一些在她单薄的褥子上。 池小鱼看了她一眼,这挑眉凤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再听听这尖锐的话,应该就是刚刚在门外骂骂咧咧的人了。 池小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她还没见过穿的这么“讲究”的千金小姐呢,不过看着这妇人的打扮,她心里大概有了几分揣测。 她可能再也回不去当她的千金小姐了…… 不过也好,她一直都不想肩负整个家业,如此倒是解脱了。 刘素见她不动弹,凛起一张脸说:“干嘛,还想让我喂你啊,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去要点钱居然敢给我装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让别人知道我刘素对你不好吗,要饭敢给我去村口要,我看你是皮痒了!” 刘素在这屋子里找了一圈,竟是连个能顺手抄起来打人的东西都没有,她气急败坏的说:“快点把粥喝了,别指望我花钱给你请大夫,丧门星。” 刘素甩手走后池小鱼看了一眼床头的稀饭,上面还飘着一点锅灰,她实在不想吃,可是肚子却不争气一个劲的叫唤,实在没辙了,她眼一闭,端起粥一口喝了下去。 能怎么办,是她自己不想在家养尊处优的,现在到了这个份上别说是飘着锅灰的稀饭了,就是馊了的饭菜她也得吃。 一碗冰冷冷的清汤寡水实在是填不饱肚子,可她也没法子,看看自己这德行也知道眼下的状况不太好。 放下碗,池小鱼往床上一倒,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给自己号了个脉。 气若游丝,当真是应该死了的脉象,但却又被药物支撑着活了过来。 奇怪,刚才那个叽叽喳喳的女人不是说不给她请郎中吗,谁给她吃的药?脉象逐渐悬浮有力,这药应该不是便宜货。 嘎吱—— 刚被刘素甩上的门又开了,这次没有开到最大,只开了一条缝,池小鱼看了半天才看到一个小孩的脑袋伸了进来。 “小鱼姐姐,我给你拿吃的来了。” 一个小女孩畏首畏尾的走进来,大约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蓝面袄子,小脸冻的通红,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肉包子塞给池小鱼,“小鱼姐姐快吃。” 包子从怀里拿出来还是热乎的,池小鱼虽不知这孩子是谁,但她实在是饿,而且她也需要食物来补充体力。 她接过肉包子咬了一口,含糊的问:“你是谁?” 女孩看着她愣了一下,“小鱼姐姐,你,你说话了?” “什么?” 听她反问,女孩又是一惊,“你,你听见我说话了?” 还没等弄清楚女孩的话是什么意思,门外又有人吵了起来。 “小鱼还是个孩子,你是想把她给折腾死吗?”女人的声音有些急切,但显然不是块吵架的料,跟刘素尖锐的嗓音比起来低了不止八个度。 “那丫头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瞧着老太太给我们家那几锭银子眼红吗,当初老太太把人送到我们家的时候都说好了,人送来就是我们家的闺女,爱怎么养是我自己的事,别说我让她去要饭,就算把她给卖了老太太也不会多管一下,你算老几,居然来管我们家的事!” 刘素的嗓门很大,不用看也能想象她那张牙舞爪叉腰骂街的样子,不过对方也没示弱,柔弱的声音回口道:“老太太是让你们养,但没说过连她的命都可以交到你们手里,老太太说了,人要是病了就必须得请郎中,这么冷的天你把她赶出去讨钱,病了你还不管她,这说得过去吗?” “有什么说不过去的,我把她养活这么大,吃喝都是大风刮来的?我就让她出去讨点钱怎么了,你不就是瞧着她现在长大了能卖钱了,心里合计着想把人要过去,我告诉你,你想得美,人这要卖也是我卖,钱得归我。” 屋里头,池小鱼听的脑袋都大了,这是真当她死了还是咋地,也不背着她点就商量着要把她卖了的事。 小花听着门外的争吵声,摇头叹了口气,“看来我娘又没吵过大伯母。” “外头的是你娘?” 小花点了点头,“嗯。刚才娘去城里卖绣花回来的时候瞧见你晕倒在村口被韩秀才救了,所以我们才会过来的。” 池小鱼看了一眼咬剩一半的包子,“你们过来就是给我送个包子?” 小花的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娘说想把你带回家,可是大伯母她……” “你娘也是为了钱?” “当然不是,娘说觉得对不起你,当初奶奶本来是想把你给我娘养的,可是她没要,后来奶奶就把你送到大伯家来受苦了。” 这孩子说话没着没落的,池小鱼听的直犯迷糊,“你是说,我不是大伯家的孩子?” “嘘!”小花小手指头在嘴上一抵,小声说:“奶奶说了,这话不能说,要是说了会被奶奶打的。” 说实话还要被打,这一家子可真让人上火,不过,随便她是谁吧,她都不在乎。 池小鱼问小花,“你知不知道韩秀才家在哪?” “知道,就在村口北边的大宅子,不过娘说韩秀才不喜欢跟人来往,村子里的人都不太喜欢他。” 砰的一声,本就漏风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小子,小小的个头跟小花差不多高,肉呼呼的倒像是地主家的儿子,他手里拿着个柳条,腾空一甩,抽出一道风声,打在地面上又打出啪的一响,“池小花,你果然在这,你又来给她送吃的,看我不打死你们俩。” ------题外话------ 恰逢双十一这个普天同庆、齐聚剁手的日子,看了看自己的账户余额之后我决定开新文啦~ 在这里抱着我家小乞丐恭迎各位看官~走过路过点个收藏,?(′???`)比心 (先占个小坑,养几天稿子就开更) 【002】 安静点,别出声! 池虎子甩着柳条子就往小花身上抽,好在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实,不然这一下子铁定要打出印子了。 他正准备抽第二下的时候,池小鱼抓起床上的枕头朝着池虎子脸上扔了过去,这孩子胖墩墩的却虚的很,一个几乎连棉花都没有的枕头就把他给撞倒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花拉着池小鱼的手害怕的摇了摇头,想告诉她这样做的后果很可怕,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池虎子哇的一声就哭了。 刘素听到哭声跑进来就到坐在地上大哭的池虎子,下意识的看向小花,甩手就要打她,池小鱼眼疾手快伸手一捞,刘素一巴掌下来扑了个空,还把自己带了一个趔趄。 “娘,她们欺负我,还打我!”池虎子坐在地上两腿直蹬,活生生一个泼皮。 小花不甘心的说:“是他先冲进来打人的。” 地上的柳条子还在,是谁找麻烦不用说也知道。 小花的娘是个寡妇,无依无靠的,要不是有老太太住在她们家里,刘素根本不把她当自家人,看到小花娘进来,刘素指着小花骂道:“还不快点把你们家的小蹄子带走,居然跑到我们家来欺负人,反了她了!” 小花娘看了一眼蜷缩在木板床上的池小鱼,这已经是她第好几次来要人了,这次怕是又要不成了。 小花娘不是块吵架的料,刘素又喜欢咄咄逼人,小花娘没法子只好拉着小花先走,等下次寻了机会再来。 看到她们母女俩走了,刘素拉起坐在地上的池虎子,在他屁股上抽了两下,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往这跑,你也不怕触了霉头,赶紧出去。” 池虎子走到门口朝着池小鱼做了个鬼脸,刘素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 走出门,池虎子说:“娘,我要吃肉。” “行,晚上给你烧肉吃,你别嚷嚷,别让里头那个小蹄子听见。” 池小鱼:“……”这么大声我还听不见,当我聋了? —— 要死的人没一会就醒了,还把池虎子给惹哭了,刘素一生气,池小鱼就从那冰凉凉的被窝里被拎到厨房生火。 这火是烧给主屋的,她的小破屋里就只有一个火炉子,里面别说是炭了,就是柴火都没有。 吃了个包子喝了碗米汤好歹是有点力气了,池小鱼脏兮兮的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坐在灶台前发呆,迎着火倒是暖和,总比她那屋子里强多了。 池大壮从外面回来看到池小鱼在这生火,拉着刘素嘀咕道:“你怎么又把她弄来干活,她还病着呢。” “病什么病,她就是装的,你前脚走她后脚就爬起来了,她这副贱骨头能生什么病,要我说她就是故意在那酸秀才面前整事,说不定是瞧上那酸秀才了,小蹄子眼光倒是不低,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样。” 长成什么样?池小鱼还真不知道。 一旁的木盆里盛着一盆水,池小鱼走过去看了看水里的影子。 啧啧,还真不咋地。 脸上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样子来,她伸手沾了点凉水在脸上擦了擦,刘素突然走进来,看到她在那擦脸,破口大骂道:“你个小贱蹄子,我让你生火你倒臭美起来了,那水是给小虎子洗脚的,被你弄脏了他还怎么洗,看我不打死你!” 刘素抄起地上的笤帚疙瘩扬手打了过来,池小鱼回头,眉头皱了皱,难怪那小胖子喜欢打人,原来是他娘教的。 烧火的木棍横在池小鱼脚边,池小鱼轻轻踹了一脚,烧火棍轱辘到刘素脚下,刘素大步流星的只顾着要来打她,一脚踩了上去,脚底一滑,整个人朝着池小鱼扑了过来。 池小鱼可不觉得自己这瘦骨嶙峋的身子能接住她,再砸断了骨头可怎么整? 她脚步一侧,刘素整个人摔在了木盆上,扑通一声,打翻了整盆水,还溅了池小鱼一身。 衣服湿了,头发也乱了,刘素气疯了。 刘素从地上爬起来,甩着手里的笤帚疙瘩在池小鱼的腿上抽了几下,“小蹄子,反了你了!” 池大壮听到里面又闹腾起来了,进来就见刘素浑身是水的追着池小鱼打,他连忙拉住刘素,“别打了,打坏了到时候还不得咱们拿钱给她治。” 刘素气得直跳脚,耷拉下来的两缕头发湿漉漉的,活像个疯婆子,“治什么治,你看她把我弄的。” 池小鱼向来逆来顺受,今儿倒是奇了怪了,池大壮看了池小鱼一眼,拉着刘素说:“再忍忍,等她身子好一点我就把她给卖出去。” 听到这话刘素心里才稍稍舒坦了些,她踢了一脚木盆,瞪着池小鱼,“去,把水给我打满。” 打满就打满,池小鱼拎起地上的木盆往外走,心想,留在这还不如被卖了呢,说不定把她卖了之后她还能过的好一点。 晚饭又是一碗清汤寡水的粥,大概是她下午让刘素生气了故意不给她吃,她明明看见他们有馒头吃,还有一大碗肉,可是那些都没她的份。 喝完了粥,肚子还是咕噜个不停,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跟自己说,“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她不想过的跟千金小姐似的,但也不能把自己活活饿死,总得想法子吃饱饭才行,正想着要怎么才能弄钱钱来喂饱自己,突然,轰隆一声,屋顶破了个大窟窿! 池小鱼吓一哆嗦,扭头看去,只见地上多出来一个人,大概是摔的不轻,半天都没爬起来。 看着破了个大洞直接能见天的屋顶,又看了看摔进来的人,一阵冷风吹来,池小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个人的确把她的屋顶给踩漏了! “赔钱。” 幽幽的一声,鬼魅一般,轻飘飘的响起。 坐在地上的人吓人一跳。 这破屋烂瓦的韩启没想到里面会有人,黑灯瞎火的突然有人说让他赔钱,韩启瞪大了眼睛看向从床上爬坐起来的人。 活见鬼了,这破屋子也有人住! 一个银锭子飞过来砸在床边,“安静点,别出声!” 池小鱼拿起银子来摸了摸,个头挺大。 月光透过屋顶的大窟窿将屋里微微照亮,池小鱼从床上下来,走到男人身边,见他坐在地上不起,她也没打算扶他,她拿着银锭子,瘦骨嶙峋的胳膊抱着自己的腿,蹲在韩启面前看着他,“不够。” 男人一听,低嚷道:“你这么一个破屋顶,一锭银子还不够?” 韩启皱眉看她,窟窿下他也看清了她的脸,“是你?” 【003】 我这个闺女又聋又哑 这语气,莫不是认识? 池小鱼看着一脸诧异的男人,自我保护的朝后挪了挪,“你认识我?” 韩启又是一怔,“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吗?” “你才是哑巴。” 回嘴这么快,韩启再度皱眉疑惑,“你能听见我说话?” 池小鱼觉得这个男人奇怪,大半夜的踩烂她的屋顶,不赔钱还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为什么听不见,我又不聋。” “你聋!真聋!”韩启像是在告诉她什么事实,语气坚定的不容她反驳。 她又聋又哑,全村人都知道,现在居然说话了,还说自己不聋? 池小鱼饿着呢,没兴趣跟一个半夜踩破她屋顶的人讨论聋不聋的问题,脏兮兮的手趁着打水的功夫已经洗出来了,但看起来还是脏脏的,她伸出手,声音不高不低的说:“不给钱我就叫了。” 韩启看了一眼她摊开的手,“你……你这是讹人!” 池小鱼头一歪,并不否认。 难得天上掉下来一个大活人给她讹,不讹白不讹! 池小鱼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大叫,外面一阵火光闪起,韩启一把捂住她的嘴,“给!我给!你这里有没有地方可以躲,我可以再给你两个银锭子。” 门外的火光越来越近,池小鱼扒开他的手,看了一眼屋顶的窟窿,“你能跳进来就不能从这窟窿里再跳出去吗,别给我找麻烦。” “我……” “你怎么?” 韩启犹豫了一下,撩开衣摆,扶着自己的脚踝,“我扭到脚了。” 池小鱼:“……”原来是个半吊子,还以为是什么武林高手呢。 空落落的屋子四面是墙,哪里有藏人的地方? 池小鱼起身四处打量了一下,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褥说:“躺在下面。” “什么?”韩启一点都不觉得这破木板床上能藏人,而且还是这么堂而皇之的躺在上面。 “你躺不躺?” 院子里池大壮和刘素听到动静急忙披了件衣服就从屋里出来了,院外来了一群官兵,说要找人,这深更半夜的找人找到他们家来了,着实怪怕人的。 砰的,木门再次被踹开。 池小鱼瞧着这破门头被踹的直晃荡,觉得要是再被多踹几次这破门就别要了! 屋子里黑漆马虎一片连根蜡烛都没有,官兵嚷嚷着在屋里看一圈,指着池小鱼让她从床上下来。 池小鱼裹着单薄的棉被纹丝不动的坐在床上。 池大壮说:“官爷,我这女儿是个聋子,她听不见您说什么。” “那你问问她,有没有见到一个男人。” 池大壮又说:“她还是个哑巴,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我这个闺女又聋又哑。” 池小鱼:“……”又聋又哑? 怪不得小花和她现在屁股底下的这个男人听见她说话都这么惊讶,可是她不哑也不聋啊。 这里简陋的一眼就能看到头,木板床下也是空落落的,官兵看了一圈,指了指屋顶的大洞,“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 但,既然她又聋又哑...... 池小鱼支支吾吾的比划着,谁也看不懂她在说些什么,那些官兵也没工夫在这听她咿咿呀呀的,况且他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里确实没有他们要找的人。 官兵没搜到人就走了,等他们走远了,刘素回来指着屋顶骂了几句,这大半夜的她也没打算给池小鱼修屋顶,骂够了扭头就走了。 池小鱼探头看着,确定人都走了才下床去关门,回头,就见韩启从褥子下面坐了起来。 韩启喘着大气,重重的呼了一口。 这实在是太味儿了,简直能熏死人! 池小鱼关好门,走过来,手一伸,“银子。” 穷人家的孩子见到一锭银子早就乐的屁颠屁颠的了,她倒好,这么贪心! 韩启心不甘情不愿的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依依不舍的放在她手里,这可是他半年的赏钱! 钱都给了,韩启说:“我还要在这躲一会。” 池小鱼颠了颠手里的三个银锭子,稍显满意,“随便你,我刚才救了你一命,你还欠我个人情。” 给了银子她还想要人情? 韩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贪心的小女孩,“我不是已经给你银子了吗。” 池小鱼托着两个银锭子说:“这是你把我屋顶踩坏的赔偿,外加吓到我的精神损失费,刚才救了你还没要你钱呢。” 她拿起另一个银锭子,“你觉得你的命就只值点?” “你这是在讹钱!” 池小鱼看他半晌,点了下头,把两个银子往怀里一揣,另一个银锭子往床上一扔,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去哪?”韩启见状忙问。 池小鱼打开门,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我讹你钱吗,那个银子我不要了,我去把官兵找回来。” 韩启一听,顾不上扭伤的脚,一瘸一拐的追过去拉住她,“好好好,我欠你人情,这样行了吧,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都给了你这么多银子了,你还出卖我。” 池小鱼提着眼皮睨了他一眼,“我这不叫出卖,交易不合理,我有权取消交易。” “什么歪理!” 他答应欠她人情,池小鱼就不跟一个瘸子计较了,回到床边拿起银丢下的锭子刚揣进怀里,门外响起一声轻唤,“韩启。” 闻声,韩启连忙打开门,“公子。” “你没事吧?” “没事。” “走吧。” 韩启连声招呼都没跟池小鱼打就走了,池小鱼追出来就见一瘸一拐的韩启身边走着一个白衣飘飘、在这大晚上的像个鬼一样的男人。 两人走远了池小鱼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他是谁呢,上哪找他还人情去? 第二天一早,池小鱼被迫早起挑水烧火。 她虽然是农家丫头,但因身体孱弱农活全都干不了,刘素这才挑了一个轻松的活,让她出去讨钱,昨儿她被人救回来好多人都瞧见了,刘素只好让她明天再去。 池小鱼没吃饱饭哪有力气干活,挑个水差点把自己拎水井里头去,惹的池虎子在一旁拍手直笑,“哈哈哈,笨死了,你可别掉进去脏了我们家的井。” 池小鱼瞪了小胖子一眼,真想把他扔井里看看他这么胖会不会把井口堵住! 另一头,池大壮在池小鱼的屋里看着房顶破掉的大窟窿,奇怪的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洞,真是见了鬼了。” 刘素在一旁说:“管它怎么弄的,反正我没钱给这死丫头修屋顶。” 他们家其实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当初老太太给了他们家几锭银子,池大壮买了几头牛,如今牛生牛,一个牛崽子就能卖不少钱,再加上每年的收成多出来的全都拿出去卖,刘素的小金库也存了不少钱了,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够,以后给他们儿子娶媳妇当然是钱越多娶进门的姑娘就越好。 池大壮说:“这屋子也不是给她修的,以后就算她不在这了,这屋子还能用来放点柴火什么的,总不能就这样漏个洞吧。” 池小鱼经过,听到这话心里寒碜了一下,她还不如柴火! 【004】 你就没这个命 修屋子的钱池小鱼倒是讨来了,不过她不打算拿出来,她凭本事讹的钱凭什么给他们家修屋顶。 到最后刘素都没有松口拿钱,还是池大壮自己爬上去用木头稻草瓦片随便垫了垫,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了。 池小鱼换了一身稍微干净一点的衣服,昨天那身破烂烂的是专门为了去要饭的时候穿的,脸上脏兮兮也是为了应景,今天洗干净了,瞧着也没那么磕碜,瘦是瘦了点,但这张脸还是有模有样的。 见她要出门,池大壮追出来拉住她,“你要去哪?” 刚才吃饭的时候又没她的份,她怀里揣着银子,当然是要出去吃一顿了。 池大壮说:“看你好的也差不多了,一会跟我去趟韩秀才家,昨儿人家把你送回来,我得带你去道声谢。” 说完,池大壮喃哝道:“说不定那秀才好心,把你收了你,卖个三两银子应该差不多了。” 池小鱼:“.….”三两,还真便宜,一个破屋顶她都要了三锭银子呢。 这话估摸着是跟刘素商量好了的,都没有再问问她的意见池大壮就带着她去韩秀才家道谢,村子不大,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昨天小花说的北边村口。 池大壮一路上都在喃哝,嘟嘟囔囔的话也不知道是舍得还是舍不得,“你这孩子命苦,搁在我们家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我把你卖掉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别怪我这个当大伯的心狠,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瞧瞧你这身子骨,要是再养几年铁定要砸手里头,明天你就十五了,人家隔壁老王家的丫头十三就被人定了去,瞧瞧你,哎!” 说来说去就是想把她换点钱,不管是嫁出去还是卖出去都一个样。 池小鱼不吭声,闷头跟在他身后,池大壮嘟囔着,人已经到了韩秀才家门前。 秀才家就是不一样,围栏整整齐齐的,比他们家的围着院子的破栅栏强多了。 池大壮敲了敲门,出来的是一个仆人,池大壮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并没有直接请他进门,而是叫他在这等着。 过了一会,从院子里走出来两个人,走在前头的人身上虽是粗布麻衣,但却掩藏不住他的风度翩翩,而随后的那个却是一瘸一拐的…… 池大壮看到韩秀才,连忙端起笑脸,“韩秀才,我今儿是专门带我女儿前来跟你道谢的,昨天多亏你把她给救了。”说着,池大壮按着池小鱼的脑袋朝着韩秀才行了几个大礼。 跟在韩秀才身后的人噗呲一声失笑。 池小鱼抬起头。 是他?昨天晚上踩破她屋顶的家伙! 韩启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再见,他朝着池小鱼笑了笑,谁知,小丫头居然冷着脸,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撇开了视线。 “诶你……” 韩秀才抬手,拦下了韩启口中的话,看了一眼池小鱼,随后看向池大壮道:“池大叔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不必专门来道谢,这孩子身子弱,还是带回去好生休养吧,如果没别的事,您请回。” 韩秀才根本没给池大壮说出卖女儿这话的机会便转身离去,池小鱼抬头看了池大壮一眼,这下算是砸手里了吧! 看着韩秀才家关上的大门,池大壮叹了口气,“算了,大概人家也是瞧出来你身体不好,你就没这个命。” 池小鱼:“.…..” 这也能怪她?明明是他自己没来得及开口,跟她身子弱不弱有什么关系! 池小鱼跟着池大壮回去没一会,自己又偷偷的溜了出来折回了韩秀才家,他们家的栅栏整整齐齐,但毕竟这里是乡下,总会有断那么一两根没来的急补的。 池小鱼围着栅栏走了一圈,果然被她发现一处。 她长得瘦骨嶙峋的,把头凑到缝隙里比了一下,随后整个人从那缺口的栅栏里钻了进去。 “哟哟哟,刚才还假装不认识,这会儿就趁着没人登门造访了。” 池小鱼刚进来半个身子就听见一阵唏嘘,抬头看去,就见韩启一瘸一拐的抱着胳膊朝她走了过来。 这里是后院,谁没事会在后院待着,肯定是故意在这堵她的。 池小鱼被逮到也不忙着逃走,而是整个人钻进来,站在那看他,一点都没有被人抓现行而显得尴尬。 昨晚离开池家后韩启就觉得不太对劲,他踩破她的屋顶,又被官兵排查,发生这么多事她不但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能讹他的银子,就像现在一样,冷静的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看着韩启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池小鱼说:“我就是过来看看。” 昨天被她坑了一回,韩启可不信她的鬼话,“看什么,你该不会还想讹钱吧?” 讹钱这种事她一般都是现场解决,事后讹钱算什么本事? 池小鱼问:“昨天是你救了我?” 韩启笑呵呵的说:“是啊,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后悔昨天晚上讹我了?” 池小鱼不苟言笑的小脸端的很正,看不出感激,更看不出内疚,“没有,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我们算是扯平了。” 扯平了?小丫头口气不小! 韩启嗤道:“怎么能扯平了呢,我救了你可没要你任何好处,你救了我却讹了我三锭银子!” 池小鱼纠正道:“只有一锭,其他两锭银子是你踩破了我的屋顶。” 小姑娘人不大,说起话来一本正经的,就她那破屋子两锭银子就能盖好几个了,韩启说:“行,就算只有一锭银子,咱们还是没有扯平。” 闻言,池小鱼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韩启手里,韩启颠了颠自己失而复得的银子,笑了笑说:“这还差不多。” 池小鱼黑黢黢的小手一伸,“找钱。” 韩启一愣,“什么?” “我爹说了,我只值三两,你找我七两银子。” 韩启抖了抖嘴角,“凭什么,我给了你十两,怎么到你这我还得找钱?” “我命贱,不值那么多钱。” “呵,我还从没见过有人说自己命贱的。”韩启觉得有趣,昨晚她一口气讹了他三个银锭子,现在还让他找钱,还真是钱眼里的命。 池小鱼不在乎他是否在嘲讽她,她说:“你现在不就见过了吗。我爹今天本来是想用三两银子把我卖给你们家的,你们家秀才应该是看出我爹的心思了,没给他这个机会说出口。” 闻言,韩启随意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 确实,今儿池大壮带着她来,他们家少爷就已经猜到池大壮安的什么心思了,大家都是住在一个村子里的,就算他们不经常跟大家来往,有些事也都是有所耳闻的,这池大壮一家子成天想把这丫头当成摇钱树,她根本不是他们亲生的。 【005】 我年纪小,你们可别骗我 “才,才没这么回事呢。” 池小鱼见他一直摆弄着手里的银子也不给她找钱,她抖了抖骨节分明的手指,催促道:“没有就没有,你结巴什么,快点找钱。” 韩启压低了声音急道:“我哪里还有钱,我几个月攒下的赏钱全都给你了,我身上一个子都没有了。” 一听这话,池小鱼蓦地抢回他手里的银锭子,仔细的揣进怀里,“那我还是先欠着你吧。” “你……” 池小鱼打断他的话说:“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韩启指着自己张了张嘴,怎么说来说去他救了她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反而还在被她坑呢,“我怎么还欠你人情?我救了你一次,你也帮了我一次,咱们应该算是两清了才对。” 池小鱼揣好了银子,看了也一眼,“那好吧,你的人情我不要了。” 她这语气,就算她说不要了韩启也没觉得心里多舒坦。 不知道韩秀才是什么时候来的,池小鱼眼眸一侧,看了一眼无声走来的人。 刚才在池大壮面前还是一脸严肃,这会儿他的脸上却多了一丝笑容,韩秀才看着池小鱼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昨天晚上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刚才在池大壮面前他也把池小鱼的反应全都看在了眼里,一个不是哑巴的哑巴,假装不认识明明见过的人,不得不说她还有点小聪明,反倒是韩启,没头没脑的,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昨天晚上踩破了人家的屋顶。 池小鱼说:“我来道谢。” 很是冠冕堂皇的回答,韩秀才点头,却不相信,“你刚才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我来亲口道谢。” 确实是亲口,刚才在池大壮面前都不肯开口,小丫头藏的挺深。 韩秀才笑着看着池小鱼,“好,你说,我听着。” 他单手负后,身着布衣却一点都没有穷酸像,还有这个韩启,虽然只是个小厮,同样也看不出乡下人的气质。 “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嗯。你已经道完谢了,可以走了吗?” 池小鱼利落的点头,“可以,不过我还想问一下,我昨天救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韩启嘴角一抽,就知道这个小财迷一定是来坑钱的,“池小鱼,你是白眼狼吗,昨天是我们好心救了你,你一声道谢就算完了,现在还反过来一次又一次的要好处,我告诉你,没有!” 韩启气急败坏,池小鱼依旧不急不躁,她看着韩启说:“如果我现在去城里找官老爷,跟他说我屋顶的大窟窿是你弄的,应该不算出卖你吧?” “欸你这个小白眼狼……” 韩秀才伸手将韩启拎到了身后,他看着池小鱼问:“你想要什么?” “一锭银子,和一个人情。” 她是有备而来,问她想要什么便是脱口而出,可见她是料准了这锭银子她一定能拿到。 韩秀才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她,“银子可以给你,但是人情没有。” 池小鱼没跟他客气,接过银子揣了起来,“为什么?” 听她问为什么,韩秀才有些出乎意料,噎了一下,随后笑了,“你不开口确实等于帮了我,但是同样的,我也救了你。” “所以呢?”池小鱼扬着头,一脸天真的看着他。 韩秀才很是好气度,即便被问个不停,语气依旧温和,“所以我们扯平了。” 闻言,池小鱼看了一眼韩启,“怎么会呢,我的那份人情已经跟他扯平了,怎么又跟你扯平了呢,你是想说我的一条命可以换你们两个人的吗,我年纪小,你们可别骗我。” 听听她的话说的,还敢说自己年纪小,根本就是老道着呢! 韩启都快被她给气死了! 这小哑巴牙尖嘴利的估计整个村子里都没人知道,韩秀才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头一次见哑巴说话,也是头一次被噎的哑口无言。 “公子,您可别听她的,要不还是让我欠她的人情吧,您可不能随便答应她。” 韩秀才扯了扯嘴角,盯着池小鱼单纯的小脸,似笑非笑,“你答应跟我答应有何分别?” 确实没分别,池小鱼早就在心里合计好了,他们是主仆,要谁的好处都是一样的,只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池小鱼自卫性的后退了一步说:“我不会提出很过分的要求的。” 这话像是保命用的,韩秀才仿佛看出她在害怕,知道怕就不是一个不要命的人,量她一个小丫头也不敢提出什么要命的要求。 韩秀才点了下头,“好,我答应你。” 见他答应了,池小鱼紧绷的小脸散发出一丝丝柔和,“还有件事,我能不能问问昨天你给我吃了什么药?” 韩秀才稍显意外的扬了下眉。 昨天救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省人事了,脉搏都快没有了,本以为她活不成了才给了她一颗救命的丹药,但是他也没听说这丹药这么好使,明明要死了的人居然到了晚上就活蹦乱跳了,现在居然还能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跟她要人情。 “一颗续命丹。” —— “咋?那韩秀才家没要?我就说了,就她那身子骨白送出去别人都嫌养着费粮食,你想的倒是不错,也不看看那丫头什么德行。” 池大壮根本就没来得及开口的事说出来怕是又要被她念叨,池大壮咽下这话,说:“不要就不要吧,改明儿我去别家问问,县城里大户人家多得是,大不了就卖便宜点。” “那你可得抓紧了,别让我一天天的瞧着她那张晦气的脸。” 池小鱼站在窗根底下把他们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天到晚的商量着要把她卖掉,还总是嫌她身子骨不好,成天就给她喝那清汤寡水的粥,身子骨能好到哪去? 刘素从屋里出来,看到她杵在这吓了一跳,甩手在她后背上抽打了一下,“小蹄子,站在这干什么,吓死我了。” 一个聋子,刘素没想她站在这是在听墙角,空手打了她两下也不疼,随后刘素把她拎到厨房扒豆子。 一大堆豆壳估么着要扒上一天了,池小鱼拎来一个木凳坐在上面,回头掀开锅盖看了一眼,里面还剩了半拉馒头,她问也不问,拿起来就吃。 挨打是之后的事,先吃饱了再说。 【006】 这丫头命薄 馒头刚咬没两口,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池小鱼叼着抬头从窗户看了一眼,就见昨天跟刘素吵架的小花娘搀着一个老太太走进了院子。 池大壮赶忙迎出门,“娘,您怎么来了?” 刘素随着池大壮一起出来,谄媚的笑声依旧拔尖,“老太太,你可有日子没来看我们虎子了,小虎子天天嚷着想您呢。” 从他们院子到小花家也不过迈迈腿的事,他们自己不乐意去还净把话说的这么好听,老太太很少抱怨什么,左不过是一些嘴皮子上的事,顶多就是什么事她看不过眼了才会过来走走。 今天她为什么来刘素和池大壮心里清楚的很,不过还是那句话,既然当初他们收养了池小鱼,这人就是他们家的,是死是活都别想把人从他们家带走。 刘素招呼着,“外头冷,老太太快屋里头坐。” 老太太看了一眼隔壁的破屋子,脚步顿了顿,“听小花娘说小鱼病了,我特意来瞧瞧她,她人呢?” 就知道是她嚼舌头,刘素瞪了小花娘一眼,“哪就病了,那孩子身子好着呢。” 刚说完,厨房里就传来一阵差点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 刘素脸一沉,来不急说什么,老太太就已经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刘素使劲在池大壮腰上捏了一把,想让他把老太太拉住,可池大壮也得敢啊,那可是他亲娘,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她不尊敬。 谁都知道池小鱼耳朵不好使,外面吵翻天了她也理应不知道老太太来了,刘素担心老太太瞧她干活心里不高兴,赶忙跟了过去。 老太太进来的时候她还在那扒豆子,刘素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非得这个时候咳嗽,还一声接着一声,没完没了的,进来一瞧,她那张苍白的脸憋得通红,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池小鱼真不是故意的,她看到来人了,想赶紧把那半个馒头吃完,有点噎得慌才顺了口水,结果呛着了。 老太太瞧了一眼,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早就看习惯了,但这次确实有些过了。 老太太回头看向池大壮,“听说你们要把这丫儿给卖了?” 池大壮一听,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娘,您这是打哪听来的?” 刘素嘴上说着人是老太太给他们的要打要卖用不着别人管,但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她可没这么大胆子说要卖她亲孙女。 刘素谄的一手好媚,笑盈盈的走过来搀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您可不能听人乱嚼老婆舌,她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好歹我也把她养这么大,她要是会说话也得喊我一声娘,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把她给卖了。”说完,刘素使劲瞪了小花娘一眼,警告她不要在老太太面前乱讲话。 老太太朝着池小鱼招了招手,池小鱼扔掉手里的豆子起身走了过去。 老太太并没有表现的很慈爱,甚至连手都没有牵她的,“今儿就让丫儿跟我回去,明天再给你们送回来。” 老太太开口刘素也不能说什么,当初人是她给他们家的,如今量她也不会再要回去。 刘素看了池小鱼一眼说:“还不赶紧扶着老太太点。” “不用了。”老太太生分的拒绝,“走吧。” 池小鱼一路跟着小花娘和老太太,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的地上还带着冰雪。 小花娘搀扶着老太太,时不时的回头看池小鱼,老太太瞧她总是回头,也跟着瞥了一眼,“你也是,明知道虎子他娘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干嘛要去招惹她,这丫头命薄,也就虎子他娘那样的能镇得住她,要是换了你,指不定你也被她给克死了。” 池小鱼:“.…..” 她还以为这个老太太是来帮她的呢,合着也是个迷信的,池大壮两口子好歹只说她身子骨弱,现在倒好,还成了一个克星了! “娘,您别这么说小鱼,这孩子命苦,打出生就没过过好日子,昨儿她真的病的很重,我都瞧见了,村口那韩秀才把她救起来的时候都丢丢当当的了。” 老太太再次回头瞥了池小鱼一眼,她也没觉得她哪里不利索了,要是真的像小花娘说的病那么重,现在怎么可能还好好的跟在他们身后? “娘,您能不能把小鱼从大哥家要回来,这孩子不管怎么说也是我们池家的孩子,总不能让他们给卖了吧,让她来跟我一起学做活,好歹也是一门手艺。” 老太太哼道:“你瞧她那手,跟两个烧火棍似的,拿得起绣花针吗?” 池小鱼跟在他们身后,抬起自己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虽然脏了点,肉少了点,但也不至于像烧火棍吧。 小花娘回头,见她正在翻看着自己的手,池小鱼抬头对上她诧异的视线,两手往后一背,抿着小嘴笑了笑。 小花娘一愣,这孩子,莫不是听见她们的话了? 脚下一崴,差点拖着老太太一起摔倒,池小鱼连忙伸手扶了小花娘一把,老太太吓的惊魂未定,喝道:“让你好好走路,老是回头瞧什么,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你是想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死?” 小花娘被池小鱼扶住,心里也是扑腾着,她连忙去安抚老太太,“娘你没事吧。” “还没摔死!” 老太太脾气躁,但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小花娘拉着池小鱼的手把她拽到老太太的另一头,“小鱼帮我一起扶着奶奶好不好?”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躲开池小鱼伸过来的手,“算了吧,我还没老到不能自己走。” 池小鱼伸出去的手落了空,也没死乞白赖的非要去扶老太太,她说不用那就不用呗,反正她自己走还嫌累呢,也没那个多余的力气去扶她。 不过这老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个嘴上不留情的,还以为她们是来救她的呢,现在看来,未必。 老太太侧眸看了一眼自觉把手收回去的池小鱼说:“我倒是没瞧出她身子哪里不好,该不会是装的吧?” 池小鱼低着头不吭声,反正他们都知道她又聋又哑,懒得回答。 【007】 别吃了,撑死你! 小花家的院子不大,房子也只有一间,进屋左边是老太太的屋子,右边是小花母女俩的屋子。 回来老太太就打发了小花娘,把池小鱼带进了自己屋里,关上门,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对着一个横眉冷对的老太太,着实安静。 池小鱼看不出这个老太太对她是否关心,方才带她出来的时候瞧着倒像是在关心她,可这一路她连扶都不让她扶,现在又是不理她,看着又不太像要对她好的样子。 “受委屈了?” 老太太突然开口,池小鱼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不是又聋又哑吗,这老太太是老糊涂了么? 老太太拿起炕上没做完的半件棉袄子缝缝补补,见池小鱼没动静,苍老的眼皮一抬,看了她一眼,“干嘛不说话,装哑巴装上瘾了?” 池小鱼:“……” 老太太敛回视线继续缝棉袄,说:“让你在外人面前装聋作哑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别觉得在你大伯那受了委屈,这就是你的命,你只能认命。” 见她还是不吭声,老太太又看了她一眼,这次顺带着放下了手里的活,“怎么,我这么说你还不高兴?你能活这么大已经是万幸了,你大伯和大伯母愿意照顾你是你的福气,不然说不定你早就没这个命活着了。” 这成天到晚清汤寡水的福气池小鱼还真是没见识过,不过她也不想抱怨什么,人各有命,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见她还是不吭声,老太太拿着手里的针扎了她一下,本是想吓唬她的,谁知她却蓦地一躲,动作麻利的把老太太吓了一跳,“你这小崽子,蹦跶什么,我还能真扎你不成?” 池小鱼真的以为老太太要扎她,被针扎的滋味她可不想尝。 她的肚子很会挑时候叫唤,突然咕噜一声,可是响亮。 老太太看了一眼她越发消瘦的身子,叹了口气,“你二婶去做饭了,一会就能吃了。” 池小鱼点了点头。 “我说你这小崽子,真变成哑巴了不成,干嘛不说话?” 进来就听她唠叨,池小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太太一个劲的让她说话,她寻思了一下,抬起自己的手说:“也不是很像烧火棍。” 老太太瞧了一眼她黑黢黢都生皴了的手,哼了哼,“不想烧火棍像什么,犁地的耙子吗?” “……”还不如烧火棍呢。 这双手确实有点见不得人,池小鱼把手背到身后,“我不能离开大伯家吗?” 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问这样的话,过去她胆子小,开口都是蚊子一样大的声音嘤嘤呜呜的,说的话也都没什么主见,今儿倒是有点不太一样。 老太太仔细瞧了瞧她,“怎么,烧坏脑子了?离开你大伯家你想去哪,饿死在外头不成?” 池小鱼歪着脑袋嘟囔道:“在大伯家我也会饿死的。” 老太太不太愿意听这样的话,喝道:“要饿死你还会站在这?别以为听你二婶子说了两句就想跟你二婶子,她那点手活勉勉强强能养活我们娘仨,要是再加一个你,非得有一个被饿死不可。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你大伯家待着,你要是想活命就别给我耍心眼闹幺蛾子,在外人面前给我继续装聋作哑,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不是大伯家的孩子,招来杀身之祸我可管不了你。” 池小鱼觉得老太太是在吓唬小孩,什么杀身之祸,就他们这种穷人家难不成还会被人绑架? 老太太把她带来就是为了叮嘱几句,叮嘱完了便把她赶了出去。 院子里,池小鱼拖着腮帮子坐在小木凳上看天,这里的生活倒是安逸,要是能顿顿吃饱饭就更好了。 小花娘从隔壁家借了条鱼想给池小鱼补补身子,回来见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瞧了一眼老太太屋子的窗户,她走过来问:“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这个二婶比大伯两口子好多了,可惜她不能过来跟着二婶过,既然不能跟她,奶奶说什么也无关紧要了,说出来也没有意义。 池小鱼朝着小花娘笑了笑,假装听不见。 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小花娘看了她一眼,“娘,您怎么出来了?” 老太太听到小花娘回来的动静,特意出来看看池小鱼有没有乱说话,见她还算老实,老太太说:“快点做饭去。” 看着老太太又回了屋,小花娘觉得老太太好像是刻意出来观察似的,她看了池小鱼一眼,她这瘦骨嶙峋的看着就心疼。 小花娘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可怜的丫儿,等过两天我再去跟奶奶说说,一定把你要过来。” 池小花去隔壁家玩,回来就见池小鱼在她们家,她高兴的跑过来拉着池小鱼的手,“小鱼姐姐你来了,是我娘把你从大伯家要来了吗?” 小花娘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还没有,不过小鱼今天住在我们家,你们两个玩会儿,娘去给你们做鱼吃。” 看到二婶走了,池小鱼一把拉住兴高采烈的池小花,回头见门口没人,低声问:“我会说话这件事你可有跟二婶说?” 池小花摇头,“没有,我谁都没说。” “那就好,不要跟任何人说我跟你说过话。” 池小花小手捂着嘴看了一眼在厨房忙活的人,“连我娘都不行吗?” “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池小鱼一开始觉得老太太说的杀身之祸只是为了吓唬她,但是仔细一想,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小心点为妙,毕竟她对自己现在的身份有太多的不了解。 小花娘做好了饭,闻着饭香池小鱼的肚子叫的更凶了,饭桌上池小鱼吃的慢条斯理,吃鱼只吃鱼肚子上的肉,不像是没吃过鱼的样子,饭吃的虽然慢,但吃了很多,光是包子就吃了五六个。 乡下的孩子哪有这个吃法,老太太一脸嫌弃,“怪不得你大伯母成日说养不起,吃这么多谁养得起?” 老太太不让她说话还总是拿话杵她,池小鱼心道:她要是顿顿都能吃饱用得着像个骆驼似的使劲存食吗。 嗝! 池小鱼打了个饱嗝。 老太太拿着筷子在她手上打了一下,抢走剩下的半个馒头,“别吃了,撑死你!” 确实吃不下了,池小鱼摸了摸自己吃饱的肚子,朝着二婶笑了笑。 小花娘知道她是平时吃不饱今天才使劲吃的,见她吃饱了,小花娘笑着说:“真是的,也不怕撑坏了自己。” 吃饱喝足,池小鱼躺在热乎乎的炕上一动都不想动,相比自己那间漏了屋顶的破草房,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小鱼姐姐,我们要不要出去玩?” 池小鱼浑身暖呼呼的,眼睛半眯半睁越来越困,“你自己去吧,我要睡一会。” “可是你刚才还说让我带你去村子里走走的” “晚点再走吧,我睡着了。” 小花噘了噘嘴,“睡着了还说话。” 小花娘从外面进来听到小花的话,问:“你跟谁说话呢?” 池小花摇头,“没,没说话,小鱼姐姐睡着了,我想叫她出去跟我玩。” 小花娘越看越觉得池小鱼可怜,个头比小花高,却比小花还要瘦,“让她睡吧,怕是也没睡过好觉。” 【008】 去县城里骗钱 池小鱼一觉睡到半夜,醒来看到屋里已经燃到底的蜡烛依旧影影晃晃的亮着,蜡烛的光线很弱,小花娘拿着绣花撑子一针一线绣的认真。 小花被烛火晃醒,揉了揉眼睛,“娘,你怎么还不睡啊?” 见小花娘转过头,池小鱼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小花娘帮小花和池小鱼掖了掖被子,小声说:“一会就睡。” “都这么晚了娘怎么还绣帕子,娘不是说这两日眼睛不舒服吗。” “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碍事,娘想把你小鱼姐姐从大伯家要回来,多绣几张帕子就能多卖点钱,以后就能天天给你们做鱼吃。” 听到每天都有鱼吃,池小花笑了笑,“嗯,小花喜欢吃鱼。” 池小鱼翻了个身,背过身去睁开了眼睛,这个婶子对她倒是真的好,一心想帮她脱离苦海,可惜,老太太是不会同意的。 不知道小花娘是什么时候睡下的,池小鱼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一点都不剩。 吃过早饭,老太太让小花娘将池小鱼送回去,小花娘又求了老太太一阵子,好说歹说的老太太始终没同意,小花娘没法子,只得听老太太的把人送回去。 一路上小花娘牵着池小鱼的手唉声叹气的,想嘱咐些什么,但她又听不见。 回到池大壮家,见院子里没人,小花娘带着池小鱼来到大屋门口,正准备进去,就听见里面的人商量着要把池小鱼卖了的事。 刘素的娘家大嫂子今儿特意为了池小鱼的事过来,他们家里都知道刘素养了死去小叔子家的孩子,这么多年了光是吃喝也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她也算长大了,姑娘家家的以后也没什么大出息,长得好看的还能嫁出去收个聘礼什么的,可池小鱼那样的,瘦不拉几浑身没有半两肉,一点都不像个富贵的命,谁家会要这样的媳妇? “东村的朱铁匠你知道吧,他们家好像收孩子,听说给的价钱还不低,像你们家小鱼这样的,少说也能卖个四五两银子,这个价钱就算把人卖到城里也值不了这么多。” 刘素一听到能卖这么多银子,眼睛顿时亮了,“我的好嫂子,你说的可是真的?真能卖那么多钱?” “这我还能骗你不成。” 刘素心里合计着,五两银子确实不少了,池大壮成天叨咕要把她卖了一直都找不到出高价的买家,若是真的有人愿意花五两银子买了那丫头,他们也不亏,只是,那东村的朱铁匠名声一直不大好。 “嫂子,我听说那个朱铁匠经常买孩子,你可知道他买来的那些孩子最后都弄到哪去了?” 刘家嫂子一挥手,压低了声音说:“你管他卖哪去了,反正卖出去就不是你家的了,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一心想把那丫头送走吗,现在怎么还关心起这些事了?” “我倒不是关心她,我是担心我们家的老太太,你也知道老太太那性子,要是老太太问起来我也得有法子搪塞不是。” 刘家嫂子寻思了一下,生怕她不同意卖了池小鱼似的说:“这还不容易,你就跟老太太说把那丫头嫁了,嫁去县城里有钱人家当妾,以后难得回来,往后她不回来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你还管得了吗?” 小花娘在门口听着气的直哆嗦,她一把推开门,拉着池小鱼一起进来,“你们太过分了,就算想要钱也用不着做这么丧良心的事,那朱铁匠三天两头的买孩子,到了他手里的孩子到最后都不见踪影,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我决不同意你们把小鱼卖了,你要是敢把小鱼卖给他,我现在就去告诉老太太,让老太太做主!” 池家老太太的名声左邻右舍的全都知道,那可不是个善茬,她若是恼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打人骂人一点都不在话下,刘家嫂子也是怕那老太太的,见到小花娘这么激动,怕是真的要去告状的。 刘家嫂子从炕上爬下来说:“妹子,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炖着烫呢,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她拍拍屁股就走了,扔下刘素一个人一时间竟是没有话可以回嘴,她憋了半天,“你又来掺和我们家事干什么,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把她卖给谁是我们家的事,这丫头是我闺女,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刘素一把拉住池小鱼,使劲的扯到身边,“我警告你,别总去老太太面前多嘴多舌,你一个寡妇,管好你自己和你们家的小蹄子就得了,别没事找事。” 小花娘又气又急,“总之你要是敢把她卖给朱铁匠,我一定会告诉老太太的。” “随你的便,喜欢说就去说呗,看看老太太到时候信谁的。” 小花娘没本事把池小鱼带走,也吵不过刘素,只能憋着气离开。 池小鱼看着走掉的人正寻思着要怎么才能去给她当闺女,肩膀突然被人用力的怼了一下,差点把她推倒。 “还杵在这干什么,没病没灾的还不滚出去讨钱去!” 池小鱼回头看了刘素一眼,刘素瞪着她,把刚刚在小花娘那受来的气全都发泄在她身上,“看看看,看什么看,还不滚出去!” 池小鱼挠了挠后脑勺,慢吞吞的往外走。 刘素看她跟个滚刀肉似的磨磨蹭蹭看着来气,但她听不着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她发泄似的在炕头上弹了弹被子,“脏死了!” —— 村口,池小鱼换上了那身破烂的棉衣,以往她都是怀里揣着个破碗,今儿不知从哪捡来了一根木棍,一边走一边敲敲打打的,倒是更像个乞丐。 昨儿在小花家婶子给她洗了个澡,头发也梳头的比平时利落,脸上没有污渍,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 嘎达嘎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却像个真的聋子似的头都不回。 韩启驾着马车经过池小鱼身边,一拉缰绳,马蹄一抬一落离她很近,换做旁人早就吓一大跳,池小鱼却是漫不经心的回头瞅了他一眼。 韩启故意吓她,结果她却没有反应,有些失望,“池小鱼,你这是又打算去县城里骗钱?” 池小鱼拿着一个脏不拉几的破碗,手一抬,冲着韩启说:“是讨钱,大爷,要不要赏点?” 韩启嗤了一声,昂头道:“大爷我不想赏你。” 既是讨钱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池小鱼把破碗往怀里一揣,走到马车前,两手一撑就跳了上去。 韩启一怔,“诶,谁让你上来的,快下去!” 池小鱼稳稳当当的坐在马车外,她知道车里一定有人,没打算蹬鼻子上脸自己坐进去,她蜷起腿,放好捡来的木棍,“你们也要去县城吧,好巧,我也是,既然顺路就带我一程吧,走着怪累的。” “.…..” 走着累关他什么事? 韩启驱道:“不带,快下去!” 韩启扯着她的胳膊正打算把她扔下去,马车里的人突然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她,走吧。” ------题外话------ 求收藏,么么哒~ 【009】 被看穿了! 马车出了村子走了一段路,韩启满脸嫌弃的瞥了池小鱼一眼,“真倒霉,怎么就碰上你了呢。” 池小鱼抱着自己的膝盖,冷风吹过,她这身破烂不堪的衣裳根本挡不住风寒,听韩启絮叨,她说:“是你自己来招惹我的,有马车了不起,故意横冲直撞的吓唬人。” 原来她知道他是故意吓她,难怪一点都不害怕。 韩启问:“你就不怕我真的撞了你?” “那更好啊,你可以赔我钱,我可以在家养着,巴不得你撞上来。” 小丫头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韩启抽动着嘴角,满脸嫌弃的看她,“你是从钱眼里爬出来的吧?” 身后的车帘突然掀开,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的韩秀才,“我是不是太吵了?” 韩秀听她说话觉得有趣才忍不住掀开车帘看看,前几日捡到她的时候她的脸上脏兮兮的,原以为污渍只会遮住她的样貌,没想到竟是还盖住了她的精明,如今脸洗干净了,开口这一字一句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她是村子里人人都知道的小哑巴。 韩秀才说:“外面冷,进来坐。” 外面着实是冷,里面肯定很暖和。 看了看车内,又看了看一脸温和的韩秀才,池小鱼却是摇头,“不了,我不冷。” 犹豫的太明显,话说的也太假,耳朵都冻红了还说自己不冷,韩秀才单手撩着车帘说:“进来吧,我不会把这当成你之前跟我索要的人情。” 被看穿了! 池小鱼动了动身子正打算进去,韩启一把拉住她破烂的衣裳,嘶啦一声,本就破洞的衣服又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池小鱼侧目,冷不丁的笑了一下。 韩启一愣,觉得她笑的时候眼睛好像在看着他空空如也的荷包…… “扯平了。”池小鱼拢了拢被韩启扯坏的袖子,不以为意的撂下这么一句,说的韩启直懵。 “什,什么扯平了?” “你还有七两银子在我这,现在扯平了。” 韩启气的脸皮直抖,“凭什么!你这破衣烂衫的哪里值七两银子!” “那你现在赔我一件一模一样的。” “我……” 量他也赔不出来,池小鱼搓了搓自己原本只漏出个胳膊肘现在却整条胳膊都搂在外面的手臂,像是在说自己很冷,随后欠起屁股就坐进了车里。 韩启见此嚷道:“你还真敢进去坐!公子,她脏死了!” 韩秀才看了一眼急躁的人,“你将人家衣服扯坏了总不能让她在外头冻着。” “可是……” “我无聊,让她陪我说说话。” “公子要是无聊,我可以陪您说话啊!” 韩秀才手一松,放下车帘,“你太吵,好好驾你的马车。” 韩启说的没错,池小鱼的衣服确实是脏,为了不蹭脏马车里的垫子,池小鱼进来依旧坐在车板上。 “坐上来吧。” 韩秀才为人倒还算是亲切,但他亲切是他的事,上次讹他是事实,池小鱼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大度,池小鱼偎了偎单薄的身子,“不了,我坐在这挺好的。” 没了韩启的废话连篇,池小鱼安静了不少,小小的一坨坐在韩秀才脚边倒像是个可怜巴巴的模样。 “为何要假装成哑巴?” 这秀才惯是精明,刚刚她不过是犹豫了一下就被他看出她是在担心自己丢了那份人情,池小鱼不太想跟这样聪明的人有过多交集,“言多必失,家里人不喜欢我,不说就不会错。” 她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觉悟倒也理所当然,但是据韩秀才所知,她可是打小就不言语的。 “之前你说你爹想把你卖给我,你是怎么想的?” 池小鱼抬起头看他,“你要买我?” 韩秀才长相清秀儒雅,说话轻声细语的,虽只是这乡下一秀才,池小鱼却觉得他并不简单,不然外面那个傻蛋也不会半夜被官兵追着踩漏了她的屋顶掉进来了。 韩秀才说:“不是我要买你,是你想不想被我买下。” 池小鱼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想。” 韩秀才并没有太过讶异,她的回答左右不过想或不想,只是在他看来她或许想被买下的念头更大些,但没想到他料错了,“我若买下你,你便可在我的院子里做些细碎的零活,不必再在这冰天雪地里出来乞讨。” “听起来不错,但我还是不想让你买我。” “为什么?” 池小鱼侧了侧头,一副我要死也要拖着别人一起的冷漠表情说:“不想让他们拿到卖我的钱。” 这理由还真是新鲜。 不言不语的丫头憋久了,也知道报复了。 “你是说你爹娘?” 池小鱼提眸,乌黑的眼睛不是很大,但却有神,每个眼神似乎都有不同的意义,她看着韩秀才问:“你的爹娘也会逼你出门乞讨?” 韩秀才沉默一瞬,微微带出一点笑意,“虽不是乞讨,但也差不多。” 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池小鱼也不想细问,她只是想说世上没有这么狠心的爹娘,既然不是亲生的又何必给他们好处。 车外逐渐热闹,池小鱼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这县城不过是比村子里大了些,多了些来往的人和商贩,看起来并不繁华。 韩启一拉缰绳,停下马车,回手掀开池小鱼手里扯着的帘子,瞪了她一眼,“县城到了,快点下去。” 池小鱼揣着破碗拿着捡来的木棍从车里爬出去,谢都不说一句就走,韩秀才叫了她一声,“池小鱼。” 池小鱼回头。 “若是改变主意可以来找我。” 下车后的池小鱼又变成了人尽皆知的小哑巴,她没有假装没听见韩秀才的话,而是不着痕迹的牵起嘴角,见此,韩秀才却是不知她是想还是不想。 韩启看了一眼车里的人,“公子,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走吧。” 看着早已走远的人,韩启嘟囔道:“这小丫头财迷心窍的居然甘心出来乞讨,要我说她用骗的更快点。” 韩启念叨够了,回头见自家公子依旧看着远处的人,他稍稍收敛,低声问道:“公子是不是担心她会说出那晚的事?” “她不会说。” 韩启不太喜欢自家公子这么相信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小财迷,“公子就这么相信她?” “并非相信,她装了这么久的哑巴,如今在你我面前暴露怕是她也会担心我们会说出去,彼此手中都握有对方的把柄,你觉得她会那么笨自己先开这个口吗?” 【010】 这一天可真倒霉 小花娘从大伯家回来憋着一肚子气,她是气急了才说要将事情告诉老太太,可她也知道老太太根本就不会管这闲事。 在外面干了半天的活回到屋里,就见池小花坐在炕上两手捧着什么稀罕东西美滋滋的,“干嘛呢,乐成这样,怎么没去隔壁找阿玲玩?” 池小花拿着银锭子在小花娘面前晃了晃,“娘你看这是什么?” 小花娘定睛一看,吓了一大跳,“这,这是哪来的?” “小鱼姐姐给我的。” “小鱼?”小花娘拿着银锭子用牙咬了一口,居然真的是银子,“她哪来这么大锭银子?” 刘素视财如命,她绝对不会把银子放在池小鱼能拿到的地方,可若不是从家里拿的,她又如何会有这么大块银子? “小鱼给你银子的时候可有说了什么?” 确实说了,但是…… “娘,小鱼姐姐不会说话您忘了?” 小花娘一敲脑壳,“我急糊涂了,可是这银子……”想去问问老太太,可万一被老太太知道池小鱼手里有这么大一锭银子,指不定她会怎么怀疑那孩子呢,她本就不喜欢小鱼,若是再因这银子闹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小花娘将房门关严,嘱咐小花说:“银子的事你千万别跟奶奶说,知道吗?” 池小花点了点头,“嗯,知道,娘,现在咱们有银子了,是不是可以把小鱼姐姐从大伯家要回来?” 小花娘看着手里的银子犹豫了一下,刘氏之所以揪着池小鱼不放就是想把她卖点钱,若是她拿这锭银子去换那个孩子她或许会放人,但是老太太那边她该怎么解释。 思来想去,小花娘还是觉得这事儿得老太太点头。 “银子的事你先别张罗,小鱼姐姐那边让娘想办法,你去玩去吧,千万别跟奶奶提银子的事。” “嗯,知道了。” 池小花跑出去玩了,小花娘拿着银子心里惴惴不安,这么大一锭银子她揣在身上都觉得沉,那孩子到底是塞在哪带来的! —— 县城里没什么好馆子,池小鱼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碗热乎的汤面,随后寻乐处人多热闹的地方倚着墙根就地坐了下来。 豁了口的破碗摆在面前,手里的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出“铛铛”的声音。 她一面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一边寻思着这样的要钱法子到底会不会有人给她钱。 往前不远处有一个县衙,里面的官兵一批批的往外走,池小鱼看着热闹觉得新鲜,这县城不大,衙役倒是不少。 两个大嫂坐在自家门口闲聊,其中一个说:“听说最近又有不少人家丢了孩子,你说这都多长时间了,西街王大妈家的孙女到现在都没找回来呢。” “可不是,要说县老爷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据说至今为止丢了十七八个了。” 女人家闲聊起来当真是无话不说,一会的功夫池小鱼就把事情的原委听了明明白白,在这种地方就算丢孩子不足为奇,不过十七八个好像有点多了,这县城才多大,哪弄这么多孩子去! 咣当! 池小鱼面前的破碗被人一脚踹翻。 池小鱼抬起头,就见一个穿同样穿的破破烂烂的男孩,个头比她高些。 “这是我的地盘。” 池小鱼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拿起破碗朝一边挪了挪。 小乞丐脚下的破草鞋露着小脚趾,他跟过来再次打翻了池小鱼放在地上的碗,“这里也是我的地盘。” 县城这么大,池小鱼不想跟一个小痞子争地方,她拿着自己的东西站起来正要走,小乞丐伸手拦住她,“你是新来的?我以前没见过你。” 池小鱼假装自己听不见,摇了摇头。 小乞丐打量了一下她的身高,又瞄了瞄她的脸,“这样吧,这里虽然是我地盘,但也不是不能让你在这讨钱,只要你讨来的钱给我一半,我就让你留在这。” 池小鱼还没见过比她还会打如意算盘的,他难道看不见她的碗里一个子都没有吗! 池小鱼闷不吭声的从他面前走过去,小乞丐见她不理他,故意伸了下脚,池小鱼没想到小乞丐这么坏,扑通一声摔倒,吃了个闷亏,碗都摔坏了。 小乞丐见她摔的这么难看忍不住笑道:“让你不理我,我都说了让你留在这你还走。” 出个门还能被小乞丐戏弄,池小鱼自认倒霉,她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摔成两半的碗看了看,随后丢去了一边。 小乞丐见她还是不理他,没了耐心,一把手拉住她的胳膊,池小鱼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在他面前简直是不值一提,轻轻一拽就拎到了身边,小乞丐一手拿着竹竿,另一只手扯着池小鱼不放,“怎么,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咱们两个都是乞丐,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这么不屑一顾呢?” 这小子哪里是在找茬,根本就是闲得蛋疼! 池小鱼抬起头,比手画脚的咿咿呀呀的,小乞丐皱了皱眉头,“你是哑巴?” 池小鱼不停的咿咿呀呀。 小乞丐问:“你是哑巴吗?” “啊,啊,啊啊,啊……”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啊啊啊,啊,啊啊…….” “又聋又哑,真是白瞎了。”小乞丐觉得扫兴,松开她,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在这吵了,快点走。” 让她走她还不快点走?池小鱼扭头就走,赶紧离这个倒霉地方远点。 没走多远,胡同里突然冲出来一个少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等他看到池小鱼站在那的时候已经晚了,人已经被他撞翻在地。 一天摔了两下,今天还真是出门不利! 池小鱼屁股摔的生疼,坐在地上看了一眼撞到她的人,那家伙根本就没理她,跑的一溜烟,一边跑还一边朝着小乞丐挥手,“黄棕,快跑,长街的王麻子叫人来打你了!” 叫黄棕的小乞丐一听,竟是饶有兴味的勾起了半边嘴角笑了,看着王麻子带着一群人追了过来,他一边跑一边招手,“来啊,能抓到我我叫你爷爷!” 七八个成年男子追着他们跑了过去,闹哄哄的一会就散了,池小鱼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看了一眼一群人跑掉的方向。 这一天可真倒霉,一个子都没要到还把碗给打碎了,回去估计又要被那个母夜叉骂了! 【011】 大舅母 刘素的大舅母带着她们家的儿子来串门子,大舅母家就这么一个儿子,比刘素小不了几岁,脑子不太好使,至今都未娶亲。 大舅母这次来是听说刘素要卖了她家小哑巴,寻思着正好自家儿子还没娶媳妇,虽然那孩子是个哑巴,但好歹是个姑娘,年纪小,又老实巴交的好使唤,领回家既能传宗接代还能帮忙干点活。 刘素自己娘家的人她比谁都清楚,旁人也就罢了,这个大舅母是最喜欢占便宜的,她上门来要池小鱼,先不说给不给得起银子,就算是给了也得叨咕着情面少给一两是一两,况且那孩子身子弱的跟个枯草似的,三天两头闹点小灾小病的,卖给她们家,怕是以后会更麻烦。 刘素陪着笑脸说:“大舅母,您是听谁说我要卖了我们家小鱼的,根本没这回事,我们家小鱼才十四,我这弟弟都三十好几了吧,大家都是亲戚,哪能做这样的事,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大舅母听她要拒绝,紧忙拉着她啊的手好言相劝道:“这怕什么,那孩子又不是你亲闺女,哪怕就是亲的,也没多大关系,谁会笑话这事儿,你放心,那孩子到我们家之后我一定把她当成亲闺女来养活,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不受委屈才怪呢,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她把池小鱼送去给一个傻子当媳妇,她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刘素正为难,眼睛一瞟,看了一眼窗外,隔着窗户纸模模糊糊的瞅见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刘素连忙站起来说:“诶呦,我们家闺女回来了。” 刘素小跑着出门,一把拎住正准备回她那破仓房的池小鱼,池小鱼以为她要骂人,一抬头,脖颈子一凉。 呃……笑的好瘆人啊。 “我们家小鱼回来了,冷不冷,快点进屋暖和暖和,洗洗手,一会准备吃饭。” 池小鱼被刘素拉着手进了大屋,还在纳闷刘素为啥突然变的这么好,进门却见屋里还有俩人。 刘素像个慈母似的摸着池小鱼的脑袋说:“瞧瞧我们家丫头,可会替我省心了,这一天天的有她在我都不愁吃喝了,大舅母,我们家小鱼虽然不会说话但却是个懂事的,我真不舍得把她给你,你瞧瞧她这身子骨也弱,定是不好生养的,你还是回去再给我这弟弟寻摸个别的亲事吧。” 亲事? 池小鱼看了一眼坐在炕头上傻笑的老男人,他们这一家子还真是奇葩呀! 大舅母被回绝有点不太高兴,但毕竟都是亲戚,她也没表现的太难看,“嗐,我就是这么随口一提,之前听你嫂子说你要卖了这孩子,我才寻摸着卖给别人还不如卖给自家人,你说的也没错,这孩子是长得弱了些,还是留在你这好好养着吧。” 刘素敷衍的笑了笑,“可不是吗,她前天还病倒了呢,可得好好养养。” 亲事不成,大舅母在这再待下去也没意思,拉着自己的傻儿子就走。 池小鱼觉得纳闷,这刘氏今儿是变了性子,有人要买她她居然不卖。 正寻思着,肩膀突然被人一杵。 刘素满脸厌恶的瞪了他一眼,“滚出去!” 池小鱼:“.…..”果然还是这个母夜叉! 池小鱼从大屋出来就见大舅母拉着自己的傻儿子骂骂咧咧的,“不给就不给,那么个瘦不拉几的丫头,我们家不要看谁还会要,迟早砸手里头!” 大舅母走到门口停了下脚步,看了一眼西边的牛棚,随后才走出院子。 池小鱼朝着牛棚看了一眼,正准备回去换下这身发臭的衣服,就见池大壮带着池虎子从外面回来了。 池大壮手里提着一揽干草,见池小鱼闲着没事杵在这,篮子往她怀里一塞,指了指牛棚,“去喂牛。” 池虎子一蹦一跳的,手里的柳条子在池小鱼腿上抽打了几下,“还不快去喂牛,臭丫头。” 臭丫头也是你叫的? 池小鱼看了一眼跑进屋的小子,真想把他一起扔牛棚里去! 牛棚里的牛见到池小鱼来了全都哞哞叫着,看来她以前没少干这个活,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它们见到她会这么高兴了。 池小鱼从篮子里抓出一把干草正准备喂牛,手一顿,又从牛嘴边拿了回来。 牛等不及要吃草,伸着脑袋叼了一口,被池小鱼一巴掌拍开。 这不是天麻草吗! 池小鱼翻了翻篮子,居然全都是天麻。 这么多的天麻被当成牛食,还真是有钱人才干的出来的事! 捧着一筐草药,池小鱼寻思了一下,与其明天出去讨钱,不如她拿着一筐“牛食”去卖,今天她在县城里看见了两家药铺,或许这是个赚钱的营生,卖多卖少总能填饱肚子。 池小鱼抓了些旁边堆积的干草喂牛,捧着篮子回了自己的屋子整理里面的杂草。 蹲在地上翻腾着,她突然觉得有点讽刺,过去她在家里也是折腾这些东西,那时候她一百个不情愿,现在倒好,还得指着这些“枯草”来营生。 晚上刘素给她的馒头有点酸了,味道不重,池小鱼觉得没什么便吃了,到了夜里她开始闹肚子,一趟一趟的往外跑。 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回来的时候池小鱼已经完全没力气了,晃晃悠悠的从茅房里出来,突然看见栅栏外靠近牛棚的地方有个人。 那人似乎也看见她了,转身就跑,动作不是很利索,跑的时候脚下好像被是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这大半夜的谁会跑到这来,该不会又是韩秀才身边那个虎逼朝天的小厮来搞事情吧,怎么每次都挑他们家? 池小鱼来到牛棚看了看,见牛嘴里都在咕哝着,像是在吃什么,这深更半夜的她也看不清食篮里有什么东西,肚子又疼了,她顾不上那么多捂着肚子又跑回了茅房。 拉了一整晚,好在天亮之前消停了,池小鱼无精打采的起来,找了块布包着昨天整理好的天麻草准备去县城卖,没等出门,刘素把她叫了回来,说是池大壮今天不舒服,让她去田里除草,顺便弄点牛食回来。 昨天晚上拉了一宿,池小鱼现在浑身无力,她还饿着呢,还让她去给牛弄吃的! 刘素见她不动弹,踹了她一脚,“还不快去,杵在这当神仙啊?” 【012】 县城里坏人多,我保护你 池小鱼哪里知道哪块田地是他们家的,村子里的田地都是聚集在一块的,乱走一遭她发现所谓的“杂草”十之八九都是天麻,虽然已经像枯草一样,但仍是可以入药。 在地上刨了刨,土下的根茎竟然还活着。 这么大一片田地得有多少天麻,或许她能靠这个发一笔横财? “哟,小财迷今儿不去骗钱,来田里除草来了?” 池小鱼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对她冷嘲热讽的韩启,将草药往篮子里一丢,没理他。 “还不理我,怎么着,我说错了,难道你不是个小财迷?或者我该让村子里的人知道你不是个哑巴。” 池小鱼来除草什么工具都没带,这会儿正拿着木棍翻土,尽量不破坏掉草药的根茎,听着韩启的威胁,她不以为意,“你要是真想说就不会在这跟我废话了。” “你就知道我不会说?” 池小鱼不知道,但却知道相比她不是哑巴这回事,他肯定更不想被人知道前天夜里被官兵追查的人是他。 池小鱼将手里的木棍往土里一插,回头看他,“你们家也有田?” 韩启朝着她正在“祸害”的地方扬了扬下巴,“喏,就是你正在挖的这片。” 池小鱼兀自郁闷了一下。 这么大一片田地她挖谁家的不好,偏偏挖到他们家。 韩启问:“你是不是觉着坑了我的银子良心不安,所以想来帮我除草?” 这药不挖白不挖,挖了卖出的钱也是她的,池小鱼继续翻土,“是啊,帮你除草。” 她说在除草,却不断的用木棍挖土,韩启奇怪道:“有你这么除草的吗?” 韩启从框里拿出一个完整的根茎看了看,“这什么玩应儿?” 池小鱼站起来去抢,肚子冷不丁的发出咕噜一声…… 韩启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什么声音?” “没见过别人肚子饿?”池小鱼拿过他手里的草药丢进篮子里,蹲下来继续挖。 韩启噗呲一笑,“肚子饿了还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哈哈哈!” “有病。” 池小鱼嘟囔的声音不大,她真觉得这家伙脑子有点问题。 韩启笑够了也没忘了正事,他抱起胳膊,“既然饿了要不要去我们家吃点饭,看在你帮忙除草的份上,不收你钱。” “不用。”吃人家的嘴短,池小鱼可不想留更多的把柄给他们。 韩启以为她会乐不可支的跟他走,结果她却说不要,“饿了还这么犟,还挺有骨气的!” “无功不受禄,你看得出来我不是在帮你们家除草,我是找不到自家的田。” 加上昨天的天麻草已经满满一包了,再多了她也拿不了,池小鱼放好挖出来的草药站起来,“我要去县城,天黑之前还要回来,走了。” 偌大的田地韩家就只占了这么一块,谁人都知他们家这块地长年累月的不种东西,而池家的地就在旁边,十步不到就能走过去,她都走到这了居然说找不到自己家的地? “喂,你身子不好就不能少折腾几趟吗?”韩启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真怕她再晕过去。 池小鱼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远,明明听见了他的话,却没有搭理他。 韩启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心里怪憋屈的。 他本是被他们家公子遣出来把池小鱼领回去的,现在倒好,人没带回去还碰了一鼻子灰,这丫头坑他钱的时候可不是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钱拿到手转脸就不认人,小白眼狼! —— 昨儿坐马车不觉得县城有多远,今天也不知是不是饿的,感觉走了好久才到县城,两条腿都快走麻了。 东平县不过是个偏院的小县城,破旧的城门石墙早就破烂不堪,石墙倒塌了一半也没人修葺,堆在那里乱石杂草丛生。 刚走进县城城门,一块石头轱辘到了脚下,池小鱼顺着石头滚来的方向看向城墙一角,就见昨天那个把她绊倒的小乞丐满脸青紫的坐在地上朝她笑。 到底还是挨揍了吧,不过他也是活该,谁让他那么欠! 脏旧破烂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更多的狼狈,只是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黄棕没骨头似的靠着城墙瘫坐在地上,朝着池小鱼勾了勾手指。 池小鱼怀里抱着包着草药的包袱,看了他一眼,没理他,正要走,就听身后的人一声冷笑,“连你个小哑巴都敢看不起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池小鱼回头,看到黄棕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池小鱼后退了几步,被黄棕一把捏住肩膀,“跑什么跑,我还能吃了你?” 黄棕看着她手里的包袱,一把抢了过来,包袱没系紧,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池小鱼在心里骂了声娘,碰到这小子就没好事,真倒霉! 看着池小鱼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捡起“枯草”,黄棕连腰都不弯的站在那说:“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想起来她好像听不见,他撑着自己的腿蹲下去,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池小鱼不理他,他伸手提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可以加重的嘴型,“对,不,起。” 小流氓也会道歉? 池小鱼看他半晌,摇了下头,准备低头去捡草药,提在下巴上的手却再次将她的头抬起。 黄棕问:“你为什么拿一堆草来这?” 池小鱼朝着城里的方向指了指。 “你是想把这些拿去城里?” 池小鱼点头。 黄棕帮她把地上的枯草捡起来重新放在布上帮她包好,“我带你去,县城里坏人多,我保护你。” 池小鱼怀疑的看了他一眼,从昨天到今天,她遇到的坏人好像就只有他,况且他自己都被揍成这样了,怎么保护她,被他保护难道不会更危险吗? 池小鱼拿过自己的包裹抱在怀里,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被人当成跟他是一伙的,要是被揍咋整。 黄棕蓦地抢走包裹,在肩头一抗,“我就要送你去!” 池小鱼被提着领子,提着她的人腿却跛的严重,刚才他蹲下来的时候池小鱼就发现了,他的腿应该是伤了,并且伤的不轻。 池小鱼叹了口气。 真愁人啊,怎么就没有一处让她省心的! ------题外话------ 看文的小仙女们记得收藏~爱你们木嘛~ 【013】 她是我媳妇 池小鱼不知不觉的就成了黄棕的拐棍,他一跛一跛的,虽没有把全部力气都放在她的肩上,但她昨晚拉了一宿,早上又没吃饭,哪有力气托着他? 经过药铺,池小鱼突然不走了,黄棕看了看药铺又看了看池小鱼,见她要往里走,黄棕一把拉住她,“喂,咱们可没钱买药,我这点伤不碍事的。”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 一路把她当成拐棍,现在还这么自作多情,跟他很熟吗? 池小鱼肩膀一沉,躲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黄棕再次将人拉了回来,他站在池小鱼面前,为了让她看清他在说什么刻意低了低身子,“你穿成这样,进去会被轰出来的。” 不进去怎么知道会不会轰出来! 池小鱼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黄棕,随后指尖向下点了一下。 黄棕愣了愣,“你是让我在这等着?” 池小鱼点头。 黄棕站直了身子叉腰,“你敢命令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池小鱼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在安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乞丐。 “你这丫头怎么好赖话不听呢!”黄棕皱了皱眉头,见她执意要进去,无奈道:“罢了,说好了保护你的,轰出来就轰出来吧,我陪你一起进去。” 药铺伙计见到进来两个乞丐,眉头一拧,轰道:“出去出去,这一大早的就要要钱,晦气!” 池小鱼走到柜台前放下包袱,伙计瞧了一眼她的包袱。 一般来讨钱的乞丐都是端着碗来的,她却带着包袱,药铺伙计瞅了一眼摊开的包裹。 “这是……” 池小鱼看向药铺伙计,点了下头。 伙计拿起一族天麻草闻了闻,质地还不错。 伙计问:“你是想让我收了你这些草药?” “草药?”黄棕跛脚走过来看了看那一包杂草,“这玩应儿是草药?” 池小鱼没理他,朝着伙计点了下头。 伙计再次翻了翻包袱里的天麻,那些带根茎的倒是难得,“这草药我是可以收,不过这天麻也不是什么贵重药材,这些我只能给你五十文钱。” 池小鱼哪里知道五十文钱是多少,她只知道上次她吃的那碗带肉的面是三文钱,按这么算的话五十文似乎少了点。 “胡扯!你再好好看看,这可都是好药材,还带根呢,一百文,不然我们去别家卖!” 黄棕假装收拾包袱要走,药铺伙计连忙拉住他说:“好好好,就一百文,一百文。” 见伙计答应给他们一百文,黄棕得意的朝池小鱼眨了眨眼睛,“怎么样,帮你多赚了五十文,要怎么谢我?” 池小鱼无语的看着他。 天麻虽然不是名贵药材,但却是一种常用的药材,一般药铺定是有多少收多少的,如果按照一碗面三文钱的价格,她的这些天麻少说能卖个一百五十文钱,他一开口就少了她五十文,居然还好意思让她谢? 药铺伙计数了一百文钱拿来递给池小鱼,收下了药材说:“下次要是再有随时可以拿过来。” 池小鱼把钱揣进怀里,点了下头。 离开药铺,黄棕一跛一跛的跟出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你就这么走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池小鱼摇头,看了一眼他的腿。 黄棕看了看自己的腿,用力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干嘛,嫌我瘸?” 伤筋动骨,休养对他来说肯定是奢侈,抓药怕是他也没地方熬,看他这么不在乎自己的伤大概是经常挨打习惯了,皮实的人不怕受点小伤,反正也不会要了命。 池小鱼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小馆子,黄棕看了一眼,“想请我吃饭?” 池小鱼点头。 “那我可得吃顿好的。” 吃好的就吃好的吧,谁让她倒霉呢,被他一开口少了五十文钱,现在还得请他吃饭! 走到饭馆门口,黄棕一把提住池小鱼的衣领,拎着她把她带到了隔壁的小面毯,把她放在了长凳上。 黄棕撑着自己受伤的腿哎呦了一声坐在了她对面,“有了钱还是省着点花吧,那家馆子一碗面要五文钱,这里才两文,同样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干嘛要吃贵的?” 黄棕抽了两根筷子递给池小鱼,见她盯着他看,他拿着筷子在她脑袋上打了一下,“干嘛,这里又不是黑店,什么表情?” 池小鱼起身朝着饭馆走了进去,黄棕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孩子,不懂人间疾苦。” 过了一会池小鱼从对街的馆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一碗汤,汤很满,碗也很大,瘦骨嶙峋的捧着个大碗给人看着像是会随时把碗砸了。 黄棕连忙撑着腿站起来去接了一把,“你干嘛呢?” 烫很香,特别香,热乎乎的还冒着热气,里面的猪脚好大两块,看的黄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你买的?” 池小鱼点头。 黄棕舔了舔嘴,“猪脚汤?” 池小鱼朝着他的脚扫了一眼。 黄棕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又不是猪!” 以形补形他也听说过,但他觉得这不过是无稽之谈,看着这么大一碗汤,黄棕有点不舍得喝,“这得多少钱啊?” 多少钱并不重要,她买草药赚钱就是为了填饱肚子,这猪脚汤也不是专门为了他要的,她也想吃点荤腥。 池小鱼喝了口汤,还故意咂了下嘴,引的黄棕更馋了。 受不了这样的诱惑,黄棕只好放开了跟她一起,喝了口汤,果真不是两文钱的面能比的。 黄棕一边啃着猪脚一边说:“让你省着点花钱,结果却花的更多了,你这样子以后谁敢娶你当媳妇,一点都不会过日子。” 日子是用来过的,有的吃当然要让自己吃好一点了。 大毛经过,看见黄棕在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昨儿才被王麻子揍了,他居然还敢来? “黄棕!” 池小鱼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穿的比黄棕稍微好一点,同样也是一脸的伤,如果没认错应该就是那天把她撞倒的那个人。 大毛瞧了瞧桌上的猪脚汤,“哟,发财了,吃这么好!” 黄棕显摆道:“有人请我吃你羡慕?” 大毛看了一眼池小鱼,“哪来的小丫头,以前没见过。” “管得着嘛你。” 大毛盯着池小鱼看了看,挨着黄棕坐下,“老板,来碗面!” 黄棕连忙说:“你吃面自己付钱啊。” “为什么,不是有人请吗?” “她请我又没请你。” 大毛不乐意道:“她又没说不请,又不是花你的钱,你着什么急?” 黄棕瞪了大毛一眼,抬手掩着嘴,刻意放大了声音,“她是我媳妇,我们家我说了算!” 【014】 倾家荡产都不够 “丧门星,你都干了什么?” 池小鱼回到家就被刘素揪着打了一顿,本来是想跑的,又怕跑的急了铜板从这破衣烂衫里掉出来,只好站在这被她打几下了。 可是,她干什么了? 为啥打她? 刘素骂骂咧咧的也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提到了她昨天喂牛的事,刘素生气,奈何她又聋又哑,说多了她也听不见。 打累了,刘素把池小鱼拎到牛棚边上,池大壮正在牛棚里检查几只小牛犊。 池小鱼朝着牛棚看了一眼,昨天好好端端的牛今儿却有点病恹恹的,好像确实不太对劲。 池大壮看见池小鱼,拧着眉头问:“昨天让你喂牛,你都给牛吃了什么东西?” 池小鱼指了一下牛棚边的草垛。 池大壮不相信,“吃草怎么可能吃成这样!” 她的确只给牛吃了草,没给别的。 池大壮最宝贝这些牛,但凡牛出了差错那就是要了他的命,这些牛拉了一天的稀,而且还是个顶个的拉,池大壮担心是得了什么传染病,若真是如此,他这么多牛得损失多少银子? 池小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那里出了错,这些草都是池大壮弄回来的,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但问题也不可能出不在她身上,谁知道这些牛是怎么回事。 见她杵在这,池大壮看的心烦,“牛食呢?跑出去一天怎么还空手回来了?” 不说刘素还没发现,她可不是空着手回来的咋地,之前她特意去地里看了一眼,根本就没人,果然是去偷懒了! 刘素伸手在池小鱼肩膀上戳了一下,“一点活都干不好,成天就知道白吃白喝,废物!” 要是可以,池小鱼真的很想当个名副其实的废物,可是哪有她这样的废物啊,又要喂牛又要挖草还要乞讨,现在还得背锅! 池小鱼转身出门,慢慢吞吞的样子看的刘素来气,喃骂了几句,池小鱼全当自己真的聋了,听不见。 —— 夜里,天寒地冻,池小鱼在牛棚的草垛旁靠着,虽然冷,但跟她那屋子差不了多少,或许还比她的屋子能暖和点。 靠着草垛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突然听见一阵动静。 池小鱼一直想不明白这些牛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生病,采牛食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影,她想着这人或许今天还回来,所以才在这守着,果然,还真有人来了。 这大半夜的来串门子能有什么好?还专门盯人家的牛棚! 牛棚很暗,躲在草垛后面的池小鱼小小一坨,即便伸出头也很难被发现。 看着栅栏外偷偷摸摸的人,乍一看池小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不是那天带着个傻儿子来的刘素家亲戚吗! 那天她走的时候嘴里就骂骂咧咧的,现在来祸害他们家的牛倒也不奇怪,只是她祸害归祸害,也不能让她成天替她顶罪名啊。 刘素的大舅母伸着脖子朝着院子里看了看,见院子里没动静,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了一些下了药的坏瓜果丢进牛棚。 四下敲了敲,不能牛把那些瓜果吃完转身就走。 这牛拉了一天大概是没什么胃口,看见扔进来的瓜果没有马上吃掉。 池小鱼见人走远了才从草垛后面出来,跳进牛棚,捡起那些瓜果直接扔了出去。 什么玩应儿! 池小鱼叉腰站在牛棚里越想越来气,她们一家子斗气让她背黑锅,她招谁惹谁了? 可是再一想,屎盆子都扣在她的头上了,若不管她还不得被刘素给打死?! 池小鱼从牛棚里出来,捡起刚刚被她丢出来的一地瓜果,她成天没吃没喝的已经够惨了,哪里还有那力气等着被陷害,与其等着被刘素折腾死,还不如让她们自己狗咬狗去! ——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村子里都有牛拉肚子,每天每家都只拉那么一天就没了动静,事儿闹的不大,但左邻右舍的都觉得这事奇怪。 池小鱼知道哪些瓜果上不过是被放了一些巴豆粉,拉一天没什么事,但要是天天拉,那牛肯定是要拉死的。 刘家的大舅母倒是个狠心的,一连这么多天往他们家牛棚里扔巴豆,可见不是想弄死他们家的牛就是想让刘素打死她,要不走人就破罐子破摔,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池小鱼每日照常进城,说是乞讨,但每天都会去地里弄些草药带进县城去卖,黄棕日日在城门口等她,逢人问起他就说池小鱼是他媳妇儿,可着池小鱼听不见他咋说都没人知道。 池小鱼懒得跟他计较,由得他胡说八道。 今儿卖了草药回去的时候池小鱼跟药铺伙计要了点巴豆,都是老熟人了,而且她也不是白要,而是买,药铺伙计什么也没问就给她包了些。 跟往常一样,黄棕送她到城门口,黄棕挥了挥手正准备走,突然一辆马车经过停在了他们身边。 “池小鱼!” 韩启驾着马车笑嘻嘻的看着池小鱼,见一旁的小乞丐跟她挥手,韩启看了黄棕一眼,“你是她朋友?” 看看韩启的穿着,再看看自己的,黄棕觉得有些跌份,不太愿意搭理他,“管得着么?” 池小鱼担心韩启乱说话,趁他还没开口,池小鱼走过来跳上了马车。 韩启看了她一眼,这次倒是没有赶她下去。 黄棕脸上的伤好了些但仍是有些淤青,皱起眉头将那眼睛上的淤青挤压到了一起,看着怪疼的,他见池小鱼上了马车,走上前拉着她问:“你认识他么?” 池小鱼点头。 黄棕不情愿的松开手喃哝道:“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什么叫这样的人?你说话客气点!” 就知道韩启是个分不清事态的家伙,池小鱼扯了扯他的袖子。 黄棕一直都是个暴脾气,他连长街的王麻子都不怕,还会怕这么个小白脸么,他一把将池小鱼从马车上拽了下来,“这是我媳妇儿,我凭什么跟你客气,倒是你,什么人啊,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一看就不是好人。” 敢说他长的贼眉鼠眼? 韩启气的嘴角直抽。 “等会儿,你刚才说她是你什么?你媳妇儿?”韩启噗呲一笑,也不知是笑黄棕,还是在笑池小鱼。 黄棕猛地一脚踹向马车轱辘,“笑个屁!” 韩启看着池小鱼,一边笑一边说:“你想娶她做媳妇儿,我怕你倾家荡产都不够,她那个娘可是一心一意的想把她卖给有钱人家,你想娶她,不准备个三五七八两的银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么多天池小鱼除了点头摇头什么话都没有,黄棕还以为她跟他一样是个没爹没娘的,听到韩启这么说,黄棕有些意外。 但是再一想,相比他这种没爹没娘的人,有爹有娘却不招人疼的更可怜。 韩启不想跟一个小乞丐浪费太多时间,他看向池小鱼问:“池小鱼,你到底要不要一起走?” 马车里安安静静的好似没人,但池小鱼知道韩秀才一定坐在里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遇上了也少了她多跑一趟,刚好有事想让他们帮忙。 【015】 再闹一次 马车出了城门,黄棕站在城门口,远远的看着离开的马车。 韩启回头看了一眼,问池小鱼:“你怎么会跟这个小流氓走到一块去,我可听说这小子在县城里是出了名的坏蛋。” “偶然认识的。”池小鱼回答的简单,没有多做解释。 她除了钱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样子韩启不是第一次见了,她不解释就说明她跟那个小流氓不过是泛泛之交并无太多关系。 不过那小流氓刚刚说的话他可是听见的,韩启说:“偶然认识他就叫你媳妇儿,那若是不偶然,你当如何?” “他胡说八道。” 人家胡说八道,她就由着他胡说? 韩启问:“他该不会以为你又聋又哑吧?” 池小鱼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虽没说话,眼神却在嫌弃他话多。 身后的车帘被人撩开,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车里的人。 “进来吧。” 韩秀才依旧温润,可在那温润之下仍是透着一种让人看不穿的感觉。 池小鱼嫌韩启废话多,挪了挪身子坐了进去。 韩秀才每隔两日就会来县城一趟,但这却是在上次之后第一次碰见她,几日不见她竟在这交了朋友,本事倒是比以前大了不少。 韩秀才见她没打算说黄棕的事,开口提醒道:“韩启说的没错,那个叫黄棕的名声确实不大好,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 黄棕为人是好是坏池小鱼并不在意,至于来不来往,这也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黄棕成日里在这等她,就算她不想来往他也不会听。 韩秀才不过是好言提醒,没有支配她的意思,该怎么做还要看她自己的决定,见她不吭声,韩秀才没再继续说黄棕的事,“你这几日过的如何?” “还好。” 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纸包,韩秀才指了指,“这是什么?” 池小鱼将纸包递给他,韩秀才接过来打开,轻轻蹙了下眉头,“巴豆?” 这几日村子里的牛闹肚子的事他也听说了,韩秀才看向池小鱼,“村子里的牛……” “不是我做的。” 她语调淡淡,虽是解释,但却从容不迫, 韩秀才点头,愿意相信她,但她拿着巴豆,即便之前不是她做的,之后她怕是也要做些什么了。 池小鱼见他迟迟不问巴豆的用处,忍不住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何会拿着巴豆吗?” 韩秀才将巴豆包好还给池小鱼,“不关我的事。” 他还真是跟传言中的一样不爱多管闲事。 池小鱼拿回巴豆揣进怀里,“我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说来听听。” 池小鱼将村子里的牛闹肚子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自己干的坏事半点都没有隐瞒,韩秀才听完笑了笑,“所以呢,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这事儿总得有个结束的时候,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结束它。” “如何结束?” “当然是让做坏事的人被揭露。” 池小鱼只说看见有人往她们家牛棚里丢下了药的瓜果,却没有说自己看见的人是谁,韩秀才不爱管闲事,自然也没有多问。 韩秀才指了指她怀里揣着的巴豆,“所以你想再闹一次?” 池小鱼点了下头,“嗯。” “你倒是坦诚。” “想请你帮忙,当然要实话实说。” 如此沉着冷静,韩秀才有点好奇她过去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是如何装出来的,“我可以答应帮你,但,这算不算之前的人情?” 这点小事就抵掉人情的话她就亏大了! 池小鱼摇头,“不算,这次是我请你帮忙,你可以拒绝。” “可我若拒绝,你还有别的法子让那个下药的人公之于众吗?” 坐进车里的池小鱼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拘谨和提防,这个韩秀才讲话温柔,但却总是透着一种深不可测,池小鱼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相比黄棕,她觉得韩秀才更危险。 她今日早找他帮忙实属是没了别的法子,整个村子里就只有他知道她不是哑巴这件事,找旁人怕是没人会信她。 但是,用这件事换他的好处,不管怎么想池小鱼都觉得亏,“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总会有的。” “你能来找我帮忙,想必也是黔驴技穷了吧。” 他还真是讲话耿直,知道她黔驴技穷了才故意要抵掉欠她的人情! 池小鱼偏不用人情来抵,“算了,我想别的法子。” 还以为她会松口,结果却是这般强硬,韩秀才倒是有点好奇日后她会用什么事来找他还这个人情了。 韩秀才笑了笑,“好,这件事我会让韩启配合你,你有什么主意尽管找他便是,他若不配合,你大可以来找我。” 池小鱼没有抱怨他对她半天的试探,她朝着韩秀才点了下头,“谢谢。” —— 韩秀才家为了不显得跟村子里的人格格不入,专门分了一块地,养了一头牛,地里常年不种东西,养的牛也是每日在牛棚里养着,从来不放出来。 当天夜里,池小鱼将巴豆撒进了各家牛棚,韩秀才家她没打算去,可韩秀才却跟她要了几颗巴豆,说是做戏要做全套,不能惹人起疑。 第二天,整个村子里的牛都开始拉稀,左邻右舍的人全都聚到一块嘀嘀咕咕。 池小鱼身上的罪名也算是在刘素和池大壮面前洗清了,毕竟拉肚子的牛不止他们一家。 刘素大舅母住在东村,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夜里她再次来给他们家的牛下药,突然一个男人在池大壮家门前大声嚷嚷了起来! “大家快点出来看啊,抓到给牛下药的人了,快点来人啊!” 大舅母一听嚷嚷声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却不知道栅栏边什么时候多出极几块石头,刚刚过来的时候就差点被绊倒,眼下这么一慌,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地上。 池小鱼一直没睡着,突然听见外面这么大动静,更睡不着了。 “我就说我家的牛这几天怎么一个劲的拉稀,原来是你在使坏!”韩启有模有样的嚷嚷着。 邻居提着油灯出来,池大壮和刘素听见动静是从自家门口传出来了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跑了出去。 刘素一路骂骂咧咧的,直到看清了大舅母的脸,话音一顿,随后叫的更大声了! “原来是你!” 池小鱼在冰冷的仓房里听着刘素的嚷嚷声满意的笑了笑,提了提棉被,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刘素急起来张口闭口都是脏话,大舅母虽被逮了个正着,但却不服软,口口声声说自己只给他们家的牛下了药,别人家的牛不关她的事,还说刘素活该,话说的很是难听,两人吵着吵着竟是动起手来。 韩启只听池小鱼说她看见有人给牛下药,却没听她说下药的人是她娘的大舅母,见这俩人动手打起来了,他趁着混乱朝着池家院子瞧了瞧,却没看见那小丫头的影子。 这么大动静她不可能听不见,可那破草屋里头的人就是没出来,连门都是好好关着的,可见她不是没听见动静,而是早就料到了会是什么情况,连看都懒得看! 现在想想,她哪里是找他帮忙,根本就是利用他! 【016】 一锭银子 池小鱼第二天跟照常出门去县城,刘素昨晚知道是她大舅母给自家牛下药之后气的一宿没睡,早上开始心情一直很差,再加上脸上还带着几道抓伤,看起来更吓人。 刘素跟她娘家大舅母算是撕破脸了,池小鱼不想留在家当她的出气筒,更不想瞧这个热闹,免得城门失火殃及了她这条鱼。 村口,一辆马车停在那,池小鱼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韩秀才家的马车。 走到驾车的韩启身边,她问:“在等我吗?” 韩启抱着胳膊气呼呼的,没听见走来的脚步声,突然听见她开口吓了一跳,他狠狠的瞪了池小鱼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池小鱼并不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令她不好意思的事,她奇怪道:“怎么了?” 韩启刚要说什么,马车里的人突然打断他,“上来吧。” 车帘没有掀开,池小鱼看了一眼耷拉的车帘,又看了看韩启那要吃人的表情,“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韩启在这风口等了半天早就不耐烦了,他没好气儿的说:“让你上来就上来,利用完了就想撇到一边吗?”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否认韩启口中的“利用”,虽然她事先说好了是“请”他们帮忙,但说到底也算是利用了他们。 爬上马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人,倒是瞧不出跟以往有什么不一样。 她坐进车里,依旧坐在靠近门口的车板上,不知道韩启是不是故意的,马车突然驾起,很急,池小鱼没坐稳蓦地扑到了韩秀才的脚边,狠狠的栽了一下。 韩秀才一动没动,平时她看起来随和,这次却眼睁睁的看她摔倒却没有扶她。 池小鱼爬起来,脸色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平平淡淡,好像在他面前摔倒并不丢人似的。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韩秀才开口,语气与往常无异。 池小鱼爬起来,重新坐回车门口,“嗯,谢谢。” “只有这一声谢谢吗?” 闻言,池小鱼看了他一眼,见韩秀才也在盯着她看,她淡定的问:“我还应该说些什么吗?” 韩秀才长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很是温柔,可他每次对她笑池小鱼都觉得他的笑让她不安。 事情做都做了,好坏也都算是解决了,韩秀才不想纠结在此,尤其是看她这副不在乎的样子,搞的好像是他在小题大做,“没什么,不过,若是下次你再请别人帮这种忙,最好提前说清楚。” “我有什么是没有说清楚的吗?” 她吃定了让他觉得自己小气,韩秀才提了提眉梢,看着她,不禁笑了一下。 归根结底,这件事主要是处理村子里的牛中毒,而并非下毒的人是不是她母家的亲戚,不管是偶然也好,还是她处心积虑也罢,她一开始要他帮的都是解决牛的事,至于下毒的人是谁,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多问,现在他更是没有质问她的理由。 看着池小鱼那双清澈坦然的双眼,更像是根本就不知道给牛下毒的人是谁,若不是韩启听到刘氏的大舅母说起她前几日来要池小鱼不成,他当真要被这个小丫头的无辜给骗了! 韩启气自己被池小鱼利用,到了县城门口就把她给扔下了马车。 正好池小鱼也不想在马车里多待,韩秀才之后没再说话,但却一直看她,看的她浑身不舒服。 往常池小鱼进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黄棕,可是今天却没见到他人,去了药铺,又去了面摊,这小子哪都不在! 吃饱喝足却不愿意回家这么早,找了个地方坐着,重新弄了破碗摆在面前。 一群衙役急匆匆的从街头经过,每逢店铺全都要进去搜查,街里街坊的都出来看热闹。 “听说县太爷家的小儿子不见了,他们正在挨家挨户的找呢。” “偷孩子都偷到县太爷头上了,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可不是吗,这段时间经常有人家丢孩子,丢的孩子一个都没找回来,现在就连县太爷家的孩子也丢了,你说说,吓不吓人?” 一个妇人拽紧了自己家的小孩,“可真是吓人!” 池小鱼在村子里也听说过丢孩子的事,不过不是她们村的,都是隔壁村的,而且丢的都是十来岁的小孩。 热闹倒是好看,但这人来人往的跟本就没人会看到她在乞讨,甚至还会被人不小心把碗给踢破。 池小鱼捡起破碗正准备揣进怀里,突然一个银锭子砸了下来,咣当一声,掉进了她的碗里。 池小鱼愣了一下,抬头去看给钱的人的时候,那人已经从她面前离开了。 一个身着蓝色锦缎的男子,带着高帽,墨发披散,发间系着一根嵌着金线的红绳,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不难看出其尊贵。 一声谢谢卡在喉咙,反正人都已经走远了,说不说也没大碍。 池小鱼拿起银子揣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今儿收获不小,草药卖了不少钱,还得了一锭银子。 回去的路上池小鱼柱着棍子,低着头漫不经心,从她在街头离开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她,跟了她一路,眼看着就要出城了,池小鱼犹豫着要不要这么快出城,出城之后要走很远一段小路,小路僻静,若真的有坏人跟着她岂不是逃都逃不掉? 突然,肩膀被人一拍。 池小鱼拧眉回头。 “小鱼,我吓到你了吗?” 小花娘站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肩膀朝她笑了笑。 池小鱼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小花娘手臂上挎着一个篮子,池小鱼指了指篮子,问她为何来这,小花娘说:“我进城来卖点东西,得了不少钱呢,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在这就只有小花母女对她是真心的,她很愿意去她们家,可是她们家里还有个老太太,那个老太太可不怎么待见她。 小花娘拉着她的手,“走吧,晚上我给你和小花做鱼吃。” 池小鱼点了下头。 小花娘一直想问她上次那锭银子是怎么来的,犹豫了半晌,她拉了拉池小鱼的手问:“上次的银子,是哪来的?” 【017】 黄棕不见了,你都不着急? 料到了小花娘一定会问银子的事,池小鱼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拿出讨钱的碗,在她面前颠了颠。 小花娘看着她的动作,有点不太相信,“你是说,讨来的?” 池小鱼笑眯眯的点头。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这小县城里怎么会有出手这么大方的人? 小花娘自个儿喃哝道:“怎么可能讨到那么大一锭银子?” 今天之前池小鱼也不相信这小县城会有人出手这么大方,可偏偏真让她遇到了一个,见小花娘怀疑,她从从怀里拿出刚刚被人赏的那锭银子。 干瘪的小手托着一大锭银子,看的小花娘一懵! 真的是一锭银子啊,人家乞丐讨钱都是一文一文的讨,怎么到她这就是一锭一锭的?! “这……” 池小鱼笑了笑,将银子放在了小花娘的垮框里。 池小鱼从来都没说过自己贪钱,她贪钱只是为了吃饱喝足,并不想家财万贯,只要能吃饱饭,她宁愿每天坐在街头乞讨,只要够安逸,最好啥都别让她干。 至于这银子,放在身上怪沉的,万一哪天不小心掉出来便宜的却是刘素,与其便宜那个成天打她的母夜叉,她宁愿给小花娘。 小花娘连忙将银子拿出来放回池小鱼手里,“这可不行,钱是你讨来的,我不能要。” 池小鱼再次将银子放回框里,小手按压着,朝着小花娘摇了摇头。 小花娘蹙了蹙眉头,“这要是让你娘知道可不得闹翻天?” 池小鱼食指在嘴上一抵,撅起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小花娘见此有些哭笑不得,“你娘可知道你有这本事?” 池小鱼利落的摇头,扬着的小脸显得有点得意。 小花娘从不知道这孩子会反抗,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忍不住摇头笑了。 看了一眼框里的银子,小花娘摸了摸她的脑袋,“这银子我先帮你收着,留着等你长大了给你当嫁妆。” 池小鱼心想,嫁妆什么的怕是用不着了,刘素成天想着把她卖出去,哪还有倒贴的道理,这钱就让她留着给小花当嫁妆吧。 —— 刘素娘家的人这几天成日来劝和,好歹大家都是亲戚,不想看着她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刘素忙着处理娘家的事儿没工夫搭理池小鱼,只要她不在她眼前晃荡,刘素全当没她这个人。 池小鱼也不想给自己触霉头,每天早起去县城,能躲就尽量躲着。 这天池小鱼在县城的包子铺吃包子,大毛火急火燎的经过,看到她坐在里面,急忙跑了进来。 池小鱼看了一眼慌慌张张的人,拿了个包子递了过去。 大毛推开她的手,比比划划的说:“诶呀,我不吃,你怎么还有心情吃包子,你有没有看见黄棕?” 说起来她的确好几天没有看见黄棕了,池小鱼咬了口包子,摇头。 黄棕跟他说池小鱼是他媳妇儿,大毛信了,这几天他找不到黄棕,到处找池小鱼,可是她无定所,到处乱跑,就连吃东西都是一天换一家店,好不容易被大毛找到了,结果她却是这不急不慌的态度。 见她还在吃包子,大毛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大声喊着:“喂,你怎么还吃得下去啊,黄棕不见了,你都不着急的吗?” 耳朵都快被他给喊聋了。 包子铺老板走过来说道:“出去,出去,你在这嚷嚷什么,吓到其他客人了。” 大毛知道她听不见,再大声也是白搭,这嚷嚷声也不过是嚷嚷给他自己听的。 池小鱼不知道他在急什么,黄棕是这里出了名的小流氓,挨了揍都不知道收敛的,谁还能把他怎么样? 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毛问:“小哑巴,你一点都不担心他是不?” 池小鱼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慢悠悠的摇了下头。 她确实不担心,与其担心黄棕出事,还不如担心他去坑别人。 见此,大毛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什么媳妇,估计就是那臭小子胡说的!” 又过了两天,黄棕仍是没有出现。 这几天池小鱼进城都是一个人,没有再遇到韩秀才的马车,也没有看到黄棕和大毛,可她却一直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她。 这种避而不见的把戏实在是无聊,会做这种无聊的事的人她只能想到黄棕。 走到半路,池小鱼寻了一条小路躲了起来。 脚步声渐近,池小鱼想吓他一下,蓦地跳了出来,结果看到的却不是黄棕…… —— 天都黑了,池大壮看了一眼灶台上放着的饭菜问:“小鱼又惹着你了,怎么又不给她饭吃?” 刘素脸上被大舅母抓出了几道血印子触目惊心,每每看到自己的脸她就一肚子火,这会儿刚平静一点,听见池大壮问池小鱼,她不耐烦的说:“谁知道那死丫头又死哪去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她每天出去天不黑就会回来,今天到现在还没回来,池大壮觉得有点奇怪。 去池小鱼的屋子看了一眼,果然没人。 “会不会是小花家了?” 刘素没工夫理会池小鱼的死活,也不上心,“鬼知道她去哪了,你能不能别烦我,她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又不是你亲闺女,你担心个什么劲?” 一夜过去。 一早,池虎子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的无聊,一脚踹开池小鱼屋里的门,见里头没人,嚷嚷着跑出来,“娘,娘,池小鱼不在屋里,她跑哪去了?” 刘素踹了池虎子一脚,“去去去,谁知道她跑哪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事别去她那屋里,也不嫌脏!” 没人给池虎子欺负,池虎子觉得没意思,在自家院子里晃荡了一会就溜出去了。 池虎子去隔壁家玩,正好池小花也在,看到小花,池虎子拿着木棍指着她问:“说,池小鱼昨儿是不是去你们家了?” 小花害怕池虎子手里头的棍子,看到他拎着棍子过来拔腿就跑,池虎子胖墩墩的,追出门池小花早就跑远了。 小花一口气跑回家气喘吁吁的,刚好被从屋里出来的老太太瞧见,“跑这么快,后头有狼撵你?” 池小花回头见池虎子没有跟来,走到老太太跟前说:“没有狼,奶奶,是小虎子拿着棍子要打我。” 老池家就池虎子这么一个男娃,老太太虽然住在小花家,但心里却偏向着呢,“你又怎么招惹他了?” “我没有,是他跑到妞妞家,看到我就拿着棍子追着我,还问我小鱼姐姐是不是在咱们家。” 老太太蹙了蹙眉头,“好端端的他怎么会问你?” 池小花摇头,她哪知道池虎子为什么这么问。 【018】 池小鱼不见了 又一天过去了,池小鱼还是没有回来,池虎子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时不时的就跑到她屋里瞅瞅。 晚饭过后他又跑过去了,这次连门都是之前他推开没有关的样子,屋里黑漆马虎一片,池虎子瞅了一眼连忙往会跑,“娘,娘,池小鱼还没回来!”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池虎子跑回屋里,池大壮和刘素两个人听见他嚷嚷,相互看了一眼,多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丫头从来都没有像这样不回来过,昨天没回来他们没当回事,可现在还没回,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小蹄子,真会给我找麻烦!”刘素喃骂着,踹了踹池大壮,“你去你娘那瞅瞅那死丫头是不是跑那去了。” 养了这么多年的人总不能就这么没了,池大壮连忙从炕上下来,披着棉衣刚一出门,就见小花娘来了。 进了院子的小花娘先是看了一眼池小鱼住的屋子,破门敞的老大,一看就是没人在里面,看见池大壮出来,小花娘走过来问:“大哥,小鱼在家吗?” 池小花跟老太太学了池虎子的话却没有跟小花娘说,吃完了饭,她娘俩在屋里闲来无事池小花才提起这件事,小花娘听完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才过来看看。 池大壮说:“我还想去你们家瞧瞧呢,那丫头没在你那?” 小花娘一听,急道:“她怎么可能在我们家?听虎子说她昨天就不在,该不会是真的吧?” 这孩子,咋还到处乱说呢! 池大壮心虚的支吾了几声。 小花娘着急的说:“大哥,小鱼还是个孩子,她一晚上没回来难道你们都不担心吗?” 听见吵闹声,刘素从屋里出来,看到是小花娘,她脸色一沉,“我们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明年就是十五岁的人了,还算什么孩子,她那么大的人了能丢哪去,说不定跑那去野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呗,早晚都会回来的!” “你们……” 刘素叉着腰嚷道:“我们怎么了,我们好吃好喝的把她养到这么大,难道还要拿条链子拴着她不成,腿长在她身上,她跑去哪我怎么知道!” 刘素嚷嚷完,一把把池大壮拽回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花娘在门外气的直发抖,隔着门依旧能听见屋里刘素说些不中听的话。 看向隔壁敞着门的破仓房,小花娘有些心疼,她这些年即便住在这样的地方,但这里也是她唯一的家,她不回来还能去哪? 屋里,池大壮觉得有点不安心,披着的棉袄没脱,“要不我还是去找找吧,那丫头可从来没有不回来过,小花娘说的对,都两天了,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刘素拉着他坐下,说:“你去什么去,就算你不去她也一定会去找的,她既然这么关心那个小蹄子就让她去找,你操什么心,找到了还不是照样得给我送回来!” —— 小花娘挨家挨户的敲门,问他们有没有看见她们家小鱼,村子不大,相互之间都是认识的,池小鱼虽然是个哑巴,但大家也都知道这么个孩子。 在村子里找了一圈结果没人说见过池小鱼,小花娘不知怎么办才好,她站在村口看着韩秀才家的院子,想去问问,但又有些犹豫,毕竟韩秀才很少跟人来往,可是上次他们救过池小鱼,或许她会在他们家。 不管怎样还是得去问问。 小花娘走到韩秀才家门前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韩启从屋里走了出来。 韩启打开大门,不大认识小花娘,“你找谁?” 小花娘见过韩启,知道他是韩秀才身边的小厮,她说道:“我是小鱼的婶子,请问你们这两日有没有见过我们家小鱼?” 找池小鱼找到这来了,韩启打量着小花娘,摇头,“没见过,你怎么会这么晚上我们这来找人,出什么事了吗?” 小花娘急的绞着自己的手指头,“小鱼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我担心她出事所以过来问问,她不在这的话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麻烦你了。” 难得池小鱼也有人关心,韩启叫住小花娘问:“你是说池小鱼两天没回家吗?怎么会呢,她不是每天去县城傍晚就会回来吗?”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昨晚一夜没回来,我刚刚去我大哥家看过,她还是没回来,我已经问过村子里的人,谁都没有见过她,我打算去县城里头找找。” “现在去县城?已经很晚了。” 小花娘是真的很担心,就算再晚她也要去找找才能安心,“我知道,但我不能不管她。” 孩子丢了婶子着急,爹娘却不见踪影,韩启问:“她爹娘呢?” 小花娘为难的低下头,没说话。 韩启一直都知道池大壮两口子的德行,却没想到连人丢了他们都不着急,他拦住小花娘,“你先进来,我去跟我们家秀才说一声,把马车借给你。” 小花娘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我脚程很快的。” “你脚程再快也比不上马车快,你等一下,我这就去跟我们家秀才说。” 小花娘想叫住他,韩启却一溜烟就跑了。 屋里很暖,韩秀才坐在桌前手执毛笔,沾着朱砂一字一字的落下鲜红,韩启闯进来,带进一股寒气,“公子。” “跑这么急,可是有事?”韩秀才放下笔不疾不徐的看了韩启一眼。 韩启急慌慌的点头,“公子,外面是池小鱼的婶子,她说池小鱼不见了,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清隽的眉不经意的惊动了一下,韩秀才折好刚刚写好的纸张,起身,“然后呢?” “池小鱼的婶子说要去县城找找,都已经这么晚了,我想把马车借给她。” 韩秀才看了他一眼,“她会驾马车?” 韩启抿了抿唇,摇头,“应该不会。” “所以你想跟她一起去?” 韩秀才的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一点着急,韩启跟他在身边多年,仅凭他刚才蹙眉的动作就知道他已经在意这件事了。 韩启点了下头,“可以吗?” 屋子里的火炉烧的很暖,在屋里只需一身单衣足以,韩秀才走到榻前拿起斗篷,韩启见此,问道:“公子也要一起去?” “写字写的乏了,想出去走走。”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外头天寒地冻的有什么好走的? 韩启没有说穿,连忙道:“我这就去驾马车。” 【019】 绑架?你家里很有钱? 从村子到县城这一路,小花娘如坐针毡,韩秀才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小花娘跟他一起坐在马车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扰了他的清净。 “我可不可以问池家婶子一个问题?” 韩秀才突然开口,小花娘先是一愣,随后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韩秀才开门见山的问:“池小鱼到底是不是池家的孩子?” 闻言,小花娘连忙说:“她当然是我们池家的孩子,秀才为何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奇怪,人丢了两天才出来找,而且来找的人是她的婶子而不是她的爹娘,换做旁人家的孩子一晚上没回来爹娘肯定早就到处找人了,可如今到处找她的却是池家婶子你。” 家丑不可外扬,小花娘不想在外人面前抱怨什么,“他们忙。” 韩秀才看了她一眼,显然不信这托词,“有什么事比丢了女儿还要重要?” 小花娘低着头没说话。 “之前就听村子里的人提起过有关这个孩子的事,她好像根本就不是池大叔夫妻俩生的,是抱来的。” 小花娘一听,立马辩驳道:“是谁这样胡说八道,小鱼虽然不是大哥大嫂的孩子,但也是我们老池家的孩子,二哥夫妻俩过世的早,留下这么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也算是过继给大伯家的,如何就是抱来的孩子了?” 这件事韩秀才也有所耳闻,池家的人接连出事,不过这是在他来这个村子之前发生的了,他来了之后鲜少有人会提起,毕竟死了的人没人会闲来无事挂在嘴边。 既然话说到这了,韩秀才又问:“那池家二叔夫妻是如何过世的?” 小花娘叹了口气,惋惜道:“据说是遇到了山野强盗。” 所有人提到这件事开口的前两个字都是“据说”,因为他们不是池家的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为何,但是小花娘作为池家的媳妇不该用“据说”两个字做开头,除非她也不知道真相。 “池家婶子这话是听谁说的?”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小花娘看了他一眼,“自然是听我婆婆说的。” 池家老太太,一个早年丧夫一个人撑起整个家带大了三个儿子的女人。 旁人也便罢了,但若是她,即便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或许她也可以扛下来。 “公子,县城到了。”马车外的韩启说了一声。 小花娘连忙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街头已经空荡荡的了,她跟韩秀才连道了几声谢就要下车,韩秀才说:“晚一点马车会在县城门口等你。” “谢谢,谢谢。” 看着小花娘漫无目的却脚步匆匆的走远,韩启连忙起身钻进马车里,“公子,你该不会以为池小鱼……” “我什么都没有以为。”韩秀才打断他的话。 话虽然被打断了,韩启却还是知道了他的想法,方才他问小鱼婶子的那些话他都听见了,若是没有想法,怎么会问这些? 韩启说:“不可能的,池小鱼是有爹有娘的。” “谁人生来都是有爹有娘,从县城到村子,每家每户的孩子都是有爹有娘,可有谁知道他们的爹娘是不是他们的爹娘。” 韩启一听,惊了一下,“公子的意思是……” “最近丢孩子的事一直都没个着落,丢的且都是十来岁的男孩和女孩,可是大部分都以女孩为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人按奈不住了,抓男孩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韩启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对,最起码池小鱼不该跟这事有关,“可是公子,池小鱼在这乞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真的是有人有意抓她,早就抓了,为什么偏偏等到现在,她一个小乞丐,又聋又哑,想抓她肯定是最容易的,哪有人把最容易的放在最后才动手?” 韩秀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淡淡的垂下眸子,“或许,他们早就动手了。” 韩启寻思了一下,惊道:“公子的意思是,池小鱼被我们救的那次?” —— 两天了,所有被带来的孩子都不停的哭,唯有池小鱼一个人吃饱喝足后睡的香甜。 在这三餐皆是好吃好喝,既不用花银子,还能填饱肚子,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被子很舒服,屋子很暖和,没人逼她干活,更没人打她骂她,在这可比她的破茅屋舒服多了,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孩子太多,有点吵。 自从她被带到这之后并没有受到虐待,不仅如此,吃的喝的还都是好东西,每顿饭都有肉有菜,可见买她的人并不是想让他们死在这。 池小鱼一觉睡醒,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他身上穿的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布衣,看起来稍稍好些,不过这孩子看上去倔的很,两天了池小鱼没见他吃过一口东西,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不哭不闹,困了就把眼睛闭上始终蜷缩着坐在角落。 男孩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再不吃饭怕是真的要饿死在这了。 池小鱼卡了一眼男孩面前的饭菜,端起碗往他面前递了递。 男孩看了她一眼,伸手一推,还好池小鱼躲得快,要不然这碗饭就要被他个败家子给打翻了。 男孩被关在这好几天了,池小鱼是两天前被带到这来的,这两天男孩一直都在观察她,她是所有人当中最逆来顺受的,给她吃就吃,让她睡就睡,身上穿着乞丐的破衣服,人也是这般没骨气! 池小鱼再次把饭菜递到他面前,“饿死自己最后只会被草席一裹丢出去,就算再硬的骨气到最后也只会成为一堆腐肉。” 男孩看了她一眼,哼道:“那也比跟你一样没骨气的强!” “我没骨气的说不定能活下来,你骨气,就算人牙子不把咱们弄死,你也会是我们当中第一个死的。” “我才不稀罕苟延残喘的活着!” 池小鱼突然放下碗,笑了一下,看着他问:“那你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孩子,等你饿死了之后倘若我有机会出去好去你们家报个丧。” “你!”男孩一听,想发火,却浑身无力,连句狠话都说不出来。 池小鱼故意在男孩那份饭菜里抓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嚼了嚼,“真好吃。” 男孩嘴上说着骨气,实际却是害怕饭菜有毒,看着池小鱼一连吃了两天,这会儿还吃了他碗里的,男孩一赌气,端起碗就吃。 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他吃的狼吞虎咽,池小鱼看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来的比我早,可知道把我们弄来的人想做什么?” 男孩嘴里含着饭菜含糊的说:“不知道,从我来到这开始这里的孩子每天就只增不减,没有要把我们带走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也是被卖给朱铁匠的?” 男孩摇头,“我是被绑架来的。” 池小鱼诧异道:“绑架?你家里很有钱?” 男孩用眼角看了她一眼,略显高傲的说:“我爹是县令,县城的大老爷。” 【020】 你会说话? 男孩自报家门后,只见池小鱼平静的点了两下头,什么都没说。 男孩奇怪的问:“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池小鱼说:“我知道你失踪的事,我在街上乞讨的时候听人说了,你爹还动用了县衙里的好多衙役满县城的找你。” 知道他爹在找他,男孩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他放下碗筷低着头说:“都怪我自己不好,我爹明明已经跟我说过外面危险,可我还是想出来玩,结果……” 这突来的失落可不是池小鱼跟他闲聊的目的,池小鱼四处看了看说:“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没人管我们,只是给我们吃喝养着我们。” 男孩拧起眉头看了她一眼,“你一个乞丐当然觉得这里好,可这能跟我家比吗?” 或许比不了吧,池小鱼也不知道。 见她不说话了,男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池小鱼。” “我叫徐杰弈。” 徐杰弈说完站起来在门口和窗口走了一圈,到处都是严严实实的,根本由不得他们逃走,他一生气,狠狠的在门上踹了一脚,“放我出去!” 池小鱼摇了摇头,裹着被子靠着墙壁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徐杰弈这么一踹门,门外居然真的有了动静。 门开了,徐杰弈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屋子里的孩子见到有人进来更是吓得哇哇大哭,闹人的紧,池小鱼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小子真不老实。 开门的人还没等进来,就一脚踹向了徐杰弈的胸口,徐杰弈几天没吃饭了,再加上这一脚来的突然,根本没有防备,直接被踹了出去。 “臭小子,再嚷嚷第一个宰了你!” “是你?”徐杰弈被踹的不轻,抬头看清踹他的人后,蓦地伸手指着他。 黄棕嘴角噙着笑,叉着腰走进来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人,“哟,这不是县老爷家的少爷吗,你也被带进来了,还真是委屈你了。” 知道了绑架他的人是谁,徐杰弈气急败坏的吼道:“原来是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之后一定让我爹把你抓起来,五马分尸!” “好,我等着,不过你也得有机会出去才行。” 黄棕不在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的威胁,笑呵呵的抬眼在屋里的一扫,脸色蓦地一僵。 为什么她也会在这?! 他走进来的那一瞬间,池小鱼跟他想的一样,为什么他会在这! 再一想,他一直都是个小流氓,就算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很正常,所以便没有太多惊讶。 黄棕愕然的看着池小鱼,池小鱼看他的眼神足够冷漠,哪怕是多那么一点点失望黄棕也会觉得心里好受些,可是她没有,她就像不认识他一样,在他看向她时便移开了视线。 徐杰弈突然跳起来,想要打倒黄棕跑出去,可他一个县令家的少爷哪里是一个街头小流氓的对手,一把被推翻,还被狠狠的踹了几脚。 黄棕心里正不痛快着呢,气愤之下追打着已经爬不起来的徐杰弈,扬拳的瞬间,角落里幽幽的一声开口道:“差不多就行了,好不容易抓来的人,打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闻言,黄棕握拳的手一僵,猛然看向说话的人。 池小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而后起身走过去把徐杰弈扶了起来,“都说了让你老实点,好死不如赖活着,听不懂吗?” 黄棕愕然的看着池小鱼,“你,你会说话?” 池小鱼一直都知道黄棕是个小流氓,也知道他为人不咋地,但却没想到他居然跟人牙子有关系。 说失望严重了些,毕竟他们也没有太多关系,池小鱼只是不想理他,现在他是人贩子,而她是被贩卖的人,过去的那点交情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 池小鱼扶着徐杰弈起来,带着他回到角落。 屋里其他孩子们看到黄棕把徐杰弈打成这样全都吓的不敢出声,哪怕黄棕的嚣扬跋扈在看到池小鱼那一刻就已经收敛,可他们还是怕他。 黄棕看着池小鱼,心中五味杂陈! 她会说话,也能听见他说话,但她却一直在他面前装聋做哑,他说过的话、开过的玩笑、甚至说她是他媳妇这些话她全都能听见,而她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把他当成个笑话来看! 黄棕看着池小鱼,越想越气。 门再次被锁上,池小鱼默默的叹了口气。 —— “是谁把那个小乞丐弄来的?” 黄棕一脚踹翻了朱铁匠的饭桌,滚开的茶水洒了他一身,棉衣穿的厚实没有烫着朱铁匠,他甩了甩身上的水,奇怪的说:“你说的是那个小哑巴?她是我们村的,前两天别人卖给我的。” 黄棕还以为池小鱼是被他抓来的,听说池小鱼是被人卖来了,黄棕更气了! 他明明跟大毛说了这丫头是他的人,让他们好好照顾着,居然这也能被带走,大毛这家伙真是靠不住! 黄棕看了朱铁匠一眼,“你刚才说她是哑巴?” 朱铁匠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因为一个小哑巴发脾气,奇怪的说:“是啊,她又聋又哑,在我们村儿里是出了名的,她爹娘待她不好,成天祸害她,要我说她到我这不是遭罪,根本就是享福。” 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她又聋又哑,可她刚才分明开口说话了,她是装的,瞒着的不止他一个人,而是所有人! 黄棕叹了口气,算了,她装聋作哑肯定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她对谁都不说,也没理由只对他一个人说,况且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 朱铁匠在这个村子很多年了,一直都做些人牙子的生意,街里街坊的都觉得他这个人不咋地,跟他也不大来往,他也是近来才揽到这笔生意的,有人弄来孩子给他,算是养在他这,他也顺道帮忙弄些孩子来,那位爷说了,一个女孩他愿意出二十两的价钱,这价钱对他来说可谓是天价了,她买一个孩子顶多出五两银子,一转手就能卖二十两,翻着翻的赚! 黄棕一想到池小鱼也被关在里面就来气,“你去把那丫头给我放了。” 朱铁匠一听,连忙拒绝道:“这可不行,她已经来了两天了,也知道这事什么地方,她要是出去了还不得带人来剿了我的老窝?别说她不能放,就算跟你一起的那位爷不要她,我也不能再把她给放回去。” 闻言,黄棕蹭的站起,“我让你把她放了,现在就放!” 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蓝衣锦袍,面冷如霜,及腰的墨发系着一根嵌着金丝的红绳,黑色高帽扣在头顶露出一簇额发,看起来像是京里的官家。 “你想放了谁?” 【021】 你们两个是不是一伙的? “你想放了谁?”男子开口,不疾不徐,微微上扬的语调却让黄棕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黄棕看着走进来的人,似乎有些惧怕。 黄棕低下头,没了刚才的暴躁,人平静了不少,“没谁。” 男子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那双眼深不见底,却透着寒意。 朱铁匠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只知道这位公子就是要花二十两收孩子的那个人,见他来了,朱铁匠谄媚的说:“这位公子,你要的人都已经备了好些了,再多了可就放不下了,您要不先找人带走一批,您看如何?” “我何时说过要把他们带走?” 朱铁匠一听,愣怔道:“那,那不带走该怎么办,这么多孩子不都是您要的吗?” “我要的只有一个,可没说全都要,不过你放心,该给你的银子一两都不会少你,等我检查过之后,这些孩子何去何从都由你说了算,还回去也好,卖了也好,都归你。” 这样的好事朱铁匠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得了钱,最后人还归他,这么多男娃女娃,要是卖出去得卖多少钱啊,他岂不是要发了! “今晚我再过来,你们准备一下,我要亲自检查。” 男子转身离开,临走前,他回头看了黄棕一眼,“一个都不能放!” —— 徐杰弈被黄棕踹的那几脚不轻,到现在喘口气都疼,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池小鱼,皱了皱眉头,“你认识他?” “不认识。” 徐杰弈不信,“那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徐杰弈拧眉,“我不信,他明明就认识你,你们两个是不是一伙的?” 池小鱼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是一伙的,他打你只是为了在我们面前演一出戏,其实你一点都不疼。”说着,池小鱼伸手在他肋骨上用力的戳了一下。 徐杰弈差点疼死,捂着受伤的地方脸色都变了,“你疯了吗?” 池小鱼知道他疼,不疼她也懒得动手,“我没疯,我就是检查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受伤了,万一被你骗了我岂不是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徐杰弈咬着牙说:“我怎么会认识他这种人!” “是吗,可是你看到他的时候明明就是一副认识他的样子。” “他是县城里的小流氓,我爹是县太爷,光是抓他就抓过好几回了,我怎么会不认识!” 这话听起来有点道理,池小鱼随意的点了下头,“我是县城里的小乞丐,很多人都见过我,你说他是县城里的小流氓,他一定到处溜达,见过我有什么奇怪的?” 徐杰弈半信半疑的看她,“只是这样?” “不信拉倒。” 这里又不是县衙,他又不是县太爷,池小鱼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 徐杰弈越想越生气,他捂着肚子,蜷了蜷身子,“我一定要从这出去,出去之后我就叫我爹抓了这个小流氓,让他蹲一辈子的大牢!” “这种话还是等你出去之后再说吧,吃过亏还不知收敛,还想再被打一顿?” 刚才要不是她拦着,他怕是要被黄棕给打死了,徐杰弈身上一股子傲气,但也不是不知好歹,他看了池小鱼一眼说:“刚才谢谢你。” 池小鱼等这句话等了半天了,“我救了你一命,你就用谢谢俩字打发我?” “那你想怎样?你想要钱也得等我们出去才行。” “我才不要钱呢。” 徐杰弈看了看她的打扮,“你不是乞丐吗,哪有不要钱的乞丐?” 县太爷家的儿子就是不一般,眼高于顶,好好的一句话都能说的满口嫌弃,池小鱼伸直了腿,舒舒服服的靠着棉被,“当乞丐是为了糊口,你见过哪个乞丐把讨饭当成一门生意的?” “糊口跟要钱有什么区别,银子就可以买吃的,就可以糊口!” 跟他说话太费劲,池小鱼索性说道:“反正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说了,糊口,你请我吃饭就好了。” 这么简单的要求有些让徐杰弈出乎意料,“就只是吃顿饭?” “我可没说只吃一顿。” 徐杰弈突然笑了,“就是吃一辈子我也供得起!” 这话池小鱼爱听,有人包她一辈子的饭,她这辈子也不用愁了,可以什么都不干混吃等死了,“除了吃饭之外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还没想好,反正就是让你欠我个人情,等我有需要的时候让你还。” “行!”徐杰弈利落的答应。 他可是县太爷的儿子,一个小乞丐的要求对他来说有什么难! 被关起来的孩子看着池小鱼该吃吃该喝喝,不吵也不闹,最后还把这个绝食的小子带动着一起乖乖吃饭,他们有些奇怪,但也有点佩服她,尤其是她刚才救了徐杰弈。 一群孩子围着池小鱼,哭啼声早就没了,池小鱼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竟然让他们这么信任,一个个的也不嫌她身上的气味大,巴不得全都挨着她。 池小鱼挨个问了问他们的年纪,居然全都是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有几个会比她小上个一两岁。 徐杰弈问池小鱼:“你说他们抓这么多人来到底想干什么?” 池小鱼也想不明白,如果是人贩子,他们应该更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像她们这么大的处理起来难道不觉得麻烦吗? “我知道。”坐在池小鱼身边的女孩说:“他们把我抓来的那天我听到了,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徐杰弈奇怪道:“找东西抓我们干什么?” “说是这个东西在我们身上。” 闻言,一屋子的孩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徐杰弈看了一眼池小鱼,打量了一下她的破衣烂衫说:“你这身上应该藏不了什么吧,藏了也得掉出来。” 这话说的可真好听! 池小鱼翻了个白眼,“借你吉言。” 池小鱼也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他们惦记的,虽然徐杰弈说的话够难听,但也是事实。 从外上了锁的门突然开了,黄棕走进来,看了一眼被挤在中间的池小鱼,“你跟我出来。” 徐杰弈蓦地伸手将池小鱼护在身后,“你又想干什么?” 池小鱼一动不动,手臂被身边的女孩紧紧的抱着,黄棕不耐烦的走过来一把推开徐杰弈,“还想挨打?” “你要带她去哪?” 黄棕下手没轻没重,徐杰弈已经伤的很重了,要是在挨一顿打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池小鱼安抚的拍了拍搂着她的小女孩,“没事,我跟他走。” 女孩又害怕又不想放手,瑟缩的声音直发抖,“小鱼姐……” 池小鱼站起来看了黄棕一眼,“不是让我跟你走吗?” 黄棕一把拉住她的手,用力拽了她一把,一群孩子缩在这,满地都是脚,池小鱼差点被绊倒,跌跌撞撞的被黄棕带了出去。 【022】 你现在只能信我 隔壁还有一间屋子,池小鱼被带进来没等问黄棕想干嘛,黄棕突然反手将她按在墙上就去扯她的衣服。 池小鱼不在乎他嘴上总是说些有的没的,但是现在这样他确实太过分了。 “放开我!”池小鱼拼命挣扎,可她瘦骨嶙峋的力气有限,根本拗不过黄棕。 黄棕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背,池小鱼整个人贴在墙上,见她不老实的动来动去,黄棕蓦然凑到她耳边,咬着牙说:“不想死就老实点,在我面前脱个衣服总好过你的命被人拿走!” 有人想要她的命? 池小鱼挣扎的动作稍稍一顿,“你到底想干什么?” 黄棕没回答,继续扯她的破棉衣。 池小鱼力气不大,但却灵活,突然从黄棕手里挣脱,反手就是一巴掌。 她揽起自己的衣服,气的小脸通红,“黄棕,你到底还要坏到什么程度?” 黄棕舌头在嘴里抵了抵被打的半边脸,突然笑了,“你觉得呢?” 原本他是不想弄坏她的衣服的,因为她的衣服已经不堪一击了,不过现在他顾不上那么多,扯住她破烂的袖口用力一扯,消瘦的肩膀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之下。 后背处一块红色的蛇型胎记,果然他没有记错,之前她的袖子烂的很大,有一次被他看到过,就是这个胎记。 池小鱼穿着的麻布肚兜是小花娘给她的,好在还有这么一件,不然她非得挖了他的眼珠子不可! 黄棕拉住池小鱼,神色突然变的严肃,“听我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也会被送到这来,你现在很危险,你只有听我的,懂吗?” 他把她弄成现在这样却反过来让她听他的? 池小鱼甩开他的手,“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黄棕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自己的棉衣披在她的身上,“你现在只能信我。” 一瓶染料,调和后颜色近乎肤色。 黄棕让池小鱼坐在凳子上,沾着染料的笔在她背上仔细的涂抹。 池小鱼动了动眉心,“你到底在干什么?” “说了好几遍了,我在救你,今晚会有人来检查你们的身子,这染料不易脱落,只要不在热水里长时间浸泡就没事,你记住,你的身上没有胎记。” 这么冷的天池小鱼也没那个闲情逸致把自己脱光了检查身上有没有胎记,不过现在她知道了,她身上应该是有,不然黄棕也不会拿染料在她身上乱画。 池小鱼安静的坐在凳子上半天没说话,黄棕看了她一眼,笔尖在她背上顿了顿,“如果这次这关过了,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但是出去之后你不能报官。” 这个要求池小鱼不能答应,她不想惹麻烦,但也没办法看着那么多个孩子毁在他们手里。 “你还是关着我吧。” 她以前不说话,每次都是用手比划,可每次比划的话都挺气人的,现在她开口说话了,更气人。 黄棕说:“你也别怪我,我也不想的,我总要混口饭吃,我不像你那么聪明,知道采草药去卖,我生来就是做坏事的,所以你也不用觉得太失望,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或许有一天这些事东窗事发我被官老爷抓起来,或者砍了,我都无所谓,我让你不要去报官是为了你好,这些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我救得了你一次却不能保证次次都能救你。” —— 池小鱼回来时身上的衣服不再是原来的那件,徐杰弈扶着墙吃力的站起来,怒视黄棕,“你对她做了什么?” 未免他们两个再起冲突,池小鱼开口说:“他没做什么。” “那你的衣服怎么……” 池小鱼看了看身上宽大的衣服,确实令人浮想联翩,“刚才我想跑,被他抓回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坏了衣服,所以才换了一件。” 这话只是不想让他们误会,但在黄棕看来她却是在帮他掩藏事实,这些日子的交情毕竟不是假的,黄棕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黄棕临走前故意吓唬她们说:“都给我老实点,不然没饭吃。” 黄棕离开后,一个女孩在池小鱼身上闻了闻,“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啊?” 闻言,徐杰弈也闻了闻,“是啊,这是什么味,怪刺鼻的。” 应该是那染料的味,黄棕特意把她叫出去在她背上涂了染料,应该不会是闲着没事干,事到如今就像他说的,她只能信他。 池小鱼说:“可能是这衣服上的味吧,我闻着还行,比我之前那件好闻多了。” —— 入夜,女孩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被带出去,被带走的女孩因为害怕而大哭,最后就剩下池小鱼和一个年纪最小的女孩,朱铁匠要先带女孩走,女孩害怕的搂着池小鱼的胳膊死都不肯松手。 朱铁匠扯着女孩的胳膊骂骂咧咧的,见她还是不肯走,扬手就要打她。 池小鱼突然站起,“我跟她一块去。” 朱铁匠扬起的手一僵,看向池小鱼,看了半晌,朱铁匠惊道:“你,你不是池家的小哑巴吗?你会说话?” 池小鱼摸了摸女孩哭花的小脸,没有理会朱铁匠的惊讶,“我跟她一块去行吗?” “我也一起去。”徐杰弈站了起来。 被带走的孩子全都没有送回来,且带走的全都是女孩,眼下就剩下她们几个了,徐杰弈知道她们要是被带走一定也不会再被送回来。 要孩子的爷可没说过要男孩,朱铁匠猛地推了徐杰弈一把,“没你的事,给我老实在这待着!” 徐杰弈白天被黄棕打了一顿,这会儿正虚着呢,根本经不住一个常年打铁的人一推。 池小鱼看着被推倒的徐杰弈说:“没事,放心吧。” 徐杰弈连忙拉住她,摇头说:“不行,她们全都有去无回,你去了也会是一样的。” 池小鱼知道,但是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算现在不去,一会还是会轮到她的。 池小鱼带着女孩跟朱铁匠走了出去,倒是朱铁匠满心不安的一个劲的回头看池小鱼,哑巴说话了,真是把朱铁匠吓的不轻。 不知她是被卖来之后吓的会说话了,还是本来就会说话,朱铁匠心里合计着,若她不是那位有钱的爷要的人,他一定要第一个把她给处理掉,免得夜长梦多,若是让她逃出去乱说一通,他可就真的完了! 铁匠铺有个很大的院子,绕了大半个院子才到了要去的房间。 “小鱼姐,我害怕。”年纪小的女孩躲在池小鱼身后,人是不哭了,但越是往前走就越是哆嗦的厉害。 池小鱼打量着四周,找准了大门的位子,可是大门好像被锁上了,就算是她一个人逃走都是件难事。 【023】 你不怕我? 嘎吱一声—— 朱铁匠住下脚步,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火炉烧的滚烫,一开门就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扑来。 池小鱼拉着女孩的手站在朱铁匠身后,朱铁匠身子一侧,推了池小鱼一把,“快点进去。” 池小鱼牵着带着女孩一起进了屋子,看了一眼屋里的人,那人正对着门口坐着,手里端着一盏茶,茶碗稍显破旧,一点都不符合他的穿着。 男子提眸,撞进池小鱼冷静的视线,舀着茶碗盖子的手稍稍顿了顿,“有意思。” 黄棕站在蓝衣男子的身边,听着这话不安的皱了下眉头,而后朝着池小鱼使了使眼色。 池小鱼心思都在蓝衣男子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黄棕的提醒,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看的入迷,而是她认出了他,那个给过她银子的“好人”。 男子年岁不大,衣着甚好,长相极佳,本以为是个好人,结果却是个人贩子! 躲在身后的女孩哆嗦的厉害,池小鱼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别怕。” 所有的女孩进到这个屋子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大喊大叫,唯独她,不哭不闹,居然还叫别人别怕,尤其是那冷漠的眼神更是让人觉得新鲜。 蓝衣男子放下茶碗,起身走到池小鱼面前,纤细的指尖勾起她的下颚,细细端详着她的脸,“你不怕我?” 他长得好看,但说起话来却是阴阳怪气的,池小鱼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道她会说话这件事,头一扭,却没有躲开他的手,而是被他捏的更重,甚至有点疼。 “会说话吗?”蓝衣男子问。 朱铁匠连忙说:“会,她会说话。” 朱铁匠想说她本是个哑巴却突然说话的事,谁知蓝衣男子却是提眸冷视,“没问你。” 池小鱼的性子确实跟一般孩子不大一样,黄棕怕他发现什么,急忙上前一步说:“还是先检查吧。” 黄棕的话打断了蓝衣男子的兴致,蓝衣男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微微侧首瞪了他一眼,松开了手,两手负后,盯着池小鱼说:“衣服脱了。” 闻言,池小鱼下意识的看了黄棕一眼。 黄棕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头,池小鱼转身看向跟她一起进来的女孩,为了安慰她,池小鱼朝她笑了笑,伸手去解女孩上衣的扣子。 “我说的是你。” 蓝衣男子慢悠悠的话带着戏谑。 这女孩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但性子却烈,他要找的可不是一个胆小鬼。 池小鱼转过身,解开又宽又大的衣服,皮肤不算白皙,露出的肩膀乍一看全是骨头,也就剩下那么一层皮裹着,怎么看怎么可怜。 “转过去。” 池小鱼按照他的话转过身,黄棕之前在她背后又染又画,看来这人要找的东西真的在她背上。 夜已深,屋里的灯光不是很清楚,蓝衣男子走近细看,觉得肤色跟她身前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伸出手,黄棕突然走过来指着另一个女孩说:“她身上没有,再看看这个吧!” 突然,门外一阵响动。 朱铁匠推开门出去就见院子里的大门不知道怎么开了,一群孩子全都在往外跑。 “不好了,他们全都跑了!” 这些孩子被关在这这么多天,要是有能耐逃跑早就跑了,这里虽然不像监牢那么牢固,但一群孩子也没这个本事逃出去。蓝衣男子觉得事情不妙,蓦地收回要去检查池小鱼的手,看向黄棕,“走。” 黄棕不安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就这么走了?那她们呢?” “全都不是我要的人,她们对我来说没用。” 只见一道蓝影从窗户翻了出去,眨眼间便不见踪影,黄棕急忙跟上,临走前看了池小鱼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来人有三个,全都蒙着面,两个人去放走了其他孩子,另外一个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掌就敲晕了人高马大的朱铁匠。 女孩被吓坏了,躲在池小鱼身后大叫,池小鱼不紧不慢的扣好衣服扣子,拉着女孩的手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蒙面人,“别怕,我们可以走了。” 韩启扯下黑色面巾,一脸嫌弃的看着池小鱼,“胆子挺大,看我杀进来了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池小鱼指了一下他的脚说:“一跛一跛的,我也想不到别人了,还好这次你没从屋顶上下来。” 韩启:“…….”她是在笑话他吗? 看着池小鱼从他面前走掉连声谢都不说,韩启不乐意的跟在她身后,“池小鱼,你还真是个白眼狼啊,我可是专门来救你的。” 池小鱼只管安抚着身边的女孩,对韩启的话并不上心,“你不是专门来救我的,而是受命来救我的,要谢也不是谢你。” 韩启这次真的有些服她了,遇到这样的事也能这么冷静,她是不知道什么是怕吧! “池小鱼,你到底是不是池小鱼?” —— 韩启把一群孩子送到官府却没有进去,趁着池小鱼不注意人就不见了,韩秀才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这些孩子都已经吓坏了,没人去注意到底是什么人把他们救出来的。 唯一知道真相的是池小鱼,韩启跑的那么快,显然是不想被人知道是他出手救人,可他并没有嘱咐她不要说出去,大致是料准了她不会主动开口,所以才会如此安心。 大半夜的官府突然来了二十多个孩子,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惊扰了不少人。 县老爷听说了此事衣服都没穿利索就出来了,看到徐杰弈,县老爷一把老泪挂在眼眶,“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见徐杰弈脸色苍白还捂着肚子,县老爷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的,跟爹说,爹一定替你做主!” 徐杰弈这口气在心里憋了一天了,见到他爹连忙告状说:“是黄棕,人贩子就是那个小流氓,黄棕!” 池小鱼想起徐杰弈的时候第一件想到的就是他会告状,跑进来,结果还是晚了。 就听县太爷一声怒喝,“来人,马上去给我把黄棕押回来,偷孩子偷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他是活够了!” 池小鱼站在县衙门口看着怒意冲冲的县太爷,在心里替黄棕捏了把冷汗,他若是被抓住一定会凶多吉少,但愿他能跑的远些,再也不要回来了。 【024】 不要被她骗了 第二天天刚亮,池大壮就听外面闹哄哄的,出门一看,隔壁邻居全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嘀咕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池大壮问。 隔壁邻居家的大哥说道:“池家大兄弟,你还不知道吧,朱铁匠被县衙的人给抓了,说是拐卖孩子,昨儿个夜里在他的铁匠铺里跑出来不少孩子呢。” 这话任谁听了都得吓一跳,池大壮也惊了一下,“还有这事儿?” “可不是么,那朱铁匠胆子可是不小,连县老爷的儿子都给抓了。” 刘素见池大壮半天没回来,打着哈欠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见池大壮也跟那些人聊起来了,刘素问:“你们这么早在这说什么呢?” 方才那个大哥又说:“对了,你们家小鱼不是前两天不见了吗,听说昨晚上从他家里跑出来二十来个孩子呢,说不定也有你们家的小鱼。” 小花娘之前挨家挨户的找池小鱼,左右邻里的都知道池小鱼丢了的事,可人家爹娘都不在乎,谁又会管这闲事,现在知道了朱铁匠是人牙子,这才让他们稍稍在意了一下池小鱼的失踪。 刘素一听,立马来了精神,“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还能有假吗,听说昨天有人救了那群孩子,还把他们全都送去了县城里的衙门,现在县城里肯定比咱们村热闹。” 另一个邻居说:“虎子娘,你快去县衙瞅瞅,说不定你们家娃子也被那丧天良的朱铁匠给弄去了呢!” 刘素一直对池小鱼没回来的事不怎么上心,但也没想过她是被人拐走的,就她那样的,三天一大病五天一小病,谁会把她弄去? 不过再一想,万一池小鱼真的被朱铁匠给弄走了,现在人在衙门说不定还能闹点钱回来,刘素连忙跑回屋去喊池大壮,让他收拾收拾赶紧跟她一起去县城。 ?—— 韩秀才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热闹,从一早开始村子里就格外吵闹,昨夜的事闹腾到半宿,他几乎彻夜未睡,现在天亮了他又出来看热闹,韩启难得见他这样多管闲事,却不知他是为了找到幕后的人,还是为了池小鱼。 “公子,昨夜的事其实咱们不该管的,你向来不管这些的,为什么这次要先这些闲事?” 韩秀才双手负后看了韩启一眼,“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韩启犹豫了一下,没敢说他是为了池小鱼,“我觉得您并非为了那些孩子,而是因为池小鱼。” 韩秀才没做声。 “我觉得公子对那个小丫头有点太上心了,那丫头闷不吭声的心里鬼主意可多了,她骗了全村的人,公子莫不要被她给骗了。” 韩启自从被池小鱼坑了银子,每次提起她都是怨声载道,韩秀才听着只觉得他小气,但转念想想,他说的也没错,池小鱼确实有些太过精明。 韩秀才淡淡的说:“我有什么好骗的,就算给她骗,或许她还不稀罕呢。” “这倒也是。”韩启喃哝,这正是他觉得池小鱼深不可测的地方。 在外面待久了有些冷,韩秀才转身回了屋子,“池家的人可有去县衙接人?” “现在天还早,应该没去,估么着池家两口子根本就不知道池小鱼是被人拐走的,等晚一点县衙应该会来人通知他们的。” 韩秀才点了点头,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人也救出来了,剩下的事他也轮不到他来管。 “昨天她可有认出你?”韩秀才问。 说起这事韩启又开始对池小鱼的聪明不满,昨天是他自己在池小鱼面前露脸的,不过就算他没有那么做池小鱼也认出他了,他嗤了嗤,“那丫头,鬼着呢,我都没开口就认出我来了。” 韩秀才嘴角微微带笑,“确实聪明了些,可惜有的时候太聪明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谁说不是呢,公子昨天是没见到那副场景,所有的孩子都吓的哇哇大哭,唯独她面不改色,就她这般的,不引人注意才怪!” 韩秀才摇头叹息,着实无奈。 从他们知道朱铁匠抓了那些孩子到现在,还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提过,韩启正了正脸色问:“公子,您觉得抓走那些孩子的会是什么人?” “不知。” 这两个字回答的太漫不经心,看起来就不像是真的不知,而是不想去猜测。 韩启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会不会是……” “好了,”韩秀才打断韩启的猜测,“别瞎猜了,有这瞎猜的功夫还不如去看看县衙那边都问出了些什么。” 韩启嘟嘟囔囔的说:“若真是有人故意的,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 被打晕的朱铁匠被抓进了县衙,好不容易把人弄醒了,他却说自己并不认识把孩子放在他这的人,实际上他确实不认识,也不知那人是做什么的,身份来历一概不知,他只管收钱罢了。 可是,被抓来的孩子全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分得清是非,朱铁匠跟那个神秘人是一伙的,这一点她们都看得清楚,所以全都一口咬定朱铁匠在说谎。 刘素本来要跟池大壮一起来的,可家里的牛食没了,池大壮说要去采牛食,她就一个人来了县衙。 刘素看到池小鱼真的在这,见其他孩子的父母一个个全都慷慨激昂的要求个说法,她也掺和了进去,嚷嚷着让朱铁匠说出幕后主使。 见此,池小鱼简直是受宠若惊。 这个母夜叉还真是为了钱啥事都肯干,这会儿倒是装起她亲妈了! 刘素的大嗓门一喊起来瞬间压倒了众人,朱铁匠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些人,一眼便从他们中间看见了刘素,他指着刘素说:“旁人也便罢了,你来找我嚷嚷什么,你家这个孩子又不是我偷来的,是你们自己卖给我的!” 一听朱铁匠的话,其他人一同看向刘素,嘀咕着指责她这样的人也配当母亲。 刘素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卖过池小鱼,她可一个子都没拿到! “你别胡说八道,我好端端的怎么会卖我自己的女儿?” 见她不承认,朱铁匠指责池小鱼问:“你说,你是不是被卖给我的?” 池小鱼站在刘素身后闷不做声,刘素吼道:“你有病吧,谁不知道我这个闺女又聋又哑,你让她说什么?你别以为我家闺女好欺负!” 池小鱼不想帮朱铁匠,但也见不得刘素在这装善良,她突然点了下头,刘素一愣,一把拎着她的胳膊把人甩到了面前,“你这小蹄……你瞎点什么头?” 朱铁匠说:“你就别装的,我认识把她卖给我的那个人,是你娘家的大嫂,别说这件事你不知道,你们家的那点破事村子里谁不知道,我承认其他孩子有些都是我偷的,但是你家的这个,绝对不是!” 【025】 她会说说谎吗? 刘素知道池小鱼是被她娘家大嫂偷走卖掉后连家都没回,直接跑到娘家去闹。 敢从她眼皮子底下套钱,就算是亲娘也不行! 全都是一个村的,朱铁匠被抓的事闹出这么大动静,刘家大嫂自然也都知道了,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她正在跟她家老太太商量要怎么办,刘素就带着池小鱼来了。 “是不是她把你卖出去的?”刘素气急败坏的指着刘家大嫂问池小鱼。 池小鱼长得瘦骨嶙峋,小脸蜡黄,不用刻意装委屈看着也是可怜巴巴的,她看着刘家大嫂,点了点头。 说起来,当时的情况应该算是她自愿被卖,她就是想试试自己被卖出去之后的日子会不会比在池家舒坦些,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在人贩子手里好吃好喝的,还不用讨钱干活,确实舒坦。 池小鱼点过头之后就被丢到了一边,就听刘素嚷嚷着要求她们给她个说法。 池小鱼老老实实的呆在一旁看热闹,一副与她无关的模样。 “你居然偷我们家孩子去卖,亏你还是我嫂子,你还是人吗?卖了我们家的孩子,银子却揣进了你的口袋,张秀娟,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跟你没完!” 亏的池小鱼还以为她真是来讨说法的呢,原来还是为了钱! 刘老太太坐在炕头,本也没打算做事不理,只是没想到她来的这么快,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泼妇样,刘老太太敛着眉头说:“你瞎嚷嚷什么,这孩子又不是你亲生的,卖了就卖了呗,不就是几两银子的事吗,现在人都已经回来了,钱我们也拿着了,怎么算都不亏,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跟你大嫂一人一半这事儿就算完了,你还想让全村的人都知道?” 老太太向来偏心,刘素这一身爱钱的毛病就是因为刘老太太偏心造成的,现在她来说和,刘素却不肯这便宜事平白被人占去,“凭什么一人一半,人是我家的,是我养大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偷了我家孩子还想跟我平分,想都别想!” 刘家大嫂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想到朱铁匠会被抓,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不想跟刘素闹的太僵,连忙说:“好好好,是嫂子不好,不该瞒着你干这事,这钱我一两都不要,都给你。” 说着,刘家嫂子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刘素,“好妹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就别生嫂子气了,嫂子也是一时糊涂。” 刘素拿了银子心里舒坦多了,她揣起银子,白了自家嫂子一眼,“这次就算了,别再有下次!” 架还没吵起来就这么结束了,刘素拿了钱是满意了,可池小鱼却还没看够热闹呢。 这银子怎么也算是她得来的,即便不给她,也得让她开心开心才对得起这几两银子。 池小鱼突然扯住刘素的衣角,刘素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干嘛?” 池小鱼使劲摇头,指着她怀里的银子咿咿呀呀的。 她很少开口,刘素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你叽叽喳喳的要说什么?” 池小鱼再次指了指银子,伸手比了二。 对银子刘素最敏感了,她摸了摸怀里的五两银子,又看了看池小鱼,“二两?” 池小鱼摇头。 “二十两?” 池小鱼瞪大了眼睛使劲点头,指了指刘家嫂子,继续点头。 刘素看着池小鱼的比划,立马炸了毛了! 她朝着自家嫂子狠狠的推了一把,刘家嫂子没有防备差点被她推倒,“好你个张秀娟,到了这时候你还敢骗我,五两银子就想打发我,自己居然昧下十五两!” 刘家嫂子一听,懵了,“这,这是哪来的话,哪有二十两,明明就是五两,妹子,你可不能这么坑我。” “我坑你?到底是谁坑谁啊,偷了我家孩子去卖,给我五两银子就想把我打发了,亏的我还信你,你赶紧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让她一下子拿出二十两,她哪来这么多钱? 刘家嫂子看向池小鱼,气急败坏的说:“朱铁匠什么时候给我二十两银子了?” 池小鱼作为一个聋子,可以选择性的听见或听不见,她朝着刘素身后躲了躲,扯了扯刘素的衣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自己是亲眼看见的。 见此,刘素就更加相信张秀娟收了朱铁匠二十两,“你还不承认,她都亲眼看见了,我们家小鱼从小到大都是老实巴交的,她会说说谎吗?” 刘家嫂子也没想到池小鱼居然会说谎,她不可能看见朱铁匠给了她二十两,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 见刘素咄咄逼人,刘家嫂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算什么事,难道还有赔钱吗? 刘家嫂子看向说谎的池小鱼,急道:“她分明就是在胡说,你也不想想,就她这样的谁会花那么多银子买她,疯了不成?” 这种时候刘素当然是选择相信池小鱼了,有钱难道她还不要吗,“正常人家是不可能,但是那个朱铁匠是个人贩子,谁知道他会不会,你要是不把银子给我,我现在就去报官,说你跟朱铁匠是一伙的!” 报官可就是有理也说不清了,刘家嫂子一慌,连忙好言说道:“好妹子,我真的只拿了这五两,不信你可以去问朱铁匠,问他是不是只给了我五两银子。” 刘素可不想被她哄,她甩开抓着她的手,“呵,你明知道朱铁匠被县太爷抓起来了还让我去问他,我看你摆明就是故意的!” 刘老太太看了一眼躲在刘素身后的池小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小蹄子还会挑拨离间,一句话不说就能让刘素跳脚,过去还真是小瞧了她。 见她们两个僵持不下,刘老太太开口说:“这件事我能证明,你嫂子确实没拿那么多钱。” 老太太从小就偏心大哥,之后更是向着大哥一家子,她的证明刘素压根就不信,“您怎么证明,您又没跟她一起去找朱铁匠,现在见过朱铁匠的就只有她跟小鱼,小鱼都说了有二十两!” 遇到钱的事谁都别想从刘素哪里讨到好处,这一点老太太最清楚,自己的女儿什么德行她心里还是有数的,今儿这二十两要是不给她凑齐了她是不会走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样吧,就当你是孝敬我,十两全当给我了,娟子,你再给她五两。” 再给五两刘家嫂子也舍不得,她明明没拿那么多钱。 见老太太还在偏心,刘素更气了,她拔高了嗓门吼道:“差一个子儿都不行!” 刘家嫂子快要后悔死了,早知道会惹这么多事出来,她去偷谁家孩子都不会偷这个丫头,“妹子,我没骗你,我真的没拿过这么多钱。” 刘素拉着池小鱼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我不管,今天你不凑足了二十两银子给我,我们娘俩就不走了!” 【026】 她可没这脑子 一下子拿出去二十两银子,这可是他们家全部家当了,刘素前脚刚走,刘素嫂子就心疼的抹上了泪。 “这日子还怎么过啊,他爹每日累死累活的攒下这么点钱现在都被拿走了,往后真的是不要活了!” 见刘老太太不说话,刘家嫂子哭的更大声了,“娘,我真的只拿了五两,真的!” 真的假的老太太心里有数,不过钱已经给出去了,现在就算哭瞎都没用了,“行了,你也别哭了,我知道你没多拿,这件事只能自认倒霉了。” 刘家嫂子不甘心,凭啥她就是这个倒霉的,“可是……” 刘老太太心里也烦着呢,“别可是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哭还有什么用?那小丫头片子嘴都没张开就让你解释都解释不来,你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刘家嫂子看出老太太不耐烦,也知道到了刘素手里的钱就是天王老子也要不回来,她吸了吸鼻子,“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里就看见朱铁匠给我二十两了,她知道二十两是多少吗?” 刘素是个守财奴,池小鱼在她身边养着别说是二十两,就是一两都未必见过,可见她是在胡说八道。 刘家嫂子现在想明白已经晚了,她看向老太太,“娘,您说会不会是妹子教那丫头来讹我的?” 刘老太太对自己生的闺女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摇头,“她可没这脑子。” 她没有这脑子,池大壮就更没有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池小鱼了,可是这个孩子一直都悄默声儿的任劳任怨,今儿怎么会突然反常讹她? 看了一眼老太太,毕竟刘素是她的亲闺女,就算她护着刘素故意这么说也未可知,现在家里没一个向着她说话的,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暂时先憋着。 —— 刘素拿到了银子心里美滋滋的,池小鱼却觉得这钱拿的有点亏,她怕是要被刘家老太太给记恨上了,刚才从刘家走的时候刘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给吞了。 刘素颠了颠手里的银子,一上午又是去县衙,又是去娘家,折腾了大半天好在没白折腾。她看了一眼池小鱼,到底不像个值钱的样,谁会花二十两银子来买她? “没看出来你还有点用。” 池小鱼低头走路,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没有抬头去看刘素。 她值几个钱刘素心里清楚,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池小鱼在说谎,她也没想到这个小蹄子会说这样的谎话,八成是因为被卖的这几天遭了罪心里不甘,所以才扯了个谎,不过倒是成全了她,平白得了这么多钱,也算是给她解了个气,谁让她娘成日里总是向着她大哥一家子! 刘素心情不错,伸手戳了一下池小鱼的后脑勺,“该干嘛干嘛去吧。” 难得她没让池小鱼去干活,不过这个时候了应该吃饭了,该干嘛干嘛的意思就是不打算给她饭吃了? 池小鱼看了她一眼,觉得那二十两就算是换了牛食也比进她口袋好。韩启还总是说她掉钱眼了,她看刘素才是掉钱眼里爬不出来的那个! 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了,池小鱼来到韩秀才家后院的破栅栏口,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人刚钻进来就听见一声唏嘘,“我们家这个破栅栏要是不早点修好,还真有人成日里肆无忌惮的往里钻啊。” 池小鱼顺着声音看向一旁的草垛,韩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起身从草垛上跳了下来。 池小鱼一如既往的不惊不慌,看着走过来的韩启她问道:“你怎么在这?” “晒太阳啊。”说着,韩启挑了挑眉梢,“顺便等你,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家公子。” 等她? 池小鱼没有跟他走的意思,“你知道我会来?” 韩启回头瞅了她一眼,“我才不知道呢,是我们家公子知道,特意让我在这等你。” 这个韩秀才还真是细心到了极致,池小鱼寻思了一下,反正都来了,她也不是来逛园子的,总得见了面说声谢才行。 屋里暖呼呼的,池小鱼从外头进来一时还有点不太适应。 “来了?” 韩秀才坐在桌前,倒了杯茶,茶碗都是青瓷的,看起来很考究。 池小鱼站在门口,眼睛没有四处乱飘,而是看着身着布衣,温润清秀的韩秀才。 韩秀才笑了笑,“为何这般看我,过来坐。” 池小鱼走到桌前站在那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韩秀才将冒着热气的茶水推到她面前,“韩启说你昨晚没有跟他道谢,我想或许你是想亲口对我说,于是就叫他去后院等你,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一声谢谢对池小鱼来说倒是没什么,但若是他为了这声谢讨要好处怎么办?前车之鉴,而且还是她起的头,若是他开口她不给,岂不是说不过去? 池小鱼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碗,伸手推了回去,“我替昨晚被救的那些孩子谢谢你。” 闻言,韩秀才扬眉看她,不禁笑了,“那你呢,你就不打算谢我?” “我同样很感激,虽然你不是为了我一个人,但我也得救了,很谢谢你。” 她这沉稳又小心的性子当真是引起了韩秀才的兴趣,每次见面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斟酌再斟酌,从没说过一句让人抓住把柄的话。 可她越是这样小心,韩秀才就越想让她露一次破绽,“倘若我说,我是为了救你才顺便救了那些孩子,你当如何?” 池小鱼面不改色的说:“公子不要开玩笑了,我哪里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昨晚在县衙池小鱼就想过韩启来救的到底是她还是那些孩子,韩秀才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那些孩子当中他只认识她,倘若不是因为她,池小鱼想不到韩启会来的其他理由。 池小鱼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她不想相信,也不能相信,让一个神秘兮兮的秀才对她上心,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韩秀才说:“我并未开玩笑,的确是为了救你。” 韩启从外面进来,端着一份热乎的饭菜,饭香带着肉香,池小鱼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一声。 韩启第二次听见这种声音,还是觉得好玩,他看了池小鱼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这是公子叫我给你留的,快吃吧。” 无功不受禄,昨晚他们救了她这茬还没解决呢,现在又给她准备饭菜,池小鱼哪里敢吃? 见她站在那不动,韩秀才说:“你应该还没吃过饭吧,吃吧,我不会向你要银子的,我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如果只是问问题的话就好说了,池小鱼坐下,端着白饭吃了两口,红烧肉配青菜,怎么有点像是人贩子给她准备的? 筷子头捏住一块肉,夹掉了肥肉的部分,瘦肉夹到碗里带着米饭一起吃掉。 韩秀才见此不经意的扬了下眉梢。 穷人家的孩子谁会像她这样吃肉?见到一点肉腥定是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哪有她这样挑剔的? 韩启见状问道:“你不吃肥肉?” 池小鱼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可以吗?” “你还真是个怪胎,平日里连饭都吃不上一顿的,都能饿晕在城门口的人居然还挑三拣四的。” 吃不起是吃不起,挑食是挑食,两者之间好像并不冲突。 看韩启的反应,好像她这么做暴露了什么,池小鱼不想引人怀疑,看了一眼菜盘子,犹豫了一下,夹起一整块红烧肉放在了碗里...... 【027】 你觉得我会喜欢他? 她明显不吃肥肉,却在韩启说过之后夹了一块,结果又半天不吃。 韩秀才观察着她的动作,见她不再动筷子,说道:“不喜欢就不要吃,不用勉强,韩启只是说说,没别的意思。” 他知道这孩子心思多,但凡多说一句都会引起她的思虑,他只是想让她吃顿饭,并没有其他意思,更不想让她连吃饭都这般费尽心思的提防着他。 池小鱼看了一眼韩秀才,最后还是把肥肉剃了下去,吃了口饭,她含糊的问:“公子想问我什么?” “不急,你先吃。” “你问吧,不耽误我吃。” 过去家里人从不让她嘴里含着饭讲话,现在没人管了,而且她觉得自己这个身份也没有这么多规矩。 相比一般乡下人家的孩子来说,她吃饭很规矩,即便饿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也没有狼吞虎咽,确实不耽误说话。 韩秀才说:“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要买你们的是什么人。” 他关心的居然是这个?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之前她还以为韩启昨晚是为了救她,现在看来,可能未必。 池小鱼实话实说道:“一个男人,长得很好看的一个男人,穿的衣服很贵重。” 这话与没说没什么区别,韩启听完在一旁嗤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绑架你的人是否好看,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色迷心窍了?” 韩启人不错,就是嘴巴欠了点,池小鱼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在说我看到的事实,他是长得不错,难道我要说他长得很丑吗?” 韩启被池小鱼噎的说不出话。 韩秀才又问:“还有其他的吗?” 池小鱼叼着筷子头想了想,“他不是要买我们,而是在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 池小鱼点了点头。 “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池小鱼并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她也不知道自己后背上到底有什么,不过,黄棕能把她背上的东西遮起来就说明这东西在她的身上,若是说出去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已经安全过关了,躲开了那个男人,她也不想再招来别人。 池小鱼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看了我们每个人的后背,最后都没有找到那样东西,再然后你们就来了,他就从窗户逃走了。” 见韩秀才含眸微垂,低首不语,池小鱼问:“公子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罢了,听说有好多孩子都被他们抓起来了,所以才想问问。” 随便问问却露出这般沉重的神色,池小鱼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问,不管他为什么问、也不管他跟那个男人认不认识都不关她的事。 池小鱼闷头吃饭,刚吃两口,想到什么,又说:“唔,还有他们准备的饭菜跟这个一样。” 韩秀才没听懂,“什么?” 池小鱼看着他,一副“你可能跟人贩子认识”的表情说:“我说我被抓走的那几天吃的饭菜跟你准备的这个一模一样。” 韩秀才听懂了她的意思,却是有些接不上口。 韩启冷嗤,“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是我们家公子拐卖你的?” 池小鱼淡淡的瞥了韩启一眼,“我又没这么说,我只是在说我看到的事情,既然你们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 这丫头真是不肯吃一点亏,他不告诉她打听这件事的原由,她就反过来冤枉他一下,让他有理也说不清。 韩秀才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也知道她不会真的把他跟拐卖她的人认为同一批人,不然在县衙她一定会说。 韩秀才问:“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池小鱼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韩启觉见她不吭声了得奇怪,“问你话呢,还有没有别人?” 池小鱼往嘴里扒了几口白饭,含糊的说:“不知道。” 韩启咋呼着上前,像是故意吓唬她似的,“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韩秀才推开韩启,“你别嚷嚷。” 韩启撇了撇嘴,退后了一步,“公子,肯定还有别人,你看她那样。” 韩秀才也看出她在刻意隐瞒什么,能让她隐瞒的,怕是不单单是人贩子这么简单,“是你认识的人?” 池小鱼嘴里塞着饭,鼓着腮帮子看了他一眼。 韩秀看她半晌,“是……那个小混混?” 池小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猜到,这种能看穿人心思的人有点可怕。 韩启一听,不由得再次上前,“是那个小流氓?” 池小鱼咽下嘴里的饭,问韩秀才,“你是怎么猜到的?” 她的问题表示他猜对了,韩秀才并不意外,“能让你不开口的人一定是你认识的人,在这村里村外跟你认识并且跟你算得上有几分交情的我只能想到他了,一个外地人要来这收买孩子,自然是要找一个当地熟悉这里的人,那个小子既然是县城的混混,找他再合适不过。” 听了他的分析,池小鱼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她认识的人有限,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会猜到是黄棕。 韩启忍不住说道:“池小鱼,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他绑架你,你居然还帮他瞒着,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 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像样的话,池小鱼轻轻蹙眉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喜欢他?” 这话问的…… 她这般年纪就算情窦初开也很正常,可是她却把这话问出了一种高傲,好像在说那个小流氓不配。 池小鱼敛回视线看向韩秀才,“他没有绑架我,把我卖给朱铁匠的也不是他,我不说确实因为我跟他认识,但我也没有包庇他的意思,官老爷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话算是解释,虽然不知真假,韩秀才也不想去追究,“你说不是他绑架你,那把你卖掉的人又是谁?” “是我舅母。” 韩启一听,摇头嗤道:“一家子贪财鬼。” 韩秀才看了韩启一眼,嫌他废话太多。 韩启抿了抿嘴,他说的是事实,他还没说贪财这事遗传呢。 韩秀才问:“你娘可知道这事儿?” 说起刘素,池小鱼觉得韩启说的没错,确实是一家子贪财鬼,“嗯,我们刚从舅母家回来。” 刘素那脾气可是村子里出了名了,让她知道自家大嫂卖了她女儿换钱还有好?韩启又来了兴致,探着头问:“那你娘是不是又去跟人扯脸皮了?” “你是说打架?” 韩启点头。 上次刘素跟她舅母打架韩启可是从头看到尾,他从不知道泼妇打架居然这么好玩,又扯头发又挠脸的,就是没有一处是死手。 “这次没打架,不过是把钱要回来了。” 韩启一脸失望,“就这样啊,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池小鱼吃了口肉,神色不变,唯有那腮帮子鼓溜溜的,她含含糊糊的说:“不便宜,翻了四倍呢。” 韩启乍一听没听清,抻着脖子问:“啥?” 池小鱼闷头吃饭,一边吃一边云淡风轻的说:“舅母把我卖了五两银子,刚刚我跟娘说她把我卖了二十两。” 韩秀才听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很是无奈,“你还真下得去手。” 她在坑钱的方面韩启已经领教过了,平白无故能讹他三十两,现在不过是多坑了她舅母十五两算是轻的了,想想她大舅母当时的脸色,偷鸡不成蚀把米,肯定好看极了。 韩启不知是心里平衡了,还是觉得有趣,吭哧吭哧的笑了,“你那个舅母碰到你们娘俩可真倒霉!” 【028】 一天不说废话就能死 池小鱼走后韩启回到屋里,见韩秀才坐在那垂眸深思,韩启走上前,“公子,您是在想池小鱼方才说的话吗?” “嗯。” “您就这么信她?”韩启有点不乐意,他自小在他身边才得到的信任,那丫头才几天的功夫就得去了,偏偏她又是个鬼心眼多的,根本就是让人防不胜防。 “公子,你从不轻易相信人的,为何偏偏每次都信这个池小鱼,您难道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韩秀才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说不赢人家就想说她奇怪?” 韩启这张嘴还没败给谁过,却每次都在池小鱼面前吃瘪,现在就连他们家公子都拿这事笑他,实在是丢人,“公子,您觉得我会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斤斤计较吗,我哪里是说不过她,我那是不跟她一般见识。” 韩秀才毫不不掩笑意,“哦?是吗?” 韩启没法子,耍赖道:“好了公子,能不能别说这事儿了,我现在说的是池小鱼。” “我说的也是池小鱼。” 韩启生无可恋的看着韩秀才,韩秀才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或许她在其他事情上有所隐瞒,但这件事她没必要说谎。” “可她说的含糊不清的,仅凭一个男人,谁知道他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已经有人找来了,此人目的明确,想来我们的安稳日子不剩几天了。” 韩启一听,高兴道:“那样不是更好?这样一来公子就可以回去了。” 回去? 韩秀才摇头,笑容逐渐变得苦涩,“功成身退才叫回去,否则,只能叫做无功而返。” 韩启知道自己说错话,紧忙安慰道:“公子,您别太担心,池小鱼刚才不是说了吗,那人也没查到什么,最后还不是落荒而逃,可见他也不是光明正大来的。”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韩秀才,反而令他更加忧心,“他自然不是光明正大,但也未必是无功而返。” 韩启沉默片刻,脑袋里不知道寻思了些什么,他突然问道:“公子,你待池小鱼这般不同,该不会喜欢她吧?” 话锋突然变的这般不着调,韩秀才瞪了他一眼,“你一天不说废话就能死?” 韩启挠头,“这哪是废话呢,公子这个年纪若是在家定是早已娶亲,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正常的。” 难怪池小鱼每次见到他都不给他好脸色,当真满嘴胡话,韩秀才无奈道:“你觉得我会看上她?” 会不会韩启不知道,但…… 韩启噗呲一笑,韩秀才蹙眉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韩启抿着,嘴憋着笑说:“公子,你觉不觉得你刚才的话很像池小鱼的语气?” 韩秀才敛了敛视线,“少胡说八道。” 仔细想想,确实很像,全都是对对方有些不屑,他看不上池小鱼是因为他的身份,那池小鱼呢,她好像没理由看不上任何人吧。 “公子,家里把您放在这一放就是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能回去还指不定呢,您要是真的觉得池小鱼好,咱们就把她买下来吧,留在身边陪您解解闷也好,我瞧着您也挺愿意跟她说话的,您只要点头我现在就去池家,池大壮要是知道您要买他闺女还指不定多高兴呢。” 韩启心里什么鬼主意韩秀才清楚,他没个正经,“你就这么闲?” “我这不是瞧着公子对池小鱼挺上心的,帮你出出主意吗。” 韩秀才不耐烦的摇头,“出去。” “真的不买池小鱼吗,这么多年我可是难得见你在意谁,咱们要是不买,改天池家的把她卖给别人可就晚了!” 韩秀才是想过买了池小鱼,是池小鱼自己不愿意,好在这事儿韩启不知道,不然还指不定多嘴到什么程度呢。 韩秀才提眸瞪了一眼废话连篇的韩启,“滚。” 韩启端着肩膀笑了一下,他们家公子从不说脏话,这下怕是恼羞成怒了才叫他滚的,韩启奸计得逞似的得意道:“好嘞,小的这就滚。” —— 池小鱼从韩秀才家出来也没地方去,回家说不定又要被指使着干活,池小鱼懒得回去。 今日太阳刚好,晒的浑身暖暖烘烘的,池小花经过田边看见池小鱼在那拔草,挥着手大喊:“小鱼姐姐!” 小花从上面跑下来,不小心摔了个屁墩儿,也不知道她疼不疼,爬起来随便拍了拍继续往池小鱼这跑。 “小鱼姐姐,你在这干什么呢?” 池小鱼拉过她,拍了拍她的屁股,“摔着没?” 池小花摇头,憨厚的小脸不算胖,但却带着点婴儿肥,脸颊冻了一冬天有些泛红,“我没事,一点都不疼。小鱼姐姐,你这几天去哪了,娘到处找你,说你走丢了。” 池小鱼摸了摸她的脑袋,蹲下赖继续挖药,“我没丢,就是出了点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池小花蹲在她身边,指了指她正在挖的草药,“小鱼姐姐,这是杂草,拔就行了,不用挖。” “这不是杂草,是好东西。” 池小花使劲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牛食。” 池小鱼忍不住笑了笑,“不是,这个可以卖钱,我多挖点拿去县城卖,下次卖了钱给你带冰糖葫芦吃。” “冰糖葫芦?”池小花一听,嘴里立马泛酸,忍不住舔了舔小嘴,“我帮小鱼姐姐一起挖。” 池小鱼空手出来没拿装草药的东西,本想挖一点就算了,谁知挖着挖着就多了起来。 小花说要回家去拿篓子,池小鱼就让她去了。 小花跑回家拿了一个最大的篓子,想着拿个大点的就能多装些,多装些就能多卖钱,多卖钱就能多几根糖葫芦。 池小花捧着篓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刚好被小花娘看见了,“小花,你拿着篓子要去哪?” 池小花回头看着她娘笑呵呵的说:“我要拿去给小鱼姐姐。” 小花娘一听,急忙走了出来,“你说什么?你看见小鱼了?她在哪?” “就在田里呢,娘,我不跟你说了,我得把篓子给小鱼姐姐拿过去。” 小花娘找了池小鱼两天,本来打算今天去报官的,结果却被老太太给拽住,说什么人既不是她闺女,就算丢了也轮不到她管,死活都不让她去管闲事,现在听说池小鱼回来了,小花娘顾不上这么多,腰上还系着围裙就跑了出去。 “娘你去哪啊?”小花喊着问。 “去你大伯家,你先去找你小鱼姐姐,娘一会就回来。” 【029】 老母鸡给我抓一只 刘素知道小花娘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的,拿了银子的她心情不错,见到小花娘并未向以往那般横眉冷对。 “你说小鱼被人卖去朱铁匠那了?” 刘素刷着灶台、哼着小曲,听着小花娘惊讶的语气看了她一眼,“是啊,朱铁匠已经被抓了,我刚从县城衙门把人给领回来,你要是想问我那丫头在哪,我可不知道,估计是跑哪野去了。” 刘素兴高采烈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反常,小花娘一想到之前她总说要把池小鱼卖了的话,不由得心生怀疑,“该不会是你把小鱼卖给朱铁匠的吧?” 这话放在往常刘素早就吹胡子瞪眼了,赶上她今天心情好,不跟她一般见识,刘素瞪了她一眼,“你有毛病吧,要是我把人卖了还能去县衙把人接回来?我就不怕被那县老爷抓?” 话虽这么说,可她一心想卖掉池小鱼是人人都知道的,谁知道她会不会为了钱豁出去! 见她杵在这仍是一脸怀疑,刘素扔掉手里的抹布不耐烦的说:“都说了不是我卖的,你爱信不信!” 小花娘确实不信,“不是你卖的还能是谁,你说你去了县衙,那你应该知道是谁卖了小鱼。” 张秀娟毕竟是她娘家人,她去闹一场也便罢了,还没心大到让外人知道这件事,刘素说:“我哪知道是谁,那朱铁匠只管收人,难不成还要打听人家的身份?” 刘素的那张嘴小花娘从来都说不过,即便这次真的是她买了池小鱼,小花娘也没办法为池小鱼讨回公道,不过好在人已经回来了。 小花娘没再跟她继续争吵,“我想带小鱼去我那住两天,她这几天一定吓坏了,我带她回去,就住两天,你看行吗?” 小花娘这次没有强硬的要人,商量的语气也让刘素舒服很多,人在这还浪费米汤,刘素巴不得有人帮她养孩子呢,她看了小花娘一眼,见她这般低声下气的,也没难为她,“行,就两天,两天后必须把人给我送回来。” —— 小花娘回去的时候经过田间,看到池小鱼蹲在那拔草,安心了不少。 “小花,小鱼,回家了。” 池小花听见叫声,回头看去,“娘,小鱼姐姐今天要住我们家吗?” “对,你们两个快点回来,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她不想在刘素的眼皮子底下干活才出来的,听说可以去婶子家住,连忙收拾了一下拉着池小花就走。 回到小花家,两人在院子里翻腾着才回来的草药,老太太从屋里出来瞧了她们两个一眼,嘟囔道:“咱们家又没养牛,弄这么多干草来干什么?” 老太太只是念叨,并未多说什么,小花回头看了看老太太,随后朝着池小鱼吐了吐舌头。 池小鱼笑了笑,没吭声,知道老太太是故意念给她听的,可她还是觉得这个老太太并非着呢讨厌她。 老太太对池小鱼冷冷淡淡的,但听说小花娘把她接来住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了。 老太太跟小花娘交代了一声便出了门,临走前走到池小鱼身后看了一眼,“这次算你运气,下次再丢了,看你怎么办!” 老太太说完就走了,池小花莫名其妙的看着老太太走出院子,问:“小鱼姐姐,奶奶刚才是在跟你说话吗?” 池小鱼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小花娘在院子里扒豆子,瞧着她们姐妹俩在院子里便觉得开心,不多时,一个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瞧了一眼跟池小花一块的池小鱼,而后唏嘘道:“哟,这不是你大伯家的丫头吗,怎么在这?” 小花娘见到来人连忙站起来,两手在裤子上拍了拍,“大姐,你怎么来了?” 妇人瞅着蹲在一旁的两个孩子,“我过来看看。” 见她一直看着池小鱼,小花娘说:“小花一个人无聊,我把小鱼接过来住两天。” 妇人一听,嘴里发出一声冷嗤:“你倒是有这闲心,也有那闲钱,池老大的媳妇儿生怕她多吃了家里的一粒米,你倒好,还把人领回来,你有这钱咋不孝敬孝敬咱娘?” 池小鱼看了一眼进门就趾高气昂的女人,小声问小花,“她是谁?” 池小花鼓着腮帮子不太高兴的说:“我大姑,肯定又是来欺负我娘的。” 又是? 池小鱼看了一眼小花娘,人倒是挺好的,可惜到哪都是个受欺负的。 小花大姑扬了扬下巴,“咱娘又病了,大夫说要好生补补,我寻思着药补不如食补,你们家的老母鸡给我抓一只,我拿回去给咱娘炖了。” 池小花一听,还不等她娘说什么,小家伙连忙跑了过去,长着小手护着自个儿的娘说:“不行,上次大姑已经抱走一只老母鸡了,这次不能再拿了。” 大姑一听,立马耷拉下脸,“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给我上一边玩去!” 池小鱼扬着头,就是不让开,“我不,老母鸡你们家也有,为啥总来我们家要?” 大姑不愿意跟一个小孩说废话,看向小花娘说:“你还不管管你们家这丫头,怎么跟我说话呢,懂不懂点规矩?” 小花娘拉过池小花,微微低着头,有些提不起气势,“大姐,小花说的也没错,你前几天已经要走一只了,怎么又来要,你们家也不是没有。” “我们家的老母鸡那是留着下蛋的,怎么能拿来吃?” 池小花扯着嗓子说:“我们家的老母鸡也会下蛋!” 小花大姑拧了拧眉头,“怎么着,你们娘俩现在是想跟我算计钱了是吗,娘住在我们家,一不用你费心,二不用你出力,现在娘病了要你一只鸡都这么费劲,怎么着,当了池家寡妇就不再是我们徐家的人了,连老娘都不要了?” 小花娘最听不得这话,她并非不孝的人,该做的她都做了,可还是要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大姐一直照顾娘不容易,只是……” 若不是小花爹去的早,小花娘也不会将自己亲娘扔下就撒手不管,家里有个老太太还有个孩子,她一个人实在是腾不出手再去照顾自己的娘,可即便这样,逢年过节的她还是会送些柴米油盐的过去,也并非是一撒手就什么都不管了,外加她大姐三天两头就来他们家搜刮,这人也跟养在他们家差不多了。 小花大姑被池小花惹了几句心情不大好,嗓门也跟着高了,“你要是不想认咱娘就算了,我现在就回去跟娘说,你连只老母鸡都不舍得孝敬她,你存心想让咱娘一病不起,我看你是不想负担,巴不得咱娘快点不行了呢!” 这话跟诅咒可没啥分别,小花娘急道:“大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 “你是没这么说,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030】 她骗我娘 小花娘不是不想给,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可这鸡是老太太养的,上次她来直接就抱走了一只,老太太知道之后没少数落她,说不过年不过节的咋还拿她的鸡贴补娘家。 小花娘怪为难的,这不给就是不孝,给了少不了又要被老太太责难。 犹豫过后还是觉得先她给拿了鸡,让她先走了再说,若是被老太太碰上,两人定会吵起来。 小花见她娘要去给大姑抱鸡,一把抱住她的腿说:“娘,不能拿,拿了奶奶又要生气了。” 小花娘摸了摸池小花的头,“娘会跟奶奶说的,你去陪你小鱼姐姐玩。” 大姑对着池小花哼了一声说:“她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生气的,当初手里攥着点银子全都给你大伯一家子了,你娘可是一个子儿都没捞到,这家里的一物一件还不全是你娘赚回来的,她生气,她凭什么生气!” 小花娘不想让小花听这些,赶忙抓了只老母鸡出来递给了她,“给你,改天我得空过去看看娘,我就不送你了。” 小花大姑拎着老母鸡走的时候瞥了一眼池小鱼,嘟囔着说:“有这闲工夫给别人养孩子还不如想想怎么对你亲娘好点呢!” 小花娘听着这唠叨只得叹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去小花爹还在的时候她因为没要池小鱼,老太太给了大伯嫁几十两银子当做让他们养孩子的钱,这事儿让她娘家知道了对她好个数落,说她当时出嫁的时候连聘礼都是那么寒颤,结果老太太一转头就给了大儿子家那么多银子,摆明就是偏心。 之后池老太太一直跟着他们住,也没说给他们两口子什么好处,至此就连她娘也有些嫌弃她,说她在婆家不讨好,比不上刘素得老太太喜欢,再后来小花爹没了,她成了寡妇,她娘家的人过去只是嫌弃,后来竟是变的避之不及,生怕她会拖着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让娘家救济。 最近这几年小花娘日夜做活总算是攒下点钱,日子也过的稍微松快一些,这不,娘家大姐就开始隔三差五的上门,不是拿点这个,就是带点那个,若是不给就如刚才那般,口口声声都是说她不孝顺。 大姑走后,小花娘心情低落的回了屋子就再没出来,池小鱼朝着小花招了招手,小花跑过来嘟着小嘴,池小鱼见四下没人,问小花:“你这个大姑家里很穷?” “才不呢,他们家养了好多只鸡,好多好多,每次拿鸡蛋去城里卖都是两个姐姐和大姑一起去,每人都提着好大一筐。” “那她为什么还来你们家要老母鸡?” 池小花委屈巴巴的蹲下,两手拖着腮帮子,“不知道,外婆对娘不好,大姑总是来我家拿东西,我还有两个舅舅,也对我娘不好,就只有小姑不欺负我娘。” 池小花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见她娘还没出来,嘟嘟着嘴说:“那老母鸡是奶奶养的,上次大姑抱走了一只害的娘被奶奶骂了一顿,这次娘肯定又要挨骂了。” 老太太确实有点吓人,池小鱼上次虽然没被骂,但一想到她那模样也能想到被她骂不会太舒服。 小花娘去屋里腾了一些钱,想等老太太回来的时候跟她说一声,明儿去县城再买两只鸡回来补上,出来却见院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不见了。 小花娘喊着小花的名字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小花娘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又跑哪玩去了!” —— 池小花的大姑住在隔壁的村子,两人走了好半天才到了大姑家,就像池小花说的,她们家养了好多鸡,全都关在院子里,大姑拎着老母鸡回来,手一撒,直接将老母鸡扔到了鸡群里。 说好的要杀了给老太太炖汤呢? 屋里头的人听见鸡群闹腾,出来看了一眼,棉布帘子一掀,池小花张嘴就要喊,池小鱼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带去了一边。 “你这是去哪了?” 从屋里出来的是小花的外婆,她并没有像大姑说的那样病的起不来床,反而硬朗着呢。 大姑打着马虎眼说:“没去哪,我看今儿天气好就出去转了一圈。” 徐家老太太说:“天儿也不早了,赶紧把这些鸡都撵笼子里去,再晚该不好抓了。” “知道了,您快回屋里歇着去吧,这让我来。” 池小花扒拉开池小鱼的手,指着院子的人说:“她骗人,外婆根本没有生病,大姑骗了我娘!” 很明显,确实是骗了。 池小鱼看着小花大姑乐呵呵的轰赶着院子里的鸡,要想把鸡要回来恐怕是不可能了,明目张胆的来骗,压根就不怕被小花娘知道。 池小鱼拍了拍小花的脑袋,“不开心了?” 池小花噘着小嘴点头,“她骗我娘。” “那怎么办?” “我想把鸡要回来。” 池小鱼摇了摇头,“要不回来的,刚才有婶子在她都教训了你一顿,你如果现在跑去要鸡,你觉得她会给你吗?” 小花委屈巴巴的摇头,“不会。” 池小鱼离老远看了一眼院子里轰鸡的人,笑了一下。 小花抬头看她,“小鱼姐姐,你笑什么呀?” 池小鱼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什么,咱们先回去,等晚上吃完饭再来。” 池小花被池小鱼牵着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要那么晚来,吃完饭天都黑了,娘不会让我们出来的。” “不让出来就想想法子,总会出来的。” 小鱼和小花从外面回来就见老太太和小花娘站在门口,小花娘低眉顺目,老太太则是一脸不痛快。 见她们回来了,老太太一甩手,瞪了小花娘一眼就进屋去了。 小花急忙跑到小花娘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娘,是不是奶奶骂你了?” “没有,奶奶没有骂娘。”小花娘笑了笑,看了一眼池小鱼,“你们两个去哪了?” 池小鱼让小花别说她们两个去了大姑家看到的事,小花说:“没去哪,出去玩了。” 小花娘到底是心情差了些,也没多寻思小花的话,说是要去做饭,便让她们两个自己在院子里玩。 小花娘一个寡妇什么粗活重活都要干,要被娘家人欺负,还要被老太太骂,池小鱼看着就觉得委屈,她这样的情况还想着把她带到身边来养活,池小鱼不喜欢管闲事,但这件事她还是想插手管一下。 ------题外话------ 求收藏~看文的宝贝记得动动小手加入书架~ 【031】 把鸡拿回来 池小鱼趁着小花娘不注意进了老太太的屋里。 老太太知道又少了一只鸡也没见得多生气,一个人坐在炕头上正拿着一根针穿线,穿了半天都穿不进去。 听见动静,老太太眯着眼睛看了池小鱼一眼,“你来干啥?” 池小鱼走过来,拿过老太太手里的针线穿了过去,还给她,“是婶婶的娘家姐姐骗了婶婶。” 闻言,老太太再次看了她一眼,“你说啥?” “那只鸡。” 老太太似乎明白了什么,看着池小鱼问:“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她说婶婶的娘病了要补补,可是她回家就把鸡丢进了鸡群,根本没有杀。” 老太太没什么情绪的听着她的话,手里始终有条不紊的补着衣服,“你说你是看见的?” “嗯。” 老太太手里头的活顿了顿,“你这丫头到底不是个安生的,不然怎么会跑那么远去瞧这事儿?” 这次却是是她多管闲事了,池小鱼没反驳。 老太太继续缝补,“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鸡已经送走了,你说了它还能自己回来不成?” “您想让它回来吗?” 这话问的!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你能让鸡自个儿回来?” 池小鱼看了一眼老太太手里的针线,“线不会自己穿进针里,鸡也不会自己回笼子,但只要想,肯定会有办法的。” 老太太看了她半晌,松弛的眼皮一耷拉,敛回了视线,“出去吧。” 老太太似乎很喜欢玩默认这一招,池小鱼半边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转身走了出去。 吃完晚饭,天刚擦黑,池小鱼坐在炕头上就犯懒,上次她就这么睡着了,池小花怕她这次又躺下,一个劲的看着她。 池小鱼被盯的紧,没什么机会睡觉,她朝着池小花笑了笑,随后跟小花娘比划着要出门。 小花娘问:“你要出去?” 池小鱼点头。 小花说:“娘,我跟小鱼姐姐一起去。” “天都已经黑了,你们两个要去哪?” 老太太放下碗筷看了池小鱼一眼,在桌沿上敲了敲烟袋锅子,塞了点新的烟草进去点燃,抽了一口说:“天才刚黑,想出去就去吧,早些回来就是了。” 老太太这话有些让小花娘意外,可这会儿确实已经晚了,她还是不太放心,“还是别出去了,明儿娘带你们去城里玩。” 老太太说:“她们想去就让她们去呗,左不过是在家门口玩玩,还能丢了不成。” 不知道老太太今儿是怎么了,左一句右一句的帮衬,小花娘有些莫名其妙,可连老太太都允了,她也没法再说什么,“好吧,但是不许走远了,早点回来。” 池小鱼知道老太太是故意的放她们去的,不过老太太只是帮腔说话,并没有看她,好像并不想让她干的事儿跟她扯上关系。 池小鱼带着池小花出了门,两人牵着手,夜路有点不太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没法走的太快。 小花问:“小鱼姐姐,我们现在去哪?” “去你大姑家把鸡拿回来。” “真的?”池小花有点兴奋,想着只要把鸡拿回来了奶奶肯定就不再怨她娘了。 “当然是真的。” —— 小花大姑家的院子里养了一只大黑狗,刚吃完晚饭大黑狗突然狂吠了几声,小花大姑刚想出来看看怎么回事,那狗又不叫了,夜里外头怪冷的,那一家子也懒得出门。 院子里,池小花搂着那条朝她摇头晃尾的大黑狗,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看着屋里有没有人出来。 大黑狗认识小花,朝她一个劲的撒娇。 池小鱼从栅栏的缝隙中间钻进去,跨进栅栏,鸡圈上放着镰刀和一些工具,池小鱼拿着镰刀砍断了栅栏,将栅栏扯开了一道口子。 打开鸡笼,里面的鸡咯咯咯的叫着,一只接着一直的往外跑。 平日里这些鸡都被圈在栅栏里,今儿栅栏被扯开了,公鸡母鸡的全都撒了欢的往外跑。 池小鱼一把抓起两只鸡的翅膀,鸡咯咯一叫,叫的声音有点大,好在这鸡圈离屋子远,没有被屋子里的人听见。 池小鱼从栅栏里钻出去,压低了声音喊小花,小花听见了摸了摸大黑狗,“小黑我先走了。” 小花出来看见池小鱼手里真的抓了两只鸡,开心极了,“小鱼姐姐真厉害。” 池小鱼也是头一次干这种事,不过还挺爽的。 她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几乎跑的差不多的鸡,“走吧,回家。” 池小花开心的一蹦一跳的,她跟在池小鱼身后乐呵呵的说:“这下大姑肯定要气死了。” 会不会气死池小鱼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把鸡拿回来是老太太都同意的,可见那老太太是早就知道小花大姑一家都是怎么欺负人的。 第二天一早,小花大姑出门,一声惊叫,吵醒了全家。 鸡笼子里空荡荡的,一只鸡都不剩,栅栏也被扯坏了,大黑狗在院子里抻了个懒腰,看到主人出来了还以为有饭吃,摇着尾巴过来,结果却被小花大姑踹了一脚。 “笨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黑要是能回答她,这一院子的鸡也就不会丢了。 小花大姑看到自家鸡全跑了,想死的心都有,一直嚷嚷着是那个丧门星偷了她家的鸡。 那么多只鸡,要是真的被人偷了处理起来也是个麻烦,小花大姑一家子挨家挨户的去找,结果发现村子里到处都是现溜达的鸡,三五成群的又没主,可不就是她家的么! —— 老太太早上起来照常去鸡圈里喂鸡,他们家就养了十来只鸡,每天都是老太太亲自照料,多了少了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昨天晚上那两个丫头回来的的时候她就听见鸡圈里有点动静,没想到还真把鸡给弄回来了。 早饭前老太太出去溜达了一圈,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是溜达到了隔壁村去了。 听说小花大姑家的鸡一夜之间全都跑了,小花大姑一家子到处抓鸡,她站在那看了会热闹,不知不觉看了好久,回家吃早饭的时候小花娘到处找她,老太太悠悠哉哉的说:“我就出去溜达溜达,干嘛大惊小怪的。” 【032】 他不是主犯 吃过早饭,老太太把池小鱼叫去了她屋里。 池小鱼站在炕边上,看着抽着烟袋的老太太,老太太不苟言笑,瞧不出她想干什么,不过看她早上出门那么久连早饭都差点错过,八成是去瞧热闹去了。 半晌,老太太抽了口烟,出看了池小鱼一眼,“你还真能干。” 这话估么着不是夸她的,池小鱼没吭声。 老太太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两只鸡就是小花娘送走的那两只?” 这可真是难为她,她能认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认出鸡? 池小鱼说:“我不知道,我就随便抓了两只个头大的。” 闻言,老太太被烟袋呛了一下,拧着眉看了她一眼,“挑了两只大的?” 池小鱼点头,她很确定昨天晚上拎回来的是两只比送出去那只要大很多的鸡。 老太太清了清喉,“你别跟我说连公鸡母鸡都分不清?” 池小鱼愣了一下。 昨天她只想着拿两只鸡回来,根本没在意公鸡母鸡什么的,另外,她确实不知道公鸡母鸡怎么区分,池大壮家只养牛没养鸡,过去她只在药堂里待着,也没人教过她怎么分公鸡母鸡。 老太太摇头叹了口气,“得了,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池小鱼心道:这事儿可是您老人家默认的,要不是您帮腔我还去不成呢。 池小鱼从老太太屋里出来就见小花娘站在门口,小花娘拉着她走远了些,“没事吧?” 池小鱼摇了摇头。 小花娘看了一眼老太太的屋子,自言自语的说:“老太太又想干什么呀。” 小花娘是真的疼她,池小鱼有的时候真的想告诉她自己会说话这件事,但是想想,就像老太太说的,或许她的身上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尤其是自己被卖过一次之后她更觉得自己危险。 小花娘前几天进城买了些料子,专门给池小鱼缝了一件新衣服,平日里她去县城不会带着小花,今儿却把池小鱼和池小花都领去了。 池小鱼穿着新衣服,梳着两个发髻,没了往常小乞丐的模样,看着俏丽了许多。 小花娘去卖绣绢,池小鱼趁着她不注意去了药铺,药铺伙计竟是差点没认出来她。 “你,你是那个小乞丐?” 池小鱼点了下头,指了指带来的草药。 要铺伙计一边给她拿钱,一边回头看她,“你今儿不上街乞讨了?” 池小鱼笑了一下,摇头,拿过钱颠了颠,转身走了。 药铺伙计摇头道:“还真是人靠衣装,小乞丐打扮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的。” 小花娘卖了绣绢之后发现池小鱼不见了,拉着池小花到处找,最后却见她拎着两串糖葫芦跑了回来。 小花娘吓坏了,以为她又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你跑哪去了,吓死我了。” 池小鱼把两串糖葫芦全都递给了小花,小花兴高采烈的拿着糖葫芦朝着小花娘显摆道:“娘你看,是糖葫芦,小鱼姐姐给我买的糖葫芦。” 小花娘奇怪道:“你哪来的钱买糖葫芦?” 池小鱼笑了笑,拍了拍胸口,小花娘仿佛听见她衣服里有哗啦啦的声音,像是铜钱。 莫不是她又弄到钱了? 小花娘奇怪的看她。 这丫头到底是哪来的本事,怎么随时随地都能变出钱来?! 突然,大毛急慌慌的从她们面前跑了过去,没有认出池小鱼。 池小鱼看着跑远的人出神,小花扯了扯她的手,“小鱼姐姐,你看什么呢?” 池小鱼摇了下头。 刚才她好像听见大毛边跑边跟身旁的人说出事了,好像是说黄棕出事了。 小花娘卖了绣绢,给她们两个一人买了个肉包子,回去的路上池小鱼一直心不在焉的。 县衙的衙役出动了,闹哄哄的,小花娘赶紧把她们两个拽到了身边,生怕被人撞到。 人群聚集,池小鱼身前被好多人堵着,全都是些大人,阻碍了她的视线,只知道是一辆押解犯人的囚车经过。 小花娘探头看了看,“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这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池小鱼还挺想看看的,但小花娘怕惹事,急忙拉着她们俩就走了。 —— 又过了一天,说好了池小鱼只在小花家住两天,小花娘第二天一早不得不把她给送回去。 刘素拿了二十两银子那股美劲儿还没过去,看到池小鱼回来了也没有对她黑脸,只是让她换了那身小花娘给她的衣服让她出门讨钱去。 没有打她骂她已经算是很仁慈了,池小鱼没指望她拿了钱会对她更好,自己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县城里和昨天一样,依旧乱哄哄的,到处都是人群聚集,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池小鱼和往常一样带了草药去卖,到了药铺,就见药铺伙计一脸急切的说:“你知不知道黄棕被县老爷给抓了?” 池小鱼闻言一怔。 之前黄棕都是跟她一起来药铺的,药铺伙计知道他们两个认识,昨天她来过之后城里就传出了黄棕被抓的消息,今儿这消息已经证实了,黄棕确实是抓了县老爷儿子的人的同伙。 池小鱼低了低眸子。 他怎么会被抓,他不是跟那个人一起跑了吗,那个人难道也被抓了? 见她没有反应,药铺伙计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听说他是自己回来的,会不会是来找你的?” 池小鱼希望不是,如果是的话,那就太蠢了! 卖了草药,池小鱼来到了县衙门口去听那些闲聊的人说有关黄棕的事,可从他们嘴里听到的不过是一些他跟人贩子有关的闲言闲语,至于他被抓之后有没有被用刑审讯,他们完全不知。 不过,徐杰弈跟黄棕算是结了仇的,如果黄棕真的被县老爷抓了,恐怕是凶多吉少。 突然,池小鱼被人从后拖进了巷子里,对方并没有捂住她的嘴,池小鱼挣脱了几下那人便松开了手。 回头,看到是大毛,池小鱼不高兴的蹙了蹙眉头。 大毛慌慌张张的压低了声音,“黄棕出事了,他被县老爷给抓了。” 池小鱼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大毛昨天得知这件事就一直在打听,打听了一天,现在更着急了,他问池小鱼:“你也是来也是来打听这事的?” 池小鱼又点了下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本来是可以逃走的,他是因为你才回来的,他跟我说了,你之前也被绑架了,所以你应该认识县老爷的儿子对不对,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 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县衙大门,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黄棕。 见她这不忙不慌也不吭声的样子,大毛失望的嘟囔,“我是疯了才会找,你连句话都不会说,能帮什么忙!” 大毛转身正打算走,突然听见身后的人开口说:“他不是主犯,应该不会判得很重。” 闻声,大毛一怔,脚步倏然顿住。 四处看了看,这里是巷子,四下无人,只有他们两个。 他猛然看向池小鱼,惊讶的瞪大了眼,“你,刚刚,刚刚是你,你在说话?” 【033】 你们家公子就喜欢祸水 这副听到她说话就表现出惊掉下巴的样子池小鱼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她看着大毛,“不然这里还有别人吗?” 大毛吓的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会说话?” 这不是废话吗! 池小鱼懒得回答。 大毛缓了缓,神经兮兮的问:“你能听见我说话?” 池小鱼无奈道:“你现在是想救黄棕还是想跟我讨论我能不能听见你说话?” 大毛连忙回过神,“当,当然是救黄棕!” 大毛从昨天开始就已经在打听黄棕的情况了,问他总好过听那些妇人们闲聊来的确切,池小鱼问他黄棕现在的情况,大毛说:“被打了二十板子,听说还要被送去偏远的地方服苦役,一辈子给人当奴隶。” 县老爷当真是狠了心了,连把他关在大牢里一辈子都嫌太安逸,竟是要让他去服苦役。 县衙大门前好多衙役,池小鱼就这么过去只会被轰走,她问大毛:“你知不知道县老爷家住哪?” “知道,就在后街的大宅。” “带我去。” 徐杰弈上次丢了那么久,县老爷担心急了,现在他虽然回来了,县老爷却犹如惊弓之鸟,生怕自己儿子再出什么差错,就连家门口都放了好多衙役在这守着。 池小鱼穿着破衣烂衫的说要找徐杰弈,当时就被守门的衙役给撵走了,别说是见,就连大门的边都没挨着。 街对面,池小鱼坐在石阶上看着徐家大门,怪只怪她不会韩启那般蹬人房顶,根本没法子进去。 “你知不知道县老爷的儿子回来后有没有出门过?” 大毛正气呼呼的瞪着那些把他们推出来的衙役,听到池小鱼的话,他哼道:“出什么门啊,听说他受伤了,这几日尽是郎中上门。” 不说池小鱼差点忘了,徐杰弈被黄棕给打得不轻,可是这样一来县老爷肯定更恨黄棕了。 听到池小鱼的叹气声,大毛看了她一眼,“你为啥叹气?” “上火呗,县老爷儿子确实受伤了,而且还是被黄棕打的,我亲眼看到的。” 大毛嘴角一抽,连忙蹲在她身边,帮黄棕解释,“他就那个脾气,你知道的。” 池小鱼侧目看了大毛一眼,“我可不知道。” 大毛一听,急道:“你不是他媳妇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你傻吗,他说什么你都信,你觉得我像他媳妇?” 大毛想到这段时间黄棕不见她一点都不急的样儿,也觉得不像,“好吧,那小子是爱胡说八道,可你也没否认啊。” “你让一个又聋又哑的人怎么否认?” “可你又不聋。”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连大毛自己都看出她在嫌弃他。 池小鱼问:“可知道黄棕被送走是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不知道,不过不会这么快,他身上带伤,路途遥远,不会让他拖慢行程,更不会让他坐车。” 池小鱼点了点头,站起来就走,连句交代都没有。 大毛连忙跟着站起,喊道:“你去哪啊?你不管他了?” “既然不急就让他在大牢里呆两天吧,算是惩罚。” 大毛:“……”她肯定不是他媳妇! —— 进不去徐家,见不到徐杰弈,就算徐杰弈答应欠她一份人情池小鱼也没法要他还,这两天池小鱼每日守在徐家大门前,就像大毛说的,果然有郎中每日上门。 郎中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伙计,池小鱼见过这个伙计,是另一家药铺的,那家药铺装潢比她卖药的那家好一些,看起来也贵一些,更像是给有钱人准备的药铺。 两天过去了,池小鱼只观察到这些,可是这家药铺她不熟,早知道她那些天麻就卖给他们好了。 大毛知道池小鱼每天都会蹲在徐家大门口,今天跑来却没有见到人,满县城的找,最后在一家药铺门前找到了她。 “不好了,不好了。” 看着气喘吁吁的大毛,池小鱼问:“又怎么了?” 大毛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县老爷,县老爷改了主意,要,要斩首。” 池小鱼一听,惊了一下啊,“你说什么?斩首?不是说好了要发配为奴吗,怎么还能改?” 大毛火急火燎的说:“这些事都是县老爷说了算,他说咋地就咋地,怎么就不能改,我也不知道黄棕在里面都干了什么惹恼了县老爷,现在斩首的告示就在城门口贴着呢,不信你自己去看。” 看他急成这样池小鱼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种事他也不会拿来开玩笑。 “池小鱼,你到底想没想到法子救黄棕,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池小鱼也不知道自己的法子行不行得通,她问:“什么时候行刑?” “后天。” 池小鱼蹙眉看向大毛,“这么急?” “是啊,这可怎么办啊!” 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的也只能赌一把了,池小鱼提步朝着药铺走了过去,大毛一愣,“你这是又要去哪啊?” 要铺伙计看到进来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不耐烦的赶道:“去去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池小鱼掏出一锭银子仍在伙计面前的柜台上,砸出咣当一声。 药铺伙计一愣,“这……” “我要见你们郎中。” 要铺伙计拿着银子愣了半晌,“你要见先生?你是要抓药还是要看病?” “我有事找他帮忙,我要见他。” 来药铺不抓药也不看病,竟然要找郎中帮忙?药铺伙计觉得她奇怪,但看在这一锭银子的份上,他还是去了后屋。 好半晌过去了,出来的只有伙计一人,叫她稍微等会。 池小鱼老老实实的站在那等着,看不出急切,只是眼睛时不时的朝着后屋的门帘看去。 千宫尘透过门帘的缝隙看了一眼站在药铺里的小乞丐,笑了一下,“原来就是她,能让你常挂在嘴边的丫头肯定不一般,不过我瞧着倒也没什么出挑,不过是个小乞丐罢了。” 韩启站在一旁说:“那你可就小瞧她了,这丫头装聋作哑的骗了整个村子的人,要知道她这般年岁就有这么重的心思,若是长大定是祸水!” 千宫尘噗呲一笑,回头看向韩启,“所以你们家公子就喜欢祸水,是不是,子柯?” 【034】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韩秀才幽幽的放下手中的茶碗,漫不经心的说:“让她等的时间够久了,出去吧。” 千宫尘走到他身边,坐下问:“韩启刚才说她装聋作哑骗了全村的人,可偏偏被你知道了她不聋也不哑,按理说她在外面应该也会继续装的,可她方才进门就开口,你说她找我会是什么事?” 韩启来气着呢,她大手大脚扔出来的那锭银子是他给她的,还以为这丫头会省着点花,谁知道她竟像个大爷似的,手一挥就是一锭银子! 韩秀才大致可以猜到她来这的目的,这几日县城里最热闹的事儿就是黄棕被抓,她跟黄棕有几分交情,偏巧千宫尘又是给县老爷的儿子治病。 见他不言语,千宫尘故意说道:“行,你不吱声那我就去拒绝她,反正瞧她的样子定是要找我帮什么忙。” “答应她。” 闻言,假意起身的千宫尘嘴角噙笑看了他一眼,“哦?答应她?那这算是你的人情,还是算她的?” 韩秀才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废话这么多,她不是给了银子吗!” 他从没想过池小鱼会有用到千宫尘的一天,在千宫尘面前他从来都无所避讳,谁知那丫头竟然自己找上门了,给了这家伙一个嘲笑他的机会! 千宫尘颠了一下手里的银锭子,“你觉得这点银子够买通我?要不你再替她付我一锭?” 韩启现在听到有人用银子说事就来气,他嫌弃道:“千宫尘,你怎么跟那丫头一样贪心?还不知道她找你什么事呢就要银子,你赶紧去吧,不然我家公子该生气了。” 千宫尘咂了咂嘴,一脸欠样的看了一眼韩秀才,“我还没见过九爷生气呢,要不生一个我瞧瞧?” 韩秀才蓦地捏起茶碗朝他挥了过去,千宫尘一把拦下他的手,笑呵呵的起身,“得,九爷这是真的急了,看来这丫头当真是你心头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会会这丫头,你在这等着,可不要偷听哦!” 看到千宫尘走了出去,韩秀才嫌弃的喃哝:“废话真多。” 池小鱼看到人出来,病没有表现出久等的急切,而是看着他,目光异常平静。 千宫尘之前常听韩启抱怨这丫头心思重,现在这么一瞧,当真有些不一样。 “你找我?”千宫尘问。 池小鱼点了下头,“我想麻烦先生帮我个忙。” 开口便是这般直言不讳,千宫尘饶有兴味的看她,“你我好像并不认识,我为何要帮你?” “先生若不帮,又何必收我银子?”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千宫尘也不多说废话,毕竟受人所托,况且这人还在后头瞧着呢,“好吧,既然收了你的银子,我也不妨听听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我想见县老爷家的公子徐杰弈,我知道你每日都要去徐家看病,我想让你把我带进去。” 千宫尘挑眉看了她一眼,“你连我会不会帮你都不知道就这般直言,你就不怕我去告诉县老爷?” 池小鱼承认自己这么做确实鲁莽,但事情紧急,她也没了别的法子。 她看着千宫尘,见他笑嘻嘻的一脸不正经,很难想象他是个郎中,“我瞧先生不像是那般多嘴多舌之人。” 千宫尘被她逗笑,“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池小鱼没说话。 这话不算夸也不算损,全凭他如何去做才能评定。 千宫尘觉得有趣,左右最后都是要答应她的,但他却不想这么快答应,他倒想看看这丫头还有什么法子能说动他,“要知道那可是县老爷的家,你若意图不轨,我把你带进去岂非连累到我自己?” “不会连累到先生,我只是想见县老爷的儿子,他欠我一个人情,我想找他还而已。” 又是人情? 千宫尘之前就听韩启说过这丫头要了他们家公子的一个人情,现在连县老爷儿子的人情她也要到了,她还真是喜欢人情。 千宫尘问:“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拿什么证明?” “没有证明,唯一的证明就是徐杰弈,你若带我去,我自然可以给你证明。” 千宫尘似乎有点明白韩子柯为何会说她与众不同了,确实跟一般的丫头不太一样,明明是求他帮忙却没有一点卑微之态,反而像是命令,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口吻命令! 千宫尘围着她走了一圈,衣服虽厚重,却依旧能看出娇小,“你是女子,且又穿成这般,我实在是……” “我只当一个提药箱的要铺伙计,是男是女应该无妨,至于衣服,我明天会换一身,不穿成这样。” 千宫尘老早就看见门外躲着一个缩头缩脑的人,他扬了扬下巴问:“他也要一起去?” 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躲在门外的大毛,“不,他不去,我一个人。” “好吧,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也只能答应你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到时惹了什么麻烦别怪我不管你死活。” 他答应了,痛快的有些让池小鱼出乎意料,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池小鱼从药铺出来,大毛急忙把她拉走,“怎么样?” “他答应明天带我去县老爷家。” 大毛一听,不可思议道:“真的?我能不能一起去?”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你去干什么,你跟县老爷的儿子又不认识,你还是去打听着黄棕的消息,我们分头行动,免得出什么差错。” 大毛一直都不是个有主意的,之前都是听黄棕的,现在黄棕被抓了他就没了主心骨,还好池小鱼也能拿主意。 他点头,“行,我去打听消息,有什么事我马上来告诉你。” —— 千宫尘回了后屋,看了一眼悠哉喝茶的韩秀才,“看你这不急不慌的样,该不会早就知道这丫头为了何事来找我吧?” 韩秀才没有否认,“不难猜。” “你猜得到她为何来找我,你也顺便猜猜她找县老爷的儿子为何?” 这话不用韩秀才来猜,韩启说道:“肯定是因为那个小流氓!” 千宫尘挑眉看了韩启一眼,“小流氓?黄棕?” 黄棕的事这几日闹的沸沸扬扬,千宫尘成日出入县太爷家,知道的更是比旁人多一些,那县老爷的儿子可就是被黄棕给打伤的,如今那小丫头为了他要去徐家求情,岂不是自讨没趣? 韩启说:“可不就是他吗,池小鱼每日来县城讨钱,也不知怎么就认识他了,这次怕是为了那个小流氓她才找到这来的。” 千宫尘觉得那丫头看上没有这么傻,他看向韩秀才,确认道:“她确实是为了他?” 韩秀才点了点头,“应该是。” 闻言,千宫尘惋惜的笑了一下说:“那恐怕她这次的希望要落空了,我听说县老爷的儿子就是被黄棕给打伤的,如今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她想求个情就放人,似乎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035】 寂寞耐的久了,食都不挑 事情是韩秀才开口让他答应的,但是说到求情这件事,韩秀才却不吭声了。 千宫尘奇怪的看他,“喂,你该不会是……” “我知道。”韩秀才说。 见他这副冷漠的态度,千宫尘冷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喜欢那丫头,合着她是得罪了你,你这是想报复啊?你明知她这次是白去一趟,却还让我收她的钱答应她,你够损的!” 韩秀才端起茶碗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悠悠的说:“我只是想让她知道,人生在世并非所有的事都能让她称心如意,她的那点小聪明或许会成就她一时,但不会成全她一世。” 千宫尘就看不上他这老谋深算的样子,但也不能否认他的话,“你说的也对,让她碰碰壁也好,但这次人命关天,若是她救不出人,你就不怕她会被影响一辈子?” 韩秀才放下茶碗,莫名的笑了一下,“那你就太小看她了。” —— 一早,池小鱼穿着小花娘给她做的新袄子出城,在城门口遇到了韩秀才的马车。 她为了躲刘素故意早点出来,竟是还能碰上他们,可真够巧的! 韩启还是头一次见她穿成这样,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笑了,“池小鱼,今儿穿的人模人样的是要干嘛去?” “有事。”池小鱼脚步匆匆的往村外头走,没打算坐他们的马车。 韩启驾着马车跟在她身后,“什么事,说来听听呗。” 韩启每次都笑话她,这次的事要是说出来怕是又要被他嘲笑自不量力,池小鱼没有把握一定能让徐杰弈开口为黄棕求情,所以这件事她也不想在事成之前让更多人知道。 “你们今天怎么也这么早?” 韩启轻轻甩打着马鞭,看了她一眼,“你这话题转的也太明显了点,明明是我先问的你。” 池小鱼说:“就是有事。” 她不说就算了,反正韩启也知道。 瞧她换了身新衣服,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韩启笑了笑说:“穿新衣服了,你娘也舍得?” “婶婶给我做的。” 韩启点了点头,“难怪!” 见她一个劲的往前走,韩启咂了咂嘴说:“你又不是没做过我这马车,装什么蒜,快点上来。” 池小鱼是想上去,但是她今天穿的可是新衣服,她不想坐车板上,会弄脏的。 韩秀才稍稍掀了一下车帘,看了一眼走在马车旁的人,“上来吧,一大早的雾水重。” 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既然他都开口了,她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上了马车,钻进车里,池小鱼犹豫了一下。 韩秀才看出她在意自己的衣服,拍了拍身旁的车垫,“今天不怕脏了,坐这。” 池小鱼坐下,却没有挨着他坐,跟他刻意保持着距离,不了解她还以为她是拘禁,可韩秀才知道,她只是单纯的刻意避讳罢了。 韩秀才微微勾了勾嘴角,“新衣服很漂亮。” “谢谢。” “今日怎么会这么早进城?”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你们不也是吗,也这么早。” 韩秀才天不亮就让韩启驾车在这等她了,这些日子很少遇到她,她出门似乎很晚,也没有什么规律,既然遇不到,就只能在这等她了。 韩秀才说:“闲来无事,进城去瞧瞧热闹,听说你的那位小朋友要被处斩了。” 池小鱼低了低眸子,脸上依旧不露半丝愁容,就如韩秀才料想的一样,她不是一个为了别人会一蹶不振的丫头。 见她不说话,韩秀才问:“你难道没听说这件事吗?” “听说了。” “然后呢,你不打算去见他最后一面?” 池小鱼转过头看他,“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到最后谁又会知道一个人的命运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县老爷最后会改变主意不杀他?” “谁知道呢。” —— 池小鱼进了县城就下了马车,来到药铺的时候太早,药铺的门还没开,换做平时穿的脏兮兮的早就坐地上等了,偏偏这身衣服是新的,只好站在门口等。 今儿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还刮着风,时间还早,街上没什么人,唯有一家面摊开着。 池小鱼顶着风跑过去要了碗汤面,一边吃一边看着药铺的大门。 刚出摊,池小鱼是第一个来吃面的,面摊老板是一对老夫妇,老奶奶笑眯眯的问池小鱼,“小姑娘,你一个人吗?” 池小鱼点头应和道:“嗯,是一个人。” “刚才瞧你在那家药铺门前站了半天,你是要抓药吗?这家药铺老板脾气怪,指不定啥时候开门的,有时候开得早,有时候要到晌午才会开,你要是着急抓药还是去隔壁那条街的药铺去抓吧。” 池小鱼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药铺,还真是任性,开个店都凭喜好开门,亏的那里还有伙计。 池小鱼朝着老奶奶笑了笑说:“谢谢奶奶,我不是抓药,我是找人,我能在这多坐会吗?” “当然可以,今儿风这么大也没什么人,你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药铺的前门是药铺,后门是宅院。 池小鱼在前门等着,韩秀才的马车停在了后院。 屋里的人还在睡着,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刮进一阵寒风。 千宫尘探头看了一眼闯进来的人,裹了裹被子,闭上眼睛喃哝道:“你怎么来这么早,疯了吗?” 门没关,冷风一阵一阵的吹进,韩秀才走到床边伸手将被子一掀,“起来,她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啥?”千宫尘一把抢过被子,“你们疯了吧,这才什么时辰,你别跟我说你是因为她才来这么早的,一个丫头而已,您还真上心啊?她来了就让她在外面等着呗,又不是我让她来这么早的,我困着呢,等我睡醒了再说!” 等他睡醒怕是要到中午了,韩秀才站在床边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你想睡也行,让阿满把药铺的门打开,让她进来等。” 他杵在这千宫尘就算想睡也没的睡,他稍稍睁开眼看了韩秀才一眼,“我说爷,你真把那小丫头当成你的人了?你该不会是寂寞耐的久了,连食都不挑了吧,那么一个身无半两肉的小姑娘有什么好的,你要是想,我去给你找个好的。” 韩秀才面无波动的看着满嘴胡说八道的人,手朝着一旁的窗子一挥,砰砰两声,两边的窗户同时弹开,窗外的风呼呼的往屋里吹。 千宫尘只穿着里衣,屋里的这点热乎气儿一下子就全都没了,冷的要死,不想起来都不行。 “我的亲娘,我就拿了一锭银子,陪着办事儿还不够,连觉都不能好好睡了,早知道就不管了!” 韩秀才抓起一旁的衣服往他脸上一丢,“少废话。” —— 前门,池小鱼坐在面摊上捧着大碗把面汤喝了个精光,老夫妇问她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再给她加点,池小鱼笑着摇头,“不用了,吃的很饱,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药铺的门突然开了。 池小鱼给了钱朝着药铺走了过去。 老太太拿着池小鱼给的钱,看了看开门的药铺,奇怪道:“今儿倒是奇了,居然开门这么早,以往可从来没有过。” 老爷爷说:“说不定是那药铺老板想开了,早点开门还能多赚点钱,不然像他们这种中午开门,不到两三个时辰就关了铺子的,早晚得去喝西北风。” 【036】 放了他,就当你还我人情 这么多年,这是千宫尘开铺子最早的一次,连阿满都还在睡,他这个当老板的居然要起来专门给这丫头开门! “听面摊的老夫妇说你们时常到了中午才开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了?” 听着池小鱼无辜又好奇的话,千宫尘心里埋怨了一番,他难看的笑了笑说:“睡不着,就早点开了。” 韩子柯打烂了他的窗子,他要是再不起来,下一个被打的就是他了,他哪里还敢赖在床上不起? 池小鱼穿了新衣裳,没了乞丐的样子,但这副模样在千宫尘的眼里依旧算不得好看,“你就打算这么跟我去县老爷家?” 池小鱼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不过就是冒充一下药铺伙计,怎么这么多事? 池小鱼问:“不行吗?” 蓝面袄子实在是素净,千宫尘见过的女人数多,花枝招展的都未必入得了他的眼,更何况是池小鱼这样的,他可不想领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到处走,“我觉得你还是装成男子比较好,毕竟这是药铺,我还没见过谁家药铺里有女的。” 药铺有女的有什么奇怪的,池小鱼觉得他事儿多,但也没有反驳他的话,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他。 池小鱼随手扯掉两个丸子发髻,散落的头发重新髻于头顶。 她长得瘦小,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换个发髻便瞧不出男女。 “这样行了吧?” 千宫尘还真想给躲在后面的人瞧瞧她刚才的举动,之前他说她其貌不扬,不过刚刚头发散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看,也就算个一般,离倾国倾城还远着呢! 真不知躲在后屋的那位爷瞧上她什么了,就是一个粗鄙的小丫头。 见他盯着自己扬眉冷笑,池小鱼开口问:“是我的长相让你觉得好笑?” 千宫尘摇头,“还成,也没那么可笑。” 池小鱼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屋帘后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动静虽小,却还是被池小鱼给听见了。 她头一歪,看过去,千宫尘连忙横出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心里抱怨韩启这个不靠谱的,偷看就偷看,还笑出声! “后面有人?”池小鱼问。 “是阿满,就是你昨天看到的那个伙计。” 伙计不来前面干活躲在后面偷笑? 池小鱼若是个傻子估计就会信了他的假话! “我们什么时候去徐家?” 池小鱼嘴上跟大毛说着不担心黄棕,但却早早就来了,她想早点解决也早些安心。 千宫尘不管这些,他的好觉说到底是被她给搅和的,虽不能报复,但也不想事事都随他心愿,“你应该知道我每日都是午时过后才去,若是今日去早了免不了惹人怀疑。” “你说的对,是我心急了,既然这样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她说走就走,千宫尘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一大早的被屋里那位爷弄起来给她开门,结果她连坐都没坐就跑了,早知道这样还给她开什么门,就让她在外面跑去呗! —— 午时刚过,池小鱼跟着千宫尘成功的进了徐家大门,千宫尘来过好几次已经不再需要下人带路,自顾自的往里走。 池小鱼背着药箱跟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就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昨日你说这家的少爷欠你一个人情,你今日是来找他还人情的,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还你这个人情?” 池小鱼脚步缓缓的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我并不确定他一定会还我这个人情。” 闻言,千宫尘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还这般大费周章?” 确实是大费周章了些,池小鱼也不能确定她这银子花的值不值,“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他说话是否算话。” 这话说的,大有一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感觉,千宫尘点了点头,嗤声笑了一下,“也对,不碰碰钉子又怎会知道钉子扎人呢!” 来到徐杰弈住的院子,里面好几个奴才和丫鬟在门外守着,见到是千宫尘,两个丫鬟主动帮他开门,还问他有什么需要她们准备的。 千宫尘见到这些年轻的丫鬟便是一脸色眯眯的笑,如果池小鱼没看错的话,他好像还趁机摸了其中一个丫鬟的手。 色胚! 池小鱼无奈的敛回视线,眼不见为净。 “郎中,这个小厮怎么不是之前的那个了?”丫鬟们伺候久了都认识千宫尘,说起闲话来也没个拘谨。 千宫尘看了池小鱼一眼说:“之前的那个病了,我就把他带来了。” 丫鬟们没怀疑什么,开门让他们进去,顺便自己也跟了进去。 千宫尘说:“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这可不行,我们家老爷说了,不能再让外人单独接近少爷了,虽然郎中您也算不上外人,可我们这做下人的还是得尽本分。” 千宫尘能做的就这些了,她不肯出去他也没办法。 屋里,徐杰弈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池小鱼知道他被黄棕打得不轻,但是都这么些天了,哪里还至于要这般躺着? 听见有人进来,徐杰弈扭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千宫尘,他捂着胸口坐了起来,“你怎么才来?” 千宫尘笑着走近,“今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徐杰弈瞟了一眼跟在千宫尘身后的人,乍一眼没看出来,待他仔细一瞧,顿时一愣,“是你?” 池小鱼朝着身后不肯出去的丫鬟示意了一下,徐杰弈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丫鬟说:“你出去吧,别在这站着烦我,去门口待着去。” 支走了丫鬟,徐杰弈一脸笑意的看着池小鱼,“你怎么来了,你穿成这样我差点没认出来你。” 千宫尘知道他伤得不重,这么多天他日日都要来这给他看病是因为这小子故意装的很严重,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千宫尘没问过,但是得知池小鱼要来这的缘由后,他大概也猜到了。 千宫尘自己寻了处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她为了见你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我这,我只能勉为其难的把她带进来了。” 池小鱼放下肩头的药箱,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就朝着徐杰弈的凶手砸了一拳。 她的拳头没什么力气,打一下也不疼,可徐杰弈身上的伤还么完全好,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被她这么一打,不禁咳嗽了两下,“咳咳,你干嘛打我?” “不过是一点伤,有必要让他用命来偿吗?” 徐杰弈蹙眉,“你好不容易进来,就是来替黄棕求情的?” “不是求情,是来让你还我人情,你应该没忘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吧。” 徐杰弈没忘,而且还记得牢实,这几日他还一直想着等他伤好了之后去找她,请她吃饭,还她人情,可是他没想到她会自己找来,更没想到这份人情她要用在黄棕身上! 徐杰弈蓦地推了她一把,“你走,我不想见你!” 池小鱼被他推了一个趔趄,站稳后再次上前,“放了黄棕,他是不对,但罪不至死,放了他,就当你还我人情。” ------题外话------ 看文的小可爱记得收藏~! 【037】 你想去告发我爹? 两人谁都不肯退让,尤其是池小鱼,她明明是来求情的,却一点都没有恳求的架势,完全处于上风直逼这徐家少爷。 千宫尘看热闹似的看着争执不下的两人,觉得好笑,这丫头口齿伶俐,不温不火的语气竟是说的徐家公子没了动静。 池小鱼站在床边,脚步半点都没挪动过,她看着徐杰弈说:“你堂堂县老爷的公子,是想对我一个小乞丐说话不算话吗?” 徐杰弈扭着头不吭声,他装病让郎中日日往这跑就是为了置黄棕于死地,现在她竟然跑来替那个绑架他的小流氓求情,真是越想越气。 “当日你答应欠我人情的时候可是还有好多人看着的,你想让我把他们全都找出来,一个个的为我证明吗?” “你!”徐杰弈气的要命,他大声嚷道:“你不是跟我说你不认识他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替他求情,他死了就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杰弈气急败坏就已经输了,不过池小鱼要的不是输赢,而是人情,“跟我确实没什么关系,爹是县老爷,手握生杀大权不是他的错,但假公济私若是被人知道,后果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 徐杰弈不可思议的看她,这是来求情还是来威胁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你想去告发我爹?” “并不,而且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告。” 徐杰弈差点气的跳起来,他使劲拍着床板,“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如若知道去哪告就会去?!” 池小鱼没这个意思,她只是顺口说说,没想到他会因一句话生气。 她的冷静在徐杰弈眼中就是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池小鱼叹了口气,“装病的人中气这么足真的好吗?” 徐杰弈扭头不看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 池小鱼说:“你跟黄棕有仇,想要报复是理所应当,他做出那样的事也的确该受到惩罚,但是你别忘了,你爹抓到的只有黄棕和朱铁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还没有抓到,很明显黄棕跟那个人是一伙的。” 徐杰弈捏着被子,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就像她说的,还有一个人没有抓到,若是此人去告发他爹假公济私,他爹的官位要怎么办? 可是要他放了黄棕他还是不甘心,他低下头,失望的说:“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为了他让我还你人情,我的人情就这么廉价吗?” “人命是这个世上最昂贵的东西,我来找你要这个人情,说明你的人情并不廉价。” 一直闷不做声的千宫尘听闻这话,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站的笔直的女孩,她果然像韩子柯说的一样,越是接触就越能发现她身上的与众不同,她有着不同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沉稳,看着省心,实则却让人无法安心。 池小鱼一番话下来徐杰弈早已无话可说,“这件事是我爹决定的,我也没有办法。” “你有的,你有办法让你爹将黄棕从流放变成死刑,就一定有办法让县老爷再改变一次主意。” 徐杰弈抬起头看她,“你怎就知是我让我爹给他判了死刑?那日那么多孩子被他抓走,人人都能证明他是人贩子,或许是别人说了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 池小鱼看了他半晌,转过身,看向千宫尘。 千宫尘还等着看她怎么劝说着徐家公子呢,见她突然看他,喝着的茶水呛了一下,“咳,你看我干什么,我跟这件事可没关系。” “他的伤真的严重到这么多天连床都起不来吗,你日日都来也是必要的吗,还是说他是故意让你来,甚至故意让你把他的伤势在县老爷面前说的很严重。” 被看穿了! 千宫尘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点好奇她是怎么看出来这么多事的。 他看了一眼徐杰弈,“喂喂喂,你们两个之间的事儿能不能别带上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池小鱼不依不饶的看着千宫尘,“所以你是承认他的伤并没有他爹知道的那么严重,对吗?” 徐杰弈被打的那天池小鱼是亲眼看着的,他的伤有多重她最清楚,黄棕下手虽然狠,但一个少年又能狠到哪去,都这么多天了,即便伤没好也不至于日日都让郎中来瞧,还要大中午的也躺在床上。 池小鱼再次看向徐杰弈,“黄棕很过分,但把他发配为奴已经够了,为何一定要夺了他的性命?” 徐杰弈捏着手中的被角,咬牙切齿的说:“我从来都没有受过那样的屈辱!” “可你爹已经打了他板子,他现在连爬起来都困难,即便他打了你,你爹已经替你报仇了,发配为奴,他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这还不够吗?” 千宫尘把茶壶都喝空了,见他们的商量始终没个结果他站起来说:“差不多得了,我们来的时间够久了,再待下去外面的人该起疑了。” 千宫尘拍了拍池小鱼的肩头,“走吧,该说的你都说了,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了。” 原本来这池小鱼也是抱着赌一场的想法,她没想过徐杰弈一定会答应,可也没想过他不答应。 见他还是不松口,池小鱼再次叹气。 这是她进来这么就第二次叹气,这口气叹到了徐杰弈的心里,答应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听池小鱼用恳求的语气说:“明天是最后的期限了,算我求你。” 徐杰弈一直都说她是个没骨气的,但他知道她并非没有骨气,而是不将骨气用在不该用的地方,她的这声“求你”让徐杰弈觉得意外。 他抬起头,看着池小鱼,眉头一紧再紧,“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救他,他明明就是个坏人,值得你为了他这般低声下气,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错,他是个坏人,人人都跟我说他是坏人,我也知道他并非好人,但他救过我,我不想欠他人情,所以我也想救他一次。” 徐杰弈再次开口赶人,这次没有犹豫,直接将门口的丫鬟叫了进来把他们赶走。 【038】 愚蠢。 离开徐家,池小鱼耷拉着脑袋没了来时的精神,千宫尘看了这么一场热闹,不禁觉得这丫头是个讲义气的,尤其是听到她最后的那番话。 “怎么了,失望了?是觉得昨天给我的那锭银子花的不值?” 千宫尘故意东拉西扯想要调节一下气氛,结果池小鱼并未上当,她淡淡的问:“你觉得他会去找他爹吗?” 还真是个有主意的,不过这般无视他真的好吗? 千宫尘觉得她低沉的时候也挺有趣的,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觉得够呛,看他的样子像是恨极了那个叫黄棕的,尤其是你来求情之后,他好像更讨厌他了。” 池小鱼无奈的撇了撇嘴,“我觉得也是。” 听着语气她好像也没有那么失望,千宫尘看了她一眼,“所以呢,后悔了吗?” “我已经尽力了,即便不成也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没什么后悔的。” 千宫尘咂了咂嘴,“明明是个乞丐,却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良心花了一锭银子来找县老爷家的小公子要人情,先不说那锭银子够你吃喝多久,就说那徐家小公子的人情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得来的,你就为了一个死刑犯用了这份人情,结果还不一定成,你就不觉得可惜?” “听你这么说确实挺可惜的。” 千宫尘笑着说:“是吧,所以你后悔了吗?” 池小鱼抬头看他,“你很希望我后悔?” 千宫尘端了端肩,他也不知道为何,确实挺想亲耳听她承认自己后悔的。 池小鱼说:“我既然做了就不会后悔,后悔的事我也不会做,钱给了你,你也带我来过了,以后不会再麻烦你了,至于徐杰弈……” 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徐家大门,从一开始她就对徐杰弈没有把握,现在更是觉得没有太大希望,“希望他能想明白。” 她不肯承认自己后悔,千宫尘还挺失望的,“话说,你当初跟徐家小公子一起被绑架,应该恨绑架犯才对,黄棕到底是怎么救你了,竟让你这般相救。” 闻言,池小鱼看向他,眼底没了沉寂,而是多出一丝怀疑,“你怎么知道我跟徐杰弈一起被绑架,我好像从来都没说过。” 她还真是机灵,好好的说这话都能挑出他的毛病,难怪韩启每次提到她都是一副不甘心的鬼样子! 千宫尘干笑两声,说:“你认识徐家小公子,还知道黄棕是绑架犯,我以为你是跟他一起被绑架才知道的。” 他的“以为”似乎有点牵强。 池小鱼一直都不想深究这个人,但他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漏洞百出的,一身的窟窿还浑然不知,真是想装都装不下去。 面摊的老夫妇说他家药铺从不按时开门,可见他并不在乎药铺的盈利,一个不在乎钱的人又为何会为了她的一锭银子而答应她做这样的事,万一被人识破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池小鱼把肩头的药箱还给他,“今天谢谢你。” 千宫尘接过药箱,就见她转身就走,他还以为她会刨根问底呢,居然连问都不问,明明一脸的怀疑,也忍得住? 见她走远,千宫尘无语的笑了一下,“也不是那么爱多管闲事吗,韩子柯竟然也有看错的时候!” —— 上午池小鱼找过大毛,跟他说了她要去徐家,这会儿大毛正火急火燎的等消息。 远远的见到打扮的像个男孩的池小鱼,大毛急忙跑了过去,“如何?如何?” 池小鱼摇头,“不知。” 大毛急道:“什么叫不知?你难道没去徐家,你不是找了那个郎中带你去吗?” “去了,人也见到了,但是他好像不太想饶过黄棕,所以我也不知他明天会不会改变主意。” 大毛一听,急切的心情逐渐平复,失望的低下头,抽噎着说:“这下我真的要给那小子准备棺材了。” 大毛是真的为黄棕担心,这几日他东奔西跑的一直都没闲着,现在听说没希望救出黄棕,最怕的应该不是黄棕自己,而是他。 池小鱼安慰道:“或许明天会有转机。” 大毛摇头,像是料到了什么似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不会了,不会再有转机了,这臭小子,跟他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坏的这么过火,他就是不听,每次都说什么他的命不值钱,现在好了,真的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说到底这一切的确是他自作自受,池小鱼说:“这也怪不得旁人,是他自己选的。” 闻言,大毛皱着眉头看池小鱼,“他待你不薄,临走都没有告诉我们,却交代我要好好照顾你,你现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你我都没办法,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大毛抹了抹流下的泪,“可他又不是主犯,为何一定要斩首?” 池小鱼不想将这件事变成一件怨恨,徐杰弈就是因为怨恨才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若是再让大毛知道反过来去怨徐杰弈,只会害了更多的人。 —— 第二天,池小鱼又是一大早进城,这次没有遇到韩秀才家的马车,徒步走去花了不少时间。 城门口没有看到昨天约好在这等她的大毛,破城墙上的告示依旧完好无损的贴在上面。 斩首时间,午时三刻,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徐杰弈到现在都没有改变主意,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内他会不会有所改变。 池小鱼今天没有穿自己的新衣服,最破的那件也被黄棕扯坏了,她穿着稍先破旧的灰色棉衣靠着城墙坐了下来,就坐在告示底下,讨钱的破碗放在面前,她知道在这一定讨不到钱,可她现在只想坐在这,直到中午之前。 大概是因为知道今天有人要被斩首,以往很少有人来的城门今日竟是不断的有人过来瞧这告示,黄棕在这县城也算是个有名的混混,大家都知道要被斩首的人是他,但池小鱼却没有从这些人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替他惋惜的话。 在大家知道他跟人贩子一起拐卖别人家的孩子之后,他们更加觉得黄棕应该被千刀万剐,别说是怜悯之心,就连事不关己都做不到。 “公子,是池小鱼。” 韩秀才今日没坐马车,是特意从药铺走来看热闹的,跟他一起的还有千宫尘。 韩秀才看着坐在城墙底下被看热闹的人群围住的池小鱼,没给出任何反应。 千宫尘抱起胳膊说:“她还真是执着,都这时候了还不死心。” “不撞南墙心不死,愚蠢。” 【039】 你坐在这干啥,等着被人踩吗? 韩秀才的话听来像是在生闷气,千宫尘笑了一下说:“哟,生气了?说起来这丫头还是挺痴情的,不过不是对你,是不是失望至极?” 韩秀才看着坐在城墙底下的人说:“确实有些失望。” 他承认了,韩启一愣,“公子,难道你真的……” “假的!我失望是因为我原以为她是个聪明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闻言,韩启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让他们家公子喜欢上这么个狡诈的丫头。 千宫尘向来喜欢流连风月,对男女之事颇为通透,他在韩秀才胳膊上撞了一下,小声说道:“别装了,老实说,你到底为何在意她,你的眼光我还是知道的,应该瞧不上她这样的,但你对她也太不一般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可从未见你如此过。” 韩秀才看了他一眼,虽没说话,眼神间却保留着一抹疑虑。 千宫尘微怔,再次看了一眼墙根下的池小鱼,“难道她是……” 韩秀才不喜欢在不确定的事情上下定论,也不喜欢听身边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他打断千宫尘说:“不确定,只是怀疑。” 能引起他的怀疑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了,千宫尘看着远处的池小鱼,“你为什么会怀疑她,她不是你们村的吗?” “就是因为过去从未怀疑过。” 千宫尘不大明白,他以为那个村子里的他早就全都查过了。 大毛去打听黄棕的事来晚了,看到池小鱼坐在那被人围着也不躲开,推开人群挤了进去,一把拽起池小鱼,“你坐在这干啥,等着被人踩吗?” 池小鱼被带走了,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三个人一同看着她走远。 千宫尘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从未怀疑过的人如今被怀疑了,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 千宫尘抱起胳膊,喃哝说:“她要真是我们找的人,那就好了。” —— “爹,我已经说了我没事了,就放了他吧!” 徐杰弈想了一晚上,虽然他还是不想放过黄棕,但他不能说话不算话,他答应过欠池小鱼一个人情,他不想在一个小乞丐面前言而无信,即便是为了黄棕。 可是谁知,他求了一早上他爹都不同意放人,别说是放人了,就连改变处死他都不同意。 徐盛被他闹了一早上没有片刻安宁,心里本就慌乱,被徐杰弈一吵更是头疼,“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之前是你说想惩罚他,就让他这么死了不是更好吗,快点回你屋里呆着去,没事别出来。” 徐杰弈不肯,撒泼似的一把拉住徐盛的袖子,“为什么,爹,你叫人去把那告示摘了吧,还把他判成发配不行吗,之前您是为了我才改的刑判,现在就不能再改回来吗?” 徐盛被他缠的不耐烦,甩开他的手,“你当这是你小孩子过家家吗,说改就改,行刑的日期就在今天,就算要改也已经晚了,你回你屋里呆着去,别管这件事!” 徐盛只有徐杰弈这么一个儿子徐杰弈向来说什么是什么从未被反驳过,就连他这次装病想让黄棕去死他爹都照做了,可现在他爹却不听他的了。 “不,我就要管,爹,算我求你,你就放了黄棕吧,他只是一个从犯,您杀了他会被人议论的。” 徐盛蹙了蹙眉头,他当然知道黄棕只是个从犯,不过现在不管他是不是从犯都不能放了。 徐盛叹了口气,依旧没有松口。 徐杰弈见哀求了一上午都无济于事,一甩手,朝着大门跑了出去。 徐盛见状急道:“你要去哪?给我回来!” 徐盛身边的衙役见徐杰弈跑了,连忙说:“大人,少爷他跑出去了。” 徐盛怒道:“我看见了,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去把他给我追回来!” “可是大人,黄棕的事儿为什么不跟少爷说清楚,他明明就……” 衙役的话还没等说完,徐盛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别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不然我出了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徐杰弈一股脑的跑到城门口,看着围在那看告示的人,横冲直撞的跑进去将人群冲散,“让开,全都给我让开!” 他一把撕下张贴的告示,紧随而来的两名衙役急忙跑来连忙拦他。 “小少爷,这可使不得,这告示是县老爷亲发的,任何人都不能撕的,不然要出大事的!” 徐杰弈不顾两名衙役的劝阻,把撕下来的告示撕了个稀碎,扔在地上还踩了两脚,“你去跟我爹说是我撕的,大不了就让他把我也砍了!” 这人来人往的哪里由得他在这瞎嚷嚷,两名衙役连忙捂住他的嘴,直接将人带走了。 告示被县老爷的儿子给撕了,没了告示,人也走了,围在这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去。 告示虽然撕了,但却没有张贴出新的告示来,这就意味着要斩首的人始终还是要被斩首。 距离午时三刻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了,看热闹的人离开了城门口,哄哄闹闹的全都去了城北边的行刑台。 这里只是一个小县城,行刑台很是简陋,只是一个木头搭的台子,台子上风干了的血迹已然成了黑褐色的脏污,早已看不出是血。 这里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被斩首了,要不是黄棕,怕是没人会触这个霉头。 大毛带着池小鱼去县衙,想再见黄棕一面,谁知人竟是早就从这县衙大牢给带出去了,得知这件事后大毛着急忙慌的拉着池小鱼去行刑台,池小鱼并不想看砍头这么血腥的事,本不想跟他一起来的,但又想知道徐杰弈会不会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放了黄棕。 行刑台下,大毛哭的撕心裂肺,使劲喊着“黄棕冤枉”。 他不喊也没人觉得这个小流氓有多冤枉,可一旦有人喊冤,乡民们便觉得他确实罪不至死,虽然人贩子很可恨,但他毕竟不是主犯,就连朱铁匠都只是发配,黄棕却要被处以死刑。 大毛的叫喊声根本无人理会,即便人人都能听见他的叫喊,可结果还是一样,死刑并没有因此改变。 午时三刻马上就到了,两名衙役拖着一个囚犯走了出来,被拖着的人像是受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人已没了知觉,脏乱的头发耷拉着,遮挡住了他的脸,身上穿着的是被鞭打过的囚犯服,衣服已经烂了,满满都是血迹。 池小鱼忍不住蹙起眉心,若是活着要受到这样的折磨,确实不如死了干净。 【040】 你还真是令人意外 人已经在刽子手的刀下,一声“行刑”,刽子手喷了口酒在他斩首过无数人的大刀上。 手起刀落的一瞬间,池小鱼捏紧了衣角,突然,眼前一黑,一抹暖意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只听刀落下的声音伴着周围人的低呼惊叫,惊叫声落下,池小鱼紧绷的身体慢慢的缓了下来。 “明明害怕为何还要来看?” 温润的声调即便是这样的场面也没有动摇半分,会用这样的语气并且问她问题的人,池小鱼只知道一个。 她没有回头,任由那只手遮挡在她早已闭上的眼睛上,“只是想来看看。” 韩秀才更觉得她是想来确认黄棕是不是真的被斩首。 韩秀才将她带出人群,挪开了手,才发现她是闭着眼睛的,或许是他猜错了,毕竟她的心思怪难猜的。 “没有亲眼看到结果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池小鱼睁开眼,眼中并没有韩秀才预期中的恐惧,和往常一样,平静的让人恨不得丢快石子进去激起一片波澜。 池小鱼淡淡的垂着眸子,“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即使最后都没能把他救下来,我也问心无愧。” 这话当真是让人为难,韩秀才几番不能坐视不理就是因为她这平淡而又不平淡的性格,“你就不能表现的普通一些吗,过去那么多年你都隐藏的很好,为何突然这么爱出头?” 池小鱼抬起头看他,“你觉得我爱出风头?” 她自认已经很低调了,在家里逆来顺受从不反抗,出门也只是蹲在角落讨钱,难道这还不够?出风头这三个字是怎么按在她身上的? 韩秀才没说话,但紧凝着她的眼神却像是在回答,并且肯定她的风头太盛。 韩启从看热闹的人群中急匆匆的跑出来,“公子,那个叫大毛的看到黄棕的脑袋掉了吓的晕过去了。” 池小鱼拧起眉头看向人群。 这家伙居然晕过去了,还真是…… “还觉得自己不够招摇吗,一个男的都吓晕过去了,你却好好的站在这半点都看不出害怕。” 闻言,池小鱼看了韩秀才一眼,“你刚才不是把我眼睛遮住了吗,我什么都没看见,为何要怕?” “所以我才说你爱出头。” 池小鱼不懂,她不过是没晕过去,要说起来也只能说她胆子大,跟爱出头有什么关系! 正准备回去看看大毛,却被韩秀才拉住了胳膊,“跟我走。” 池小鱼挣了挣,“不行,大毛还在里面。” 韩秀才看了一眼韩启,“你去把他带出来。” “我?”韩启不太乐意,现在他都沦落到干这种杂事了,韩启埋怨的看了一眼池小鱼,“带去哪啊?” “善和堂。” 闻言,韩启一愣,“公子,你……”带去善和堂她不就知道他跟千宫尘认识了吗,难道不怕穿帮? 池小鱼脸上的诧异只维持了一瞬,但那一瞬还是被人瞧去了。 韩秀才就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还真的有收获,他扯动嘴角看着池小鱼,“你还真是令人意外。” 池小鱼似乎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他之前所说的“招摇”,他处处给她挖坑让她往里跳,还好意思说她招摇。 她识字,知道千宫尘的药铺的名字,而且现在还被他知道了她认识字这件事,这才是她最大的败笔! 池小鱼狡辩说:“我是问过别人才知道的。” 韩秀才笑了笑,“原来如此。” 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他不信,不过就算他不信也没办法,池小鱼不想解释第二句,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还不如反守为攻,“你跟那个郎中认识?是你让他带我去徐家的?” 韩秀才眼含笑意,抬起手抵在嘴上,“嘘!装的笨一点别人才不会去注意你,像你这般主动出击,早晚会成为众矢之的。” —— 韩启扛着昏倒的大毛来到药铺,阿满连忙叫出千宫尘,千宫尘从后屋出来还没等看清韩启扛着的人是谁,就见池小鱼跟在韩子柯身后一起来了。 千宫尘一愣,“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韩秀才悠然走进,“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装作不认识我吗。” 韩秀才说完不顾千宫尘一脸愕然,走进去寻了处地方坐下。 池小鱼心道:这哪里是我招摇,根本就是你心思多好吧,是个人在你面前都有破绽,何止我? 千宫尘看了一眼昏过去的大毛,又看了一眼池小鱼,“你是从刑场过来的?” 池小鱼点了下头。 千宫尘指了指大毛,“吓晕的?” “伤心过度吧。” 池小鱼走到大毛身边,本想掐他人中把他掐醒,伸手前看了一眼韩秀才,果不其然,这人还在观察她。 池小鱼收回手,看向千宫尘,“麻烦你看看他什么时候能醒。” 韩秀才把她的动作全都看在眼里,见她没有动手,满意的动了动嘴角。 千宫尘见他在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过来掐了一把大毛的人中,大毛突然抽了一口气,蓦地睁开了眼睛。 他也顾不上这是在哪,看到池小鱼的瞬间便是哇哇大哭,“黄棕死了,呜呜,他真的死了。” 看看大毛的嚎啕大哭,再看看池小鱼的无动于衷,真的很难想象她昨日是真的想救黄棕,要不是千宫尘昨日陪她一起去的徐家,他甚至还以为她是去落井下石的。 千宫尘不认识黄棕,也没那么多怜悯之心,大毛哭成这样想必那个叫黄棕的是真的死了。 他看着池小鱼问:“到底还是没有如你所愿?” 大毛已经醒了,池小鱼也不想再在这多留,免得不是被人看笑话就是被人观察,“大毛,走吧。” 大毛抽噎着,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去哪啊?” “去你该去的地方。” 见她刚来就要走,千宫尘多嘴问道:“这就走了?你们这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了一眼韩秀才,“不是我要来的,是你的好朋友硬要我们来的。” 这声“好朋友”似乎透露着一些不满。 千宫尘当初帮她是因为韩秀才开了口,但这事他半个字都没透露过,可他倒好,一开心就把人带来了,现在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千宫尘嘟囔,“帮你还帮错了,早知道不帮了。” “我是花了银子的,不是白帮,这个人情我不领。”说完,她拽着大毛就走。 千宫尘帮她还帮出了一身抱怨,见她走远,他指着门口看向韩秀才,“我说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韩秀才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笑了一下,“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千宫尘:“......”有意思?这位爷可是越来越爱玩了! 【041】 人都是市侩的,尤其是女人 黄棕的尸首都被收走了,大毛想给他立个坟却连个能埋的尸体都没有,只好找了点他过去下的棉衣破碗下了葬。 哭够了,也哭累了,大毛坐在坟堆上喃喃自语的说:“这辈子你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下辈子一定要投到个好人家,我跟小哑巴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池小鱼可没说过会再来看这连个人都没有的坟堆。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大毛吸了吸通红的鼻子看着她问:“你不再陪陪他了吗?” 池小鱼看了一眼连名字都没有的木牌,“陪谁?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真以为你说话他能听见?” 黄棕是因为犯了拐卖罪才被处死的,这种死法不光彩,大毛怕写上名字被人知道是他的坟被人挖了,所以刻意留了个空的木碑。 大毛皱着眉头,“他肯定能听见,你别这么说话!你要走也行,但是他头七的那天你一定要来看他。” 池小鱼不太喜欢这种事,敷衍道:“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我走了。” 见她真的走了,大毛站起来冲着她喊道:“七天后你一定要来,一定哦!” —— 天已经黑了。 县城里的客栈算不上破,但也没有多好。 今儿客栈遇到了一个大户,把整个后院都给包。 小二打了些热水,准备了些饭菜,只送到门口就被人接走,连屋都没让他进。 “醒了?” 黄棕以为自己这会儿应该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醒来还在想自己在哪,听见突然冒出来的说话声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眯着眼睛看向走向自己的人,模糊的视线一点一点凝聚,直到看清了对方是谁,忽然一怔。 “是,是你?”他喘息着,浑身的伤已经让他连开口都难,更别说坐起来。 蓝衣男子换了身装扮,依旧蓝色锦缎,墨发束顶,束发的并非发冠,而是嵌金的红绳,放下店小二送来的开水,他整理衣摆坐在了床边的木凳上,“你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伤及筋骨好好休养便是,并无大碍。” 黄棕从小混迹街头,是被人打到大的,自己伤的有多重自己心里清楚,他想知道的并非他的伤势,“我为什么会在这?” “这里是客栈,我把你带来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个时辰我不是应该早就被斩首了吗?” 黄棕跟他并不熟,这个人只是突然早上他,让他帮他做事,有钱拿又是坏事,黄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他也没有后悔,即便搭上了这条命。 至今为止黄棕都没有问过他到底是谁,只知道这人有点恐怖,要找一个人,而这个人十有八九是池小鱼。 如今他能把他从县衙监牢里弄出来,可见他的本事不小。 蓝衣男子看着他说:“没错,你已经死了,今天午时你已经被当众斩首,对外面的人来说黄棕现在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所以现在的你不再是黄棕。” 黄棕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黄棕已经被处死,现在的他是活在这个世上的鬼魂,而非黄棕。最重要的是,是他让已经死掉的黄棕骗过了大家,而他活下来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你为何要救我?” 蓝衣男子弹了弹鞋靴,“不为什么,就是许久都未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了,觉得有趣。” 黄棕蹙眉,不懂他为何这般说他。 蓝衣男子看了他一眼,“之前在朱铁匠那就听你嚷嚷说要放了谁,后来又偷偷摸摸的跑回来自投罗网,据我所知你是为了那个比较有趣的姑娘,怎么,她是你的心上人?” 他竟然知道了! 黄棕担心他连池小鱼背上有胎记的事也知道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安,他压下心中的急躁,假装淡定的冷笑,“心上人就算了吧,她不过是一个小乞丐,又聋又哑的,我就是觉得她可怜。” 狭长的眸淡淡的晲着他,蓝衣男子不说话,黄棕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压抑不住。 他不相信他的话,很明显。 黄棕躲开他的视线,“我跟她的确没什么关系。”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也过不去这一关,说起来那个小乞丐确实有些不同,为了一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简直就是愚蠢,轻易相信一个女人,那就更蠢!” “就算我蠢也与你无关。” 蓝衣男子低头凑近,笑的阴鸷,“当然与我有关,我救了你,你的命现在是我的,至于你想找的那个丫头,不妨告诉你,她去过徐家,见过徐家那小子,听说徐盛儿子的那满身伤是你给打的,你觉得小乞丐去看他是去慰问,还是给你求情?” “当然是……” 蓝衣男子忽然直起身子,利索的动作打断了他的理所当然,“人都是市侩的,尤其是女人,你一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小流氓,跟县令的儿子比,你觉得她会选谁?” 黄棕蹙眉,“她不是那样的人。” 蓝衣男子笑了,笑的声音很大,“除了县令儿子之外,那个小乞丐应该是唯一认识你的人,你觉得是谁在县令面前揭发了你,就凭县令儿子一个人的证词?众目睽睽的,若是没有第二个人证明他难道就不怕惹人闲话?” 黄棕对池小鱼的信任被他的话一点点的摧残,蓝衣男子继续道:“你若是不相信就自己找她问问,或许你可以问出你想知道的答案。” 见黄棕不再说话,蓝衣男子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把她抓来,让你当面问问看。” 黄棕一听,连忙喊道:“不要!” 蓝衣男子回身看他,满含嘲讽的问:“不要什么?你既觉得她没有出卖你,为何不当面问问,你如今这般都是为了她,问问又如何?还是说你不敢问,怕被我说中?” 黄棕捏紧了伤痕累累的手,紧抿着唇不做声。 蓝衣男子冷哼道:“愚蠢,当日你自投罗网已经够蠢了,如今竟是还要这般执迷不悟,要知道,若不是我今日将你从那刑台上救下来,此刻你的脖子和脑袋早就分家了,或许你是想去那刑台看看还未干的血迹?” 见他不语,蓝衣男子一把将他从床上拎起,二话不说就出了门...... ------题外话------ 圣诞快乐~ 【042】 提亲 黄棕穿着单薄,冷风中只觉得自己脚不沾地一路被人提着走的飞快,片刻不过便到了行刑台。 天色已暗,已然看不清这里的现状,黄棕被扔在地上,站不稳的他只能趴在未干的血泊当中,手中略微粘稠,低头细看,依旧能看出是血。 蓝衣男子站在他身边悠然的开口,“这里就是你本该死去的地方,好好看看吧,黄棕已经死在这了,现在的你到底是谁由你自己来决定,至于那个小乞丐……”男子冷笑一声,“她若真想救你,又岂会让这刑台上血流成河?” 黄棕趴在地上,慢慢的蜷紧了手。 或许他真的不该轻易相信,她能去徐家,若是真的为他求情就算不能把他救出来也不至于让他被砍头,再或者,让他的刑罚从流放变成砍头的人,正是她。 蓝衣男子蹲在他身侧,衣摆未提,就那般平铺在血泊上,“现在信了吗?” 黄棕恨意上头,不知是因为他的实言相告,还是因为池小鱼的见死不救,他抬头看向蓝衣男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 黄棕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你必须跟我走,这里你是待不下去了,离开这之后我会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人。”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他,这一点无可厚非,就如他所说,这里已经待不下去了,既然活下来他就要继续活下去,送死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 安静了没几天,刘家老太太带着一个笑呵呵的妇人来了池大壮家找刘素,那妇人手中甩着素帕子,看到池小鱼穿的破破烂烂的从破屋里出来,挑眉看了一眼刘家老太太。 刘家老太太拉扯着妇人说:“咱们进屋去说。” 池小鱼可没忘了上次从刘家出来之前这个老太太要吃人的眼神,见她们进了屋,池小鱼站在院子里呆呆的看着。 池虎子从茅房的门缝里看见了进来的人,急急忙忙的就出来了,裤子都没提上,看到池小鱼杵在这,池虎子肚子一挺,“你给我把裤子系上。” 池虎子人胖手短,到现在穿衣服还要刘素帮着穿,他急慌慌的从茅房出来一着急怎么都系不上裤带。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想假装没听见的,池虎子提着裤子不依不饶的跑到她面前,“快点帮我系!” 这小子还真会给人找麻烦! 池小鱼蹲下来帮他系裤带,池虎子一边看着屋里一边嘀咕:“外婆带那个老媒婆来干嘛?” 池小鱼一听,手一滑,直接将池虎子的裤带系了个死扣。 媒婆? 池小鱼看了一眼大屋。 池小鱼没管池虎子的裤带,反正已经系上了,她站起来就走,池虎子一把拉住她,“那个媒婆肯定是来给你说亲的,我娘说了,要是有人要你就会给我们家好多银子,不过就你这样的,会有人要吗?” 关你什么事! 池小鱼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池虎子又拉她,“你刚才是在瞪我吗?信不信我告诉我娘?” 池小鱼烦透了这小子,年纪不大泼妇的劲儿跟他娘一模一样,长大了也是半个废物。 池小鱼没理他,转身走了。 屋里,刘家老太太果真是带着媒婆来给池小鱼说亲事的,宋媒婆是从县城来的,池虎子之所以认识是因为她之前去过隔壁家提亲被他碰见了。 宋媒婆进门之后有些犹豫,她拉着刘老太太问:“就是刚才那个丫头?会不会太寒碜了点,瘦不拉几的看着可没多康健。” 池小鱼能活这么大几乎都是靠天养的,刘素三天两头的不给她饭吃,她能康健到哪去? 上次的事之后刘老太太就觉得这个丫头不是个安分主,留她在身边指不定哪天又闹出幺蛾子弄的全家上下不安生。 刘老太太说:“放心吧,那丫头虽然看着单薄,身子骨可硬实着呢。”说着,老太太伏在宋媒婆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 说完,宋媒婆笑了,“说的也是。” 池小鱼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上门提亲,池大壮晚上回到家听刘素说县城里的媒婆上门提亲,而且还是给县城布商家的少爷提亲。 县城里唯一一户布商,算是大户人家,能嫁过去固然是好,但是,那么一户人家为何会来找他们家的哑巴闺女提亲? 池大壮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县城的乔家谁不知道,那大户人家怎么会瞧上咱们家小鱼,你就别逗了。” 刘素起初也不信,但是她娘亲自带人来的,再不济那也是她亲娘,总不会骗她,“是真的,宋媒婆可是县城里有名的媒婆,上次隔壁老周家丫头就是她上门提的亲事,今儿是我娘亲自带她来的,这还能有错?” 刘素成日里心心念念的就是把池小鱼卖出去,如今能嫁出去,那可比卖出去的好处多多了,眼下上门提亲的是一大户,日后她作为池小鱼的亲娘,好处可是受都受不尽的。 池大壮寻思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事儿邪乎,好好的人家谁会要个又聋又哑的?县城里好人家的姑娘多得是,何必跑到这乡下来找! 池大壮说:“明儿我还是去乔家打听打听,我总觉得这事儿有古怪。” 刘素脸色一沉,喝道:“你别给我瞎打听,要是让人家知道了不要这丫头了怎么办,我娘好不容易才帮忙找到这么个人家,你再给我搅和黄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那丫头嫁过去一不用吃苦、二不用受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话虽这么说,可池大壮还是觉得奇怪。 见他还在寻思,刘素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总之这件事我已经答应了,听那宋媒婆说,这事儿定下来乔家还会给不少礼银呢,你要是敢搅和,别怪我跟你翻脸!” 门口,池虎子突然哭了起来,刘素紧忙从屋里出来,就见他张着嘴一个劲的嚎。 这大半夜的怪吓人的,刘素没好气儿的扯了他一把,“大半夜的你嚎什么?” 池虎子撩着自己的衣摆,另一只手扯着怎么都扯不开的裤带哭的老大声。 池大壮闻到一股怪味,伸着鼻子闻了闻,“这么这么臭啊?” 池虎子扯着裤带,两脚分的老开,一边哭一边说:“我憋不住了,拉出来了,呜哇~” 池大壮连忙捂着鼻子问:“拉出来了?拉哪了?” 池虎子指了指自己的裤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刘素眉头一拧,一脸嫌弃,甩手在池虎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多大的人了还拉裤子,丢不丢人!” 刘素这一拍,池虎子顿时感觉到屁股上黏糊糊的,哭的更大声了,他对着刘素喊着:“呜哇......你还拍,都粘上了!” 【043】 娘,我的裤子没了。 刘素知道池虎子是池小鱼因给系的,气的要命,一大早把池小鱼从屋子里拽出来让她给池虎子洗粘了屎裤子。 池小鱼干什么都不吭声,但这次的活实在是有点恶心。 也不知道他都吃了什么,臭的要命! 池小鱼站在井边,木盆搭在井沿上,手指尖捏着裤子腿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盆里面涮。 池虎子闲着无聊,悄默声的走到池小鱼身后,哇的一声大叫,还推了她一把。 咕咚—— 池小鱼被他吓了一跳,撞翻了木盆,连盆带沾了屎的裤子一起掉井里去了。 刘素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就见池小鱼两手空空的站在井边,跟池虎子两个人一起探着头往井里看。 那井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俩看啥呢?” 池虎子听见刘素的声音吓的一哆嗦,连忙躲到池小鱼身后,只露出半只眼睛去看走来的刘素,他窃窃的指了指水井,“我裤子......掉进去了。” 刘素这才想起来她让池小鱼在这给池虎子洗裤子,可是看了看,哪里有裤子,连盆都不见了! 看着池虎子伸手指着的水井,刘素脚步蓦地一顿,脸色发青,“你说啥?” 不等池虎子再说一遍,刘素大步带着小跑的走了过来,趴在水井边往里瞅。 井里飘着的盆,裤子沾了水已经沉底了,刘素抓着池小鱼问:“裤子呢?” 池小鱼指了指水井。 只见刘素眼皮抖了几抖,“洗,洗干净了吗?” 池小鱼摇头,看了一眼池虎子。 哪里洗的干净,他拉了那么多! 刘素眼皮子狠狠抽了几下。 裤子上的屎还没洗干净就掉水井里头去了,这水以后还咋用?! 池虎子眼巴巴的瞅着他娘,有点害怕,但又有点心疼自己的裤子,“娘,我的裤子没了。” 这会儿谁还管得了他有没有裤子! 刘素甩手在池小鱼和池虎子身上一人打了一巴掌,“没用的东西,你们两个还能干点啥,你们以后打算吃屎吗!” 池虎子抱着脑袋就跑,“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扔进去的!” 池小鱼站在那揉着被打的胳膊,忍不住想笑,那满裤子的屎恶臭,现在掉井里了,这水怕是不能用了,亏的刘素舍得打她那蠢儿子。 刘素见池小鱼还站在这,喃骂了几句没再动手,不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是池虎子干的,而是想到她过几天就能嫁出去了,身上万一带伤给人乔家人看见不好,毕竟她现在可是她的摇钱树! —— 池小鱼是个聋子,刘素两口子不管说什么都不避讳,从他们两个嘴里听到自己要被嫁出去的事,池小鱼只觉得这样的“好事”不可能会落在她的头上。 听刘素说对方家里条件不错,池小鱼虽然觉得有古怪,但也不在意,嫁就嫁呗,反正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差。 对方家里要人要的急,隔天宋媒婆就送来了二十两银子,说是想尽快将人接走。 刘素拿了钱哪里还管池小鱼的年岁够不够,立马点头就答应了,媒婆见她答应的痛快,直接将日子定在了后天。 池小鱼知道后忍不住皱了皱眉。 后天是黄棕的头七,大毛一直嚷嚷着让她在头七那天去看黄棕,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去不了了。 小花娘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最后一天,还是从老太太嘴里听说的,刘素要把池小鱼给嫁了,这么大的事她不得不跟老太太知会一声,但也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她,知道老太太身边还有小花娘这么个多事的,让她知道还指不定要怎么捣乱呢。 果然小花娘知道这件事后立马表现出不同意,“这怎么能行,小鱼还没到成亲的年纪,怎么能……” 老太太不在意的说:“这乡下地方谁会管这些,差那么一岁两岁的不打紧。” 池大壮两口子一直想把池小鱼送走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就连老太太都这般,小花娘说:“就算是年岁不打紧,可这事也太奇怪了,谁家娶媳妇会这么着急,前两日才来的媒婆,后天就要把人带走,娘,您不能就这么让大伯把小鱼送走。” 小花娘一直觉得老太太对池小鱼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可是这次,老太太却没打算管,见小花娘不依不饶的,老太太说:“卖你不让卖,现在嫁出去你也要管,都说了多少次了,那丫是打桩两口子的闺女,你少跟着掺和。” 这话听得小花娘心寒,不由得让她想起之前韩秀才说的话,“娘,小鱼真的是咱们池家的孩子吗?” 闻言,老太太拿着烟袋锅子的手哆嗦了一下。 小花娘说:“娘从来都不心疼那个孩子,外面的人都说她是抱来的,难不成真的是外人说的那样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太太脸色一沉,撇开了视线,没有看她。 小花娘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般心虚的表情,想要追问,老太太却先开了口,“罢了,你若想管就去管吧,她能嫁出去总比被虎子娘卖了好,我以为是件好事就同意了,既然你这般质疑,那就去打听打听县城的乔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家,也好让你安了心。” 得知池小鱼要嫁的事县城布商乔家,小花娘有些意外。 乔家的布料是整个县城最昂贵的,只有有钱人家才用得起,小花娘平日里绣一些素帕子,接触不到乔家的布料,但也是知道的,但为什么他们会来这乡下地方娶媳妇吗,往难听了说,池小鱼确实不像是个富贵的孩子,身无半两肉头,怎么可能会被那乔家看上? 小花娘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专门去了趟县城,到乔家打听了一下,结果那乔家人的嘴一个比一个严实,只说他们家确实要办喜事,至于新娘子是谁他们也不知道。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小花娘到底是没打听出什么来,就如刘素说的,乔家是大户,任谁看池小鱼嫁过去都是去享福的,左右邻居听闻此事都很羡慕,说是她嫁了个好人家要去当少奶奶了。 这种情形下小花娘也没有反对的余地,虽然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乔家来接人是晚上,没有凤冠霞帔,也没有锣鼓仪仗,只是来了一顶挂着红帘的轿子。 刘素破天荒的给池小鱼做了一件花袄子,她不想让乔家觉得他们家嫁闺女太寒酸,就算没有陪嫁,一件好衣裳也是得有的。 然而池小鱼穿出来的并不是刘素给她做的新衣服,而是穿着小花娘缝给她的蓝面袄子。 【044】 有鬼 刘素见她没穿自己给她做的花袄子,伸手拽了池小鱼一把,问:“你怎么没穿我给你做的新衣服?” 这一走不管前路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再回来了,之前的忍气吞声也算是到头了,对于这个母夜叉她也不必再低眉顺目的哄着。 池小鱼挣出自己的手,没理她,而是朝着小花娘走了去。 刘素愣了愣,死丫头,要嫁人了就不认娘了! 池小鱼上前拉着小花娘的手,小手难得暖和,小花娘看了一眼她粗糙的小手,反握在手里,不舍的说:“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池小鱼笑着点头。 乔家来的轿夫催促了几句,跟着一起来的宋媒婆说道:“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走吧。” —— 轿子走了一段路,池小鱼掀开轿子小窗的帘子看了一眼,宋媒婆跟在轿子旁,见她伸头往外看,诡异的笑了一下。 “说起来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那乔家的大门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但愿你的福气能长久一点。” 知道池小鱼听不见,这喃喃自语的话本也不是说给她听的。 不过,她说的长久,指的是什么? 池小鱼不在意,反正在哪都是寄人篱下,对她而言没什么不同。 放下帘子打了个哈欠,就听抬轿子的轿夫问宋媒婆:“宋大娘,那乔家公子真的快要不行了吗?找这么个丫头去冲喜,这若是到最后宋家少爷没了,那这姑娘岂不是……” “嘘,你给我小点声!”宋媒婆扬着嗓门喝了一声。 看了一眼轿子里没有动静的人,反正她也听不着,宋媒婆无所顾忌的说:“不然你以为那乔家为何会上这来找人,自然是要陪葬用的,反正银子已经给了,这人便是乔家的了,是死是活也不会有人在意的。” 陪葬? 那刘家老太太还真是瞧得起她,居然给她找了这么个好差事,她不过是坑了她家媳妇二十两银子,说起来那钱也没进她的口袋,怎么就把怨气都发在了她身上! 早就知道其中一定有诈,池小鱼却没想到那刘家老太太这么恶毒,把她送走还不算,居然还想让她死! 陪葬这种事向来都是没了法子的做法,看来那位少爷是真的要不行了。 池小鱼无奈的摇头,她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刚逃出狼窝现在又要进虎口了! 事儿总要走一步才能看一步,现在担心也是白搭,池小鱼不想杞人忧天,最起码现在她还是安全的。 轿夫脚程很快,没多久就出了村子,池小鱼再次撩开帘,再过不远就是黄棕的坟地了,今天是他的头七,虽然她说那坟下什么人都没有,但好歹那里也是他的衣冠冢。 天色已暗,池小鱼呆呆的看着远处,宋媒婆看了她两眼没管她,一个乡下丫头大概是没做过轿子,看个新鲜。 临近黄棕的坟头,突然一道光带着一个人影,池小鱼乍一看以为自己眼花,仔细一瞧,那人竟是像极了提着灯笼的黄棕! 池小鱼吓一哆嗦,赶紧放下了轿帘。 不会这么邪门吧! 头七鬼真的会出来吗? 池小鱼犹豫半晌,再次撩开轿帘往外看,这次却没了刚才的鬼影。 是她眼花? 池小鱼张望了一下,确实没有。 轿子突然猛地一颠,池小鱼差点翻下去。 两手在轿子里一撑,稳住自己,就听宋媒婆在外面骂道:“你们怎么回事,走个路都不会。” 一个轿夫说:“我刚才好像看见那边有道光。” 宋媒婆胆子大,大步走到轿夫身边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说:“哪里有道光,你见鬼了吧,我怎么没看见?” 见鬼可还行? 池小鱼偷偷往外看了一眼,确实什么都没有,不过这里横过去就是黄棕的坟地,大晚上的他该不会真的出来溜达吧。 正想着,再次看去,竟是又看见了黄棕的“鬼影”! 池小鱼怔怔的看着,虽然看的不清,但真的很像黄棕,他似乎也在看着她。 池小鱼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颤,连忙摇了摇头。 不可能,黄棕已经死了,大毛亲眼看见他被砍了头的,就算是鬼也不可能是个带脑袋的鬼! 轿子终于离开了这段小路,池小鱼坐在轿子里心情依旧不能平复。 刚刚的“鬼影”太真实了,就好像是真的黄棕站在那一样。 突然一声惊叫,轿子前边一端蓦地落地,池小鱼一个没坐稳朝前栽了过去,一头撞上轿门,咚的一声,好大的声响。 宋媒婆在外面骂道:“又怎么了,没出息的东西,抬个轿子都抬不好,你要是把里面的丫头给我摔坏了我就把你阉了带去乔家冲喜!” 摔倒的轿夫指着前面,结结巴巴的说:“鬼,鬼,鬼,有鬼!” “我看你像个鬼!” 宋媒婆的话刚说完,突然发出一声惊天的尖叫。 远处呜呜的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池小鱼只觉得自己连人带轿子被人扔在了地上,之后便是一片跑远的脚步声,没一会周围便没了动静。 该不会真的遇到鬼了吧? 轿夫和宋媒婆好像都跑了,留下池小鱼一个人坐在轿子里在这空无一人的街头,池小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掀帘子,还没等碰到,突然轿帘被人从外一把掀开。 煞白一片—— 池小鱼吓一哆嗦,眼一闭,抬起脚狠狠的踹了过去。 “啊!” 那声鬼叫是怎么回事? 她好像真的踹到了什么! 池小鱼心一横从轿子里出来,就见一块白布在地上蛄蛹着站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 大毛捂着肚子,掀开身上的大白布,疼的龇牙咧嘴的,“不是东西,是我,你干嘛踹我啊?” 看着白布帘子下面钻出来的人是大毛,池小鱼重重的吐了口气,“你有病吧,大晚上的装鬼吓唬人!” 池小鱼那一脚可是连喝米汤的劲都使出来了,大毛疼的要命,捂着肚子,弓着腰走过来,“还不是因为你,说好了今天要去给黄棕烧头七的,结果你却要嫁人,你有没有点良心!” 【045】 见血不吉利 知道在这闹腾的不是鬼池小鱼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刚才骂人的时候是吓的失去理智,没了以往的冷静,这会儿恢复了平静,人又像之前一样冷冷淡淡的。 她说:“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另外我嫁人跟良心有什么关系,我跟他本来也没有多熟。”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黄棕可是把你当媳妇的!”大毛像是提黄棕照料遗妻似的,每每都把她跟黄棕扯到一起。 池小鱼说:“他胡说的,我都没当真,你在这较什么真?他的头七我去不了了,我还有事,你自己去看他吧!” 池小鱼转身要走,突然又回过头,指了指地上的白布单子,“把这玩应处理掉,别让人看着。” 大毛眼睁睁的看着池小鱼走掉,替黄棕不甘心,他捡起地上的白布单子,捂着肚子嘟囔:“他才刚死七天你就嫁人,他知道了得多难过,坏丫头,没良心!” 大毛磨磨蹭蹭的走远,街头只剩下一定没人的轿子。 寒夜中没人发现屋顶上站着两个人,从一开始便在这,直到所有人离去。 “你心心念念的人在你头七这天出嫁,心中可有何感想?” 这话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 黄棕看着池小鱼走掉的方向,心里没什么感想,她嫁人或许是事出有因,但她刚刚的话确实是戳到了他的心里。 在她眼里他们没有多熟,她听着他天天跟人说她是他媳妇,却从没当真,果然是个心跟石头一样硬的丫头! “走吧。”黄棕收回视线。 蓝衣男子负手矗立在他身旁,故意问:“去哪?” 黄棕低着头,此刻他无比的平静,不再有任何的留恋,“你不是让我跟你走吗,走吧,现在就走。” 蓝衣男子轻声笑了一下,“你想好了?” 黄棕握紧了拳头,这一走便是再也无法回头。 他点头,狠了心,“嗯,想好了。” —— 宋媒婆被鬼影吓跑没多久又折了回来,乔家她可得罪不起,今儿要是不把人给他们家送去怕是要出大事的。 她壮着胆子回来,看到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喜轿,宋媒婆一慌,想喊人帮忙一起找,可是那些轿夫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宋媒婆一路念叨这大事不好,朝着乔家走,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把人弄丢的事,她可是拿了乔家银子的,若是没有在大仙算好的时辰之内把人送去,她定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乔家大门前,池小鱼蹲坐在台阶上。 大门是敞开的,应该是为了接人故意开着门,但乔家的人没见过她,贸然进去也不好解释她是谁,她只能在这等,料想宋媒婆也不会就这么逃之夭夭。 远处,宋媒婆惴惴不安的走来,还在想怎么跟乔家人说她见鬼的事,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乔家大门口的人。 宋媒婆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连忙跑过去,一把拉起池小鱼,“诶呦我的姑奶奶,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让鬼给吃了呢!” 池小鱼:“……”那鬼的胃口还真大。 乔家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是冲喜用的,可在这红灯笼的照应下池小鱼的脸色却是泛白。 宋媒婆生怕出什么岔子,带她进门之前问她,“你没事吧,是不是吓着了?” 池小鱼摇了摇头。 宋媒婆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咱们快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宋媒婆带着池小鱼走进乔家,乔家院子里三五个下人都穿着红通通的,这大晚上的看起来怪瘆人的。 客厅里摆着喜烛、红绸、灯笼,任何跟喜事有关的东西都有,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穿着奇怪一蹦一跳的大仙。 宋媒婆进门便浮起一脸笑意,“乔老爷,乔夫人,人已经来了。” 大仙是个老婆子,她拿着一个铃锁在池小鱼身边晃荡了一圈,神神叨叨的说:“时辰到,行礼吧。” 乔家老爷眉心紧锁,一脸严肃,走到池小鱼面前瞧了瞧,“多大了?” 池小鱼闷着头,没吭声。 宋媒婆说:“乔老爷,这孩子听不见,也说不了话。” 闻言,乔家老爷微微蹙眉。 宋媒婆见他有所迟疑,连忙又说:“就因为听不见也说不了,我才觉得这是好事,免得她到处跟人说闲话。” 事到如今也没法挑三拣四了,自家儿子什么情况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这一举动虽说是冲喜,但他们都清楚,其实就是买来个姑娘给他们家儿子陪葬,除非有奇迹,否则不会有活路。 说到底,毁了这么一个年轻的姑娘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乔老爷叹了口气,“跟这孩子家里人都说好了?” 宋媒婆连忙道:“乔老爷放心,都说好了,不会有后顾之忧的。” 池小鱼听着这话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祭品,他们干这事儿跟朱铁匠又有什么区别? “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 池小鱼突然捂着嘴咳嗽,咳嗽声连连不断,乔老爷蹙了蹙眉头,“这是怎么了?” 池小鱼喘着大气,一抬手,手心上全都是血。 大仙连忙呵斥道:“怎么还送过来一个带病的?大喜的日子见血可是不吉利,是大凶!” 乔家少爷什么情况还不知道,这礼是如何都不能拜的,她难得活下来可没打算给谁陪葬。 既然大仙说见血大凶,那就再凶点也无妨。 池小鱼继续咳了几声,之后眼一闭,晕了过去。 乔家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五十有余的年纪看上去依旧温婉,她原本就不同意冲喜陪葬这种作孽的事,可乔老爷跟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这个儿子他们已经试了很多法子,眼下这个荒诞的做法已经是最后一个办法了,乔老爷说什么都要试试,她拗不过,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 如今见到这么个孱弱的孩子,乔夫人就是像是见了自己体弱的儿子一般,是心疼,更是不忍,池小鱼突然晕过去,她心底一慌,急忙走过来,“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叫来身边伺候的丫鬟把人扶了起来,丫鬟看了一眼池小鱼煞白的脸,撩了一下遮住额头的刘海,“夫人,您快瞧瞧,好大一个包。” 【061】 关心人的法子还挺特别 “秀儿昨日确实来过,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乔之言叹了口气,“娘,我身子不好,未免过了病气给表妹,暂时还是让她别来了。” 乔夫人是看着温秀儿长大的,一直以为温秀儿才是她的儿媳,却因乔之言的病越来越重,温家便不太愿意提起这件婚事,起初冲喜之事定在三个月前,是准备迎娶温秀儿过门的,可温家不知从哪打听出乔之言病重命不久矣,当机立断就回绝了。 乔夫人怕儿子伤心,这件事从未跟乔之言提起过,现在冲喜的媳妇娶进了门,他也开了这样的口,乔夫人也找不出拒绝了理由,“你确实需要静养,不适合有人来打扰,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娘会吩咐下去的。” 少爷向来和善,从不理会家里是否来什么人,对表小姐也从来没有表现过厌恶,今日倒是稀奇,碧巧寻思着,总觉得不太对劲。 乔夫人问:“住在隔壁那个孩子可曾来看过你?” 碧巧看向乔之言,心道,应该是来过的吧,或许还告了状。 然而,乔之言却摇了下头,谎称道:“没有。” 她日日都来,但是他答应了她不对人讲。 说起池小鱼,乔夫人亦是忧心,“那孩子生着病怕是也没那么快好,她不言不语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病?乔之言可一点都没瞧出她哪里像是病了,不过她倒是厉害,来了这么多日,装聋作哑的竟是瞒过了所有人。 “你笑什么?”乔夫人见他偷偷在笑,满脸好奇。 乔之言轻轻摇头,“我没笑,娘,我累了,您回去吧,不必在这陪我。” 乔夫人早中晚的过来,一日要来好几次,听他说累了,乔夫人起身道:“好,我先回去,一会我让碧巧给你准备些吃的,稍微吃一点。” “我想吃肉。” 他的饮食一向清淡,突然说要吃肉,乔夫人惊讶了一下,“吃肉?” “嗯,突然想吃,多准备几种。” 碧巧扶着乔夫人出了门,乔夫人站在门前奇怪的说:“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夫人难道不觉得少爷的病看起来好了些吗?” 乔夫人点头,“确实,昨日便觉得他说话有了些力气,今日更是,竟是说了这么久,还要吃肉。” 碧巧笑了笑说:“自从少奶奶进门后少爷不仅病好了心情似乎也好了,如今就连胃口都变好了,可见是少奶奶个福星。” —— 池小鱼睡醒又是下午,睁开眼就见碧巧端着饭菜进门。 是她眼花? 每日都是两菜一汤,今天居然摆满了桌子。 池小鱼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桌上的饭菜,朝着碧巧狐疑的眨着眼。 碧巧笑着说:“这些是少爷让我送来的,少爷一早说想吃些荤腥,厨房便准备了,可少爷没吃几口便说吃不下了,这些都是没动过的,所以就送这来了。” 哮症吃荤? 他从小哮症,应该是不能吃荤的吧,怎么会突然想吃荤腥,还一下子准备了这么多,想把自己吃死不成! 池小鱼从床上下来,赖到桌边看了看,还真是大手笔,鸡鸭鱼肉啥都有,他那虚弱无力的样儿半个鸡腿就塞饱了,哪里用准备这么多! 池小鱼扯了下嘴角,笑了下。 这小子关心人的法子还挺特别的,昨天是叫人给她加炭,今儿又送来这么些吃的,要是就这么被他给养刁了,以后说不定还真舍不得走了。 —— 温家。 乔老爷白手起家,乔夫人嫁于他时他还是个穷小子,可乔夫人的妹妹不同,她嫁的是一员外,虽为妾侍名,但却是最得宠的一个,温员外一妻四妾,但却独宠乔夫人的妹妹,以至于她生下的一儿一女也是温员外最疼爱的。 温秀儿坐在妆台前,手里的桃木木梳顺着发梢,听完丫鬟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说那丫头没死?” “听说人还是好端端的,一点事都没有。” 温秀儿蹙了蹙眉头,“她命倒是大,这都没死,定是那碧巧做了什么,一个下人竟敢三番五次的坏我好事!” 丫鬟怕极了温秀儿生气,“小姐,还有件事。” 温秀儿猛地将手里的梳子拍在了桌案上,没好气的说:“还有什么事,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 丫鬟低着头,声音小的可怜,“方才乔夫人叫人来过,说,说……” “说什么?” 温秀儿一喝,丫鬟连忙跪地,“说表少爷身子不适,近来家里不宜招待客人,怕是过了病气给小姐,日后让小姐不要去了。” 闻言,温秀儿大怒,“什么话!我跟表哥自小定下亲事,如今他娶了旁人就不让我再去,这算什么?那一个乡下丫头,还想登堂入室不成!” 丫鬟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小姐莫恼,表少爷的病或许真的很严重,老爷不是找过给表少爷看过病的郎中,他们都说表少爷已经要不行了。” 温秀儿瞪着脚边的人,“若他人真的不行了姨母还有心情管我去不去?你长没长脑子!” “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定是那乡下丫头出了什么损招,故意下我的绊子!” 是不是乔家心少奶奶做了什么事丫鬟也不敢肯定,看着自家小姐这么生气,她只知道这事不会这么轻易过去,她们家小姐知晓娇惯成性,哪会任凭乔家夫人一句话就再也不去乔家。 隔日晌午,温秀儿果然又来了乔家,乔夫人叫人去温家说不便走动,却没有交代自家下人拦她,她来来往往的不是第一次,乔家下人也没人敢拦。 她来乔家向来是先去乔夫人面前卖乖的,今日却是直接朝着乔之言的院子走了去。 院前,如慧从里面出来,看到她气势汹汹的吓了一跳,“表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让开!” 如慧素来怕这表小姐,即便知道夫人昨日说过不让她来,但人从面前经过她还是不敢叫住她。 跟在温秀儿身边的丫鬟手里提着一个麻布袋,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如慧拿不定主意,连忙跑出去找碧巧。 房门口,温秀儿定下脚步看着跑掉的如慧,对身旁的丫鬟说:“我进去看表哥,你按我说的做。” 丫鬟怯懦的点头,“是。” 如慧急匆匆的跑去夫人的房里,背着夫人把碧巧叫了出来。 “什么事着急忙慌的?”碧巧仔细的关上房门,怕她吵了夫人午睡。 如慧着急的说:“表小姐又来了,她直接闯进了少爷的屋子,我,我不敢拦。” 碧巧忍不住皱眉,厌恶道:“她怎么又来了,夫人不是说不让她来了吗?” 如慧急的直跺脚,她拉着碧巧的胳膊,“我哪知道啊,你快点去瞅瞅吧,她一个大姑娘就这么进了少爷的屋子,传出去够难听的。” 难不难听的那也是她自己的名声,重要的是昨日是少爷提出让她别来的,现在她就这么出现在少爷面前,怕是少爷要生气的。 碧巧随着如慧一同去了偏院。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温秀儿从乔之言的房里走了出来,另一头,她的丫鬟折了手中的麻布袋藏到了身后,急急忙忙的躲到了温秀儿的身边,低着头,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她做了亏心事。 温秀儿看了一眼碧巧和如慧,冷笑道:“我说你刚刚怎么走的这么急,原来是去找帮手了,怎么,把碧巧叫来是想撵我出去?” 她们作为下人哪里有撵客人的道理,碧巧恭恭敬敬的说:“表小姐今日过来怎么没有先去看夫人?” “我是来看表哥的,方才进去瞧了一眼,见表哥睡着我便没吵他,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们两个是打算留我还是打算送我?” 碧巧客气的笑了笑,“表小姐来去匆匆,我们自然是要送您出门。” 温秀儿哼了哼,“你还真是虚伪!” 碧巧脸上的笑容依旧,直到温秀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碧巧才敛起笑意回头。 如慧扯了扯碧巧的袖子,“就这么让她走了吗?万一……” 碧巧连忙说:“快去少爷屋里瞧瞧有没有什么不是,我去把她送走就回来。” 碧巧怕温秀儿不死心惹出什么事,结果她跟到门口却见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特意来一趟就为了瞧少爷一眼,打眼儿的工夫就出来了,她哪里会这么闲? 越想越不对,碧巧看着温秀儿坐上轿子离开,急忙回到院子,如慧进去检查了一边,少爷的确睡着,屋里也没什么异常,出来见到碧巧急匆匆的回来了,如慧走过去说:“还好,好像没什么事。,这表小姐成日里想一出是一出的,我可真怕她。” 没什么事才奇怪,碧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如慧见她发呆,胳膊肘撞了她一下,“你想什么呢?” 碧巧蓦地看向隔壁屋子,刚才表小姐带来的丫鬟可是从隔壁走过来的? 碧巧来不及回答如慧,朝着隔壁跑了过去。 猛地推开房门,碧巧脚步一顿,吓了一大跳。 屋里换上白色里衣的孩子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坨,听到开门声她回头看着,一脸没睡醒的样,可手里却是捏着一条翠绿的且盘来盘去的蛇,另外的几条灰黢黢的蛇躺在她的脚边已经一动不动了,翻到的凳子上染着血,是蛇的血,其中一条蛇的脑袋都被砸扁了。 池小鱼一手拿着蛇,一手拎着凳子腿,呆呆的看着突然闯进的碧巧。 如慧跟过来,看到满地的蛇吓的一声惊叫,“啊,蛇,蛇......唔......” 碧巧一把捂住她的嘴,生怕她吵到隔壁的少爷,“别嚷嚷,怕你就先出去。” 蛇死的死,抓的抓,说怕也没那么害怕,如慧咽了咽口水,摇头,碧巧这放开她。 如慧指着一地的尸体,“这,这都是哪来的?” 哪来的难道还不明显吗,碧巧不想说主人家的不是,看了如慧一眼,“这事别跟其他人说,免得惊扰到夫人,你先出去看着,别让人进来,这里我来收拾。” 如慧苦着脸指了指池小鱼手里那条还在蠕动的蛇,“那,那个还活着呢,你想咋处理,咬了你怎么办?” “不会的,你去吧。” 碧巧关上了门,走到池小鱼身边,扶起凳子,看着头都砸扁了的蛇,恶习的皱了皱眉头。 这县城靠山,有蛇出没也是常事,可这里是少爷的院子,断然不会让这种东西出现在这,刚才看到表小姐身边的丫鬟手里拿着麻布袋缩头缩脑的,想来这蛇是她们带进来的。 碧巧叹了口气。 那表小姐够缺德的,但这位少奶奶的胆子也太大了点,这么多蛇她叫都不叫,一声不吭的竟是一个人全都给打死了。 碧巧指了指池小鱼手里盘绕的蛇,“这条,也打死吧。” 池小鱼摇了摇头,四处看了看,却没找到一个可以装蛇的东西。 碧巧瞧她东张西望,惊恐的问:“你该不会是想养它吧?” 池小鱼笑着点头。 碧巧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可不听摆弄,她还是怕的,“还是别了,你跟少爷住同一个院子,若是这蛇跑去了少爷屋里,我们可担待不起。” 池小鱼指了指一旁带锁的柜子,碧巧看了一眼,“锁在柜子里岂不是更危险,少奶奶,别养了,万一是毒蛇呢,咬了你可怎么办?” 能被她留下的自然是毒蛇,不是毒蛇的那几条全都被她打死了,见碧巧害怕,池小鱼两指掐着蛇头,一用力就把它的嘴给捏开了,蛇牙尖锐,看着瘆人,蛇信子不断的往外吐,看着碧巧直皱眉头。 池小鱼把蛇牙磕在桌沿上用力一掰,蛇牙一下子就被掰了下来。 这手法还真是利索! 碧巧看的一愣,这小少奶奶过去在家到底都干些啥? 见她这样子是养定了这条绿蛇,蛇牙没了好歹不会咬人,碧巧勉为其难的说:“好吧,但还是得看好了,不能让它跑出来吓到少爷。” 池小鱼使劲点了几下头。 碧巧心软,成天听夫人念叨说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知不觉的就被传染了,也觉得她怪惨的,总是不知不觉的想对她好。 碧巧出门去找装蛇的竹笼,池小鱼捡起地上死掉的蛇扔在了炉箅子上,嗤啦一声,一阵腥味,随后又有一股烤焦的香味。 她回到床边坐下,摆弄着手里的小青蛇,无奈的叹了口气,还真是不让人安生,刚才要不是她刚好醒了,这些毒蛇怕是都要爬上她的床了。 能用这竹叶青来对付她,也算颇费心思,这小青蛇可是好东西,估计买来也不便宜,那位表小姐还真看得起她! 如慧在门口站了一会也想到蛇是哪来的了,见碧巧出来,她亦步亦趋的跟在碧巧身后问:“少奶奶屋里的蛇该不会是表小姐放的吧,刚才我看见表小姐身边的丫鬟拿着一个麻布袋进来,肯定是她们放的。” 如慧一惊一乍的,让她保守点什么秘密简直难如登天,碧巧说:“你给我安静一点,这件事虽然没有闹大,但若真的被夫人知道了定是算你失职,今儿这蛇是放进了少奶奶的屋里,且她没事,若是哪日这些蛇被放进了少爷的屋里,你的着两条腿就等着被打折吧。” “你少吓唬我,这不是没事吗。” 碧巧可不是吓唬她,她严肃的说:“你要是觉得我是吓唬你,那就到处去说,看看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之后会不会罚你。” 如慧一听,怂道:“好碧巧,我不说就是了,你可千万别不管我,你知道我向来怕表小姐的,而且,而且小少奶奶现在不是没事吗。” “亏的她没事,不然咱俩都死定了!” ------题外话------ 有二更 【062】 深夜造访,还请池老夫人见谅 韩秀才已有十来天没有去县城,也丝毫不提起池小鱼半句,这日他收到一封城外来的信,看过后韩秀才沉默良久。 韩启看过信后也不再吵闹,看韩秀才不说话,韩启说:“公子,要不我再去户属查探一下,上次没来得及查看所有人的户籍,再让我去一次,我一定把人给您找出来。” “让你去再踩坏人家的房顶,然后被官差被捕?” 韩秀才不冷不热的话听着着实扎心,韩启不服气的说:“公子能不能别提这事儿了,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那次并非是我暴露,而是当时那里还有别人,我是被连累的。” 上次韩启暴露之后县衙便加派人手看守户籍卷宗,现在想要再去,定是难上加难,韩启几斤几两韩秀才心中清楚,一个县衙的户属他一个人不至于暴露,但他也不是个靠得住的,不然也不会踩破池小鱼的屋顶还扭了脚! 至于那个害他暴露的人,应当不是去找他们要找的户籍,若是外来探查,定会派个高手不露痕迹,而不会找个蠢到会让自己暴露的。 “公子,您怎么又不说话了,我保证这次不会给您拖后腿。” 韩秀才摇了摇头,“算了,上次之后户属那边加重的守卫,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那几个守卫我一个人就能对付,公子不必担心。” “我不是担心,仔细想过,若是有人偷偷将我们要找的人隐姓埋名的藏起来,自然不会在户籍上有所暴露,只怕去了也是白去。” 韩启总觉得他是在找借口,若是连户属都查不到,那他们岂不是永远也别想知道了? 这事儿总是要有所交代的,即便查不到信里要找的人,也要找到他们要找的那个才行,这段时日不曾去县城,韩启闲得无聊也寻思了不少的事,尤其是那个池小鱼,越想越奇怪。 韩秀才拿起那张信纸放进了火炉,燃起的火光转瞬便化为灰烬,“最近村子里可有什么动静?” “公子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池小鱼会说话这件事在村子里闹的沸沸扬扬的,池大壮媳妇还为此去了乔家,不过据说并未见到人,好像连门都没让进就被撵回来了。” 村子不大,这种事口口相传自然是件快事,不过为难那丫头装聋作哑的隐瞒这么久,最终还是暴露了。 韩秀才问:“可知道这话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来的?” 韩启现在也就只有说起池小鱼的事才能大起精神,他兴致勃勃的说:“我昨儿打听了一下,好像是池大壮媳妇她娘,把池小鱼送去乔家这事就是那老太太一手置办的,后来给保媒的媒婆又来过两回,不知怎么就开始传说池小鱼不聋也不哑这话了。” 如若不是池小鱼自己开口这话定是传不出来,她应该能想到后果,全村都知道她装聋作哑,看来当真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韩秀才兴致不高的说:“罢了,不必跟我说她的事,我懒得管。” 韩启小声嘟囔,“是你自己问的。” 说罢,韩启怕被骂,连忙问:“公子要回信吗?” 韩秀才起身叹了口气,“一无所获,回信要写些什么?” 见他这般为难,韩启低眸沉默,半晌,韩启笑了笑说:“那公子就先想想,等想好了如何回信再回也不迟。” —— 入夜,县衙屋顶有一黑影略过。 正如韩秀才所说,自从上次之后这里便加派了人手,衙役虽多,但并非是品阶高手,黑影在他们头顶走过都无人知情。 县城加上周遭所属的几个村子人口户籍全都存放在这,一间屋子,门上挂着锁,趁着巡视的人走过,早已备好的钥匙轻而易举就将门锁打开。 呼啦一声。 又一道人影从房顶落下,两人皆是蒙着面,看见彼此愣怔的同时却是认出了对方。 “公子?” 韩秀才白天说不必来查,韩启觉得若是不查没法交代,他留在这小村子里一辈子倒是没什么,但是让他们家公子一起留在这就太委屈他了,所以他觉得先斩后奏。 韩秀才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违背他的意思自己跑到这来,愣怔一瞬,微微凝眉,“你在外守着。” 韩启连忙点头,“好,公子小心。” 存放卷宗的屋子不小,层层叠叠的确实难找,但好在分卷清楚。 找到余名村,韩秀才指尖一一在名簿竹简上略过,从头到尾看得仔细,但却没有从中看到池小鱼的名字。 他微微凝眉,再次从头查看了一番。 果真没有她的名字! 池小鱼自小在村子里长大,虽说又聋又哑,但却是无人不知,若说存在感,她不低于任何人,甚至还因此在村子里名声大噪,但凡有人提起她都知道她是池家饱受欺凌的孩子。 韩秀才一直不明白她为何要装聋作哑,如今想来,或许是有人教她这么做,就如把她送给池大壮去养活一样,为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池家的孩子! 韩秀才进去的很快,出来的也很快,韩启连忙问道:“公子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查一人,自然是快。” 韩启问:“一人?池小鱼?” 闻言,韩秀才看了他一眼,“你呢,不是说了不让你来?” 其实他也是来查池小鱼的,看着韩秀才凝视的眼神,韩启摸了摸后脑勺,突然听见巡视衙役的脚步声,“公子,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 离开县衙,两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走在街头,这个时辰街上早已无人。 “现在可以说你为何会在这。” 韩启还以为能蒙混过去,结果他还是问了,韩启谄媚的笑了笑,“公子,我就是想来瞅瞅,您最近为了池小鱼的事对什么都不上心,大皇子的信每月都来这么一封,可您都三个月没给他回信了,如此下去大皇子怕是要起疑了。” 韩秀才侧目,不高兴的说:“谁说我是为了池小鱼?” “公子您就嘴硬吧,方才您不还说自己只查了一人,若不是池小鱼,还会是谁?” 韩启见他没反驳,趁热打铁的问:“公子查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查到。” “什么都没查到是查到了什么,您进去那么一会就出来了,定是找到了有关她的卷宗吧。” 韩秀才摇头,深沉的皱着眉头,韩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似的。 “公子,您到底看到什么了?” 韩秀才叹了口气,“就是什么都没查到,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在户属的卷宗里。” 韩启微怔,“这,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余名村根本没有池小鱼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这说明什么? 韩启脑袋打结,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收养的孩子也会在户属落名,池家人说池小鱼是池家二儿子的闺女,既是亲生的又怎会没有她的名字?即便池家老二早死,池家老太太也会把人落户,如今户属没有她的名字只能说明她不仅不是池家的孩子,而且还…… “池家族谱。” 韩启愣了愣,“族谱?池家的?” 余名村的人祖辈都是住在村子里,应该是有族谱的,虽然都是些小门小户,但他们都很尊道,只是那族谱一般都是在一家之主的手里,池家的定是在老太太手中,她岂会轻易把自家族谱拿给别人看? “公子,这事儿怕是有点难,池家老太太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脾气差,就算我去要,也未必要得到。” 韩秀才垂下眸子,深夜下他的轻声细语变成了铿锵,一字一句都不像以往的他那般冷静沉着,“要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抢,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看到池家族谱!” —— 偷族谱这种事韩启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不太合适,先不说能不能偷着,就是他真的去了也不知道池家老太太把那东西放哪,总不能真的大摇大摆的进去抢吧! 小花家大门口,老太太佝偻着身子,气场十足,将韩启和村长拦在了门外,门都没让他们进。 “我家的族谱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些外人看?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你少拿村长的身份压我,就算今儿是你爹来,他也没资格对我提这样的要求!” 池家老太太的暴脾气人尽皆知,韩启就是觉得自己来讨人家族谱不太好这才想着叫村长帮忙,想着村长出面老太太说不定能给几分薄面,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到底是被臭骂了一顿。 被年纪轻一点的人骂韩启还敢回回嘴,但老太太一把年纪都能当他奶奶了,他就算再浑也不敢跟老太太撒野,他扯了扯村长的胳膊,让他来解决。 村长收了韩启的银子,不好就这样无功而返,看着老太太剑拔弩张的,村长说:“不过是想看一眼你们家的族谱,家家都要看的,你何必这般生气,老太太,你也太小气了点。” 老太太不吃他这套,“别人家的族谱你看什么看,你要是想给我当儿子,我倒是可以把你给写进去。” “我……这……” 村长同是一把年纪,被老太太这么一说,噎的脸色都变了,“你这老太太也忒不讲理了!”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谁都知道我从来不讲理,你想要我们家族谱还想跟我讲理,我倒是不知你这是何道理,赶紧给我滚,没事别在我家门口堵着,我家不缺看门的!” 老太太离开前看了一眼韩启,只是淡淡一扫,韩启却觉得老太太把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个遍,好像看出村长今日来是受他指使,他赶紧陪笑,结果却遭了老太太的一个白眼。 见老太太进了屋,韩启呼了口气,吓得不轻,“村长,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村长一脸怨气的说:“你又不是没看见这个老太太的样子,你让我还能出什么法子,得,这银子我还你,你可别找我了。” 村长说是要还银子,可掏了半天也没见他拿出来,韩启说:“银子就不用还了,麻烦村长一趟我也不好意思,您就留着喝个茶吧。” 村长抽出假装掏银子的手,心里好歹算是舒坦了点,“那行吧,不过你为啥要看老池家的族谱,也不怪老太太不给瞧,哪有人闲着没事要看别人家族谱的?” 这话当真是不好解释,韩启胡诌道:“我们家公子也想立个族谱,但没见过族谱长啥样,这才想瞧瞧的。” 村长是个憨的,韩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他笑道:“那你不早说,我们家也有族谱,韩秀才要是想看直接跟我说,我把我们家的给你们瞧瞧不就完了,还用得着上这来碰这一头钉子!” 韩启干笑两声,心想,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韩启空手而归,将池家老太太的反应和那些急恼的话全都跟韩秀才学了一遍,越想越觉得后怕,“公子,那老太太着实吓人,我看着族谱怕是要不来的。” 只不过是一本族谱,即便是拿出来给人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老太太的反应那般激烈,像是生怕人看了去似的。 韩秀才沉默半晌,“知道了。” 说要看人家族谱的是他,现在反应这么冷淡的还是他,韩启看不懂,但好在他不耻下问,他走近了些,“公子,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韩秀才若有所思的说:“恐怕没办法就这么算了。” —— 夜里,小花和小花娘都已经睡了,老太太的房里的蜡烛也熄了,可老太太却一直都睡不着,一个人倚着墙壁抽着烟袋,伴随着一声淡淡的叹息,窗外一道人影闪过,老太太提着烟袋的手僵了僵,昏暗中,有人走进,就那般站在她面前。 夜太黑,唯有窗外的零星月光透进,来人背对着窗口,看不清他的长相,老太太抽了一口手中的烟袋锅子,渐渐的放松了警惕,“韩秀才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这夜半三更的闯进我这个老太太的房里,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老太太的精明韩秀才去过县衙看过户籍后就知道了,今日韩启带回去的话更是说明了她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韩秀才单手负后,微微颔首,“深夜造访,还请池老夫人见谅。” 老太太抽着烟,淡淡的说:“我若是不见谅,你打算如何?” “您是长辈,小辈自然不敢对你怎样,我来只是想从老夫人手里求一样东西来看。” “白日里你已经叫人来过了,我说了,我们家的族谱不给外人看。” 老太太很冷静,像是料准了他今夜会来,反而显得韩秀才像是没了准备,老太太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秀才而已。” 老太太磕了磕烟袋锅子里抽完的烟草,喃哝的说:“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有愚笨到任你愚弄的程度,你若只是个秀才,今夜便不会出现在这。”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池家老太太脾气不好,但应该没人知道她竟还是个这般眼明心亮之人。 韩秀才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不过是个贫贱的丫头,竟会引起你的好奇,可否与我说说,她到底哪里与众不同?” “既只是个贫贱丫头又为何会让老夫人如此上心,老夫人是否也可同晚辈讲讲,明明是一个会言语能听见的人,为何要从小装聋作哑引人注意?” 韩秀才的话似乎说中了老太太的心坎,她沉默一瞬,说:“装聋作哑只是为了少说少错,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丫头,如何能引人注意,韩秀才这话岂不是矛盾。” “老夫人九曲心肠,自然懂晚辈的意思。” 跟明白人装糊涂确实没什么意思,老太太不再否认,“我不懂,也不想懂,你若是来看我家族谱的,那么你来晚了一步,我家的族谱方才不小心掉进了炭炉里,你现在去炭炉里翻找一下说不定还能找出没烧干净的封页。” 【046】 你是人是鬼? 正常人家办喜事都忌讳见血,更别说他们家是要给儿子冲喜,买来的人还没拜堂就吐血晕过去了,乔老爷一想到自己的儿子连这最后一遭都挨不过,顿时恼了,他一把揪住宋媒婆的衣领,气急:“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人?我给了你一百两,你就只给我找来一个病弱的?你这是给我儿子冲喜还是想咒死他!” 宋媒婆看到池小鱼吐血晕过去一下子也懵了,那刘家老太太明明说她身子挺好的,怎么就吐血了呢? 宋媒婆慌道:“我,我不知道啊,这孩子在家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成日里帮着家里干农活,没听说有什么毛病,这会儿,这会儿怎么就……” 乔夫人蹲在晕倒的池小鱼身边,摸了摸她煞白的小脸,“在家好好的,那定是你们在路上对她做了什么,瞧瞧她这头上的包,一看就是刚伤的,还通红呢。” 乔老爷一听,冲着宋媒婆喝道:“一百两你给我弄来个又聋又哑的也就算了,明知今日是要给我儿冲喜,你还敢虐待她,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家儿子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让你给我儿子一块陪葬!” 宋媒婆一听,吓坏了,他那儿子回天乏术连神仙都够呛能救回来,这冲喜也就只是那么一说,注定了是要死的人,她怎么能给他陪葬?! “乔老爷,我可真真的是冤枉,我哪里敢虐待你们家的新媳妇,一路上我都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对了,肯定是那个轿夫,刚刚来的时候我在路上见了鬼影,他们一吓就扔下轿子跑了,这包定是那个时候撞出来的。” 这话说的更没人信了,好好的说什么见鬼,一听就是在胡说八道。 “我管你是见了鬼还是见了神仙,总之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会找你要个说法!” 人好歹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来的,无论如何也没有送回去的道理,乔家老爷一向不做什么违心的事,唯独这次为了自己的儿子做了这种事。 人他留下了,给出去的银子也没说要回来,宋媒婆越想越不安,她这一把年纪的难道真的要给这乔家公子陪葬吗? 乔夫人叫人把池小鱼送去了少爷隔壁的偏屋,宋媒婆说是要跟着一块去瞧瞧,等人醒了她再走。 偏屋里,丫鬟被宋媒婆给打发了,她站在床边看着池小鱼,越想越不对劲,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她伸手探向池小鱼的鼻子,想看看这人还有没有气儿,刚一凑近,那晕厥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宋媒婆惊呼一声,连忙收回手,“我的娘,吓死我了。” 池小鱼看着宋媒婆诡异的笑了一下,这下宋媒婆更害怕了。 刚才在路上见到鬼影他们全都跑了,就把她一个人仍在了那,该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你,你是人是鬼?” 池小鱼看着她,幽幽的敛起笑意,“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听她开口,更是吓的宋媒婆连连后退好几步,她惊叫道:“哑巴说话了!” 她的叫声太大,怕是被外面的人听去,嚷嚷过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池小鱼坐起来,拍了拍自己沾了灰尘的裤腿,“别怕,我暂时不吃人,我就是好奇,乔家给了你一百两,而你只给了我娘二十两,这剩余的钱莫不是全都进了你的口袋?” 见她开口说话宋媒婆已然吓得不轻,根本顾不上她刚才是真晕还是装的,“我可没有昧下那钱,是,是你家的老太太,这事儿本就是她来找的我,我不过是给牵个线而已。” 说着,宋媒婆有些心虚,“我不过是从中得了那么几两银子而已。” “几两?我看是几十两吧!” 在这小县城,估计十年也遇不上一次这样的事,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她这种丧尽天良拖着人家孩子去陪葬的人怎么可能不贪? 宋媒婆没吱声,说明池小鱼猜对了。 池小鱼撩起眼角看她,手一伸,勾了勾指尖,“银子。” 宋媒婆按了按自己的荷包,“你要做什么?” “今儿这冲喜的亲事怕是不成了,这家少爷无论是死是活我也都没办法离开,把你手里和刘家老太太的那八十两全都给我,或许我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这,不然我若是跑了,只怕就不是区区银子这点事了。” 宋媒婆一听,脸色都变了,“你,你这叫什么话?把你嫁过来是你娘的主意,关我什么事?” “你确定是我娘的主意?” 刘素是什么样的人池小鱼还是知道的,若是她一早就知道她是来陪葬的,二十两怎么可能把她打发了! 宋媒婆心虚,现在被她一语中的更是哑口无言。 看着她一直按着荷包的手,池小鱼不急不慌的说:“方才乔家老爷好像说让你一起陪葬,也好,人多热闹。” 宋媒婆脸皮一抖,一把扯下腰间的荷包丢给她,“我就这么点银子。” 池小鱼将荷包里的银子倒出来颠了颠,估计还没有五两,“想让我替你送命就用这点银子,你还是自己去死吧。” 池小鱼将银子丢还给她。 宋媒婆第一次觉得银子这般烫手,拿都不敢拿,她连忙走到床边,拉起池小鱼的手把银子塞进她的手里,“姑奶奶,我求你了,你既然已经来了就好好在这待着吧,这乔家夫人是个好人,说不定到了最后不会让你陪葬,我知道做这种事缺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干了。” “你以后干不干跟我有什么关系,五两银子就像赌我的命,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宋媒婆差点给她跪下,“那你想怎样?” 池小鱼颠着手中的荷包,慢悠悠的说:“八十两,明天这个时候给我送来,少一两都不行。” 八十两可是要了她的命啊,宋媒婆低声哀求道:“我上哪弄这么多银子去?” 池小鱼俯身看她,“钱你不是已经分了吗,能分就能要回来,再不然你也可以跟乔家老爷说说你到底是如何把我弄来的,到时候让他决定便是。” 【047】 你就一点都不怕? 隔天一早乔夫人就差人去请了大夫个池小鱼看病,乔夫人心软,最见不得的就是病弱的人,一看见有人猝倒不起就会想到自己那病重的儿子,总是会于心不忍。 池小鱼以为自己这个被买来的应该不会有人在意,没想到乔家人还专门给她请了大夫,她能骗过乔家的人,可在大夫面前就未必了。 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被推开,丫鬟碧巧带着郎中走了进来,“宫大夫,病人就是这位,还请大夫给好好诊诊。” 千宫尘还在寻思这乔家的病人怎么就这么多,走进来一看,竟是愣住。 怎么会是她? 阿满同是一眼就认出了池小鱼,惊讶之余连忙看向千宫尘。 千宫尘不动声色,阿满也不敢乱说话。 看着床上的人,千宫尘百思不得其解,先不说她为什么会躺在这,单说前两日她还活蹦乱跳的,如今怎就病了?还病的这么重!听碧巧说人是突然晕过去的,还吐血了。 “宫大夫。” 碧巧轻唤,千宫尘回过神,对着碧巧笑了笑,“碧巧姑娘亲自来请,想必这位姑娘是你们乔家重要的人,不过我之前好像没见过她。” 碧巧是乔家夫人身边的大姑娘,整个乔家十有八九的下人都听她使唤,能让她亲自来请,相比池小鱼在乔家的地位不只是一个丫鬟这么简单。 碧巧说:“不怪宫大夫之前没见过她,她是我们家少爷没过门的媳妇,这不,才来就病了,还劳烦宫大夫费心。” 没过门的媳妇? 啥时候的事,他怎么没听韩九提过?! 千宫尘觉得此事蹊跷,可也不能问这乔家丫鬟是和原由,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他敛去笑意,“碧巧姑娘放心,我自然会竭尽全力,阿满,你跟碧巧姑娘出去等,不许人来打扰。” 阿满明白他的意思,放下药箱就跟碧巧一起出门了。 房里安静一瞬,千宫尘抱着胳膊走到床边,盯着池小鱼惨白的脸看了看,“怪事,你怎么会在这?” “有什么奇怪的,被卖来的呗。” 她眼睛还是闭着的,千宫尘盯着看都没看出她是装的,她突然开口把千宫尘吓的不轻,“你……” “嘘!”池小鱼张开眼,让他安静,欠着头朝着门口看了看。 千宫尘看着她,又回头看了看门口,一脸见了活鬼的样子她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病重都吐血了吗!” 千宫尘拉起她的手把了把脉,毫无异常,这丫头还真是个鬼通天,连他都差点被骗了! 池小鱼坐起来说:“你刚才也听见了,我是这家过了门还没行婚礼的媳妇,说好听点我是这家的少奶奶,说难听了我就是个冲喜的。” 这么说千宫尘就明白了,乔家少爷快不行了是他给下的定论,找人冲喜也是无可厚非。 “所以你们家是把你卖来给这家少爷冲喜?” “是卖,但不是我家买的,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话说一半让人怪闹心的,千宫尘不肯,“你现在就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不是你家卖的?” 池小鱼看了一眼门口,“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千宫尘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个人影,知道碧巧一定还在这守着,“好吧,可是据我所知这家少爷已经回天乏术,你这个冲喜的......”千宫尘上下打量她一番,“能好使吗?” 当然不会好使!池小鱼瞥了他一眼,“让王母娘娘来冲喜估计才会好使。” 瞧瞧这高傲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明明就是个命不由己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她这话想必是知道冲喜只是个噱头,能有这觉悟也算是不错,千宫尘说:“那你还来?” “都说了我是被卖来的,由不得我选。” “那你为什么装病?” 池小鱼支起一条腿,为自己的命苦叹了口气,“因为名义上我是来冲喜的,可是说白了,他们家把我买来只是想试试冲喜行不行得通,估计是没了辙吧,说若是之后少爷不行了就把我跟他一起葬了。” 还是这副雷打不惊的样,听到要把她活埋都不怕。 千宫尘见她这副样子突然笑了,“你就一点都不怕?” “你是说怕死吗?” 千宫尘负起手,之前那点担心随着她的不在乎早就不见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点着头,“是啊,看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也不害怕。” “我若不怕你又为何会在这?” 他在这是为了给她看病,不过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有病,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千宫尘问:“你吐血晕倒是怎么回事?” “你是大夫,难道看不出我是装的?” “看出来了,所以呢,你装病是为了什么,你人都在这了,该不会觉得装病就躲得过去吧。” 这么天真的想法可不是她会有的,池小鱼说:“我没想过要躲,我只是不想在昨晚跟这家的病少爷成亲罢了。” “为何?” 这话问的有点弱智。 池小鱼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嫌弃,“自然是不想陪葬。” 成了亲便成了陪葬品,但若没有行这个礼,乔家的人就没有理由把她跟他们家的儿子一起下葬。 千宫尘虽然没有池小鱼脑袋转的快,但也不笨,稍稍寻思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得不说,能在当即那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样的主意,她的脑袋瓜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先不说这个,你这装病是打算如何,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想让我帮你说谎?” 跟他说了这么多自然是要他帮忙,池小鱼赌他这个跟韩秀才认识的郎中在听到这些大实话之后不会对她弃而不管。 她大大方方的点头,“是啊。” 千宫尘被她逗笑,“你就知道我一定会帮你?而且今日他们是恰巧找到了我,倘若换做旁人你要如何应对?” 池小鱼从怀里掏出昨晚宋媒婆留下的钱袋子,“用这个。” 千宫尘敲了一眼她手里的钱袋子,“又用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难道没听过?” 千宫尘点着头,着实无奈,“听是听过,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小乞丐,怎么就那么多钱。” “也不多,只不过是有那么几两傍身。” 【048】 我不是坏人 千宫尘从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他就算不看在他们认识的份上,也得看在韩九的面子上,这个忙他非帮不可! 除此之外,他也觉得这个丫头有意思,他还想看看她之后要用什么样的方法让自己脱身,以她的性子定是不会让自己被埋了这种事发生。 千宫尘撩了撩衣摆,坐在床边看着池小鱼,“说吧,想让我如何?” 池小鱼突然笑了,不算太大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扬起的嘴角漏出一颗乖巧的虎牙,这副样子简直跟她平时判若两人。 千宫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抬手在她笑眯眯的脸上推了一把,嫌弃道:“有话就直说,别冲我笑,我可受不了这引诱。” 池小鱼变脸的速度跟翻书似的,眨眼间就回到了原来的模样,“我想让你跟乔家人说我病的很重,说的越严重越好。” 这对他来说倒是不难,千宫尘想了想,“说是绝症?” “不行,不能是绝症,一定要是你能治好的病。” “为何?” “因为我还不想死,若是绝症我就真的要入土为安了。” 怕死都能怕的这么坦荡,她还真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难怪韩九会对她上心! 既然她有求于他,千宫尘拿出一股子傲气,扬头朝天,“我帮你不是不行,可我有什么好处?” 池小鱼看了看手里的钱袋,没给他,而是揣了起来,“没有好处,这点银子你怕是也瞧不上。” 看她揣起的银子,千宫尘不由得在心里念她小气,这么点钱都不舍得贿赂他,“没好处还敢让我帮你说谎,你觉得我会答应?” “会。” 千宫尘轻浮的笑意微微一僵,看向她,“池小鱼,你是除了韩九之外第一个对我敢如此肯定的人。” 池小鱼其实并不肯定,只是若连她自己都犹豫,又怎么能让他答应帮她? 池小鱼问:“所以呢,你要帮我吗?” 千宫尘看她半晌,突然笑了,“帮,一定帮,这次不是看在韩九的面子上,而是我自己卖你这个人情。” 池小鱼微乎其微的扯动半边嘴角,虽然只是浅显的笑意,但却比刚才真诚了许多,“谢了。” —— 千宫尘从房里出来被碧巧带去见了乔老爷和乔夫人,他声行并茂的形容着池小鱼的病情,什么大病小病的说了她一身,总的听起来就是一身毛病,能活到现在都是个奇迹。 乔老爷听完更气了,一拍桌面,怒斥道:“这个宋媒婆,给我找来这么个病秧子,可是想害死我儿子!” 乔夫人听完不知怎么就开始抹起了眼泪,大致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命不久矣,伤心所致。 千宫尘瞧着这两位的反应,问道:“乔老爷,这姑娘的病是治还是不治?” 见乔老爷有所犹豫,乔夫人连忙拿着帕子抹去眼角的泪花说:“当然要治,既不是不治之症怎能就此放弃,宫大夫,劳烦你把那孩子的病治好。” 千宫尘点头应着,心里却在想那池小鱼是如何精明。 刚刚过来的一路他问过碧巧,碧巧说昨晚她进门不久就晕过去了,即便她是装的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乔家二老,可她却知道乔家夫人一定会让他救她。 这份细致若是加以利用定会是个利器,可若是反过来为人所用,那就可怕了。 —— 夜已深,乔家一片安静。 池小鱼从房里出来,摸索着来到了隔壁的屋子,之前听进出她屋里的丫鬟们说她跟乔家少爷住在同一个院子,这里只有那么一个门槛较高的,应该不会错。 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两进的屋子,外屋点着一盏灯,里面的屋子稍暗,但还是可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关好了门,池小鱼走过去瞧了瞧那人。 一个男子,十八九岁的模样,跟她一样瘦得皮包骨,不一样的却是他很白,不光是脸,就连手也很苍白。 不给他陪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活下来,只要不是已死之人,她应该都有办法。 探了探他的气息,还活着。 池小鱼拉着他的袖子把他的手稍稍从被子里拽出来一点,冰凉的指尖触向他的脉搏。 还没等探出什么,门外突然来了一阵脚步声。 池小鱼一慌,四下看了看,根本没有可以躲的地方,听着那脚步声走近,池小鱼蓦地跳上床,被子一掀钻了进去。 乔之言是病重,但这会儿只是在睡觉,突然有人这么大动静的跳上她的床还钻进了他的被窝,跳上来的时候还踩了他的手,被惊醒的人无力睁眼,微眯的眸子只是恍恍惚惚。 他虚弱的问:“你是谁?” 丫鬟寻夜,推门走了进来。 池小鱼蓦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被子里被踩到的那只手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小小的一只,怕还是个孩子。 本以为是什么坏人还想叫人来着,知道是个孩子便放松了下来,没再挣扎。 已经过了三更了,丫鬟进来灭了外屋唯一一盏灯,瞧着屋里没有异样便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池小鱼悄悄探头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了看,房里比刚才更黑了,只能看到略微的影子。 不过也好。 池小鱼松开捂在乔之言嘴上的手说:“我不是坏人,我是来给你看病的,你别嚷嚷。” 乔之言被她憋了半天,喘气声很重,“你是他们买来给我冲喜的人?”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这连躺着都气喘吁吁的,果然是病的不清。 她挣出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搭向他的手腕,“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 乔之言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池小鱼稍稍用力就把他制住了,“老实点,你既然知道你家里给你找了人冲喜,也应该知道若是你的病连冲喜都冲不好,找来的这个人就要跟你陪葬,我可不想跟你一块死,所以你最好给我活下去。” “你说什么?陪葬?” 听着他惊讶的语气,池小鱼说:“原来你不知道啊,看来你家里人是想瞒着你呢。” 他的病确实不轻,但也不是回天乏术,可是,治起来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治好的。 池小鱼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别跟别人说我来过,我要是提前死了你们家买媳妇的钱就白花了。” “等一下。” 乔之言伸出手叫她,声音沙哑且无力,连大声都做不到,“我不需要你,你走。” 池小鱼也想走,可他抓着她衣服她怎么走? 她扯着自己的衣服甩了甩,“你以为我不想走,可你爹娘处心积虑的把我弄来,想走哪有那么容易,不过我早晚会走的,你要想活下来就给我闭上嘴,别跟任何人提今晚的事。” ------题外话------ 新年快乐~ 【049】 嫡亲的妹妹 韩秀才每隔两日进城一趟,这几日却一直都没有遇到池小鱼,韩启没人斗嘴也觉得无聊,时常去池家的田里瞧瞧那丫头有没有在那挖草,结果也都没见到她的人影。 回去的路上遇见一大娘,韩启随口跟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池小鱼嫁人的事。 韩启听完一惊。 池家把她卖了当丫头也便罢了,嫁人可还得了? 韩启急忙跑回家,进门时差点被门槛绊倒,颇大的动静惊的韩秀才手中的笔一颤,字迹偏了出去,他抬头看了一眼韩启,随后继续写字,“又怎么了?” “公子,我刚刚遇到池家隔壁的大婶,她说,她说池小鱼前两日嫁去县城了。” 笔尖一抖,糊了整个字。 见状,韩启忙道:“是我不好,公子让我时常打听着的,可是我却……” 韩秀才放下手中的笔,“备车。” 韩启连连点头,心道是该将人弄回来才行,“我打听过了,池小鱼是被送去了县城布商家,我们现在要去接人吗是吗?” 韩秀才放下手里的笔,神色微沉,起身道:“去药铺。” —— 千宫尘刚从乔家回来,巧的是韩秀才也在这时候登门,两人一起走进,正好千宫尘也想跟他说说池小鱼的事。 这两日千宫尘对池小鱼是越来越有兴趣了,起初不能理解一个小丫头片子是如何引起他这位九爷的注意,现在他知道了,那丫头根本就是条蛇,滑不溜秋的总是令人措不及防。 千宫尘说:“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布商乔家可是你常去看病那家?” 千宫尘话还没说呢,听他这开门见山的一问,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人到了乔家好几天了也没见你露面,合着是一直忍着呢,怎么今天竟是忍不住了?” 听他的意思他是早就知道了,韩秀才看了一眼阿满刚刚放下的药箱,“才知此事,你这是从哪回来的?” 千宫尘笑了一下说:“巧了,我正是从乔家回来的。” 闻言,韩秀才看他,“可见到了那丫头?” 他这急匆匆的来,进门就沉着脸,现在更是连拐弯抹角都省了,直接问池小鱼的事,千宫尘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说道:“着急了?” “少跟我废话!” “好吧,”千宫尘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摆,“既然九爷问了,那我就说了,我去乔家就是专门去看池小鱼的,她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千宫尘说着,抽空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果然多了一丝担心,“不过她是装的。” 韩秀才频眉,但却没有丝毫诧异,池小鱼古灵精怪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千宫尘将这两日的情形跟他说了一下,也将池小鱼嫁人的原由和池小鱼跟他说的那些话全数告诉了韩秀才,听完这些,韩秀才默默叹了口气,“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找麻烦。” 闻言,千宫尘嘲笑道:“你还不是一样?” 池小鱼让千宫尘帮她在乔家装病,却不让千宫尘想办法把她弄出来,韩秀才怎么想都觉得她的目的不会只是装病这么简单。 “接下来她还打算如何?” 这话刚刚在乔家千宫尘也问过,不过并没问出个所以然,“我也不知她打算如何,,问过她也不说,不过想想,我到底为何会听一个小丫头的指使?” 韩秀才看了一眼自个儿在那想不通的人,嫌弃道:“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千宫尘笑了笑,“怎么,我帮她你吃醋啊?话说回来,现在看她好像也没有初见时那般寒碜,也算是个眉清目秀的丫头。” 韩秀才侧目,虽没说话,但那眼神却足够吓人。 千宫尘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兄弟不夺人所好,她再好我也不会跟你抢的。” 韩秀才耸开他的手,不愿意听他这怪腔怪调,“你可还记得上次朱铁匠绑架了一群孩子的事?” 话题有点跳跃,千宫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干嘛好端端的说这个,我们不是在说池小鱼的事吗?” “是在说她的事。” 千宫尘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那件事之后我问过她当时的情况,她说那人穿着尚好,检查过每个女孩的后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千宫尘对这些事没多大兴趣,事发的时候他也是听人念叨了几句,并未专程去打听,也没想过韩秀才会在意这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成这样他还不懂,韩秀才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那些孩子都是多大年纪?” “十来岁。” 韩秀才点头,“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 千宫尘脸色一变,蓦然起身,“你该不会是想说......” 看他的反应应该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了,韩秀才不疾不徐的拿起茶碗,舀着盖子却一直不喝,“池小鱼的身世似乎只有她的奶奶才知道真相,其余的人没人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池家的孩子。” “开什么玩笑,你在那村子里都住了多少年,现在才怀疑她的身份?就因为她会说话?” “并非只因为她会说话,之前无意间从她婶婶口中打听出了一些事,一些连她们自家人都不清楚的含糊其辞。” 听着这话,千宫尘恍然,之前对他的那些打趣也逐渐有了新的方向,他看着韩秀才问:“所以你对她跟别人不一样,是因为你觉得她是你妹妹?” 韩秀才低了低眸子,虽没有太大的动作,千宫尘却还是从他的眸下看出一抹阴厉。 韩秀才喃喃的说:“野种罢了。”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千宫尘不由得拧了拧眉心,“我说你这个人,你自己嫡亲的妹妹,怎么成了野种!” 有些事羞于启齿,韩秀才从未对人言说,以前没说的话,以后也不会说。 “没什么,说说她吧,她可想出来?” “你说池小鱼啊?”千宫尘一想到池小鱼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着实是个让人头疼的丫头。 现在知道她有可能是韩九的妹妹,千宫尘便多了些认真,他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她到底想如何,她只说不想给乔家少爷陪葬,倒也没说想出来,大概她有自己的法子吧。” “她有的也不过就是一点小心思,能有什么法子?明日你再去的时候告诉她,若是需要,我可以把她带出来。” 千宫尘挑眉看了他一眼,脸色上毫无波动,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难得一听,千宫尘噗呲一笑。 韩秀才看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笑有些人口不对心,刚刚还说她是野种,现在就像个兄长的样知道疼她了,你还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050】 你我之间两清了 韩启进进出出好几趟,这会儿天都黑了,见韩秀才还是坐在桌前发呆,心里有点不安。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一定在写字,今日连字都不写了,他进出这么多趟也没挨骂,实在有点不正常。 “公子,我听阿满说乔家买了池小鱼是准备殉葬的,就连千宫尘都说了那家少爷的病治不好,怕是真的治不好了,咱们要不要想想法子,实在不行我去把她从乔家劫出来也行。” 韩秀才听到韩启的话回了回神,“你不是总说她心思重不喜欢她吗,她给人殉葬难道不好吗?” 嫌弃她和要她死根本就是两个意思,韩启也不是那般心肠狠辣的人,况且在这村子里住久了,难得遇上一个想她这样有意思的人,若是真的给人陪了葬多可惜。 韩启说:“我是觉得她心思重,但也没说过不喜欢她,关键是公子你喜欢啊。” 韩秀才看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我喜欢?” 韩启嬉皮笑脸的笑了笑说:“知道,当然知道,谁让这世上我最了解您呢。” 韩启无奈摇头,“我只是对她好奇,并非喜欢,至于要不要把她从乔家带出来,这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我已经让千宫尘跟她说了,等消息吧。” 听说不去救人,韩启失了兴趣,突然,他又想起什么,“对了公子,这次的事我听说是池大壮媳妇娘家的母亲帮忙撮合的,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上次池小鱼不是说她坑了她们一笔银子吗,我估摸着那刘家老太太这次肯定是知道乔家啥情况,故意把池小鱼送去的。” 韩秀才早就说过池小鱼对外表现的太精明早晚会坑了自己,如今真的被他说中了,说到底她也是自己活该,没事瞎露头,到底是把自己坑出去了。 —— 宋媒婆担心池小鱼把事情捅出去,按照她的意思前几天就给她送来了一半的银子,时间太仓促,她实在是没法子一股脑凑齐八十两。 今日她又来了,听说她是来看池小鱼的,乔家老爷差点叫人把她轰出去,好在乔家夫人是个讲理的,劝了几句乔老爷就松口让她去见了。 屋里,宋媒婆将丫鬟们请了出去,之后才悄悄叫醒了池小鱼。 “钱已经凑齐了,八十两,一个子都不少,你可要说话算话,这件事千万不能连累到我。” 池小鱼颠着手里的银子问:“这钱是从刘家老太太那要回来的?” 提起这事儿宋媒婆就一股子委屈,给出去的银子哪里还要的回来,这些钱是她这些年攒的,另外又找人七拼八凑好不容易才凑齐的。 她满脸怨气的看着池小鱼,又不敢拿她撒气,她们家老的不好对付,这个小的更是长了个狐狸的心,真是掉贼窝里去了!“你家那位老太太又不是吃素的,揣进她口袋的银子哪那么容易要回来,我是去了一趟,可她根本就不搭理我,别说是银子了,一个好脸我都没捞着。” 她人还在乔家,宋媒婆去刘老太太那要钱,空手套白狼,能要到才怪! 宋媒婆在刘家碰了一鼻子灰,池小鱼一点都不惊讶,“你都跟她说了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包括她不是哑巴这件事,宋媒婆不敢直说,吭哧瘪肚半天都没开口。 池小鱼看了她一眼,“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宋媒婆忙道:“没有,没有,我确实是去抱怨了一下,我也说了你晕倒的事,但我没说你是装的。” “你可以说的。” 池小鱼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看的宋媒婆一头雾水,“什,什么?” 池小鱼知道她没说她装病的事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她的命还被乔家捏在手里,换句话说是被她攥在手中,她想卖她一个人情,最起码不要把殉葬这种事扣在她的头上。 看在银子的份上,池小鱼不屑跟她计较,“没什么,你可以走了。” 池小鱼身子一歪,躺回了床上。 她现在担心的是自己会说话这件事在村子里怕是瞒不住了,也不知以后若是离开了乔家要怎么面对。 池小鱼不搭理她了,宋媒婆瞧不出她是什么意思,心里还有些七上八下的,“那,那我改天再来看你。” “别来了。” 闻言,宋媒婆愣了一下。 池小鱼闭上眼,提了提被子,“以后别再来了,你我之间两清了。” 宋媒婆一听,大喜,“你说的是真的?那乔家这边……” “我来解决。” —— 乔家少爷倒是听话,那天晚上的事他果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千宫尘来看池小鱼,池小鱼刚好在吃饭,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连床都下不来,当真是个戏胚子,竟是骗了乔家上下。 千宫尘打发了伺候的丫鬟,池小鱼连忙放下饭碗从床上跳了下去,在他的药箱里乱翻。 药箱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千宫尘由着她翻腾,“昨日韩九来找我了,他听说了你的事,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你若是想离开这说一声,他来想办法。” 池小鱼专注的翻着药箱,“不用。” 千宫尘以为她听到这话就算不感恩戴德也要多少有些谢意,可她倒好,竟完全是一副不屑的态度。 “我说池小鱼,你别这么不识好歹,韩九素来不开口帮人的,他愿意帮你你居然说不用?” “我不想欠他人情。” 这话说的坦然,千宫尘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你不想欠他人情,怎么就愿意欠我人情?你莫不是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池小鱼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贞洁烈女的架势双手抱着自己躲避她的“臆想”,池小鱼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千宫尘眼角一抽。 她刚刚那是什么眼神?是在嫌弃他么? 池小鱼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重新回到床上端起饭菜大口大口的吃。 千宫尘看了一眼她放在枕头旁的针包,“你拿我针包做什么?” “我想要。” 欠他人情还不够,现在还理所当然的从他这拿东西,千宫尘觉得她是越来越不把他当外人了,“丫头,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我的东西是你想要就要的?”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那算我跟你借,等我离开这就还你。” 一个针包值不了几个钱,还不还的也无所谓,只是她说不想欠韩九的人情,但却一味的在他身上套好处,按理说他认识她的时间要比韩九认识她的时间短不少,怎么就偏偏信任他了呢。 【051】 我愿意给少爷冲喜 “针包给你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要它做什么。” “防身。”池小鱼说的认真。 千宫尘一听,笑了,“防身?我没听错吧,你要防身我可以给你带把匕首什么的,哪有人用银针防身的?” 匕首是伤人,可不是防身,池小鱼拿不来匕首,只会拿银针。 她说:“我就要这个。” 千宫尘拿她没办法,谁让她有可能是韩九的妹妹呢,“行,你要就给你,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让韩九把你带出去,你该不会是真想在这当少奶奶吧,你可别忘了,这家少奶奶最后的命运可是要被下葬的。” “我没忘。” “那你还……” 池小鱼放下几口就吃完的空碗,千宫尘话被打断,“我说了,我不想欠他人情。” 这话是她第二次说了,相比第一次似乎更加认真,千宫尘看她半晌,试探问道:“你愿意欠我的人情,却不愿意欠他的,既然不是对我有别的意思,那就是对他与众不同了?你对韩九该不会是有什么心思吧?” 心思? 忌惮算吗? 见她不说话,千宫尘惊道:“真的是?我说你这丫头眼光还真不低,不过我劝你还是趁早绝了这念想吧。” 昨日之前千宫尘倒是愿意看这好戏,但是现在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看她往这不伦的坑里跳。 见她不说话,千宫尘龇了龇牙,“你看我干什么,我可是好意提醒你,你跟他不可能有将来的,别动这个心思。” “哦。” 她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哪里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千宫尘急道:“你最好把我的话听进去。” 池小鱼压根就没那个心思,为什么要把他的话听见去? 她应付的点头,“知道了。” 千宫尘叹了口气。 他最讨厌麻烦了,当初家里把他送到这来他就觉得麻烦,好在来了这里没人管他倒也只在,早知道就不追着韩九问那些有的没的了,不知道池小鱼是谁他也不会这么担心。 “你自己在这小心,有事就叫人来找我,跟我不用客气,想让我帮你带什么也行,你要是想从这里开就说一声,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以往他走了也就走了,从来不会这么唠叨,池小鱼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千宫尘站起来看她。 “怎么突然这么好?” 千宫尘默了默,伸手在她脑袋上推了一把,“什么突然,我不是一直都在帮你吗,少说废话,自己在这小心点!” —— “老爷,少爷院里那孩子说要见您。” 碧巧来主院传话,原本她是不想传这话的,但千宫尘临走前千般交代说池小鱼身子不好,未免她再厥过去,最好她提的要求都要满足答应。 宫大夫都这么说了,碧巧自然是要听的,好歹这人是来给少爷冲喜的,喜事还没办总不能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晕厥。 乔家老爷闻言问道:“她不是病着吗,可是好了?” “人昨儿就醒过来了,虽说还虚着,但能吃能喝的。” 碧巧也是觉得奇怪,宫大夫说人病重,可她还没见过哪个病重的人能每次都把饭菜吃的那么干净。 乔夫人说道:“老爷还是去见见那孩子吧,她主动提出要见您,想必是有什么事,您若不想去我去也成。” 她素来心软,乔老爷如何放心让她去,她若去了指不定一转头就将人给送走。 乔老爷说:“还是我去吧,夫人好生歇着,不必为此事操心。” 顾念着池小鱼的身子,乔老爷亲自过来,碧巧随同乔老爷一同站在屋内没有离开的意思。 乔老爷看到池小鱼后突然想起她不会说话这件事,他回头看着碧巧问:“她不是哑巴吗,是如何跟你说要见我的?” 碧巧指了指一旁桌上毛笔写的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她写的。” “她会写字?” 字写的虽然难看,但一个农家丫头能写出来已经是难得了,乔老爷看了池小鱼一眼,“碧巧,你先出去吧。” “是。” 碧巧是乔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也算是知书达理,夫人写的一手好字,少爷又喜欢文墨,跟随夫人身边的丫鬟全都识字。 出门前碧巧看了池小鱼一眼,她倒是不觉得这丫头有多狡猾,反之,惯是让人可怜的。 碧巧出去了,乔老爷在桌前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穿着来时那件素衣袄子的池小鱼,问道:“你要见我所谓何事?” 池小鱼走过来,手里不知从哪弄来一根炭笔,她在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的纸上一字一字的写着,乔老爷伸头看了一眼,字迹娟秀,不像是刚刚学会写字的人写的。 乔老爷看向低头认真写字的池小鱼,诸多不满之中总算是有一点能让他满意。 【我愿意给少爷冲喜,但我有个条件,希望乔老爷成全。】 乔老爷看完纸上的话,提眸看她,“你可知你是我们家买来的,就算你不愿意,你也只能给我儿子冲喜。” 池小鱼点头。 “那你还跟我提条件?” 池小鱼又写:【乔老爷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 “也罢,你有什么条件?” 【我可以跟少爷成亲为他冲喜,若是他不治,我愿意为他殉葬,但若他康复,我希望乔老爷可以放我离去。】 这样的要求让乔老爷出乎意料,她愿意殉葬,但却不愿成为乔家的少奶奶,要知道他们乔家的大门是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的! 乔老爷意外之余又有些不满,“所以你是不稀罕留在我们乔家?” 池小鱼摇头,写道:【是我配不上,若只是冲喜,我勉强还有资格,但是留在乔少爷身边我自知没这个福气,所以还希望乔老爷成全。】 她倒是会说话,完全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是他乔家也并非无情无义,哪有冲喜过后就不要她的道理? 乔老爷说:“你大可不必如此,成亲以后我儿若是真能康复,我和夫人定会将你视为一家人,绝对不会亏待你,至于我儿,他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绝对不会怠慢你的。” 【我知乔老爷一家都是好人,是我不想高攀,此次冲喜是无奈之举,我懂,我不求富贵,只求少爷康复之后放我离去,至此我不对任何人提起曾来过乔家,乔家也可当从未见过我。】 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匪夷所思,可是不管乔老爷怎么看都觉得她是认真的,乔老爷蹙了蹙眉头,“你真的要这么做?” 池小鱼点头。 “要知道,我儿的病已入膏肓,痊愈的可能微乎其微,你是在拿你的命做赌注。” 池小鱼再次点头,【知道,所以如若我赌赢了,希望跟乔家断的干干净净,乔家也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成亲之事,往后无论嫁娶,互不相干。】 【052】 今日少奶奶进门 乔家老爷答应了池小鱼的要求,但还是坚持说在她离开之前她依旧是乔家的人,让她在这好好养病,尽管把这当成自己家。 乔家一家并非凶神恶煞之人,池小鱼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决定留下。 乔老爷离开前把池小鱼写字的纸一并带走,为的是给他夫人看,不然若是只用说的,怕是他那心软的夫人不会轻易同意。 房里,乔夫人拿着写了字的纸张看了许久,精巧的字虽说不是用毛笔写的,但也字字清隽,乔夫人诧异之余问道:“不是说这孩子是乡下来的吗,怎会识得这么多字?” 乔老爷摇头,同是一副摸不到头脑的神情,“我也纳闷呢,她家人若是能让一个丫头去学堂,应该也不会把她送来我们家,看她这一手娟秀字迹,若不是用炭笔写的,我都要以为是谁家的闺秀了。” 乔夫人放下宣纸,微微蹙眉看着乔老爷,“所以你同意了,让这孩子跟之言成亲?” 在这之前乔老爷一直觉得自己花钱买来的孩子就是为了成全他的儿子,可现是在跟池小鱼认真的见过面后,心里不免觉得可惜,他点头道:“嗯,原本把她买来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如今她自己都点了头,我又有什么不同意的,至于她提出的要求,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她提出的这些说是“要求”实际上没有任何一点损害到乔家的利益,即便她说要离开,也是在他们的儿子康复了之后,她用自己的命来换取自由,他们确实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可乔夫人却叹了口气,“这么做还是太残忍了,之言的命是命,难道这个孩子的命就不是了吗,我同意冲喜,但陪葬,还是算了吧,若是之言真的挨不过去,最起码也要让儿媳妇陪在我身边才好。” 乔夫人一边说一边落泪,乔老爷看着心疼,“别哭了,之言还没死呢,这孩子聪慧有余说不定是个好福气的,今晚我让人把礼堂收拾一下,行了礼这喜算是冲,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 院子外面吹吹打打的声音吵醒了乔之言,他想叫人进来问问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叫人的力气。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房里的烛火影影晃晃,乔之言连坐起来都办不到,他弱弱喊道:“来人!” 叫喊声犹如蚊蝇般,虚无缥缈,外面的奏乐声完全将他的声音掩盖。 “碧巧,如慧。” 叫声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一手抓着床头的帐帘,想要撑着身子坐起,这时,门口传来嘎吱一声,碧巧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他想坐起,碧巧吓了一大跳,连忙走近,“少爷!” 碧巧扶着他躺下,乔之言喘着粗气问:“外面什么声音?” 因为他病重的缘故不适合起身,所以拜堂行礼这些事全都由新娘子一个人完成,乔老爷知道他不同意冲喜的事,所以也没有特意告诉他,反正只要礼拜完了这喜事也就算是进了他们乔家,他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碧巧知道瞒着他不好,可这是老爷的吩咐,也只能听从,如今礼毕,说与不说也就没多重要了,“今日少奶奶进门,正在外面拜堂呢,少爷,新娘子一会就给您送过来了,您先歇着,等等就好。” 这两日那个悄摸摸爬上他床的丫头没来,他还以为她已经走了,听闻拜堂,乔之言拧紧了眉头,“她还是没有逃出去吗。” 碧巧没大听清,“少爷说什么,什么逃出去?谁逃出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乔之言闭上眼,“人不必给我送过来,我没说过要娶。” 碧巧为难道:“少爷,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好,如今这人已经进门了,就算您不要那也是您的媳妇儿,况且这次不是老爷逼的,是哪位姑娘自己同意嫁给你的,虽说她是个哑巴,但娶她只是为了冲喜,少爷不必太在意的。” “哑巴?” 乔之言虚张的眼看着碧巧,那丫头口齿伶俐,何时又换成了一个哑巴? 碧巧点头,“嗯,是个哑巴,又聋又哑的。” 难道不是那天晚上的姑娘?那个明明还出言威胁他的! 乔之言问:“这人,可是前几日就来了家里的?” 碧巧诧异道:“少爷是如何知道的?” 乔之言这会儿说的话已经低过平时半个月所说之多,他实在是没有太多力气,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吵闹了几日,我如何会不知。” 再说下去怕是要晕厥了,碧巧连忙道:“是,一直都是那位姑娘,公子还是别说话了,好生歇着。” 碧巧心道:好在新娘子是个哑巴,这要换做是个多话的,一晚上还不得把她们家少爷给唠死? 锣鼓声中,盖着红盖头的人被送进了乔之言的屋子,人虽说是冲喜来的,但这新婚之夜也不好有外人在这,少爷身体不好,原本是该交代新娘子几句的,但池小鱼听不见,所以也免了这麻烦。 关门声响起,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乔之言喘息很重,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是你吗?” 那虚弱的声调还是跟前几天一样,似乎比那晚更虚了点。 池小鱼晚饭没吃,这会儿正饿着呢,掀开红盖头看了一眼桌上摆放的点心,起身走过去拿起就吃。 池小鱼头上的盖头没有拿掉,晃晃荡荡的并不耽误她吃东西,吃了几块点心后她回到床边,“上次我说了,我是来救你的,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这语调,是她没错了。 她果然不是哑巴,也能听见他说话,可为何碧巧会说她是哑巴? 上次没有看见她的脸是因为当时有人熄了灯,现在烛火亮着,却又被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乔之言伸手想要扯掉她头上的红盖头,还没等碰到,她就像感觉到了似的,突然推开了他的手。 盖头被她自己扯了下来,掉落的瞬间并没有让乔之言看见她的长相,池小鱼直接将盖头蒙在了他的脸上。 一根银针在他肩颈处刺下,乔之言突然动弹不得,手还可以动,但胳膊却抬不起来了,“你,你做了什么?” 【053】 你睡的倒是香,我都快瞎了 池小鱼鞋子一蹬,爬上床,盘起退坐在他身边,三两下就扯开了他胸前的衣服,“救你,说了第三遍了,怕你乱动,只好先委屈你一下。” 确实委屈,而且还有些难堪。 乔之言羞恼道:“我不需要你救,放开我,别乱来。” 他的身子跟他的脸一样白,都是皮包骨的两个人,她黑不溜秋的看上去可健康多了,不过白归白,她对一个病痨鬼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池小鱼瞟了他一眼说:“你想死是你的事,我还不想死,给你陪葬这种事可不是我嫁过来的目的,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我也不介意打晕你。” 池小鱼摊开针包,拿银针的瞬间,手被他一把握住。 还是那么小小的一只,乔之言可以确定就是那天晚上的人。 池小鱼看着他的手没有强硬挣脱,半晌,他自己就慢慢的松开了。 “明知道嫁给我是什么下场,为何还要……” 他说话太费劲,听着也累人,池小鱼接过话茬说:“你想问我为何明知道是死路还要走是吗,因为我是来冲喜的,我觉得我的福气还是挺好的,说不定我来给你冲喜真的能让你活下去。” 一声冷笑从红盖头下发出,他喃喃的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银针扎进他的胸口,池小鱼看了他一眼,半撩的嘴角浮着一抹从未在人前显露的自信,“是吗,那就试试咱们俩到底谁的命大。” 乔之言晕过去了,是被池小鱼扎晕过去的。 这一针必须疼,从小落下的痨疾如今只能兵行险着,以死博命。 房里的烛火燃了一夜,这一晚没有丫鬟来熄灯,临近天明池小鱼已是满头细汗,疲惫不堪。 扯去盖在乔之言脸上的红盖头,池小鱼呼了口气,“你睡的倒是香,我都快瞎了。” 拔掉他脖子上的银针,整齐的放回针包里,池小鱼帮他盖好被子才从床上下去,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回去她之前住的屋子。 池小鱼刚走没多久,乔之言恍惚的睁开眼,难受的蹙起眉头,转身,噗—— 一口血喷了出去…… —— “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吐血了!” 快到中午了少爷的房里还没动静,丫鬟如慧敲门进去,只见这一地的血,少爷一个人在床上,也没见新娘子,如慧没顾得上看看少爷是不是还活着就张牙舞爪的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闹的乔家上下一时间全都乱了套。 乔老爷这会儿不在家,乔夫人听到如慧的叫声跌跌撞撞的差点摔倒。 乔夫人打发如慧去请大夫,碧巧扶着她一路急促的过来,进门看到一地的血,乔夫人吓的够呛,走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是醒着的。 乔夫人连忙握住儿子的手,“之言,你,你怎么了?” “娘,我没事,是如慧大惊小怪,我没来得及叫住她。” 看着那一地的血,着实瘆人,乔夫人不安道:“可是这血……” 乔之言吐血的时候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之后也没觉得哪里不适,想到昨晚给他冲喜的那个姑娘,未免连累她,他选择沉默,毕竟自己这副身子不管再怎么折腾都是无济于事,又何必去拖累一个无辜的姑娘。 碧巧在屋子里瞧了瞧,奇怪道:“少奶奶人呢,少爷吐血这么大的事她怎么没来知会一声?” 乔之言醒来就没见到她,也不知她去哪了,她若是走了也好。 乔夫人一听,想起这里确实该多个人,可现在却没见着,“是啊,她人呢?” 碧巧出门去了隔壁的屋子,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回到正屋,她看了一眼自家少爷,“少爷,是不是您把少奶奶撵到隔壁去睡的?” 他也想撵,可是也得有机会才行。 乔之言没做声,新婚夜没见到新娘子的脸,还被她给折腾了一番,这话若是说出去岂非丢人? 乔夫人问碧巧,“那孩子在隔壁屋里?” “是,看样子好像还在睡。” 乔夫人不安的说:“都这个时辰了还在睡,你快去瞧瞧,莫不是又病倒了。” “是,我这就去看。” 看着碧巧匆匆走去,乔之言问母亲,“病倒?她病了?” 乔夫人叹了口气说:“是啊,给你瞧病的大夫说她病的很重,小小年纪身子跟你一般,也是个可怜的。” 病重? 她? 不管是昨晚还是之前那一晚,无论怎么看他都看不出那是个生了重病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病重? 装聋作哑,还会骗人,她到底是哪来的? “娘。” 乔夫人紧了紧他的手,“娘在这。” 乔之言苍白的脸上浅露笑意,“娘,放她走吧,我不想拖累别人。” 乔夫人安抚道:“你放心吧,这件事你爹已经跟她说好了,她是自愿的,没人强迫她。” 那丫头古灵精怪,但毕竟不是知根知底的,爹娘上了年纪,家里也只有一些丫头婆子,他可不想让他们被人骗了,“我知道,但我还是不想要她,把她送走吧。” “这……”乔夫人受不了儿子的坚持,有些为难,“这件事还是等你爹回来再说吧。” —— 千宫尘走在去乔家的路上遇到了如慧,如慧急慌慌的说自家少爷吐血了让他快点去瞧,旁的什么也说不出。 千宫尘倒是不在乎乔家少爷吐不吐血,但他若是真的出了事,池小鱼咋办? 他被如慧一路拖着来到乔家,大门口的红布条和院子里四处的张灯结彩看的他一愣,他问如慧:“你们家这是怎么了,怎么到处都挂着红绸?” “昨晚少奶奶进门,跟少爷成亲了当然要挂红绸了,宫大夫先别说这些了,还是快些去瞧瞧我们家少爷吧。” 千宫尘一把拉住要走的如慧,惊道:“你刚刚说什么,成亲?” “是啊,就是之前您一直给瞧病的那位姑娘,昨晚跟我们家少爷成亲了,宫大夫,你怎可么了,我们家少爷还等着你呢。” 千宫尘愣怔着,完全摸不到头脑。 昨日那丫头还说自己有法子脱身,怎么晚上就成亲了,这不是胡闹吗! 【054】 她倒是有骨气 千宫尘进了院子直接朝着池小鱼的屋子走,如慧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宫大夫走错了,少爷的屋子是这间。” 千宫尘急着去问池小鱼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被如慧拽住,只好先去看桥家少爷。 一进门就瞧见地上那一摊血,扎眼的很,千宫尘过去给他号了个脉,病情大致与往常无异,没有好,也没有坏。 千宫尘实话跟乔夫人交代了一下,乔夫人依旧忧心忡忡,“宫大夫的话当真,我儿确实无大碍吗?可为何他好端端的会吐血?” “乔夫人大可安心,乔公子的病情并未加重,夫人要是不放心大可再去找别家大夫也过来瞧瞧。” “这倒不必,我信得过宫大夫,只是......” “夫人若是信得过我就不必太过忧心,乔公子虽然病重,但只要不再加重病况就是好事,若是他想吃什么便让他吃,只要不是辛辣的都可。” 乔夫人点了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那麻烦宫大夫再去隔壁看看我们家媳妇。” 这声媳妇听着可真别扭,千宫尘熟门熟路的来到隔壁屋子,也不需要丫鬟带路。 阿满跟在千宫尘身后小声问:“爷,这事可咋整啊。” 连阿满都觉得事情不妙,池小鱼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嫁人了要是让韩子柯知道,可是要生气了。 事情原委还要见到那丫头之后才清楚,千宫尘咬着牙说:“你问我我问谁,这臭丫头,合着是诓我玩呢。” 阿满在门口守着,千宫尘进了屋,看着床上的人没心没肺的还在呼呼大睡,千宫尘差点把床给她掀了。 “臭丫头,醒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睡得着!” 这一大早可真是够闹腾的,不是有人嚷嚷就是有人进来,想睡个觉都不容易。 池小鱼睡眼惺忪的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瞧她这副样子,好像嫁人的不是她似的,千宫尘恨自己多管闲事,更气这闲事他不得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院子里的丫鬟说你昨晚跟乔家少爷成亲了,你跟我解释一下,你不是说有法子脱身吗!” 料到了他会是这种反应,池小鱼不慌不忙的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你昨日不是说让我断了念想吗,我这不是怕你不信,所以才嫁的。” 千宫尘:“……” 她平时就是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无关生死千宫尘懒得管她,可这次不一样,千宫尘不禁急道:“你这不是胡来吗,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 “反正早晚都要嫁的,有什么关系。”池小鱼靠着床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从隔壁过来的吧,乔少爷怎么样了,一大早我听见有人喊说他吐血了,没大碍吧?” “你还有心思管他?” 池小鱼理所当然的说:“我当然要管他了,现在我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乔家少奶奶,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陪葬这事我是想躲都躲不过去了。” “你也知道!” 他跟韩九都想着怎么把她弄出去,她倒好,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嫁了,真是白替她费心思! 一晚上没睡,池小鱼这会儿还困着,她半眯着眼睛看着千宫尘,“你不是大夫吗,只要你能把他给治好我就不用陪葬了,我的这条小命就寄托在你身上了,看在咱们认识一场的份上,你可得多费费心,把他给治好才是。” 千宫尘衣袖一甩,“我凭什么管他的死活,我管你是因为你……” 强制性的结束了后面的话,引的池小鱼有些在意,“我怎么了?” 这话不能说,先不说还没确定,即便是确定了也不能就这么说出去,千宫尘叹了口气,“罢了,真是懒得管你,你的事还是让韩九管吧!” —— 千宫尘回到药铺时韩秀才已经在这等他了,看到他,千宫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代,事情发生的突然,昨日他还信誓旦旦说能对池小鱼多番照顾,今日便成了这番光景。 见他脸色不佳,韩秀才像是见惯了,问:“她又怎么了?” 是啊,她又怎么了,他都已经对她的突如其来司空见惯了! 他一语中的戳中千宫尘,反而让千宫尘心里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还真是知妹莫若兄,这丫头真是愁煞我也。” 鲜少见他这般苦恼,韩秀才好奇道:“说说吧,她又做了什么。” “做什么?”千宫尘气呼呼的坐下,动作有些粗鲁,“你的那个好妹妹还真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家伙,昨日还说要离开乔家,一转头,晚上就跟那乔家少爷拜了堂成了亲了!” 韩秀才愕然的蹙眉。 韩启一听,忍不住叫唤出声:“啥?嫁,嫁了?” 千宫尘心虚的看了韩秀才一眼,这人毕竟是交给他照顾,如今变成这样也算是他照顾不周,多少有些歉意,“我也是今日去了才知道的,听说并没人强迫她,是她自愿的。” 见韩秀才不说话,千宫尘又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乔家少爷身子孱弱,根本没法娶亲,嫁了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 这种事即便只是个形式也是毁名声的,行了礼就难以再出乔家了! 韩秀才蹙着眉头,足以见得他为此有多不高兴,“我的话你可有告诉她?” 说到这个,千宫尘更为难了,他支吾了半天,韩秀才看了他一眼,“说吧,人都嫁了,还有什么更难以启齿的!” 说的也是,最让人惊讶的事都干了,还有什么不能说。 千宫尘看着他,挑着眉梢苦笑,“她说不用。” “什么?”韩秀才终究还是为了这话意外。 千宫尘重复道:“我同她讲,只要她想出来你会帮他想法子,结果她只说了两个字,不用。” 韩秀才拧起眉头,“她倒是有骨气。” 千宫尘也是头一次见过这样的女子,行事作风全都不按常理,韩九是什么人,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这么关心过一个人,难得开口还被拒绝,说出来都怕伤了他。 话都说到这了,也不差后面几句,千宫尘继续道:“更有骨气的是我问她原由,她竟说不想欠你人情,话说你是不是之前吓唬她了,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怕你似的,一说到你她就巴不得跟你撇清所有关系,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055】 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怕他? 这一点韩秀才也看出来了,至于原由,只怕是从一开始她心中便对他有所芥蒂。 韩秀才淡淡垂眸,倒是没了起初的气恼,“我什么都没做。” “没做什么她为何这样?” 千宫尘觉得纳闷,他跟池小鱼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久,但他并不觉得那丫头是个认生的,韩九长得又不是青面獠牙令人害怕的样,她怎么就会独独提防他呢? 见韩秀才不说话,千宫尘也不想再追问什么,现在不是关心他们两个之间发生过什么的时候,那丫头嫁给一个要她殉葬的人,搞不好真的没法活着从乔家出来了,“现在怎么办啊,要不要想个法子把她从乔家弄出来?” 韩秀才突然变的有些冷漠,他理了理袖口,“她既说不用我帮忙,我又何苦多管闲事,她有自己的主意那便由着她吧。” 千宫尘一听,顿时惊骇,“由着她?那岂不是容她胡来?” 千宫尘觉得他这是在说气话,那丫头想一出是一出的,所作的决定有没有好好想过都不一定,由着她,日后要怎么带回去? 韩秀才起身要走,千宫尘一把拽住他,“喂,你不是真的要随她去吧,你不是说她有可能是你妹妹吗?” “也有可能不是。” 韩秀才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就走了,韩启见此连忙跟上,走到门口,他回头说:“池小鱼那边还麻烦千公子照顾了,我们家公子只是一时生气,改日我们再来。” —— 池小鱼每日夜里行针,白日里补觉,每次千宫尘来池小鱼都在睡觉,一连过了四五日,千宫尘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一把将打盹的池小鱼拽了起来。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该不会真想在这安详的当个少奶奶吧?” 池小鱼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干嘛这么大声,再让外面的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我还怕这乔家人不成?”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这急头白脸的,她到底哪里惹着他了? 池小鱼正了正身子,依旧不急,“是是是,你不怕乔家,我怕行了吧,你小点声,你要问什么好好问便是,我只是夜里没睡所以才会发困。” 刚嫁了人晚上就不睡觉了,这话放在千宫尘耳朵里足以令他浮想联翩,若不是知道这乔家公子是个起不来身的,他当真要想歪了,“你为什么晚上不睡觉?” “自然是担心殉葬的事。” “胡说八道。” 担心殉葬只有晚上担心?白天睡的跟个猪似的! 她嘴里没句实话,问了也是白问,千宫尘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接手了她这么个烂摊子。 池小鱼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千宫尘看着,满脸嫌弃,“你到底想怎么着,韩九知道你的事之后气的好几天没来过了,他好心帮你你不用,却把自己置于这样的地步,你是真不怕死?” 死过一次的人说怕矫情了点,她只是不想再死一次罢了,池小鱼奇怪的问:“他为什么生气,我不给他添麻烦难道不好吗?” 他为什么生气这事说起来就话长了,千宫尘说:“想知道你自己问他去。” 池小鱼摇了摇头,“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你!” 千宫尘拿她没法子,气急败坏的说:“韩九从来不爱多管闲事,唯独愿意为你开口,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不在乎,你到底长没长心?” 池小鱼每日放他进来可不是听他抱怨的,那韩秀才跟她非亲非故,她不用他帮忙也是理所应当,怎就变成她没良心了? 她不愿再说无关紧要的人,转移话题问:“乔少爷那边你可有给他用药?” 见跟她说不通,千宫尘懒得跟她多说,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都给他治病的吗,为何会不知?” 千宫尘回头瞪了她一眼,“我说不知道是不想跟你说,你听不出来吗?” 行医最忌心浮气躁,可千宫尘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脾气,话还没说两句就恼了,哪有他这样当大夫的! 池小鱼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你为什么不想跟我说,我又没得罪你。” 千宫尘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她给气疯,“懒得跟你说。” 池小鱼无辜的撇了撇嘴,“怪事,是你说让我别对韩秀才动心思所以我才把自己给嫁了,如今你倒反过来怪我,我可是用命来跟你保证,你还不满意。” 这事还成了他的不是了,千宫尘转过身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是会倒打一耙!” 池小鱼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过奖,所以,你到底有没有给乔少爷用药?” 千宫尘说他给乔之言开了方子,每日都在用药,池小鱼想要细问他用的是什么药,千宫尘却不耐烦的说“说了你也不懂”,之后便走了。 还以为有个熟人能省去一点麻烦,结果还不如不问。 池小鱼装病却不说自己得的是绝症,为的就是三五天之后便能下地行走,免得引人怀疑。 打听到乔少爷每日都是何时用药,到了时间她刻意在门口守着,等丫鬟们喂过药后悄悄跟着把被丢掉的药渣捡了回来。 房里,池小鱼拨弄着捡回来的药渣,全都是一些普通的药,难怪乔之言的病日益加重不见好转,可见千宫尘的医术也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厉害。 想来也是,这穷乡僻壤的,哪来那么多世外高人,都是一些养家糊口的郎中罢了。 这些药单吃没用,但若配合她的针术,多少也会起些作用,便让他继续吃着吧。 几日下来,池小鱼日日都是夜里溜进乔之言的房间,起初乔之言还好奇她的样貌,可每次她都有法子躲过去,进门先熄灯,之后将他定住,蒙住他的眼,至今为止他只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却从未见过她。 白日里丫头们嘀嘀咕咕的都说她是个聋哑之人,乔之言听着觉得可笑,但也不说穿。 夜深了,池小鱼再次来到乔之言的屋里,探进头,正准备熄灭烛火,却听屋里的人开口道:“不必麻烦,我不看你就是了。” 闻言,池小鱼朝里屋的人看了一眼,却发现他自己将自己的眼睛给蒙上了。 【056】 我只是个兽医 倒是识时务。 池小鱼笑了一下。 也好,省了她的麻烦! 池小鱼走到床边看着他问:“你自己系的?” 乔之言躺在床上,眼睛上蒙着黑布,弱弱的说“既然你不想比我看到样貌,我便不好奇了。” 池小鱼拿出针包,理了理袖口,准备上床,“为何?” “我一将死之人,确实不该记住你的样貌,我也不想让自己死后化成鬼也缠着你。” 这话说的怪瘆人的,池小鱼一只脚都已经蹬在了床边准备上去,一听这话差点出溜下去,她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没有玩笑之意,便稍显认真的说:“你不会死,但我会离开,所以还是不见的好。” 这话连给他看病的大夫都不敢说,她却敢,乔之言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呛到自己,咳嗽了几声,“所有来给我看病的郎中都说我命不久矣,唯独你说我不会死去,我倒是想要相信你的话,可惜,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池小鱼将炭盆移的近了些,随后爬上床去脱他的衣服,“若是人人都清楚自己的身子,那就不需要大夫了。” 前几日乔之言是动弹不得才由得她动手,今日她再去剥他的衣服,乔之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大夫吗?你若是为何不大大方方的给我治病?” 池小鱼看着握在手腕上的手,笑了,“我不是,我只是个兽医,我怕说出去被你爹打死。” 乔之言愣怔一瞬,莫名的笑了,“兽医,你是把我比作畜生了?也是,做出寻人陪葬这种事确实不配为人。” 他松开手,池小鱼剥开他的衣服,指尖微凉,触碰到乔之言的胸口让他不禁抖了一下。 池小鱼连忙搓了搓自己的手,哈了哈气,“我那屋的炭火灭了,所以手有点凉。” “无妨。” 池小鱼把手搓热乎了些才开始行针,扎到痛处,池小鱼看他,就见乔之言咬紧牙不吭一声。 池小鱼笑了笑,“不必忍着,自然是疼的。” 乔之言疼的直咽口水,“还好。” 之前每次都是被他扎晕过去才开始行针,他没有反应,也没人跟她说话,今日他醒着,池小鱼不至于太无聊,她问道:“我随便在你身上扎针你也由着我,你就不担心我是乱来?” “我这条命留着也没多大用处,若是对你有益,你便拿去吧。” 池小鱼掀了掀嘴角,“所以你是觉得我在拿你玩?” 乔之言摇头,“我不知,或许你是在救我。” “什么或许,分明就是,不过这件事你别跟其他人说。” “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 白日里丫鬟婆子全都往这跑,他说没说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几日下来并未有人找她质问,想来他是真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日日夜里来此。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乔之言还是头一次彻夜未睡的陪人说话,过去都是他一个人,即便夜里难受的睡不着也不会有人在他身边跟他闲聊。 天将亮,池小鱼收好银针,伸了个懒腰,“天亮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之前乔之言每日醒来她都已离去,不知她呆了多久的时间,今日才知她竟是整夜在这,若不是为了救他,这孩子怕真是个贪玩的。 听她说要走,乔之言开口道:“你不是说你房里的炭火熄了吗,现在回去定是会冷,不然就在这睡吧。” 床上有些动静,乔之言感觉到人已经从他身上越了过去,池小鱼穿好鞋子,脚尖在地上蹬了蹬,看了他一眼说:“我可不傻,你眼睛上的黑布蒙了一整夜,我要是住在这岂不是白蒙了?你睡吧,不用管我,你们家还是很暖和的,比我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他可半点都没有偷窥她的意思,只是怕她冻着。 听她这么说,乔之言淡淡的笑了一下,“晚上你还来吗?” 没有听到回答,而是听到了开门声,乔之言自信能当个君子,却不知自己摘下蒙眼的布条时速度有多快。 探头看去,只看到一只脚迈出,房门便关上了。 他叹了口气,重新躺了回去,看看外面的天色,果真是亮了。 她夜夜不睡觉跑来他这,若不是为了自己不被殉葬,乔之言真的不知她还有何理由。 —— 乔家为了乔之言寻了许多个郎中,那些人各个都说乔之言的病回天乏术,命不久矣,甚至还有些让他们早些准备后事,最后找到千宫尘,千宫尘说能保他多几日的寿命,但也无力回天,乔家因此才想出了冲喜的法子。 喜事过后已经多日,乔之言的病没有加重,也没有像那些郎中说的那般大限将至,日复一日的倒是瞧着他舒爽了不少,每次的饭食也能吃得下。 “隔壁的炭火可还足?” 如慧伺候他吃药,听闻这话,说道:“少爷问的是少奶奶的屋里吗,那边的炭火从未断过。” 乔之言喝了口发苦的汤药,没有轻皱,“夜里呢?” 加炭火的事不是她亲力亲为,如慧想了一下说:“夜里应该也还好。” 昨日她的手那么凉,若是还有一丁点炭火也不至于,乔之言说:“叫人勤加些炭火,晚上也再添一次。” 如慧点了点头,却觉得奇怪,“少爷,您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事儿了,她是不是来找您了?” “我就是觉得这几日身上有些凉,想到了顺嘴说一句,听娘说那孩子身子不好,毕竟人到了我们家总不好怠慢。” 如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晚上我会盯着让人去给少奶奶加炭火的。” 她夜里过来,一待便是一宿,临近天亮他的屋子里也凉了,乔之言喝完了碗里的药,将药碗递给如慧,“我这边夜里也再加一次。” “好。” 如慧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笑,“这眼看着就开春了,可不知怎么的,这天气凉,我倒是觉得少爷的身子比以前好了些,今儿竟是跟如慧说了这么多话,都没见您太疲惫。” 不说乔之言自己也没发现,说了这么多话竟是还有力气。 之前他每日都是昏睡,不知道她对他做了什么,但昨晚他感觉到,她是在施针。 “如慧,你可知那孩子在来我们家之前是做什么的?” 如慧摇头,“奴婢哪知道那个,她的来历只有老爷和夫人知道,进门后老爷夫人也并未提过,我只知道她是前街的宋媒婆保的媒,也是她把人带来的。” 【057】 过人之处 千宫尘接连几日来乔家给乔之言看病,这日刚给他瞧完正准备去隔壁看池小鱼,碧巧拦住他道:“宫大夫,这边不必去了。” 他日日来瞧乔家少爷的病,将死之人也没什么好瞧的,每日他都是马虎带过,今日乔家夫人亲自见他,说是自己儿子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他这才把脉一探,这一号脉竟是把他吓了一跳,原本没几天活头的人病情居然真的好了些,按理说,到今日他应当死了才对。 冲喜这种事千宫尘是不信的,想问问是不是池小鱼做了什么,满肚子的疑问还没问出口,碧巧竟不让他去瞧了! 千宫尘问:“为何不用去了?” “自然是因为宫大夫医术了得,少奶奶说她的病好了,不用再看大夫了,还说这段时间有劳宫大夫,让奴婢给您道声谢。” 千宫尘:“......”这叫什么话,过河拆桥也不过如此! 千宫尘看着隔壁紧闭的房门冷笑两声,气不过,故意扬高了声音说:“成,既然病好了自然就用不到我这个郎中了,我走便是,只是这日后若是再病倒,你们家就换个大夫吧!” 千宫尘甩手离去,看样子像是不太高兴,碧巧看了看隔壁房门,也不怪人家不高兴,好歹是瞧了多日的病症,即便好了也可当面招呼一声,这连见都不见的,确实不太礼貌。 千宫尘不等碧巧送人就大步流星的走了,碧巧追出去已经不见人影,她回到院子,来到池小鱼的房门前,推门进去,只见里面的人睡的正香。 碧巧苦笑,合着宫大夫方才的气嚷声她根本就没听见,不过也对,即便她醒着也是听不见的,那宫大夫只怕是白气了。 —— 千宫尘从乔家出来后慢悠悠的往回走,阿满跟在他身后,还以为他没见到池小鱼会因此气愤不平,阿满连声都不敢出,结果却没听他有任何一句抱怨。 这可不是他们家爷的性子! 阿满快走几步来到千宫尘身边,“爷,您不生气吗?” 千宫尘一脸疑惑的看向阿满,像是在问为何要气,转念一想,他又道:“气啊,那丫头过河拆桥,我岂会不气,不过我好奇的却是乔家少爷的病,明明已经快要不行了,难不成真的是冲喜冲好的?” 冲喜这种话只是糊弄无知的人,连阿满都不信,阿满笑道:“这是胡言,爷也信这个?” “不信。” 千宫尘自然是不相信这些神叨叨的事,他纳闷是池小鱼之前说的那些话,她说自己不想陪葬,说自己有法子活下去,不用韩九来救的法子唯有让乔家少爷活下去,可就当是乔之言的病况来说让他活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结果现在真的出现了转机,要不是她这张嘴开过光,那就是她命好了,再不然,或许她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阿满问:“爷,前两日明明还好好的,为何今日池姑娘看突然不见您了?您不觉得蹊跷吗?” 千宫尘回头看向乔家大门。 他以为那丫头是过河拆桥,可仔细想来,或许不是,她心思深沉,不会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事,她在乔家唯一能跟外界联络的人就只有他,若是就这么被他给得罪了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阿满见他不说话,追问道:“爷,您在想什么?” 千宫尘垂眸一笑,敛身摇头,“没什么,回去吧。” 都被赶出来了自然是要回去,可阿满觉得就这么回去跟韩秀才没法交代,“就回去了吗?咱们就这么走了,那池姑娘您真的不管了吗?” 千宫尘突然宽了心,笑着说:“不必为她担心,她鬼心眼多着呢,她如今可是乔家少奶奶,若想找我还不是一句话就能把我招来。” “话虽这么说,可九爷那边……” 池小鱼的心思千宫尘用猜的,但对韩子柯他可用不着猜,他说:“他?他昨日一气之下就走了,我猜他没个十天半个月那口气也散不掉,他最近是不会来了,池小鱼的事就先瞒着吧,等他来了再说。” 说来他才是那劳碌命,池小鱼和韩九倒是过的随性,把他当成了可以使唤的来回奔波,千宫尘越来越憋屈,“罢了,今天药铺休息一日,爷要去找找乐子,你自己找点事做吧。别跟着我。” —— 池小鱼睡醒已经是下午了,在乔家她很少出院子溜达,整日几乎都是待在房里,尽量不与乔家人接触。 方才碧巧来说千宫尘走的时候反应有点奇怪,池小鱼没放在心上,他的脾气可不小,突然过河拆桥不见他了他肯定会生气。 肚子有些饿了,碧巧出去半天也没回来,怕是忘了她还没吃饭。 肚子咕噜一声,池小鱼按着自己饿扁的肚子出门看了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出门一路来到厨房都没遇上人,这会儿已经过了吃饭的时辰,厨房外也没人,池小鱼正准备进去搜刮点吃的,突然看见从厨房里出来一个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的朝外面看了看,回头道:“小姐好了吗,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把,免得被人瞧见。” 随后走出一女子,斜柳发髻,眉目轻盈,嘴角微弩看似有些怨意,“催什么催,瞧见了又如何!” 丫鬟一脸怯生生的看着自家小姐,害怕道:“小姐,真的要这样吗,万一她真的死了,乔老爷会不会彻查?” 女子不耐烦的瞪了唠叨的丫鬟一眼,“怕什么,她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罢了,本也是来殉葬的,如今本小姐亲自送她归西,算是给足了她面子,就算让人知道是我做的,他们也不会为了一个买来的丫头送我去见官。” “可是,她好歹也是言少爷的妻……” 女子怒目,回手给了丫鬟一巴掌,“之言哥哥怎么会娶那样的人为妻!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池小鱼见到有人从厨房出来便躲在一处偷看,这一巴掌声音洪亮,下手利索,她看着都觉得疼。 她们二人的对话简单易懂,说的无非就是她,只是,这女子是谁,她见都没见过竟会恨她到如此地步,她就想当一条“闲鱼”怎么就这么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何处都躲不过是非。 【058】 表小姐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池小鱼回头,就见碧巧站在她身后朝她笑了笑。 “少奶奶怎么会在这?” 池小鱼心道:亏的我在这,不然我今天就死在这乔家了! 池小鱼苦着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碧巧看着忍不住笑了笑,“少奶奶饿了是吗,我刚刚去了趟夫人那边,忘记给你送饭了,我这就去拿。” 碧巧动作麻利,说走就走,站在厨房门口的主仆俩还未离去,碧巧见到她们连丁点诧异都没有,上前行了个礼,“表小姐。” 温秀儿见到碧巧,一改脸上的怒色,“是碧巧啊,你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来给新表嫂拿饭菜的?” “是的,少奶奶睡醒了,不过表姑娘是如何知道我来给少奶奶拿饭的?” 碧巧淡淡的笑意不失恭敬,却也透着一股精明,温秀儿装出一贯的温婉,“听如慧说新表嫂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从不与家人同时吃饭,偏要一个人在房里吃,看到你这个时候来厨房,我猜的。” “表小姐的聪慧自然是无人能及,少奶奶起的晚是因她身子弱,夫人说了,万事都随着少奶奶,不必太过拘礼。” 随着一个乡下丫头?这乔家何时变的这么随便了! 温秀儿心中不满脸上仍是陪着一副笑意,下一瞬,脸色突然变了。 碧巧回头,就见池小鱼走了出来。 本不想让这两个人碰面的,这表姑娘小肚鸡肠,难伺候的紧。 碧巧走到池小鱼身边,“少奶奶身子弱,还是先回房等吧,我去给您拿饭菜。” 碧巧的话池小鱼都听见了,虽不知这话是她自己编的还是真的出自乔夫人的口,她都能确定碧巧这会儿是站在她这边的,好在这乔家不是人人都想她死,待下去也有点盼头。 池小鱼看了一眼温秀儿,扯了扯碧巧的手。 碧巧连忙说:“这位是表姑娘,少爷的表妹。” 池小鱼点了点头,心里大致明白了些什么。 自古这表兄表妹的就有情所依,如今这位表妹不惜亲自对她动手,可见是对她的表兄有情,可既然有情又怎么会轮到她来当这个少奶奶? 温秀儿走到池小鱼面前,拉起她的手,“原来你就是表嫂,看起来年纪还不及我大,我叫温秀儿,你叫什么名字?” 池小鱼看着她根本笑不出来,这人前一秒还想弄死她,现在就在她面前笑得花枝乱颤,四川变脸都没她地道! 碧巧说:“表小姐,少奶奶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你说话。” 温秀儿当然知道她出身贫贱,又聋又哑,看了一眼握着的手,温秀儿咂了咂嘴,“表嫂这手还真是粗糙,碧巧,你怎不将你们下人用的油膏给她用用?” 这冷嘲热讽的,虽说脸上带着笑意,但是个人就能听出其中的意味,碧巧说:“表小姐说笑了,我们下人们用的东西怎敢给少奶奶用,不过表小姐说的是,少奶奶是该好好养养,等会儿我就去跟夫人说,夫人那边有上好的油膏。” “她也配!” 温秀儿仗着池小鱼听不见,言语当中便没了客气,脸上虚伪的笑容依旧。 池小鱼若是真听不见,当真要被她的笑容给骗了。 碧巧再受乔夫人的宠爱也只是个丫鬟,在温秀儿面前说两句话的脸面还有,但若想跟她争吵,她便是没这个身份,温秀儿的话难听,但早已是司空见惯,碧巧没做声。 温秀儿松开手,对着碧巧说:“既然是来拿饭菜的,就快点去吧,免得饭菜凉了再吃坏了表嫂。” “表小姐说的是,奴婢这就带少奶奶进去。” 厨房这种地方向来只有下人出入,方才不知道温秀儿在这,碧巧是打算一个人进去的,这会儿她却拉上了池小鱼一起进了厨房。 温秀儿回头看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吃吧,多吃点,吃完了好上路。” 温秀儿身边的丫鬟怯懦的说:“小姐,咱们还是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碧巧拉着池小鱼进了厨房,连忙把她拽到了门后让她藏着,自己则是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见温秀儿带着丫鬟走了,碧巧不动声色的来到留好的饭菜前,将之前准备好的饭菜全都倒了。 池小鱼并未阻止,而是看了碧巧一眼,这丫鬟倒是谨慎,怪不得乔夫人信任她。 碧巧自言自语的喃哝,“这个表小姐定是来害人。” 池小鱼走过来,朝着倒进饭菜的食捅指了指。 碧巧不能确定这些饭菜之中是否掺了什么东西,倒掉只是以防万一,她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温秀儿是表小姐,无凭无据的不好说她心怀不轨,但这饭菜是绝对不能吃的。 碧巧说:“这些饭菜都放的久了,都凉了,我叫人再去给您准备些。” 池小鱼看着桶里的饭菜,被碧巧倒掉也好,不然她还要想法子把它打翻。 见她盯着倒掉的饭菜出神,碧巧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让她看着自己,“少奶奶不必觉得可惜,一些饭菜而已。” 池小鱼点了点头。 刚才那个表小姐看起来并非善类,她这次没有被她毒死,怕是也会有下次,只是不知道她下次又会用什么法子来害她。 【059】 碧巧说你不丑 晚饭后池小鱼的屋子里被加了一次炭火,这次直到半夜屋子里都是暖呼呼的。 院子里的下人都睡了,池小鱼悄悄溜出屋子来到乔之言的房里,推开门,热气扑面,这里竟是比她的屋子还要暖,不,是热! 房里一盏昏暗的灯点在外屋,床上的人早已蒙上了自己的眼睛,池小鱼端着烛火走近放好,熟门熟路的跳上床,“你这怎么这么热?” “我觉得还好。” 乔之言说话轻声细语的,接连几日都自己把眼睛遮上,看上去还挺懂事的。 听着身旁窸窸窣窣的准备声,乔之言说:“我今日觉得身子舒爽了不少。” “那很好啊,给你看病的大夫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说奇怪。” 料到了千宫尘一定会好奇所以池小鱼才故意躲着他,她不相信冲喜这种事,想必千宫尘也不会相信,若是见面他肯定会刨根问底,她还没想好怎么编这瞎话呢。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池小鱼闻言看了他一眼,他蒙着眼,看不见她,不知道她是谁,以后也不会知道。 银针小心翼翼的扎在他胸口,池小鱼说:“我家里世代行医,我这双手从能拿起筷子的那日起便会抓药了,没什么稀奇的。” 她的医术在许多大夫之上,这一点乔之言自己就有所感受,乔之言对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有的只是好奇,“若如此,你为何会到我们家来?” “家道中落了呗。”池小鱼信口胡诌。 乔之言微微侧首,虽蒙着眼看不见,但还是寻着她的方向,“既如此,留下也好。” 这般挽留大有一种让她却之不恭的感觉,但她并不打算长住。 池小鱼笑了一声,“前几天你不是还叫我走吗,现在怎么让我留下了?” “时移世易,我若能好,定会好生待你,毕竟你算是我发妻。” 池小鱼对给他当发妻没什么兴趣,她才来几天就有人想弄死她了,长久下去还有好?她宁愿回街头乞讨。 池小鱼说:“按理说盲婚哑嫁的,你一个少爷应该不乐意才对,况且我还弄晕你好几次。” “我觉得挺好。” 这人还真是随便! 池小鱼捏着银针看了他一眼,“可是你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万一我长得奇丑无比,你岂不是要后悔?” 说到这乔之言更是没有一点担心,笑了笑,“碧巧说你不丑,我信她。” “碧巧还跟你说这些?”池小鱼寻思了一下,突然觉得不太对劲,“你这么问,她岂不是知道你没见过我了?” “确实没见过。” 确实是确实,可…… “我没跟他们说你夜夜把我弄晕过去。” 池小鱼:“……”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 她又不说话了,知道她在身边却没有声音,乔之言忍不住想要同她讲话,“你为什么不白天过来?” “为什么要白天过来?” “跟我爹娘说你会医术,有何不好吗?” “我不喜欢行医。” 一个不喜欢行医但却医术高超的人,乔之言不由的想要一探究竟,“你的医术在许多郎中之上,你若行医,将养自己绝对不是问题,为何宁愿被卖来冲喜也不行医糊口?” 池小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好想把他弄晕过去,话好多! “你有个表妹是吗?” 乔之言只想跟她说说话,至于说些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但是这话题转的似乎有点急,“你们见过了?” “是啊,肚子饿去了趟厨房,结果在那看到你的表妹带着她的丫鬟在那,好像是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听她说要弄死我呢。” 【060】 真的很疼 她太过直言,乔之言吓的一呛,猛然咳嗽了几声。 池小鱼睨了他一眼,手里的银针抖都不抖的扎下,“别这么大反应,我会扎歪的。” “咳咳,你,你吃了?”乔之言压着咳嗽,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气喘的有点重。 “我又不傻,明知道有毒还吃,我要是吃了现在就是鬼在给你施针了。” 乔之言松了口气,“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干嘛,想替你表妹灭口?” “当然不是,不过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还这么冷静,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扎下最疼的那一针,乔之言没有准备,疼的闷哼一声。 池小鱼问:“疼吗?” 乔之言皱着眉头应道:“嗯。” “疼就忍着吧。” 乔之言忍着疼被她逗笑,“你经常对人这般冷漠吗,我,真的很疼。” “我知道。”池小鱼语气听起来依旧是漠不关心,“你刚才问我什么?” 乔之言喘了几口粗气,“问你怕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一点毒药而已,弄不死我。” 今日这针比昨日疼上几倍,乔之言疼的难忍,嘴上不说,手却抓紧了身侧的被子,加上房里很热,额头很快就溢出了一层细汗。 他咬着牙坚持跟她说话,“你的口气真的很大,不过你不用怕,明日起我会让人格外小心你的饭食。” 他说话都开始颤抖,可见是疼的难忍,池小鱼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房里的炭火也是你让她们加的吧,还把自己的房里弄这么热。” “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天气一天天暖和,哪里还有加炭的道理?” 乔之言痛苦的笑了笑,“这针,要多久能拔?” “半个时辰,我知道很疼,你要是忍不住告诉我,我可以让你睡过去。” 乔之言动了动嘴角,细汗凝结成珠,顺着鬓间滑下,“什么睡过去,你是让我晕过去。” 池小鱼揉了揉鼻尖,“都一个意思。” 乔之言苦笑,“我是男子,这么一点疼痛我还忍得住,我可不想日后被你笑话。” “你想的还真多,我才懒得笑话你。” 池小鱼靠坐在一旁看着他,他到底是个病弱的身子,嘴上说挺得住,结果没一会自己就疼晕了过去。 见他没了动静,池小鱼欠起身子看了看,“终于安静了。” 得了哮症的人不安安静静的竟然这么多话,想让他安静点池小鱼才故意把针扎的深了些,她看了一眼下针的地方,喃哝道:“是不是扎的太狠了?算了,死不了就行!” —— 乔之言醒来天已经亮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眼睛上的布条已经被塞在了枕头下,身边的人也已经回去了。 “娘。” 乔夫人来了半天了,见他醒了,乔夫人关切道:“之言,今日感觉如何?” “感觉很好,让娘担心了。” 他说话的气息虽不及常人,但却平稳了许多,乔夫人感慨的笑了笑,“那就好,之前我一直不赞同你爹找人给你冲喜,如今看来那孩子当真是有福气。” 乔之言握住母亲的手,“既然娘觉得她有福气,就把她留在身边吧。” 乔夫人笑着点头,“好,娘听你的,只要你能好起来,娘什么都听你的。” 乔之言想到昨夜池小鱼的话,她虽说的不走心,也不害怕,可让她来乔家已经是委屈了,他又如何能让她身处险境? 乔之言拉住乔夫人的手,“娘,秀儿昨日是否来过?” 昨日温秀儿过来并未见过乔夫人,乔家上下也只有打扫门口的下人看到她进门,乔夫人也是后来碧巧跟她说了之后她才知道的。 碧巧听到乔之言问出这话不禁有些诧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063】 你脸皮厚,应该不怕 房间不大,厨房连着炕,炕烧的很暖根本用不着炭炉,可这会儿地上确实摆放着一个刚刚烧过还剩下一点炭火的炉子,虽不知里面有没有族谱的残页,但韩秀才相信她是在妄言。 “为了不被人看,连自家族谱都可毁去,老夫人,您觉不觉得有些此地无银? 老太太偎了偎身子躺了下去,“随便你怎么说,我烧我自家族谱我高兴,轮不到外人来管,你若不满我也没法子。很晚了,我这把老骨头挨不了夜,先睡了,你若是不相信族谱烧了就随便找找看吧,小些动静,别吵醒了隔壁屋里的人。” 老太太这般可比骂人更要令人为难,韩秀才心性尚好,始终矗立在那不卑不亢,“烦请老夫人回答晚辈一个问题,池小鱼真的是您孙女吗?” 半晌,淡淡的鼾声从炕上传来,韩秀才知道她不会这么快睡着,她有意假睡是为了“送客”,她不会再回答他任何问题。 今晚跟老太太接触了一下反倒让他觉得池小鱼说不定真的是池家的孩子,她跟着老太太的性子还真是像。 韩秀才抬手抱拳,朝着背对着他假装睡觉的老太太行了个礼,“打扰了,告辞。” 听着身后的人离去的声响,老太太逐渐放开了紧紧抓着被子隐隐颤抖的手。 她在赌,赌这个从小在村子里长大的韩秀才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今夜她的命犹如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像她那短命的儿子一样横死。 好在,他走了。 老太太转过身,看着微亮的窗口淡淡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保你到几时。” 房门口,韩秀才并未真的离去,听着老太太喃哝的话,他微微含眸。 看来老太太这些年为了池小鱼当真是没少费心思,如今事情一件一件的败露都不由她所愿,怕是也慌了神吧! —— 千宫尘自从上次没有见到池小鱼,之后乔家就再也没来人找过他,今日本想借着给乔少爷看病的名义去瞧瞧的,谁知多日未出现的“贵客”来了。 “你比我预计的日子来的早了些,我还以为你这一气少说也得一个月呢。” 千宫尘笑嘻嘻的打趣,倒了杯茶推到韩秀才面前。 韩秀才没接茶水,也没搭话,脸色稍显严肃。 千宫尘看了他一眼,“看你这脸色,昨夜没睡好?” “我找你有事。” 这话还用得着说吗,他先来无事找他聊天的时候可不多。 “看出来了,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让我猜猜,你是为了池小鱼的事,而且你不只是昨夜没睡好,而是这半个月夜夜都睡不踏实,我说的对不对?”千宫尘一边说一边笑,自己得了个欢愉,眼前的人却半点都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好笑。 韩秀说:“给那边回封信。” 千宫尘满面的笑意瞬时一僵,“回信?为什么让我回?” 韩秀捻起茶碗,“回封信给大皇子,问他要找的人可知有什么特征。” 这话千宫尘越发不懂了,找了这么久的人现在才问有什么特征,这封信要是回了大皇子还不得觉得他们之前都在糊弄? 千宫尘身子一扭,拒绝道:“我不问,要问你自己问。” “我已经接连好几个月没回信了,怕是那边在气头上,现在若是问起怕是只会得到埋怨,找你是因为你才是专门为此事来的,而我,只是顺便帮忙。” 千宫尘不满道:“我才是顺便的那个好不好,我明明是来协助你的,怎么就变成我一个人的事了,你怕埋怨,我难道就不怕吗?” 韩秀才看了他一眼说:“你脸皮厚,应该不怕。” 千宫尘:“……” “我一点都不觉得你这是在夸我。” 千宫尘嘴上说着不干,但还是乖乖的去写信,韩秀才说,他写,这封信就算是他回的。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池小鱼来的呢,结果你来了半天问都没有问过一句有关她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你问我也说不出什么,她自从病好了就不见我,到现在都有半个月了。” 千宫尘嘟嘟囔囔的话是在交代也是在抱怨,这段时日他不来,千宫尘一肚子的憋屈只能憋在心里。 韩秀才看了一遍信,装好交给韩启,“不必跟我说这些,我并不想听。” 闻言,千宫尘欠欠儿的伸头看他,“你是不想听我说她在乔家的事,还是不想听有关她的事?” “又何区别?” “当然是有!” 韩秀才没心情多说,起身就要走,千宫尘也不拦他,悠悠哉哉的坐下喝了那杯凉掉的茶水,“别装了,从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你这次来是为了池小鱼,你嘴硬不肯承认便也罢了,但你别忘了,如若她真是你妹妹,那乔家的病痨鬼可就是你妹夫了。” 韩秀才脚步不停的离去,临走前说了一句,“收到回信第一时间告诉我。” 见他真的就这么走了,千宫尘呲了呲牙,“小气,连一个小姑娘的心胸都比不上,怪不得人家瞧不上你。” “爷,乔家人来了。”阿满急慌慌的跑了进来。 千宫尘睨了他一眼,嫌弃道:“来就来,又不是没来过,你急什么?” “不是,是乔家人带着池小鱼一块来了,九爷刚出去就跟她们碰上了,这会儿正面对面僵着呢。” 闻言,千宫尘连忙放下茶碗,太过着急茶碗没放稳,里面的水洒了一桌子。 那俩人可都不是会服软的,千宫尘怕他们两个吵起来,出来一看,韩子柯竟然走了…… “宫大夫。”碧巧看到千宫尘,客气的笑了笑。 千宫尘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池小鱼,而后朝着碧巧点了点头,“你们来可是有什么事?” 碧巧说:“我是来请宫大夫去瞧瞧我们家少爷的病,少奶奶在家憋闷,想出来走走,就跟我一起来了。” 池小鱼装聋作哑的鬼样子看的千宫尘浑身不舒服,明明就是个伶牙俐齿的,竟是憋的住。 千宫尘说:“你们家少奶奶的病可还要瞧瞧?” 来都来了,顺便瞧瞧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之前她可是一身的毛病。 “那就有劳宫大夫了,帮忙瞧一眼吧。” 出门前碧巧只说带她出门走走,池小鱼这才跟出来的,要是早知道来这,她才不会来呢!现在还要让千宫尘给她看病,这不是入了狼窝吗! 千宫尘难得捡到这个机会,看着池小鱼诡异的笑了一下,“这位少奶奶,里面请。阿满,给碧巧姑娘抓些药带着,我想乔少爷的药也应该吃完了。” 千宫尘支开碧巧把池小鱼带去了里屋,门帘刚一放下,千宫尘笑眯眯的脸色顿时换成一抹嫌弃,“行啊,有人过了河就拆桥,那良心可是被狗吃了!” 听着冷嘲热讽的话池小鱼也不心虚,她自顾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就是不想听你唠叨才不见你的,我在乔家已经是水深火热了,再听你念叨,我就不要活了。” “唠叨?”千宫尘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唠叨的人,他又不是韩启! “我何时唠叨过你,你这丫头说话可要凭良心。” 自然是还没等唠叨就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等他唠叨岂不晚了?不过他唠叨是早晚的事,就好比今日他去过乔家之后定会觉得奇怪。 池小鱼习惯性的岔开自己不想回答的话题,“刚刚韩秀才来过?” 她明知故问,千宫尘翻了个白眼,“你们都是都见着了吗,还问什么问!” 池小鱼揉了揉鼻尖,“是见着了,不过他瞪了我一眼就走了,我也不知我哪得罪他了?” 瞪了她一眼? 难以想象韩子柯瞪她会是什么样,千宫尘寻思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看来这次你还真的是惹着他了,他居然瞪你,还真是新鲜。” 千宫尘不是个小心眼的人,笑一笑之前的那些埋怨也就过去了,“我多日未去乔家,你在那过的如何,刚刚听你说水深火热,可是有难处?” 乔家那点事对她来说算不上难处,池小鱼摇头,“没有,我能应付。” “知道你了不起,不过就算你应付不来我也没办法,我可不是韩九。” 自从他们认识以来,他时不时的就会提起韩秀才,池小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提他?” 千宫尘理所当然的说:“废话,我是因为他才帮你的,不然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你们两个倒是情深义重。” 这话听来别扭,千宫尘嗤道:“什么情深义重,你别乱说话。” 瞧他急的这个样子,还真有点心虚的意思,池小鱼不由得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倒是新奇,可比之前挤出来的假笑看着舒服多了,难得见她这张冷肃的小脸流露笑意,千宫尘好奇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关系还挺好的。” “那是当然,我们两个可是打小就认识。” 千宫尘直爽,跟她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不过他们并没有那么熟,这样说话还真是让人不多想都难。 池小鱼狐疑的提眸,“他是村子里的人,而你是这县城里的郎中,你们怎么会从小就认识?” 这丫头心眼多千宫尘知道,可不知怎么,每次在她面前他都口无遮拦,他向来很少在不信任的人面前这般,如今可是说多错多,她挑破绽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觑! 千宫尘支吾了一下说:“怎么,不行啊,你管的可真多!” 他打马虎眼不想说,池小鱼也不追问,反正韩秀才怪怪的她早就知道,至于他这个医术不怎么样的郎中,说不定身上也有秘密。 池小鱼说:“差不多该出去了,碧巧还在外面等着呢,别让她怀疑。” “你也怕被怀疑?” 千宫尘觉得她应该没什么事儿是怕的,尤其不怕被人怀疑,破绽都是她自己刻意暴露的,若真怕,好好藏着不就好了吗。 池小鱼瞧了他一眼,柳眉一扬,稍显红润的小脸像是在笑,“不怕,只是嫌解释起来麻烦!” —— 池小鱼和碧巧回到乔家还没等进门,如慧就跑出来把她们两个给拦在了大门外,看到跟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千宫尘,如慧急慌慌的行了个礼,“宫大夫来了,快进去吧,夫人已经在少爷屋里等您了。” 千宫尘每次来乔家这里的丫鬟都是喜笑颜开的,今天倒是奇怪,像是有意要支开他似的。 千宫尘看着如慧问:“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病了?” 如慧处事没有碧巧那么沉着,遇到一点事就着急忙慌的,她急慌慌的说:“多谢宫大夫关心,我没病,您快些进去吧,我有话要跟碧巧说。” 闻言,千宫尘装出一副无赖相,负手挺胸,不肯离去,“有什么话连我都不能听,你这可是把我当外人!” 池小鱼瞧他这个样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本来就是个外人! 池小鱼无情的白眼刚好被千宫尘看了去,这当着他的面赤裸裸的嫌弃他也只有她敢了! 如慧着急忙慌的把千宫尘往院里推,“宫大夫别跟我说笑了,我真的有事要跟碧巧说,您快些进去吧,女子间的话你不好听的。” 千宫尘老大不情愿的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池小鱼,池小鱼半边嘴角若隐若现的撩起,看着他,像是在故意气他。 千宫尘不服气的嘟囔,“臭丫头,得意个什么!” 阿满看了他一眼,说:“爷,您也差不多些,您是爷,别总是跟这些丫鬟婢子不清不楚的。” “你懂什么,我不过是跟她们逗逗趣,又没怎么着。” 阿满怯怯道:“可是您逗趣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个心怀不轨的流氓。” 敢说他像流氓? 千宫尘瞪了过去,“你会不会说话,你见过像我这般风流倜傥的流氓?” 风流倒是见识过了,至于倜傥嘛……池小鱼刚才翻那个白眼说不定是因为看出了他的“风流倜傥”! 大门口,碧巧看到千宫尘走远了,这才问如慧,“出什么事了,着急忙慌的连门都不让我们进。” 如慧看了池小鱼一眼,掩着嘴不让她看到她说什么,声音却一点都没有压下,“表小姐又来了,这次是跟表少爷一起来的,他们不知从哪听说了少爷近来身子见好,说是来看少爷的,这会儿正在少爷院子呢,我在这等你们就是怕你们这时候回去跟表小姐碰面。” 这么长时间没来,池小鱼还以为她心虚不敢来了呢,说什么来看乔少爷,根本就是来看她是不是还活着! 如慧和碧巧正商量着,就见池小鱼走了进去,如慧一惊,连忙喊道:“少奶奶别进去。” 池小鱼“听不见”自然不会理她。 碧巧拍了如慧一下,“叫唤什么,她又听不见。” 如慧一拍脑袋,“你看我都给急忘了。” 碧巧追上去,谁料池小鱼突然跑了起来,如慧和碧巧两人皆是愣了一瞬。 她人不高,腿也不长,跑起来碧巧竟是怎么都追不上。 如慧一边追一边哭丧着脸说:“这小少奶奶是病好了,怎么腿脚这么利索?”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唠叨,碧巧嗤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快点跟上去再说!” 池小鱼一溜烟的跑回了院子,碧巧跟来就见她钻进了自己的屋里。 跑这么快就为了回自己的屋子? 碧巧和如慧两个人跑的气喘吁吁的,看着关上灯房门,如慧喘着粗气说:“这到底是在干嘛呀,怎么好像是在撵鸡崽子回窝呢?” 碧巧不轻不重的打了她一下说:“你会不会说话,让夫人听见了当心罚你!” “可我又没说错,她跑这么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结果就为了回屋,可累死我了!” 【064】 这手怕是要废了 乔之言脸色红润,气息平稳,千宫尘来来回回的把了好几次脉,不管他怎么号脉,脉象都是平缓无异,这哪里还是之前的乔之言,短短半月,简直就像是换了福身子。 “乔公子,你近来可是有瞧过别的大夫?” 乔之言从小就患有这病,病重时连喘口气都是奢望,身子有没有好转他自己最清楚,他摇头说:“家里并未给找过其他郎中,想必是宫大夫给开的药起了效果。” 千宫尘开的都是一些普通药材,要是效果这么显著,天底下怕是没有病痨的人了。 “当真没有别的大夫来过?”千宫尘看向一旁的乔夫人。 乔夫人说:“自然是没有,近来小儿的病都是有您瞧的,宫大夫,可否跟我说说我们家之言的病是否有救?” 要说有救好像是在自拆招牌,但事实却是本来将死之人重新活了。 千宫尘说:“乔公子的病确实好了很多,虽然我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事实却是如此,已无碍性命。” 池小鱼这场赌赌对了,但千宫尘还是不相信冲喜之说,那丫头之前用自己的命做赌注,信誓旦旦的好像早就知道乔之言的病会好,可见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能把一个要死的人救活,她这手脚动的可不一般啊! —— 乔家院子颇大,七弯八绕的尽是石台小路,池小鱼趁着碧巧不注意溜了出来,经过偏院的必经路上又一小亭子,眼下天儿还冷,没人在这亭子里落脚,周围的花花草草也都蔫吧着,一片颓废之色中蹲着一个人,格外的引人注目。 温秀儿听下人说心少奶奶成日在屋子里待着,还担心见不到人,结果在这僻静的地方被她遇到了。 温秀儿今日是跟她哥哥哥温黎一起来的,身边没有带侍女,看到池小鱼一个人蹲在亭子里,心中愤愤不平。 提步走去,池小鱼背对着她,似乎没发现有人过来,温秀儿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她在摆弄一个竹笼。 “死丫头命还挺大,毒蛇都咬不死你!” 池小鱼听着头顶传来的咬牙切齿的声音,隐隐动了动眸子,她突然起身,起的又猛又急,温秀儿踩在亭子边缘的石阶上,被她吓了一跳,脚一滑摔了下去。 池小鱼回头,假装吓了一跳,盯着摔倒的人仔细看了看,张了张嘴,指着她咿咿呀呀的。 温秀儿气急败坏的吼道:“还不快扶我起来!” 谁家聋子能听见她的话?反正池小鱼听不见! 见她咿咿呀呀个没完,温秀儿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看了看,这么丢人的场面可不能被人瞧了去。 见四处没人,温秀儿壮了胆子,皱眉看着池小鱼,越看越烦,突然扬起手要打她,池小鱼抬手一挡,袖口里飞出一条绿油油的长虫,直接盘在了温秀儿扬起的手上。 温秀儿乍一看还没看清,等看清自己手腕上蠕动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不禁发出一声尖叫,连打人都忘了。 “啊!蛇!救命,救命啊~” 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弄了那么多条蛇来吓唬她,原来就这么点胆子,一条蛇就把她吓的大呼小叫。 见她吱哇乱叫连蹦带跳的甩着手,像极了跳梁小丑,池小鱼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救命,快点把它拿走,快给我弄走!” 一道人影从池小鱼身后跳了出来,银光一闪,长剑划过,割断了缠在温秀儿手臂上的小青蛇。 温黎蓦然回头,阴沉的双眸瞪向池小鱼。 池小鱼笑声一顿,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但却没有躲过温黎迅速伸出的手,一双不算粗糙却颇为有力的大手钳住她的,像是要把她的手骨捏碎。 “好一个乔家少奶奶,手段如此卑劣,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东西连害人!” 温秀儿见到哥哥来了,顺势委屈的躲到他身后,装出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抽泣着说:“哥哥可要帮我做主,那可是毒蛇,她这是要杀了你妹妹我。” 池小鱼疼的皱眉,看了一眼温黎的手,青筋爆出,还在不断用力。 他稍稍用力一扯,池小鱼单薄的身子被他扯的一个趔趄,“跪下,给我妹妹磕头认错!” 池小鱼身上的那股傲气温黎从抓到她那一刻就感受到了,她不会跪下,更不会磕头认错,但是她越是强硬温黎就越想把她制服。 见池小鱼僵持着,几番被温黎甩来甩去膝盖依旧没弯过一下,温秀儿煽风点火的抽搭的更大声,“哥哥你看她,她就是故意跟我过不去。” 温黎怒视池小鱼,手中的剑柄在她腿上重重一打,池小鱼依旧没有屈膝半分,再次扬起的剑柄这次朝着她的腿弯处,若是狠手下去她的那两条腿怕是要折了! “跪不跪?” 千宫尘给乔家少爷看完病还打算找池小鱼问问,结果她却不在房里,跟碧巧一起往外走,却刚好被他看到这么一幕。 “哟,这里好生热闹啊!” 碧巧看到温黎抓着池小鱼还扬着手里的剑要打人,急忙跑了过去,“表少爷这是在做什么,你怎可对我们家少奶奶这般无理?” 碧巧是乔夫人身边的人,温黎来人家做客多少也要给几分薄面,他放开池小鱼的手,指着地上段成两截的小青蛇说:“这就是你们家少奶奶的好手笔,我若是晚来一分,秀儿就要被这毒蛇咬死了!我让她给我妹妹道歉,可有错?” 碧巧看了一眼地上的小蛇,一眼就认出是池小鱼之前坚持要养的那条,她揉着池小鱼被捏青的手腕,看了温秀儿一眼,“表少爷想要兴师问罪为何不好好弄弄清楚这蛇是从哪来的?表小姐,半月前您带着您的丫鬟彩月可是给了我们家少奶奶好大的惊吓,十几条蛇送进了她的屋子,这事儿我可是一直瞒着夫人没说,要不咱们现在去找夫人好好说说这事?” 温秀儿心虚到:“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弄了十几条蛇,我上哪弄那东西去?明明是她心怀不轨弄了条毒蛇来害我,这竹叶青可是有剧毒的!” 千宫尘好奇池小鱼这次又给自己惹了什么麻烦,听着他们的争讨,走过来瞧了瞧。 看了一眼地上段成两截的小青蛇,这玩应也不是谁都能弄到的,池小鱼日日在这乔家上哪弄毒蛇去。 千宫尘笑着唏嘘道:“哟,原来这就是竹叶青啊,我可算是开了见识,一直都听说竹叶青是一种有剧毒的毒蛇,可却从没见过,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的。” 温秀儿说:“对,就是毒蛇,剧毒无比。” 闻言,千宫尘脸上的随意倏然收敛,突然严肃又正经的看着温秀儿问:“我开医馆这么多年都无缘见识竹叶青,你这位大小姐倒是见识广泛,敢问你是怎么一眼就辩出它是毒蛇的?” “我……” 温秀儿被问的哑口,温黎蹙起眉头回头看她。 温秀儿连忙拉住自家大哥的手,“哥,你别听他胡说,他肯定跟着丫头是一伙的,他们合起伙来害我。” 千宫尘抱拳朝向温黎,“在下千宫尘,乃是善和堂的郎中,给乔家少爷治病已有数月,至于这位心少奶奶,我与她并无深交,容在下说句公道话,你自家妹子什么德行你应该心中有数,即便真的是人家姑娘做错了,你一个大男人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就不怕传出去遭人笑话?” 温秀儿一句话就出卖了自己,不用千宫尘来揭穿,温黎也听出了破绽,他看了一眼池小鱼,“那她为何不自己解释?” 碧巧冷言道:“表少爷方才跟老爷说是来恭贺少爷新婚之喜,难道来之前表小姐没有跟您说过我们家少奶奶既聋又哑,听不见也说不出吗?她年纪尚小,我家老爷夫人至今从未对她大声言语过,入了乔家您倒是第一个对她下手动粗的。” 又聋又哑? 温黎确实不知。 刚才打她拿下着实不轻,怪不得吭都不吭一声,还以为是个有骨气的呢。 温黎蹙眉看了她一眼,让他跟一个小丫头道歉他还是说不出口,“不管怎样,确实是她拿蛇出来吓唬秀儿,此番就当扯平了。” 千宫尘走到池小鱼身边,拉起她的手瞧了瞧,“啧啧,这手怕是要废了,手骨严重错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接回去。” 千宫尘看向碧巧,“还是去跟你们家老爷夫人说一声吧,看来我要留下来给你们家少奶奶治手了。” 碧巧一听,急道:“宫大夫此言可当真?少奶奶的手不会有什么事吧?” 当然不会! 池小鱼瞪了千宫尘一眼,知道他是在帮她,但也不用说的这么夸张吧,她的手哪里错位了,明明还是好好的! 千宫尘给了碧巧一个眼色,碧巧是个机灵的,一下子就懂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 看她跑掉,温黎叫都来不及,温秀儿毕竟心虚,这会儿连她哥哥都搭进去了,她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千宫尘转头看向温黎,“好一个七尺男儿,有点力气都不知道往那使好了,劲儿这么大怎么不从军呢?” 千宫尘越说温黎越觉得过意不去,他看了一眼池小鱼,池小鱼也不是吃素的,假装什么的她最会了,眨眼间就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温黎说:“我不是有意的。” 千宫尘不依不饶的哦了一声,“这位公子说的是哪件事不是故意的?是捏断了她的手,还是用你的剑打了她?公子气稳声沉,我若没猜错公子应是习武之人,你那一剑下去她这两条小腿就算没断也得淤青了好几日,你下手前可有考虑过她还是个孩子?” 说罢,千宫尘又看向温秀儿,“上别人家来尽做一些坏事,看来是走亲戚走的忘了是不是自己家了,两位且去前屋吧,估摸着这会儿碧巧已经在跟乔老爷和乔夫人诉说情况了,这位小少奶奶的就先送她回房了,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千宫尘说她挨的那下打不轻,离开时池小鱼故意装作一瘸一拐,温黎看着不禁蹙眉,他刚刚打的那下根本没用尽全力,哪里会像他说的那么严重? “哥!你干嘛让她走?” 人都走了,温秀儿开始撒泼,温黎甩开她的手,“你还嫌不够丢人?当初是你自己不愿意给乔之言冲喜,如今你又这般不知分寸,好在这个丫头现在还活着,若是真的被你弄死了,你这是要赔条命给人家的!” “一个乡下丫头的贱命有什么了不起,你干嘛跟我这么大声,我又没错!” 温黎失望的摇头,“真不知这些年爹娘是怎么教养你的,简直给我温家丢人!” 【065】 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回到房里已经半天了,千宫尘不给她治伤也不跟她说话,只管盯着她瞧,亏的她是个脸皮厚的,换做旁人指不定要羞成什么样了。 “你要是不给我治手腕就别杵在这,一会碧巧来了我怕你不好解释。” 她还是这副雷打不惊的样,千宫尘说道:“真是活该你挨打,就不该救你。” 池小鱼笑了笑,“那我还真要多谢壮士出手相救,不然我恐怕真的要被那兄妹俩打死了。” 她的手腕就算没断也没好到哪去,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还真是一点心肝都不长,“少说这些没用的,我才懒得管你跟他们结了什么仇,我问你,那乔家少爷是怎么回事?” 池小鱼装傻充愣的问:“乔少爷怎么了?” 千宫尘不信她不知道,整个乔家就只有她是外来的,若是别人有这个本事哪里会等到今日! 池小鱼盘腿坐在床上一脸无辜,千宫尘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压着嗓子说:“你少跟我装蒜!乔之言的病突然有了这么明显的好转,不是你做的还会是谁?” “乔之言的病好了?这么突然吗?那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不用殉葬了?” 要不是千宫尘早就认识她,当真要被她装出来的事不关己给骗了。 她不承认,千宫尘有的是办法逼她承认,现在想想他才明白为什么半个月前她突然就不肯见他了,那次正是他第一次发觉乔之言的病没有恶化,而现在他的病况好转已经瞒不住了。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会被殉葬吗,当初我说救你出去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料想你也不是那种不顾自己性命的人,当时我还奇怪为何你宁可在这殉葬也不让韩九救你,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给自己留了一手,你本事不小,乔之言这濒死的身子也能被你起死回生,也不知是我小瞧了你,还是韩九看错了你!” 池小鱼垂眸揉着自己的手腕,听他说完,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嘴硬,千宫尘早就领教过了,“看来你是不打算跟我说实话了,也罢,既然你这般能耐,那就好自为之吧,我且去找乔老爷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你不聋也不哑。” 池小鱼并不怕他去问,反正说了也没人信,而且就算他们知道她会说话又如何,当初她跟乔老爷也是说好了条件的。 看着千宫尘走到了门口,池小鱼叹了口气,“回来。” 千宫尘傲然回头,“回来干嘛,你既这般瞒我,我觉得你我之间也不必再虚情假意下去了。” 千宫尘算是她在这想要诚心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他是韩秀才的朋友,但是跟韩秀才比他实在多了。 池小鱼拍了拍床沿,“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我手疼,你就这么走了乔家可是不会给你钱的。” 服软的话都说的这么不中听,可见她是个多高傲的丫头! 千宫尘转身走回两步,“那你可要承认乔之言的病与你有关?” “这里的人难道没跟你说,我从没去过隔壁屋子吗?” 她们是没主动说起,但千宫尘刚才问了碧巧,碧巧确实说了她从未去过乔家少爷的屋子,但他不信,没去过难不成还真是她冲喜给冲好的?! 千宫尘说:“她们只是白日里没看见,谁知道你是不是等到晚上他们都睡着了才去!” “我若晚上去,别人不知,乔少爷难道也不知?或者他跟你说我半夜去过?” 碧巧也说了,乔之言说至今还没有见过她,他一个少爷,没理由为了她撒谎,而且还是这么没有意义的谎话。 见他不说话了,池小鱼继续问:“或者你见过有人治好过乔少爷的这种病,之前你不是说他马上就要死了吗,一个将死之人被治好,这种事该不会是时有发生吧?” 要是真的常见就不会利用她来冲喜了,千宫尘被她问的不耐烦,“你少说这些糊弄我,反正乔之言的病就是跟你有关。” 池小鱼坐在床上,脚对着脚,一副孩童的模样,千宫尘说完看了她一眼,虽然心中肯定,可是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确。 池小鱼看了他半晌,突然点了下头,“没错,是我。” 千宫尘早有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当,当真?” “你不是已经确认此事与我有关了吗,还问什么真不真。” 她承认反而让千宫尘心里不安,“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给自己找了条活路。” 池小鱼把她跟乔老爷之间的交易告诉了千宫尘,千宫尘听完不知该不该信她的话,按照她的说法,她一早就确定乔之言不会死,可他当时明明已经病入膏肓。 千宫尘忍不住打量着她,“所以你是为了自救才救了他,可你是怎么做到的?” 池小鱼拿出枕头下压着的针包,“一起我家牛生病了我爹请来了一个兽医,我见他在牛身上扎来扎去没几天牛就好了,所以我就试了试。” 千宫尘:“……” 这么高超的医术连他都没见识过,怎么可能是跟医牛的兽医学的!她不愿实话实说千宫尘也不逼她,反正日后她离开乔家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跟她问清楚。 “既然乔之言的病已经有所好转,那么按照你跟乔老爷之前的约定,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池小鱼懒懒的伸了伸腿,“不急,我在这吃的好住的好,何必急着回去受苦,躲在这享受几日,挺好的。” “多在这享受几日?你就不怕你还没享到福就先被人给弄死?我瞧刚才那兄妹俩可都是凶神恶煞的,你要是不怕被他们折腾,你就尽管在这待着吧。” 池小鱼惋惜的说:“怕到是不怕,就是可惜了我的小青。” 千宫尘蹙眉看她,“什么小青?你说那条蛇?” 池小鱼点了点头,“原本我是想吓唬吓唬温秀儿的,谁知她那哥哥那么凶,竟是一剑就把它砍成了两段,那兄妹俩一个残暴一个黑心,还真是一家人!” —— 千宫尘回去后左思右想,怎么想都觉得池小鱼能医好乔之言太过稀奇,韩子柯明明说她自小在村子里长大,且那池家人待她不好,她是如何懂的医术,又是跟何人学的? 阿满关了药铺回来见他还坐在这,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家公子这么安分,“爷,天已经黑了,您还没吃饭呢。” “阿满,你医术比我高明,你觉得乔之言的病这的能在这短短月间就被治好吗?” 阿满虽然没有给乔家少爷诊过脉,但每次听他说也都知道个大概,“按常理说定然是治不好的,毕竟是年久之症,可若是药仓山上的老医仙出手,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千宫尘摇头道:“先不说药仓山离远至差千里,单单一个乔家定是也请不来老医仙,更别说那个身上只有几十两银子的丫头。” 想了一晚上都想不通,千宫尘眉心深锁,憋的难受,池小鱼不跟他说实话他以为自己忍得住,结果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爷是觉得乔家少爷的病好的蹊跷,还是觉得池姑娘蹊跷?” 闻言,千宫尘看了阿满一眼,“你觉得呢?” “阿满觉得池姑娘是有些奇怪,但她人足够聪明,不管做什么都是条理清晰从不会给自己下绊子,这一点爷大可放心。” 千宫尘才不担心她,她不耍弄别人就已经是万幸了,瞧瞧那韩九,明明贵人一个,如今倒是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自从认识那个丫头,这周遭就没有一个清净的,今日韩九过来让我给大皇子书信,信的内容你也听见了,想必等收到回信之后又要蒸腾一番,我的清净日子大概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阿满笑了笑,“这样不是也挺好的吗,反正您也呆腻了这地方。” 之前确实腻了,不过认识池小鱼之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他的身边多了许些个乐趣,让他不再那么无聊了。 —— 池小鱼在房里一不小心睡着了,来看乔之言的时间比以往晚了许多,乔之言每天心心念念的事就是等她来,虽然她每次来他都会疼的难忍,但心里还是盼着,尤其是听说了温黎兄妹俩今日欺负了她,他越发的担心。 池小鱼腋下夹着针包,捂着打哈欠的嘴,推门进来只听咚的一声,朝着声音看去,就见乔之言蒙着黑布条,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的。 “干嘛呢?”池小鱼关上门走进来。 乔之言摇头说:“没事。” 刚才听见关门声本想躺下,结果蒙着眼睛看不见,不小心撞在了床头上。 池小鱼笑了一下说:“该不会是我今日来晚了,你等急了索性就坐起来等我吧?” 猜的还真准,乔之言不好意思承认,揉着自己的后脑勺说:“确实晚了些,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 池小鱼鞋子一蹬,驾轻就熟的跳上床,“倒是没什么事,就是屋里太暖和,吃过晚饭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闻言,乔之言不由得笑了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吃饱了就睡。” “吃饱了就睡那是猪。” 哮症还没好再磕成傻子可就白费她的心血了,池小鱼扶着他的手让他躺下,乔之言轻轻握住她的手问:“我听碧巧说今日温黎兄妹欺负你了,你还好吗?” “我能过来就应该可以证明我没被打死不是吗?” “你挨打了?” “可不是吗,那么长的剑,狠狠的抽在我的腿上,到现在还麻着呢。” 乔之言不安的皱起眉头,拉着她问:“可否让我看看?” 未免离开以后不受纠缠,池小鱼始终没有让他见过自己,到现在她的想法还是一样,他日益渐好,她更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长相,免得日后麻烦。 池小鱼说:“你又不是大夫,你看了我又不会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池小鱼伸手将他推倒,“我自己的伤自己会治,就不劳少爷你费心了,你只要管好你自己,让自己早日康复我就就万幸了。” 乔之言从未见过像她这么执拗的姑娘,“你我日后总是要见的,为何现在不能让我看到,莫不是你觉得自己长得丑不好意思?” “你长的才丑呢!” 乔之言笑了笑,“既然不丑为何不给我瞧,家里的丫鬟婆子都见过你,唯独我没见过,自己的媳妇都没见过,这话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我这是为了你好,你答应过我不告诉任何人我来过的事,当着人面你自然要说没见过我,如今这般你才是没见过,若是见了再说没见,岂不是说谎?” “此言似乎有理,可我总觉得你还有其他的事瞒着我。” 池小鱼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眼盲心不盲,到底是个聪明的,“再过些时日你这病就可以让其他大夫来诊治了,那时你便不必再蒙眼。” 乔之言闻言喜出望外,“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当真。” 乔之言笑了笑说:“那时我便可以看见你了,等我好了我就带你出去玩,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池小鱼点了点头,“听起来还不错。”可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 翌日,乔老爷没有去布庄,而是在家等池小鱼睡醒才叫人把她带来。 昨日之事乔老爷和乔夫人已经听碧巧说了,连带着之前温秀儿往她屋里放毒蛇的事他们也都知道了,为此乔夫人狠狠的训斥了温秀儿,可毕竟是亲戚,总不好就此断绝了关系。 乔夫人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一夜都没睡着,乔老爷担心她的身子,这才想亲自跟那孩子谈谈。 桌上备好了笔墨,这次不是炭笔,那种东西鲜少有人会用,拿出来只觉得脏手。 池小鱼那笔时乔老爷看到她手腕的淤青,轻扣了两下桌面,池小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你的手,没事吧?” 池小鱼摇头,用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下【疼】。 “昨日之事我已经听说了,真的很抱歉,让你在我们家受委屈了,虽然你不打算在我们家长住,但我和夫人也都答应过在你留下的这段时间要好好待你,却没想到还是让你受到了委屈。” 碧巧没有离开,听到这话,奇怪的看了一眼池小鱼。 不打算长住,她都已经是少奶奶了,不长住要去哪? 乔老爷说:“之前我们说过的话,你若是改变了心意,随时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乔家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你若想留下,大可以一辈子住在这。” 池小鱼朝着二老笑了笑,执笔写下【谢谢】。 乔夫人看了字以为她想留下来,随后却看她写【不用了】。 是笔用的不顺,或是她的手还在疼,写的字不必上次好看,也没有上次写的多。 乔夫人拉过她到身边,“孩子,你可以留下的,之言很好相处,一定不会为难你的,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留下来不好吗?” 池小鱼摇头,脸上的笑意就像是刻画上去的,没有丝毫的变化。 乔夫人失望的叹了口气,“可我听说你家境不太好,你家里能把你卖到我们家,万一回去之后他们又把你给卖了可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池小鱼已经想过了,这次回去,八成是回不去池大壮家了,那个媒婆去刘家闹腾了一番,如今村子里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呢。 如慧从外面走进,悄悄叫走了碧巧。 出了门,碧巧问:“你又要做什么?” “大门外头来了个妇人,说是少奶奶的婶婶,这人已经来过许多次了,隔三差五就过来,我寻思着总不让少奶奶见娘家人也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就想问问夫人,要不要让她们见面。” 【066】 她人去哪了? 碧巧刚才在屋里头听的模棱两可,第一次听说嫁进门的少奶奶还可以走的,她跟如慧说:“你先叫那人在外等着,等一会老爷和夫人说完了话我问问。” 大门口,小花娘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得到乔家人的回应,让她在这等着,她焦急的来货踱步,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见到。 如慧见她一副不安心的样,忍不住说道:“少奶奶在我们家挺好的,你也用不着太担心,她在这吃得好穿得好,总好过在你们那乡下。” 小花娘闻言,上前问:“姑娘,你说的少奶奶是指我们家小鱼?她真的嫁给你们家少爷了?” “这是当然,我们家就那么一个少爷,怎会有假?” 得知她过得不错小花娘多少也算安心些,她点了点头,“我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想她了,想来见见她,只要看到她好好的我立马就走。” 之前也来过一个妇人,说是池小鱼的母亲,那一开口尖嗓拔舌的,一听就知道不是善茬,后来听说见不到人就开口要钱,跟那个相比,这个女人看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势利。 池小鱼听说小花娘来看她,急急忙忙的结束了跟乔老爷的对话,她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一直都没回过家,乔老爷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便点头让碧巧带她出来。 池小鱼从大门口跑出来,一路跑到小花娘跟前,拉着她的手笑着。 在乔家这些时日,她倒是把自己给养胖了不少,小脸圆了些,也漂亮了些。 小花娘一激动,眼里泛起了泪花,“在这还好吗?” 池小鱼使劲点头。 小花娘摸着她的脑袋,“那就好,我每次来这里的人都不让我进,我不放心,所以隔几天就来看看,现在看到你好我就放心了。” 池小鱼嫁过来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家人,碧巧站在大门口看着她们说:“老爷吩咐,让婶婶进来说话,眼下已经快中午了,婶婶留下来陪少奶奶吃个午饭再回去吧。” 闻言,小花娘不好意思的看着碧巧说:“不用麻烦了,我就是过来瞧瞧她,说两句话就走。” “婶婶不必客气,你难得来一次,少奶奶也一定想多跟你待一会,就进来吧。” 池小鱼拉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小花娘犹豫着,其实她也有话想问池小鱼,但是顾忌有这么多人在,她问不出口。 池小鱼晃了晃她的手,小花娘笑着点了点头,“那好吧,那就打扰了。” 乔家的下人都很懂规矩,把人带去了池小鱼的屋里,人就全都出去了,碧巧出门前说去给她们准备午饭,小花娘百般推脱都没有推掉。 屋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小花娘看她半晌,欲言又止。 池小鱼倒了杯茶给她,看着她笑了笑,“婶婶。” 她这一开口,把小花娘吓了一跳,“你……” “婶婶来了这么多次,其实是因为听说了什么吧,您来看我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像村里人传的那样是会说话的。” 小花娘还一个字都没说,她就猜到了她来的目的,小花娘把她拉到身边,“为什么?” “婶婶是问我为什么一直装作不会说话吗?” 小花娘点头,知道她真的会讲话,她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 池小鱼说:“因为池虎子的爹娘对我不好,时常想着卖了我,我说是能说会道,说不定早就被他们给卖了,正因为我又聋又哑,他们卖不出去我才能在家里多留几年。” 她从小就不说话,那么小的年纪要担心这些事,还要为此装聋作哑,小花娘光是听着就觉得心疼。 她摸着池小鱼的脸,心疼的说:“都怪我不好,当年要不是我没有收养你,你就不会被送到大伯家去,也不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关婶婶的事,我一直瞒着婶婶我也有错,婶婶不生我的气就好。” “当然不会。”小花娘想开了,她会说话是好事,为何要因此白白难过,“看到乔家的人对你都不错我就放心了,那乔家少爷人可还好?” 池小鱼把凳子拉到小花娘身边坐在上面,“他生病了,其实他们娶我过门是为了冲喜的。” “冲喜?” 池小鱼点头,“嗯,可能是我福气好,少爷的病已经好了很多了。” 门外,偷听的碧巧吓坏了。 少奶奶居然会说话,她不是哑巴,她骗了所有的人! “碧巧,你在那干嘛呢?” 如慧大声一嚷嚷,前后院都听见了,碧巧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她出声,可还是晚了,屋里的人听见了动静打开门,看着原本应该去厨房的碧巧站在门口,池小鱼就知道她什么都听见了。 碧巧看着池小鱼,“我……” 池小鱼小声说:“碧巧姐姐可以帮我保密吗,你想知道什么我们晚点再说。” 碧巧看了一眼走来的如慧,点了点头,“我去给你们准备午饭。” 池小鱼回到屋里关上门,小小的身板抵在门上,小花娘头一次见她这么深沉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被人听见你说话了?” 池小鱼点了下头,“嗯,婶婶,这里我恐怕待不下去了,之前我就已经跟乔老爷说好了,等少爷的病好了,我就离开乔家。” 小花娘诧异道:“为什么,乔家人待你不好吗?” “不,他们对我很好,可是我还小,不想这么早就嫁,而且我跟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等少爷病好了他是要进京赶考的,我什么都帮不上,不想给人当累赘。” “可是哪里有嫁了人的再回去的道理,这岂不是被人家休了?” 池小鱼摇头,“休就休呗,我又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小花娘蹙眉,“胡说,姑娘家的名节多重要。” “我不怕,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回去之后定是不能再回家去了,若是我没地方可以去,婶婶能不能收留我?” 小花娘一听,立马笑道:“这还用问吗,你若真的回去,哪都不许乱跑,婶婶养你。” —— 乔家第一次接待池小鱼的家人,虽然没有跟她们一块同桌吃饭,但什么好的也都尽量拿出来了。 这顿饭吃下来,小花娘有点后悔,“我觉得这乔家挺好的,你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 他们家这一日的饭菜就赶上他们家半年的好了,若是以前炖个鱼就算解了馋,可如今她在这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哪里还会舍得回去过苦日子? 池小鱼送小花娘到大门口,她笑了笑,没说话。 小花娘看了一眼乔家的下人,知道她还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会说话这件事,“你再好好想想,你过得好婶婶也高兴。” 小花娘走了,池小鱼回到院子,看见碧巧一个人站在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池小鱼走过去,碰了碰她的手,碧巧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少奶奶。” 池小鱼看了看院子周围,见没人开口说:“碧巧姐姐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明明会说话为什么要装哑巴。” 碧巧确实想不通,老爷夫人对她不错,若是知道她不是哑巴肯定会对她更好。 池小鱼又问:“今日在客厅,碧巧姐姐应该听见了我跟老爷的对话,我是要离开这个家的,所以我会不会说话并不重要。” “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离开吗,为什么,老爷为什么会答应?” 池小鱼笑了笑,“因为一个交易,因为我说我愿意给少爷冲喜,若是少爷的病无可医,我愿意殉葬,若是少爷病好了,就放我离去。” 碧巧满面愕然,“这,这算什么交易?” 她本就不该提出条件,既然提了自然要以乔家的利益为主,这一点池小鱼很清楚,她的目的只有离开,除此之外病无所求。 池小鱼看着她问:“碧巧姐姐愿意帮我隐瞒吗?” 碧巧犹豫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再有十日我便离开,离开后老爷夫人会交代你们所有人,让你们全都不认识我,从此以后我与乔家毫无关系,到时我会不会说话根本不重要不是吗?” “你在这住了这么久,怎么会不认识?” 池小鱼说:“认识也要说不认识,你会违背老爷和夫人的话吗?” 碧巧不会,她也知道整个乔家上下全都不会违背老爷的话,若她说的是真的,她离开乔家之后便不会再有人认识她。 想想真是可怕。 许久,碧巧点了下头,“好,我不说,但我还是不希望你走,乔家很好,夫人和老爷也很好,你若接触过少爷便会知道,少爷也很好。” “我知道,少爷人很好。” 闻言,碧巧微微蹙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你方才说你跟老爷的约定是少爷的病好了你就离开,为什么你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如何知道少爷的病一定会好,那么多个郎中都说少爷没得救了,为何你要用命来赌?莫非,少爷的病……” 池小鱼笑了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食指抵在嘴上“嘘”了一声,“碧巧姐姐,我有点困了。” —— 十天过得很快,碧巧这十天过的度日如年。 晚上,乔之言从天黑等到天亮该来的人都没有出现,他等不及,摘掉眼睛上的黑布,看着已经透亮的天,起身出门,来到隔壁的屋子,房门紧闭,他犹豫许久终究是将门推开了。 房里空空荡荡,一清早的屋里透着凉意,哪里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他突然想起她之前说过自己会离开乔家,虽然是很久之前说过的话,但她确实说过。 乔之言从屋子里出来,刚好看到碧巧从院外经过,乔之言叫住她,“碧巧。” 少爷有多久没有下过床出过门了,碧巧都快记不得了,看到他站在那,碧巧还以为自己眼花,“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乔之言指着空荡荡的屋子问:“人呢?这么早她不在屋子里跑哪去了?” 池小鱼在这的这段时日他可是从未主动问起过关于那个孩子的事,如今竟然…… “问你话呢,她人去哪了?” 碧巧低下头,“少爷问谁,这屋子里没人,少爷可是记错了什么人?” “没人?她不是一直都住在这吗?” 碧巧伺候了池小鱼这么久,她突然走了碧巧也不太习惯,毕竟是家里第一个少奶奶,人乖巧又听话,说来也是舍不得她走的。 碧巧不顾乔老爷的吩咐,看着乔之言问:“少爷跟碧巧说句实话,这些时日您可曾见过她?” 乔之言蹙了蹙眉头,“为何这么问?” “少爷回答我,您可有见过她?” 乔之言遗憾的摇了下头,“未曾见过。” “少爷的病难道不是因为她才好起来的吗,为何您要说没见过?” 乔之言一怔,愕然的看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爷夫人不让在少爷面前提起有关少奶奶的任何事,怕他问起,也怕他追究,但现在是他主动问的,碧巧也不敢把少爷当成傻孩子,“少爷,少奶奶走了,当初她答应跟您成亲为您冲喜,是因为跟老爷之间有了条件,她愿意冲喜,您若病危,她愿陪葬,但您若好起来,她就要离开,昨日,她已经走了。” 乔之言呆怔许久,不愿相信碧巧的话是真的,他事事顺着她,她说过等他好起来就可以看她的样貌,从未说过自己会一声不响的离开。 “她家在哪,我要去把她接回来!”乔之言说着就往院外去。 碧巧不拦他,转过身看着他往外走,“少爷不必白费心思了,家里上下没人知道她家在哪,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少爷是找不到她的。” —— 千宫尘以为自己起的就够晚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比他跟能睡的,这个池小鱼,昨天突然带着行李跑过来说自己从乔家出来了,还要在这借住一晚,明明很早就睡了,结果到了中午还不起。 药铺就只有他跟阿满两个大男人,她一个小姑娘睡觉他们也不好闯进去叫她。 千宫尘肚子饿的直叫,他招呼阿满,“你去把她给我叫醒,等她一起吃饭我都饿死了。” 阿满为难,“这不太好吧,她一个姑娘,我怎么好去叫,人是爷留下的,还是您去叫吧。” 千宫尘龇了龇牙,“要是随便换个女的我都能去,她不是……她不行,我要是去了被韩九知道,还不得被他打死!” “我为何要将你打死?” 说曹操曹操到,韩秀才悄无声息的走进,一开口就把千宫尘主仆俩吓一大跳。 自从上次让他写信,他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儿突然驾临可是真巧,刚好某个还不醒的懒货也在这。 千宫尘连忙说:“你来的正好,我这有个人,需要你去叫下床。” 韩秀才:“……” 韩启噗呲一笑,“你这可是在故意为难我家公子,这我家公子还未涉人事,如何叫?” 韩秀才冷眸一扫,韩启连忙闭嘴,憋着笑憋的脸通红。 韩秀才问千宫尘:“你又捅了什么狐狸窝,满嘴胡话的。” “不是!你想哪去了,我是让你去帮忙叫一个人起床。” 韩秀才听了并没觉得多高兴,“我又不是你的下人,叫人起床这件事也敢让我去做?” 装出这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千宫尘可不买账,“你不叫那我可就去叫了,虽然我对那丫头没多大兴趣,但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我也不敢造次,可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就只有勉为其难了。” 闻言,韩秀才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后屋,“谁在你这?” 【067】 这丫头,又耍我! 池小鱼打着哈欠从后屋出来,嘴张老大毫无形象,看到韩秀才在这,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的给吓回去了。 千宫尘看到池小鱼出来了,笑了一下说:“这下不用你叫了,她自己起来了。” 韩秀才蹙了蹙眉头,看向千宫尘,“她怎么在这?” 千宫尘朝着池小鱼扬了扬下巴,“给你个机会,你自己解释。” 韩秀才来的正好,正好池小鱼也打算找他,“能不能一边吃饭一边说,我好饿。” 饭菜早就从外面买回来了,千宫尘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招呼韩秀才,“你也没吃吧,一起吃呗。” 饭桌上,池小鱼光顾着吃也不开口,韩秀才看着她,连筷子都没碰一下,“你不是在乔家吗?” 池小鱼嘴里塞着鸡骨头,含糊的说:“昨天就出来了。” “那你来这干什么?” 池小鱼吐掉嘴里的骨头说:“怕回去之后麻烦事太多,所以就在这借住了一晚。” 村子里确实有一堆麻烦在等她,尤其是她就这样回去之后,定是少不了闲言碎语,韩秀才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池小鱼就等他问这句话呢,她夹了一筷子头的菜放在他的碗里,算是借花献佛,也算是讨好,“之前你不是说想要我去你家做丫头吗,你现在还要我吗?” 千宫尘一声不吭的坐在那边吃边看热闹,越看越觉得这出戏比戏园子里的要好看。 韩秀才淡淡撇开视线,心里有点来气,当初她宁愿给人冲喜都不用他,现在走投无路了倒是找上门了,他赌气的说:“不要。” 本想让她多求他两句,结果却听她无所谓的“哦”了一声。 韩秀才第一次因为生气而想打人! 池小鱼转头看向千宫尘,“你这还缺不缺人手,我可以帮忙整理药材,也可以……” “缺!” 千宫尘看得出韩子柯是赌气,要是搁在以前他一定不跟他抢,但是现在,他实在是好奇这丫头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乔家少爷的病给治好的。 千宫尘看向韩秀才,“既然你不要那我就留下了,反正你家也不缺丫头,刚好我这缺伙计,阿满一个人成天喊累,我得给他找个帮手。” 韩秀才蹙眉瞪他,千宫尘不予理会,看着池小鱼说:“你在我这打工,我每个月给你五两银子,你觉得怎么样?” 五两银子一个月,池小鱼再次确认千宫尘不是靠着药铺过活,“成交,另外每日你要管我一顿饭。” “这个没问题,但是住的话……”千宫尘看了一眼韩秀才,这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要是她再住这,九爷怕是要杀人了。 池小鱼说:“我今天就回家,总不能一直在外躲着。” 村子里什么情况千宫尘不知道,韩启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听她说要回去,韩启忍不住说:“你回去就不怕再被你娘卖一次?” “她不是我娘,让她卖我一次算是还了她这么多年没有把我饿死的情分,想要再卖我也轮不到她。” “那你打算去哪?”韩秀才还堵着气呢,却仍是忍不住问她的落脚地。 池家老太太藏了很多事,都是有关于她的,她现在不能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一举一动他都要知道的清楚。 池小鱼咬着筷子头说:“去我婶婶家,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闻言,韩秀才忍不住蹙眉,“说好了?那你刚才还……” 池小鱼皮笑肉不笑的笑了一下,“知道你不会要我,逗你玩的。” “你……” 去小花家是下策,去了只会平白给他们添麻烦,池小鱼是想去韩秀才家来着,但他拒绝的这么痛快,她能问出口一句,却做不到死乞白赖的再求他,为了面子治好说是逗他玩。 —— 池小鱼坐着韩秀才的马车一起回村,一从马车里下来就被人看见了,村子里传话很快,还没咋地呢话就传到了刘素的耳朵里。 听说池小鱼回来了,她还以为是回娘家探亲的,兴致冲冲的赶到村口,结果却看到她背着包袱,身后跟着韩家的小厮,不像回家探亲,倒像是被赶回娘家来的。 刘素急忙走上前,习惯了她又聋又哑,一下子忘了她能听见这回事,伸手在她肩头的衣服上一扯,大声喊道:“你回来干嘛?” 韩秀才让韩启送她,韩启既然答应了把她安全送回家就看不得刘素对她动手动脚,他一把推开刘素,“你在干什么?” 刘素趔趄了一下,瞪着韩启,“你是什么东西,我跟我自己闺女说话有你什么事?” 池小鱼微微仰起头,脸上多出一抹淡而慵懒的笑,“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村子里的人都是听说池家小哑巴会说话,都没有亲眼见过,她只不过是说了句话,周围看热闹的就像见了鬼似的。 刘素养了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话,愣怔不过一瞬,她说:“我是你娘,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已经不是我娘了,你忘了吗,你把我卖了,卖了的就是别人家的。” 她一时能言善辩,刘素竟是有些哑口,“我,我只是把你嫁出去的。” “嫁出去给人殉葬吗?” 刘素一怔,大喝,“什么殉葬,老娘是送你去享福的,你被当了几天少奶奶就给我拿把,我是你娘,就算你嫁到宫里头去我也是你娘!” “你想多了,我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我今天活着回来是我自己运气好,乔家少爷没有病死所以我不用陪葬,而且我还把自己给赎了出来,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没有关系,你卖我一次算是还了你多年来的米汤钱,别想用我娘的名义再惦记着把我卖钱。” 见她要走,刘素一把扯住她的袄子,“赎出来?你把自己从乔家赎出来了?你哪来的钱?” 池小鱼看了她一眼,“这世上除了钱,还有脑子。” 韩启刚才还想帮她收拾一下这个婆娘呢,现在看来好像是他多管闲事了,她面无表情的损人的时候看起来总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可真是厉害。 —— 小花家大门口,上次韩启被池家老太太吓唬了一通到现在心里都犯怵,趁着老太太没有出来骂人,韩启小声说:“我就送你到这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们家公子人其实挺好的,从你去了乔家之后一直都为了你的事发愁,你今天耍了他,他可是真生气了。” 确实是生气了,回来的一路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害的她在车里都睡着了。 池小鱼死不承认的说:“我什么时候耍他了。” “还说没有,吃饭的时候你问他要不要收你做丫头,你当时明明就是想来的,他一句不要你岂会听不出是气话,你再多说一句他肯定就要你了,你倒好,问了一句就不问了,还说是逗他玩,要知道我们家公子从出生就没人敢这么糊弄他。” 池小鱼扛着报复看着韩启,嘴角一扯,冷冰冰的笑了一下,“如果只是一个村子里的秀才,应该没有这么大派头吧。” 韩启一噎,“你,你想说什么?” 池小鱼诡异的扬眉,“想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的谢谢还真是随意,说的不走心不走肺的。 韩启拉了她一下说:“虽说我家少爷今儿是生你的气,但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还是可以过来找他帮忙的,他不是小气的人,如果有需要尽管来,后栅栏一直没修,给你留着呢。” 池小鱼抽了抽嘴角。 想给她留就不能好好的留个门,一个要留那个破栅栏吗?这小子不会办事,连话都不会说句好听的! “我谢谢你,我最近胖了,你怕是要再拆开一个我才能钻的进去!” 韩启寻思了一下说:“那我回去再拆一个。” 池小鱼:“……” —— 韩秀才半天没见着韩启,出来找人,看到他在后院拆栅栏。 这栅栏坏了一块不修也就罢了,居然还拆上了,韩秀才问:“你在干嘛?” 韩启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池小鱼说她最近胖了,这栅栏口我怕她钻不进来,想着再拆一个她就好钻了。” 韩秀才看着他硬生生的把栅栏扯开了一块,问:“有门不走,她为什么一定要钻?” 韩启抱着木板愣了一下,回头看向韩秀才,“是啊,好好的门不走,为什么要钻栅栏?” “我问你呢,你问谁?” 韩启闭上眼咬牙叹了口气,“这丫头,又耍我!” “是你自己笨,愿意被她耍。” 韩秀才转身往回走,“把栅栏装好。” 韩启苦哈哈的看着手里的木板,他刚拆下来的! 他随便把木板往栅栏上一支,跑着追上韩秀才,“公子,您要不再想想法子把池小鱼要过来吧,她在您跟前您不也能放心点吗,她现在的身份成谜,池家老太太不肯给您实话,千宫尘又是个不着调的,人在他那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他不要面子的吗,买个丫头还得低声下气的求着,他才不去,“你要是有法子你就自己去。” “我哪有法子啊,那丫头打一开始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还得公子才能震得住她。” 韩启可不是谦虚,他虽然嘴上罗里吧嗦的,但心里对自己还是有谱的,池小鱼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千宫尘都很随意,唯独在他们家公子面前绷着,能被她害怕,还真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韩秀才说:“我没兴趣。” —— 池小鱼这次回来带回来的不少动静,先不说嫁出去的人怎么会提着包袱回来,就说她在村口跟刘素吵那一嘴,这村子里没个十天半个月的都少不了嘀嘀咕咕。 她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老太太坐在炕头沉着脸看她,“小王八羔子,翅膀硬了,爹娘不认还敢吵嘴了,你这么有本事还回来干什么,当了几天少奶奶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池小鱼昨天之所以不敢回来就是因为忌惮老太太,老太太心里藏着事,对她爱答不理的,还不想养她,小花娘虽然答应养她,但家里还是老太太说了算的,她不点头,小花娘也没法子。 池小鱼抱着包袱站在那,小花娘被老太太撵到了门外,她进门到现在坐都没坐一下就在这听教训。 上次老太太由着她去偷鸡,说明她也不是个死心眼的人,她想骂人池小鱼就由着她骂,骂够了也就停了。 池小鱼不吭声,老太太一个人骂来骂去的也没多大意思,她哼了哼,“刚才不是挺能耐的吗,现在又在这装什么哑巴?说话!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搬到这来跟着婶婶。” 她一开口,老太太瞪了她一眼,池小鱼看得出来,老太太是真的打心眼里不喜欢她,可又做不到对她撒手不管,矛盾的感觉尤其明显,她第一次见老太太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你婶婶一个女人,养活我这个老太太,还要养活她自己的闺女,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觉得她还能养活得了你吗?” 池小鱼说:“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老太太嫌弃的瞪了她一眼,“你一口气能吃五六个包子,这还不叫麻烦?” “我可以赚钱。” 老太太不信,“你能赚什么钱,还打算去要饭?” “不要饭了,我找了一家药铺,明儿开始就过去帮忙,药铺老板说了,每月五两银子,每日还管我一顿饭。” 老太太惊讶的看她,“五……五两银子?你做梦呢你?你凭什么得五两银子一个月,那药铺老板莫不是一个傻子?” 千宫尘要是听了这话估计得哭吧。 池小鱼走近了些,看着老太太说:“不傻,人还挺精的,现在我可以留下了吗?” 老太太还是不大相信,精还能给她这么个什么都不会的丫头五两银子一个月?肯定是个傻子,再不然就是这丫头糊弄她! 小花娘上次去了乔家见到池小鱼,回来就跟老太太提了要养她这件事,老太太当时只说她回得来再说,没想到这丫头还真的自己跑回来了,她既然不顾一切的回来了铁定是不会再回池大壮家,若是她们也不留她,谁知道她会被什么人带走。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别杵在我眼皮子底下,该干嘛干嘛去。” 池小鱼抿着小嘴笑了一下,“谢谢奶奶。” 老太太皱眉看了她一眼,“既然回来了就老老实实的,村口的那个韩秀才,以后离他们远点,别尽给我惹些麻烦。” 好端端的怎会提起韩秀才? 老太太没听见回答,看了她一眼,见她直勾勾的盯着她看,手里的烟袋锅子在她脑地啊顶上敲了一下,“寻思什么呢,跟你说话没听见?装聋装上瘾了?” 池小鱼揉了揉脑门,“听见了,可是为什么,韩秀才得罪您了吗?” 闻言,老太太脸色有变,她转过头去,“得没得罪的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的,让你离他远点听着就是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池小鱼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看到小花娘急慌慌的来回踱步,想必是担心她不能被留下,“婶婶,我的东西放哪?” 小花娘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她讲话,愣了一瞬,指着自己屋里说:“放屋里,一会我给你收拾。” 池小鱼朝着屋子走过去,半路又被小花娘给拦下,小花娘惊讶的问:“奶奶同意你留下了?” 池小鱼笑着点头,“嗯,以后我可以跟着婶婶了。” 小花一直躲在门口,听到池小鱼的话,一蹦三个高的蹿了进来,“太好了,以后小鱼姐姐可以跟我们一起住了。” 池小鱼拉着池小鱼问:“小鱼姐姐以后都可以说话了是吗,我不用再瞒着娘你会说话这件事了对不对?” 小花娘听的一愣,“什么?你早就知道?” 池小花呲牙笑了笑。 池小鱼把报复递给小花娘,小花娘一接到手,被压了一下,她看着包袱问:“这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沉?” “一百二十两银子,是我自己赚的,这钱交给婶婶了,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068】 你可有去过乔家? 刘素带着池大壮到小花家闹腾了一趟,最后是老太太出马把人给骂回去了,刘素走到哪都是牙尖嘴利嚣张跋扈,唯独到了池家老太太这成了哑巴。 老太太实在是个厉害的主,三言两语就把这些年的这笔烂账给她算的清清楚楚,归结再三,她养了池小鱼这些年稳赚不亏,她没理由紧咬着不放。 池大壮在老太太面前就是一个怂,从来都不敢吭声,刘素把他带来只是为了壮胆,结果还是一样,两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从韩秀才家回来的池小鱼,打了个照面,池小鱼却像不认识他们俩似的,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刘素气急败坏的指着池小鱼骂道:“你这个小白眼狼,老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说走就走,没良心的东西。” “良心可不比银子招人疼,去问问你娘,把我卖了昧下的那八十两银子可有花完了?”池小鱼人走远了,话音却还在。 刘素一听,怔了怔神,立马炸了毛,池大壮拉都拉不住,眼看着她往娘家跑。 池大壮蹙眉看着跑远的刘素,无奈的多了下叫,一回头,就见池小鱼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在笑。 心里咯噔一下。 这孩子到底是咋回事,她是明知道刘素听到这样的话会回娘家吵所以故意说这样的话吗?这些年他到底是养了个什么出来,怎么今天才发现她心眼子这么多! 池小鱼回到家,小花就拉着她把老太太刚才赶走了池大壮两口子的事学了一遍。 池小鱼料到了他们会来,却没想到会是老太太出面把他们赶走的,这么一来她就更不明白了,这老太太到底是讨厌她还是不讨厌她。 晚饭的时候,池小鱼说自己明天要去城里药铺打工的事,小花娘不太想让她去,“城里太远了,你来来回回的不方便,还是别去了,婶婶能养活你,要不你跟我学绣绢子,在家就能绣,不用往外头走。” 老太太瞟了一眼池小鱼的手,“就她那烧火棍能绣花?” 老太太这张嘴啊,简直比刘素还能损人。 池小鱼说:“那药铺的活每月五两银子呢,卖绢子肯定卖不到这么多,婶婶就让我去吧,我跟那药铺老板熟悉,你要是不放心明天可以跟我一起去瞧瞧那家药铺,你要是觉得不是好地儿我就不去。” 小花娘一听,更是觉得不靠谱,“五两银子,哪里有药铺给伙计开这么多银子的,肯定是看你年纪小骗你的。” 池小鱼说:“奶奶说了,那药铺老板大概是个傻子。” 小花娘一愣,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在背后说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老脸有点挂不住,她瞪了池小鱼一眼,“她想去就让她去,反正她本事大着呢,被卖了也能自己回来,你怕啥?” 小花娘不是怕池小鱼被骗,是觉得意外,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噎老太太,老太太居然还没生气,怪好笑的。 小花娘笑了一下说:“我明儿陪你一起去,瞧瞧你说的那药铺正不正当。” 池小鱼点头,心里却觉得好笑。 千宫尘一开口倒是大方,他何曾想过他的大方到了她们这村子里竟成了骗子行径。 翌日。 小花娘一早就带着池小鱼进城了,药铺今儿早早就开们了,就为了等池小鱼,小花娘看到药铺的门头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好的药铺会要一个小丫头当伙计,不太可能吧。 千宫尘是个会说话的,三两句话就让小花娘信了他是个做正经买卖的,小花娘鉴定之后把池小鱼留了下来,千宫尘长吁一口气,坐在凳子上说:“你这婶婶待你挺好的,居然这般盘问我,生怕我是人贩子把你给卖了。” 池小鱼坐在另一头,悠悠哉哉的说:“那你是不知道我奶奶听说我要来打工说了什么。” “说什么?”千宫尘好奇的问。 “她说你是个傻子。” 千宫尘:“……” 韩秀才从门外走进,幽幽的说:“五两银子聘用一个黄毛丫头,的确像个傻子。” 池小鱼的婶子才走他就来了,千宫尘看着他问:“你该不会是躲在某处吧?” 这里就两把凳子,千宫尘坐了一把,池小鱼坐了一把,韩秀才走到池小鱼面前看她,“门口的面摊坐了一会。” 池小鱼起初还不知道他想干嘛,看了看自己坐着的凳子,她站起身让位,“老板,我现在要做什么?” 千宫尘叫来阿满,药铺本来就没什么事,让她来不过是个由头,阿满明白其中的意思,让池小鱼去柜子里挨个看药材,分别记住和认清。 上辈子她就被强迫跟这些东西打交道,没想到现在还要跟药材混。 阿满拿出一盒一盒的药材放在柜台上给池小鱼研究,门外走进一对主仆,池小鱼抬头对上碧巧的眼,一愣。 他们怎么来了?! 乔之言认识千宫尘和阿满,却不认识其他人,视线从池小鱼的脸上略过,淡淡一扫,最后看向千宫尘,“宫大夫,我来复诊。” 碧巧看池小鱼看呆了,乔之言朝前走了一步她却没动,乔之言看了她一眼,见她紧盯着柜台里的女孩,顺着她的视线又看了池小鱼一眼,“你认识她?” 千宫尘见情况不妙,连忙站起来说:“乔公子怎么亲自来了?这丫头是我药铺里的伙计,碧巧姑娘之前来请我的时候见过。” 碧巧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池小鱼,听到千宫尘的话,她慌乱的敛回视线点头说:“是,之前请宫大夫给少爷的诊病的时候见过她几回。” “见过的人再见为何会发呆?” 乔之言一直惦记着那个没见过的孩子,他再次看向池小鱼,“你可有去过乔家?” 池小鱼摇头。 “当真没去过?” 阿满接过话说“每次都是我跟大夫出诊,她留在这看铺子。” 池小鱼走后乔老爷吩咐了所有家里的下人,以后不管谁再见到池小鱼都要装作不认识,尤其是在少爷面前,碧巧虽然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但也没忘了乔老爷的嘱咐。 碧巧说:“少爷在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意外,之前见到她她都穿的像个男孩,今日换了女装我一时没认出来所以才愣了一下,少爷快进去让宫大夫给您把个脉,别在门口站着了。” 池小鱼抱着一盒药材躲去了后屋,碧巧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的眼神实在是引人注意,在让她看下去怕是乔之言就发现了。 韩秀才看了一眼久违的乔家少爷,起身跟去了后屋。 “他就是乔家少爷?” 池小鱼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也进来了?” “怕你心虚跑了。” 韩秀才坐在她身边问:“这镇子本也不大,你明知道会遇上,为何还要来?” 池小鱼摆弄着盒子里的草药说:“婶婶待我再好我也总要找点事做,总不能成日在家混吃等死,这样再好的人也会觉得我厌烦。” “你想一直留在这村子里吗?” 闻言,池小鱼看了他一眼,“不然还能去哪?” “如果有地方去,你想去吗?” 他的询问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池小鱼看他半晌,问:“你说的地方麻烦会比这里还要多吗?” 韩秀才一时被问的没了言语,淡淡的笑了一下。 她果然是聪明,总是能一语中的。 “或许吧。” 池小鱼摇头,“你这么说恐怕不只是一点点麻烦,而是很麻烦,还是算了吧,我在这挺好的,现在有婶婶照顾我我会更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韩秀才看着她说:“有些事生来就该是你的麻烦,即便想躲也只能躲一时,而躲不了一世。” “你是在说你自己,还是在说我?” “你也好,我也罢,谁知不是呢?” 池小鱼微微抖了下眉心,想起背上的那块胎记和之前的人贩子,那人不像是人贩子,更像是一个位高权重的显贵,可千万别被他这个乌鸦嘴说中,她可不想再惹上什么麻烦~! 【069】 有了相好 碧巧回去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在药铺见到过池小鱼,也没有跟乔之言说她就是之前他娶进门的少奶奶,一个月后,乔之言的病已经被千宫尘调理的差不多了,其间每次来药铺请千宫尘的都是碧巧,就连如慧都没来过,想必是碧巧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的事,所以将人拦下了。 这次大概是她近段时间最后一次来药铺了,她忍了许久,终究还是问了想问的话。 “是,我们之前就认识。”千宫尘不觉得这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索性就认了。 他若是否认碧巧或许还会质问一番,可他一旦坦言承认,碧巧便没了质问的机会,“为什么之前在乔家你们要假装不认识,” 千宫尘不喜欢误会,更不喜欢被女人误会,他正打算好好解释,池小鱼却突然开口说:“我们从来都没说过不认识。” 碧巧看向走来的池小鱼,离开了乔家她不需要再继续装哑巴,人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稚气,碧巧没有埋怨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隐瞒这些没有必要隐瞒的事,会让人产生误会,“那为什么不早点说?” “为什么要说?我只是被乔家买回去冲喜的,而他的任务只是治病,我们认识不认识对乔家来说没有一点影响,他照样给乔少爷治病,我照样给他冲喜,乔家难道会有什么损失吗?” 乔家确实没有任何损失,少爷的病也好了,她也功成身退了,只是第一次听她这般牙尖嘴利,碧巧还有点不太习惯。 碧巧点着头说:“是啊,确实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多想了,小少奶奶既然离开了乔家就好好生活吧,宫大夫是个好人,你在这也挺好的,少爷那边你不用担心,他虽然一直不死心到处跟人打听你的事,但老爷和夫人已经知会了所有人不许透露有关你的事,包括之前把你送来的媒婆也封了口,少爷不会知道你是谁的。” “谢谢碧巧姐姐,以后不要再叫我少奶奶了,我不是。” 碧巧走的时候满脸失落连千宫尘都看出来了,他回头看没事人似的池小鱼,“你会不会有点太冷漠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她不舍得你吗?” “看出来了,可那又能怎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况且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会是什么情况,既然已经离开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千宫尘走过来,看着她,怎么看都觉得她是个没长开的女娃,怎么就这么多心思藏在她那脑子里让人捉摸不透。 “我说你这丫头还挺无情的,你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池小鱼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无情?我有吗?” 刚走的碧巧突然又跑了回来,她急慌慌的看着池小鱼,“快,快躲起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 池小鱼愣神的功夫,温秀儿跟了过来,拉着碧巧问:“看到我你跑什么?见到鬼了?” 她可比鬼要招人烦,碧巧想要挡住温秀儿的视线,可她却一眼就认出了千宫尘,那日在乔家他帮着那个乡下丫头说话,回家她还被她大哥教训了一顿! 温秀儿冷笑着瞥了碧巧一眼,“小蹄子不安生了,有了相好怎么也不跟姨母提一下?” 相好? 碧巧皱眉,“表小姐不要乱说话。” “我乱说话,上次在家里我就看到你们两个在逛园子,难道我看错了?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温秀儿推开碧巧走近药铺,看的本是千宫尘,然而一转,扫了一眼柜台里的人,蓦然一愣。 池小鱼一不偷二不抢,不觉得自己有躲起来的必要,而且她领教过很多次这位表小姐了,现在这里不是乔家,就算闹起来千宫尘也会帮她。 温秀儿早就知道了她离开乔家的事,乔夫人也嘱咐过她让她不要在乔之言的面前提起那个当了几天少奶奶又悄然离去的人,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见到她。 温秀儿指着池小鱼,“你,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碧巧就是怕她们遇到所以离老远看到她就急忙往回跑,没想到还是没有阻止得了,“表小姐,你认错人了。” 温秀儿瞪了她一眼,“你当我瞎?什么认错人,她明明就是那个乡下丫头。” 指着池小鱼的手慢慢又指向了千宫尘,“哦,我知道了,原来有相好的不是碧巧,是你!难怪你要离开乔家,嫁了人了还不安分,连就诊大夫都要勾搭,还一个水性杨花的丫头!” 千宫尘到了温秀儿的嘴里成了一个抢手货,听起来还不错,事儿到底是池小鱼惹出来的,千宫尘觉得她既然敢来他这药铺定是想好了应对之策,不然镇子就这么大,总会一不小心就遇上几个,没有对策岂不是等着被抓回去? 池小鱼胳膊架着柜台,看着温秀儿,“然后呢,你想怎样?” 温秀儿吓了一跳,指着她连着后退好几步,“她她她,她说话了!” “我说话又没吃人,你慌什么,说说吧,你想怎样?” 她确实是说话了,温秀儿觉得不可思议,说好的是个又聋又哑的,现在不但能听见她说话还能自己讲话。 温秀儿定了定神,“我要回去告诉所有人你是个骗子!” 碧巧一听,急道:“表小姐,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何故要插手去做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温秀儿冷哼,“是对我没好处,可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她是骗子,她混进乔家是有目的的!” “那你说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给少爷冲喜是目的吗?还是说她当初来的时候要给少爷殉葬是目的?当初你怕殉葬不顾与少爷自小定下的婚约悔婚,少爷娶了别人你还是不高兴,你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别人也做不得,少奶奶自从到乔家一直安安分分,你都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她离开乔家也是老爷夫人同意的,她没有拿乔家一个铜板,哪里就有了你说的目的?” 温秀儿要是能将这些话听进去就不会有这不讲理的习惯了,池小鱼撑着下巴看她们俩吵,吵够了,没声了,池小鱼开口说:“她想说就让她说呗。” 闻言,温秀儿回头看她,“这话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池小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便你,我离开乔家不过是为了证明我并不贪婪,你大可以回去告诉乔之言你见过我,我听说他正大张旗鼓的找我呢,不过他没见过我,可能找起来有点费劲,你去说也省的他跟个瞎耗子似的到处乱找,你告诉他我就在这,让他把我接回去,我也好回去继续当乔家少奶奶。” 温秀儿皱眉:“你一个骗子,还想回去当少奶奶,做梦去吧!” 池小鱼笑了笑说:“能不能回去你说了不算,是不是少奶奶你说了也不算,要不这样好了,不麻烦你跑这一趟,你就在这等着,让碧巧回去跟乔少爷说,你留下来看看他会不会马上来接我。” 乔之言自从病好了之后到处找离家出走的媳妇这件事闹的人尽皆知的,只因街里街坊没见过乔家新媳妇的模样,乔家的人也都一个个守口如瓶,所以他才至今没有找到。 温秀儿想了想,若是真的让乔之言知道她在这,把她带回去不是不可能,想到此,温秀儿突然觉得不能让乔之言知道她在这的事。 见她还在犹豫,池小鱼看向碧巧说:“碧巧姐姐,麻烦你跑一趟,也省的你家表小姐辛劳。” 碧巧听出来这话是故意说给温秀儿听的,她笑着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少爷,少爷知道了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碧巧正要走,温秀儿一把拉住她,“你敢!你要是敢跟表哥说,我就打死你!” “表小姐,刚刚可是你说要去告诉所有人的,现在我愿意替你跑腿,你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温秀儿想通了,这事儿不能说,乔之言的病已经好了,乔家少奶奶的位子只能是她的,怎么可能再让给这个乡下丫头! “总之你不能说,任何人都不行!”温秀儿看向池小鱼,“臭丫头,你别做梦了,想回乔家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池小鱼点了点头,“确实,我比不上温小姐的德行好,但我提醒你一句,你最好对碧巧姐姐诶好一点,不然她那天一不小心把我的行踪透露出去,到时候我就只能跟乔少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