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谓我心悠》 楔子 荒凉破败的院子里，顾辰悠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赤脚站在雪地上，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声，神色有些恍惚，有红色的液体从她紧握的指尖流出，再落入雪地里，但她似乎一无所觉。 今天是新帝登基的日子，京城数十万百姓都喜气洋洋的走上街道，各处鞭炮齐鸣，焰火盛放，但这样的欢乐落在顾辰悠耳中只让她越发的悲愤和绝望。 “顾辰悠，三天时间已经到了，我说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顾辰悠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正是她的夫君，景安侯世子，秦慕灏！ 她拼命控制住因愤怒而颤抖的身子，转过身去对上那张此时此刻让她恨得焚心刻骨的脸。 还不待她整理好情绪，对面的人却已经失去了耐心。“怎么，在这待了几天，骄傲的顾家嫡女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可提醒你，这次你们顾家的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皇上大怒，本意是要满门抄斩，以儆效尤，是我在陛下面前替你美言，再加上新帝仁德，才勉强留你一条性命，如今只要你乖乖的交出顾家信物，我就可向陛下进言，留你一条性命。” “哼”，顾辰悠闻言几乎冷笑出声来，眼前的这个男人，背叛顾家，吃里扒外，联合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新帝，栽赃陷害，夺走了顾家上下几百口人命，现在竟然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妄图歌颂自己的功德，骗她交出顾家信物！ “秦慕灏，我以为就算是狗，也会要点脸面，想不到你，却是连狗都不如啊”。 顾辰悠看着对面那个披着一身儒雅外皮，笑的得意的男人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放肆！顾辰悠，你还真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顾家明珠吗？别忘了，顾家已经没了，你现在不过是我秦家的一个弃妇，一个罪臣之女罢了，竟敢这么跟本世子说话，本世子愿意来这里是看在你我夫妻十年的情分上，你不要不知好歹！” 原本还想端着上位者的架子显示优越感的秦慕灏，在听见顾辰悠将他和狗比之后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口不择言的指着她大声怒斥，气急败坏的样子落在顾辰悠眼里只让她觉得越发恶心。 可就是这么一个如猪狗一般的男人，竟然骗了她十年，其实她才是那个最蠢的人吧，一瞬间顾辰悠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她低下头去，似乎被秦慕灏的话吓到了，良久才抬起头来。 “好，我可以将顾家的信物交给你们，同时还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关系到楚鸿轩能不能坐稳江山的秘密，不过…” “住口！”，还不待顾辰悠说完，秦慕灏就脸色铁青的打断了她，“放肆，真是太放肆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果然是乱臣贼子！” “哼，那看来世子是不想要我顾家的信物了”，顾辰悠听到“乱臣贼子”几个字，脸色顿时更加冰寒，“也好，大不了一死罢了，也省的我愧对列祖列宗，就是不知道世子要如何跟你家主子交差了。” “你！”秦慕灏脸色阴沉的盯着顾辰悠，“好，你接着说，你的条件是什么？”，反正是快死的人了，让她胡言乱语一会儿又能如何，秦慕灏阴狠的想道。 “我可以把信物和秘密都交给楚鸿轩，但是你们必须要放我离开京城，这就是我的条件。”顾辰悠不急不缓的说道。 “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该不会以为离开了京城，就能逃脱性命吧？” “那就是我的事了，无需世子操心。怎么样，世子可还要请示一下你家主子？”顾辰悠无视秦慕灏话里的嘲讽，挑衅又轻蔑的看着他问道。 又是这个眼神，又是这个眼神…这个该死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这样看着本世子。 秦慕灏脆弱的自尊心被顾辰悠的眼神彻底激怒，完全忘记了三皇子的嘱咐。 “不用，不过是你的一条狗命罢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的了主的！” “好，痛快！”顾辰悠讽刺的称赞道。 “别废话了，把东西交出来吧。”等她交出顾家的信物来，一定要让这个猖狂的女人知道自己的厉害，秦慕灏恶狠狠的想道。 顾辰悠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低头从贴身的暗袋里，拿出一个锦囊，刚欲打开，便被秦慕灏夺了过去。 “就是这个？顾辰悠，你可别耍什么花样，不然有你好受的。”秦慕灏看着手里的扳指仔细打量着，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 这扳指通体碧绿，仔细看去，仿佛还有东西在里面流动，仿若活物一般，一看就不是凡品，但除此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信物若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动用，还有何神秘可言，我顾家祖传之物，自然也有它的开启之法，你且过来，我指与你看，顺便把楚鸿轩的秘密告诉你。” 顾辰悠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秦慕灏闻言原本有所踌躇，但他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顾辰悠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心下大怒，自己一个大男人还怕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成，想罢便走到顾辰悠身旁。 “你低些”，因着秦慕灏比顾辰悠高出许多，她有些够不到秦慕灏。 秦慕灏不耐烦的微微低了低身子，顾辰悠这才缓缓靠近，又将嘴唇附到他的耳边，轻启朱唇，一字一顿的吐出几个字。 “你！去！死！吧！” 秦慕灏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挥掌便欲将顾辰悠拍飞出去，但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就见眼前一道光芒闪过，接着便是“噗嗤”一声，脖子一凉，便软软的倒了下去，但他倒下的前一刻，还是将那一掌打了出去。 “咳咳…”顾辰悠被这一掌打飞出去后又撞上了身后的石柱，之后才重重的落回地上，刚一落地，便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哈哈…”看着那个犹自死死瞪着自己的男人，手中仍紧握着一柄带血金簪的顾辰悠疯狂的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就布满了整个面颊。 她的眼中闪过愤怒，愧疚，狠戾…种种情绪，最终定格在深深的痛苦之上。她跪坐下去，看着秦慕灏的脸，脑中闪过一些久远的画面。 十三岁那年，她跟随祖母去宁远寺上香时偶遇了景安侯世子秦慕灏，那时的他腼腆害羞，每次目光“不小心”与她相遇时都会羞得耳根通红。 顾家是将相世家，顾辰悠眼中所见的顾家男儿无论从文从武者皆是大方磊落，直率坦荡，因此遇见这样的男子心中只觉有趣，再加上秦慕灏确实生了一副好皮囊，被有心勾引之下很快坠入情网。 她的父亲定国公顾元霆原本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景安侯乃是荫封的侯爵，原本就没有什么实权，到秦慕灏这一代更是因为其父沉迷赌博，将仅剩的家产败了个一干二净，这样的人家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女儿嫁过去。 但顾辰悠从小被娇生惯养，她想要的东西父母都会尽力满足，因此对父亲说的那些原因根本就不屑一顾，在她看来，秦家穷点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只要秦慕灏努力上进，她跟他一起努力，一定会恢复景安侯府曾经的荣光。 顾元霆拗不过倔强的女儿，而秦慕灏恰逢此时考中了两榜进士，虽然不在一甲，但其以弱冠之龄考中也算是少年英才，若是有他在朝中提携着，将来未必不能有个锦绣前程。 最关键的是，这个夫婿是女儿自己挑中的，对顾元霆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勉强应了这门婚事。 顾辰悠与秦慕灏成亲后除了婆婆时不时的刁难和一直没有孩子这块心病之外，也算是一切顺遂，秦慕灏与她也算是相敬如宾。 然而直到那日他终于撕下自己的面具用言语毫无顾忌的羞辱她和顾家时，她才知道，原来她以为的相敬如宾，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忍辱负重，她以为的山寺巧遇，于他不过是早有算计。 秦慕灏早就暗中投靠了三皇子，做了三皇子暗中养的一条狗，而顾家虽然在诸皇子间一直保持中立，但顾父心底里一直不看好三皇子，认为如果他继位会给大周带来灾殃，因此对其多有阻难。 不想这一切都被眦睚必报的三皇子记在心中，于是派了秦慕灏接近顾元霆最疼爱的女儿顾辰悠，将其骗到手后，一边利用其父的力量在朝堂上步步高升，一边暗中搜集扳倒顾家的证据。 只是无奈顾元霆做官做人一身正气，唯一算得上污点的大概就是他这个女婿，他们眼看此路不通便想到了栽赃嫁祸，先是诬陷弹劾他私吞军饷，使其被扣押调查，再模仿其笔迹给他的下属，骗他们带兵前往京城。 顾元霆领兵时深受军中将领爱戴，此前听闻他被抓已是心神皆乱，此时收到的字迹，再加上秦慕灏从顾辰悠处偷得的她父亲的贴身物件，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按照信上所说领兵前往京城。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离开驻地的那一刻，一顶谋反的帽子已经牢牢扣在了他们和顾家的头上。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入京城，就被城卫军射杀在了城墙之下，那一日，京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据说连护城河里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狱中的顾元霆知道此事后顿时吐血昏迷，御医抢救数日也没能救回他的性命，最终竟是被生生气死，但他的死在有心人的刻意引导下却变成了畏罪自杀，更是坐实了谋反之名。 顾家被满门抄斩之后，三皇子却因为挽救了一场可能发生的祸事，而被众臣请命立为储君，就在三皇子被立为储君之后不久，先帝在皇宫之内遇刺，不治身亡，太子顺势登基。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打算放过顾家，留着顾辰悠也不过是因为还没有找到顾家传说中拥有神秘力量的信物罢了。 只可惜，顾辰悠根本就不知道顾家的信物在哪里，那枚翠绿色的扳指，乃是她母亲的遗物，她贴身保管了二十多年，连秦慕灏都没有见过。 但即便是知道，她也不可能将真的信物交给这群害了顾家的仇人。 尽管秦慕灏刚才答应得爽快，但事实上即便是他答应了，三皇子也绝不可能允许她这么大一个威胁活在世上！ 因此她刚才假装妥协，甚至还提条件，都只不过是让秦慕灏放松警惕罢了。 事实上，她也确实成功了，她低头看去，地上的秦慕灏犹自死不瞑目的看着她，一想到正是这个她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害死了她最敬重仰慕的父亲，顾辰悠就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是她的愚蠢害了所有人，她悔，她恨！ 远处已经隐隐传来声音，“世子怎么还没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吧？“，“能出什么事，世子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了那个疯女人”，“也是，咱们再等等吧”，侍卫交谈的声音传来，顾辰悠顿时明白，她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从房间里端出仅有的一方烛台，点燃了所有能被引燃的物品，包括秦慕灏和她自己，不一会儿，这个庭院就彻底燃烧了起来，所有的空间都开始被烈焰和浓烟充斥，顾辰悠站在火中，火舌在她身上肆虐，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父亲，大哥，对不起，是女儿害了顾家，女儿没用，不能替你们报仇，若能有来生，我一定要让三皇子和那些参与了谋害顾家的人血债血偿！”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还不待落下，便被大火蒸发而去。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在这场烈火中彻底消亡。 黑暗中，唯有一点绿色莹莹的闪烁着。 第一章 重生 “锦秋姐姐，这都已经过去两日了，小姐怎么还不醒啊？崔大夫之前说了，如果到今天晚上小姐还没有醒过来的话可能就…” 顾辰悠刚刚恢复一丝意识，就听到一个略有些透着急躁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在耳边想起。 “住口，小姐不过是感染了风寒而已，不会有事的，你这小蹄子不可胡言！”另一个略微沉稳些的声音立即呵斥了刚刚说话的女子。 “小姐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说完她又自己喃喃的重复了两遍，似乎是说给先前那个女子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呜呜，小姐…”不知是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另一个被影响也开始在旁边轻声抽泣。 “吵死了！”，顾辰悠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听着两人的哭声更是心烦意乱，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恢复了开口的力气，连忙制止了这越哭越起劲的两个人，同时心里郁闷的不行，死都死了，还不能让她清静点吗！ 这一声来的太过突然，正沉浸在悲痛中的两人个一瞬间竟没反应过来。 “小姐…小姐你醒了！锦秋姐姐快过来，小姐醒了！”待她们回过神来，刚刚还难过的抹眼泪的两个人连忙冲到顾辰悠的床边。 “小姐你可算醒了，可还感觉哪里不舒服？”锦夏边说边紧紧的盯着她家小姐，那架势似乎只要顾辰悠说自己有一丁点不舒服，就要立刻冲出去喊大夫进来。 “不舒服？嗯…被火烧死的感觉是不大舒服”，顾辰悠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听到问话就迷迷糊糊的回答道。 … 突然，她感觉额头一凉，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彻底清醒了过来，连忙强忍着头痛的感觉睁大眼睛，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放大的女子的脸，而女子的手正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顾辰悠在看清女子脸的那一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又闭上了眼睛，“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锦夏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就算这是地府她也该往生了吧”。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顾辰悠还是忍不住又偷偷睁开眼，只见女子正一脸惊讶和担忧的对着另一个女子说， “小姐莫不是烧坏了脑子，我去找大夫过来，锦秋姐姐，你看顾好小姐，我很快回来。” 边说着话边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顾辰悠听到这几句话，心里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她还记得，从前在秦府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锦夏和锦秋，这两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小丫鬟，每次她在婆婆那里受了委屈的时候，她们比她还要着急，总是一个留下来照顾她，另一个跑出去搬救兵。 有一次锦夏在路上跑的太急摔了一跤，擦破了脸上的皮都没有发现，倒是把秦慕灏吓了一跳，以为他母亲把顾辰悠怎么样了，连忙赶了回去，后来也不知道秦慕灏跟她母亲说了什么，总之很长一段时间秦母没都没有再过分的刁难过顾辰悠。 只是在那之后不久，锦夏就被人设计，诬陷她偷了景安侯府大小姐秦慕卉的首饰，要将她赶出府去，顾辰悠虽有心救她，却被秦母一句你的丫鬟做下这等腌臜事，你这个做主子得不说有责任至少也应该避嫌给堵了回来。 她当时原想着锦夏年纪也不小了，离了这深墙大院，有她给的银两，便是随便做些小生意，说不得比留在她身边终日受这些跳梁小丑的闲气还要来的更加轻松恣意，于是也没有执意留下锦夏。 可谁知锦夏平时看着天真娇憨，其实性子极烈，被赶出府后竟是硬生生撞死在景安侯府之外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顾辰悠当时看着头上一个大洞，鲜血流了满脸的锦夏被抬出去掩埋时几乎心痛到要晕厥过去，她不敢相信，那个终日风风火火的喊着小姐小姐的傻丫头就那样被他们残忍的逼死了。 而锦秋在后来顾家被满门抄斩时也被抓去随同顾家人一同处死。 这些，都是顾辰悠刻在心里的痛，她从来都不曾忘记。 她和她们的关系，虽然名为主仆，但其实早已经情同姐妹，此时再看到她们，几乎有些情难自制，迫不及待的想要扑上去给她们一个拥抱。 不过，她们的外表，似乎跟她的记忆中有些差距？ 顾辰悠看着锦秋皱了皱眉头，看锦秋现在的年纪，最多也就是是十来岁样子。 等等…顾辰悠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她之前，不是已经死了吗，死在那场她亲手点燃的大火里，那烈焰焚身，眼看着火舌一寸一寸的将自己吞没的感觉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顾辰悠心里一惊，连忙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的锦秋，目光终于落回到自己身上，她伸出双手，只见手指纤细修长，骨节莹润，只有指尖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色，关键是，从手的大小来看，这绝不是一个20多岁的成年女人会拥有的！ 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布置，顾辰悠恍然，这里正是她未出嫁时在家里的闺房，一切都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如果一切如她猜测的那样… “锦秋”，顾辰悠用力的闭上眼睛，不让眼中的泪意喷薄而出。 “现在是哪一年？” “小姐…现在是，天和二十三年，三月初九”，锦秋有些艰难的回答道，锦夏说的没错，小姐可能真的烧坏脑子了，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她开始很认真的为她家小姐的未来发愁。 顾辰悠没有注意到锦秋的异常，她在听到锦秋的回答之后，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没错，她重生了，重生在她十二岁这年的春天，重生在一切都还来的及挽回的时候！ 此刻的顾辰悠几乎要喜极而泣，她感谢上苍，真的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能有机会手刃仇敌，夺回失去的一切，这一次，她一定要将他们带给她和顾家的伤痛如数奉还！ 她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尽力做出平静的模样，但心里复仇的火焰却在一遍遍的叫嚣着。 “秦慕灏，三皇子，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既然我回来了，这次，就让我来亲手送你们下地狱吧！” 第二章 开端 虽然很想让那些人立刻付出代价，但顾辰悠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能力，想报仇基本是天方夜谭，而一味的将自己沉浸在仇恨本身，并不能让她更好的应付接下来的处境。 …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就在顾辰悠还在沉思的时候，刚刚出去喊大夫的锦夏风风火火的拖着崔大夫冲了进来，看着她急吼吼的样子，顾辰悠微微皱了皱眉头。 锦夏虽然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也很是细腻，此刻似是感觉到了房间内有些沉凝的气氛，她偷偷的瞄了锦秋一眼，见对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便吐了吐舌头，安安静静的待在旁边不再说话。 “锦秋，扶我起来。” “是，小姐。” 顾辰悠没有多说，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好好教导这两丫头，这一世的她背负着血海深仇，以后遇到的危机和困境将会不知凡几，如果她们继续这样单纯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给害了，如果这样，她还不如早些放她们离开。 锦秋和锦夏扶着顾辰悠坐起来之后，崔大夫在她的右手腕上搭了一方白丝巾便开始诊脉。 须臾，崔大夫突然一声轻咦，“这…小姐可否换只手？” 顾辰悠依言伸出了左手，崔大夫一言不发的继续诊脉，只是这次的时间却比刚才长了许多，而且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见崔大夫诊了许久也不说到底如何，顾辰悠倒是心态闲适，左右前世这场病都没能要了她的命，若是这次刚重生就病死岂不是太过荒谬，只要不是危及生命，于她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分别。 她这个主子不着急，可急坏了在一旁等着的锦夏和锦秋。 “崔大夫，我们小姐到底怎么样了，可是这次的病还有什么隐患？” “不不，顾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我再给您开张温补的药方，照此服用半月便可彻底恢复。” 崔大夫连忙摆手否认，只是神情却有些欲言又止。 顾辰悠看出了他的疑惑，但她并没有打算继续问下去。 “有劳大夫了，锦秋，带崔大夫下去写方子吧。” 顾辰悠向锦秋使了个眼色，锦秋立刻会意，一边引路一边往大夫的手里塞了些碎银子。 崔大夫写好方子，交代了应注意的事项后就告辞离开，只是离开的时候面上依旧难掩惊奇之色。 按照他之前的诊断，这顾家的大小姐脉象虚弱，就算是侥幸捡回一条命，身体也必会严重受损，可如今不过两日，不仅虚弱之势尽去，反倒有一股蓬勃的生机在由内而外的舒展开来。 他行医数十年还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情况，真是奇哉，怪哉！ 顾辰悠摸着手上的扳指默默沉思，她自然明白崔大夫惊讶的原因，因为前世的她被自己的亲弟弟顾辰言推进水里之后确实差点殒命，虽然后来被救了回来，可终究身体受损。 此后不仅每逢阴雨之际头痛欲裂，而且于子嗣一道上十分艰难，与秦慕灏成亲五六年都不曾诞下一儿半女，这也让她受了秦母更多的刁难，倒是此次转生她的身体似乎较之前世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是这枚扳指的功劳吗？顾辰悠望着自她重生之后就自己出现在她手上的扳指沉思道。 “砰”，花盆倾倒的声音在窗外突兀的响起，顾辰悠猛然转头望去，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从窗边匆匆掠过，其似乎也受了惊吓，逃走的身形颇为狼狈。 “谁在哪里！” 此时锦夏也发现了逃走的身影，就欲追上去捉住此人。 “锦夏”，顾辰悠叫住了她，“你过来” “可是小姐…” 锦夏还欲说些什么，但回头看见顾辰悠的神情之后立刻住了嘴。 “你去…”顾辰悠示意锦夏弯下腰后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锦夏一脸惊讶，但终究没有多问，转身出了房间。 小姐还是那个小姐，但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阿悠可醒了？” 锦夏刚刚离开，就见一个年约三十，容貌秀美的女子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姿色普通的丫鬟。 顾辰悠见此心中冷哼一声，一个两个的，都拿她这云悠阁当自家院子一般，说来就来，连个通报都没有，想来她也确实该好好清理一下这满院子的奴才了。 “黎姨娘”。 尽管心中念头转动，但顾辰悠面上丝毫不显，向着来人平静的招呼道。 十年前，顾辰悠的父亲顾元霆带兵与北蛮人交战时遭遇暗算，身受重伤，差点命丧北疆，幸而他的部将黎战拼死相救才得以坚持到大军来援，只是黎战在此战中受伤极重，被救回后终究不治身亡，临终前，他将自己的妹妹托付给了顾元霆照顾。 其妹，便是眼前的黎姨娘，黎瑛。 “阿悠，我听说你醒了，连忙心急火燎的赶过来，可请过大夫来看诊了？身体可还感觉有哪里不适？” 女子一进来就是一连串的发问，边说着边不容拒绝的抓起了顾辰悠的手，对着她仔细打量，眼中有着泪光闪动，俨然一副慈母模样。 “多谢姨娘，崔大夫已经来过了，我的身体已无大碍。” 看着眼前的女子，顾辰悠的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她神色淡淡的回答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对于她来说，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出现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她恨不得将其赶出顾家，可无论顾辰悠心里有多不喜，只凭黎瑛的兄长救了父亲这一点，她就不好在人前对她恶语相向，否则就是不孝。 “这女孩子家的身体啊最是金贵，可千万马虎不得，你这次遭了这么大劫，只请一个大夫看诊怕是不甚稳妥，这样吧，明天我再从府外请个大夫过来，也给你们姐妹都请个平安脉。” 黎瑛似是没有看到顾辰悠的冷淡，一脸为她着想的模样，苦口婆心的建议道，说的理由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顾辰悠闻言心中却几乎难以抑制的泛起一股怒气。 前世黎姨娘便是这般请来了一位姓李的大夫为她诊脉，诊断的结果自是她身体受损，以后难以有孕之类。 女儿家的事情本是隐私之事，可事后不知是这位大夫不守医德，还是其受人指使，竟然将此事传的京城人尽皆知。 顾家乃是京城顶尖的世家，顾辰悠！又是定国公顾元霆唯一的嫡女，众人面上不敢多言，背地里却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有了诸多猜测，包括她落水一事越传越离谱，最后竟发展成了她小小年纪与人私通，与相好在府中幽会被人发现，羞愤之下跳湖自尽之类。 虽然彼时她只有十一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这种传言，但那又如何，能够用流言蜚语毁掉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贵族女子，这是一件多么得意而有成就感的事情，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根本没那么重要。 顾辰悠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何能忍受这样被人指指点点，委屈之下脾气越来越暴躁，躲在房间里摔东西哭泣也是常有之事，而这一切被传出去之后，她的名声也越发不堪。 后来她在遇到秦慕灏之时那么容易就被吸引，也与此有着分不开的关系，那时的顾辰悠觉得，那么久以来，这是第一个不用异样的眼神看她的男子，她相信他就是值得自己托付的良人。 可惜到最后，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而已。 可以说，这次的诊脉，某种程度上就是她一切不幸的开端。 第三章 黎姨娘 顾辰悠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黎瑛，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收入眼底，直到对方隐隐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才收回目光。 她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尽管黎瑛面上一片坦然，但顾辰悠还是从她眼中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怀疑，如果说之前还不确定那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的话，此刻她已经基本可以判断，这其中必有眼前这位黎姨娘的手笔。 前世的她心高气傲，明知道黎瑛时不时的给她使些小绊子，但却不屑一顾，认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可谁能想到，最后毁了她的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手段”。 而且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顾辰悠总觉得，这个黎瑛的背后十分不简单，甚至那场阴谋的背后也隐隐约约有着她的身影。 既然暂时奈何不了三皇子，不如试试从黎瑛身上找找突破口。 … “姨娘的意思，莫不是不相信崔大夫，觉得他的医术还比不上外面的郎中？”顾辰悠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黎瑛问道。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黎瑛闻言一愣，随后连忙否认。 崔大夫是顾家的府医，为顾家人看诊几十年，他的医术连老妇人都赞赏有加，她要是敢说个不好岂不是在挑衅老夫人的威严。 “哦？原来姨娘不是嫌崔大夫医术不好啊。”顾辰悠故意对黎瑛的回答表现的很是惊讶，生生的带出了两分嘲讽的意味。 “可崔大夫前脚刚走，你就要请别的大夫，若是外人知道了，怕是还以为顾家大小姐病的快要死了，这才接二连三的请大夫上门！” 顾辰悠最后一句的音调陡然升高，冰冷的眼神如剑一般刺向黎瑛。 后者被顾辰悠这一番不留情面的话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也算是泼辣之人，可也没见过谁家女子动不动就将死挂在嘴边上的。 “又或者，你是故意想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家大小姐落水的事情，再随着心意编排一番，好让大家都看定国公府的笑话？” 看着黎瑛说不出话来，但顾辰悠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你！”黎瑛脸色一变，刚欲开口却似乎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原本快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压了下去，甚至还挤出了一个微笑。 “阿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再请个大夫诊脉罢了，你不愿意就作罢便是了，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大发雷霆呢，锦秋，快给你们小姐沏杯茶来去去火气。” 这话说的看似在安抚她，实际上却是在不动声色的指责她小题大做，心胸狭隘，若是传出去，还能再加个不敬长辈的罪名。 “黎姨娘可能不清楚，咱们世家之人诊病，自有自己的府医，若不是病情沉重，府医束手无策，断不会随意请外来之人看诊，我知你是小门小户来的，还不懂咱们这种世家大族的规矩，之前倒也罢了，不过眼下我教你你可要记住了。” 一瞬间，黎瑛脸上的表情格外精彩，这个规矩她自然知道，不过之前崔大夫说过顾辰悠性命垂危，当然不能算作平常时候，若是从外面请大夫来诊治自是合情合理。 千算万算，却是没有料到顾辰悠的身体居然就这么好了，反倒是被顾辰悠抓住机会给了她一个难堪。 “是，我记住了”，不管心中如何愤怒，黎瑛还是低头应道。 “嗯”，顾辰悠满意的点了点头，往日里她看在父亲的份上总会给黎瑛留些脸面，不想却将其纵出野心来了，如今既是决定撕破脸了，她断不会让一个小妾压在她这个嫡女的头上。 黎瑛此刻的心里也简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她向来认为自己对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小姐还算是颇为了解。 顾辰悠虽然聪明，但其母亲早逝，一些后宅之道没有人教导她，因此平日里总是显得有些天真幼稚，事实上这些年她也没少借这一点让顾辰悠吃下很多暗亏。 可方才顾辰悠说的这些话委实让她心惊。言辞犀利，锋芒毕露，仔细体会却挑不出错来，这还哪里是那个骄傲任性，或者说愚蠢自大的顾辰悠。 “对了黎姨娘，你说若是关于我落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到了祖母或者父亲的耳朵里，他们会不会觉得是有些心思歹毒之人在背后捣鬼呢？” 顾辰悠看着黎瑛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颇为愉悦，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黎瑛闻言却是咬牙暗恨，若是有流言传到老夫人耳中也就罢了，顾元霆远在千里之外，什么流言能传到他耳中去，顾辰悠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只要外面有任何风声，她就要向顾元霆告自己的状。 “阿悠多虑了，定国公府的事情，其他人谁敢多嘴，绝不会有任何流言传出去的。”黎瑛克制住摔杯子走人的冲动，咬着后槽牙说道。 自她被抬进来，顾辰悠就对她不冷不热，老夫人虽没有刻意刁难过她，但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她唯一能倚仗的，就是顾元霆的宠爱，因此决不能让顾辰悠抓住把柄到顾元霆面前告状。 “我相信黎姨娘”。 顾辰悠一脸我看好你的神色，完全没有顾及到黎瑛扭曲的表情。 “既然阿悠已经没事了，我院子里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阿悠好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眼看着事情的发展彻底偏离了原本期望的方向，黎瑛终于坐不住了。 顾辰悠也不阻拦，笑吟吟的说了句姨娘慢走，便任由黎瑛带着两个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的侍女向外走去。 “哦对了，姨娘以后还是叫我大小姐吧，我虽然不介意这些虚名，可若是传出去一个妾室竟然直呼府中嫡出大小姐的闺名，怕是会让人笑话我定国公府不懂礼数，你说呢，黎姨娘？” “是……大小姐” 门口的身影闻言身体猛地一僵，过了会儿才有些艰涩的答道，随后头也不回的走，或者说是冲出了云悠阁。 …… 黎姨娘一走，锦秋就迫不及待的冲过来满脸崇拜的看着顾辰悠，眼睛里亮闪闪的。 她家小姐刚才好厉害啊，那个黎姨娘平日里就喜欢端着个长辈的架子，明明是个小妾而已，非要假装自己是定国公夫人一般，虽然小姐不买她的帐，可那个女人脸皮极厚，她们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次可真是出了口恶气。 不过…小姐这次这样当面羞辱黎姨娘，真的不会有问题吗，她担忧的想道。 顾辰悠瞥了眼锦秋，知道她心中疑惑，但也没法多做解释，只能让这丫头自己去体会了。 …… 那厢黎姨娘出了云悠阁后便脸色铁青，一路走的飞快，两个丫鬟也战战兢兢的不敢多言，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一回到自己居住的落英院，黎瑛就将所有的下人都遣了出去，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沉思，如果那两个丫鬟还在的话就会震惊得发现，刚刚还怒气冲冲的黎瑛，此刻的表情竟然十分平静。 对于黎瑛来说，她其实根本没有方才表现出来的那样恼羞成怒，计划失败虽然可惜，但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继续下手的机会，真正让她在意的，是顾辰悠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今日之事，到底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还是顾辰悠之前伪装的太好，连她都给瞒过去了，无论真相是哪一个，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也不是太大的问题，顾辰悠再厉害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还能翻出天去不成，黎瑛如此想着，终究还是没有把此事太过往心里去。 第四章 请安 “小姐，您这身子刚好，若是出去受了风可怎么得了，反正老夫人已经免了您这几日的请安，您就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吧。” “是啊小姐，老夫人已经发过话了，您不过去也没人敢在背后嚼舌头的。” 次日一大早，云悠阁里就传来锦夏和锦秋苦口婆心的声音，两个丫头正在竭力的想要劝她家小姐打消出门的念头。 看着两个丫头着急的样子，顾辰悠心头涌过一阵暖流，忍不住打趣道，“放心吧，你家小姐身体扛得住，倒是你们两个，唠唠叨叨的都快像两个老嬷嬷了。” “小姐！”锦秋张口还欲再劝。 “好了～”顾辰悠阻止了锦秋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再耽误下去可真的要误了请安的时辰了，外面天气冷我穿暖和些就是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锦夏和锦秋对视一眼，知道她家小姐是铁了心要出去了，只得悻悻的住了嘴。 顾辰悠看着两人担忧的表情，心里摇头失笑，她自然知道她们的好意，但今天松寿堂里可是要上演一出大戏，她不去的话，这戏还怎么唱。 … “大姐姐！”，顾辰悠走到松寿堂外时，正遇上顾家二房的夫人王氏牵着其独女顾辰意一同前来，此时年方六岁的顾辰意正在兴高采烈的向她打招呼，小脸冻的红扑扑的，看着颇为可爱。 “二伯母，意儿。”顾辰悠向王氏见了礼，又笑着摸了摸顾辰意的头，她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向来颇为喜爱，前世她被流言中伤，躲在房间里黯然落泪时，顾辰意也时常去陪伴着她，给了她许多安慰。 “意儿都好多天没看到大姐姐了，母亲说大姐姐这几天生病了，意儿想去看大姐姐可是母亲不让，大姐姐今日可好些了？”顾辰意拉着顾辰悠的手摇着，抿着小嘴有些委屈的说道。 “还不是你这丫头太闹腾，怕你跑过去吵着你大姐姐。”一旁的王氏闻言颇有些尴尬的解释道，同时心里颇为郁闷，这自家养的女儿总是揭自己的底算怎么回事。 “没关系的二伯母，如今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不妨事的，意儿以后若是想大姐姐了，就来云悠阁玩吧，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顾辰悠知道王氏此人性格掐尖要强，好贪些小的便宜，但却没有什么特别坏的心思，跟黎瑛比起来，简直算得上良善之辈，因此也不在意王氏的态度，低下头笑着对顾辰意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那我要吃大姐姐做的水晶马蹄糕，大姐姐可不许耍赖！”顾辰意闻言立马高兴了起来，拉着顾辰悠就要让她保证。 “放心吧，大姐姐什么时候赖过意儿的东西啊，不过咱们要是再待在这不进去，祖母可就要生气了”，顾辰悠刮了下顾辰意挺俏的小鼻子，拉着她跟在王氏身后进了松寿堂。 …… 顾辰悠一走进去，就看到顾家的老夫人季氏正在听黎瑛说着什么，黎瑛面有愧色，老夫人的神情则喜怒难辨。 一旁坐着的还有一个年约十岁，容貌清丽的女子，正是黎瑛的独女，顾辰悠的庶妹，顾辰念。 一看到她的到来，顾辰念轻轻哼了一声便别过头去，眉眼间尽是轻蔑和不屑。 顾辰悠看着她的动作也不在意，这个只比她小一岁的妹妹历来都与她不对盘，凡事都要跟她争个高下。 只可惜顾辰念继承了她母亲的容貌，却没有继承她母亲的心机和手段，愚蠢自大，草包一个，这就是顾辰悠对她的评价。 “给祖母(母亲)请安。” 三人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道。 “好了，都起来坐着吧”，老夫人一边随意的应道，目光却落在了顾辰悠身上。 “大丫头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吗，你这病刚好就跑来跑去的，自己的身子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老夫人皱着眉头斥责道，明明是关心的话，从老人家口中说出来却带了责备的意味。 若是以前那个任性刁蛮的顾辰悠，必然听不出话里的关怀之意，可如今再次见到祖母的顾辰悠听到此话心里却只觉得酸涩和感动。 前世的她好恶不分，在某些人的挑唆下时常顶撞祖母，时间长了祖母也对她彻底失望，平日里虽不曾对她冷言冷语，可眼神中终是没了面对其他几个孙子孙女时的慈爱。 但即便是这样，祖母在闻知她嫁到秦府时常被婆婆和小姑子刁难之后，就时不时的派人去看望她，想要为她撑腰。 想到这里，顾辰悠觉得自己以前不止瞎了眼，简直是瞎了心。 “老夫人，大小姐巴巴的顶着冷风来给您请安，说明心里啊，念着您呢，您看在大小姐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别责怪他了。” 王氏刚刚承了顾辰悠的情，心下感激，此时生怕顾辰悠又说出什么混账话来惹了老夫人生气，忙替她接过话来 。 不料顾辰悠的表现却让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只见顾辰悠眼眶一红，往前几步跪倒在老夫人面前。 “祖母，阿悠昨晚梦见您说以后不疼阿悠了，顿时心里怕极了，往日里都是阿悠不好，总是惹您生气，阿悠现在知道错了，您不要不疼阿悠好不好？”一边说，一边默默流泪。 对顾辰悠来说，这些话半真半假，前世祖母走的时候，她是真的无比悔恨自己没能够好好孝顺祖母，如今能有这样弥补遗憾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珍惜，因此眼下的哭泣也算是情真意切。 …… 这几句话从向来不懂事，又与自己不甚亲近的大孙女口中说出来，让季老夫人颇为惊讶。 她轻轻的扶起顾辰悠，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结果却震惊的发现，孙女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竟满是泪水，红红的鼻尖加上苍白的脸色，看的人颇为心疼。 “装模作样”，顾辰念不屑的撇了撇嘴。 她虽然不买账，老夫人却只觉得顾辰悠是这次受了委屈才会有此表现。 “可怜的孩子，这次是遭了大罪了呀，祖母怎么会不疼你呢，快起来别哭了，乖”，老夫人一时心下也有些酸涩，一边拍着顾辰悠的背一边劝慰道。 王氏母女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黎瑛则眼睛闪了闪，开口笑道， “大姑娘这次定是吓坏了，不过这阿言也是，就算平日里姐弟不那么亲密，也不能动手推自己的亲姐姐呀，依我看，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这次可一定要说开了，万万不能以后留下什么心结才好。” 听到此话，老夫人的手顿时一顿，眉头再次紧紧的皱了起来。 “大丫头，我原本是想等你身体好些再处理此事的，但你今日既然过来了，我便索性问问你，当日，可真的是你弟弟将你推入池中的？” 老夫人紧紧盯着顾辰悠的脸，神情颇为严肃。 顾家嫡女失足掉进自家的荷花池里固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如果是被自己的亲弟弟推进去的，那对于顾家这种门第来说，才真的是有辱门风之事，因此顾辰悠的回答颇为重要。 看着一屋子的人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顾辰悠心中冷笑一声。 “要开始了。” 第五章 风筝 “没错，我当日的确是被推入池中的”，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视下，顾辰悠缓缓张口说道，眉头紧紧皱起，回忆的神情似有些恐惧又有些心痛。 她这番做派，落到不同的人眼中却是有了不同的含义。 “这个阿言，实在是太调皮了，幸好大姑娘这次没事，不然我可怎么跟老爷交代呀。” 黎瑛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脸上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她用手帕按在胸口上，一脸心痛的说道，语气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就知道这小子平日里看着蔫蔫的，其实一点都不老实，果然人不可貌相”，顾辰念也在一旁附和道，只是那神情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老夫人的脸则瞬间沉了下去。 “问翠，去把二少爷叫过来。” “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问翠应了一声就转身出了松寿堂。 顾辰悠看着她离开，并没有出声阻止，相反默默退到了一旁。 房间里老夫人犹自满面怒容，黎瑛不知在想些什么，眉毛略微扬起，王氏默然不语，唯有顾辰念一脸兴奋，眉眼间尽是看好戏的神色。 没有人在意顾辰悠的小动作。 不，还有一个人，王氏身边的顾辰意从顾辰悠开口说第一个字起，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此刻正在看着她若有所思。 那厢顾辰悠向锦秋打了个手势，看着锦秋会意离开，便也安安静静的沉寂下来，一时间，松寿堂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 “老夫人，二少爷到了” 顾辰言的到来，打破了这沉默之下暗流涌动的氛围。 顾辰悠闻声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面色不安的跟在问翠身后走了进来，苍白的小脸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不知道是不是顾辰悠的错觉，她似乎看到顾辰言在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目光飞快的扫视了一遍在场的诸人，最终落在了她的身上，当她凝神望去时，却见顾辰言已经一言不发的跪了下来。 “阿言，姨娘知你素日调皮爱闯祸，可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下这等糊涂事啊，幸好你大姐姐这次没事，不然你祖母这次定要重重罚你，还不快向老夫人和你大姐姐道歉。” 还不待老夫人开口，黎瑛就抢先一步开口道，字里行间流露的都是身为母亲的焦急。 但顾辰悠心里了然，黎瑛这是在用言语逼迫老夫人重重惩罚顾辰言，否则因为顾辰悠没事就将此事轻轻揭过，岂不是说明顾辰悠在老夫人的心里不过如此。 偏偏老夫人和顾辰悠刚刚才上演了一出祖孙情深，若是此时打脸，老夫人的面子怎么挂的住。 也不知顾辰言听没听到黎瑛的话，他从跪下起就将头深深的垂了下去，此时也依旧没有开口的迹象。 “怎么哑巴了，说，为什么要推你姐姐，说不清楚就给我请家法来！”看着顾辰言低头不语的窝囊样，老夫人越发觉得心头火起，“啪”的一声将手边的茶盏扔到了顾辰言面前。 听到“家法”二字，众人微微变了脸色。 顾家的家法乃是一根带着倒刺的藤鞭，若是落在人身上，轻易便可留下血痕，甚至连肉都会被刮下来，几鞭子下去，犯错之人命都得丢掉半条。 因此顾家人对其都是谈虎色变，事实上，它更多的作用只是用来威慑不懂事的小辈，很多人终其一生连家法的样子都没有见过，但这并不妨碍“家法”在顾家人心中的威慑力。 “我…不是故意的”，似是这两个字起了作用，顾辰言身子微微一抖，终于开口说道，只是声音意外的十分沙哑。 “哼，这不跟没说一样吗？这种事谁会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呀”顾辰念嗤笑道，但随即就被黎瑛瞪了一眼。 “本来就是嘛。”瞥见母亲警告的眼神顾辰念愤愤的嘟囔了一句，但终究是没敢再吭声。 “老夫人，这小孩子家闹脾气左右也就是那些芝麻谷子的小事，阿言既是知道错了以后注意些也就罢了，您老犯不着生这么大气，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眼看着事情要陷入僵局，黎瑛开口劝道。 一旁好容易安静下来的顾辰念闻言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机会，母亲怎么会帮那个臭小子说话？ 原本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的顾辰悠则眼眸微微一凝。 这个黎瑛是捏准了老夫人的心思，她看似在为顾辰言求情，但眼下这种情况，她越是把事情说的轻描淡写，老夫人就会越发的生气，只会觉得顾辰言因为一点小事就推自己的亲姐姐入水，实在顽劣成性，从而重重处罚，甚至真的动用家法惩戒。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闻言更加的阴沉，张口便欲说什么。 “祖母您先息怒，既然孙女是这件事的苦主，不如让孙女来问二弟几句话如何？” 还不待老夫人发作，顾辰悠上前插话道。 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纵是气性再大也不好继续发作，于是便点头应了。 得了老夫人的应允，顾辰悠却不急着询问顾辰言，反倒是不急不缓的走到了黎瑛面前。 “黎姨娘，我听说你前些日子送了二弟一个精巧有趣的风筝，二弟颇为喜欢，几乎日日都要带着它出门放飞是吗？” “…是”，黎瑛听顾辰悠提起此事，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但这种事情随便找个下人来问问就一清二楚，因此也只得照实应道。 听到黎瑛承认，顾辰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看着她继续说道。 “自我落水之后，二弟就一直被禁足，想来也许久不曾放过风筝了，却不知那风筝如今在何处，能否拿过来让我们也欣赏一番？” “你要问话就好好问，没事找我娘扯什么风筝，你倒是有闲情逸致。” 黎瑛还没说话，一旁的顾辰念先沉不住气质问道。 一旁的老夫人虽然没有开口，但也皱着眉头看着她，显然也不理解她这么做的含义。 第六章 石头 “二妹妹稍安勿躁”，顾辰悠也不急着辩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顾辰念，便从善如流的暂时放过了黎姨娘，“我这就问问二弟。” 她转过头来，望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顾辰言。 “二弟，你平日里绝少去母亲的归雁居，为何那日独自一人出现在那里，你能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一下吗？” 顾辰悠语气平淡，听不出她话里的喜怒，但顾辰言却闻言瑟缩了一下身子。 “我…我思念母亲，便想去祭拜一下…”声音越来越小，听得出说话的人底气不足。 这里的母亲说的是他们姐弟二人的生母，凌氏。 “哦，这样啊”，顾辰悠依旧淡淡的应了声，众人却表情各异。 凌氏生顾辰言时难产而死，因此顾辰言对凌氏根本没什么印象，反倒是因为黎瑛在顾辰言小的时候抚养了他几年，因此素来与黎瑛相处融洽，这也是他们姐弟不合的原因之一。 此时顾辰言说思念凌氏，这话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法相信。 顾辰悠看上去面无表情，但其实心里得怒火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前世因为她大闹松寿堂，一口咬定顾辰言就是故意推她入水，哭着逼迫祖母狠狠地处罚了顾辰言，因此众人根本没有机会了解这其中的经过。 但重活一世的顾辰悠既然已经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弟弟蒙上不白之冤，因此有意引导顾辰言交代事情的真相，可她没有想到，顾辰言竟被黎瑛愚弄至此，甚至连母亲都敢利用！ “二弟思念母亲，所以特意爬上了假山去祭拜吗！” 因着心里有火，这一次顾辰悠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冷意。 “我…不是…”原本还能勉强维持镇定的顾辰言听到“假山”明显慌了神，下意识的往黎瑛的方向看去。 黎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却没有理他，反而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不是什么，不是你甩开下人独自一人跑去归雁居的假山上捡风筝，还是不是你发现我之后急忙想要溜走，被我阻拦后便推了我！” 顾辰悠冷着脸靠近顾辰言逼问道，她这次收拾黎瑛与否还在其次，重要的是不能再由着顾辰言认贼做母，要想让他觉悟，就必须将他逼迫到绝路，将那些血淋淋的东西摆出来让他看到。 “阿言，谁允许你到归雁居去放风筝的？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听到顾辰悠的话，老夫人看着顾辰言的眼神骤然严厉了起来。 归雁居乃是定国公夫人凌紫雁生前的居所，按道理说，人死如灯灭，凌紫雁既然已经故去，她的住处就应该腾出来，等待新的主人入住。 但定国公顾元霆对发妻一往情深，凌紫雁离去之后便命人将归雁居尘封了起来，等闲轻易不能进入。 事实上，顾元霆离京之后，经常造访那里的就只有顾辰悠，她曾想过带顾辰言一起去，但却被顾辰言拒绝了。 此番如果顾辰言在归雁居里面放风筝，那简直就是对凌紫雁大大的不敬。 那厢黎瑛感受到顾辰言求救的视线，心下一惊。 她向来在顾辰言面前都是慈爱的模样，此时要是再不开口，恐怕就要失去这枚好用的棋子的信任了。 “老夫人，阿言还小，一时贪玩也是难免的，他肯定不是故意不敬生母…” “黎姨娘”，顾辰悠猛然转头，直接打断了黎瑛的话，“你还想撒谎！” “既然二弟和黎姨娘都不愿意说真话，那就由我来说吧。”她也不再看顾辰言，转身平静的对着老夫人道。 “你？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谁能保证是真是假，万一你故意污蔑我娘亲怎么办？” 顾辰念对顾辰悠的咄咄逼人很是不满，此时终于抓住机会跳了出来。 “闭嘴！”发话的却不是顾辰悠，而是老夫人，“大丫头，你说”。 “多谢祖母，不知道能不能辛苦问翠姐姐走一趟，将松寿堂外面的那几个人带进来？” 老夫人一点头，问翠就转身出了松寿堂，很快便带着锦夏锦秋和几个顾家的下人走了进来。 最前面的一个年纪稍小，面容清秀，乃是顾辰言的贴身小厮陈元，他从进来之后一双眼睛就在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后面一个则皮肤黝黑，身体健壮，一看就是府中长期干杂活的下人，他入府这么多年，恐怕还是第一次被主子召见，一时间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 顾辰悠示意他们在一旁安静等待，便开始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孙女那日在归雁居的池边沉思时，突然听到身旁的假山上有着动静，当时心里一惊，以为是有刺客闯入，一时不敢动作，只凝神细听，不想那动静后来却越来越近” “孙女心中恼怒，便猝然回头，结果却发现二弟正在我身后不远处，且欲要溜走，我心下奇怪，便想要拦住他询问，争执之中，我便被二弟失手推入池中，之后二弟便出去喊人。”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顾辰悠简单客观的叙述完之后，就静静的看着众人，她知道这件事中有着许多不合逻辑之处，除了她和始作俑者，其他人心里一定会有疑问，而这些疑问，正是重点所在。 “阿悠，二伯母不是不相信你，但是阿言虽是男孩子，但毕竟只有八岁，以他的力气…” 果然，王氏第一个提出了疑问，话语中欲言又止。 “二伯母说的没错，以二弟的力量本不足以让我落水，但当日就在我身体往后倾时，脚下的一块石头竟然是松动的，这才导致我失去平衡。” “这…这不可能啊，归雁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我都是隔几日就检查一次，绝不可能有松动的情况，老夫人明鉴啊！” 顾辰悠的话一出，那个皮肤黝黑的下人立马神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辩解道，归雁居的花草砖石平日里正是由他负责，若是因为石头松动导致府中大小姐差点丢掉性命，他怕是难逃一死。 “正常情况下自然不可能，但若是有人故意让那块石头松动呢？你隔几天检查一次，那就说明你并不能保证那日石是否有问题，不是吗？” “这…”下人一时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当然知道顾辰悠的意思，事实上他在事发当天就检查了荷花池周边的情况，当发现有一块石头松动时几乎是立时就吓出来了一身冷汗，连忙悄悄的对那一块石头进行了加固，甚至连同周边的都检查了好几次才安心离开，因此他都不用猜测，而是确定，顾辰悠说的，就是事实。 但知道是一回事，敢不敢说出来是另一回事，这些主子们斗法，他们这些下人却要一不小心就陪上性命。 第七章 假山 “你不必紧张，如果有人蓄意想要我的性命，自然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你只需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顾辰悠看出了他的顾虑，再次开口道。 “不长眼的奴才，大小姐问话你还敢吞吞吐吐的，问你什么你说就是了，做出这般可怜模样来，倒像是有人用你全家的性命逼你似的。” 那人闻言仍在犹豫，黎瑛却突然瞪向了他，眼中有着意有所指的威胁和警告。 顾辰悠听着黎瑛的色厉内苒，心中冷笑。 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看来黎瑛对以前的她果然足够轻视，甚至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就下手了，这才导致了眼下措手不及的状况。 … 跪着的仆人原本还下不了决心，这时听到黎瑛的话，眼神竟逐渐坚定了起来。 他的脑海里闪过先前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锦秋对他说的话，“大小姐知道你只是负责归雁居的杂务罢了，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怪到你身上，你若是如实交代了，最多也就是罚几个月薪水的事，少你的钱，我们小姐可以加倍补给你。” “可你若是咬死了不承认的话，老夫人找不到幕后黑手，又不舍得真的处罚二少爷，怕是就要拿你顶锅了，谋害府中大小姐，这是什么罪名，你可想清楚了。” “还有，大小姐说了，若是有人威胁你的话，自有她替你挡着，在这顾家，除非你得罪了老夫人，否则还没有小姐保不下的人。” 他思前想后，眼下只有相信大小姐，才能保住他一家老小的性命了，因此终于下定了决心。 “回主子的话，当日，确实有一块石头被人松动了，而且被动了手脚的，不止石头，还有假山！” “什么！”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王氏看了这许久的热闹，眼见要出现反转，连忙出声问道，说话时候眼角还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黎姨娘。 那人既然已经开了口，索性不再顾忌，将知道的尽数倒了个干净。 “小人知道大小姐出事后，心中惊慌，便仔细检查了归雁居的草木山石，结果发现院子里的假山有被人移动的痕迹，虽然变化不大，但是角度确实发生了一定的偏转。” “角度？”顾辰悠皱了皱眉。 “这个角度移动的极为巧妙，若有人从假山的北侧爬上去，恰好会被挡住一定的视线，从而无法观察到对面的情况，而假山上的人如果要下去，南面则无疑要比北面容易许多。” 此人说话颇有技巧，他不说破主子们之间的事情，却清清楚楚的让众人明白了幕后黑手的动机。 顾辰悠顾辰言姐弟两向来不合，若是顾辰言在假山上时就看到顾辰悠，必定会掉头就走，但幕后之人特意调转了假山的角度，让顾辰言无法看到假山另一面荷塘边上的顾辰悠。而且南面与北面，正常人理所当然的会选择容易的一侧跳下，这就直接促成了他们姐弟两的正面冲突。 如果顾辰悠所料不错，就算当日顾辰言没有冲动推那一下，也会有人在暗中动手，否则万一两人相安无事，一切布置岂不是白费，就算黎瑛没有重视过她，但也必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这样一想，顾辰言那一推反倒是好事，至少让她捡回一条命来。 “陈元，那日是你带二少爷去归雁居附近的？” 老夫人虽然因为老定国公一生不曾纳妾，与后宅阴私之事上并不精通，但毕竟也是大家小姐出身，闻言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直接带着冰冷的怒意问道。 “冤枉啊老夫人，是少爷临时起意要去的，小的只是跟着罢了，不关小人的事，真的不关小人的事啊……” 顾辰言的贴身小厮，也就是陈元，听到老夫人的质问也慌忙跪了下去。 他听到之前那些话也有些愣神，黎姨娘只说让他想办法把顾辰言带进归雁居，他便想出了风筝的法子，并趁顾辰言不注意，故意让风筝掉进了归雁居，至于落在哪里自然也是有人安排好的。 一系列看似不起眼的事情联系起来，就让顾辰悠落水之事成了必然。 可以说这个局唯一的漏洞，就是顾辰悠这次不但没事，反倒选择了相信顾辰言。 若是按照前世，无论顾辰悠能否保住性命，顾辰言都注定会失宠，而她最终留得一条命，也不过是拖着个半残的身子苟活罢了。 “阿言，你说！” 老夫人的怒火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一个两个的都当她死了么，竟敢这样愚弄于她！ 这一声暴喝，才让众人重新想起了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顾辰言。 别人没有注意，顾辰悠的注意力却是一直锁定在顾辰言身上的。眼见着他的神色从震惊难以置信，到愤怒，再一点点到深深的悲伤，她知道，黎瑛这次，可亏大了。 顾辰言抬起头来，旁人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眶，竟是通红的，似是刚刚哭过。 “回祖母，那日，确是我一时贪玩进了归雁居，甚至与姐姐发生冲突，导致姐姐落水生病，都是阿言的错，请祖母责罚，阿言绝无怨言。” 说完便重重的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时，额头上俨然已是一片红色的淤痕。 “放肆！”老夫人看着顾辰言的行径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指着顾辰言的都激动的有些颤抖。 “顾辰言，你很好，真的很好。”被气到的不止是老夫人，还有顾辰悠，她没有想到，都到这一步了，顾辰言依旧在维护黎瑛，甚至不惜自残来威逼祖母。 她对这个弟弟，是真的失望了。 “姐姐……”顾辰言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是想解释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老夫人息怒，阿言年纪虽小，却是个明事理的，既然他说这一切都是偶然，那可能真的只是凑巧罢了，您若是不放心，再让人去调查一下大小姐出事的前几天，可有人进出归雁居不就清楚了吗？” 一旁久不出言的黎瑛这时“好心”的建议道。 方才听到顾辰言的否认，黎瑛原本有些紧绷的心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这么多天过去了，就算让她们去查，也决计是查不出任何东西的。 之前她唯一担心的问题就是顾辰言的指认，若是顾辰言说出陈元，陈元那个软骨头很有可能就会供出她来，虽然依旧不能算是什么直接的证据，但后院之事本就无需太多证据，只要在老夫人相信就可以了。 眼下顾辰言的否认却是从源头上掐灭了顾辰悠的一切推测，毕竟如果顾辰言没有临时起意，那么那些布置都会不成立。 但最让她惊喜的是，顾辰言依旧愿意维护她，就说明心里依旧是相信她的，顾辰悠这一番折腾，可以说是彻底做了无用功。 她忍不住得意的看了眼顾辰悠，果然看见顾辰悠的脸色十分难看。 “好了，问翠，问柳，你们着人去问问大小姐出事之前可有人进过归雁居，二少爷顾辰言不敬长姐，打十大板，禁足三月，黎姨娘管家不严，以后就将管家钥匙和账册暂时交给二夫人王氏吧，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老夫人，这……” 黎瑛闻言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就算此事最终没有攀扯到她身上，老夫人依旧夺了她的管家之权。 她心中暗恨，老东西果然还是偏袒自己的孙子孙女，但终究还是咬了咬牙，拉住了一脸不服的顾辰念，转身离开了松寿堂，老夫人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再上前顶撞后果恐怕会更严重。 二夫人王氏也很快欢天喜地的带着顾辰意离开。 “阿悠也先退下吧，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两天好好休息，待身子好些了祖母再召你来说话。” “是，祖母。” 老夫人下了逐客令，顾辰悠也不好再继续待着，况且她的身子也确实有些顶不住了，从刚才起脸上就一直在冒虚汗。 最后看了眼依旧跪着的顾辰言，便也退了出去。 第八章 探望 回到云悠阁的顾辰悠脸色颇为苍白，身子几乎已经快要站立不住，锦秋和锦夏连忙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这才满脸担忧的退了下去。 闭着眼睛的顾辰悠却没有睡着，尽管身体的虚弱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凝聚全部的注意力，但她却不由自主的思量着接下来的事情。 方才的一切看似是她落了下风，但其实她所想要达到的目标都实现了，甚至这次能让黎瑛暂时失掉管家之权都属于意外之喜。 之所以说是“暂时”，是因为定国公府不同于普通人家，按道理来说，既然顾元霆已经承袭了爵位，那么顾家二房就应该搬出去自立门户。 但顾元霆与二弟顾元昭自小一起长大，兄弟情深，不舍得让弟弟出去住，再加上顾家人口简单，正经主子加起来连十个都不到，顾元昭也不舍母亲与兄长，便索性一直住了下来。 只是同住可以，却断断没有弟媳替大伯掌家的道理，因此哪怕黎瑛只是个妾室，管家的也只能是她，而不是二夫人王氏。 眼下顾元霆不在京城，黎瑛又犯了错，让王氏代管一段时间还勉强算说的过去，但最终毫无疑问是要交还回去的。 这个道理王氏心里自然也是明白的，但明白是一回事，能让自己接受却是另一回事，每每看到黎瑛在她面前以女主人自居，她就气不打一出来，因此时不时的就挑黎瑛的错处发作一番。 只是黎瑛这些年管家越发得心应手，她想挑刺也越来越不容易，甚至近些年反倒是她在黎瑛的手里吃了不少暗亏。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黎瑛少不得要被王氏磨搓一番。 当然王氏想要对付黎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黎瑛这么多年在府里的经营可不是做的无用功。 虽然老夫人只是将一些府中的杂务交给她，重要的事情仍旧握在自己手中，但就是这些琐事让黎瑛在下人中也聚集起了一定的声望和人脉。 如果只有王氏一人对付黎瑛的话，她很可能会力有未逮，但顾辰悠显然也不会放任黎瑛逍遥，总之，黎瑛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绝不会太好过。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撑了许久的顾辰悠，心神略一放松就再也抵挡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 “父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辰悠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猛地坐起，用手死死的抓着被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中似有着黑色的情绪在流淌。 “小姐，怎么了？”锦夏闻声慌忙跑了进来。 “没事，刚才梦见父亲罢了。”顾辰悠闭了闭眼睛，把梦中的那些绝望和愤怒都努力压了下去，看似平静的答道。 “小姐一定是太过思念国公爷了，话说国公爷走了这许久，如今北边战事渐平，想必朝廷也该宣国公爷回京了。” 顾元霆向来对顾辰悠颇为疼爱，父女两人关系极好，因此锦夏对顾辰悠的说辞毫不怀疑，还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嗯”，顾辰悠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敷衍的应了一声便转头看向窗外。 初春的日子天黑的还是比较早，顾辰悠这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变暗。 看着沉沉的夜色逐渐压过来，顾辰悠的心里也沉甸甸的，是时候去为今天的闹剧收场了。 “锦夏，扶我起来，我要出去一趟。” “…啊？小姐，都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啊？”锦夏闻言一愣。 “去看看二弟。”顾辰悠的语气不经意的仿佛出去吃饭一样平常，那厢锦夏却震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她家小姐和二少爷向来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主动探望更是从未有过，再加上今天闹得这一出，两人一见面不会打起来吧，想到这里，锦夏的脸都快白了。 “您要去看二少爷！这…老夫人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自己心里想的话当然不能直接说，锦夏眼睛一转，委婉的劝道。 老夫人今天刚惩罚了顾辰言，还禁了他的足，作为事件起源的顾辰悠这时候去看他确实有些不太合适。 顾辰悠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锦夏这丫头似乎比她想的还要聪明啊。 锦夏看她停滞了下来，还以为自己的提醒起到了作用，刚准备欣慰的松一口气，就看到她家小姐笑眯眯的看向了她。 “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一趟我还是要去，知道为什么吗？” 锦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顾辰悠摇头失笑，“你不是想知道我那天派锦秋去做什么了吗，如果你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我就让锦秋解答你的疑惑，如何？” 锦夏这丫头聪明率真，但太过单纯，很多事情都是以顾辰悠的意愿作为她自己的意愿，这样可不行，顾辰悠希望她和锦秋都能在将来成为独当一面的帮手，而不只是没有主见的丫鬟。 锦秋冷静机敏，沉稳细心，有些事情一点就透，但锦夏却有点像前世的顾辰悠自己，有些事情如果不让她自己去搞清楚，想明白，那么她就算理解了也不会那么容易去接受，因此这一关，锦夏必须要过。 “好，小姐说话算话，锦夏一定会想明白的！” 毕竟还是十来岁的小丫头，被顾辰悠这一激，锦夏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初衷，甚至还斗志昂扬的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看着眼前生气勃勃的锦夏，顾辰悠又想起了那个被从景安侯府被抬出去的她，一时间情绪又低落了下来，谁能想到，这样阳光单纯的孩子，会有那么烈的性子，又会被逼到那步田地呢，说到底，都是她这个主子无能，连身边的人都护不住，才让小人有机可乘，是她亏欠了她们的，这一世，她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她们周全，她决不会允许再有任何人，伤害她在乎的人！ 原本今晚是锦夏守夜，锦秋这几天照顾顾辰悠太过劳累，身体也有些不舒服，已经去休息了，但听到顾辰悠要出去的消息后也跑了过来，好说歹说要随着一起去，顾辰悠想着锦秋这些天虽然帮她办了不少事，但心里肯定也有很多疑惑未解，让她一起去也是让她更清楚她们主仆目前的处境，便也点头允了。 初春的夜晚极为寒冷，顾辰悠一走出云悠阁，便感到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连忙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加快步伐向顾辰言居住的晏辉阁而去。 第九章 姐弟 “大…大小姐”在晏辉阁外守着的小厮原本在打瞌睡，看见顾辰悠过来连忙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顾辰悠打量了他一眼，有点眼生，想来之前不是顾辰言院子里的人，应该是老夫人下令新调过来的。 毕竟无论那陈元如何巧舌如簧，顾老夫人也绝不可能让一个有奴大欺主嫌疑的人再待在自己孙儿身边，于是新派个小厮过来照看顾辰言，同时也是变相的监视。 至于那陈元的去处，顾辰悠自然也会帮他“安排”好的，既然他喜欢黎姨娘，那就让黎姨娘决定他的生死吧，看看他这位新主子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答应他的那些好处还能不能兑现。 她抬手制止了小厮进去通报的打算，同时示意锦秋和锦夏也留在外面候着，自己缓步走了过去。 “吱呀”，随着推门的声音响起，顾辰悠一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跪坐着的身影，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躲在阴影里，听见有人进来身子微不可察得抖了抖，但是却没有抬头，也没有开口。 方才顾辰悠并没有刻意收敛音量，所以顾辰言知道是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要如何面对她。 顾辰悠看着这个和她一母同胞的弟弟，想到前世他们姐弟二人的关系在心里叹了口气。 …… 顾家与外祖凌家乃是世交，因此父亲与母亲自幼便相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因此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成亲后二人的感情也一直极好。 美中不足的是因为母亲凌氏身体孱弱，二人于子嗣一道上颇为艰难，成亲数年才有了顾辰悠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对这个宝贝女儿颇为疼惜。 然而一年之后黎瑛便被抬进了顾家，凌氏惊闻此事，伤心之下摔倒昏迷，醒来后被告知腹中原本已有两个月的胎儿没能保住，并且此次流产对她原本羸弱的身体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损伤，以后就算再次有孕，也很难平安生下来。 对于这个结果夫妻二人都伤心欲绝，但对于顾元霆来说，只要最重要的娇妻爱女还在身边，不能再有孩子虽然难过，可也不会过于在意。 但他能坦然面对这个结果，凌氏却不能。 因此当两年之后再次意外怀孕时，凌氏不顾一切的生下了那个孩子，也就是她的弟弟顾辰言，自身却难产而死。 父亲顾元霆明知不该迁怒，但失去爱妻的痛苦，让他在面对着顾辰言时始终无法做到淡然处之，因此多年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近乎是不管不问，却将一腔慈父之情都倾注在了顾辰悠身上。 说起来顾家三兄妹的相貌并不很是相似，顾辰念的容颜清丽秀美，气质柔弱，不说话时仿佛一朵小白花一样，与其母亲黎瑛如出一辙。 顾辰言则是随了父亲顾元霆，虽然年纪尚小还带着几分婴儿肥，但五官大气立体，看得出日后也必是个阳光俊朗的少年郎，只是因为自幼失母，又不得父亲疼爱，眉目之间总是有些阴郁。 顾辰悠的相貌则是承袭了自己的母亲凌紫雁，端鼻修眉，皓齿明眸，姿态端妍偏又容颜极盛，让人一见难忘。也正因为如此，顾元霆对顾辰悠有着近乎纵容般的宠溺。 若只是宠爱女儿倒也罢了，但他对待顾辰言的态度又过于冷淡，同样是亲生孩子，两相比较起来，顾辰言的心里难免失衡，再加上黎瑛刻意的挑拨，顾辰言不仅与她这个姐姐矛盾重重，对顾元霆也是心存怨怼。 顾辰悠本也比顾辰言大不了几岁，凌紫雁离世时她也不过四岁罢了，因此幼时对父亲的差别对待根本就注意不到，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姐弟二人的心结已生，顾辰言时时的冷嘲热讽让她对这个弟弟颇为不喜，因此对顾元霆的态度根本不愿意多加置喙。 如果不是前世顾辰言在刑场上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弟弟竟是那般善良宽容的好孩子，真正狭隘无情的，从来都只有她罢了。 …… “阿言”，顾辰悠轻轻的开口唤道，语气轻柔的像是怕吓到那小小的身影。 但尽管她已经足够温柔，顾辰言依然闻声触电一般抬起头，直直的望向了她，眼神中是满满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这么多年以来，顾辰悠从来不会这么称呼他，她人前唤他“二弟”，人后叫他“顾辰言”，这一瞬间的“阿言”，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阿言”，顾辰悠又唤了一声，走到顾辰言身旁，同样跪坐了下来，让对方的眼睛与自己平视。 “你可有什么话…要跟姐姐说的？”，她努力忽略掉小孩通红的眼眶，硬下心肠问道。 “姐…姐”，顾辰言艰难的开口道，声音是意料之中的沙哑，听说顾辰悠病着的这几日，顾辰言无人照看也一直低烧不断，刚刚有所好转又被罚了禁足，想来日子也是十分不好过。 “这次的事情…都是阿言的错，是阿言不孝不悌，不敬母亲，冲撞长姐，才犯下大错，姐姐要打要骂，阿言都绝无怨言。” 听着顾辰言与在松寿堂时别无二致的回答，顾辰悠既失望又欣慰，失望他仍然没有看清自身的立场，欣慰的是，她的弟弟，依旧是曾经那个善良勇敢的孩子，如果不是这些年阴差阳错，他本该是定国公府最优秀最出众的小少爷才是，无奈天意弄人。 既然以前做错了，那就让她来把这一切推回正轨吧。 顾辰悠没有继续追问，也不再直视着顾辰言，而是缓缓的看向了别处，眼神有些飘忽。 “阿言一直很讨厌我吧？这么多年作为你的亲姐姐却与你毫不亲近，不但没有尽过长姐之责，还仗着父亲的宠爱娇纵跋扈，肆意妄为，说不定还在父亲面前时常说你的坏话，让父亲对你愈加疏远，对吗？” “…姐姐！” 顾辰悠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顾辰言的耳朵里却仿佛石破天惊一般，面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有些话，彼此都懂，但却万万不能说出口，说了，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有些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前一刻他还沉浸在亲姐姐从未有过的温情之中，以为姐弟二人的关系能够有所缓和，下一刻就听到顾辰悠将那些伤人的话说了出来。 姐姐…果然还是不肯原谅她，不愿意再与他这个弟弟虚与委蛇了吗？ 第十章 心结 “你知道吗”，顾辰悠没有理会顾辰言，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崔大夫曾经告诉锦秋和锦夏，我脉象微弱，醒过来的可能性极小，就算侥幸醒过来了，身体也会留下不可挽回的损伤。” “这一点，黎姨娘也是知道的，但是祖母却并不清楚，祖母得到的消息，是我落水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几日而已，因此只是让问翠来云悠阁看了看，送了些药材便罢了。” “说来可笑，在那样近乎生死关头的时候，我身边的人，竟然自始至终都只有锦秋和锦夏。” “你说，我要是当时没有醒过来，黎姨娘打算怎么跟祖母交代，跟父亲交代？” 顾辰悠说话的语气有些飘渺，表情淡漠的好像在讲的是别人的故事。 …… 顾家老夫人虽然平日里对顾辰悠不算特别疼爱，但那毕竟是长子顾元霆最疼爱的孩子，定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更是她嫡亲的孙女，若是老夫人知道实情，今天的事绝无可能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去。 只是若顾辰悠向老夫人说出这一切，黎姨娘固然讨不了好，但顾辰言受到的惩罚也会更重，毕竟无论起因和经过如何，顾辰言都是导致顾辰悠落水的直接凶手，到最后顾辰言一顿家法怕是难逃。 而黎瑛只需要解释她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怕老夫人伤心难过，并且已经让崔大夫前往诊治就可应付过关，就算处罚的再重些对于她来说也是不痛不痒，老夫人也不能因为一个处事不当就将一个受宠的小妾驱逐出府，尤其这个小妾还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之妹。 更何况，要是老夫人一怒之下真的将黎瑛驱逐出府了，顾辰悠还怎么找她报仇，她说这些，不过是向顾辰言陈述一个事实罢了，她关心的，是顾辰言的反应。 …… “不！不会的！”，顾辰言的神情从她开始叙述起就显得有些不安，此时更是倏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反驳道。 “不会？不会什么，不会害死我还是不会设计你？”，顾辰悠提高了音量追问道。 “姐姐不会有事的！”有些尖锐地声音落入耳中，顾辰悠这才发现，顾辰言竟然眼眶通红，神情痛苦，小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愧疚和难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丝隐隐的偏执让他显得颇为激动。 顾辰悠愣了愣，看了顾辰言一会儿，缓缓伸出手臂，将他环入怀中“对，姐姐不会有事的，阿言也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她揉了揉顾辰言的头发，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同时也再次提醒自己，这一世，一定要守护好这个家，守护好她在乎的人。 “…呜…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真的…呜…真的不是故意的…”被亲姐姐拥入怀里，顾辰言再也控制不住压抑多日的心情，开始还是小声哭泣，慢慢的就变成了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我没有不喜欢姐姐，我只是希望姐姐多看看我，姐姐和大哥三妹那么好，可是为什么不理阿言，还有父亲，是阿言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理阿言…呜”可能是因为这些话憋在心里的时间太长了，顾辰言说的时候甚至没有停顿。 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扒在顾辰悠身上，好像生怕顾辰悠将他推开一样。 “阿言，是姐姐不好，这些年忽略了你，姐姐答应你，以后不会不理阿言了。”顾辰悠心里也是酸涩不已，她轻轻的拍着顾辰言的背，努力帮他平复心情。 良久，顾辰言的哭声才渐渐熄了下去，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黎姨娘那边经此一事你也不欠她什么了，若你还是放不下她照顾你那几年的恩情，我也不逼你，我只要你做到一点，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待顾辰言彻底冷静下来后，顾辰悠还是决定把话向他挑明。 如果说父亲的偏心是顾辰言的心结所在，那么黎瑛就是顾辰悠的心结所在，这是扎在他们姐弟二人心中的一根刺，必须要拔出来，伤口才能彻底痊愈。 她不求顾辰言能在她对付黎瑛的时候帮忙，但至少不能让顾辰言继续被黎瑛利用，导致她投鼠忌器，成为她的阻力。 “姐姐放心吧，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姐姐的。”顾辰言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眼里的坚定更是让顾辰悠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决心。 “好阿言。”顾辰悠摸了摸他的头，心里的石头终于彻底落了下来。她的弟弟她清楚，善良但绝非是非不分，所以从顾辰言开口替黎瑛和陈元揽下责任起她就知道，顾辰言是在了和黎瑛之间最后的一点情分，他既看清了黎瑛的真面目，此事过后，就绝不会再任黎瑛摆布。 不过猜测是一方面，此刻亲耳听到顾辰言的保证，她和黎瑛之间的这第一次交锋才算是彻底大获全胜。 …… 好不容易哄到顾辰言睡着，顾辰悠走出晏辉堂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锦秋和锦夏两个丫头还在外面侯着，她之前吩咐她们先回去，她们口中答应着却始终不肯放心的离开，此时看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来，锦夏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要说什么，但被锦秋用眼神制止了。 没看见小姐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吗，有什么话留着明天再说。 顾辰悠大病初愈，此刻确实已经困得不行，回到云悠阁后还不待锦秋和锦夏帮她梳洗完毕就坐着睡着了，最后还是两个小丫头合力将她抱到床上的。 这一晚，顾辰悠又梦到了那个血色的黄昏，顾家上上下下被押着跪在刑场上，刽子手站在旁边随时准备砍掉这些“乱臣贼子”的头颅，三皇子故意让人将她也带到刑场，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 她记得那些人看向她的眼神，或愤怒，或绝望，有的人对她破口大骂，有的人朝她吐口水，她都不闪不避，是，她是罪人，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当她从顾辰言身边走过时，以为他也会痛骂她这个姐姐，可是，那个带着满身的血迹和伤痕的少年，竟然冲着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脸，“别哭，姐姐，不是你的错，即便没有你，没有秦慕灏，他们也不会放过顾家的。” 彼时顾辰悠呆呆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顾家出事以来，她每天都被自责和内疚煎熬着，心如火煎，形同枯木，而此刻，从小就跟她相看两厌的弟弟竟然笑着跟她说不是她的错。 “姐姐，我是不是没有说过，其实我从来都不讨厌你的，我只是羡慕，羡慕你有父亲疼爱罢了，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对不起。” 那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就那样笑着，被砍下了头颅，顾辰悠目睹着顾辰言的血从脖颈中喷出，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顾辰意 这一晚顾辰悠睡的十分不安稳，梦里的那些血色有时候幻化成冤魂来向她索命，有时候又幻化成父亲慈祥的脸，每当她想要扑过去时，那些血色就变成了焚身的烈焰，一点点将她吞噬，淹没，她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掉，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地狱中逐渐沉沦。 直到日上三竿，顾辰悠才头疼欲裂的从噩梦中醒来。 “锦秋，锦夏？”看着两个丫头都不在身边，顾辰悠有些疑惑的喊了声。 “是，小姐”，听到顾辰悠的呼唤，两个人连忙跑了进来。 “噗”，主仆三人对视着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三个人竟然每个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活像三只熊猫一般，很显然，锦秋和锦夏被她这样逼迫着成长，一时之间接受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梳洗完毕后，顾辰悠一边任由锦秋锦夏为她整理发髻挑选首饰，一边神思不属的考虑着这整件事情。 虽然这次她与黎瑛交手取得了上风，但她总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应该来说，一切似乎有些太顺了，如果黎瑛只有这点手段的话，她就不是前世那个将顾家搅得鸡犬不宁，却又在顾家被灭门的时候带着自己女儿逃之夭夭的黎瑛了。 不过也无妨，左右黎瑛能使的不过就是后宅阴私里的那些小手段，前世顾辰悠一边要应付整天找她麻烦的婆婆和小姑子，一边还要收拾秦慕灏的那些小妾，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所以现在的她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深闺小姐了。 …… “大姐姐！”，这厢顾辰悠刚刚收拾停当，就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脸紧张和无奈的丫鬟，正是顾家二爷顾元昭的嫡女，顾辰悠的三妹顾辰意。 “意儿这么着急做什么，大姐姐就在这云悠阁又不会跑，这一路上跑的累坏了吧。” 可能是因为跑的太急，顾辰意的鼻尖上还有些晶莹的汗珠，顾辰悠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的掏出自己的手帕来帮她细细擦掉脸上的汗珠。 “哇，大姐姐的手帕真好看，上面这朵海棠花是大姐姐自己绣的吗？”顾辰意乖乖的站着任顾辰悠帮她整理完仪容后，注意力又被顾辰悠手中的手帕所吸引，大眼睛看着那朵巧夺天工的海棠花亮晶晶的。 “是啊，意儿喜欢的话大姐姐可以给你也绣一条，你喜欢什么花色？” 说起来前世未出嫁时顾辰悠因为无人精心教导，在琴棋书画方面都是才艺平平，唯有承袭自母亲和外祖凌家的刺绣天赋与技艺十分出众，曾经让宫里专司刺绣的绣娘都赞不绝口。 只可惜后来顾辰悠为了讨秦慕灏欢心而苦练琴棋书画，反倒将被秦慕灏斥之为市井之术的刺绣功夫废弃多年。不过虽然久不碰针线，但眼下帮顾辰意绣一条手帕对于顾辰悠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意儿想要大姐姐手中的这条。”小丫头似乎格外喜欢上面的那朵海棠花，紧紧地抓着不愿意松手。 “这…可这条手帕上是绣着大姐姐名字的，意儿若真的喜欢这条手帕，大姐姐就绣一条一模一样的，上面绣着你的名字可好？”顾辰意的回答有些出乎顾辰悠的意料，在她的印象中，顾家三姐妹里她喜欢海棠花，顾辰念喜欢玉兰花，而顾辰意则喜欢杜鹃花，今日怎的也同她一样喜欢起海棠了？ 不过顾辰悠历来最疼这个小妹妹，自然不会与她计较这个，她既喜欢答应了便是。 “谢谢大姐姐，我就知道大姐姐最好了！”，果然，一听到顾辰悠的承诺，小丫头立刻欢天喜地的道了谢。 “那大姐姐要是不答应，在意儿的心里大姐姐就不好了吗？”，看到她高兴地模样，顾辰悠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故意板起了脸。 “啊…不是，大姐姐怎么都是最好的，嗯，对！”顾辰意似是为了体现她话里的诚意，还重重的点了下头，可爱的小模样逗的顾辰悠和锦秋锦夏都忍俊不禁。 …… 顾辰悠一直陪着顾辰意玩了几个时辰，直到王氏派人来问，顾辰意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云悠阁。 待得顾辰意彻底离开后，顾辰悠的表情慢慢沉了下来，同时还有一丝疑惑。 她对于顾辰意的疼爱主要是出于感谢其前世的陪伴和关心，事实上姐妹二人的关系也是在那段时间之后才达到了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的程度。 可在她出事之前，与顾辰意的关系虽然相较其他兄弟姐妹还算不错，但也不至于达到这种让顾辰意一步三回头的程度才对，而今生她并没有出事，也就是说，现在的她们应该远不如今天这般亲近才对，毕竟，拥有那些记忆的人只有她，而顾辰意，应该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 难道说，顾辰意也和顾辰言一样，一开始就对她有着很深的孺慕之情，只是被她忽略了？ 除此之外，顾辰意还对她的身体情况表达出了非同一般的关心，似乎…一直在旁敲侧击的询问她的身体是否有留下什么隐疾，不知道是出自王氏的授意还是只是顾辰悠想多了。 “可能是我最近太敏感了吧。”顾辰悠感觉自己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仔细回想时这种感觉又没了，只能安慰自己道。 接下来的几日，顾辰悠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每天早上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再去晏辉堂看看顾辰言，有时候顾辰意也会来找她玩，而后面这几次，顾辰意的表现都很正常，这更让顾辰悠觉得，之前的疑惑果然只是她想的太多了。 …… 近来管家的王氏这几天也算是春风得意，有几个没眼力的下人想要闹出些幺蛾子，反被她抓着错处来了个杀鸡儆猴，别的想闹事的人也表面上熄了心思。 王氏自以为是她管家有方，才让其他人不敢起什么歪心思，不过顾辰悠却知道，王氏能顺顺利利的接管府务这些日子，不是因为黎瑛就甘心这样被其截胡，而是因为黎瑛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对其发难。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要到了。 第十二章 贵妃 天和二十三年，三月十九，宫里的贵妃娘娘突然传下旨意，召顾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进宫小住，一时之间府里的下人议论纷纷。 虽说当朝的贵妃娘娘顾魏紫乃是定国公顾元霆的亲妹妹，顾家姐妹的亲姑姑，但像召娘家侄女入宫陪伴这样的事情，历来都是皇后和宠妃的特权。 而顾魏紫因为某种原因，圣眷一直都不算浓厚，平日里连回府省亲的机会都很少，这次却直接召了顾辰悠和顾辰念两人入宫，个中原因自然而然的引发了诸多猜测。 不过在下人们私下里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顾家的主子们却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可以想见，顾魏紫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的想法，顾家的这群人精都已经有所领会。 三皇子不日就要出宫开府，听说皇后娘娘正有意为他挑选正妃，若是顾家姐妹能够成为三皇子妃，后宫中顾魏紫就可以让皇后站在她的阵营里，届时她在宫中的处境就会好上很多。 接到懿旨的那一瞬间，老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王氏的面上也不大好看，唯有黎瑛和顾辰念对这份旨意表现的颇为惊喜。 不提其他人的想法，顾辰悠的心情也不是很美好。 记忆中前世因为她伤了身子，最后奉旨入宫的只有顾辰念一人，顾辰念在进宫之前还特意跑到云悠阁来炫耀了一番，一边说着三皇子如何如何优秀，一边感叹着顾辰悠运气如何如何不好，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挑拨一番顾辰悠和顾辰言的关系。 顾辰悠当时被她气的砸了不少杯盘茶盏，可谁也想不到，满心盼望着成为三皇子妃的顾辰念，在不久之后就满身是伤的被送了回来。 被送回来的原因并没有公开，伤愈后的顾辰念也闭紧了嘴巴不肯多说，不过大家都明白，肯定是出了什么光彩的事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时间长了就慢慢有一些流言从宫里传出来，其中一种说法是顾辰念想要爬七皇子的床，结果被七皇子当成刺客失手打伤了。 顾辰悠对这种说法并不是完全相信，毕竟顾辰念从一开始瞄上的就是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没道理中途改换目标，去攀扯什么在朝中毫无存在感的七皇子。 相对来说，顾辰悠更愿意相信顾辰念和那个七皇子是被有心人算计了。 算计的理由也很充分，顾辰悠出了事，顾辰念就相当于是顾元霆唯一拿得出手的女儿，谁娶了顾辰念，就意味着得到了手握重兵的定国公顾元霆的支持。 这样大的好处，其他皇子们怎么会眼看着三皇子得到，如果自己得不到的话，自然是要毁掉的。 至于为什么又扯上了传闻中不近女色的七皇子，顾辰悠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且不论顾辰念在宫里遇到了什么，单单是想到此去要和三皇子扯上关系，顾辰悠就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 送走宫里来的人后，老夫人就一脸严肃的将众人叫到了松寿堂。 按说这次的事情只与大房有关，老夫人原本的意思也没想让二夫人王氏跟着来，但王氏显然没有这个自觉，也没有这个眼力见，巴巴的也随着众人一同过来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那一副气愤莫明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把自己当外人，索性也懒得理她了。 “贵妃这次让大丫头和二丫头一起入宫，你们有什么看法？”扫了一眼堂中站着神色各异的众人，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贵妃娘娘久居宫中，平日里身边也没有一两个知心人，难免会觉得有些无趣，想来这次让两位姑娘进宫陪伴，一来是因为思念家人，二来也是想和姑娘家们在一处热闹热闹，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件好事。”听到老夫人的问话，黎瑛犹豫了一下开口答道。 老夫人闻言“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置可否。 一旁的王氏听到黎瑛的话终于再也憋不住心里的郁闷，“你这话说的倒是让人听不明白了，先不说宫里那是什么地方，各种奇珍异宝，机巧玩物屡见不鲜，咱们贵妃娘娘乃是后宫中皇后之下的第一人，平日里怎么会无趣。” “就算贵妃娘娘真的是想把大姑娘和二姑娘接进宫去热闹热闹，那为什么没有召意儿一起去，意儿可也是娘娘嫡亲的侄女啊。”王氏说这番话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痛快，完全没有注意到众人听到她的话后越来越黑的脸色。 “二夫人说的是，或许贵妃娘娘是有别的什么考量吧。”，黎瑛也不跟她争辩，低眉顺眼的答道。 偏偏王氏平日里最见不得她这副白莲花般的柔弱模样，只要是黎瑛说的话她就忍不住想要反驳。 “母亲！”眼看着王氏还有再开口的打算，站在她身旁的顾辰意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王氏疑惑的转过头去，只见女儿正朝着自己疯狂的使眼色，王氏愣了愣，虽然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终究是闭上了嘴巴。 老夫人看着王氏那副小家子气的样子，气的忍不住想要将她赶出去，但看了看一旁的顾辰意还是忍住了，若是这样当众落了王氏的面子，怕是顾辰意的心里会留下疙瘩。 顾辰悠一直在观察众人的反应，看起来顾家这些人里，唯一拎不清的，就是王氏了。 就是平日里愚蠢自大的顾辰念，都显然明白顾魏紫的真正用意，没看她从刚才起就一副满面桃花，神思不属的模样，只是不知道她是自己猜出来的，还是黎瑛之前跟她提起过。 毕竟顾魏紫未入宫时就跟黎瑛关系颇好，若说她事先没有跟黎瑛透露这方面的打算，顾辰悠是不相信的。 让顾辰悠感到有一些奇怪的，是顾辰意的反应。 顾辰意从一开始就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听到奉旨进宫的人没有她时似乎也没有感到失落，仍是笑的甜甜的。 其实也不能说她的表现不正常，可就是太正常了，正常的…有点假。 试想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得知自己的姐姐们要进宫去见姑姑，只独独留下自己一人在家时，怎么会如此平静，连她的母亲都心有不平，她却对此毫无反应。 松寿堂中的这几个人，黎瑛，顾辰念，还有顾辰悠自己，都是因为事先知情才能表现得毫不惊讶，至于老夫人，她是顾魏紫的母亲，朝廷的一品诰命夫人，定国公府真正的掌权人，顾魏紫和黎瑛的那点心思，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可才六岁的顾辰意也如此平静，显然是也知道顾魏紫召顾辰悠和顾辰念进宫的目的，如果告诉她的不是王氏，那要么是她自己猜出来的，要么… 顾辰悠发现，她可能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三妹妹了。 第十三章 认识 “大丫头，你怎么看这件事？” 自从落水之事后，老夫人对顾辰悠的看法就有了很大的改变，眼下她也想听听这个近来屡屡出乎她意料的长孙女能说出点什么来。 顾辰悠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口道，“回祖母，我以为，贵妃娘娘虽说是咱们的亲人，但毕竟与我们份属君臣，娘娘既然相召，我和二妹妹也多思无益，领旨便是。” “另一方面”，说到这里，顾辰悠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姑姑既是从咱们顾家走出去的人，自然是一心向着咱们顾家的，孙女和二妹妹在宫中也会谨守本分，安心侍奉陪伴姑姑，祖母可不必过于忧虑。” 老夫人闻言深深的看了一眼顾辰悠，却见后者也正满脸坦荡的看着她，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她以前，是真的小看了这个孙女啊。 顾辰悠这话乍一听不过是把众所周知的事拿出来重复了一遍，可仔细想想就能分辨出其中的意思不只一层。 首先顾辰悠一上来不说姑姑却口称贵妃娘娘，强调了顾魏紫与顾家人身份有别，无论她们讨论出的结果是什么，顾辰悠和顾辰念进宫都已成定局，那么再去争辩谁去谁不去就没有了任何意义，算是给王氏和黎瑛刚才的争吵下了论调。 接着又说顾魏紫不会做出对顾家不好的事情，自己也会守住本分。 什么本分？她顾辰悠是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进宫自然只负责陪伴姑姑，至于别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清楚也不想掺和。 几句话讲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又顾及了所有人的脸面。 “这才是定国公嫡长女应该有的样子啊”，老夫人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 顾辰悠面上看着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她刚刚不过是凭着自己对老夫人的了解在赌罢了。 赌老夫人虽然因为顾魏紫当年执意入宫而与其母女离心，眼下又对其自私自利的做派十分不满，但母女就是母女，无论自己的女儿有多不好，在老夫人的内心深处也绝对轮不到她一个小辈来指手画脚。 老夫人问她的想法，不过是想看看她是否有能力看出其中的关窍，以及对即将发生的事抱着什么样的态度罢了。 目前看来，她应该是赌对了，至少老夫人并没有对她的话表示什么不悦的意思。 另外从老夫人的反应中，她也更加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老夫人都确实没有要让她们顾家的姑娘们嫁给皇子的打算。 顾辰悠的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虽然就算老夫人真的有意让她嫁给某位皇子，她也有把握脱身，可如非必要，她并不想跟自己的祖母对上。 她这边放心了，那厢黎瑛的眉毛却是紧紧皱了起来，她的女儿跟那个该死的顾辰悠不一样，顾辰悠是顾元霆唯一的嫡女，就算不嫁到皇室，将来也必定是要嫁到其他高门中做当家夫人的。 可她的女儿顾辰念只是一个庶女，未来如果不愿意低嫁，就只能给人做妾，永远被顾辰悠压上一头。 不，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看来这次进宫，她要好好教导一下女儿了。 …… 老夫人接下来挥手屏退了黎瑛和王氏母女，只留下顾辰悠和顾辰念，跟她们详细交代了一些进宫要注意的事项，同时明里暗里的提醒两人不要跟宫里的人有太多的牵扯，毕竟宫里的女人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顾辰悠想到前世顾辰念的遭遇，顿时深以为然，只是看顾辰念敷衍的神情，就知道她这一次依旧没把老夫人的话往心里去。 老夫人也看出了这一点，因此在顾辰念离开之后，又特意叮嘱了顾辰悠，让她多看顾一下这个妹妹，毕竟顾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顾辰念出了事，顾辰悠的名声也势必会受影响。 顾辰悠当着老夫人的面乖巧的应了，同时默默的在心里加了一句，能不能看顾的住她可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如果有人一定要作死她也没办法。 至于名声，她的名声再烂还能比上一世的自己更烂？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她们母女害自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顾家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呢。 更何况，顾辰悠觉得自己面临的处境可比顾辰念危险多了，上一世顾辰念一个庶女尚且被人陷害，这一次有她这个嫡女在前面顶着，别人要打主意估计也会先找到她头上，毕竟托黎瑛的福，顾元霆偏疼嫡女的事整个京城谁不知道。 这么一想，顾辰悠简直都要忍不住替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了。 …… “小姐，贵妃娘娘召您和二小姐进宫乃是好事，我怎么看着您和老夫人都不大高兴呢？”一回到云悠阁，锦夏就再也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开口问道。 “锦秋呢？可看出了这其中的关节？”顾辰悠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转头问起了锦秋。 “这…小姐，奴婢隐隐猜到了一些，但是…”，锦秋听到自家小姐的问话一时有些犹豫。“ 放心，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说的不对也没什么关系”，顾辰悠鼓励道。 “是，小姐”，锦秋一咬牙，开始细细的将她的想法道来。 “首先是贵妃娘娘的目的，奴婢大概猜到，娘娘似乎是有意让小姐跟几位皇子…认识一下。” “呵”，顾辰悠差点被锦秋逗得笑出声来，这丫头，聪明又不缺乏谨慎，认识一下，没错，确实是认识一下。 “啊，我知道了，小姐和老夫人并不想和几位皇子认识，所以就不高兴。”，一旁的锦夏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抢着接口道。 这一次，顾辰悠再也忍不住了，和锦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 锦夏的话虽然简单，但其实正是问题的重点。 只不过，为什么顾辰悠不想和几位皇子认识，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可就多了。 首先当朝的皇帝陛下如今已不复盛年，诸位皇子争储之势已起，顾家乃是朝廷重臣，如果保持中立还好，一旦公开表示了支持哪位皇子，所带来的风波绝对是难以想象的。 顾辰悠作为顾元霆最疼爱的女儿，无论谁娶了她，就算顾家不公开表态，众人也会默认顾家和那位皇子站在了同一阵线。 顾元霆一生忠君爱国，对这些结党营私之事向来厌恶至极，如今他尚未归京，顾辰悠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再利用她来接近父亲。 当然最让顾辰悠恶心的，还是顾魏紫有意让她认识的对象，竟然是她做梦都想将其千刀万剐的仇人楚鸿轩，若是别的皇子，顾辰悠可能还会与其虚与委蛇一下，可对方是楚鸿轩的话，她只担心自己与其见面时要是忍不住当面行刺怎么办。 第十四章 进宫 “小姐，真的不能带奴婢一起去吗？”，云悠阁里锦夏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宫里贵人多，普通官家的姑娘入宫暂住基本上是一个人都不能带的，皇后娘娘能允许咱们小姐带一个丫鬟入宫已经是格外开恩了。”锦秋看着她那副委屈的样子忍不住解释道。 “可是你们把宫里说得那么危险，小姐去了没有我在身边，我怎么能放心啊。” “好了锦夏，就你那风风火火的性子，真去了宫里怕是就要轮到你家小姐我担心你了”，顾辰悠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 这次进宫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说不准就会有人拿她身边的人下手，相对来说，锦秋沉稳冷静的性子更能让她放心些。 “而且你可不要觉得在家里就可以偷懒了，我可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交给你。”顾辰悠说着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对着她吩咐了些什么。 “放心吧小姐，有我在绝对不会有问题的。”锦夏听完后，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是斗志昂扬的样子，甚至还对着锦秋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 锦秋也不生气，对于刚才顾辰悠吩咐了锦夏什么事情她也不多问，这就是她对于顾辰悠的绝对信任。 小姐不告诉她就说明她没有知道的必要，或者说还不到知道的时候，那么眼下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 以前的顾辰悠因为不喜自己容貌艳丽，总喜欢穿些浅淡素雅之类的颜色来进行弱化，但因为自身的气质与衣服不搭，经常将自己穿的有些不伦不类。 但自重生以来，顾辰悠在穿衣服的习惯上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尤其是她对于红色似乎有了一种特殊的偏爱。 每次穿上红色的衣服，她都会感觉自己仿佛又置身于那场烈焰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是红的，红的热烈，红的张扬，红的…让人绝望。 今日她同样穿了件火红色团锦琢花上衣，下搭暗花细丝褶缎裙，外罩织锦镶毛斗篷，收拾停当后去松寿堂向老夫人告了别。 快走到府门口时正遇上了同样准备出发的顾辰念。 顾辰念一看到顾辰悠身上的衣服，就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呦，大姐姐今日穿的可真是喜庆啊，只是这大红色虽然耀眼醒目，可也未免过于俗艳了，也不知道宫里的贵人们看了会不会见怪。”言毕还忍不住嫌弃的撇了撇嘴。 “大红色确实俗艳了些，倒是二妹妹今天这身衣服搭的极好，越发显得你冰肌玉骨，丽质天成”，顾辰悠听了她的话也不生气，微笑着回应道。 “那当然，这可是我娘精心为我挑选的”，顾辰念对于顾辰悠的话显然极为受用，得意的仰头应道，她也对自己今天的打扮十分满意，特别是站在那个俗不可耐的顾辰悠身边，一定越发显得自己清纯脱俗，典则俊雅。 不过满心得意的顾辰念并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其他人也都在捂嘴偷笑。 三月份的天气，只见顾辰念穿着天青色银罗花绡纱上衣，搭配藤青曳罗靡子长裙，头上戴着玲珑点翠玉簪，加上她温柔婉约的脸蛋，顾辰悠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好一个薄荷般清冽的美人啊。 就是不知道，这位小美人在这春寒料峭中能保持这份优雅多长时间了。 …… 在方才的交锋中占了上风，心满意足的顾辰念也不再找顾辰悠的麻烦，姐妹二人一路无话的到达了紫禁城外。 “站住，什么人？”马车刚一靠近紫禁城，就有守卫宫门的侍卫将她们拦了下来。 “这位大哥，马车上的是定国公府的两位小姐，被贵妃娘娘邀请进宫小住的，还请侍卫大哥放行。”很快外面传来车夫的应答声。 “贵妃娘娘？若是贵妃娘娘请人进宫，怎么没有派人来知会我们一声，你们可有什么信物能够证明？” “这…贵妃娘娘当时是派人来传的口谕，并不曾留下信物。” “那就是说你们没有办法证明了？”眼见着他们拿不出证明的东西来，侍卫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生硬。 “怎么没有办法证明，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定国公府的马车，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贵妃娘娘的娘家，本小姐可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不是你们这种人得罪的起的，快点给本小姐让开。” 顾辰念满心都是即将进宫的喜悦，却在宫门口被拦了下来，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再加上从定国公府到这里起码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此时她已经快要抵御不住周身的寒冷，忍不住发抖了，此刻听着外面车夫和侍卫纠缠不清，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不论你们是哪家的小姐，没有证明就是不能进！”守宫门的侍卫平日里见惯了各种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并没有被顾辰念的话吓到，依然不肯放他们进去。 “你们这群奴才，真是给脸不要脸，本小姐再说一遍，立刻放我们进去，不然等我告诉贵妃娘娘和我爹，你们一个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顾辰念被侍卫油盐不进的态度气的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寒冷，冲下马车指着那个侍卫的鼻子骂道。 “哼，早先听闻定国公府世代忠良，为我朝屡立战功，乃是我大楚的国之栋梁，在下还曾心生敬仰之意，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一个能管教出这种女儿的人想必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还不待那个侍卫有所回应，一个冰冷的声音伴着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了过来。 “谁？”顾辰念愤怒的回过头去，却见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在纵马飞驰而来，其中前面的一人一身黑衣，面若冰霜，虽看不清相貌，但身上的冰冷杀伐之气隔着老远就让人心里发怵。 刚才的话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你…你又是谁？” 眼见着对方飞速靠近，欺软怕硬的顾辰念一下子没了底气，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示弱，色厉内荏的问道。 谁知迎面而来的男子连她看都不看，到城门外下了马就径自准备进宫，侍卫似乎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顾辰念看着这一幕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一时也忘了刚才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震慑的恐惧。 冲上去一把拉住了对方的马缰，拦着对方道，“我说你怎么帮着他们说话，原来你们跟那帮奴才是一伙儿的，好啊，光天化日之下就合起伙来欺负弱女子…” 顾辰念在骂人的空档，余光突然扫到了一旁静立不动的马车，眼中一阵恶意闪过，冲着那纹丝不动的车帘就是一阵暴喝…… “顾辰悠！父亲平日里最是疼你，你就看着他们这么辱骂我们定国公府吗？”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正骂的兴起的顾辰念突然之间就调转了枪头，一时之间都有些愣住了。 第十五章 七皇子 原本在马车中安安稳稳的坐着看好戏的顾辰悠，听到这一声指责也是颇为无奈。 如果不是你顾二小姐刁蛮霸道，一上来就要让人家吃不了兜着走，怎么会惹来别人的诋毁，现在惹出事来想起找我给你擦屁股了，她暗暗的在心里腹诽道。 不过抱怨归抱怨，顾辰悠也没有继续装死，毕竟无论对方是看不惯顾辰念的所作所为想要打抱不平，还是蓄意想要为难她们，既然对方辱及了父亲和定国公府，就由不得她不出手。 她轻轻掀开车帘，从容的走下马车来，也不理被顾辰念拦住的两人，而是在之前的那个侍卫面前站定。 “这位侍卫大哥，舍妹平素在家多为长辈宠爱，性子难免娇纵了些，之前出言有所不逊，是我这个长姐的过失，我先在此替舍妹向诸位道个歉”，说完微微屈身，向对方行了半个礼表示歉意。 “你在干什么！你居然向这些人行礼，定国公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简直…” “住口！”，眼看着顾辰念又要说出些不堪入耳的话膈应人，顾辰悠狠狠的一眼瞪了过去，眼神中的警告之意让向来嚣张的顾辰念都忍不住有些浑身发凉，口中说了一半的话就那样卡在喉咙里，一时之间脸色都有些憋红了。 见暂时制住了坏事的顾辰念，顾辰悠这才又重新看向了面前站着的侍卫。 “之前的事是我们不对，但我们此趟进宫确实是领了贵妃娘娘的口谕，诸位大哥没有接到通知可能是贵妃娘娘一时忘记了，现下不知能否劳烦诸位派人前去宫里通报一声，我和妹妹暂且在此候着，这样既解决了问题，也免得诸位大哥为难，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所谓先礼后兵，顾辰悠一上来先承认了定国公府的不是，接着又设身处地的提出了解决办法，侍卫们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于是互相对视了一眼，派出一人前去贵妃的琼华宫通报，剩下的人依旧拦在宫门前，以防她们突然硬闯。 其实顾辰悠觉得他们真的是过于小心了，硬闯宫门这种事大概只有疯子才能做得出来，她还有大仇未报，可不想因为这种破事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解决了侍卫的问题，顾辰悠这才转头看向了一旁看戏的两个“闲人”。 “精彩啊，精彩，果然不愧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三言两语就把问题解决了，在下佩服，佩服啊。”见顾辰悠看向他们，方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红衣男子走上前来，笑意盈盈的鼓掌赞道。 “不敢当，九皇子的佩服小女子可受不起。”，尽管对方笑的一脸真诚，但顾辰悠还是觉得自己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讥讽，于是依旧不卑不亢的答道。 “你知道我们是谁？”听到顾辰悠的称呼，一旁原本一脸不耐烦的黑衣人再次开口问道，神色中带了些探究，还有些警惕。 “身着红衣，又有如此惊人的美貌，且进入宫城连侍卫都不敢阻拦，这满京城除了九皇子之外，小女子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了。”顾辰悠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对方答道。 确实，虽然当朝的几位皇子殿下各个都是龙章虎姿，气宇轩昂，生就一副好相貌，但九皇子的容颜依旧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张脸精致无暇，美的勾魂摄魄，几乎到了可以忽视性别的程度。 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很难忽略掉他的美貌，也因此，他那张脸就仿佛招牌一般，别的人就算想要冒充他都不太可能。 所以其实从两人一出现，顾辰悠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也正是因为怕他们注意到自己，所以才迟迟没有从马车上下来，可惜被顾辰念那么一喊，她不出来都不行了。 为了能让两位瘟神自觉的离开，她方才甚至还故意忽视两人，谁知道堂堂两位殿下竟然如此没有眼力见儿，硬是要留下来看别人家的大戏，倒是弄得她有些骑虎难下了。 此刻她心中恼怒，语气便难免有些不太好。 不过这位九皇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顾辰悠的态度，反倒是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也觉得本皇子美貌惊人？有眼光有眼光，哎，你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本皇子要交你这个朋友。”一边说一边凑的离顾辰悠更近了些。 顾辰悠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这…这是问题的重点吗？ 不想理这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九皇子，顾辰悠决定换个话题。 “听说众位皇子中与九皇子与七皇子关系最好，既然九皇子在这里了，想必这位就是七皇子殿下吧。”顾辰悠将目标转向了看起来正常一点的黑衣男子。 她可还没忘了方才这人说她们定国公府坏话的事，既然他们不肯走，那不如就当场清算一下吧。 “如何？”七皇子楚鸿羽冷冷的抛出两个字。 “……”，顾辰悠觉得她今天似乎格外暴躁，不然怎么总有骂人的冲动。 “小女子方才听到殿下似乎对我们定国公府有些看法，想请殿下指教一二。” 口中说着指教，但顾辰悠不等楚鸿羽开口就接着道。 “殿下也是战场杀伐之人，当知人眼所见的，并不一定就是事实。 今日殿下只凭我妹妹的一时气愤之举，就臆断我父亲乃是沽名钓誉之辈，且不说我父亲定国公从来都不在意名声这等虚妄之物，就说殿下方才所言“国之栋梁”这几个字，难道是我父亲自封的吗？ 我父这些年驻守边疆，屡次击退外侮，保我大楚子民安康所立的战功难道都是假的吗？” “‘定国公’这几个字，是对我顾家历代先辈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为守护天下万民和大楚江山做出的贡献和牺牲的认可与褒奖，断不能只凭殿下轻飘飘几句话就抹杀了。” “至于方才殿下说曾心生敬仰之意，若是殿下的敬仰都是这般廉价的话，请恕小女子代定国公府说一句，蒙您错爱，承受不起。” 顾辰悠一口气说完了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抬起头来才发现对方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说完了？”楚鸿羽目光幽深的盯着她，神色喜怒难辨。 “说完了”，方才只图说的痛快，这会冷静下来顾辰悠才想起来，站在她对面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当朝的七皇子殿下，她一个大臣的女儿怎么敢这样对着一位皇子冷嘲热讽。 “这下麻烦了”，一时间顾辰悠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第十六章 戏弄 早就听说这个七皇子乃是诸位殿下中唯一上过战场的，曾以十六岁之龄奔赴边塞以解南狄之围，到他一年后回京之时，死在他手里的敌人已不知凡几。 虽然相貌英俊，平日里却总是冷着一张脸，让人轻易不敢与其对视，性情更是冰冷狠厉，喜怒无常。 但最让顾辰悠心虚的，是这位可不是什么信奉不打女人的伪君子，没看前世顾辰念都被教训成了那副德行，偏自己不长记性，非要往枪口上撞…… 不过顾辰悠也不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 没有人可以当着她的面，侮辱她最敬重的父亲，就是给她机会重来一次，她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只不过… 她会选择等安全进入宫中之后再说，刚才都是被那个莫名其妙的九皇子给气糊涂了，才会忘了自身的处境…… 看了眼在一旁同样被吓呆了的顾辰念，顾辰悠现在真的有一种想要扶额的冲动，难道顾辰念前世那顿打就要这样落在自己身上了？ 话虽这么说，顾辰悠还是偷偷扫了眼周围的侍卫。 嗯，离得不远，应该可以在她被打死之前将她救出来吧。 顾辰悠默默的在心里思忖道。 这厢顾辰悠的小心思在心里转来转去，等了许久却不见对面有动静，一时不禁有些怀疑，难道七皇子殿下被自己气傻了？ …… 其实楚鸿羽现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原本他看见定国公府的马车，以为那个嚣张跋扈的女子就是传说中在他的兄弟间掀起了一场明争暗斗的顾家嫡长女，定国公顾元霆的掌上明珠，顾辰悠。 他本无意争储，对顾辰悠这个人最终会嫁给谁也并不关心，可定国公府的名声在军中乃是灵魂一般的力量。 顾家满门忠烈，几乎历任定国公都是以战死沙场作为结局，因此只要是军旅之人，就没有不对其心生敬仰的，即便他贵为皇子，也对其心存敬重。 可今日一见顾辰念的做派，只觉顾元霆能将自己的女儿纵容成这般模样，实在与自己心中所想相去甚远，因此说话有些失了分寸。 但他一个皇子教训臣属的女儿，若是换了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偏偏遇上眼前这个顾辰悠。 将他一通指责之后他还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毕竟顾辰悠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好在他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说错了话，那道歉便是了。 楚鸿羽方欲开口，却正瞧见了顾辰悠的小动作，不由心中失笑，他还真当这小丫头如此大胆，面对着名声奇差的他都敢大放厥词，却原来也是故作坚强罢了。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要逗逗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丫头，因此故意继续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顾辰悠，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刚才义正辞严的教训自己的小丫头，能在他面前撑多久。 …… “噗…还真是活久见啊，想不到向来无趣至极的七哥居然会欺负一个小姑娘……有意思有意思” 顾辰悠忐忑不安的等了许久，却见对方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若有深意的盯着她，心里正疑惑着，耳边突然传来九皇子的笑声。 她心下一动，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是被人戏耍了，一时间心下恼怒，也顾不得对方是身份尊贵的皇子，就欲甩袖离开。 刚一迈步，七皇子清冷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 “定国公为国为民，忠心不二，方才的话是我失言了，还请顾大小姐见谅。”眼见惹毛了顾辰悠，楚鸿羽干脆利落的道歉道，语气自然流畅的仿佛刚才两人那一段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从未发生过一般。 顾辰悠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悠然转身，向着楚鸿羽福了福，“七皇子言重了，今日原是臣女姐妹处事不当才惹出事端来，倒让两位殿下看了笑话，如今事情已了，就不耽误二位进宫了，殿下请。”说罢伸了伸手，同时让开了进宫的道路。 “哎，不耽误不耽误，我和七哥进宫也没什么大事，不如等贵妃的人来了一起进宫吧，是吧，七哥？” 九皇子楚鸿澈这时候又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明媚的仿佛三月里的春光，但是一开口就将顾辰悠的话噎了回去。 “好了鸿澈，我们该走了，你母妃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顾辰悠还没有来得及发作，楚鸿羽却制止了楚鸿澈想要继续留下来的想法，也算是帮顾辰悠解了围。 “说的也是，回去晚了母妃又要说我了……”楚鸿撤一听到楚鸿羽的话眉毛都皱了起来，母妃念叨起来太可怕了，他还是赶紧回去吧。 …… 眼看着终于要把这两位爷送走了，顾辰悠刚准备松口气，就看到已经准备上马的楚鸿澈又笑容灿烂的转回身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金色阳光洒在少年人的脸上，竟让人一时有些恍惚。 顾辰悠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自己在面对楚鸿澈的时候有些莫名其妙的难过，仿佛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一样，这种难过让她本能的希望楚鸿澈不认识自己，可这明明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遇见楚鸿澈。 “顾辰念！” 顾辰悠愣神的功夫，从方才起就仿佛死了一般的顾辰念，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好，我记住了，小丫头，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驾……”。 楚鸿澈很明显将“顾辰念”当成了顾辰悠的名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停留，一扬马鞭向楚鸿羽的方向追去，很快就从顾家姐妹的视线中失去了踪影。 “顾辰悠你可真是厉害，嘴里说着什么谨守本分，结果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就招惹了两位皇子，我倒是要看看你到时候怎么跟祖母和姑姑交代。” 楚鸿羽和楚鸿澈一走，顾辰念再也难掩心中的嫉妒，酸溜溜的冲着顾辰悠道。 顾辰悠今日心绪起伏颇大，此刻正在认真的反思，自己前世为了帮秦慕灏站稳脚跟，没少四处应酬，拉拢人脉，并不真的是那等冲动莽撞的少女，可今日怎的如此沉不住气，屡屡在那两人面前失态。 心神恍惚之下，一时倒也懒得理会顾辰念。 顾辰念见顾辰悠不理她，自己讨了个没趣，再加上她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身周的寒冷，复又匆匆忙忙的回到马车上，抱着手炉把自己蜷缩起来，好让冰冷的身子感受到一点暖意。 第十七章 晕倒 楚鸿羽和楚鸿澈离开后不久，刚才去通报的侍卫就带着贵妃身边的一个嬷嬷回来了。 “真是对不住两位顾小姐了，原本贵妃娘娘知道您二位今日进宫，老早就安排奴婢们在此候着，可这几日宫里事多，奴婢们忙昏了头，这才害得二位小姐在这冷冰冰的天儿里冻了这许久，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们的错，还请千万不要怪罪贵妃娘娘。” 这嬷嬷不愧是在贵妃身边侍奉的老人了，一上来就先给她们赔礼道歉，并且解释晾了她们这许久不是贵妃娘娘不重视她们，只是下面的人忙昏了头疏忽了，倒让她们不好再说什么。 至于怪罪贵妃娘娘，除非她们是嫌命长了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便是贵妃宫里的下人她们也不好轻易得罪，毕竟她们名义上是进宫小住，说到底不过是去寄人篱下罢了。 从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的初来乍到就处罚了贵妃的身边人，别说会惹贵妃娘娘不高兴，就是这些下人们，如果以后有事没事的给她们使些绊子，就够她们头疼了。 因此眼看着这位嬷嬷装模作样的欲要跪下行礼，顾辰悠连忙伸手将她扶住。 “嬷嬷言重了，我们在此也没有等多久，不过一两个时辰罢了，耽误了这许久想必姑姑也该着急了，还要麻烦嬷嬷帮忙在前引路，我们姐妹也好早去拜见姑姑。” 顾辰悠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既隐晦的提醒了对方自己的身份，又给对方留足了面子，对方若是识相，自会就此揭过此事，也免得彼此尴尬。 “你们能不能别再啰嗦了，快走快走，我都要冻死在这里了。”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顾辰念不耐烦的声音骤然插了进来。 与此同时，顾辰悠看到嬷嬷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黑了下来，她忍不住在心里偷笑，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好像还有点可爱。 其实今日也不知应该说是嬷嬷的运气好还是顾辰念的运气好，以顾辰念以往的脾气，无理也要闹三分，何况是被晾了这么久，不闹个天翻地覆都算她良心发现。 可今日被冻了这许久，顾辰念早就没了发脾气的力气和心情，一心只想早点进宫去告状，倒是无意中帮了她自己的忙。 而嬷嬷被顾辰念呛了一句之后，竟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的在前引路，领着两人前往琼华宫。 …… 那厢楚鸿澈与顾辰悠分别之后，因为内城不能纵马，追了许久方才看到楚鸿羽的身影。 “七哥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就跟那丫头说句话的功夫你就没影了。”楚鸿澈不满的抱怨道。 “是你自己慢”，楚鸿羽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楚鸿澈在后面无奈的撇撇嘴，自己这个七哥怎么还是这么无聊。 两人静默的走了一会儿，就在楚鸿澈以为他们要一路沉默到底的走下去的时候，楚鸿羽突然开口了。 “你跟她说什么了？” “啊，谁？”楚鸿澈正在心里郁闷，冷不防楚鸿羽突然发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楚鸿羽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打算。 楚鸿澈被他一瞪，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三两步蹿到楚鸿羽的面前。 “你说刚才那个小丫头是不是？”，语气中充满着八卦的气息。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随口问问而已。”楚鸿羽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随口问问？我可不知道原来七哥你也有好奇别人事情的时候啊，而且你一个不苟言笑的活阎王，方才居然还干出了欺负小姑娘的事，我刚刚当着那丫头的面都没好意思嘲笑你，怎么样，看上人家了？”楚鸿羽的躲闪反倒是让楚鸿澈越发来劲，要知道平日里能拿他七哥调笑的机会可不多，当然要好好把握一番。 看着眼前笑的得意的楚鸿澈，楚鸿羽的脸慢慢沉了下去。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一口一个小丫头的乱叫，那是定国公顾元霆唯一的嫡女，也是老三和老五争取定国公府支持的关键，你若是和她走的太近，会让别人误会你也有了争储之意，这其中的利害，你万万不可轻视。”楚鸿羽郑重的对着楚鸿澈叮嘱道。 “哦，知道了”，原本正兴奋着的楚鸿澈被楚鸿羽这样一说，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去，一下子失了玩闹的兴致。 “我还以为你这棵铁树要开花了呢，结果还是因为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一边走一边碎碎念的抱怨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看着楚鸿羽发黑的脸色，楚鸿澈乖乖的低下头闭嘴赶路，却正错过了他七哥耳垂处，那抹可疑的晕红。 …… 嬷嬷领着顾辰悠和顾辰念穿越了大半个皇宫，终于在顾辰念被冻死之前赶到了琼华宫，不过这时候顾辰念的嘴唇都已经冻的发青，明显快要支撑不住了。 顾辰悠抬头望了望，正看到不远处的琼华宫外站着一群人，最前面的华服女子雾鬓云鬟，艳若桃李，正是她们的姑姑，贵妃娘娘顾魏紫。 “见过贵妃娘娘。” “快起来快起来，咱们自家人无须多礼。”还不待顾辰悠和顾辰念拜下身去，顾魏紫就将她们扶了起来，满眼都是身为长辈的关心。 “近几日春寒越发严重，天气竟冷的如同冬日一般，你们这一路上可是遭了大罪了吧。”顾魏紫疼惜的看着她们，眼神中的情真意切丝毫不似作伪，若不是前世见过了这个女人自私自利的一面，顾辰悠怀疑自己都会被她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 “回贵妃娘娘的话…” “什么贵妃不贵妃的，你和阿念直接叫我姑姑就好了，我这琼华宫里每日皇上不来的时候便空落落的，你们来了也能给我这添点鲜活气儿…” “咚…”顾魏紫正准备拉着顾辰悠的手滔滔不绝，突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顾辰悠身后传来。 她疑惑地看过去，一看之下竟立时尖叫了起来，“太医，快传太医…” 顾辰悠连忙转身一看，一瞬间也惊恐的扑了过去，“我二妹妹这是怎么了，二妹妹快醒醒，二妹妹…” 原来是顾辰念被冻了这许久，此刻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一时间，琼华宫里兵荒马乱。 第十八章 演技 顾魏紫原本只是想打压一下顾辰悠的锐气，好让顾辰悠明白，在这后宫之中，如果没有她这个贵妃娘娘的支持，便是一座简简单单的宫门，她顾辰悠也休想进来。 至于顾辰念，不过是跟着顾辰悠遭了无妄之灾而已，以她贪慕虚荣的性子，上赶着巴结顾魏紫还来不及，哪里用得着其特意出手对付。 可惜打压的目的还没有彻底达到，却让顾辰悠在宫门口遇见了七皇子和九皇子。 顾魏紫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的气恼可想而知。 自己把她们叫进宫来是为了给三皇子搭线，可不是让她们跟别的什么人勾勾搭搭的，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误以为自己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别说以后站在她这边，不出手对付她就不错了。 她虽然生气，可这些话显然不能明着说出来，因此故意让人带着顾辰悠姐妹走了远路，一方面是给她们一个教训，另一方面也是向皇后那边表明自己的态度。 原本按照顾魏紫的想法，让她们在这寒意弥漫的天气里多走些路，最多只能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惩罚，足够让她们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感受到难堪和狼狈，但又不至于对她产生什么怨恨和不满。 顾魏紫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料到的是，顾辰念为了一进宫就给宫里的贵人们留下个好印象，竟穿上了前不久新做好的夏装。 她那件天青色银罗花绡纱上衣绣工精致，颜色极好，正衬出她娇柔婉约的气质，从送到她那里起就很得她的喜欢，这次一知道要进宫露脸，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穿上了它。 黎瑛虽然觉得冷了些，但想着马车上有手炉等物取暖，进宫后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达贵妃娘娘的琼华宫，也不算无法忍受。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穿上这件衣服时，美的连她都有些惊艳，更不用说血气方刚的三皇子了，不怕他不心动。 权衡利弊之下，便任由顾辰念穿着一件夏装出了门。 她们母女和顾魏紫都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奈何机关算尽却全都落了空。 …… 其实顾辰悠前世嫁给秦慕灏后，也是进过几次宫的，虽然谈不上对宫里有多熟悉，但她记性极好，只要是走过一遍的路就绝不会记错，因此从嬷嬷一开始带着她们绕路起，顾辰悠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并且立刻猜到了顾魏紫的心思。 但她不想也不打算指出来，这一切又关她什么事呢，烈焰焚身的痛苦她都感受过了，难道还会在意走路这种小事？ 何况比她更经受不住的可另有其人，看看顾辰念那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身子，哪里还有半点仪态可言。 她对顾辰念的可怜样并没有什么同情的心思，左右一切都是顾辰念自己的选择，苦果当然也要她自己吞下。 若是顾辰悠所料不错的话，黎瑛母女和顾魏紫原本都是在算计她的，一个想要抢她的风头，以庶女之身压住她这个嫡姐的风头，另一个想要将她掌控在股掌之间，只是一不小心事态的发展脱离了控制，反倒造成了狗咬狗的局面。 顾辰悠现在倒是有些好奇，黎瑛在知道自己女儿刚一进宫就被冻晕过去之后，还能不能心无芥蒂的和顾魏紫这个好姐妹精诚合作下去。 总之无论各人原本的计划如何，一切从顾辰念倒下起就彻底乱了套。 …… 琼华宫里的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将顾辰念的抬到榻上后，太医也很快就赶了过来。 一看到昏迷着的顾辰念身上的衣服，太医眼中就闪过一丝了然，这又是一个为了攀龙附凤，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女子。 在后宫这种地方，这样的人他见过太多了，不过那些大多是年老色弛，平日里恩宠稀薄的嫔妃，而眼前的女子最多也就十一二岁，竟然也需要使出这种手段了吗？ 不管心里如何念头转动，太医的面上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详细的诊断过后，开了张驱寒的药方，又特意叮嘱这几日万万不可再出门受凉，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之后便欲告退离去。 顾魏紫连忙悄悄的让人将太医拦了下来，再三确认了顾辰念的身体不会留下什么隐疾之后，才算彻底放了心，毕竟她与顾老夫人及兄长顾元霆的关系都不算太好，若是没了黎瑛的帮忙，她所能从娘家获得的帮助就更少了。 送走了太医的顾魏紫一回头，正看到顾辰悠满面担忧的守在顾辰念身边，“阿悠，你这一天也累坏了，我已经叫人去把东偏殿收拾了出来，你且前去休息一会儿吧。” “可是姑姑，二妹妹这么久了还没有醒过来，阿悠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顾辰悠眼眶通红的应道，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些哭腔。 “好了，傻丫头，你在这里也帮不到阿念，反倒是再硬撑下去会把自己也给熬坏了，我可不想等阿念好了你又病了，若是两个活蹦乱跳的大姑娘送到我这琼华宫来之后一个接一个的病倒了，我要怎么跟你们祖母交代。”顾魏紫怜惜的劝道，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疼爱。 “可是…”顾辰悠仍旧有些犹豫。 “去吧，玲珑带顾大小姐去东偏殿休息。”给了顾辰悠一个放心的眼神之后，顾魏紫直接转头对着身边的侍女吩咐道。 “顾大小姐请跟奴婢来吧”，得到吩咐的玲珑立刻走到顾辰悠身边。 “那二妹妹若是醒了，姑姑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知会我”眼见着顾魏紫的态度坚决，顾辰悠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玲珑出去了。 等顾辰悠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顾魏紫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疑惑。 她和黎瑛相交多年，关于黎瑛对顾辰悠做的那些事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因此她实在没有想到这姐妹两人的关系竟然这么好，顾辰悠居然会如此关心顾辰念，看来黎瑛之前说的没错，这顾辰悠确实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不过若是如此的话，接下来的事反倒容易多了，顾魏紫心中暗暗想道。 …… “顾大小姐您好好休息吧，奴婢先告退了” “有劳玲珑姐姐了” 东偏殿里，待得玲珑离开后，自进宫以来就一直保持着低眉顺眼模样的顾辰悠，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 不过是演戏罢了，那就看谁的演技更精湛一些吧。 第十九章 召见 顾辰悠在晚膳前后又去看了几次顾辰念，每次都是顾魏紫亲自来劝才勉强离开，这也让顾魏紫更坚定了心中的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顾辰悠再一次过来时，顾辰念已经清醒了过来。 “顾辰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你还有脸过来！”顾辰念一看到顾辰悠就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瞪着她骂道。 “二妹妹这是怎么了，刚醒过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顾辰悠听到她的叫骂心里也是一愣，难道她故意没有纠正嬷嬷错误的事被顾辰念知道了？不可能啊，她认识宫中道路的事只有她自己清楚，除非顾辰念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否则绝无知道的可能。 “可是我无意中做错了什么，让二妹妹对我有了些误会？”她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误会？咱们俩一起进的宫，你好端端的没事，我却一进宫就晕了过去，若说不是你在背后捣鬼谁信啊，肯定是你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所以故意使手段害我，好自己偷偷去见三皇子是不是！” 顾辰念越说越激动，越说音调越高，看她脸上因愤怒而有些狰狞的表情，顾辰悠毫不怀疑若是其手边有东西的话，下一秒就能朝着自己砸过来。 “二妹妹莫不是在开玩笑，你刚刚醒过来可能不清楚，昨日贵妃娘娘已经请太医来为你诊治过了，你之所以会晕倒乃是因为寒意侵入肺腑，所幸救治及时，只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便可无恙，只是这些却是与我没什么关系的。” 尽管有些被顾辰念的逻辑雷到，顾辰悠还是不急不缓的解释道。 “放屁！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昨日的天气虽然寒冷，但还不至于会将我冻晕过去，肯定是你暗中偷偷使了什么手段害我。”顾辰念依旧不依不饶的道。 话说其实这一点顾辰悠也有些奇怪，记忆中这并不是顾辰念第一次晕倒，前世她就曾目睹过数次顾辰念毫无征兆的倒下，而且事后如果没有人提醒，顾辰念会对自己的晕倒毫无印象。 不过顾辰悠记得那种频繁的晕倒大概是发生在顾辰念二十岁之后，并且每次都是处于较为寒冷的环境之中，因此顾辰悠一直都认为是顾辰念体弱受不得寒造成的。 但听顾辰念刚才这底气十足的话，似乎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极度畏寒？ “没话说了吧，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要以为这样三皇子就会看上你这个没娘的贱种，丑八怪，还妄想做三皇子妃，你问问自己你配吗？” 见陷入沉思的顾辰悠不说话，顾辰念越发觉得自己找出了真相，言语间也越发放肆。 听到“没娘的贱种”这几个字，顾辰悠眼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 顾辰念，原本看在祖母的份上还打算救你一次，但你自己执意找死可就怪不得我了。 “二妹妹怎么会这样想姐姐呢”，顾辰悠打量了一下四周，边说边走到顾辰念的身边，在其厌恶又抗拒的视线中缓缓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顾辰念，你不要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虚荣浅薄，什么狗屁三皇子，也只有你当块宝罢了，至于说我在背后耍手段害你，哼，就凭你一个小妾生的庶女，你问问自己你配吗？” 说罢猛然站起身来，也不理会顾辰念扭曲的表情，“二妹妹刚醒来就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也乏了，那姐姐就先走了，等二妹妹精神好点了再过来看你，二妹妹好好休息吧。” 顾辰悠走到殿外时，正遇上顾魏紫带着一个这两日没有见过的女子往这边行来。 “阿悠，我一猜就知道你又在阿念这里，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迎春姑娘，前来替皇后娘娘传旨给你的。”顾魏紫一看到顾辰悠就笑容满面的道。 “迎春姐姐好”，顾辰悠闻言乖巧的朝来人行了个礼，“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何事要交待臣女？” 迎春见她行礼连忙让开身子，这位可是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人，就算自己在皇后身边再怎么得宠也不敢就这么大喇喇的受了对方这一拜。 “顾小姐真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过是替皇后娘娘传个话罢了，哪里当得起您这一声姐姐。” “奴婢此番前来，是皇后娘娘听闻贵妃的娘家侄女进了宫，说之前早就听闻顾家两位小姐才貌双全，知书达礼，这次难得有机会，一定要请两位小姐前往坤宁宫一叙，也好见识一下定国公家千金的风采，不知顾小姐当下可否方便。” 顾辰悠闻言心里冷笑，皇后娘娘有请，她还敢说个不字吗？ 什么顾家千金才貌双全，知书达礼，顾辰念倒也罢了，她自己在京城中的风评也这么好她怎么不知道。 这些年在黎瑛的手段下，京城中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顾家二小姐容貌清丽脱俗，性情温婉沉静，颇有大家风范，可惜因为只是庶女，而被府里姿色平庸，骄横跋扈的大小姐欺负打压，偏偏定国公顾元霆偏听偏信，对亡妻留下的女儿纵容包庇，将其宠的无法无天。 每次夫人小姐们谈起顾家的姑娘们时都是摇摇头，可惜啊，可惜了那么好的二姑娘，怎么就偏偏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呢。 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这种事情不可能不清楚，但她偏偏要说两位小姐知书达礼，想来能让尊贵的一国之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除了皇帝陛下也就只有顾元霆手中的兵权了吧。 “皇后娘娘能赏识我这两个侄女，乃是她们的福分，只是阿念昨日突然病倒，太医特意叮嘱过这几日切不可外出，这…” 顾魏紫看了一眼顾辰悠，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于是接过话道。 “无妨，皇后娘娘说了，若是二小姐不方便的话，顾大小姐一人前去即可。” 听到顾魏紫的疑问，迎春干脆利落的答道，显然是对此早有准备。 “什么！这不可能，皇后娘娘既然提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让顾辰悠一个人去呢，一定是你这个奴才故意曲解了皇后娘娘的话。”刚刚还得意洋洋的顾辰念听了迎春的话，气急败坏的骂道。 “放肆！我看你真的是病糊涂了，迎春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最贴心的人，怎么可能会曲解娘娘的话”，顾魏紫被她突然的发作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脸都黑了，“迎春姑娘，阿念刚进宫就病倒了，受了刺激情绪不太稳定，她的胡言乱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贵妃娘娘言重了，顾二小姐心情不好可以理解”，迎春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她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不至于跟顾辰念这种蠢货计较，“只是不知道大小姐现在能否跟奴婢走一趟？” “当然，只是还请迎春姑娘稍候片刻，待我跟阿悠交代几句，免得她待会儿不知礼数冲撞了皇后娘娘。” 其实顾魏紫也是被顾辰念刚刚那么一吓有些后怕了起来，这妹妹是个傻子，姐姐可得要好好叮嘱一下…… “贵妃娘娘请便，奴婢就在殿外候着。”迎春倒是爽快，说完便依言退了出去。 第二十章 皇后 顾魏紫拉着顾辰悠说了许久，才勉强放其跟着迎春离开。 表面上说是为了怕顾辰悠在皇后面前失礼，其实是将三皇子的喜好和禁忌跟她倒了个干净，顾辰悠虽听的厌烦可也不好直接打断，只得一直保持着乖巧的模样听其“教导”。 敷衍的结果就是楚鸿轩喜欢什么她一个都没有记下，楚鸿轩不喜欢什么倒是记了个一清二楚嗯。 “顾小姐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皇后娘娘随后就到”，迎春将顾辰悠带到坤宁宫的侧殿，又让人上了茶水和点心之后便退了下去。 顾辰悠也不客气，随手拿了一个点心就吃了起来，要知道她一大早就去探望顾辰念，原本只是想装装样子就去用早膳，结果好死不死的被顾魏紫和皇后派去的人堵了个正着，随后就被带来了这里，这会儿的她是真的有些饿了。 不管以后的皇后和三皇子是如何想要除掉定国公府，现在的他们可是真心想要拉拢顾家的，因此顾辰悠也不怕他们在点心和茶水中下毒。 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后前来，顾辰悠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的环境，倒也乐得自在，只可惜她能忍得了别人却忍不了了。 …… “皇后娘娘驾到”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顾辰悠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端端正正的行礼，面上虽有些紧张之意但绝无慌乱狼狈之色，行礼时的动作标准流畅，即使是以皇后挑剔的眼光也寻不出什么错处来。 “起来吧”，不过皇后原本也没有在这方面为难顾辰悠的打算，因此很快就叫了起。 顾辰悠谢过之后便站起身，恭敬地站到一旁安静等待。 皇后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虽说让自己的儿子娶顾家女乃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顾辰悠实在上不得台面的话，她也不介意使些别的手段，让正妃的位子换个人来做。 所幸从她目前的观察来看，顾辰悠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轻狂骄纵，反倒是安分守礼，一举一动间自有大家族的风范，果然是定国公府那样的高门世家养出来的千金，倒也勉强配的上自己的儿子。 不过从其身处后宫这等阴私之地，却敢毫无戒心的肆意吃喝来看，也是个没有脑子好拿捏的，这倒是让她放心不少。 看着皇后逐渐缓和下来的表情，一直在暗中留意的顾辰悠明白，自己刚才的计策总算是成功了。 “顾家丫头，本宫请你来这坤宁宫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罢了，你且不必紧张，放松跟本宫聊聊天就是了。”心中满意，皇后开口时的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多谢皇后娘娘宽厚，但请恕臣女在您面前不敢放肆。” “哦？这是为何，难道本宫这个皇后在你们这些小姑娘心里竟如此可怕吗？” “臣女不敢，只是贵妃娘娘曾说过，皇后娘娘执掌凤印这些年，后宫大小事务井井有条，妃嫔相处融洽，六宫安定，皆是娘娘的功劳，我等身为女子，皆当以皇后娘娘为榜样，常存仰慕之心，故此，臣女在娘娘面前不敢造次。” 顾辰悠这番话倒不完全是瞎编的，顾魏紫确实在她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此时说出来，一方面是让皇后觉得自己视她为榜样，自然更容易拉拢，另一方面却是要在皇后面前给顾魏紫上眼药。 要知道有些话小姑娘说出来无妨，还会显得其天真娇憨，可若是从位分仅在皇后之下的贵妃口中传出来，那其中的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贵妃倒是会说话”皇后听了顾辰悠的话只是淡淡的应道，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不过顾辰悠知道，皇后心中一定已经对顾魏紫起了疑心，否则得知了对方在自家后辈面前夸赞自己，就应该客气几句以示气度，而不是给予一句模棱两可的评价。 “我记得你闺名辰悠，我便同贵妃一样叫你阿悠吧，你也别臣女臣女的自称了，安心将这坤宁宫当作国公府，将我当作你的长辈便好，不必拘束。”皇后大概是为了让顾辰悠彻底放下戒心，不知不觉间连“本宫”这个自称都舍弃了。 “是，阿悠谢过皇后娘娘”，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再不亲近一点儿怕是就要引起怀疑了。 “阿悠，我记得你父亲前往北蛮也已一年有余，想必再过上一段时间陛下就会召他回京，届时你们父女也可好好团聚一下。” “皇后娘娘说的是，父亲离家已久，阿悠也很是想念父亲，只盼着父亲这次回来能在府里多待些日子才好”。 眼见着对方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狐狸尾巴，顾辰悠自然要配合着把戏演下去。 皇后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只看顾辰悠提起父亲时思念的表情，就知道顾辰悠果然是顾元霆最疼爱的女儿没错。 “定国公乃是我们大楚不可多得的良将，朝廷和百姓都需要他，阿悠的愿望怕是很难实现了。”皇后怜惜的说道。 她只是无意的一句感慨，顾辰悠听到这句话却愤怒的低下了头。 是啊，你们也知道大楚和百姓都需要顾家，却依然在发现顾家有可能成为你们争权夺利道路上的绊脚石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将它彻底铲除，对世代忠良的顾家来说，这是多么的可悲的一件事。 “阿悠不过是随口感叹罢了，父亲身上的责任阿悠自然是明白的。” 再抬起头时，顾辰悠已经调整好了情绪，除了语气低沉外，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皇后并不知道顾辰悠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潮起伏，她自觉已经打开了顾辰悠的心扉，便又拉着顾辰悠闲聊了些别的事，还留了她一同在坤宁宫用午膳。 午膳过后，顾辰悠见皇后面露疲惫之色，便提出告退，皇后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阻拦，吩咐迎春送顾辰悠从坤宁宫离开。 彻底走出坤宁宫后，顾辰悠才算松了一口气。 对她来说，应付皇后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掌握好其中的分寸，她既不能表现得过于不堪，又要让皇后觉得她单纯好拿捏，这其中的差别可谓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不过既然眼下皇后这一关暂时过了，接下来她也该抓紧时间去完成自己这趟进宫真正的目的了。 第二十一章 稻草 顾辰悠想要阻止楚鸿轩登基，势必要找到另一位皇子合作，只可惜，目前的她还没有找到最理想的人选。 其实从前世的记忆来看，皇上的这几位皇子，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缺陷。 贤妃所出的二皇子楚鸿陌自幼体弱多病，为人低调，不喜权谋，却于音律之事十分擅长。 三皇子楚鸿轩是中宫所出，也是大皇子夭亡后，诸皇子中唯一的嫡子，其性情凉薄，阴险狡诈，素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是顾辰悠这一世最大的敌人。 五皇子楚鸿栎则是楚鸿轩前世争储道路上最大的对手，因为生母沈淑妃受宠的缘故，皇上对他的疼爱几乎不弱于身为嫡子的楚鸿轩，可以说若不是因为他的声势日盛，令楚鸿轩深感自身地位受到动摇，也不会那么急于出手铲除异己。 按理来说，既然五皇子之前就与楚鸿轩斗的如火如荼，那么顾辰悠选择他作为合作对象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其虽然有一定的能力，也不缺乏野心，但性格却过于自负，又常有些不合时宜的妇人之仁，这些在争储中是可是大忌，一个不小心就会害人害己，因此顾辰悠心里始终有些犹豫。 七皇子楚鸿羽的母亲德妃常年礼佛，不问世事，皇上虽然虽对其不闻不问，但竟也一直允其住在宫中，这一点在前世也始终是个谜团。 据传楚鸿羽年幼时因为无人相护，在宫中备受排挤，连宫女太监都敢对他指手画脚，可他一个小孩子竟不哭不闹，也不向皇帝告状，直到十六岁时爆发南狄之乱，他主动请缨，结果竟一鸣惊人，大破敌军，一时风头无两。 可其回京之后，圣上对他的态度虽有所改善，还暗中派人处理了那些欺辱过楚鸿羽的宫女太监，但除此之外就没了任何表示。 原本以楚鸿羽的战功，又身为皇子，早该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可他回京一年，竟仍然只是挂了个同平章事的虚职，可见有多么的不得圣心。 至于丽妃娘娘所出的九皇子……想起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顾辰悠觉得，不提也罢。 对她而言，如果选定了合作目标，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将自己和顾家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交付到了对方手里，由不得她不慎重，因此对方能力高低还在其次，但万不能与虎谋皮。 如今估计顾魏紫也没那么容易放她回去，她正好利用这段时间理清楚后宫的局势，顺便寻找帮手。 …… 顾辰悠回到琼华宫时，顾魏紫已经翘首等待了许久，见她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顺便旁敲侧击的打探皇后对她的态度。 顾辰悠暂时还不想得罪顾魏紫，自然是捡了些好听的说，果然，顾魏紫听到皇后对顾辰悠还算满意时，脸上的笑容都更加真实了几分。 那副虚假的模样看的顾辰悠直泛恶心，便推说自己陪着皇后说了半天的话，这会儿觉得身子有些疲累，想要先下去歇息，顾魏紫自然没有不准的道理，反倒是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连连催促她赶快回去好好休息。 顾辰悠行过礼之后便退了下去，但回到寝殿的她却依旧没有放松心神。 这几天以来她一直都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刚才顾魏紫的表现更是让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锦秋，你觉不觉得贵妃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她皱着眉头道。 “奇怪？贵妃娘娘是对小姐热情了些，可小姐不是说这是因为她对您别有用心吗？”锦秋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 “对，没错，就是热情，若她只是想要我顺利嫁给三皇子，作为连接她和皇后的一个桥梁，大可不必如此迫切。” “后宫中皇贵妃之位空悬，以她贵妃的位分，能压过她的也不过是太后和皇后而已，何况她还有十三皇子傍身，就算是恩宠稀薄想要找个靠山，也用不着在皇后面前如此卑躬屈膝。” “可看她这两天对我能否讨皇后欢心这件事在意的程度，给我的感觉更像是……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里，所以才需要如此急切的示好。” “可是贵妃娘娘能有什么把柄在皇后手里啊？”锦秋对顾辰悠的分析有些不敢置信。 “也不一定是把柄，或者是别的什么也有可能，总之现在的顾魏紫已经完全不把自己当做顾家的女儿了，只要能达成她的目的，想必就算要牺牲整个顾家她也不会犹豫的。” “这……不会吧” “总之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你要打起精神来，万事不可掉以轻心。” “是，小姐，锦秋明白”。 顾辰悠知道锦秋很难相信顾魏紫真的会置顾家于不顾，如果不是死前亲眼见过，她也很难相信，前世那个女人竟然会在皇后和三皇子的授意下，捏造了顾元霆与叛军勾结的信件，并且声称是她回府探亲时无意中发现。 而她虽然是顾元霆的亲妹妹，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其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因此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将其揭发，以求圣上从轻发落。 正是她的这封信，成了压倒顾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顾元霆谋反一事乃是子虚乌有，朝廷内外也大都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顾家世代忠良，若说顾元霆谋反，委实让人难以相信。 可顾魏紫这封信一出，原本保持中立的大臣纷纷倒向了对面，之前坚定不移的支持定国公府的人也都开始质疑自己的立场是否正确，毕竟谁能相信，竟然会有人伙同外人一起坑害自己的父母亲族，更何况还是谋反这样诛九族的大罪，她就不怕遭天谴吗？ 顾辰悠猜想，如果不是顾魏紫有把柄在皇后一伙人手里，就是他们许了她什么巨大的好处，大到可以让她背叛自己的家族，背叛自己的亲人…… 只是顾魏紫大概也想不到，三皇子会过河拆桥，还不待顾家众人被集体斩首，就将她提前灭口，还在其身旁留下遗书，上面写着其不忍看着兄长犯下大错，顾家世代英名尽去，故而以死赎罪。 她死之后，尚未成年的十三皇子因为身上留着“逆贼”的血液而被贬为庶人，顾辰悠虽没有看到其最终的结局，但想来以楚鸿轩酷烈的性子，其被铲草除根也只是早晚的事。 第二十二章 交谈 尽管已经和顾辰念撕破了脸，顾辰悠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每天都会去看望她。 虽然顾辰念面对着她时永远都是那些污言秽语，顾辰悠也不生气，她心里自然清楚，要是顾辰念有半点将她当过姐姐的话，当初就不会跟着自己的母亲一起，不遗余力的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好在她也不是真的想和顾辰念重拾什么姐妹情谊，不过是做些姿态给有心人看罢了。 “锦秋，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 近来顾辰念似乎看出了她的软肋，羞辱她时总会带上她的生母凌氏。 她虽然不至于再次动气，但心里总归是不大舒服，眼见着这几日天气晴暖了些，便想去御花园散散心。 虽然只是四月初，但御花园中栽培的大多数珍奇异种，名贵花木都已经开始争奇斗艳，想来花匠为了讨这满宫里的主子欢心，也没少下功夫。 顾辰悠虽然不是爱花之人，但也被这满目的景致所吸引。 自重生以来，她无一日不是戴着虚假的面具与人逢场作戏，今日处在这满园花木之中，竟难得感到一丝放松。 “姑娘也喜欢这海棠花？”一道清朗的男声自身侧响起。 顾辰悠闻声眼中闪过一道讶然，她自然早就发现这园中不止她一人，只是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看来，对方比自己想的还要沉不住气。 “海棠集梅、柳优点于一身，迎风峭立，花姿明媚，乃是“花中神仙”，故而臣女平日里确实偏爱海棠了一些，莫非五皇子也有同感？” 顾辰悠侧过身去，只见一个身着紫青祥云袍，腰系狮蛮金带的年轻男子站在一棵海棠树下，正目光探究的看着她。 “你倒是聪明，一眼就看出了本殿的身份，也是，老七和老九你都见过了，老二天天穿的跟哭丧一样，就剩老三跟本殿，倒也好区分。” 五皇子边说边走到顾辰悠的身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只不过，本殿虽然也喜欢海棠，但喜欢的理由却与你不同。” “殿下的见地，自然不是臣女可以比拟的。”顾辰悠低头应道，对于楚鸿栎知道她这几日行踪的事同样毫不惊讶，他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谈什么跟楚鸿轩一争高下。 “所谓以花类人，本殿前些日子曾读到一首诗，诗里写到，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以此来形海棠花的红花绿叶交相辉映，花朵繁茂，可与朝日争辉。 本殿当时便觉得，这句诗不仅写花极妙，用来形容人也颇为有趣，不知顾大小姐以为如何？” “臣女以为此诗写的极好，正写出了海棠花开的意态风流，恣意潇洒。”顾辰悠假装没有听懂五皇子的问话，只对诗做了评价。 “顾大小姐！”楚鸿栎听到她的话皱了皱眉头，低下头来对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又神态有些轻佻的开口道，“你可知道，在本殿面前装傻是没有用的，本殿就是要知道，在顾大小姐心里，谁是红花？谁是绿叶！不知道顾大小姐可敢在本殿面前说句实话？” 这楚鸿栎果然如传言一般的嚣张自负！ 感受到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顾辰悠不由得对其霸道的态度心中暗怒。 “五殿下说笑了，花就是花，人就是人，如何能够做比较？”心中不悦，顾辰悠的语气也明显冷了下来”，说句不敬的话，不论是红花还是绿叶，又与臣女何干呢？” “好，好一个与你无干，顾辰悠，本殿知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说话倒也无需拐弯抹角，本殿只问你一句，你可是铁了心要站在老三那边了？” 楚鸿栎明显被顾辰悠的话激出了心中的怒气，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向她缓缓靠近。 “我若说是，五殿下难道要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御花园中杀了臣女吗？”顾辰悠也不甘示弱，故意有些挑衅的道。 “你！”楚鸿栎气的指着顾辰悠说不出话来，他一直都是诸位皇子中最受宠的，想必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当面挑衅过，心里一时怒极。 偏偏他还真的不敢在这里把顾辰悠怎么样，要真的就这么杀了顾辰悠，别说陛下那里没法解释，就是顾元霆回来了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要知道定国公可不是普通的臣子，其在军中的影响力连他的父皇都颇为忌惮，要是定国公真的跟他鱼死网破，他就算不会有性命之忧，储君之路也会被彻底断送，到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顾大小姐言重了，本殿不过时是随口问问罢了。” 楚鸿栎也算是个人物，转眼间竟硬生生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顾大小姐既然有了决定，本殿也就不再多言了，希望顾大小姐好自为之。”说罢一挥袖袍，便欲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本殿可以好心提醒顾大小姐一句，楚鸿轩，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人，便是本殿都有些看不透。” 说完刚欲再次举步，却被顾辰悠叫住了，“我想五殿下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或者说顾家，并不打算站在任何人一方，当然，如果有一天到了顾家不得不做选择的时候，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三皇子。” 楚鸿栎闻言一愣，猛然转身看向顾辰悠，只见她站在那棵开的正艳的垂丝海棠下，花开正盛，但她一身红衣，竟将满园的春色都压了下去，尤其是她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眼中的坚定和决绝不容错辨。 “好，顾大小姐的意思，本殿明白了。” 被那样的眼神逼视着，向来眼高于顶得楚鸿羽的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忍不住有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看着楚鸿栎狼狈而去的身影，顾辰悠心中的感觉也十分复杂。 她刚才故意挑衅，就是想看看这位五皇子的底线在哪里，试探的结果不说非常不满意，但多多少少有些让她失望。 如果选择这样一个骄傲自大又冲动易怒的皇子作为扶植对象的话，她未来的路将会十分难走，正是这份顾虑，让她最终没有对楚鸿栎挑明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幸好五皇子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还不算完全没有救，顾辰悠这样想道。 第二十三章 被打 顾辰悠并没有准备立刻回琼华宫，她想起楚鸿栎最后那句话，一时间若有所思。 楚鸿轩的野心和对顾家的贪婪几乎已经是路人皆知了，楚鸿栎没有必要特意提醒她这个，他那句话，听着倒像是知道点别的什么事情。 “你就不怕他刚才真的杀了你吗？” 顾辰悠还在凝神思索，一道有些熟悉的清冷声音骤然从不远处响起。 只见突然出现的人，一身镶着金线的黑色锦袍，剑眉入鬓，眉目疏朗，可能是因为收了身上的杀伐之气，站在那里竟有一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被他吸引，而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顾辰悠身上。 正是大楚的七皇子殿下，楚鸿羽。 “自然是怕的。” “原来你也知道怕吗？我还以为你这丫头当真天不怕地不怕，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横冲直撞的样子。” “七殿下说笑了”，顾辰悠知道他在影射自己前几日的失态之举，不禁有些气闷，自己不就是说了他几句嘛，这楚鸿羽怎的如此记仇。 “不过臣女既然敢来会五殿下，自然也是做了些准备的，不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总不好让自己污了这御花园的清净吧。” 顾家乃是将相世家，按照规矩，历来都是定国公一脉从武，另一脉从文，顾辰悠作为顾元霆最疼爱的女儿，自小就被其逼着学些防身的功夫，故而她的身手虽然跟真正的高手没法比，但紧急时候总能应付片刻。 只不过顾元霆教导她时向来都是暗中进行，并且严禁她在外人前显露。 用顾元霆的话来说，就凭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勉强争得一线生机，若是让敌人有了准备，她的武功学了倒不如不学。 除此之外，顾辰悠早已安排锦秋将宫里的侍卫引到了这附近，若是这里有什么动静，他们很快就会冲进来查看。 若是这些都没有办法阻止五皇子的杀意，那么…… 顾辰悠看了看进宫时特意带上的一枚银色戒指，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那厢楚鸿羽听了她的话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皱，“顾家的未来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决定的，你大可不必……” “七殿下”，顾辰悠打断了他的话，“我虽不能决定顾家未来，但却是未来这场局中的关键棋子，棋子既不想被随意摆布，总得做些什么不是。” 楚鸿羽看着她漫不经心的说出不想被随意摆布的话，心里竟泛起一种陌生的怜惜之意。 他自小在宫里尝尽人情冷暖，后来又以少年之身在沙场上浴血奋战，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此身从不由己。 看着眼前的顾辰悠，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德阳宫偷偷苦练武艺的少年，虽然身边人都告诉他，陛下不看好你，你武艺再好又有什么用，只能平白惹其他皇子忌惮罢了。 那时的少年是怎么劝自己的？ 有没有用，我总要做点什么不是，就算父皇依旧不愿多看我一眼，至少，我还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母妃。 楚鸿羽不说话，顾辰悠也不说话，御花园里的气氛竟一时沉寂了下来。 良久，终究还是顾辰悠忍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率先开口道：“七殿下，臣女出来也有不少时间了，若是再不回去，想必贵妃姑姑就要派人来寻了，若是殿下没有别的事的话，还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其实你多留一会儿的话也许还能少走一些路。”楚鸿羽似是自言自语般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顾辰悠有些没听清他的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你去吧，小心贵妃娘娘等着急了。” 只见七皇子殿下又恢复了清冷的样子，扬了扬下巴，示意顾辰悠先走。 莫名其妙！ 顾辰悠默默腹诽道，然而面上还是一派恭谨之色，向楚鸿羽行了礼，又在入口处唤了锦秋，主仆二人一同往琼华宫而去。 …… “顾大小姐，你可回来了！” 顾辰悠刚一走进琼华宫，就见玲珑满脸着急的迎了上来。 “怎么了，玲珑姐姐，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顾二小姐，顾二小姐被晴云郡主给打了！” 玲珑一看到顾辰悠回来，就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 原来，顾辰念在她离开后，疑心她是前去和三皇子约会，所以打算尾随在其身后，好寻找时机，当着三皇子的面揭穿她虚伪狠毒的真面目。 然而顾辰念满心都是要狠狠的报复顾辰悠，却忽略了自己的身体这几日才刚刚有所好转，行动间还有所不便，又是第一次在宫里行走，很快就失去了顾辰悠的行踪。 她满腔怒火又无处发泄，眼瞅着不远处的凉亭里放着些点心茶水之类的东西，竟如同在定国公府一般，冲上去将那些物什连同杯盘茶盏一同砸了个干净。 可巧那些东西乃是下人为在附近游玩的晴云郡主准备的，下人们不敢阻拦发疯的顾辰念，便将此时告知了晴云郡主。 顾辰念虽横，晴云郡主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上来就扇了顾辰念几个巴掌，又逼着她将地上的糕点碎屑都吃干净，顾辰念自是不肯，晴云郡主便命人看着她跪在凉亭里，什么时候把地上的东西吃完了什么时候才准起来，如此便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姑姑可知道这件事了？” “贵妃娘娘今日一早便去了皇后宫中，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奴婢们也不敢去坤宁宫报信，所以…” 玲珑说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不是她们胆小，实在是这晴云郡主的身份有些敏感。 晴云郡主杜晴云，乃是衡阳王最喜欢的孙女，也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虽然性子骄纵，但却颇受长辈宠爱，别说一个小小的顾辰念，就是那些不受宠的皇子公主都没有杜晴云在皇上面前有体面，因而其行事素来无法无天。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杜晴云从小就深爱着自己的表哥楚鸿轩，并且一直把成为三皇子妃当做自己最大的目标。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姑姑，根本就没有让她做儿媳妇的打算，反倒是相中了定国公家的女儿。 杜晴云这次进宫，就是因为有人告诉她，皇后已经决定让顾辰悠嫁给三皇子为妃。 她一听说自己的表哥要被别的女人抢走，哪里还坐的住，几乎是立刻就杀进宫来，准备好好教训教训顾家那个胆大包天的贱女人…… 第二十四章 情敌 “这么说，这位晴云郡主是把我当作她的情敌了？”顾辰悠忍不住有些无奈。 像楚鸿轩这种人竟然也有人喜欢就算了，一个两个的还都拿她当眼中钉，天知道她重生这么长时间，还根本没有见过“尊贵”的三皇子殿下。 “不过…要是这样说起来，顾辰念这顿打挨得倒是不冤”，顾辰悠饶有兴致的想道，毕竟她那位二妹妹，可是真的想和人家晴云郡主抢夫婿。 “咱们现在该怎么呀顾大小姐？二小姐可是还在那里跪着呢。”玲珑着急的都快哭了，一转头却发现顾辰悠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连忙催促道。 “玲珑姐姐莫慌，我二妹妹再怎么做错事也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人，断不能让别人随意欺侮了去，我这就前去见见这位晴云郡主，看看她到底想怎样。”不论自己内心的想法如何，顾辰悠还是对玲珑安抚道。 玲珑一听顾辰悠愿意出面解决问题，几乎是立刻就止住了眼泪，火急火燎的上前为她带路，那架势就像是生怕她突然反悔不去了一样。 顾辰悠自然明白玲珑这么做的原因，因为她早就知道，玲珑刚才对她撒了谎。 顾辰念被罚一事，顾魏紫一定是知情的，而且知道的还不仅是她，还有皇后，或者还有其他人。 主子们明明早已对事情的经过一清二楚，却偏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一切发展到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她们在等，等着看顾辰悠要如何处理此事。 其实对顾辰悠来说，玲珑的担忧完全是多虑了，因为不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当杜晴云让顾辰念跪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不是少女间简单的意气之争，而是事关衡阳王府和定国公府的脸面。 她顾辰悠身为顾家嫡女，必须也只能站出来面对，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也正是杜晴云的打算。 …… 玲珑带着她们一路急行，很快就到了顾辰念被罚跪的地方。 顾辰悠扫了一眼，只见顾辰念面孔发青，唇色泛白，显然已不知在这四面漏风的凉亭里跪了多久，而她身旁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丫鬟看着，大概是为了防止她偷偷逃跑。 除此之外，作为始作俑者的杜晴云却不见踪影，很显然，尊贵的晴云郡主是不可能在这里陪着一个小小的顾辰念吹冷风的。 顾辰悠也不理会玲珑示意她冷静的眼神，径直朝着凉亭走去。 “站住，你是什么人？”守着顾辰念的两个丫鬟发现情况不对，连忙上前阻拦。 顾辰悠冰冷的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朝着顾辰念的方向靠近。 “我叫你站住听见了没有！” 见她执意靠近，左边的丫鬟纵跨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 顾辰悠看着那丫头色厉内荏的模样，冷笑一声道，“你家郡主费了这么大周折不就是为了引我过来吗，如今我来了你们却在此挡着，莫不是你家郡主怕了我不成？” “当然不是，我们郡主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我们郡主怎么可能会怕你。” “既然不是，那就给本小姐滚开！”顾辰悠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神冷冽的像是能看到人的心里。 “你！”那丫头闻言又惊又怒，一时竟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眼见着气氛不对，她身旁的另一个丫鬟却比她机灵的多，连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将她拽到一旁，给顾辰悠让开了路。 顾辰悠也懒得再多看她们一眼，直接快走几步，站到了顾辰念的面前，看到其脸上那几个明显肿起来的巴掌印，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愤怒。 虽然这一切都是顾辰念咎由自取，可杜晴云明知其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却依然选择用这种对待下人的方法将其狠狠地折辱，显然为的就是把定国公府的脸面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顾辰念，你如果还当自己是顾家的女儿，现在就给我站起来。” 顾辰悠的声音不算太高，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原本跪了太久，意识都有些恍惚的顾辰念，在听到顾辰悠的声音后逐渐清醒了过来，她定定的看了顾辰悠几秒，脸上的神色几度变化，然而其下一秒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顾辰悠，都怪你，我要杀了你！” 她尖叫着扑向顾辰悠，眼睛赤红，手里还拿着一柄刚从头上拔下来的金簪，那副狰狞的样子，似乎要与顾辰悠同归于尽。 顾辰悠下意识的向后闪躲，才刚刚挪动步子，原本径直向她扑来的顾辰念竟突然脚底一滑，直直的向后倒去。 待得顾辰念砸地的声音响起后，原本跟在顾辰悠身后的玲珑，锦秋等人才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扑上去将顾辰念牢牢按住，以防止她再暴起伤人。 就在众人乱成一团时，顾辰悠状似不经意的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不着痕迹的从地上捡起某样东西藏入了袖中。 “这是怎么回事？本郡主不是让那个不长眼的奴才在这凉亭里跪着吗？人呢？” …… 眼看着场面逐渐失控，在旁边阁楼里看戏的杜晴云终于忍不住走了出来。 顾辰悠循声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个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外罩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的年轻女子，其眉目精致，杏脸桃腮，倒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只可惜，其眼角眉梢处不时流露出的刻薄，在其面相上平添了几分狠毒，几乎是让人一看便知道此人不好相与。 似是感受到了顾辰悠的视线，杜晴云下一瞬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当看清那张虽然尚未完全长开，但已风姿卓越，丽色初成的脸时，其眼中的嫉妒几乎凝成实质。 杜晴云以前也听说过顾家的事，在她的印象中，顾家的嫡女不过是个貌若无盐的小丫头片子，故而即便是知道了皇后有意让三皇子与顾家联姻，也没有十分在意，因为她相信，只要有她在，表哥的眼里就绝不可能出现其他女子。 可今日一见，她原以为顾辰念已经足够美貌，没想到顾辰悠这个姐姐竟然更胜一筹，这让她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 “这顾辰悠小小年纪就长成这般狐媚样子，长大了还不知道要出去勾引多少男人，绝不能让表哥被她蒙骗，绝不！” 杜晴云狠狠的咬着牙在心里道，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几乎要在手心攥出血印来。 第二十五章 冲突 原本被一群丫鬟架着还在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疯狂叫嚣的顾辰念，在听见这个声音的那一刻，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连全身的动作都僵住了。 “废物”，杜晴云不屑的扫了她一眼，也懒得再理会这个欺软怕硬的小人，径直走到顾辰悠面前，明知故问道：“本郡主让那个贱婢在这里跪着，是你让她起来的？” 顾辰悠面对着气势汹汹的杜晴云，不急不缓的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这才慢悠悠的开口答道：“郡主误会了，我方才只是让我府中的庶妹起身，可并不知道郡主口中的贱婢是谁。” 其实她看着顾辰念那副丢人的样子，心里也是暗暗恼怒，黎瑛到底是怎么生出这么个东西，既没有顾元霆的气节，也没有黎瑛的手段，偏偏还既贪婪又愚蠢，顾家有这么个女儿简直是家门不幸。 可不管她对顾辰念怎么看不上眼，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稍微维护一下其同为顾家人的脸面。 “哼，顾辰悠，你少跟本郡主装傻，你那个蠢货妹妹今日砸了本郡主的东西，本郡主罚她在此跪着乃是对她略施惩戒，好让她涨涨记性，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白不是什么人都是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人招惹得起的。” “你要是想替你妹妹抱不平，那不如陪她一起跪着吧，也好让本郡主看看你们的姐妹情深到底是真是假！” 杜晴云明显被顾辰悠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在她面前不过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竟然还有心思跟她玩这种文字游戏，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的！ “呦，原来晴云郡主知道小女子的身份啊，我还以为您贵人眼高，身边的人也尽是一帮没有脑子的，害得您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一上来就只会喊打喊罚呢。” 顾辰悠自然不会被她吓到，反倒是看着其有些发黑的脸色调侃道。 “放肆，你这个小贱人竟然敢这么跟本郡主说话，来人，给本郡主把她抓起来，本郡主要亲手撕烂她的嘴！” 杜晴云闻言简直要被气的跳脚，可她素来蛮横惯了，对顾辰悠这种绵里藏针的态度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反击的话来，满心只想着先将其抓住再好好教训。 顾辰悠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丫鬟们，原本似笑非笑的脸色终于逐渐沉了下来，眼神犀利的扫向四周，大声喝道，“我看谁敢过来！” 丫鬟们原本有杜晴云撑腰，并没有把顾辰悠放在心上，可这一声呵斥传入耳中，她们不由自主的望过去，竟发现顾辰悠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其目光凛冽，眼神寒凝，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冰冷气息让她们连与之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纷纷偏过头去。 在那种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压迫下，她们竟不敢再挪动一步。 这时候她们才想起来，眼前这位顾家小姐可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杜晴云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这位却是皇后娘娘内定的儿媳，侄女再怎么亲近终究是外人，哪里比得上儿媳日后天天在身边侍奉的那份知冷知热。 另外定国公府与衡阳王府虽然听着地位悬殊，但衡阳王府乃是因为祖上从龙之功而封的异姓王，一代代传至如今，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威望和权势，若不是因为出了一个皇后娘娘，到下一代就要降等袭爵也未可知。 而定国公府作为军方的旗帜性代表，乃是真正的手握重权，端看皇后娘娘与诸位皇子的态度，便能猜出谁的真正地位更高一些。 这样算起来，顾辰悠比之杜晴云，除了一个“郡主”的名号外似乎也不差什么。 …… 顾辰悠自然没心思理会这些丫鬟心里在想什么，事情发展到现在都与她预想的差不多。 这杜晴云果然是个没脑子的花瓶，这次火急火燎的跑进宫来找她麻烦八成是被人利用了，可不管怎么说，要不是杜晴云太蠢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当枪使，偏偏顾大小姐最是记仇，今日这笔账她算是好好的记下了。 “晴云郡主果然不愧是衡阳王最疼爱的孙女，这份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抓起来的威势怕是连皇后娘娘都比不上吧？”顾辰悠被众人围在中间，却依旧面无惧色的看着杜晴云道。 “你休要胡言乱语，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也是你能胡乱攀扯的？”答话的却不是杜晴云，而是她身边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嬷嬷，想必是杜晴云骄傲自大的性子众人皆知，她身边的人也怕其继续胡言乱语，掉进顾辰悠的圈套里，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来。 “原来晴云郡主身边还有人知道统领后宫的是皇后娘娘啊，我看郡主这颐指气使，动辄打骂的样子，还以为后宫之主什么时候换人了！”顾辰悠说这几句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最后几个字更是说的掷地有声。 对面的杜晴云闻言却是脸色一白，“你休要胡说，本郡主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后宫之主了。” 顾辰悠这顶帽子扣得可是不轻，杜晴云再傻也知道，若是任由这番话传进皇后耳朵里，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郡主既然没有把自己当做后宫之主，为什么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定了我二妹妹的罪，这难道不是草菅人命吗？” “什么草菅人命，本郡主不过是让她在凉亭里跪一会儿罢了，又不会死人，更何况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她砸了本郡主的东西可是众人亲眼所见，这一点你休想抵赖。” 晴云郡主大概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气势在顾辰悠一连串的追问下已经逐渐弱了下去，反而开始被顾辰悠牵着鼻子走。” “亲眼所见就一定是真的吗，众所周知，我二妹妹顾辰念性情柔顺，知书达理，原是一等一的好性子，今日绝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就摔了郡主的东西，这其中必有隐情。”顾辰悠斩钉截铁的道。 顾辰念性情柔顺，知书达理？ 场中的众人看了看一旁因为之前的激烈挣扎到现在还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顾辰念忍不住抽了抽了抽嘴角。 顾辰悠面上倒是丝毫没有什么惭愧之色，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外人眼里的顾辰念可不就是所说的性情柔顺，知书达理吗？ 第二十六章 楚帝 “这绝不可能！顾辰悠，你该不会是以为今天在这里胡搅蛮缠一番，本郡主就会放过你那个蠢货妹妹吧？”杜晴云直接选择性无视了顾辰悠的前半句话，色厉内荏的威胁道。 尽管杜晴云矢口否认，但顾辰悠还是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闪躲，这也进一步印证了她的想法。 正常来说，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别人家里任意妄为，更何况这个“别人家”还是大楚的皇宫，顾辰念虽然骄纵，但应该还不至于愚蠢到自己找死的地步。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杜晴云故意设计了这个局，至于具体是怎么实现的，那就要问问顾辰念了。 …… 顾辰悠对杜晴云的威胁不置可否，“郡主多虑了，我不过是想问二妹妹几句话罢了，事情发生时您不也不在现场吗，正好一同听听事情的经过，若真的是我二妹妹故意摔了您的东西，我自然会让她跟您道歉的，不知道郡主殿下能否允准？” “有什么可听的，难道本郡主的人还会撒谎不成？”杜晴云警惕的看着顾辰悠，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 “郡主怕了？” “本郡主有什么可怕的！”杜晴云这种心高气傲的人最受不得别人的激将，面对顾辰悠的挑衅，心中的警惕立刻消散的一干二净，“本郡主便给她个开口的机会，也好让你彻底死心！” “多谢郡主”，顾辰悠伸手推开挡在她面前的丫鬟，走到顾辰念身旁，看着其狼狈不堪的样子，柔声问道：“二妹妹可有什么要解释给郡主听的吗？” “顾辰悠，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我……” 啪— “想清楚了再说话。”顾辰悠甩了甩自己的手掌，还怪疼的，下次应该找人代劳比较好，她默默的想道。 不仅是顾辰念懵了，晴云郡主和众人也都懵了，这…这是闹的哪一出？ “你居然敢打我！”猝不及防被扇了一巴掌的顾辰念不敢置信的看着顾辰悠，眼里几欲喷火，有心想要反击，但身子被几个丫鬟牢牢按着动弹不得。 “打你怎么了，若不是你在此丢人现眼，我顾家的脸面何至于被人践踏至此！既然你姨娘管教不好你，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要替她代劳。”顾辰悠眼神的冰冷的看着她，手掌作势又要扬起。 “你说我丢人现眼？”顾辰念依旧没有从那突然的一巴掌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瞪着顾辰悠重复道，但看到顾辰悠举起的手掌时又本能的缩了缩身子。 “难道不是吗？你在宫里胆大妄为，连郡主的东西你都敢砸，莫不是还以为这是在府里，谁都要宠着你让着你，要是再不管教管教你，日后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 “你知道什么！”顾辰念闻言却激动了起来，“要不是那个该死的丫鬟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一个狗奴才居然胆大包天到敢当面羞辱我，我怎么会气的砸了那些糕点，而且我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郡主的，你少站在这里说话不腰疼！” “哦？哪个丫鬟？”顾辰悠不待她话音落地，就带着某种诱导的语气迅速问道。 “穿黄色衣服的那个。”顾辰念下意识的伸手一指。 顾辰悠微微偏过头去看了那个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的丫头一眼，又回过头来微笑着对顾辰念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我…” “咳咳…” 顾辰念正要脱口而出，耳边突然传来晴云郡主的轻咳，似乎带着某种警告，顾辰念的眼中立刻划过一抹畏惧，原本说了一半的话也停了下来。 “她是不是说…定国公府的人不配进宫，也不配碰这里的东西，让你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 顾辰悠突然向前一步，凑到顾辰念耳边道。 “你怎么知道！”顾辰念震惊的看着她，杜晴云的面色却是陡然一沉。 “蠢货！” 对顾辰悠来说，这些话其实一点都不难猜，她心里清楚，一个小丫鬟自然没有胆子为难定国公府的小姐，她说那些话必然是杜晴云教的，既然知道杜晴云最终的目标是自己，那么她会对顾辰念说的话也就很明显了，左不过就是指桑骂槐罢了，事实最终也证明了，没脑子的人连骂人都这么没新意。 “郡主？”顾辰悠这才不紧不慢的看向杜晴云的方向，“不知道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满意什么？这些话不过是那个贱婢的一面之词罢了，谁能证明？但她砸了东西的事可是众人亲眼所见，既然你执意在此胡搅蛮缠，那就跟她一起在此跪着吧，来人！”杜晴云心知让顾辰悠再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要扯出多少事来，眼下她只想快刀斩乱麻，给那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一个终生难忘教训。 “怎么，郡主这是要恼羞成怒了？”眼看着杜晴云翻脸，顾辰悠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她的身份与顾辰念又有不同，无论是顾魏紫还是皇后，都绝不会让她跪在杜晴云面前的，因为那无异于自打脸面。 但她显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一边逐渐向后退去，一边指挥身边的人将对方拦下来。 “何事在此吵吵嚷嚷！”就在场面即将乱成一团时，一道威严低沉的男声如雷霆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所有听到这个声音的人都是心中一颤，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跪伏下去。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顾辰悠也随众人一同跪下行礼，她趁着行礼的空挡偷偷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金色龙袍的男子正满面阴沉的看着她们，身后还跟着皇后和顾魏紫，很显然，这就是他们大楚的皇帝陛下。 许是因为动了怒的缘故，楚帝陛下身上的帝王气势不加掩饰的释放出来，只是站在那里就仿佛一座大山一般，压得人穿不过气来，一时间，每个人心里都战战兢兢的。 顾辰悠心里也有些惊讶，她知道皇后和顾魏紫不会看着局势继续发展下去，最终势必会有一人出面结束这场闹剧，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两人不但一起过来，竟然还搬动了皇帝陛下。 一时间她心里也有些惊疑不定，拿不准到底是她料错了什么，还是皇帝陛下的到来不过是一个巧合。 第二十七章 解围 “怎么回事？”楚帝威严的扫视了一圈，目光准确的落在了晴云郡主和和顾辰悠身上，于是直接冲着两人问道。 “姑父，都是这两个贱人…” “住口！” 杜晴云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欲要恶人先告状，结果话说到一半却被楚帝打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晴云，你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贱人，你的礼仪和风度都到哪里去了，皇后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楚帝目光严厉的看着她，这个晴云，平日里骄纵些倒也罢了，如今却是越发没个样子了，再不挫挫她的锐气，还不知道要干出多少糊涂事。 “是臣妾平日里对晴云疏于管教了，还请陛下责罚。”皇后何等敏锐，马上就领会了楚帝的意思，配合的认错道。 “罢了，她是你的侄女，你多疼她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绝不可一味纵容，否则总是像今天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是，臣妾明白。” “说到这个，咱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此处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陛下不如找人来问个清楚？”顾魏紫察言观色，连忙接过话来。 “也罢，你来说。”楚帝用下巴指了指顾辰悠。 “是，陛下。” 听到吩咐，顾辰悠站起身来，走到几位主子面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讲了一遍。 在开始介绍自己时，顾辰悠特意观察了楚帝的神色，只见对方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之意，这就说明，楚帝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甚至可能对她们之间的事情也早已了如指掌。 方才楚帝一上来就训斥了杜晴云，看似是在指责她的不是，但话里话外透露的都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之意，这反倒证明，杜晴云颇受楚帝疼爱的传言果然不假。 顾辰悠心里一沉，若是楚帝有意偏袒的话，今日的事怕是难以善了了。 “所以你们在此大动干戈，就只是为了一碟点心？”楚帝面沉如水。 “陛下此言差矣，此事对于郡主殿下而言，不过是口腹之欲没能得到满足，但对于我们姐妹而言，却事关顾家的脸面和尊严，二妹妹处理此事的方式是急躁了些，只是还请陛下怜惜她年纪尚小，又差点为此事丧了性命，对她从轻发落。” “顾辰悠你这是什么意思！本郡主不过是让她跪了会儿，哪里就扯上什么性命不性命的，当着陛下的面你也敢胡言乱语，血口喷人，果然是一身的贱骨头！” 晴云郡主听到顾辰悠的话几乎是一瞬间就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得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楚帝虽然没有来口，但看着顾辰悠的神色愈发阴沉，显然也是要她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有所不知”，顾辰悠也不理会杜晴云的跳脚，直接对着楚帝解释道：“我二妹妹前几日入宫时不巧风寒入体，伤了肺腑，太医曾言其近几日绝不可长时间在外逗留，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这一点，贵妃娘娘最是清楚。” 见众人的眼光都看向了自己，顾魏紫心中暗骂，这死丫头，好端端的扯什么入宫的事，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回陛下，是有这回事，太医确实如此说过。” 顾辰悠看着顾魏紫有些僵硬的脸色，心中冷笑，想看戏哪有那么容易，她顾魏紫只要还姓顾一天，就必须跟她们共进退！ 感受到众人眼神的变化，顾辰悠又接着道：“我二妹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谨守医嘱，安心养病，直至今日，身体才稍有好转，不想出来透个风的时间又冲撞了郡主殿下，在那四面漏风的凉亭里跪了这几个时辰，也不知道我二妹妹的身体能不能熬得住。” 说罢一脸忧色的看着顾辰念。 顾辰念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是真的没有力气与顾辰悠作对了，她跪在地上的身体此时都有些歪歪扭扭，脸色惨白，唇色发紫。 “来人，将顾家二小姐送回贵妃的琼华宫，让李太医前去诊治。”楚帝也看出了顾辰念的状态不对，当下决定先将其送回去诊治。 “多谢陛下体恤。”顾辰悠既然扮演了一个疼爱妹妹的长姐，此刻理所当然的谢恩道。 “既然你妹妹已经送回去了，你所说那个丫鬟的话也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无法得到证实，不如此事就此了结，你替妹妹向晴云赔个礼，晴云也不要再闹脾气了，你们解了误会便就此散去吧。” 楚帝似是不耐烦再看这些小女儿家的芝麻小事，不容置疑的一槌定音道。 即便是早就知道不能奢望楚帝公平处理此事，但顾辰悠闻言心中还是泛起一丝凉意。 就因为一碟点心，顾辰念被罚跪了几个时辰，此刻生死难料，而楚帝明知道她们是被人设计，却还是要让她向杜晴云赔礼道歉，这位皇帝陛下，果然如同她猜想的一般翻脸无情。 看着杜晴云得意洋洋的脸，顾辰悠深吸一口气，自来臣不与君斗，赔礼而已，也不会脱层皮，反正杜晴云也得意不了多久了，多让她高兴一会儿又能如何。 “父皇，若是那个丫鬟的话可以得到证实呢？” 就在顾辰悠准备向杜晴云屈身行礼时，又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什么意思？”楚帝看着从凉亭的另一个方向缓步走来的楚鸿羽，皱了皱眉头，“你不去德阳宫看你母妃在这里做什么？” “回父皇，儿臣已经去向母妃请过安了，只是早些时候儿臣进宫时正好听到有人在对顾二小姐说些配不配的话，还让顾二小姐滚，顾二小姐想来也是一时不忿，便砸了些东西出气。” “但这毕竟是在皇宫里，顾二小姐再怎么生气也不该如此胆大妄为，儿臣正准备出面教训她时，却看到晴云妹妹正带人赶到，儿臣心想着晴云妹妹素来深受父皇母后喜爱，自然是个知礼懂礼的，想必会好好处理此事，便安心的去了德阳宫见母妃。” “只是儿臣方才过来时正碰到顾二小姐昏迷不醒的被人抬了回去，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方才冒然插言，还请父皇责罚。” 楚鸿羽说完便安安静静的站着，面上一片坦然，让人不由对他方才说的话多信了几分。 “这顾二小姐倒是神通广大，竟能让老七你为她说话，可见也是个有本事的。” 眼看着事情就要“完美”的解决，突然蹦出来个搅局的七皇子，皇后心中恼怒，忍不住“意味深长”的插言道。 第二十八章 处置 皇后的提问不可谓不犀利，楚帝原本有些松动的眼神一瞬间又严厉了起来。 这个老七，平日里总是臭着一张脸，也不大爱说话，什么时候对别人的事这么上心过，今日却肯为那个晕过去的顾家丫头说话，莫非中间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止是楚帝，其他人看向楚鸿羽的眼神顿时也有了几分探究。 “母后这话可就误会了，儿臣与顾二小姐今日并未直接碰面，此前也素无交往，委实谈不上为其说话，不过是方才听到父皇说有些事情无法证实，而儿臣恰巧对此有所了解，自然要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来，好为父皇分忧。” 楚鸿羽对于皇后的问题倒是十分淡定，他和顾辰念之间本就没有什么交集，故而也不怕他们对此有何猜测。 “与顾二小姐素无交往，那与顾大小姐呢？”众人还在分辨楚鸿羽话语的真实性时，楚帝却突然发问道。 “陛下？！”皇后和顾魏紫齐齐震惊的看向楚帝。 楚鸿羽方才的话中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字提过顾辰悠，她们不知道楚帝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扯到顾辰悠身上。 楚帝摆了摆手，制止了她们的追问，而他的眼神，始终牢牢的锁定在楚鸿羽的脸上，似在观察其的每一个表情。 顾辰悠此时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楚帝此言到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怀疑。 其实她与楚鸿羽之间也不过是两面之缘罢了，同样谈不上什么交情，就算楚帝知道了也不是不能解释。 让她担心的是，万一楚鸿羽为了撇清彼此的关系，减少楚帝的猜疑，而一口咬定与她从未有过交流，这样欲盖弥彰，反倒会让楚帝怀疑他们之间是否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试想一下，权臣之女与立下赫赫战功的皇子能合谋些什么，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还是……谋反？ 其实楚帝会怎么想，取决于他素来对定国公府的态度，若他还当顾家是那个替他浴血奋战，守卫边疆的忠烈之家，自然不会有这些阴暗的想法。 可若是他原本就对顾家的功高盖主心存不满，时时怀疑其有谋反之念，那么一点点的差错都有可能引来无穷的猜忌。 毕竟，无论顾家前世怎么遭人陷害，最终下令灭了顾家满门的，还是楚帝本人。 所幸，楚鸿羽并没有让顾辰悠的紧张持续太久。 “父皇英明，儿臣确实前些日子与顾家大小姐在宫门口有所冲突。”只见他神色一正，不躲不避的看着楚帝道。 毕竟宫门口的事，宫中但凡是对顾辰悠有所关注的，大都对此一清二楚，楚帝不知道的可能性也极小，他直接在楚帝面前言明此事，倒也免得以后再有人借此生出事端。 至于方才在御花园中，他露面之前便已经反复确定过周围的环境，当时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在场。 以他的武功，想要避过他的感知在一旁监视……不是他自负，这种人应该还不存在。 …… “冲突？”楚帝挑了挑眉毛，似是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 “说来也是儿臣的过错，那日儿臣在宫门口因为一些误会，不假思索的说了些不敬定国公的狂悖之言，顾大小姐身为顾大人的嫡女，自然对儿臣有所驳斥，故而与其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冲突，父皇若是不信的话，召负责宫门事务的李大人前来一问便知。” “罢了，朕也不是对你有所怀疑，倒无需召李庆前来。” “至于你，顾爱卿乃是我大楚的肱股之臣，你出言莽撞，顾大小姐出言维护父亲也是应有之义，只是你以后需吸取教训，不可再看不清形势便胡乱开口，可清楚了？”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楚鸿羽躬身应是，顾辰悠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从楚帝这“一语双关”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什么含义。 也许楚帝，并不是她想象中如同前世那般，一直被三皇子母子联手蒙蔽的昏庸帝王呢？顾辰悠若有所思道。 …… “陛下，既然有了七皇子亲眼所见之言，那么已经可以证明，臣女的二妹妹确实是因为被下人刁难，气愤之下才大发雷霆，失手砸了晴云郡主的点心。” “二妹妹的行为固然有不当之处，但她已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作为一切的祸根，还请陛下严惩这名挑起祸端的丫鬟，以示陛下的公正仁德，也不使我们姐妹寒心。” 以楚帝偏心的程度来看，顾辰悠知道直接让其处罚杜晴云是不太可能的，那么就退而求其次，让其严惩杜晴云身边的人，也好杀鸡儆猴，给那些有事没事总喜欢找她麻烦的人一个警告。 另一方面楚鸿羽已经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为她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她要是不把握机会让杜晴云折损点人手怎么对得起自己刚才被诘问的恼怒。 “哦？那你想怎么处置？” 楚帝心里对顾辰悠的识趣十分满意，但面上还是一脸威严的问道，他也想看看顾家这个丫头是否是真的心甘情愿放弃对杜晴云的追究。 “但凭陛下决断。”顾辰悠把皮球又踢了回去，不止是楚帝想试探她，她也想知道，楚帝对杜晴云的宠爱到底能到何种程度，连她身边的一个下人都不愿意处罚吗？ “皇后以为呢？”楚帝对她听之任之的态度也不以为意，话锋一转竟是问起了皇后的意见。 “陛下，臣妾以为，此等刁奴以下犯上，既害的顾二小姐身体有恙，又连累晴云名声受损，断断不可再留，当处以杖毙，以儆效尤，另外顾家两位小姐此番受了惊吓，陛下也该对她们予以赏赐，以示陛下关怀，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那名丫鬟方才一直战战兢兢的跪着等待主子们的宣判，此刻听到皇后说杖毙，吓得立刻尖叫了起来，边哭边往皇后的方向跪行，一下一下的磕着头，想要求得一条性命。 顾辰悠倒是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皇后，不愧是统领六宫这么多年的人，处事果决，不留情面，即便是杜晴云在一旁拼命的打眼色哀求也丝毫不为所动。 但最关键的还是她对于楚帝心思的把握，楚帝心知在此事上亏了顾辰悠姐妹，但又不愿处罚杜晴云，必然会想要严惩那个丫鬟以平息她们心中的不满，皇后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于是才下令杖毙，同时又对她们姐妹有所安抚，处置的不可谓不高明。 第二十九章 疑惑 “那便按皇后的意见处理吧，那个丫鬟拖下去即刻打死，另外贵妃也好好安慰一下你的两个侄女，着叶太医好好为顾二小姐诊治，其余人等散去吧。” 楚帝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摆驾离开，一场闹剧便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但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不论是基于前朝后宫复杂的局势，还是诸位皇子成年纳妃，这一切，都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此刻天色已晚，贵妃先带辰悠回琼华宫吧，辰念那边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派人来坤宁宫找本宫”，楚帝一走，皇后便开始处理这留下的烂摊子，“晴云跟本宫来，七皇子若是无事便出宫去吧。” “是，皇后娘娘”。眼见着事情这般结局，众人也都无心再说什么，于是齐声应是道。 尽管此事错不在顾辰悠，但杜晴云毕竟是皇后的侄女，皇后亲手处置了她的丫鬟，心里自然不大痛快，连带着对顾辰悠的态度也冷淡了些，安排这些事时并没有看顾辰悠一眼。 顾辰悠此时倒也没有心情关注皇后娘娘的态度，她从方才楚鸿羽出现时，就想起了其在御花园中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 她之前其实听到了话语的内容，只是没有明白楚鸿羽想要表达的含义，所以才推说没有听清楚，可她之后也对此有过诸多猜测，却没有想到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既然楚鸿羽早就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她，却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醒？她与楚鸿羽素昧平生，楚鸿羽又为什么要出面帮她？这些都让她的心里十分疑惑。 鬼使神差的，她回头望了一眼楚鸿羽的方向，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她的背影发呆，她这一回头，却是正好将对方的神情收入了眼底。 楚鸿羽的凝视被她发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向她点了点头示意。 其实若是顾辰悠在近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楚鸿羽此时的眼神也十分复杂。 楚鸿羽因为少时的一些经历，待人素来冷清，这么多年以来，能走进他心里的也不过是一个楚鸿澈罢了。 可今日他在御花园中发现顾辰悠与五皇子进行那般危险的谈话时，虽然明知道那个狡猾的丫头不可能真的将自己放在危险的处境中，但仍是忍不住对进行其暗中保护，后来看到她被逼着向杜晴云赔礼道歉时，更是忍不住直接出面帮她，这一系列的事确实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冲动，也难怪皇后和楚帝会有所怀疑。 那厢顾辰悠被顾魏紫催着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将心里的疑惑暂且压下，留待下次再对楚鸿羽当面询问了。 …… “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骗我，你这个庸医，给我滚！呜呜……” 顾魏紫带着顾辰悠刚一走进琼华宫，就听到了顾辰念的哭喊声，想来其是刚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却不知道太医做出了什么诊断，竟让她这样情绪失控。 这个顾辰念，自进宫以来就没有一日消停过！顾魏紫这样想着，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厌恶之色。 虽然心中厌弃，但顾魏紫的脸上还是很快堆起了怜惜和慈爱的神情，快走几步一把将正在地上嚎啕大哭得顾辰念拥入怀里，“我可怜的阿念啊，可真是遭了罪了，晴云郡主也真的是，不就是一盘点心嘛，竟然如此大动干戈，阿念不哭，都过去了，过去了啊。” “姑姑，你一定要给我出气啊，我要那个杜晴云也跪在我的面前！我要把她加在我身上的耻辱千百倍的还回去！我要报复！我要报复！姑姑…” 顾辰念一看到顾魏紫就仿佛一心告状的小孩终于等到了大人一样，连忙抓着她的衣服爬了起来，边哭边声嘶力竭的喊道。 顾魏紫心中暗骂其愚蠢，就凭你还想让晴云郡主给你跪着，你要是有那本事今日就不会傻乎乎的落进别人设好的圈套里了。 但这些话显然不能说出来刺激顾辰，因此尽管心中不屑，顾魏紫还是敷衍道：“你且好好调理身体，这些事情都留待以后再说，眼下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顾辰念此刻满心都是要报复，也没有注意到顾魏紫的话里其实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勉强答应了一声，余光却又瞟见了顾辰悠的身影，一时间又再次激动了起来。 “还有顾辰悠那个贱人，她竟然敢打我，她竟然敢打我！姑姑，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啊！”顾辰念眼睛通红的指着顾辰悠，神色简直像是入了魔一般，看来这次的打击对她确实不是一般的大。 顾魏紫回头给了顾辰悠一个眼色，顾辰悠心中了然，顺从的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她也确实没有继续留下来故意刺激顾辰念的打算，顾辰念虽然是个蠢货，但她却是黎瑛唯一的女儿，顾辰悠日后的很多计划还要借由顾辰念来实现，因此决不能让其就这么轻易的疯了。 …… “锦秋，你去私下找人问问，顾辰念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的话，她应该不至于疯魔成那个样子。” “是，小姐。” 顾辰悠还记得刚进琼华宫时顾辰念的那句哭喊。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 能让一个女子情绪崩溃的无非就是那些个毛病，任何一种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这一点相信顾魏紫也意识到了，所以才顺势将她遣了出来，若是她所料不错，封口令也会很快下达。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另顾辰悠疑惑不解。 皇后要让她做三皇子妃之事众人都只是心有猜测，可没有确定消息的情况下，谁会将此事传给杜晴云知道？ 三皇子不会闲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最有嫌疑的五皇子今日才刚刚与她谈判，便是要下手动作也不会这么快，七皇子……应该犯不着自导自演这么一场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的戏。 至于其余几位皇子，基本都是大家默认排除在储位之争之外的人，若是他们中有人出手，那么当下的局面只会变得更乱。 第三十章 兄弟 楚鸿羽一回到七皇子府，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推开自己卧房的门，果然看见一个鲜艳的红色身影，正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榻上喝酒。 一见他回来，对方脸上立马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神情，一双颠倒人心的桃花眼直直的望着他，见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故意眨了两下。 “楚鸿澈你又发什么疯？”楚鸿羽皱着眉头斥道。 没错，眼前的红衣美人正是九皇子楚鸿澈，纵观整个天下，大概也只有他敢在楚鸿羽的面前如此放肆。 “哎呀，七哥怎的如此暴躁，方才在宫里才玩了一出英雄救美，这会不是应该心情上佳吗，怎么看你还是一副别人欠了你钱般的丧气样子？” 楚鸿澈嘴上不饶人，但看着他七哥神情不对，还是乖乖的坐了起来。 “你倒是消息灵通，我这才刚从宫里回来，你就已经知道了。”楚鸿羽虽然这样说道，但脸上并没有什么惊奇之色，显然对楚鸿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并不奇怪。 “那当然，准确的来说，你还没有出宫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楚鸿澈骄傲的道，不是他自夸，论情报这方面，他文武双全，英明神武的七哥跟他比可差远了。 楚鸿羽看着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也懒得理他，径直从他面前的案几上拿过酒喝了起来。 楚鸿澈复又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道：“七哥那日告诫我说不要与顾家那个小丫头走的太近，免得让别人误以为有争储之念，可七哥今日此举，莫非……” “我若是下定决心要得到那个位置，还不至于利用一个小丫头来做垫脚石。”楚鸿羽的声音依旧没有太多起伏。 “那七哥的意思…是真的看上那个丫头了！”楚鸿澈的声音突然兴奋了起来，“我就说嘛，七哥你也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找个人好好管管你那臭脾气，顾家那丫头我看不错，长得凑合眼光也好，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像她那般面上恭恭敬敬，说的话却是把人怼的哑口无言，就像只小野猫一样，有意思有意思。” 楚鸿澈越说越高兴，竟忍不住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转起圈来，那手舞足蹈的样子仿佛，他不是在给楚鸿羽出主意，而是在谈论自己的事一般。 “你猜她如果知道你把她和猫相比，会不会开心的挠你两下？”楚鸿羽一本正经的说着冷笑话，试图打击楚鸿澈突如其来的热情。 “说真的，七哥你要是真和那丫头在一起了，我还可以没事找七嫂玩，多好呀。”楚鸿澈依旧在不遗余力的牵着红线。 “好了，阿澈，你不必再扯这些有的没的”，楚鸿羽再次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这才慢慢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明里暗里的鼓动我去争那个位置，但我始终下不了决心，所以你想让我娶了顾辰悠，这样就算我再怎么不愿意，也会被迫走上夺嫡之路，退无可退。” “可夺嫡一事远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也不是区区一个顾辰悠能够左右的，眼下还没有到最坏的局面，你且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别的事无需插手。” “七哥…”，楚鸿澈还是有些不甘心。 “好了，顾家那个丫头似乎也不简单，今天的事我总觉得她表现的有些过于冷静了，你既然闲着没事，那就让你的人留意一下她。”楚鸿羽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随口吩咐道。 “是要让人监视她吗？她有问题？”说起这个，楚鸿澈的神情立马严肃了起来。 “倒也谈不上监视，她就算有什么问题，针对的也似乎是皇后和三皇子一党，你稍微留意一下，注意她的动向就行了，关键时刻帮一帮她也无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点是从来都不会变的。” “好，我待会就吩咐下去。” “嗯”，楚鸿羽点了点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看了楚鸿澈一眼，“还有事？” “没事啊。”楚鸿澈有些疑惑。 “没事还待在这里干什么？做你的事去。” “好啊七哥，你这过河拆桥拆的也太快了一点吧，看看这翻脸无情得样子，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既残忍又冷漠。”楚鸿澈一脸悲愤的控诉道。 “下次我的寒潭香你不用再喝了。”楚鸿羽连眼皮都没有抬直接道。 “别……我走我走，我马上走……” 谁都知道，九皇子殿下容貌绝色，嗜酒如命，用他自己的话来说，美酒当然要他这种美人来喝，才不算糟蹋了酿酒之人的一番心意。 这段时间他正迷上了楚鸿羽这里的寒潭香，可楚鸿羽怕他一次性喝太多伤了身体，无论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让他把酒拿去，因此他只得有事没事就来七皇子府，偷摸的喝上两口。 眼下楚鸿羽不让他再喝寒潭香，简直是一下子戳到了他的死穴，忙不迭得推门就走。 楚鸿羽看着他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楚鸿澈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个爱喝酒的臭毛病。 “吱呀…” 楚鸿羽待得他离开，刚欲起身收拾一下残局，只见刚刚才关上的门又打开了一条缝，楚鸿澈的头缓缓探了进来。 “你真的不是因为看上那个丫头了才出手相帮的？” “……砰—” “不是就不是嘛，干嘛这么暴躁……” 楚鸿澈在鼻子被门砸到的前一刻把脑袋收了回来，边摸着下巴边嘟嘟囔囔的走了。 另一边，房间里的楚鸿羽在他离开后，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如非必要，他委实不愿趟争储这趟浑水，从他记事起，母亲德妃娘娘就整日待在德阳宫的小佛堂里，念经拜佛，不理俗世。 后来他知道母亲这是被楚帝伤透了心，才会一心避世，他虽然不赞成这种做法，可也无法劝说母亲。 作为儿子，他能做的也只有守护母亲这最后的一片净土不被打扰，可一旦开始争储，无论他愿不愿意，德妃娘娘都一定会被卷入其中，到时波云诡谲，胜负难料，他实在不想让母亲和自己一起冒这个险。 另一方面，楚鸿澈母子因为一些原因，历来都被皇后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丽妃娘娘这些年谨小慎微，才勉强保的楚鸿澈平安长大。 楚鸿澈如今这么希望他能够去夺嫡，当然不是想害他，他也知道如果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楚鸿澈一定会不遗余力，拼尽一切的帮助自己，可正因为这样，在做好完全的准备之前，他才不能跟楚鸿澈透露任何这方面的想法。 第三十一章 神经 “皇后娘娘才刚刚睡下，一时半会的怕是不会起身，顾小姐不如先回去，等皇后娘娘醒了再过来吧。” 坤宁宫外，迎春正客气的对着顾辰悠道。 “既然娘娘还在休息，那我便先在此候着，迎春姐姐自去忙便可，不必管我。”顾辰悠同样礼貌的回道。 迎春劝了一会儿，见她态度坚决，索性也不再坚持，独自转身回了坤宁宫。 宫外的顾辰悠一边等待，一边看着眼前气势巍峨的宫殿暗自出神。 今日距与杜晴云发生冲突那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她估摸着皇后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该散的差不多了，于是跟顾魏紫说了一声，便来给皇后请安。 既是有心求和，这个时辰自然也是她刻意挑选的，她当然知道皇后娘娘有午睡的习惯，因此故意此刻前来，为的就是给皇后一个台阶，好让她把最后一口气给出了。 若是能有别的选择，她也不愿意在自己的敌人面前卑躬屈膝，可事实上，她现在的处境委实很尴尬。 顾元霆尚未回京，一方面她不能得罪了皇后和三皇子，以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提前对顾家出手，另一方面她也绝不可能真的嫁给三皇子，因此只能尽力在其中周旋，好拖延时间。 而顾元霆回来之后，三皇子与其政见不和之下，很快就会正式爆发冲突，到那时候，就是他们顾家与皇后和三皇子等人彻底对上的时候。 因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用尽一切手段，为自己和顾家创造有利的环境，好让己方在日后的局面不至于过于被动。 与此同时，她还要尽可能的延长这一段尚且算的上平和的日子，父亲回京的时间不会改变，但如果她给皇后营造的乖乖听话的假象足够真实，他们对顾家始终存着拉拢之心，真正出手的时间就可能延后。 …… “皇后娘娘醒了，顾小姐进来吧。” 一个时辰之后，迎春前来唤顾辰悠进去，这也正符合顾辰悠的预料，皇后虽然有心要敲打她，但也不会过分，因此她在外面等候的时间绝不会太长。 顾辰悠一踏进坤宁宫，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皇后娘娘慈和的笑脸，还不待她蹲下去行礼，皇后娘娘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面上还带了些许歉疚。 “阿悠来的时间可是不巧，本宫如今这身体不比你们年轻人，每日稍微活动活动，便觉得身上疲累不堪，因此中午总会眯上一会儿，倒是辛苦阿悠在外面候了这许久。” 皇后自然不会承认她是有意敲打，否则就算她休息了，迎春也该先将人引到偏殿候着，而不是任其在宫外站着等待，皇后身边的人不会有这种疏忽，因而只能是她的主子提前吩咐过，所以她才会有此应对。 “娘娘言重了，阿悠身为晚辈前来探望皇后娘娘本就是应该的，若不是前些日子惹了郡主生气，阿悠心下惭愧，始终不敢前来，怕扰了娘娘清净，也不会一直拖到今日才来给娘娘请安。” 顾辰悠一上来就先把话挑明，也省的皇后接二连三的试探。 “晴云那件事的责任无论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头上去，你也无需自责，倒是晴云那个性子确实需要好好收敛一下了，她这次做的也实在是过分了些，说起这个，你妹妹辰念的身体如今可好些了？” 果然，她一首先承认错误，皇后娘娘也不好再对她有所责备，蜻蜓点水的说了杜晴云的不是，便转而关心起了那个被她遗忘许久的顾辰念。 “有劳皇后娘娘挂念，二妹妹的身体这些日子恢复的还算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看着顾辰悠欲言又止的样子皱了皱眉。 “这…”顾辰悠似是一副十分难以启齿的样子，“说来惭愧，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我二妹妹自被送回琼华宫那日起，不只是听叶太医说了些什么，精神竟变得有些不大正常，每日里都说些胡话。” “胡话？”皇后娘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这顾辰念莫非还想装疯好败坏晴云的名声？ “你在琼华宫里，竟也不知道你妹妹的具体情况到底如何了吗？” “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贵妃姑姑当时便给下人们下了封口令，关于二妹妹身体的一切消息都不可外传，因此阿悠对此也不甚清楚。”顾辰悠有些惶恐的答道。 “罢了，我知你是个老实的，你姑姑既是有心瞒着你，你也就只能蒙在鼓里了”，皇后看着顾辰悠那副可怜样子，心知从她那里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也不再难为她。 “你那个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迎春，你待会儿且替我走一趟，送些灵芝人参之类的到贵妃宫里，就当是本宫替晴云那丫头送的赔礼。”皇后转头对迎春吩咐道，同时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 “是，娘娘。”迎春作为皇后的身边人，自然立刻领会了其的意思，恭敬应是道。 “阿悠替二妹妹谢过皇后娘娘怜惜。”顾辰悠也知道皇后这是要派迎春前去证实她的话是否当真，但她也毫不在意。 顾辰念这些日子以来不是辱骂杜晴云就是辱骂身为长姐的她，无论哪一条落到别人耳中，都只会让人觉得她神经确实不太正常。 只要皇后觉得顾辰念脑子不好，自然就会熄了再利用她做些文章的念头，说不得还会再加派些人手看着她，免得她再惹出什么乱子来，最后扣在晴云郡主头上。 这样一来，顾辰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她有预感，杜晴云绝对不会甘心吃下上次的闷亏，势必要报复回来，而且这个时间绝对不会等的太长。 因为没有人能知道她会在宫里待多久，一旦她回了定国公府，晴云郡主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奈她何。 这种时候，顾辰悠绝对不希望再出个内鬼跟对方里应外合，因此才要借皇后的手将顾辰念盯住了，免得节外生枝。 “阿悠，本宫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若无事便先退下吧，日后若是得空再来坤宁宫陪本宫闲聊一二。” 皇后心里惦记着这件事，也没有心情再陪顾辰悠这个小丫头闲话，索性直接下了逐客令。 “是，皇后娘娘，那阿悠便先行告退了。” 第三十二章 相遇 顾辰悠一走下坤宁宫前的台阶，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在不远处静静的站着。 虽然仅仅是一个背影，但顾辰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三皇子，楚鸿轩！ 一瞬间顾辰悠周围的空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花木，宫殿似乎都在她眼前消失了，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拳头，眼中的黑色一点点的汇聚，压抑不住的杀意从心底喷薄而出。 就是这个人，就是他！害死了父亲，害死了弟弟，你要为他们报仇！杀了他！杀了他！ 顾辰悠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沉淀许久的仇恨一瞬间被激发出来，她连面上的表情都逐渐开始扭曲…… “小姐，小姐！”一旁的锦秋敏锐的发现了顾辰悠的变化，连忙出声提醒道。 原本陷入仇恨中的顾辰悠听到锦秋的呼唤，先是出现了短暂的迷茫，她看了一眼身旁一脸担忧的锦秋，停顿了几秒，理智才渐渐回笼。 复又看了一眼前方的楚鸿轩，对方似乎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在原地无意识的来回踱步。 顾辰悠深吸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该面对的也终究是要面对，她与三皇子重生以来的第一次交锋，就看谁能占据上风吧！ 她调整好情绪，重新坚定的向前走去，楚鸿轩也很快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来。 “顾大小姐？”楚鸿轩露出一副和善可亲的笑脸，径直迎上来道。 此地距离坤宁宫不远，虽然不算人来人往，但路过的太监宫女也有不少，若是被人看到他们孤男寡女在此叙话，难免会传出来一些谣言来。 以楚鸿轩的智慧和心机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他依旧选择在此截住顾辰悠，甚至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过来，只能说明他是故意通过此种手段来对顾辰悠施加外在压力。 不过这倒正和顾辰悠的心意，此刻三皇子与顾家绑得越紧，以后他想踢开顾家的难度也就越大，因此顾辰悠同样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 可能有了之前的缓冲，真正直面这张让她恨得焚心刻骨的脸时，顾辰悠反倒没有了想象中的冲动。 “见过三皇子殿下。”她屈身行礼，同时微微垂首，将眼中的所有情绪尽数藏了起来。 “顾大小姐不必多礼”，既是有心拉拢，楚鸿轩自是摆足了架势，说着就上前一步，欲要亲自扶顾辰悠起身。 “谢殿下。”顾辰悠却没有领情的打算，避过楚鸿轩的手径自站直了身体。 她可以在皇后面前虚与委蛇，却做不到对三皇子也如此逢场作戏，尽量控制住心中的恨意，不激怒对方已经是她所能做的极限了。 那厢楚鸿轩似是没有感觉到自身的尴尬一般，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手，复又开口道： “顾大小姐这是从母后宫里刚出来吧？本殿…我听说前些日子因为晴云表妹的事，母后心里有些不痛快，不知道有没有迁怒到顾大小姐身上？” “多谢殿下关心，皇后娘娘处事最是公正，自然不会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就怪罪到小女身上。”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楚鸿轩原本是想借着杜晴云的事来打开话题，若是顾辰悠受了什么委屈，被他这么一问，自然会下意识的向他倾诉一番，他再说些安慰的话，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可以快速拉近。 谁知道顾辰悠干脆利落的否认了方才被为难的事实，楚鸿轩也总不能跳出来说，你撒谎，我明明让母后罚你在坤宁宫外站了一个时辰，怎么可能是没有迁怒之类的话。 意外之下，楚鸿轩竟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特意在这里等待臣女，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臣女吗？” 顾辰悠虽然看不上楚鸿轩的装模作样，但也没有想直接把话说死，于是主动给了他个台阶下。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我听闻晴云表妹找顾大小姐麻烦的事与我有些关系，心里过意不去，因此想当面给顾大小姐道个歉，还请顾大小姐不要忘心里去。” 楚鸿轩有了台阶虽然不再纠结刚才的问题，却依旧咬着晴云郡主的事不放，此刻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甚至还对顾辰悠拱了拱手以示赔礼。 “三殿下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话，那日的事原本就是舍妹有错在先，晴云郡主不过是处置的过重了些罢了，哪里谈得上是找臣女的麻烦。” “再者就算是臣女确实惹了晴云郡主生气才引来祸端，臣女与三殿下素未谋面，又怎么能攀扯到三殿下身上呢，还请三殿下千万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否则岂不是臣女的罪过。” 楚鸿轩一心要把自己和此事扯上关系，顾辰悠就偏不让他如愿。 “顾大小姐说的是，本殿也是之前听一些下人乱嚼舌根，生怕因为本殿的原因让顾大小姐受了委屈，情急之下倒是有些唐突了。” 楚鸿轩连番被呛之下也有些动了真火，他一个受宠的皇子亲自来找顾辰悠说话已经是给足了她脸面，谁想对方如此不识抬举。 唯我独尊的脾气一上来，虽然说的话依旧客气，但语气却明显冷淡了下来，自称也自然而然的换回了“本殿”。 “殿下误会了，您的好意臣女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殿下向来英明神武，臣女绝对不想让跟自己有关的这些小事影响了殿下的名声，还请殿下体谅。”顾辰悠一见楚鸿轩发火，立马惶恐的低下了头，同时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她现在面对楚鸿轩的策略就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 既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已经吃定了自己和顾家，也不能让其彻底失去希望，从而断了拉拢顾家的心思。 “顾大小姐言重了，如果真的是本殿的原因，本殿自然会一力承担，顾大小姐不必为本殿开脱。” 果然，顾辰悠的语气一放软，楚鸿轩的态度也恢复成了最初的“亲切随和”。 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看的顾辰悠在心里直翻白眼。 真的想承担的话就去楚帝面前坦白，在她这里表什么忠心，更何况受伤的人是顾辰念，她那日不过是动了动嘴皮子罢了，再怎么想道歉也轮不到她这来吧。 “三殿下难得进宫，想来皇后娘娘也对您颇为思念，臣女就不打扰殿下前去给娘娘请安了，殿下请。” 顾辰悠心里直泛恶心，也不想继续在此浪费时间，于是直接隐晦的开始赶人。 “这…好吧，本殿也确实有些事要去跟母后商量，顾大小姐，本殿下次再找你好好交流，告辞。” 楚鸿轩虽然还有些话想说，但也都不急在一时，想着初次见面也不好对顾辰悠逼得太紧，便也顺水推舟的告辞离去。 第三十三章 母子 “皇儿见过顾家那个丫头了？” 坤宁宫里，皇后拈起一块香片点燃，放进香炉里，盖上盖子，又仔细净了手，这才看向在一旁安静候着的三皇子。 “是，母后。”楚鸿轩神色恭敬的答道。 “感觉如何？” “不太好说”，楚鸿轩面上似乎有些犹豫，“这个顾辰悠似乎心里有些怨气，与儿臣说话时夹枪带棒，倒不似别的女子那般柔顺可人。” 其在乎的竟不是顾辰悠的品貌心性，而是她与其说话的态度。 “这就是你试探的结果？”皇后闻言“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放回茶托中，眼中有怒意闪烁，这个蠢货，要是老大还在的话，必不会让自己如此费心。 “儿臣愚钝，还请母后指点。”楚鸿轩连忙惶恐的跪了下去，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忿，说明了他并不像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心甘情愿。 “哼，你且起来吧。”皇后并没有注意到楚鸿轩的神色变化。 “这个顾辰悠是个聪明的，她在本宫面前装的天真单纯，百依百顺的样子，转头又对你不假辞色，倒是让人摸不清她心中所想。” “母后是说她在欲擒故纵？” “算是吧，但这也不难理解，她毕竟是定国公的嫡长女，那样世家大族里培养出来的女子，若是真的一点脑子都没有反倒不正常了。” 其实这一点皇后还真是料错了，若是按照前世的样子，顾辰悠倒确实是个没脑子的，真真是被他们卖了还在帮着他们数钱。 “这个死丫头竟敢这样戏耍我们，儿臣定会给她点颜色瞧瞧，好让她不敢再在母后面前放肆。”楚鸿轩一听说自己被骗了，顿时气愤的道。 “蠢货！”皇后再次被自己这个儿子的智商气到胸闷，但又不得不耐下性子继续教导。 “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把顾家绑到你的战船上来，区区一个顾辰悠的想法根本无需在意。” “那母后的意思是？” “顾辰悠想要给自己留有后退的余地，但事情自然没她想的那么容易，你这两天只需放些消息出去，自然会有别的人继续找她麻烦，到时候她想不靠过来都不行。” “是，母后圣明。” “让底下的人手脚干净些，别让人看出来是你做的，还有，明面上别把那丫头逼得太紧，出手也别太重，那丫头是个聪明有分寸的，眼下虽然有些举棋不定，但只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一切听凭母后吩咐。”皇后说什么楚鸿轩就应什么，俨然一副乖儿子的模样。 “吩咐吩咐，你自己身为大楚最有权势的皇子，凡事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什么事都要本宫替你拿主意，要是你大皇兄还在，本宫才懒得管你这个废物。” 皇后最见不得楚鸿轩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意外身亡的长子，顿时怒道。 “是儿臣不孝，总是惹母后生气，母后好好休息吧，儿臣先行告退。” …… 到楚鸿轩离开时，皇后依旧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出了坤宁宫，楚鸿轩的脸色立马变得铁青，这个死老太婆，从小就偏疼老大，要不是老大那个蠢货死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死人在皇后心里的地位也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像今天的事，自己不开口被骂废物，如果开口又会惹来皇后的怀疑，总之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皇后是想让他登上皇位没错，可那根本就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让自己给那个死人报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看在那个女人还有些利用价值的份上，自己就暂且继续忍她一段日子，楚鸿轩恨恨的想道。 …… “小姐小姐，奴婢打听到了。” “打听到什么了？”顾辰悠手里拿着本书，懒懒的窝在椅子里问道。 “关于二小姐身体的事。”锦秋颇有些神神秘秘的道，那副可爱的样子差点逗笑了顾辰悠。 “行了，别掉你家小姐胃口了，说吧。”顾辰悠招了招手，示意锦秋附在她耳边说话。 “青斑？这怎么可能！”顾辰悠听完锦秋的话也有些震惊。 在她原本的猜测中，能让顾辰念反应那么大的，最坏也无非就是体质受损，难以受孕之类让女子在意的事，可锦秋的话委实出乎了她的意料。 顾辰念的体质是否受损尚且难以证明，但她的后边脖颈上竟出现了一块小孩手掌大小的青斑。 据叶太医所说，这块青斑十分诡异，它并不是正常冻伤的结果，但出现在顾辰念身上，却毫无疑问正是因为其短时间内的接连受寒。 换句话来说，这块青斑更像是因为顾辰念体内的某种东西被寒气激发所引起的，至于具体的原因，却是连叶太医也说不明白。 这般诡异的症状，也难怪顾魏紫急急忙忙的下了封口令，严禁知道此事的人将其外传。 不过既然下了封口令，这般隐秘的消息锦秋是怎么探听到的呢？ 顾辰悠好整以暇的看向锦秋，准备认真的听她详细叙述自己的功绩。 “嘿嘿，二小姐这些天出不了门，脾气越发不好，没事就拿下人们撒气，奴婢趁此机会没事就往伺候二小姐的小菊那里跑，对她开导安慰了一番，她就慢慢的奴婢没了戒心。” “奴婢今天又故意在她面前说些可惜了二小姐的花容月貌，却还没来得及展示就病倒了之类的话，原本也没报什么希望，谁知道小菊那丫头竟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也是知道内情的，开始傻乎乎的跟我讨论二小姐身上的青斑。” “话说奴婢当时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没惊呼出声来呢，谁能想到二小姐好好的竟然会得了这种怪病。” “嗯……”顾辰悠也陷入了沉思，小菊是贵妃娘娘指派到顾辰念身边伺候的，想必也是觉得顾辰悠和顾辰念乃是亲姐妹，知道顾辰念的事也很正常，所以当锦秋提起话头时，才会下意识的产生了误会，从而被锦秋神不知鬼不觉的骗取了情报。 “做的不错，本小姐该赏你点什么好呢？”顾辰悠看着锦秋求表扬的样子不由笑道。 “奴婢想求小姐给个恩典。” “什么恩典？” 锦秋闻言却忸怩了起来，“这个奴婢可以以后再说吗？总之一定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 “嗯？可以。”顾辰悠皱了皱眉头，不过她也没有过多的犹豫，无论如何她都相信锦秋和锦夏的忠心，她只是有些奇怪，什么时候锦秋这丫头也学会跟她卖关子了。 第三十四章 锦秋 日子如水一般的过，那些喧嚣尘上的谣言也逐渐传到了顾辰悠耳中，但她仿佛从未听到过这些话一般，依旧隔三差五的去给皇后请个安，言谈间也丝毫没有被谣言所影响的样子。 皇后也同样不着急，两个人都在等，等那个忍不住首先出手的人。 …… 又一次从皇后的坤宁宫里出来，主仆二人刚走到瑕月宫门口，就见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女低着头冲了过来。 “小姐小心。” 哗— 还不待顾辰悠反应过来，那宫女手中一整盆的水已经尽数泼到了她的裙子上。 “你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锦秋刚定下心神，便见着自家小姐被人这般冲撞，心里的火气哪里还按耐得住，冲上去就指着那个小宫女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宫女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是这瑕月宫的宫女？”顾辰悠倒没有锦秋那般生气，她淡淡的看着地上的小宫女问道。 “是，奴婢方才被管事姑姑骂了几句，一时没有看路，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 “罢了，你且去吧，以后做事小心些，若是冲撞了贵人们，说不得连你的身边人都会跟着你受连累。” “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小宫女原本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听到顾辰悠的话简直是如蒙大赦，行过礼之后便如逃一般飞速离开了。 “小姐，您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宫里做事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不小心，这很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啊。”锦秋眼见顾辰悠这般处置，有些着急的道。 “放心吧，没事的。”顾辰悠安抚道，“锦秋，你可知这瑕月宫是什么地方？” “是…丽妃娘娘的住所。” “还有呢？” “丽妃娘娘……乃是九皇子的生母，虽然容色倾城，但为人低调，鲜少露面于人前……小姐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丫头是丽妃娘娘宫里的人，就绝不会出手对付小姐？” “也不能说绝对，只是可能性比较低罢了，再者如果有人故意使出这种手段，其目的要么是想让我换下身上的衣服，要么是想拖延时间，但眼下我已是从皇后娘娘宫里请安出来，也不着急去做什么，她拖延时间又能做些什么呢？” “小姐说的是。”锦秋思考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小姐的衣服都湿了，这个样子走回去会受风寒的，要不您等奴婢先回宫给您拿了衣服来再走吧。” “嗯，也行，那你快去快回。”顾辰悠点头应道，她倒不觉得自己有那么脆弱，穿湿衣服走上几步就会着凉，只是这个样子在路上行走，被人看见了总归是不大好。 “奴婢很快就回来了。”想来是怕顾辰悠等的太久，锦秋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从她眼前消失的。 …… “这丽妃娘娘果然是个神仙人物啊，可惜了……” 锦秋离开之后，顾辰悠百无聊赖，便往附近的树丛中走了走，结果竟意外的发现瑕月宫外的这片朱槿花丛，修剪得宜，错落有致，她在宫里的其他地方也见过这种花，但没有一处比得上此地的芬芳馥郁，锦簇别致，一时竟起了浓浓的欣赏之意。 “顾辰悠，你果然在这里！” 原本心情还算愉悦的顾辰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这杜晴云是她的克星吗，怎么每次都是挑她心情不错的时候来闹事？ “真巧啊晴云郡主，您也来这里赏花？”顾辰悠假装没有看到杜晴云几欲吃人的脸，强行打招呼道。 “哼，本郡主可没你这般心大，一边到处勾引男人，惹得满城风雨，一边还有心思在这里赏花，真真是下贱至极。” 杜晴云一边说，一边嫌弃的用手帕捂着鼻子，似乎顾辰悠真的是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靠近了些便会被污染到似的。 “郡主殿下，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臣女自进宫以来日日两点一线的往返于琼华宫和坤宁宫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到处”之说，倒是您这空口白牙的一上来就指责臣女勾引男人，莫不是郡主殿下自己做惯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怀疑到臣女头上来了？” 顾辰悠从上次的事情就看出，这杜晴云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就算是自己一味伏低做小，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倒不如针锋相对的反击回去。 毕竟要是论嘴皮子，她顾辰悠还真的是谁都没怕过。 “放肆，顾辰悠，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本郡主拿你没办法了？”杜晴云从小到大都是只有她骂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被别人这么骂过，一瞬间气的脸都黑了。 “郡主说笑了，以您的身份怎么会拿臣女没有办法呢，不过臣女自知身份低微，不配与您待在一处，既然郡主有心要在此处赏花，那臣女就先告辞了。” 顾辰悠懒得再跟这个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蠢女人废话，说完也不等杜晴云说话便欲转身离去。 杜晴云看着顾辰悠的背影，原本有些狰狞的脸上突然出现一丝诡异的笑容。 “顾辰悠，你在此等了这许久，就不奇怪你的侍女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吗？” “你什么意思？”原本已经快要走出花丛的顾辰悠听到这句话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冰冷的看向了杜晴云。 杜晴云被她的眼神看的心里一抖，但随后就反应了过来，心里愈发恼怒。 “你那个丫头啊，就跟你那个妹妹一样胆大妄为，竟然敢不知死活的冲撞本郡主，本来是该当场打死的，多亏了本郡主心地善良，勉强留了她一条性命，只是稍微教训了一下她，顾辰悠，待会你可要好好谢谢本郡主。” “锦秋现在在哪里？”顾辰悠勉强控制着因为愤怒而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问道。 “来人，把那个贱丫头带过来。”看着顾辰悠的反应，从刚才起就堵着一口气的杜晴云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她一挥手，立刻有人拖着一个昏迷的女子走了过来，随后将其像扔破麻袋一样扔到了顾辰悠面前。 顾辰悠也顾不得理会对方的态度，连忙蹲下身来查看，在看清锦秋明显肿起的脸和身上的血迹时，一抹冰冷的杀意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第三十五章 警告 “本郡主宅心仁厚，这次还特地给你这丫头留了一口气，但你若是下次还敢勾引轩表哥，本郡主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了。” 杜晴云看着顾辰悠痛苦的表情，只觉得这些天以来的恶气都得到了释放，忍不住得意洋洋的道，边说还边在锦秋昏迷的身体上又踹了一脚。 “我要是勾引了，不知道郡主打算怎么办呢？”顾辰悠死死盯着杜晴云那只踩在锦秋身体上的脚，语气低沉的问道。 “本郡主当然是…”，杜晴云没想到顾辰悠会反问，再加上被其森冷的眼神盯着，竟觉得身上万分的不自在，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脚收了回来。 待杜晴云的脚离开后，顾辰悠轻轻的将锦秋的身体放好，帮她擦干净脸上的血迹，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杜晴云的面前站定。 “当然是什么呢？”语气依旧低沉的像是再自然不过的询问。 “当然是打断她的手脚，让她这辈子都只能在地上爬行，不只是她，还有你身边的所有人，本郡主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都被你连累，但你却无能为力，最后再划花你的脸，让你身败名裂，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勾引男人，哈哈哈哈……” 杜晴云恶意的笑着，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敢和她抢东西，凡是得罪了她的下场都是一个比一个惨烈，眼前的顾辰悠也不会例外！ “像你这样恶毒的女人可真是让人恶心。”听着这癫狂的笑声，顾辰悠厌恶的皱了皱眉。 “你敢说本郡主恶心？”杜晴云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随后不假思索的扬起巴掌朝顾辰悠扇了过去。 “啪…” 两掌相击的声音响起，随后便传来杜晴云一连串的惨叫声。 “啊啊啊…快放开我，顾辰悠你疯了吗，快放开本郡主，啊啊啊…” 顾辰悠掰着杜晴云的手指，稍微一用力，对方的惨叫声便更加洪亮了一些，她看着对面那张痛不欲生的脸，心里却并没有感到一丝痛快。 “只是这样就喊痛了吗，晴云郡主？那你有没有想过，当那些拳脚，巴掌，落在锦秋身上时，她有多痛，有多恨！”顾辰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她不过是一个贱婢罢了，怎么配跟本郡主相提并论。”杜晴云脸色青白却犹自嘴硬道。 顾辰悠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的离自己近了些，“杜晴云，我原本还能多忍耐你一段时间，可你万万不该伤害锦秋，从现在开始，你再敢有任何行动，我都保证会让你自食其果的。” 说完猛地一松手，将杜晴云推回了原地。 “顾辰悠，你真的是疯了，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陛下吗？” 杜晴云重获自由后犹自站在原地不敢相信，顾辰悠，她怎么敢？怎么敢！ “郡主打算告诉陛下什么呢？臣女以下犯上，欺压郡主？证据呢？郡主身上可似乎没有半点伤痕，没看错的话倒是臣女的丫鬟满身伤痕，昏迷不醒。” 顾辰悠对杜晴云的威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即便是再愤怒也不会做些不顾后果的事，要不是为了不留把柄，她早就对杜晴云大耳光伺候了。 权臣之女的身份既是靶子，也是保障，有父亲顾元霆在，她顾辰悠便也不是什么可以任意打罚的普通女子，就算是楚帝想要处罚她，也需要切实地证据来堵住众人的嘴，绝不是仅凭杜晴云的一面之词就可以轻易定了她的罪的。 “对了，您说陛下听了您的告状，到时派人去调查一番，结果发现是您再一次故意设局，无缘无故的差点将一个小丫鬟折磨致死，联系之前的事情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郡主您越发不成体统，不服管教呢？”顾辰悠又“好心”的提醒道。 上次的事情她仔细思量过，若是楚帝真的铁了心要保杜晴云，那么别说杖毙其身边的丫鬟，恐怕连她和七皇子都讨不了好，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们大获全胜，那么这里面楚帝的态度可就耐人寻味了。 “届时失了圣心，郡主可就没有底气如同今日这般颐指气使，横行无忌了，当然，臣女只是提醒一下郡主，究竟要不要告诉陛下，郡主大可自便。” 杜晴云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她虽然因为一心扑在三皇子身上而有些魔怔，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如果楚帝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宠爱她的话，只需要将她赐婚给表哥就可以免了这许多的事，她也不用三番五次的出手对付顾辰悠，虽然成功的激怒了顾辰悠，可她自己也吃了不少闷亏。 不过无妨，姑姑姑父不肯帮他，她就自己来，这一次，她一定要彻底解决掉顾辰悠这个麻烦！ 杜晴云的神色几经变化，最终一抹狠色闪过，似乎对什么事终于下定了决心。 …… “你们两个，过来，帮我把锦秋抬到琼华宫去。” 杜晴云一抬头，只见顾辰悠正蹲在锦秋的身旁，似乎试图将她扶起来而未果，正在指着她身旁的两个丫鬟吩咐道。 那两个丫鬟纷纷胆怯的望向她，显然也是被顾辰悠刚才的行径给吓住了，但又不敢当着她的面直接听从对方的吩咐，所以正在犹豫着等待她的决定。 “去吧。”杜晴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按照顾辰悠的吩咐办事。 顾辰悠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有料到她竟突然变得如此好说话。 杜晴云看着顾辰悠质疑的眼神有些气血上涌，但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说些什么挑衅的话，一直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顾辰悠和两个丫鬟将锦秋带走。 她招了招手，一旁的另一个丫鬟立马将耳朵凑了过来，杜晴云低声吩咐了些什么，只见丫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既震惊又恐惧，“郡主，这…” “去！”杜晴云冰冷又不容置疑的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回答的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绝望，但终究还是顺从的选择了离开。 “顾辰悠，我看你这一次要怎么翻身！”杜晴云低声喃喃道，眼里的恨意似乎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 第三十六章 音律 本来锦秋一个丫鬟是没有资格请太医来医治的，但是架不住顾辰悠苦苦哀求，顾魏紫只好让人再请了叶太医过来，诊断的结果倒是让顾辰悠放心不少，锦秋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大都是踢打造成的皮肉伤，并没有伤及到内腑，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小姐放心吧，锦秋没事的，过两天就又可以伺候小姐了。”自昏迷中醒过来的锦秋看着顾辰悠一直愁眉不展的样子，忍不住安慰道。 “嗯，小姐知道，锦秋最坚强了，不过这些日子你安心好好养伤便是，姑姑特意指派了玲珑这些日子在我身边听候使唤，你且不必但心。” 顾辰悠温柔的看着锦秋，一直等到她喝完了碗里的药，帮她掖好被褥，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顾辰悠没有看到，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有泪水无声的从锦秋的脸上滑落。 小姐待她这么好，她以后一定要拼死保护小姐，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任何人有欺负小姐的机会。 …… 在锦秋面前一直端着笑意的顾辰悠，走出房间后面色也沉了下来。 “玲珑姐姐自去忙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可是，贵妃娘娘吩咐了要奴婢一直贴身伺候着顾大小姐…”玲珑闻言有些着急。 “我不过是想独自静静罢了，姐姐跟着我我还怎么安静，去吧，若是姑姑问起的话我自会去向她解释的。” “…是”。 相处这么长时间，玲珑对顾辰悠的脾气也有所了解，她虽然平日里十分和善，在下人面前也没有什么架子，但她吩咐下来的事情，却绝对不喜欢下人质疑，因此即便心中忐忑，玲珑终究还是依言离开，给顾辰悠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 那厢顾辰悠一个人漫步在宫道上，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宫殿外，只见这整片宫墙上都爬满了紫色的藤萝，这般景象虽然美丽，但却显然在后宫这种地方并不常见。 不过让她停下脚步的，却是里面传来的阵阵笛声，其音清越，低时绮叠萦散，飘零流转，高时碎金断玉，直冲云霄。 毫无疑问，吹笛之人于此道上的技艺十分高超，但有一点却令顾辰悠十分奇怪，那就是此曲虽然在技法上堪称完美，可即便是在曲子最激昂的部分，给她的感觉也像是差了些什么，非要说的话，就是此曲似乎是受了吹笛之人的情绪影响，导致其始终无法达到它原本该有的意境。 顾辰悠心下不解，脚下的步子便也跟着停滞了许久。 “姑娘可是对此曲有所看法？” 一道温柔里透着几分虚弱的声音蓦然响起，顾辰悠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位置似乎正是这所宫殿的后墙处，墙上留有一道拱门与外界联通，而说话之人应该正是站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地方。 顾辰悠心下一动，从那道紫藤萝掩映的拱门处走了进去，果然正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一手握着一把精致的竹笛，一手负在身后，就那样静静的站着看向她。 她微微一愣，连忙行礼道，“臣女没有想到是二殿下在此，一时唐突了，还请殿下见谅。” 眼前眉目清淡，脸色苍白的男子，正是贤妃娘娘所出的二皇子，楚鸿陌。 “姑娘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方才的曲子如何？” 楚鸿陌没有在意顾辰悠的行礼，他缓步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同时示意顾辰悠也坐到对面。 “殿下的笛音高绝，技艺精湛，臣女十分佩服，只是…”顾辰悠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臣女听殿下方才的一曲，感觉到您似乎心中沉郁，隐隐有些失意之感难以排解？” “你倒是敏锐，方才这首我也不是首次吹奏，听过的人都言此曲气势恢宏，有吞云吐日的豪迈之情，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中听出了失意之情。”楚鸿陌言毕轻笑一声，似乎有些不置可否。 “臣女妄自猜测，倒是平白惹了殿下笑话。” “笑话？不，你的猜测可并没有出错，再说像我这种废人，日日躲在这四方的宫墙里，也不知道哪天就会彻底闭上了眼睛，这些壮志满怀的曲子也罢，事情也罢，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楚鸿陌说这话时的神色间有些自嘲，又有些落寞。 “殿下误会了，臣女并没有这个意思。”顾辰悠有些惊讶于楚鸿陌的敏感。 在世人的印象中，二皇子虽然身体羸弱，但仅有的几次显于人前，也大都是以闲云野鹤，无心权势的形象示人，如此直抒胸臆的样子更是少见。 顾辰悠暗自惊疑，楚鸿陌似乎也自知失言，状似解释的道：“我不过是眼看着众位弟弟们逐渐长大，可以为父皇分忧，自己却困在这具破损的肉身牢笼里，只能白白让父皇和母妃为我担心，一时有些伤怀罢了，方才言语有些失当，可是吓着姑娘了？” 顾辰悠闻言有些惶恐，“是臣女言语鲁莽，才无意间惹了二殿下的伤心处，该是臣女请殿下原谅才是。” 楚鸿陌摆了摆手，以示无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大了些，竟引来了一阵咳嗽，直咳的顾辰悠觉得他的心肺都要咳出来了，竟一时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刚欲要去叫太医，却被楚鸿陌阻止了下来。 “咳咳…无妨，都是些老毛病罢了，一会就好，咳咳…” 对方这个样子，顾辰悠也不好在此刻离去，但过去帮他顺气似乎又唐突了些，无奈只能在原地担忧的看着。 所幸楚鸿陌的咳疾并没有持续太久，但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上竟添了几抹晕红，看着反倒像是正常了几分。 “殿下的身体一直就是这样吗？太医对此没有什么好的建议？”看着对方单薄的身体，顾辰悠还是忍不住问道。 “太医的建议也不过是些老生常谈之类的罢了，我这身体病入膏肓，他们也只能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当然这些也都无可厚非，毕竟太医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药到病除，妙手回春。”楚鸿陌淡淡的说道，看得出他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报什么希望。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必过于忧虑。”顾辰悠也觉得自己的安慰过于生硬，可除此之外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自来生死有命，多谈无益，我今日难得碰上姑娘这样的知音，不知道姑娘可愿意同我在音律上探讨一番？” 楚鸿陌也算是个豁达的，很快就不纠缠于生死之事，而将话题转移到了音律之上，顾辰悠也自无不应之理。 “臣女自当奉陪。” 第三十七章 质问 顾辰悠向来认为自己在琴棋书画方面不说精通，至少也还算拿的出手，但今日跟楚鸿陌一番畅聊，才发现自己与真正的高手之间果然还是有所差距。 “我观殿下神色间已有些疲累，不如我们改日再继续吧。”顾辰悠看楚鸿陌的额头上都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但依旧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好自己出言道。 “也是，今日也时候不早了，姑娘也该回去了，只是第一次见面就与姑娘说了这许久，委实有些失礼，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楚鸿陌这才注意到此刻的天色，连忙歉意的道。 “能与殿下这样的高手探讨音律，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臣女能有此福分已是荣幸之至，又怎么会介意呢。” 顾辰悠其实也是心有感慨，她在与楚鸿陌交谈的过程中，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才华与学识都不亚于其他皇子，也有一番为民之心，若不是身体不好，只怕争储的皇子又要多上一人了。 …… “臣女告辞。” 一番谦让之后，顾辰悠终于告别了二皇子，此刻天色已晚，她若是再不回琼花宫的话，只怕玲珑就真的要找顾魏紫告状了。 她心下着急，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快了很多，可还没走出多远，又再次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顾大小姐也会对音律有兴趣吗？我之前还以为只有那些需要算计与谋划之类的事情才是顾大小姐所擅长的，现在看来是我对顾大小姐有所误会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顾辰悠一侧头，正看到楚鸿羽斜靠在一棵树上，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审视的看着她。 “殿下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对臣女冷嘲热讽的？”顾辰悠并没有在意楚鸿羽的态度，边说边向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许是因为楚鸿羽上次帮了自己的缘故，顾辰悠在面对他时也不像面对其他皇子那样，时时刻刻端着虚假的恭敬。 “顾大小姐说笑了，冷嘲热讽这种事情未免过于肤浅，我在这里等着不过是想看看顾大小姐这张美人皮下，到底藏了多少心机和秘密罢了。” 楚鸿羽今日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此刻一步跨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顾辰悠，这种感觉便越发明显。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被接二连三的挑衅，顾辰悠也意识到对方今日似乎不只是像平日里那样简单的毒舌一二，不由皱了皱眉头。 “顾辰悠，你进宫尚不足一月，大楚已经成年的皇子便已皆被你招惹了一个遍，今日竟是连二哥也不肯放过了吗？”楚鸿羽看着对方不明就里的样子，不知为何竟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丝愤怒，一些刻薄的话也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殿下到底想说什么？”顾辰悠的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对方这样冲出来又说了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难道是想说她“轻浮”吗？ “第一次在宫门口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安分的，绝不会任人摆弄顺顺利利的嫁给楚鸿轩为妃，便想看看你接下来准备如何应对，可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一边与楚鸿轩暧昧不清，一边对楚鸿栎欲拒还迎，就连鸿澈也对你印象颇深，如今连二哥也对你如遇知音，顾辰悠，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鸿羽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臣女做什么与殿下有什么关系吗？七殿下未免对臣女的事情过于关心了吧？”顾辰悠总算是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声音一瞬间就冷了下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老三和老五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与虎谋皮迟早会害了自己，二哥虽然天性善良，但他自身难保，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他不但帮不了你反倒会被你连累。” “殿下是想说臣女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吗？” “难道不是吗？” 顾辰悠冷冷的瞪着楚鸿羽，对方同样不甘示弱的看着她，两人之间的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 良久。 顾辰悠一声轻笑，“进宫这么长时间以来，殿下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帮着臣女，所以臣女一直以来还以为，殿下是懂臣女的，今日看来，倒是臣女误会了。” “你知道？”楚鸿羽闻言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暗中帮忙的事情对方是不知情的，如今被对方当面指出来，原本冷峻的表情都尴尬的出现了一丝裂缝。 “殿下也说臣女擅长算计，若是连这都看不出，又凭什么去算计人心呢？” 摸准了对方的心思，顾辰悠的心情也不再像方才一样紧绷，反倒是逐渐放松了下来。 正好她也有一些问题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想问楚鸿羽却没有机会，既然对方愿意摊牌，那就索性一次说个清楚。 “这颗珠子，是殿下的吧？”顾辰悠摊开右手，放到楚鸿羽面前，只见一颗黄豆大小的玉色珠子正静悄悄的躺在她的手心。 正是顾辰念被罚跪那日，顾辰悠在其滑倒后悄悄从地上捡起的物件。 若不是这粒珠子让顾辰念失去了平衡，面对她的突然发难，顾辰悠就算不会被其伤到，也会应付的颇为狼狈。 看到顾辰悠手心里的珠子，楚鸿羽的眼睛闪了闪，“我若说不是呢？你凭什么断定这颗珠子就是我的？” 顾辰悠闻言露出一丝微笑，双手一合将珠子重又拢回袖中。 “如果说臣女之前对于当日出手之人乃是殿下的猜测，只有百分之九十把握的话，殿下方才的话无疑是证明了这一点。” “怎么说？”楚鸿羽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顾辰悠一时也不知道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她还是解释道： “如果这颗珠子当真不是殿下的，当我拿出它来时，殿下的反应就应该是仔细打量，观察它是何物，而不是仅仅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从它身上移开，这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顾辰悠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楚鸿羽的神情，她也想知道，对方既然愿意出手帮她，为什么又不愿意承认。 第三十八章 联手 “我不过是看不惯杜晴云娇纵跋扈的样子罢了，帮你也是举手之劳，顾大小姐不必在意。”楚鸿羽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终究还是承认了自己正是当日出手之人。 “哦，这样啊”，顾辰悠眨了眨眼睛，“那不知道像这样的举手之劳殿下能不能再帮臣女一次呢？” “嗯？”楚鸿羽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顾辰悠的脸皮会如此之“厚”，竟一时有些语塞。 “殿下既然看不惯杜晴云，何不与臣女联手，给她一个教训呢？”顾辰悠继续“循循善诱”道。 “你且说是何事？”，楚鸿羽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笑得无比狡诈的顾辰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怎么隐隐觉得自己方才是被眼前这个丫头给算计了呢？ “臣女自然是不会让殿下为难的，不过是想问您借几个人罢了，想必对殿下来说不算什么大事吧？”顾辰悠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楚鸿羽，那意思仿佛如果楚鸿羽不答应就是犯了什么错误一般。 “借人？难道你住在琼华宫里贵妃娘娘还会短了你用的人手吗？”楚鸿羽有些不解的道。 “臣女问殿下借的自然不是使唤的人手”，顾辰悠闻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问一个军旅出身的皇子借丫鬟，她是疯了吗？ 楚鸿羽沉默了几秒，突然眸光一凝，“你想借暗卫？” “殿下果然聪明。” “借来何用？你如果打的是借我的人除掉杜晴云的主意的话，我劝你趁早放弃吧，我不会帮你这个忙的。” “殿下想多了，我顾辰悠向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晴云郡主不刻意来找我的麻烦，我自然也不会做那等害人性命的事。” “我找殿下借人，不过是想知道晴云郡主接下来这一段时间的行踪罢了，俗话说有备无患，我虽然不想害人，但也要以保住自己为前提不是吗。”顾辰悠解释道。 以她对杜晴云的了解，其睚眦必报的性子注定了其不会将昨日的屈辱默默吞下，必会伺机报复。 事实上，顾辰悠昨日的行为也正是在故意激怒杜晴云，因为唯有在其愤怒至极的时候，才会选择不择手段的进行还击。 而顾辰悠要的就是杜晴云的不择手段，届时只要她躲过了对方的阴谋，那么要倒霉的就是对方自己了。 当然这样做的危险性也很高，一旦她没能逃过杜晴云的算计，那么后果有多严重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可不论这种方法有多危险，顾辰悠依旧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样去做。 从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从锦秋受伤的那一刻起，顾辰悠对杜晴云这个疯女人的耐心就已经告罄了，不止是对方想要除掉她，她同样想要一击中的，彻底解决掉杜晴云这个大麻烦。 “你要借多少人？” “一个便可。” 顾辰悠原本以为还要花些时间去说服楚鸿羽，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下来，一时也有些出乎意料。 楚鸿羽看了她一眼，突然朝身后的某个地方挥了挥手。 还不待顾辰悠反应过来，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便出现了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 “殿下。” 二人单膝跪地，恭敬的朝着楚鸿羽行礼道。 “监视杜晴云是一方面，但也要提防其丧心病狂直接对你下手，这是羽七和羽八，这段时间便让他们跟在你身边吧。” “……多谢殿下。” 在顾辰悠原本的想法里，皇子明面上的暗卫都是有数的，楚鸿羽在诸位皇子中并不受宠，就算有自己培养的暗卫只怕数量也不会很多，因此只是要了一个便也罢了。 但是眼下看楚鸿羽这爽快的模样，似乎借出去两个暗卫这种事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如此看来，只怕所有人都小看了这个在朝堂上可有可无的七皇子。 “在想什么？” 楚鸿羽挥手屏退了两个暗卫，一回头正看见顾辰悠脸上奇怪的表情，不由有些好奇的问道。 “在想我是不是借的人有点少，应该借上三五个什么的…”顾辰悠信口胡诌道。 “放心吧，羽七和羽八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顶尖暗卫，有他们两人在你大可以放心。” 楚鸿羽闻言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这两个暗卫的能力，于是出言解释道。 顾辰悠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她也勉强算是个习武之人，虽然自身武艺不精，但从方才那两人出现的方式上就可以判断出对方一定不是一般的高手，因此对于楚鸿羽的话她是毫不怀疑的。 “殿下为何会这么轻易的选择相信臣女呢？”就在楚鸿羽以为之前的话题已经结束时，顾辰悠突然冷不丁的发问道。 关于楚鸿羽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她这件事，顾辰悠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庸碌的皇子倒也罢了，可这几次接触下来，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楚鸿羽绝对不像众人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今日借暗卫之举，虽是情况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仔细看来实在是冒失之极，因而她开口之时其实也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这样不合常理的要求，对方也是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这样一位优秀出众又无意争储的皇子，顾辰悠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值得对方接近的。 如果不搞清楚这一点，她心里委实难安。 楚鸿羽闻言低头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那么你呢？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算是见不得人的秘密了吧，就这样直接找我的人来帮忙，不怕我到时候反水，去皇后面前揭发你吗？” “毕竟杜晴云可是我名义上的表妹，揭发了你皇后自然会感激我，我在宫中的状况也会好上许多，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帮你办成了这件事，你也有把柄落在了我的手上，以后说不得还要受我摆布，这样的情况下你又是为何会选择相信我呢？” 第三十九章 相信 顾辰悠同样没有想到对方会将这个问题再次抛回来，但她并没有闪避的打算。 “殿下能去告发我什么呢？”她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楚鸿羽，“算计晴云郡主？我说过了只要她不出手，我是不会动手的，可一旦我有所行动，殿下难道以为自己还能摘得清楚吗？” 听到顾辰悠微微带着些挑衅的反问，楚鸿羽挑了挑眉毛，没有开口反驳。 那厢顾辰悠对于楚鸿羽会出卖她的问题是真的毫不担心，事实上，如果对方中途反悔，她并不介意使些手段将祸水东引，而如果对方帮了她这一次，也会自然而然的与她绑在一起，上了她的“贼船”，想下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总之，吃亏的人绝对不会是她。 …… 反正距离原本计划的回宫时间已经晚了很久，顾辰悠索性也不再着急，不急不缓的走到树旁，轻轻靠了上去，这才继续就着刚才的问题道：“臣女的理由已经告诉殿下了，那么殿下，能告诉臣女您的理由了吗？” 楚鸿羽看着她沉默了几秒，这才在顾辰悠期待的眼神中道： “你不是看准了我一定会帮你吗？那就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吧，届时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 “殿下是在跟我开玩笑吗？”顾辰悠听到这个回答有一瞬间的傻眼。 她这是被眼前的七皇子殿下给耍了？ “我是认真的。”，看着顾辰悠吃了苍蝇般的表情，楚鸿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面上还是一脸严肃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要和你交换信息吧，要不要说，什么时候说，自然也都由我来决定。” 顾辰悠一时语塞。 …… “顾大小姐，顾大小姐你在哪里呀…” 有呼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辰悠与楚鸿羽对视一眼。 “是玲珑，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她解释道。 “嗯。”楚鸿羽点了下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然而下一刻顾辰悠眼前一花，原本正在逐渐靠近的声音便突然消失了。 “殿下。” 片刻之后，之前消失而去的羽七突然背着一个晕过去的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将女子放在地上后又再次隐没在空气之中。 顾辰悠看了一眼女子的身影，毫无疑问，躺在地上的正是之前出声的玲珑。 “多谢殿下。”她礼貌的致谢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解决吧，相信顾大小姐可以处理的很好，告辞。” 楚鸿羽没有再继续多说，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玲珑便转身离去。 …… 待楚鸿羽彻底离开后，顾辰悠蹲下身来，边轻轻拍打着玲珑的脸孔，边轻声呼唤道，“玲珑姐姐快醒醒，玲珑姐姐…” “嘤……”玲珑在顾辰悠的拍打下缓缓醒来，一睁开眼睛边被吓了一跳。 “顾…顾大小姐？您怎么在这里？您之前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到处都找不到您……” 这一串连珠炮般的发问，完全证明了玲珑此时的心里到底有多少疑惑，不过可惜，顾辰悠并不打算解决她的疑问。 “玲珑姐姐，这话应该由我问你才是呀，我方才回到琼华宫未曾看到你的身影，是锦秋告诉我说，你出来寻我许久未归，我心下担忧，这才再次出来寻姐姐，谁知刚走到这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姐姐一个人躺在地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莫非姐姐遇到刺客了吗？” 顾辰悠同样疑惑不解的问道。 “这…奴婢方才似乎确实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后来脖子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玲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个地方似乎到现在还有一丝钝痛。 “这就是了，玲珑姐姐，你一定是遇上歹人了”，听到这里，顾辰悠猛地一拍手，毫不犹豫的肯定了对方的说法。 “不行，这宫里出了刺客可是大事，随后我一定要告诉姑姑和皇后娘娘，好好严查一下这宫中的防卫，那些侍卫们都是怎么当差的，竟让刺客闯进了宫城里来！” 顾辰悠面上的气愤丝毫不似作伪，这让原本将信将疑的玲珑也不由的对她的说法多信了几分。 “只是…顾大小姐您看不到奴婢，让小丫头们出来寻找便是，奴婢一个下人怎么敢劳烦顾大小姐亲自出来寻找，何况这宫中有了刺客，越发的不安全，若是顾大小姐出了什么事的话，奴婢才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玲珑显然也不起那么好骗的，很快就发现了顾辰悠话语中的一个漏洞。 “玲珑姐姐你冒着被姑姑责罚的风险允许我一个人出来，我心下已是十分感激，可若是我再大张旗鼓的让人出来寻姐姐，被姑姑知道了，定然会愈发的不高兴，若是因此而处罚了姐姐，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因此只好自己偷偷的出来寻姐姐了，姐姐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一句都不会和姑姑乱说的。”顾辰悠语气诚恳的解释道。 “多谢顾大小姐为奴婢看剧。”玲珑闻言一惊，随后真心诚意的对顾辰悠道了声谢。 她自己的主子自己清楚，顾魏紫的手段顾辰悠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 若是让其知道自己不但没有完成盯住顾辰悠的任务，反而让对方出来寻找自己，只怕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里，玲珑看向顾辰悠的眼神越发恭敬了几分。 “好了玲珑姐姐，我们先回去吧，万一姑姑过来找我，却发现我们两人都不在宫里就不太好了。”顾辰悠猜测到了玲珑的想法，于是接着催促道，说罢还向她伸出了右手，意欲扶她起来。 “顾大小姐说的是。”玲珑应了一声，便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但终究没敢搭顾辰悠的手，而是自己勉强爬起身来。 顾辰悠也不以为意，很快带着玲珑若无其事的回到了琼华宫。 第四十章 男子 回到宫里后，顾辰悠依旧没有见到顾魏紫的身影，似乎最近对方一直都很忙，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次数也几乎是屈指可数。 “既然已经回来了，玲珑姐姐便先下去吧，我也累了，要去休息一会儿。” “是，奴婢告退。” 顾辰悠一回到自己所住的偏殿便开始赶人，玲珑此时心里正忐忑不下，听到顾辰悠的话也如蒙大赦，恭敬应是后便退了下去。 …… “出来吧。” 待玲珑走后，顾辰悠便迫不及待对着身后的空气呼唤道。 “顾大小姐。” 风声一响，身着黑衣的羽七和羽八已经单膝跪在顾辰悠面前行礼道，其实以他们的功夫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出现，但是考虑到会吓到顾辰悠，这才弄出点动静来，免得太过突然。 “你们两个，谁是羽七？谁是羽八？”顾辰悠有些好奇的问道。 “属下是羽七。”左边的男子语气一丝不苟的答道，一张还算俊朗的脸冷的像冰霜一样，倒是跟他家主子如出一辙。 “莫非又是个腹黑乖？”顾辰悠暗自腹诽道。 “顾大小姐，属下是羽八”，右边的男子看着就热情多了，一张年轻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孩子气，正在偷偷的打量着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新主子，顾辰悠。 “我找你们殿下借二位过来的目的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再多说了，羽八公子，晴云郡主那边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顾大小姐放心。”羽八应了一声便消失而去，显然是已经往杜晴云在宫里暂住的青芜轩而去。 那厢脸色冷峻的羽七听着顾辰悠的吩咐却皱了皱眉头，原本他以为羽八长的较他有亲和力许多，定会被顾辰悠留下来保护自身，而他则会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事实上他也确实不愿意天天围在一个小姑娘身边打转。 可谁知道顾辰悠最终的安排竟是派了羽八前去，他不解之余眉头又皱的更深了几分。 “羽七公子可是不想留在我身边？”顾辰悠察言观色，自然猜到了羽七心中所想。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依旧是毫无起伏的声音。 “你有这个意思也无妨，因为我并不打算让你在身边保护我，而是对你有别的安排。” “嗯？”羽七闻言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不行，殿下的吩咐是让我们保护好顾大小姐的安全，如果您的吩咐有违这一点的话，那么属下恕难从命。” “你们殿下是说让你们保护我，可并没有说要怎么保护，你完成好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不是吗？”顾辰悠认真的跟羽七讲着道理。 “这……”羽七仍旧有些犹豫。 “而且我交给你的任务可以让你既照顾到我的安全，又不必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这样也不算违背你们殿下的命令吧。”顾辰悠继续趁热打铁道。 “若果真如此的话，请顾大小姐吩咐。”羽七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嗯，这才对嘛。”顾辰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靠近羽七吩咐道，“你去………” “顾大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完成好您交代的事情。” 羽七向顾辰悠拱了拱手，接着同样消失而去。 …… “你们狗奴才！竟敢用这些破烂衣服来糊弄本小姐，再给本小姐找不到合适的衣服来，本小姐就让姑姑把你们这群废物全都杖毙，马上给本小姐拿着这些破烂滚，滚！” 西偏殿里，顾辰念气急败坏的将宫女们拿来的十数件衣服尽数扔到地上，边踩边愤怒的叫骂道。 自从顾辰念的脖子上出现了那块青斑，就总要穿一些高领的衣服来进行掩饰，宫装能盖到脖子的虽然极少，可若是能让绣坊的人为其专门定制也不算太大的问题。 但偏偏顾魏紫为防止走漏消息下了封口令，顾辰念自己也不可能主动暴露缺陷，因而琼华宫里知道她情况的下人只是极少数人，大部分宫女都不明就里，只知道这个顾二小姐脾气极大，动不动就发脾气，甚至有宫女们私下里议论，说她简直比公主还难伺候。 每一次顾辰念要挑件衣服，都会把琼华宫里搅得天翻地覆，一开始宫女们对她的无理取闹还战战兢兢的，唯恐她发起疯来。 后来发现她是不过在虚张声势，便也不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左右宫里的衣服多的是，她不喜欢就再换别的来，合不合适的就让她自己挑去。 顾辰悠心里气闷，有心想要找顾魏紫告状，偏偏顾魏紫这些日子像是在故意躲着她一般，鲜少有能见到人的时候。 她一个晚辈，也不好没头没脑的跑到贵妃娘娘居住的殿里去堵人，就算她偶尔头脑发热想去，也都被照顾她的宫女们有意无意的拦了下来。 没了顾魏紫的撑腰，这段时间的顾辰念就像被拔了牙的老虎一般，看似凶狠，但事实上根本没有人买她的帐。 顾辰念虽然不大聪明，但也看出了下人们的阳奉阴违，只是凭她的脑子，对眼下的这种状况根本毫无办法，可以说，这段时间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了。 …… 看着抱着一堆衣服鱼贯退出去的宫女们，顾辰念眼里冒火，心里对顾辰悠和杜晴云的痛恨也忍不住又更深了一层。 “啧……看看，我们尊贵体面的顾二小姐怎么落到了这般可怜的境地，真是可悲可叹啊……” 刚刚寂静下来的宫殿里，一道语气里充满着戏谑的男声突兀的响起。 “谁？！” 原本正独自坐着生闷气的顾辰念被这道声音吓得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话里说了什么。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帮你的，顾二小姐。” 伴随着声音的再次响起，对方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顾辰念面对着的角落阴影里。 许是因为对方的角度挑选的极好，尽管顾辰念拼命的睁大了眼睛看过去，也始终无法看清楚对方的脸，只能看身形，隐隐判断出对方应该是个身材高瘦的男子。 第四十一章 密谋 尽管对方看起来没有什么伤人的意思，但顾辰念心中的恐惧依旧是有增无减。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快说你是谁，不然我就要喊人了！”她赤脚站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说道，同时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顾二小姐且不必着急赶人，或者说…顾二小姐觉得自己心胸“开阔”，并不想找害你落得这般田地的人报仇？”，暗处的男子对顾辰念的威胁不以为意，反而充满着引诱意味的问道。 “报仇？你能帮我？你能帮我杀了杜晴云那个贱女人？！”一听到报仇，顾辰念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 “呵，你倒果然“胆大”，一个小小的国公府庶女竟敢这么光明正大在外人面前辱骂堂堂郡主，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男子对顾辰念突如其来的恨意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顾辰念闻言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反驳时，对方却话锋一转，“不过这倒也勉强算是你的优点，若是太知道分寸了，还怎么能成事呢？” “你到底是不是来帮我的？是就快说办法，不是就赶紧走，本小姐没功夫听你在这废话。”见对方似乎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顾辰念的大小姐脾气又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似是没想到顾辰念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对方忍不住静默了几秒。 “你姐姐近些日子再次与晴云郡主对上，并且惹恼了的对方的事你可知道？” “哼，我知道又如何，就顾辰悠那副阴险狡诈，尖锐刻薄的样子，谁看了她不生气。”顾辰念不屑的撇了撇嘴，显然对对方的话不感兴趣。 “那你可知道，晴云郡主为了报复你姐姐，特意想出了一个计策要引她入局，只是这局…还差了最后一步无法完成…” “行了行了，别一口一个姐姐的恶心人了，我才没有她顾辰悠那种姐姐，你一直跟我说她的事做什么，她和杜晴云两个狗咬狗关我什么事。”顾辰念不耐烦的打断道。 “哼，愚蠢！”说的话接连被打断，暗处的人声音也冷了下来，“就是要她们两个闹起来，你才能有机会，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小庶女，什么时候才能扳倒杜晴云！” “你！”顾辰念今天一直被对方用最讨厌的庶女身份说事，一时也有些暴怒，可刚一开口却又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吓了回来。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顾辰念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暗处的男子看着顾辰念蠢笨的样子也是不由得心中暗骂，但他一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终究还是将心中的不满压了下去。 …… “晴云郡主此局本是针对顾辰悠而设，但你只需……便可以达到目的，报仇雪恨，如何？” 说到计划的关键时，对方有意无意的降低了说话的音量，确保只有顾辰念能够听到自己所说的话。 “这…杜晴云怎么可能会相信我？”顾辰念听完之后虽然觉得对方的计策不错，可如何才能实现却是个大问题。 “事在人为，你既存了这个心，自然就会有办法，若是事事都要我教你，你还不如直接熄了报仇的心为好。”对方冷漠的回答道。 “哼，你也不用在这里冷嘲热讽的，本小姐自然会想出办法来让杜晴云那个女人相信的。” 顾辰念向来自大，此时哪里受得了对方的激将，闻言立刻就想也不想的应承了下来，也顾不得思考在这个计划里，她自身所要承担的危险性。 “成与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男子见顾辰念答应了下来，也不愿再继续停留，最后交代了一句便很快消失而去。 满心沉浸在报仇计划里的顾辰念对他的离去一无所觉。 她想象着事件的进展，一双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兴奋，她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事成之后杜晴云悲惨狼狈的跪在她面前的样子有多解气。 不过…… 只是杜晴云吗？她的仇人可不止这一个，还有顾辰悠，如果不是那个卑鄙的女人，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也必须收到惩罚，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来向她赔罪！ 顾辰念激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原本幽暗的房间里，有一丝光亮正从头顶洒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 翌日。 琼华宫东侧殿里，顾辰悠心情闲适的用了早膳，又去看了看锦秋的伤势，便静静的待在房间里拿了些关于药理的书来看。 这些书乃是她特意拜托顾魏紫从太医院借来的，她前世虽为女子，但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甚至弓马骑射都略有涉猎，可唯独用药救人这一块对于她来说乃是彻彻底底的盲区。 既然重来一世，她总是想多学一些东西，更好的充实自己。 何况用药一道，可不止是能救人，同样能杀人，以她未来的成长轨迹，不论是救人还是杀人，对于她都会有巨大的助益。 因而她这些日子，只要是有空的时候，都会拿出这些书来认真摸索，她本就聪颖，又记性极好，短短数日在辨别草药方面便已经掌握了皮毛，只是若想再有进步，便需要拿实物来一一对照，而这对于困在皇宫里的她来说却是难度不小。 “顾大小姐，定国公府来信了。”平日里顾辰悠看书的时候都不许下人们进来打扰，但这次乃是顾家姐妹入宫以来，定国公府上第一次来信，玲珑对此也不敢怠慢，忙将信呈了上来。 “嗯？”顾辰悠从书卷中抬起头，表情有些疑惑，偌大一个顾家，对她勉强还算得上关心的便只有一个老夫人，可是以老夫人的身份，断没有给一个晚辈写信的道理，谁会给她递信呢？ 她从玲珑手中拿过信封，只见其份量颇重，显然内容极多，但信封表面却是一字未写，观其封口处，依旧严密紧实，想来玲珑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真的拆了主子的信来看。 第四十二章 姐妹 顾辰悠小心的撕开信封，从里面拿出写的满满的五张纸来，看了一眼信的抬头，只见上面写着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吾姐亲启，不由得心中涌上一阵惭愧。 她虽然也是真心疼爱顾辰言这个弟弟，但终究不是真的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对于这些小孩子的心思难免注意不到。 在她作为成年人的想法里，只要心里记挂着对方，有没有书信往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敏感的顾辰言显然并不这么想，姐弟二人刚刚和好，顾辰悠就入了宫，这一去又是杳无音讯，小孩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总之不管怎么说，此事确实是她疏忽了。 …… 顾辰悠认真的看着信的内容，只见上面大多都是一些顾辰言记录下来的，自己的日常，小孩怕经常给她递信不方便，于是每天写上一点，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写了满满五大张，这才央着老夫人给他帮忙送进宫来，交给顾辰悠。 信的前面描述的事，大都没有什么重要的，都是顾辰言在学堂里遇到的一些趣事，顾辰悠边看边笑，同时对自己这个弟弟又有了新的认识，只觉得他似乎正在离自己印象中那个阴郁沉闷的孩子越来越远，不由得心下十分欣慰。 “咦？”看到信上的最后几行字，顾辰悠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二伯母竟然此时怀孕了，这不应该呀…”她紧紧的蹙着眉头，仔细回忆着前世的轨迹。 印象中，王氏这个孩子应该是在这一年的冬天才会怀上，却在第二年春天时意外流掉，可这一世这个孩子到来的时间竟足足提前了半年之久，难道是受了她重生的影响吗？ 此外顾辰悠还想到另一个问题，前世王氏的年纪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身体却一直十分康健，大夫也说她胎像极好，没道理几个月的功夫就无缘无故的落了胎。 事实上王氏没了孩子之后也闹过怀疑过一阵，可最终调查的结果却显示整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疑点，她与顾元昭无奈之下，最终也只能选择了不了了之。 也许是顾辰悠想的太过复杂，但她依旧认为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 犹记得前世王氏失去孩子时顾辰意伤心的样子，此前她一直是顾家最小的孩子，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做姐姐的可能，却这样说没就没了，一边难过一边还要安慰同样伤心欲绝的母亲，她那段时间的消沉和悲伤顾辰悠都看在眼里。 顾辰悠决定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一定要尽力保住这个孩子，但眼下也只能希望王氏坚持的久一点，至少要等到她回去。 …… “见过顾二小姐。” 那厢顾辰悠还在沉思，门口突然传来了玲珑的通报声。 许是因为顾辰念这些日子的叫骂，琼华宫里的下人们都知道顾二小姐对顾大小姐看不顺眼，因此玲珑通报时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些许，大概是想让顾辰悠早作准备。 “二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看着一言不发闯进来的顾辰念，顾辰悠一边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里，一边带着些惊讶的问道。 她是真的没想到顾辰念会过来，看其之前的态度，分明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可其竟然这时候过来，难道是想做点什么来膈应她吗？ “顾辰悠，我想问你件事情”，对上顾辰悠探究的视线，顾辰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顾辰悠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毛，示意她有话就快说。 “你…当日在陛下和杜晴云面前维护我，可是出自真心的？”顾辰念这句话说的又急又快，说完之后脸上的神色也愈发尴尬。 “嗯？”这句话太过出乎意料，顾辰悠险些没有明白她在说什么。 “是又如何？我不是又如何？”惊疑之下她并没有正面回答顾辰念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如果是的话，就当是我之前一直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对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几乎低不可闻。 这次顾辰悠听清楚了她的话，但却久久没有回答。 顾辰念会向她道歉？ 顾辰念说自己错了？ 这……简直像有人告诉她，黎瑛弃恶从善了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二妹妹怎么突然这么说？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不管心里怎么想，顾辰悠面上还是一片平静，边坦然自若的重新坐回椅子上边问道。 “是……姑姑说的，姑姑说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生病的时候你一直守在我身边，怎么赶都不肯离开，还有那天我被送回琼华宫后，也是你据理力争，才算保住了我的几分颜面，同样是顾家女儿，我不该一直误会你的。” 顾辰念越说越自然，越说越流畅，说到最后几句话时眼中已经俨然有泪光闪动，面上也越发诚恳，甚至还上前一步，意欲去拉顾辰悠的手，悔过之心表现的十分明显。 顾辰悠看着眼前这个从未见过的顾辰念，心中泛起一丝冷意。 顾辰念虽然在她面前表现的情真意切，可奈何撒的谎实在不怎么高明。 顾魏紫是什么样的人，她要比顾辰念了解的多，那等自私自利的女人，是绝对不会在顾辰念面前说她的好话的，就算要说，也必然是出于自己的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什么目的能让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了这个时间说。 “二妹妹能理解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苦心自然极好，只是以后万不可再如此任性了。”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辰念想要跟她玩姐妹情深的戏码，顾辰悠便也坦然接下来，她倒是要看看顾辰念还能使出些什么招数来。 “那就是说你肯原谅我了？”听到顾辰悠的回答，顾辰念迫不及待的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你我本是姐妹，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要你以后收敛自己的脾气，不再随意闯祸，姐姐自然会护着你的。”顾辰悠微笑着点头应道，俨然一副慈爱长姐的模样。 “那你以后可以带我出去走走吗？我一进宫就病倒了，到现在还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悉，你带我出去我也能安心一些。” “自然可以。” 见顾辰悠答应下来，顾辰悠愈发高兴，又拉着她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顾辰念一走，顾辰悠的脸色就逐渐沉了下来，对方从踏进这个房间一直到离开，都始终不曾开口叫她一声姐姐，却还要表现的与她亲密无比，这样的姐妹情深还真是虚假的让人恶心。 不过顾辰念这番做派倒是正印证了她之前的想法，前世那个陷害了顾辰念的人，终于要忍不住出手了。 第四十三章 同游 一连几天，顾辰念都来邀请顾辰悠同游，顾辰悠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收拾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快点走吧！” 这一天，顾辰念像平日里一样来寻顾辰悠，还没进门就急急的冲着房间里面喊道。 “二妹妹，我们不过是随便走走罢了，又不是去赶集市，你这样着急是做什么？”顾辰悠看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顾辰念，有些好笑的问道。 “……你不知道，这御花园里的花啊，就是要越早去看才越有感觉，像你这般慢慢悠悠的，等到了那里啊，怕是花都要蔫了。” 顾辰念被问得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挥了挥手里的帕子，半是开玩笑半是讽刺的回应道。 “二妹妹惯会说笑。”顾辰悠对顾辰念的欲盖弥彰并没有说破，这御花园里的花要是这么娇贵，晚上一刻半刻的就有碍观瞻的话，花匠们的脑袋大概也快搬家了。 “反正快走吧，快走吧！”顾辰念说罢也不顾顾辰悠的反应，便直接拉着她出了门。 说是一同出门赏花，但姐妹二人一路上却并没有什么可说的，顾辰念在前面急匆匆的走着，顾辰悠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气氛竟颇有几分诡异。 “二妹妹不过出来这几日，便已经对宫里的环境熟悉至此，真是让姐姐汗颜。” “那当然了，以我的聪明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当然你也不用太惭愧，毕竟不能人人都跟我一样。” 冷不防顾辰悠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顾辰念并没有注意到这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得意洋洋得答道。 顾辰悠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继续自我感觉良好的在前面带路。 …… “三哥这话说的可不对吧，七哥再怎么说也是我大楚的同平章事，堂堂正正的七皇子殿下，父皇都说了让我们兄弟几个就此事一起商谈出个对策来，怎么到你那里就不许别人说话了呢？” “放肆，老九，这就是你跟兄长说话的态度吗？” “哎…好了好了，先别吵了，老九你也别生气，父皇都发了话的事，也不是某些人说什么你就要听什么的，何必在意呢。” “你说什么！” …… 风中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顾辰悠的表情顿时露出一丝疑惑，她对着顾辰念问道，“二妹妹可听见附近似乎有人在谈论着什么？” “……听见了，好像是几位皇子的声音吧。”顾辰念原本是不想承认的，无奈方才九皇子楚鸿澈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些，让人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既然几位皇子在这附近议事，我们这样贸贸然的走过去，如果遇上了似乎不大方便，左右赏花的事也不急在一时，不如我们就此打道回府把。”顾辰悠犹豫着说道。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这地方这么大，几位皇子的声音听着近，其实不定与我们隔着多远的距离呢，只要我们快点走过去就不必过于担心，快走吧。” 顾辰念听到顾辰悠有打退堂鼓的想法，顿时有些着急，也不顾自己的话与真实情况是否相符，就一口否定了与几位皇子相遇的可能性，急急忙忙的催促道。 “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要不我们改天再去吧。” 顾辰悠故意道，看着顾辰念如此坚持，她也想看看对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不行！我就要今天去。” 眼见着自己好说歹说，可顾辰悠就是要折返回去，顾辰念终于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态度坚决的直接道。 “二妹妹如果坚持要今日去御花园赏花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决不能走这条路，我们可以选择对面那条路。” 顾辰悠用手指着另一条路，语气轻柔的道，但是说出来的话里却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条……”顾辰念望向顾辰悠指着的那条路，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狰狞。 御花园附近的构造不算复杂，正如顾辰悠所说，有两条道路都可以从她们所处的位置通过去。 一条正是她们之前所选择的那条道路，而另一条，则要经过之前顾辰念被杜晴云羞辱时所在的凉亭，凉亭的前面是御花园，后面则是一座楼阁，专门方便主子们平日里逛累了在里面休息落脚。 “二妹妹若是嫌弃那条路稍远了些许得话，我们也可以改天再去。” “不，我们就走对面那条！” 出乎顾辰悠的意料，顾辰念虽然面色难看，但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若是这样看来的话，倒是她猜错了，顾辰悠给她准备的“礼物”并不在眼前这条道路上。 …… 因了之前这一段不大不小的冲突，接下来的一路上两人之间更加的沉默，看着不像是一同出来赏花的姐妹，倒像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走了这一路我也累了，不如我们先去那楼阁里歇歇再接着走吧。” 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顾辰念却一反之前着急上火的态度，突然提议歇一歇再继续前行。 “二妹妹不是说这御花园里的花就是要早些去看才有味道吗？我们这一路上已经耽搁了许久，若是再去歇一歇难道不怕那些花都蔫了吗？” 顾辰悠有些惊讶的看着顾辰念问道，却是用她自己之前的话将其给堵了回去。 “……反正晚都晚了，再多晚一会儿也无妨嘛。”顾辰念不自然的答道，面上也有稍许的尴尬。 “哦，是吗？”顾辰悠不置可否的道。 “我们快进去吧。”又再次催促了起来。 “二妹妹”，看着面前高耸的楼阁，顾辰悠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在我们进去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同你说。” “什么问题不能进去再说吗？”顾辰念不耐烦的说道。 “若是进去了，可能我们就要换一种心情去面对了吧。”顾辰悠淡淡的说了句，声音低不可闻。 “要说什么快点说吧。”看着顾辰悠纹丝不动的步伐，顾辰念只得妥协道。 “既然如此……二妹妹，我想知道，既然你愿意与我重修旧好，为什么却始终不肯开口叫我一声姐姐呢？” 得到了对方的让步，顾辰悠却不再直视着顾辰念，而是转过身去问道，声音有些飘渺，更有些冰冷。 第四十四章 茶水 “顾辰悠，你什么意思！” 顾辰念说这句话时脸上的愤怒，顾辰悠不用回头也猜的出来。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如果真的当我是你的姐姐，就这么当面直呼我的名字怕是不太好吧。” “我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顾辰悠，你可别给脸不要脸！”顾辰念被顾辰悠的话气的不轻，顿时尖着嗓子叫道。 “你说什么？”顾辰悠闻言猝然转身，眼睛直直得逼视向辰念，目光中的寒意几乎让顾辰念不自觉的抖了抖身子，一瞬间脑子也清楚了不少。 “我……我的意思是，我叫不叫都不会影响什么，你又何必介意这个呢？”顾辰念欺软怕硬的性子再次发挥了决定性作用，竟然在顾辰悠冰冷的视线下硬生生修改了自己的措辞。 “如果我就是介意呢，你待如何？”顾辰悠步步紧逼道，“如果我的妹妹连叫我一声姐姐都不肯，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在背地里害我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二妹妹？” “……是”，听到顾辰悠这意味深长的话，顾辰念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几乎是下意识的应道。 待反应过来后，顾辰念愤怒的脸都红了，都这个时候了，顾辰悠这个贱女人居然还敢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顾辰悠打晕了拖进去的时候，一个宫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不远处，对她露出了警告的眼神，因为角度的原因，她看得到，顾辰悠却看不到。 顾辰念顿时明白，这是对方派来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的，如果对方的人不出手的话，只凭自己想要制服顾辰悠可没那么容易。 可是难道真的要向那个贱女人低头，喊她一声“姐姐”吗？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那个女人无论相貌，性情，才艺没有一点比得上自己的，就只是占了个嫡女的身份，便得尽了顾元霆的宠爱，她心里十分的不服气，因此二人私下相处时从来都不肯喊顾辰悠姐姐，难道今日竟要…… “所以呢？二妹妹还是不肯喊一声姐姐吗，也罢，是我这些日子以来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这赏花我看也不必了，我就先回琼华宫了，妹妹自便吧。” 说罢顾辰悠便转身欲走，顾辰念顿时急了，连忙一把拉住她。 “你先别走，不就是一声姐姐吗，你想听我喊给你就是了，姐姐姐姐姐姐，够了吗！这种小事你也要计较，可真够小气的。” “二妹妹早这样不就好了嘛。”顾辰悠微微笑道，显然对顾辰念的表现很是满意。 “现在可以进去了吗？”顾辰念忿忿的催促道，那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模样只怕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顾辰悠装作不经意的抬头看了看屋顶的某个方向，只见预料之中的身影果然已经出现在那里，顿时微微勾了勾嘴角，拖延了这许久的时间，她等的人，终于到了。 “自然可以。”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也没心情在这里与顾辰念继续纠缠下去了，言罢便举步往内走去。 身后顾辰念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折射出仇恨的光芒，“顾辰悠，我方才所受的屈辱，一定会加倍的奉还给你，到时候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 她们所进入的这座楼阁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摆着些桌椅屏风之类，也有宫女在里面候着，随时准备为主子们伺候茶点，上层顾辰悠虽然没有上去查看，但想必也就是如同寝殿里面一般，摆放着床榻等物。 此时天气还不算十分和暖，听说若是等到七月酷暑时节，楚帝陛下偶尔会带着得宠的妃子宿在这里，另外宫里的娘娘们若是不小心在外面弄脏了衣裙，来这里更衣也方便些。 总的来说，这还是顾辰悠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时竟也觉得有些新鲜。 “二位顾小姐，这是刚送来的点心和茶水，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喊奴婢就行了。” 这里的宫女倒也乖觉，想必是之前听到了顾辰悠与顾辰念在外面的对话，不想沾染上她们之间的是非，因此放下东西就逃一般的退了出去。 “大姐姐，这走了一路想必你也口渴了，不如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宫女一出去，顾辰念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又开始对着顾辰悠献殷勤，一边说着话一边竟亲自斟了一杯茶递到顾辰悠的面前。 顾辰悠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有些人的适应能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方才让她叫声“姐姐”都如同逼着她上刀山下火海一般，这一转身的功夫竟然愿意亲自斟茶给自己，想来能得到顾二小姐如此贴心侍奉，就算是黎瑛都没有这等福气吧。 “二妹妹同样走了一路，自然也是累了的，你且安心坐着吧，倒不必忙着照顾姐姐。”顾辰悠接过她手中的茶盏，顺手又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并没有什么要喝的打算。 “这茶水放凉了就不好了，大姐姐不如先喝了吧。” “凉了再斟便是。” “……” 眼见着顾辰悠态度坚决，顾辰念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悻悻的坐了回去。 “大姐姐……” “二妹妹可能安静片刻？” “你！哼，当我愿意理你吗？”顾辰念被顾辰悠软硬不吃的态度气了个仰倒，也不再试图继续寻找话题，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往嘴里塞，动作间似乎还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咳咳…咳…”许是因为吃的动作太大，顾辰念竟然一不小心被呛住了，一时之间直咳地面色紫红，呼吸急促，显然颇为难受。 “二妹妹，快喝口水缓一缓。”顾辰悠担忧的看着她，一边走过去拍打她的背部帮助其舒缓，一边顺手把原本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水递了过去。 “咕嘟…咕嘟…”，正卡的难受的顾辰念也顾不得考虑水是哪里来的，从顾辰悠手里接过来就往嘴里灌，一直喝完了整杯茶水才感觉好了些许。 顾辰悠看着对方手中的空茶杯，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 第四十五章 中计 待顾辰念终于平静下来后，顾辰悠才又重新坐了回去，只是这一次，她的心情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镇定。 原本结合顾辰念突如其来的求和，以及其这一路走过来的表现，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对方定然是精心准备了什么阴谋，所以才故意示弱低头，好将她骗出来下手。 毕竟若是以她之前与顾辰念的关系，是绝不可能与其单独出来，还相处这么长时间的。 不过她既然选择了跟着过来，自然也不怕顾辰念搞什么小动作。 只是有准备是一回事，内心时刻保持绝对的警惕却是另一回事。 方才顾辰念执意要斟茶给她，她自然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这茶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因此方才趁机将那杯茶水递还给顾辰念也绝非偶然，只是看其饮下茶水后，到现在都毫无异色的样子，莫非是她想多了，对方刚刚真的只是“良心发现”，或者只是单纯的想要恶心她一番？ 可如果对方不是想要在茶水点心上做手脚，那又会使出什么手段呢？ 总不至于在这一眼便能望穿的阁楼里埋伏人对她下手吧，这里结构清楚，陈设简单，想要藏个人可并不容易，除非……对方是藏在楼上？ 想到这里，顾辰悠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要知道人总是对未知的危险最为不安，这样局势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可并不是很美妙。 “大姐姐在想什么？” 看着顾辰悠神思不属的样子，一旁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顾辰念突然把头凑过来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去御花园罢了。”顾辰悠淡淡的答道。 “这御花园…姐姐怕是不用去了。”顾辰念突然勾了勾唇角，表情诡异的道。 “什么意思？”顾辰悠心里一沉，想要站起来质问，结果起身地瞬间头脑竟一阵发晕，身子一软重又跌坐了回去。 “你……做了什么？”顾辰悠拼命睁大着眼睛，却只觉得眼前顾辰念的脸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朦胧。 “我做了什么？哼，顾辰悠你不是聪明吗？猜猜看？”顾辰念得意的看着努力保持清醒的顾辰悠，眼里闪烁着兴奋又残忍的光芒。 “哦，对了，你方才是不是以为这茶水里有毒啊？”顾辰念一边欣赏着顾辰悠狼狈的样子，一边愉悦的拿起一旁的茶盏，为自己又倒了一杯。 “可惜啊，我刚才只是故意耍你的罢了，哈哈哈哈…” 可能是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以来屡屡吃亏的缘故，这次成功算计到顾辰悠，顾辰念心中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意思。 “你…怎么…做到的？”顾辰悠再次艰难的开口问道。 “怎么做到？”顾辰念重复了一遍顾辰悠的话，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她跑过去一把捏住顾辰悠的下巴，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为了不被你察觉，我将杜晴云给我的药抹在了自己身上，又提前服下解药，这种药无色无味，但却药性极烈，只是与人接触便可使人短时间陷入昏迷，我为了怕药性不够，这才一路上拉了你好几次，不然谁会想要牵你这个贱人的手！” 顾辰念越说越怒，到最后更是忿忿得将顾辰悠的头甩向一旁。 虽然已经服下了解药，可谁知道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留下什么损伤，毕竟那个杜晴云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顾辰念又下意识的狠狠搓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这样就能将药性搓掉一般。 而原本已经是在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意识的顾辰悠，被她这一甩更加快了药力的发作，很快就陷入了黑暗。 那厢顾辰念看着终于像“死人”一样倒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顾辰悠，心里也终于松了口气。 原本在她的计划中，药力的发作时间大概是半个时辰，她们这一路走过来原本大概需要两刻钟，因此如果走之前的那条路，时间上就会充裕很多，如果以后东窗事发，别人调查起来，去御花园赏花之事也可以顺利圆起来。 谁知道走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诸位皇子，遇上也就罢了，不知好歹的顾辰悠竟然还一定要换条路走，要知道这条路可比原本的路远了将近一倍，这才逼得她一路几乎是拖着顾辰悠在走，这才在药力发作之前将其带到了这里。 想想这一路上的幺蛾子，顾辰念忍不住又狠狠踹了顾辰悠一脚，这才稍稍平复了心里的痛恨和不满。 又过了片刻，顾辰念这才施施然的走出楼阁，对在外面候着的宫女吩咐道，“我姐姐方才睡着了，你们几个给我把她扶到楼上去休息吧。” “是”，两个宫女也没有多问，顺从的走进去，一左一右架着顾辰悠，将她弄到了楼上去。 只是在完成吩咐的时候两人心里也难免有些嘀咕，这顾大小姐也未免睡得太沉了些吧，这样被架着竟然都不醒？ 不过想到方才与她待在一起的只有她的亲妹妹，便也不再深究下去，不管这其中有什么问题，都是她们顾家姐妹之间的事情，与自己这等小宫女大概是没有什么妨碍的。 顾辰念亲眼看着宫女们将顾辰悠放到了榻上，又给她调整好了位置，这才重新走出楼阁，对着某个方向打了个手势。 对方一看到她的手势，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显然是要去向自己的主子汇报情况了。 …… 那厢杜晴云正与瑶台公主和惊鸿公主在御花园里游玩，只见一个小宫女匆匆走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杜晴云听完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晴云表妹这是听到什么好消息了，笑得这么开心，可能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一旁的惊鸿公主笑着打趣道。 瑶台公主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里也分明写着好奇。 “不过是下人来告诉我轩表哥今日在宫里罢了，瑶台姐姐可莫要笑话我。” 杜晴云喜欢楚鸿轩的事情几乎是人尽皆知，因而她在瑶台公主面前也没有什么顾忌，只是微微低着头，似是有些腼腆的笑着道。 第四十六章 下手 “三哥进宫来了？那不如我们一起过去找他吧，也好满足一下某人的心愿，是不是啊…晴云表妹？” 惊鸿公主闻言会心的一笑，眨了眨眼睛，有些促狭的道。 “惊鸿姐姐，说了不要笑话人家嘛……”杜晴云似是怕了惊鸿公主的打趣，害羞的低下头道。 …… 惊鸿公主楚沉樱，三皇子楚鸿轩的亲妹妹，因为一母同胞的关系，兄妹二人的感情素来极好，杜晴云为了顺利嫁给楚鸿轩，平日里没少对其上赶着巴结奉承，因此二人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还算不错。 另一位瑶台公主楚钟萝，生母荣嫔原本只是一个低位嫔妃，按照规矩是没有自己抚养子女的权利的，但因为皇后娘娘的劝说，楚帝不仅准了她自己抚养瑶台公主，还破例将其升到嫔位。 嫔位虽然也不是很高的位份，但毕竟已经是一宫之主，倒也不至于让别人因为生母的原因过于轻看瑶台公主。 这些年来荣嫔一直惦记着皇后娘娘的恩情，心甘情愿的为她驱使，可以说是皇后最忠实的拥护者。 其女儿瑶台公主自小与惊鸿公主一同长大，但姐妹二人的关系却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好，主要是瑶台公主性情柔弱，不喜多言，而惊鸿公主作为楚帝唯一的嫡女，自小颇受宠爱，性格自然骄纵跳脱了些，对于瑶台公主的软弱也是十分看不上。 不过大楚的同龄公主也只有她们两个，其他的公主要么已经嫁人，要么年纪幼小，惊鸿公主虽然不待见瑶台公主，但却更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待着，因此便也默许她在自己身边跟着，高兴的时候还能欺负她取乐，如果忽略掉瑶台公主眼中时常的委屈，二人相处的倒也还算融洽。 因此也只有在杜晴云入宫的时候，瑶台公主才能在惊鸿公主的“压迫”下缓口气，因为其与杜晴云聊天的时候，根本就懒得搭理自己，这也让瑶台公主对杜晴云有了些许的感激之情。 …… “晴云表妹，我这可不是笑话你呀，难道说……你不想去找我三哥，不喜欢我三哥了吗？” 惊鸿公主看着杜晴云害羞的样子愈发兴奋了起来，一边打趣一边激将的说道，几乎是不遗余力的撺掇着。 可惜，杜晴云虽然平日里痴迷于楚鸿轩，但这会的理智却是十分清晰。 她当然要去找她的轩哥哥，但要选择的时机却绝对不是现在。 “惊鸿姐姐有所不知，方才那丫头告诉我说，轩表哥正在和其他几位皇子殿下喝酒，我们此时过去怕是不太方便，还是等他们散了再去找轩表哥吧。” “……好吧，那就等会再去。”惊鸿公主有些惊讶于杜晴云这次竟然如此的识大体，毕竟以其以往的表现来看，只要是和自家哥哥有关的事情，她都会不管不顾的冲上去，这次竟然知道考虑此时过去是否方便，委实是长进了许多。 一旁的瑶台公主则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站在二人身旁，努力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 另一处，七皇子楚鸿羽正一边听着三皇子和五皇子间激烈的争吵，一边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手边的酒杯。 他将酒杯拿起，放在唇边做出一副要一饮而尽的样子，然而即将喝下去的一瞬间却突然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瞬间又重新放了回去。 “不行！这江州巡抚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否则要是我大楚的大小官员都像他一样胆大妄为，朝廷的基石迟早会被这些蛀虫给掏空，三哥不思为父皇分忧，却对此屡次阻挠，到底是意欲何为？。”五皇子楚鸿陌愤怒的指着楚鸿轩道。 “哼，楚鸿陌，你不要以为你搞得那些小手段我不知道，什么证据确凿，你随便去江州找两个人过来充当人证就想轻易的将江州巡抚定罪，以为这样父皇就会被你欺骗吗？我告诉你，如果没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休要在此信口雌黄，否则就别怪我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了！” 楚鸿轩同样毫不示弱的道。 “我怕你不成！” …… 这次的江州巡抚一案虽然案情复杂，可能带来的影响极大，但原本也不至于让几位皇子共同处理，但这江州巡抚乃是三皇子的人，却是由五皇子的人首先告发的，两人就此事吵闹了许久，都想要由自己来审理此案，楚帝被三皇子和五皇子吵得头疼，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和刑部审理，却由四位皇子共同督察，这一番手段让上到被点名的几位皇子，下到大小官员的所有人都有些捉摸不透圣意。 “二位兄长先别吵了，父皇限令我们十天内查明此事，等结果出来自然就知道这江州巡抚是否被冤枉了，现在先坐下来喝杯酒吧。” “是啊，喝酒喝酒，三哥，五哥，来来来……”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楚鸿羽突然开口打圆场，九皇子楚鸿澈微微一愣，也连忙紧跟着附和道。 “哼！”二人不约而同的冷哼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坐下来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神依旧十分不善。 那厢楚鸿羽看着他们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他之前将酒杯送到嘴边时察觉到自己的酒里似乎被人加了些东西，因而他方才故意打圆场让三皇子和五皇子二人喝酒，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但试探的结果却让他心里一沉。 对方，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联想到前些日子顾辰悠让羽七给他递的话：风波将起，万事小心。 楚鸿羽皱着眉头，表情有一丝疑惑，杜晴云与顾辰悠之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清楚顾辰悠眼下所面对的处境，毕竟羽七和羽八都是他的暗卫，就算暂时借给了顾辰悠，也终究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但他不明白的是，对方为何要选择自己入局？ 顾辰悠，又是为什么会知道对方要向他下手呢？ 第四十七章 醉酒 想到这里，楚鸿羽眼睛一闪，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仰头的瞬间手微微一挡，便已将空酒杯又放回了原处。 从别人的角度看起来，似乎是已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其实却暗中将其尽数倾倒在了袖中的方巾之上。 …… “顾二小姐，您要出去吗？” “嗯，我大姐姐在此休息，我一人待在这里实在是无聊了些，欲要出去走走，你们给我在这里好好看顾着大姐姐，要是等我回来大姐姐出了什么问题的话，你们就以死偿命吧。” 顾辰念看着这两个傻乎乎的宫女，颇有威势的威胁道。 “是，奴婢一定会照看好顾大小姐的。”两个宫女闻言慌忙跪下保证道。 “嗯。” 顾辰念自觉已经吓住了这两个丫头，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施施然的从这望景阁中走了出去。 眼看着她走远，两个宫女才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小桃，这顾家姐妹好生奇怪啊，怎么会好端端的一个就睡过去了呢，咱们端去的是茶又不是酒，就算是醉酒都没有这么快吧。” “谁说不是呢，你听听刚才那个顾二小姐说的话，这里是大楚皇宫，她姐姐能出什么事，她的话给人感觉不像是嘱咐，倒像是诅咒一样，真是奇怪。” “唉，反正咱们小心着点吧，我总感觉今天有些不太平，保不准真的会出什么事呢。” “呸呸呸，这种话也能乱说吗……”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内走去，声音慢慢在空中消散而去…… …… “七哥，你这是怎么了？” 那厢争吵还来在继续，楚鸿澈却是第一个注意到了楚鸿羽的异样，惊叫了一声边连忙跑到他身边去仔细查看。 众人听见楚鸿澈的声音望过去，只见楚鸿羽单手撑在桌子上，坐姿散乱，神色萎靡，完全不像他平日里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 “老七可是哪里不舒服？”楚鸿轩出言问道。 “兄长不必担心，我可能是喝多了酒有些醉了。”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得虚浮。 “嗯，你放才是饮的多了些。”楚鸿轩点了点头，并没有质疑他的说法。 确实，方才在楚鸿轩和楚鸿陌争吵的空挡里，楚鸿羽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壶“喝”了一杯又一杯，此刻身上的酒气浓重的便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就在大家都认为楚鸿羽确实是喝多了，故而身体有些不舒服时，楚鸿澈却在暗中撇了撇嘴。 他七哥的酒量他又不是不知道，别说那几杯酒，就算今天这里所有的酒都给他喝了，也绝对不会有这么强烈的醉意，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他七哥又要去忽悠人了。 至于楚鸿羽是不是中了什么毒的情况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开什么玩笑，他七哥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给算计了去，还怎么在没有母妃庇护的情况下安然活到现在，甚至还保护着他也平安长大。 总之，九皇子殿下对于他七哥的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老七既然醉了，就这么出宫去也不太方便，正好这附近有一座望景阁，便扶他去那里休息一会吧。”楚鸿栎建议道。 “嗯，就扶去那里吧。”楚鸿轩也懒得跟楚鸿栎在这种小事上唱反调，于是点头同意道。 几人的意见达成一致，立刻便有在一旁候着的下人们走过来，将已经连头都快要抬不起来的楚鸿羽扶起来，往望景阁的方向而去。 …… “这…七皇子这是怎么了？”眼看着几个宫人扶着神志不清的楚鸿羽过来，小桃和另一个宫女吓了一跳，连忙紧张的问道。 “别废话，七皇子喝醉了，你们快去熬些醒酒汤送过来。” “是，我们立刻就去。” 支开了这二人，扶楚鸿羽过来的几个宫人互相对视一眼，加快步伐将楚鸿羽往楼上扶去。 几人一踏上二楼，立刻就看到了仍然昏睡着的顾辰悠。 “主子说的没错，这个女人果然已经在这里了。”一人压低声音道。 “好了别耽搁时间了，把他们两个人弄到一起就赶紧走，主子还等着我们的消息呢。”另一个似乎是头领的人开口道。 “是。”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楚鸿羽往顾辰悠身上放去，又顺手撕开了两人的衣襟。 “走吧。”布置好一切，几人便退了出去，这个房间又恢复了满室寂静，只有香炉中刚刚点燃的香料，在空气中静静的燃烧着。 望景阁外，顾辰念躲藏一棵树后，静静的望着这一切，直到看见楚鸿羽被扶着往楼上而去时，才悄悄的离开，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 “顾辰念要见本郡主？本郡主与她有什么可谈的，告诉她，不见。”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几乎已经没有顾辰念什么事了，她这时候来找自己干什么。 杜晴云看着前来通报的宫女，心中疑惑的想道，但是下一刻余光正瞥到惊鸿公主往这边看来的视线，于是断然拒绝道。 “郡主，顾小姐说很重要，说务必要与您单独见上一面。” “放肆，本郡主说不见就不见，她还敢威胁本郡主不成。”杜晴云怒道。 “晴云表妹，你们所说的这个顾小姐，可就是传说中定国公顾大人的嫡女，宫中盛传的准三皇子妃，我未来的三皇嫂吗？” 一旁的惊鸿公主看出了杜晴云语气和神态里的遮遮掩掩，顿时觉得心里不大爽快，故意出言刺激道。 “惊鸿姐姐误会了，要来找我的只是顾家的一个庶女罢了。” 杜晴云的脸色闻言一瞬间就黑了下来，但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对惊鸿公主甩脸色，于是强压着脾气应道。 “晴云表妹身边倒还真是热闹呢，一个庶女也敢上赶着往你身边凑。”惊鸿公主冷笑了一声。 她说这话的意思原本只是指桑骂槐，意在指责杜晴云跟一些不入流的人来往，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瑶台公主的脸色也一瞬间难看了起来。 第四十八章 人选 “惊鸿姐姐也说了，这顾家嫡女被姑姑有意指给轩表哥为妃，我便难免对顾家人多注意了些”，杜晴云听出了惊鸿公主话里的轻视之意，连忙解释道。 “我对轩表哥的心思姐姐也是知道的，我守了他这么多年，断不能让轩表哥被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给抢了去。” “如今顾辰悠这做姐姐的还没有吱声，她家的庶妹倒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惊鸿姐姐，我要是不过去教训教训她，岂不是显得我怕了她们顾家人。” 原本杜晴云还在犹豫，被惊鸿公主这么一激反倒是下定了决心，她这次务必要在今日之后，彻底断了顾辰悠的三皇子妃之路。 因此为了事情不出任何纰漏，她有必要去见见顾辰念，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要跟自己说的。 “行了，要去就去吧，我也懒得管你，只是又要留下我和那个呆子在一起了，哼。” 惊鸿公主说罢，狠狠地瞪了瑶台公主一眼。 感受到对方嫌弃的视线，瑶台公主委屈的微微垂下了头。 “惊鸿姐姐稍候片刻，我很快就回来了。” 见对方松了口，杜晴云行了个礼便忙不迭的转身，朝着顾辰念的方向而去，似乎是生怕那位小姑奶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 房间里。 “七殿下还不准备起来吗？” 顾辰悠感受着身上的重量，脸色铁青的道。 身上的人一动不动。 “七殿下，您总不会以为，我会真的相信您喝醉了吧。”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七殿下！您再不起来那香炉里的香可就真的要起作用了！” 见对方装死，顾辰悠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几分，一边用力的推搡着身上的人，一边语气凝重的提醒道。 “唉……” 就在顾辰悠快要怀疑楚鸿羽是不是真的中了别人手段的时候，只听对方隐隐的叹息了一声。 随后左手在床榻上轻轻一拍，便从顾辰悠的身上飞跃而起，再一扬手，便将香炉中的香料熄灭而去。 顾辰悠也连忙翻身而起，免得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把这个吃了。”楚鸿羽手里托着一个药丸递到顾辰悠面前。 “这是什么？”顾辰悠看了看他掌心里的东西，但没有伸手接过。 “解毒的。” “谢七殿下好意，不过臣女不需要。”顾辰悠客气的拒绝道。 “不需要？”楚鸿羽闻言挑了挑眉毛，“怎么……你不想解这香料之毒？” 说罢颇有深意的盯着顾辰悠。 顾辰悠当然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一时竟颇有些羞恼。 “殿下误会了，只是方才顾辰念的迷药都没能把臣女怎样，这区区香料之毒臣女自然也是有办法应对的，否则若是碰上个浪荡子，臣女今日岂不是吃亏吃大了……” 顾辰悠这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显然是对方才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呵”，楚鸿羽轻笑一声，反手将药丸收了回去，但似乎也没有什么解释的打算。 “好了，说说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对方会选择我来对付你了？ “谈不上知道，猜测而已。”提起正事，顾辰悠的神色瞬间冷静了下来。 变脸的速度之快，让楚鸿羽都忍不住愣了愣，眼前这个冷静自若，胸有成竹的女子，与上一秒那个被他不经意的调戏气的脸色通红的小丫头，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杜晴云想要阻止我嫁给楚鸿轩，办法只有两种，要么杀了我，要么…让皇后娘娘改变想法。” “要说在宫里杀人，她杜晴云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量，至于等我出宫时再动手，胜算也许会大一些，可惜她不敢赌，赌皇后娘娘不会在我出宫之前就下旨赐婚，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我这个竞争对手，就只能选择第二条道路。” “杜晴云不算聪明，但她也能猜到，皇后娘娘欲立我为三皇子妃，看中的绝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所代表的顾家，所以如果不是实在不得已，皇后娘娘是不会改变想法的。” “哦？那怎样才算是不得已呢？” 楚鸿羽看着认真分析的顾辰悠，忍不住插话道。 “如果…我与人私通，甚至被人捉奸在床，自然就没有资格再成为三皇子妃了，便是普通人家都不会迎娶一个不清不楚的女子为正妻，更何况是天家了。” 顾辰悠接着冷静的说道，似乎不是在谈论自己目前的事情，而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只是，这个人选就很微妙了，宫里的男人就这么些，若是随便找个仆役侍卫之流的来构陷我，万一皇后娘娘铁了心要保我，秘密处死我的“奸夫”，又抹平此事，那么杜晴云不仅白费了这一番功夫，甚至还会得罪皇后娘娘。” “咳咳……你一个小丫头，什么奸夫不奸夫的，跟谁学的这等腌臜词汇，以后不要再用了。” 楚鸿羽被顾辰悠这一句话雷的忍不住狠狠地咳了两声，实在是他见过的女子大都是柳眉含羞，弱质纤纤，便是杜晴云这样骄纵跋扈，也不曾像顾辰悠这般，丝毫不顾及女儿家的娇羞和闺仪。 谁曾想顾辰悠连他看都不看一眼，依旧自顾自的分析道。 “皇后娘娘从始至终想要的都不是我这个人，只要能堵的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大不了让三皇子娶了我关押上两年，再安排个暴毙也就了结了此事。” “可若是选择个皇子来安排此事，只要说是我攀龙附凤，蓄意勾引，不仅动机上合情合理，即便是皇后，也无法暗中处置这一切。” “几位成年的皇子中，五皇子不做考虑，毕竟杜晴云只是不想让三皇子娶我，可不是想把我推给三皇子最大的敌人，二皇子本应是最佳人选，可惜他整日待在咸福宫，杜晴云想要设计他几乎不太可能。” 顾辰悠分析完还认真的摇了摇头，这让楚鸿羽的感觉十分微妙，似乎眼前这个小丫头根本不是那个陷入局中的人，反倒是布局之人才是。 “九皇子的性子，也很难被算计到，只有七殿下你……各方面似乎都很符合条件，既能接了我这个烫手山芋，又不至于给三皇子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正巧上次还得罪了她，都说女人最为记仇，怎么看，殿下您都是个完美的活靶子，不是吗？” “各方面……呵，小丫头，你是想说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皇子，杜晴云觉得即便得罪了我也无妨吧。” “臣女并没有这么说。” “你……有人来了！” 楚鸿羽对顾辰悠欲盖弥彰的否认有些哭笑不得，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只听一阵脚步声和争吵声从楼下传了上来。 第四十九章 鹬蚌 “顾辰念，你带着本郡主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杜晴云不耐烦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郡主稍安勿躁，等到了楼上您就明白了。”紧接着便是顾辰念的声音低低的应道。 “哼，要是等会本郡主发现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我就让你和你那个死鬼姐姐一起留在这里！” 噔噔噔— 顾辰念看着前方一心准备登上楼梯后再兴师问罪的杜晴云，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郡主？” “又怎么……”杜晴云带着满腔的怒火回过头去，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脖子一痛，顿时晕了过去。 “咚！” 失去控制的身体硬生生的砸在楼梯上，那沉闷的声音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心里一抖。 “哈哈哈，杜晴云，你也有今天！”顾辰念看着躺在地上的杜晴云，眼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快意。 “敢利用我来对付顾辰悠，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顾辰念忍不住边骂边伸出脚狠狠的踩在杜晴云脸上，神色几欲疯狂。 “咳咳，顾二小姐，接下来要怎么办？”方才出手的黑衣人看着杜晴云快要变形的脸，终于忍不住插言道。 “嗯？”被这一提醒，顾辰念这才想起目前的处境，目光也渐渐恢复清醒。 “把她拖进去，跟那两个人弄到一块儿。” “是。” 黑衣人应了一声，便扛起杜晴云推门而入，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一男一女，随手将其扔在了床的另一侧。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紧随其后的顾辰念一踏进房间便被这浓烈的异香味所吸引，忍不住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这个味道……不好，是催情香！”黑衣人神色一紧，连忙捂住口鼻，欲要拖着顾辰念从房间里出去。 拉了一下，却见顾辰念的神色似乎有些迟疑。 “怎么了？” “不对啊，如果这是催情香的话，为什么这两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不得不说顾辰念的智商虽然只是偶然上线，但这次竟让她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的重点。 黑衣人听到她的话，神色顿时一变，猛然回头向床上看去，只见最先躺在床上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和顾辰念。 “你们……” 他忍不住指着顾辰悠和楚鸿羽，神色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眼眶来。 顾辰念的反应也同他一般无二，只见她嘴唇微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尖叫出声来。 “砰！砰！” 又是两声闷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羽七和羽八同时出手，瞬间将黑衣人和顾辰念击晕了过去，也让其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止于唇间。 “你们两个……来的倒是挺早啊。” 顾辰悠一看见羽八脸上那贼兮兮的笑容，就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凉凉的讽刺道。 “属下知道您没有出事，所以并没有进来以免影响您的计划。” 听着身边羽七不带一丝情绪的公式化回答，羽八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些道理你都明白顾大小姐会不明白吗？ 看看顾大小姐那不善的眼神，她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发泄心中郁闷的理由啊！ “顾大小姐，我们这不是知道殿下也在这里吗，有他老人家在这里，哪里还用得着我们啊，嘿嘿嘿……” “闭嘴！” 羽八原本是想拍马屁，谁知道一下子拍到了马蹄子上，连忙收敛笑意，立正站好，不敢再继续胡言乱语。 “小丫头，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吧，你且跟着他们两个离开这里。” 楚鸿羽对于他们的吵吵闹闹也不以为意，此刻才看着床上地下躺着的三个昏迷不醒的人，淡淡的吩咐道。 只见他们体内的药效似乎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此刻正在不安的扭动着身子，面上有些泛红，额头上也开始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交给你？”顾辰悠闻言神色间却有些犹豫，似乎不太放心让楚鸿羽来处理后面的事情，毕竟他们眼下的行为也算是在玩火，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引火烧身。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楚鸿羽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好，那就交给你了。”看着对方坚定的视线，顾辰悠鬼使神差的便点了点头，选择了相信对方。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自那三人身上传出来的动静让她委实有些尴尬，她就算平日里再怎么脸皮厚，也终究是个女子，遇到这种事难免有些羞得面红耳赤。 “小心了，顾大小姐。” 羽八提醒一声，便与羽七一左一右，各自抓着顾辰悠的一条胳膊，带着她从二楼窗户处跳了下去。 “好了，你们两个可以离开了。” 感受着脚下的坚实，顾辰悠才慢慢从惊魂未定中缓过神来，想起自己方才丢人的样子，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一定回去就苦练轻功，一定！ …… 花园里。 “喂，你说杜晴云怎么还不回来，她不是说一小会儿就说完了吗？” 惊鸿公主一边烦躁的揪着手中的花瓣，一边冲着瑶台公主问道。 “我……我不知道。”瑶台公主仍是怯生生的应道。 “哼，你倒是知道什么呀！” 惊鸿公主恼怒的一甩手，将手中半残的花枝扔回花圃里，冲着一旁侍立的宫人走去。 “我问你们，你们郡主跟那个顾家的丫头到底去哪里了？” “这……奴婢们不知道呀。” 没有得到杜晴云的吩咐，丫头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此时就将事情透漏给两位公主，而且主子突然离开这么长的时间，这似乎并不在计划之中啊。 “不知道？连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那要你们还有何用，来人，给我把这些丫头全部拉下去乱棍打死。” “不……公主，公主，奴婢想起来了，郡主方才似乎往……往那个方向去了……” 杜晴云的几个丫头吓得浑身发抖，连忙跪下来说道，说罢伸手一指，正是指向望景阁所在的地方。 “望景阁？好啊，杜晴云自己跑过去喝茶吃点心，却把我和那个呆子留在这里吹冷风，好好好，敢这样戏耍我，看我不这就过去扒了她的皮！” 惊鸿公主显然误会了杜晴云消失的原因，怒气冲冲的拉起瑶台公主，就准备前往望景阁兴师问罪。 第五十章 见鬼 “前面的可是二位公主殿下？” 惊鸿公主正带着瑶台公主横冲直撞的往前走着，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面色焦急的女子正在欲言又止的盯着她们。 “你又是谁？” 惊鸿公主语气不善的问道，她此刻正在气头上，看到对方又是一个面生的小丫头，心中愈发不耐起来。 “臣女顾家辰悠，向二位公主请安，公主安好。”对方言罢盈盈拜下，神色既恭谨又小心。 来者正是顾辰悠，方才两大暗卫将她带出望景阁后，她便一直静静的等在这里，直到惊鸿公主和瑶台公主路过此处时，才出其不意的从她们身后走了出来。 “顾辰悠？定国公家的嫡女？“ “正是臣女。” 得到肯定的回答，惊鸿公主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顾辰悠，只见对方五官精致，眸若点星，气质沉凝，就连红色这等略显轻浮的颜色，穿在她身上都硬生生衬出了她的大气和端庄。 就算惊鸿公主原本内心里更偏向让杜晴云做她的三皇嫂，此刻也不得不说，单论外貌而言，杜晴云相较于顾辰悠，确实是输了一筹。 “你在这里做什么？”惊鸿公主质问道。 杜晴云根本没有胆量告诉惊鸿公主自己的计划，所以惊鸿公主并不知道顾辰悠此刻本应身处望景阁中，她心中的些许不满，只是因为顾辰悠阻拦了自己找杜晴云算账的脚步。 “公主殿下，臣女是在找自己的妹妹。” “妹妹？”惊鸿公主闻言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臣女今日与妹妹辰念来御花园赏花，途中妹妹觉得有些疲累，我们便去望景阁坐了会儿。”说到这里，顾辰悠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的神色。 “说来惭愧，臣女进到阁中之前并未感到十分困乏，谁知道与妹妹聊了几句喝了杯茶竟睡了过去。” “可当臣女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妹妹与守在那里的宫女竟都不见了踪影，臣女心下惊慌，连忙跑出来寻找，可将这附近来来回回走了许多遍，都不曾见到妹妹半个身影，臣女……臣女……” 说到这里，顾辰悠的语气都哽咽了起来，身子也有些颤抖，声音里的委屈更是显而易见。 惊鸿公主自小受尽宠爱，性子娇蛮，平日里最讨厌后宫里那些成日哭天抹泪的女人，眼下看见顾辰悠这副样子也是心烦的不行。 “罢了罢了，你先别哭了，本公主知道你妹妹在哪。” “公主知道？”顾辰悠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时也顾不得再继续哭泣。 “没错，你跟着本公主来就行了。”惊鸿公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顾辰悠跟上，随后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去。 顾辰悠连忙向前几步，却感到似乎有一道视线依旧落在自己身上。 她微微侧头，只见从开始到现在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瑶台公主正在看着她，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顾辰悠心下不解，但还是向瑶台公主点了点头以示尊敬。 瑶台公主见了顾辰悠的举动，似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便转过头去继续跟在惊鸿公主身边。 …… “啊！” 一声女子的惊叫猝然响起，御花园里的宁静一瞬间支离破碎。 “姐姐！”胆小柔弱的瑶台公主被惊吓的一把抓住了惊鸿公主的袖子，两只眼睛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般眨动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惊鸿公主身边靠去。 “公主，这……”顾辰悠也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的看向惊鸿公主。 “放心吧，这里是皇宫，不会出什么事的，肯宁是哪个下人做错了事一惊一乍的，等会定要将其好好教训教训。” 惊鸿公主原本也有些忐忑，但看着身边这两个胆战心惊的小丫头，不知怎的，竟一时有些作为姐姐的豪情涌现出来，纡尊降贵的将两人安慰了一番。 顾辰悠心里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看惊鸿公主素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她还以为对方与杜晴云乃是一丘之貉，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被对方安慰的一天。 看起来，皇后母子虽然满腔恶毒，但对惊鸿公主倒是颇为纵容，任其自由自在的长大，并没有对其心性过多的干涉。 不过她方才已经听出，那道尖叫声正是出自望景阁的宫女小桃之口，这就说明，里面的事情已经被人发现，好戏，终于要正式开锣了。 说话的功夫，她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望景阁楼下，急急忙忙的望过去，果然见小桃正跌跌撞撞的从门口冲了出来，面色惨白的仿佛失了魂一般。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方才发出尖叫之人是不是你？” 惊鸿公主立刻让人上前拦住了她，随后走到其面前审问道。 “上面……上面出事了，奴婢……奴婢……” “出什么事了，快说！” 惊鸿公主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着急，偏偏这丫头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个囫囵话来，于是忍不住怒喝道。 小桃本就心神恍惚，被惊鸿公主这一吓竟直接瘫倒在地上，任其再怎么逼问，也说不清楚到底出了何事，只是浑身上下忍不住的哆嗦着。 “哼，废物！你既然说不出来本公主就自己去看！” 说罢便举步欲走，然而还不待顾辰悠有所动作，就见瑶台公主一把抓住了她。 “姐姐别进去，看那丫头的样子，里面可能有危险。”依旧是细声细气的样子，却瞬间戳中了惊鸿公主的软肋，让其一下子蔫了下来。 “二位公主不必着急，不如由臣女来问问这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眼看着惊鸿公主打算让下人们前往查看，顾辰悠瞥了一眼楼阁上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的窗子，突然插话道，该来的人还没来，现在可还不是见证成果的好时机。 “顾……顾大小姐？！” 小桃这时候也听到了顾辰悠的声音，她方才心神失守之下根本没有注意到惊鸿公主身后跟着何人，此刻看到这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忍不住看一眼楼上，再看一眼顾辰悠，神情如同见了鬼一般。 第五十一章 事发 “这里发生何事了？”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皇后威严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 顾辰悠闻声脸色不变，惊鸿公主却是有些惊喜的望过去，只见前来的并不止皇后一人，其身后竟然还跟着三皇子楚鸿轩和五皇子楚鸿栎。 楚鸿轩倒也罢了，楚鸿栎作为皇后母子最大的眼中钉，竟然也这么大摇大摆的跟了过来，倒是让顾辰悠有些侧目。 “母后，您可算来了，那个丫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我们也不知道出了何事，您快派人进去查看一下吧。”惊鸿公主一看到皇后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抱着她的袖子撒娇道。 “嗯，你们两个，上去看看。”皇后娘娘点了点头，随手指了两个宫女吩咐道。 被点到的两个人不敢怠慢，连忙越众而出，向望景阁的楼上而去。 片刻之后。 “啊！”两声短促的惊叫几乎同时响起。 皇后神色一凛，看向飞速退了回来的两个宫女，目光中带着询问。 “娘娘，里面…”两个宫女吞吞吐吐的道，面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虽然她们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但众人看她们的样子也或多或少都明白了几分。 “哼！”只有惊鸿公主依旧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偏偏看着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什么，气愤之下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脾气，拉起瑶台公主和顾辰悠就冲了进去。 “樱儿！”皇后看见她的举动，欲要上前阻拦，却哪里拦得住，不过片刻的功夫，三人已经来到了二楼的房间门口。 “吱呀…”，随着开门的声音响起，顾辰悠三人探头往内看去，然而看清楚房内景色的那一刻，空气却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只见一个面色潮红的男子**着被绑在床脚，双眼紧闭，似乎是处在昏迷之中，身体却还在不停的扭动着，可能是因为摩擦的原因，身上布满了红痕。 床上躺着的则是两个女子，只见她们正紧紧地抱在一起热吻，身上的衣衫大都已经破碎，露出了两人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两人的面孔，使人判断不出床上之人的身份，不过从两人发出的声音来看，可以判断出她们此刻似乎颇为愉悦和满足。 顾辰悠心中也是有些惊讶，显然她也没有想到楚鸿羽竟然会如此安排，虽然心中有些许不解，不过她相信楚鸿羽此举定有他自己的用意。 “这这这…放肆！真是太放肆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竟然还是两个女子，伤风败俗！恶心至极！一定要让母后严惩才是！” 待到反应过来后，惊鸿公主的脸色一瞬间便被羞的面红耳赤，立刻又是震惊又是愤怒的叫了起来。 不过她一回头，却正对上了皇后娘娘的铁青的脸色，原来皇后娘娘见她冒冒失失的跑了上来，放心不下便跟了上来，楚鸿轩和楚鸿栎两个人则是乐得看热闹，自然也不甘落后的一同来到了房门之外。 顾辰悠等人方才推门时打开的缝隙并不小，因此看见方才那一幕的并不只是她们，皇后等人同样将里面几人的丑态收入了眼中。 “咳咳，现在这些宫女侍卫还真不是一般的开放啊，不仅白日宣淫竟然还是这种两女一男的虐待戏码，真是刺激啊，三哥你说是不是？” 就在气氛越发紧张的时候，五皇子却突然调笑道，自己评论一番的同时还不忘带上三皇子一起。 “哼！”楚鸿轩虽然心里的想法与楚鸿栎类似，但他若是应和的话就相当于在同对方一起指责自己的母后治理六宫不力，御下不严，这才让下人们做出了这种丑事。 另一方面，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两个女子的身影有一个十分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心下不由得有了几分疑惑。 “你们三人是在哪里做事的，在主子面前还敢如此放肆，还不快速速穿好衣服起身！”众人在门外已经等了片刻功夫，床上的两人竟然还在旁若无人的“亲热”着，感受到皇后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迎春连忙开口制止道。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会因为被主子发现而害怕的立刻请罪时，她们的表现再一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两人的身体同时一僵，随后竟不约而同的举起手来将对方扇了一巴掌，一边尖叫着一边拼命往远离彼此的方向退去，同时将散落在地上的锦被捡起来挡住自己的身体。 她们这一动作不要紧，却正将她们原本被长发遮挡的脸露了出来。 “妹妹！”“晴云表妹！”两道惊叫声同时响起，声音里充斥着无比的诧异和震惊，正是出自顾辰悠和惊鸿公主之口。 “什么？！”三皇子方才因为那一丝熟悉之感一直在凝神思索，此刻听到惊鸿公主的惊呼声也几乎是一下子想了起来，那道背对着她的身影，可不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杜晴云吗！ “姑姑…姑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都是顾辰念这个贱人…” 像是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杜晴云，一边惊慌的摇着头，一边拼命的试图解释眼前的状况。 “住口！所有人都退出去，你们两个，穿好衣服之后再给本宫滚出来解释个清楚明白！” 如果说皇后原本的脸色算的上是铁青的话，那么在得知干出这种丑事的竟然是自己的侄女杜晴云时，面色几乎已经是彻底黑了下来，如果杜晴云今天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面对这个侄女的态度她就要重新考虑了。 见皇后娘娘发了话，无论众人是不是想留下来看热闹，都只得依言退了出去，顾辰悠自然也随着一同离开了房间。 不过她在离开之前，又再次看了一眼打开着的窗户，心下闪过一丝了然。 第五十二章 交待 “娘娘，那个人自尽了！” 皇后正面沉如水的坐在椅子上等候着，突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 “什么，说清楚些，谁自尽了？”一旁的惊鸿公主闻言心中一跳，连忙追问道。 “就是……就是那个被绑起来的男子，他不知道何时苏醒了过来，趁着奴婢们不备的时候服毒自尽了。”想起那人方才羞人的样子，小宫女的脸色再一次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哦……”知道出事的不是杜晴云，惊鸿公主刚刚提起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倒是皇后脸色不变，她自己家的侄女自己清楚，杜晴云要是这么有骨气，就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楚鸿轩干出那么多蠢事来了。 “可查到那个男子的身份了？”皇后冷冰冰的开口道，犯下这等弥天大罪，他以为自己死了就能逃脱处罚吗？ “回娘娘的话，还……还没查出来。”宫女战战兢兢的答道。 那名男子身上的衣服材质使用的乃是宫中再普通不过的布料，全身上下也没有半点特征，腰牌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更是不知所踪，这让她们短时间内实在不知道从何查起。 “废物！”皇后本就心头有火，下人们的不得力更是让她怒极，拿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宫女扔了过去。 宫女不敢躲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杯热茶尽数泼在了自己身上，一瞬间痛的连表情都有些扭曲了起来，但还是连忙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求皇后娘娘息怒。 “娘娘息怒，此人虽然身份不明，但他既然与晴云郡主她们一同被发现，想来郡主自然是知道他的身份来历的，不如请娘娘稍安，等她们二人出来了再行审问也不迟。” 眼见这宫女无辜被牵累，顾辰悠突然开口劝解道。 “哼，本宫如何处理事情还用你教？” 顾辰悠方才那一声“妹妹”喊出来，众人都已经知道了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皇后要是这时候还能对她客客气气的才真的是怪事一桩了。 “娘娘误会了，眼下臣女的妹妹出了这种事情，臣女也不过是像娘娘一样，想要尽快查明真相，还妹妹一个清白罢了，绝对没有敢对皇后娘娘指手画脚的意思，请娘娘明鉴。” “哼，清白？你那个妹妹自进宫以来就屡次生出事端，这次更是将晴云祸害至此，她是不是清白的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若是让本宫查出来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你再替她好好向本宫交代吧！” 面对顾辰悠的解释，皇后依旧是没有什么好声气的斥道。 众人见皇后娘娘又将矛头对准了顾辰悠，都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顾辰悠看着她们的目光，也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苦笑，看起来似乎颇为无奈。 其实她一早就知道这时候出头势必会让皇后将怒气转移到自己头上，但她的妹妹顾辰念出了这种事情，她作为姐姐若是一直若无其事的保持沉默，难免会被有心人怀疑这件事会不会跟她有什么关联。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表明了要查明真相，替自己妹妹伸张正义的态度，若是最后查出来顾辰念不过是自作自受，那就与她无关了。 至于皇后所说的要她替顾辰念交代，也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除非皇后打算放弃拉拢顾家，否则绝对不敢过分落她的脸面。 …… “娘娘，郡主和顾二小姐带过来了。”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作为事件主角的杜晴云和顾辰念终于换好衣服被带了上来。 同样是一脸的狼狈和不甘，两个人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 “呜…姑姑，都是顾辰念这个贱人设计害我，晴儿以后要没脸见人了…呜呜…” 杜晴云一下子就挣开了搀扶着自己的宫女，哭着跪倒在皇后脚下，紧紧地抓着皇后的裙摆哭诉道，脸上的泪水纵横交错，让众人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顾辰念则一言不发，脸上也丝毫不见什么悲伤之色，从一被带上来就双目赤红的瞪着顾辰悠，目光中满是欲要择人而噬的疯狂之色。 虽然她的异常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唱念做打，样样俱全的晴云郡主。 “晴云表妹，你别光顾着哭啊，你倒是说说，这顾辰念到底是怎么害你的？” 这突然开口的却不是别人，正是五皇子楚鸿栎。 方才皇后一让众人退出房间，他与三皇子就默契的一起消失了，似乎是不约而同的前去查证什么，此刻却回来的正是时候。 只是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杜晴云继续说下去，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杜晴云闻言哭声一顿，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只见对方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才意识到，这次的事情已经不是她哭闹一番，撒撒娇就能搪塞过去的了。 “我…今日我与惊鸿姐姐还有瑶台公主在御花园赏花时，顾辰念这个贱人突然派人来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心下好奇，想着见见她也无妨，便应了下来。” “谁知道这个贱人背后竟是在筹划如此毒计，她害我今日身败名裂事小，可我是您的亲侄女，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必然会伤及您的颜面啊姑姑…” 顾辰悠不知其他人听了杜晴云的这番话作何感想，但她对于其这一长串的哭诉总结起来就只有八个字，“避重就轻，自作聪明”。 避重就轻且不必说，杜晴云背地里干的那些事注定了她根本就不敢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 另一方面她又自作聪明的想要将皇后娘娘拖下水，好让皇后在雷霆之怒下不分青红皂白的重重处罚顾辰念，可惜她那点小心思怎么瞒的过比她精明出百倍的皇后娘娘。 事实上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开口反倒让皇后愈发恼怒了起来，这个蠢笨不堪的侄女，真是一刻都不让她省心！ “她说的可是真的？” 五皇子显然对杜晴云的说法并不相信，于是皱了皱眉头，转身向惊鸿公主求证道。 第五十三章 指点 “晴云表妹说的没错。”惊鸿公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杜晴云的说辞。 “啧啧，这可就有意思了，我记得顾二小姐与晴云表妹的事也就过去了十几日而已吧，什么时候她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让晴云表妹宁愿将惊鸿你晾在一旁，也要去与顾二小姐私语一番，看来，你们女人的感情果然是让人难以捉摸啊…” 楚鸿栎并没有放弃质疑杜晴云的回答，而是立刻抓住了其话语中的漏洞“煽风点火”道。 果然，惊鸿公主的脸色闻言一瞬间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像她这种天之娇女，从来都习惯了别人围着自己打转，杜晴云这个表妹平日里也是对她言听计从，因而她待其也还算是有几分姐妹情谊。 可今日顾辰念几句话，就能让她轻而易举的“背叛”了自己，那么平日里的恭敬说不得也是装出来骗她的。 想到这里，惊鸿公主的心思就微妙了起来，虽然还不至于马上在心里给杜晴云判“死罪”，但情感的天平终究是往她那边倾斜的少了些。 不提惊鸿公主的情感变化，杜晴云原本面上伪装出来的受害者姿态也隐隐有些碎裂的迹象。 “我以为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不会让惊鸿姐姐等的太久…”她讷讷的答道。 “那么顾二小姐究竟又是有什么事要找晴云表妹呢…顾二小姐？”楚鸿栎突然调转枪头向顾辰念发问，却正看见了她的异常，微微一愣，随后不着痕迹的随着她的目光看了顾辰悠一眼。 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顾辰念脸上的疯狂才终于有所收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昏迷之前，顾辰悠和楚鸿羽脸上那充满着讽刺和戏谑的神情，对于杜晴云的“指控”和五皇子的质疑根本没有搭理的心思。 “五皇子殿下有心思在这里盘问我们两个受害的小女子，难道就不好奇七殿下去哪里了吗？”就在众人以为顾辰念打算继续沉默下去时，她突然充满恶意的看了一眼顾辰悠，对五皇子的话不答反问道。 “楚鸿羽？”一直冷眼看着楚鸿栎与她们对话的皇后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件事会和楚鸿羽也扯上关系。 “顾辰念，现在是我五皇兄在问你话，你不好好交代自己的事情却攀扯我七皇兄，莫不是把这里的人都当成傻子，以为这样就可以蒙混过关吗？”惊鸿公主因为方才的话心里一直憋着股气，此刻见顾辰念顾左右而言他，立马借机发作道。 顾辰悠暗中观察众人，只见虽然出言的是惊鸿公主，但其余诸人也都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显然都不明白顾辰念此举的用意，只有五皇子似乎陷入了沉思。 对于楚鸿栎而言，他的眼中向来只有三皇子楚鸿轩，包括所有与其相关的事情。 至于楚鸿羽这般不受宠，又在朝中存在感颇低的皇子，他从来都不会特别在意，因此若不是顾辰念提起，他竟到此时都没有发现，之前因为酒醉而被送到望景阁休息的楚鸿羽，为何此时不见踪影… 见楚鸿栎不说话，顾辰念就知道自己把握到了问题的重点。 “公主，您不是想知道晴云郡主为何会选择跟臣女离开吗，那是因为…因为臣女无意中发现了顾辰悠和七皇子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顾辰念似是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神色忐忑的瞥了皇后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接着道。 “臣女当时心中惊慌，又想起宫中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想要去御花园里走走，好让自己冷静一番，谁知道正碰上了郡主殿下，臣女想着，郡主也算是半个局中人，应该有权利知道真相，遂将此事告诉了郡主。” “可郡主这等知法守礼的女子，自然不肯相信会有人干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臣女无法，便带着郡主来了望景阁，想要让郡主亲眼看看七皇子与顾辰悠之间的丑事。” “可臣女万万没有想到…这二人早就发现了臣女的所在，早早派了人等在楼梯口，先打晕了郡主殿下，又打晕了臣女，等臣女与郡主醒来时，便已经在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面前了…” 说到这里，顾辰念的语气明显激动了起来，神色也恢复了那般疯狂的样子。 “皇后娘娘，臣女经此一事已经名声尽毁，不敢求您为臣女主持公道，只希望您不要再被顾辰悠那个贱人所蒙蔽，只要能让您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臣女就算是死也值了！” 一番话言之凿凿，情真意切，说罢更是深深地跪伏下去，久久不曾起身。 顾辰念一番话说完，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实在是她话语中所包含的信息太过庞大，也太过震撼，杜晴云更是愣愣的盯着她，嘴巴微微张着，似乎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即便是她亲自谋划了这个局的前半部分，对于其中的各种缘由清清楚楚，可看着顾辰念这一番入木三分的表演，此刻她也有些怀疑顾辰念所说的才是事实，自己所知道的不过是毫无根源的臆想罢了。 顾辰悠看着皇后不自觉挺直的腰背和紧握的双手，便知道对方把顾辰念的这番话，或多或少都听进去了几分。 其实她心里的震惊也一点不比在场的众人少，顾辰念是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了，以对方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冲动易怒和头脑简单来说，其若是能在短时间内想出来这么让人信服的说辞，她就把“顾”字倒过来写。 如果不是有人在暗中指点，便是对方平日里隐藏的过于巧妙和隐晦，可若是对方真的有这般能力，又怎么会配合杜晴云设下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局呢？ 这样说来，顾辰悠还是觉得前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这样短的时间，又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能够做到不被人察觉的暗中帮助顾辰念，这个人又会是谁呢？ 第五十四章 态度 “顾辰念，你抬起头来。”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待对方忐忑不安的直起身子，皇后这才微微眯了眯眼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开口道。 “你方才说，宫里有一些传的沸沸扬扬的传言…这倒是奇了，本宫身为后宫之主都不曾听说，你一个小丫头倒是耳聪目明，不如你讲给本宫听听吧，也好让本宫长长见识。” “…娘娘？” 顾辰念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皇后不去找顾辰悠的麻烦，却要听她讲什么传言的事，这发展怎么与她的计划怎么不太一样？ “怎么不说？” 接受到皇后再一次的催促，顾辰念虽然依旧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一咬牙讲述道。 “娘娘…可能是下人们乱嚼舌根，她们都说，说您想要让三皇子殿下娶顾辰悠为妃…” “放肆！”又一个茶杯从皇后手上扔了出去。 “砰！” “啊…皇后娘娘？！”离手而出的茶杯正正好好命中了顾辰念的额头，有鲜血一瞬间从接触的地方渗了出来，顾辰念感受着额头上的温热，失声惊叫道。 “哼”，皇后一挥手，自然有人召了太医过来替顾辰念简单处理伤口，顺便堵住了她的嘴巴，让她没有办法再继续发出声响。 这般冷厉的手段只看得众人心里发憷，却没有人敢出来问一句为什么。 但顾辰悠却知道，今日之事必然已经触动了皇后的底线，对方这是打算杀鸡儆猴了。 “不知检点，行为狂悖，妄自揣测上意，胡乱编排皇子婚事，顾辰悠，你们顾家就是如此教导女儿的吗！” 果然，教训完顾辰念，皇后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娘娘息怒，是臣女没有看管好庶妹，这才让她误听了小人谗言，又在娘娘面前胡言乱语犯下大错，还请娘娘恕罪。” 顾辰悠言语谦卑，但神色间却并没有慌乱之感，她知道若是此刻低了头，接下来就会被皇后的气势震慑，自己乱了方寸。 因此有些错她可以认，有些事，她却是绝对不会认的。 那厢皇后虽然不肯承认顾辰念方才所说的传言，但其所说的究竟是不是事实，她自己乃是最清楚的。 教训顾辰念一方面是因为其没有眼力，将这等隐秘之事宣之于口，另一方面却是因为如果其所说的顾辰悠与楚鸿羽之间确有其事，那么之前的传言就相当于一根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她和三皇子楚鸿轩的脸上。 她心中恼怒，自然也不会放过让她难堪的顾辰悠。 “息怒？你惦记着自己没有看管好庶妹，你那位庶妹却是完全不顾你的名节，字字句句都意指你与七皇子有染，你既然想让本宫息怒，总要给本宫个解释吧。” 皇后冰冷的看着顾辰悠道，平日里的那些温和慈爱早已经不见丝毫踪影。 “娘娘，臣女行得正站得直，自然不会畏惧别人的恶意中伤，更何况顾辰念方才的一番话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只需让臣女与她稍加对质，皇后娘娘自然就会明白臣女的清白。” 顾辰悠不卑不亢的答道。 “这么说，顾辰念方才所指证的事你是一概不认了？” “自然不认。” “好”，皇后看着顾辰悠义正辞严的样子也不由得的相信了几分，“那你便与她对质吧。” 得了皇后的命令，立刻就有宫女准备拿下堵住顾辰念嘴巴的绢布。 “母后，顾大小姐与顾二小姐的话谁真谁假我们暂且不知，可七弟确实是从这望景阁消失了，儿臣觉得我们眼下还是应该先找到七弟再论其他，母后认为呢？” 就在众人准备围观这场姐妹间的交锋时，五皇子楚鸿栎突然插言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她也正有此想法，“来人，速速查明七皇子现在何处。” “母后是要找七哥吗？” 还不待下人们有所行动，又是一道带着慵懒的声音传入了众人耳中。 众人回头，只见九皇子楚鸿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房间门口，一袭红衣鲜艳夺目，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正自顾自的在那里摇啊，摇啊… 看着楚鸿澈这十足十的“骚包”样子，顾辰悠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此人这般放纵惫赖的性子，竟然会和楚鸿羽那种腹黑怪关系亲密，实在是让人瞠目。 “楚鸿澈，本宫今日可没有宣你前来，你倒是自己凑了过来，怎么，好日子过腻了想重新体验一番生活？”皇后看着楚鸿澈意味深长的问道。 顾辰悠听到皇后的话顿时神色一凛，飞快的看了一眼她此时的神色，只见其虽然面容还算平静，但眼角眉梢的戾气几乎是藏都藏不住。 “母后说笑了，儿臣不过是看着这里人多，过来凑个热闹罢了，您老人家千万不要动气。” 楚鸿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皇后的异样，依旧是笑嘻嘻的道。 “九弟你就不要在这里耍嘴皮子了，我与母后方才确实是打算去找七弟过来，正好你平日里与他形影不离的，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楚鸿栎素日里也不大看得上楚鸿澈的轻狂模样，不过他眼下也懒得与其废话，快点找到楚鸿羽对他来说才是正事。 “我当然知道啊，七哥现在正与父皇在一处。”楚鸿澈也不在乎楚鸿栎的态度，无所谓的答道。 说完见皇后不远处还有把空着的椅子，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完全无视了其他人的视线，那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看的顾辰悠眼皮直跳。 “九弟可不要胡乱说话，方才我们兄弟几人喝酒议事，七弟喝多了到这望景阁来休息你也是知道的，他此时如何能与父皇在一处！” 楚鸿栎显然不相信楚鸿澈的说法，他们之前刚从御书房出来，别说楚帝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又重新宣召人进去，便是真的要找人议事，也该是宣召他，再不济也是三皇子，何时能轮到老七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伙了。 “楚鸿澈，你若是想用陛下来做幌子给楚鸿羽脱罪的话，可要想清楚后果，本宫可不是丽妃，不会纵着你这般肆意妄为！” 皇后对楚鸿澈的针对实在是过于明显，顾辰悠有些惊讶的看着楚鸿澈，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样得罪了皇后娘娘，才会让面对着五皇子都能端着嫡母的架子，淡然处之的皇后娘娘，这样不顾身为长辈的体面，对他屡次刁难。 那厢楚鸿澈在听她提到丽妃的那一刻，脸色也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化，只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反正我说的话你们也不相信，那不如五哥自己去查喽。” 依旧是那般满不在乎的态度，直气的皇后牙根发痒，却又无奈他何。 第五十五章 宫女 “迎春”，皇后也不欲继续和楚鸿澈废话，对迎春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刻从此处退了出去，显然是前去验证楚鸿羽的行踪。 “好了，顾辰悠，老七的事情待他前来自然会有分晓，你且交代自己的事情吧。” 虽然之前发生了楚鸿澈这个小插曲，但皇后显然依旧惦记着，想要明确顾辰悠在这整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因此待迎春离开后，便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她的身上。 楚鸿澈也饶有兴味的看向了顾辰悠，自上次城门口一别已经一月有余，他对这小丫头的闯祸能力也是十分佩服，此刻倒也有些好奇她要如何应对眼前的处境。 被众人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顾辰悠却并没有什么紧张不安的意思，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皇后娘娘，可能容许臣女问顾辰念几个问题？” 皇后抬了抬下巴，顾辰念的嘴巴顿时恢复了自由，下一刻，后者便迫不及待的张口骂道。 “顾辰悠，你做出那等丑事，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二妹妹，你素日里不敬我这个长姐倒也罢了，我念你年纪尚小自来不与你多加计较，可今日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顾辰悠说罢深深的叹了口气，面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悲伤之色。 “呸，到现在你还想在我面前摆什么姐姐的架子，真真是恶心！” 顾辰念最见不得她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闻言本就浓烈的怒火几乎一下子达到了顶端，一时间也顾不得这是在什么地方，口不择言的宣泄着心中的不满，却没有注意到皇后听到她的话时微微皱了皱眉头。 越是大家族便越是讲究尊卑有别，长幼有序，顾辰念这番不将嫡姐放在眼中的做派，让皇后立时就联想到了仗着楚帝的宠爱，不知死活的与自己儿子争夺皇位的楚鸿栎。 “二妹妹这样说话可真是让姐姐伤心，这几日你日日约我同游，今日又提议来御花园游玩，我还以为你是真心的与我重拾姐妹情谊，可你今日这般…莫非之前都是骗我的吗？” “我当然不是！我…我…” 面对顾辰悠的质问，顾辰念下意识的反驳道，可随后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妹妹说不出了是吗？那我再问问你，你既是打算与我同游御花园，为什么又中途引我前来望景阁？之后又为什么会让我独自一人与你口中的七殿下私会，二妹妹可愿意为姐姐解答一番此中的疑惑？” “你…我原以为是你自己没用，不过多走了几步路而已，竟累的睡了过去，现在想来，恐怕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 “哦？说来听听”，顾辰悠看着巧言令色的顾辰念，倒也不急着将其逼至绝路。 “这还用说吗，定是你故意装睡，好趁我离开时私会七皇子，只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回来的那般快，还好巧不巧的撞破了你们的奸情，顾辰悠，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好一个人算不如天算”，顾辰悠配合的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说法颇为认同。 “那么那两个宫女呢？她们为什么会在明知我在楼上休息的情况下放任七皇子与我同处一室？” “她们两个去给七皇子准备醒酒汤了，怎么可能有机会阻止你们私会。” 顾辰念撇了撇嘴，似乎对顾辰悠的这个问题有些嗤之以鼻。 “顾二小姐怎么知道她们是去给七哥准备醒酒汤了？”楚鸿澈出其不意的提问道。 “我亲耳听到的啊…” 顾辰念显然没有意识到楚鸿澈话里的陷阱，下意识的答道。 “在哪里听到的？” “在…” 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提问，顾辰念终于反应了过来。 若是按照她自己之前的回答，七皇子被扶过来时她应该不在现场才对，又要从何得知宫女的去向？ 若是她在周围，明知道自己的姐姐在里面，为什么不上前阻止。 这个问题乃是一个死结，顾辰念一时的疏忽却是将自己给套了进去。 “楚鸿澈，眼下是顾家姐妹对质，谁允许你擅自开口的？” 就在众人因为顾辰念突然露出的狐狸尾巴惊讶时，皇后冷冰冰的声音再一次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母后容禀，儿臣贸然开口自然是有原因的。” 听到皇后的质问，楚鸿澈将手中的折扇一收，神色也似乎微微严肃了起来。 “哼，你说，本宫倒是要听听你有什么原因。” 皇后厌烦的盯着他，神色中清清楚楚的写着一句话，你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宫就要你好看。 楚鸿澈可能早已习惯了皇后这样时时针对他的态度，因此倒也没有什么畏惧的意思，“母后可能还不知道，顾二小姐口中所说的那两个宫女，已经死了。” “什么？！” 发出惊呼的不止是顾辰念，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楚鸿澈，你大胆！竟敢如此愚弄本宫！” 皇后更是“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用手指着楚鸿澈怒道。 “不知道儿臣又哪里愚弄母后了？”楚鸿澈一脸无辜的看着皇后，似乎真的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火。 “你口中的宫女一炷香前还在与本宫说话，你现在却告诉本宫她死了，这不是在愚弄本宫是什么，难道还有人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杀人不成！” “唔，母后说的是那个叫小桃的丫头吧”，楚鸿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猛地一拍桌子。 “也死了。”这几个字却是出现的毫无防备。 顾辰悠闻言忍不住偷偷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这个九皇子可真是个妙人。 “那个丫头大概是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结果死在了望景阁东侧的廊下。”见成功气到了皇后，楚鸿澈这才开始认真讲述事情的经过，“另一个丫头却是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死在了从御膳房过来这里的路上。” “手里还拿着一碗醒酒汤哦”这句话是对着顾辰念说的，语气轻佻随意，却让对方忍不住身子一抖。 第五十六章 尸体 “非是我们不愿意相信九殿下，实在是这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就突然这么没了，委实让人难以接受，不知道九殿下能否详细的描述一下具体情形。” 房间之中的气氛一片凝重，还是顾辰悠首先反应过来，斟酌着开口问道。 这宫人遇刺乃是大事，已经不是小女儿家的恩恩怨怨可以解释得了的，皇后统领六宫，必得要查清此事，否则楚帝那里便不好交待。 楚鸿澈也没有继续吊着众人的胃口，“说起来这两个宫女虽然不是同一时间死在同一个地方，但却都是一样的死法。” “服毒自尽。” “这怎么可能！那个小桃方才被吓得战战兢兢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分明就是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说她自尽谁会相信啊。” 惊鸿公主闻言第一个跳出来反驳道，当然有这个想法的不止是她，顾辰悠也不大相信，只是她知道楚鸿澈绝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看看，惊鸿妹妹都能想到的事情，你说这下毒的人怎么就蠢到非要多此一举呢”，楚鸿澈大呼小叫道，一脸你怎么这么聪明这都能想到的欠揍表情，偏偏又顶着一张我见犹怜的绝色面孔，让人想生气都没有办法。 惊鸿公主闻言无奈的冲着她九哥翻了个白眼，暗暗的在心里吐槽，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没个正形。 顾辰悠没有注意到这兄妹两的互动，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皇后娘娘，臣女记得方才有宫女来回禀，那个与晴云郡主和顾辰念一同被发现的男子…似乎也是服毒自尽。”她试探着说道。 “你什么意思？” 皇后一愣，宫女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楚，怎么又扯到了那个身份不明的男子，如果只是因为同样的死法，这个理由未免牵强了些。 “娘娘，臣女斗胆，请九殿下前去查看一下那名男子的状况，也许…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呢？” “你…” “不错，好主意，本殿下对死人什么的最感兴趣了，快带路带路…” 皇后还欲再说些什么，却被“兴奋”的楚鸿澈直接打断，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她到没有再趁机追究楚鸿澈的无礼。 “愣着干什么，走啊小丫头…” 顾辰悠原本的意思是让宫女引着楚鸿澈前去查看，毕竟皇后还在这里，她如果擅自离开未免会被人说不知礼数，结果一抬头，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那意思显然是让她一同前往。 “哎？…殿下，臣女…” 顾辰悠想要跟楚鸿澈解释自己一个女子跑去看尸体不合礼法，却正瞧见对方作势欲要上前拉她的手，立刻毫不犹豫的闭上了嘴巴，乖乖的跟着他往前走去。 若是让皇后看见她跟楚鸿澈拉拉扯扯，不管今日的事情说不说的清楚，都会在皇后心里埋下一根刺，那就有违她的初衷了，还不如顺势前往，左右还有宫人跟着他们，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皇后可能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因此看到他们两人一同离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却没有出言阻止。 …… “小丫头，我送你件东西怎么样？” 见脱离了皇后的视线，楚鸿澈突然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道。 “多谢殿下好意，您的东西臣女怕是承受不起。”顾辰悠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小祖宗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真的不要？” 楚鸿澈口中仍在询问，但暗中却将一个冰凉的物件塞到了顾辰悠手中。 东西一入手，顾辰悠便感觉不对，忙趁着宫人们不注意低头看了一眼，下一刻脸色便微微一变。 “殿下从何处得来此物？” “从那个宫女小桃的尸体附近发现的，因为我一直盯着这边，所以赶在侍卫们到来之前便率先将此物捡了起来，应该没有其他人发现。” “多谢殿下”，顾辰悠微微松了一口气，突然却又想起了什么，“既然小桃这边发现了这个东西，那另一边…” “放心吧，另一个宫女的尸体也是七哥的人最先发现的，便是凶手留下了什么，也只能是落在了七哥手里。” “七殿下…”，顾辰悠喃喃的重复道。 “对啊，就是七哥让我过来照看你的，不然你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要被那个老妖婆盘问到什么时候”，楚鸿澈以为顾辰悠是不相信他的说法，又补充说道。 “有劳二位殿下了，今日之恩，臣女定当铭记于心。”顾辰悠郑重的说道。 对于楚鸿澈是楚鸿羽安排过来的事她其实早有猜测，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和楚鸿羽计划好的。 那两个被杀的宫女也是安排了人严密监视着的，只是他们原本的目的是追出幕后之人，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的手段竟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狠毒，发现情况不对之后，立即选择将这两个小宫女除掉。 暗卫们没有来得及将此二人救下，只怕是她们提前就被人下了毒，事情败露之后只需让人引动她们体内的毒素，就可以让她们立刻毫无声息的丢掉性命。 幸而阴差阳错之下，暗卫们及时发现了对方用来嫁祸顾辰悠的东西，也就是此刻她手中那只冰冷的玉镯。 凡是熟悉顾辰悠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小小的怪癖，只要是她的东西，都会带着一个小小的标记，因此若不是楚鸿羽的人早有准备，等到两人的尸体被皇后或者其他人发现，那么顾辰悠就无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了。 “好了，小丫头，别一脸感动的站在那了，过来一起看看尸体吧。” 楚鸿澈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以为她还在纠结之前的事，于是伸手招呼道。 “…殿下让臣女过去看尸体？”顾辰悠有些无语，这个楚鸿澈是真的不拿她当普通女子啊。 一般人家的姑娘，若是知道哪里死了人，便是远远的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心惊肉跳，神思不安，他倒好，上去就扒了死人的衣服，还要细细的指给她看，真的不用担心她会被吓晕过去吗… “对啊”楚鸿澈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边撬开那人的嘴巴细细察看，一边对她说道，“本殿下知道你想看，又不好开口，所以才特意带你过来的，怎么样，够意思吧？”说着还向她眨了眨眼睛。 “噗嗤”，顾辰悠忍不住笑道，她算是明白了，这个九皇子确实对她的性格颇为了解。 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有些事情若不亲眼看看，总是很难让人安心的。 第五十七章 玉牌 “你看看这个。”楚鸿澈突然指着一处对顾辰悠说道。 “嗯？”顾辰悠侧头望去，只见那已经泛着青色的皮肤上，一个不起眼的红色小孔正位于其上。 “针孔？”她心里一惊，向楚鸿澈求证道。 “没错，这个针孔的位置是在右侧肩胛骨的下方，我方才问过在场的宫女，都说此人被带出来后便一直在地上昏迷着，这说明下手之人定是近身接触了此人的，若是用内力将针打进体内，即便下手之人有办法让针在其体内自行消解，针孔的角度也必会发生一定程度的倾斜。” 楚鸿澈以为顾辰悠不懂这些，耐心的向她解释道。 “也就是说，下手之人就是隐藏在方才进来的宫女之中？”顾辰悠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错，看起来我们的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干净呢。”楚鸿澈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道。 “是杜晴云的人吗？” “不会，那个蠢货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楚鸿轩，她巴结皇后还来不及，不会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就算她想做，也得问问她爷爷答不答应。” 顾辰悠也觉得以杜晴云的能力，想要偷偷的在皇后身边安插人恐怕力有未逮，但其与皇后毕竟同样来自衡阳王府。 因而她问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要确定衡阳王府安排给皇后的人，会不会背着皇后为杜晴云做事。 不过楚鸿澈的话也有道理，衡阳王府如今日益式微，子孙也都是些不成器的，想要延续昔日的辉煌，唯有死死地抓住皇后这个靠山。 除非有朝一日杜晴云成为皇后，否则衡阳王绝对不敢做这等两面三刀的事情。 “此事要告诉皇后吗？” “你说呢？”楚鸿澈不答反问道，面上笑的一脸诡谲。 “若是皇后得知自己身边有内奸，定会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除掉此人，如此一来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倒不如我们私下调查，说不准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有一天让她为我们所用也未可知呢，只要有共同的敌人，没有什么合作是不可能达成的。” 楚鸿澈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低声补充道。 “…敌人”，顾辰悠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联想到之前皇后的态度，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看来九殿下身上也有一些秘密吧”。 “秘密啊…本殿下身上的秘密可多着呢，怎么样，想知道吗？”楚鸿澈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一张俊脸笑的颇为灿烂。 “殿下说笑了，既然是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臣女又怎么敢窥探殿下的隐私。” 就算想知道也不能直接找您老人家问啊… 顾辰悠默默的在心里想道。 “你这丫头可真是没意思，哼。”楚鸿澈似乎觉得有些扫兴，也不再理会顾辰悠，自顾自的转过头去检查尸体。 …… “嗯？这是什么？” 顾辰悠原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突然一条细细的黑线引起了她的注意。 也不待楚鸿澈帮忙，她伸出手轻轻移开尸体，顺势一拉，只见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玉牌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顾辰悠将此物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正待将之收起时，却被楚鸿澈拦了下来。 “能把你手中的玉牌让我看看吗？” “殿下请。”顾辰悠也没有过多的考虑，便将玉牌交给了楚鸿澈。 楚鸿澈接过来之后，却没有如同顾辰悠那般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而是径直摸向了玉牌的某一处，并用手指在其上细细的摩挲了一番。 “殿下可有什么发现？”顾辰悠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出言问道。 楚鸿澈听到她的话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小丫头，你能将此物交给我吗？” 语气竟是少有的严肃。 “殿下的意思是…”能让楚鸿澈露出这样的表情，顾辰悠知道，这个玉牌恐怕没有它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你便当作没有看到过它！”楚鸿澈的声音虽低，但似乎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理由呢？臣女可以假装没有看到过它，但是殿下必须给臣女一个理由。” 面对强势的楚鸿澈，顾辰悠也露出了自己“锋利”的一面，毫不示弱的与对方对视着。 楚鸿澈定定的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这里面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只是你若是知道的多了，对你没有半分好处，反而会让你更危险…” “危险与否，臣女会自行判断的。”顾辰悠打断了他试图继续劝阻的话。 “…也罢，只是此事说来话长，等见了七哥，再让他细细说与你听吧。”楚鸿澈终于妥协道。 “好”，顾辰悠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你这回倒是爽快”，楚鸿澈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就不怕我到时候食言吗？” “九殿下的品性如何臣女还不甚了解，但七殿下的信誉在这京城里恐怕还没有人会信不过的。” 楚鸿澈闻言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出言反驳。 其实对于顾辰悠来说，她也不敢保证对方一定会遵守诺言告诉她事情的始末。 自重生以来，她便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这次与楚鸿羽的合作，也不过是基于他们共同的利益，以及掌握在彼此手中的把柄罢了，信誉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的。 眼下的情况却与之前不同，如果她今日不向皇后禀报此事，那么日后都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便是勉强告发，也会被质问为什么不及早明言。 与其将自己置于那般尴尬的境地，倒不如顺水推舟应了楚鸿澈的请求。 因此方才那般言语，也不过是为了避免让自己过于被动罢了，无论对方日后是否会据实相告，今日都是欠了她一个人情的，要知道，这世间最难算清楚的，也不过就是“人情”二字。 顾辰悠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如果能让别人欠自己的，她还是很乐意的。 第五十八章 默契 出了这个小插曲，楚鸿澈似乎也无心再继续说笑，只是越发仔细的检查起手边的尸体，那般认真的样子，倒与他平日里的浪荡样子有着不小的差异。 “我们出去吧”，很快，楚鸿澈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似乎是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辰悠闻言也点了点头，方才楚鸿澈动作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一番细细的探究之下竟也有了些意外的收获。 只是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共同的默契，都没有再去打探对方的发现，而是同样选择了闭口不言。 …… “可看出什么了？” 因为之前二人谈话的时候，将皇后派去的宫女都支使的远了些，因此皇后听了下人的回报，只知道他们一直在交谈，却不清楚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楚鸿澈与顾辰悠对视一眼，“母后，我与顾大小姐简单查看了里面那具尸体，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此人所服下的毒药，与那两个宫女所中的乃是同一种。”楚鸿澈边说边随意的活动着身体，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对自己话里所代表的含义。 “何以见得？” 皇后原本不认为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让楚鸿澈进去也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没想到竟真的被他看出了些什么，神色不由得郑重了许多。 “众所周知，中毒而死之人的表现大多是唇色发黑，七窍流血等，可此三人除了嘴边那一丝血迹外，竟只有胸口处的一块黑斑这一症状，这种情况应该不是很常见吧，李太医？” “呃…是，九殿下说的没错”，突然被点名的老太医战战兢兢的应道。 他诊断的时候自然也发现了男子胸口处的黑斑，但一来这种情况颇为诡异，即便是他也不过是在医书里见过一星半点的记载，若是皇后问起来，他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二来他已经听到了宫女们的议论，知道这个中毒的人不过是个与郡主通奸的下人，想着也不会有人去追究其的详细死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便隐瞒了这一异常。 若是没人发现便也罢了，但此时被九皇子这一指出来，便是他的失职了。 老太医心中忐忑，下巴上几根稀疏的白色胡须也随着身体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你的意思是说…对宫女下手的人与里面那个男子乃是一伙的？”皇后的注意力已经被这一句话所吸引，对于什么黑不黑斑的倒是没怎么在意。 “母后说是就是吧，儿臣可什么都不清楚，也没有什么意思。” 面对皇后的疑问，楚鸿澈又使出了自己一贯的“无赖”性子，毫不犹豫的否认道，倒是气的皇后有些说不出话来。 “娘娘，不知道迎春姐姐之前去打听七殿下的去处，结果如何了？” 顾辰悠见皇后没有第一时间向他们发难，就知道楚鸿羽定是将一切都处理好了，于是明知故问道。 皇后原本不甚好看的脸色，在听到顾辰悠的话时竟然缓和了些许。 “迎春已经探听清楚了，陛下召了鸿羽前去议事，他此刻确实身在御书房。” 顾辰悠闻言，面上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同时有几分急躁的问道：“既然已经确定了七殿下的行踪，那么臣女的清白……” 皇后看着顾辰悠迫不及待的样子，心里倒越发认定了她是被冤枉的。 “你……”刚欲开口安慰顾辰悠几句，却被按捺不住的顾辰念打断。 “顾辰悠！七皇子虽然现在身在御书房，可我之前是亲眼看着他进了望景阁的，你又如何证明他没有趁此机会与你暗度陈仓？” 顾辰念眼看着顾辰悠要被脱罪，连忙着急的喊道。 她心里也清楚，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总要有个人来为此“负责”，如果不能将罪名扣在顾辰悠身上，那么就只能由她和杜晴云来承担了。 虽然方才那羞耻的一幕已经被众人看到，但要知道被人陷害和与人通奸可是完全不同的。 若是被人陷害，众人只会同情她的遭遇，却不会过多的耻笑于她。 说起来之前的情况虽然看着难以启齿，但她毕竟与杜晴云同为女子，终究是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只要她日后在那些名门闺秀面前多多展现自己的才学和品性，人们自然会忘记她的过去，这样日后她想要嫁给哪位皇子，也还是有可能的。 顾辰念设想的一切都很美好，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陷害顾辰悠成功的前提上。 若是皇后娘娘认定了她与人通奸，那么别说嫁给三皇子，只怕她日后在顾辰悠面前永远都别想抬起头来。 甚至若是皇后因为晴云郡主的事情而迁怒于她，只要稍微向其他官家夫人们露一些不喜欢她的口风来，她以后的日子都会十分难过。 不得不说，顾辰念这一次的自我认知十分准确，只可惜，面对着顾辰悠，她的所有小算盘都注定不会打响了。 …… “二妹妹这是已经承认了你亲眼看着七皇子被人扶着进入望景阁，却没有加以阻止，任由事情发展的事实了吗？”顾辰悠不答反问道。 顾辰念闻言面色一闪，但还是咬牙道，“是…是又怎么样？若是你二人心中没鬼，即便是共处一室也不会发生什么事来，我阻止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顾辰念之前就已经被楚鸿澈抓住话里的这个漏洞诘问了一番，此刻再被顾辰悠提起，索性也不再强辩，只要能坐实那二人之间的事情，谁还会在意她在哪里呢？ “二妹妹倒是坦诚”，顾辰悠讽刺的看着她，“只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 “什么？” 顾辰念看着顾辰悠有恃无恐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下意识的追问道。 “二妹妹之前自己也说过，你看到我休息了之后便出去了，是也不是？” “是又怎么样？” “这就是了，二妹妹只看到七殿下进去，却不知道我当时已经离开了望景阁去四处寻你，所以，我并没有与七殿下碰上。” “你胡说！这不可能！”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二妹妹还能算准了我什么时候会醒不成？” “因为…因为…” 顾辰念当然说不出因为我下了药，所以你不可能那么快醒过来的话，只能勉强转移话题。 “顾辰悠，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转移视线，你说自己没有与七皇子遇上就没有遇上吗，皇后娘娘凭什么相信你？” 第五十九章 兴奋 “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被顾辰悠的巧言令色给骗了，她和七皇子之间一定有问题！”顾辰念见皇后有些无动于衷，连忙着急的喊道。 皇后看着其面色涨红的模样，手指轻轻的在身侧的桌子上敲着，目光有些晦暗不明，却既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顾辰悠见此情景心中微微冷笑，她知道皇后这是心中对她有所怀疑，但又不愿将她逼的太紧，这才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禀皇后娘娘，臣女可以证明自己当时不在望景阁内。”她并没有让皇后为难太久，神色镇定的开口道。 “哦？”皇后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望景阁的宫女已经死了，楚鸿羽又不在此处，唯一在场的人便是顾辰念，偏偏顾辰念正是那个向她泼脏水的人，皇后一时竟想不到顾辰悠要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知娘娘可还记得，臣女是与什么人一同前来的？” 听到顾辰悠的话，惊鸿公主的眼神突然一亮，抢着答道“啊，对，你是同本公主一起过来的！” 顾辰念闻言却有些不屑，“那又怎么了？我去寻晴云郡主的时候可没有看到你，说明你并不是一开始就与惊鸿公主在一起的，你与七皇子见自己的丑事被我发现，自然会想办法撇清嫌疑，所以故意利用惊鸿公主为自己作掩护，好让众人以为你们是一直在一起的。” “顾辰悠，你如果打的是这个主意的话，未免也太天真了吧。”说罢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显然并不认为顾辰悠这样就能说服皇后娘娘。 “若只是一同过来自然不能说明什么，但惊鸿公主可还记得，您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臣女的？” 顾辰悠并没有理会顾辰念的话，反而转头对惊鸿公主问道。 “在…”，惊鸿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在御花园的东侧，你突然从后面冒出来，还下了本公主一跳。” “是的，公主”，顾辰悠点了点头，“您那时候还问臣女在做什么，臣女回答说在寻自己的妹妹。” “对对对，没错，你是这么说的”，惊鸿公主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此刻见自己终于能插上话了，竟有一些莫名的兴奋。 “是不是啊瑶台？瑶台？”惊鸿公主迫不及待的想找人对自己进行肯定，一回头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小跟班”瑶台公主，连忙四下寻找了起来。 原本如同透明人一般的瑶台公主一直躲在众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惊鸿公主这一说话却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引到了她的身上。 顾辰悠眼见着瑶台公主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却又不得不回到了惊鸿公主身边。 “你离本公主那么远干什么”，惊鸿公主不满的看着她，“快说句话，本公主说的对不对？” “姐姐说的是。”瑶台公主小声的应道，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见此情景，顾辰悠不得不承认，她之前对这二位公主的判断确实存在着很大的偏差。 惊鸿公主看起来骄傲张扬，其实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虽然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但这样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心底大都不会过于阴暗。 倒是瑶台公主，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模样，但显然不像她平日里所表现的那般单纯。 同样是面对这一摊浑水，惊鸿公主只顾着凑热闹，这一连串的变故与转折看在她眼里，怕是比那些《杂文见录》里的故事还要引人入胜，所以才会是这般兴奋的模样。 瑶台公主显然是看出了这其中的种种阴谋和算计，不想被牵涉其中，所以才远远的躲到一边，只可惜她想安安静静的待着，惊鸿公主却不肯让她如愿。 尽管心里念头转动，但顾辰悠并没有忘记自己向惊鸿公主问这句话的目的，“公主可能不知，在遇见您之前，臣女便已经在那附近找了舍妹许久，附近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是看到了的。” “皇后娘娘若是不相信，可以让人找御花园里当差的下人们来问一问。”顾辰悠面色坦然的解释道。 “哼，谁知道你有没有收买那些人，万一他们给你做伪证怎么办？”顾辰念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给顾辰悠找麻烦的机会，只要是顾辰悠提出来的建议，她似乎都能提出些反驳的意见来。 “二妹妹这是在质疑皇后娘娘吗？”顾辰悠闻言神色一凛斥责道。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哪个下人敢如此大胆的说假话，二妹妹莫不是以为这是在顾家，随便一个小厮仆役之流便敢不服管教，做些奴大欺主的勾当！” 顾辰念原本只是不满顾辰悠的“狡辩”，心中不愿因而随意吐槽几句，但被顾辰悠这样抢白一番，恼怒之下正想还击回去，却见皇后的面色一瞬间沉了下去，一时间竟也不敢再继续出声。 自从发现了顾辰悠与传言之中有所不同，皇后便着人对顾家和顾辰悠进行了全面的调查，再加上顾辰悠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一些消息，使得皇后对于顾辰悠前些日子落水一事的始末，也算是知根知底。 想到顾辰悠一个嫡出大小姐竟会被几个下人的手段害得差点丢掉性命，便知道府中的内务是如何不堪，顾辰念这般质疑她管理后宫的能力，莫不是将自己与定国公府的那个妾室相比！ “迎春，去将在御花园和望景阁附近当差的所有宫女和太监都唤过来，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在本宫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皇后声音冰冷的吩咐道，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在顾辰念身上，但不知为何，顾辰念却觉得有一阵彻骨的寒意迎面而来。 她不由自主的吞了下口水，同时心里也有些不解，自己不过是说出了自身的怀疑罢了，皇后娘娘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第六十章 东西 “娘娘，所有在这附近当差的下人们都已经带过来了。” 迎春在皇后身边服侍了多年，对其脾性也有所了解，因此这一趟出去也算是雷厉风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已带了十余人回来复命。 “嗯”，皇后淡淡的应了声，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对其的办事效率还算满意。 迎春得到了皇后的肯定，也是心中一定，转身看向那些战战兢兢的等候着主子问话的宫女太监们，神色一肃，身为坤宁宫掌事宫女的气势立刻展现了出来。 “皇后娘娘等会有话要问你们，你等务必照实回答，若是有人敢有所欺瞒，娘娘必然严惩不贷，可听明白了？” “奴婢（奴才）明白”，云里雾里的一群人连忙整齐应是道。 “顾家的二丫头可还有所疑虑？”待迎春训诫结束，皇后突然不冷不热的开口道。 “臣女不敢…臣女不敢”，顾辰念看了一眼皇后冷凝的神色，顿时缩了缩肩膀，忙不迭的否认道，她就算再蠢，此刻也听出了皇后语气里的不善，哪怕心里依旧有所不服，也不敢继续跳出来生事。 “哼”，皇后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只知道在一旁低着头哭泣的杜晴云，面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开始吧”，但终究还是对着顾辰悠说道，似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顾辰悠微微勾唇，心中一片了然，别人或许不理解皇后方才那一刻的犹豫，但她却是明白的。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逼迫”着顾辰念接受接下来的一切结果，其实也是将自己置于了无法后退的境地。 无论宫女太监们会如何回答，顾辰悠与杜晴云之间都会有一个人再难翻身。 今天的事情看在惊鸿公主这等单纯天真的人眼中，或许依旧没有发现丝毫端倪，但皇后在宫中浸淫多年，深知在很多事情上，自己的判断比眼中所见更为重要。 顾辰悠在宫中孤身一人，宫里的人际关系又颇为复杂，眼前这么多宫女太监，一个两个暗地里都在为谁做事，连皇后都不敢说一清二楚，顾辰悠想要同时拉拢这么多宫女太监，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但让下人们作证的主意既然是她提出来的，自然有所把握和倚仗，皇后同意了她的做法，就相当于是选择了放弃杜晴云。 这么多年的娇宠，视作亲女的疼爱，在影响到自己儿子争夺大位时，又能算的了什么呢？ 当然，与晴云郡主一同陷入风波的顾辰念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皇后娘娘却是没有考虑过的，就算是考虑了大概也不会放在心里，一个庶女罢了，若是日后不肯安分，除掉便是。 “娘娘，臣女毕竟是当事人，若是由臣女自己来问话难免有失偏颇，不如还是由迎春姐姐来吧。” 顾辰悠推辞道，她既然要撇清关系，自然是一星半点的嫌疑也不肯沾的。 皇后对顾辰悠的提议自无不可，她既然已经选定了立场，便只需等待结果，过程如何却是无甚重要的，再加上她此刻心情复杂，也无心在这种小事上多费心思。 “有劳迎春姐姐。”顾辰悠微微致意之后便让到了一旁。 一群负责杂役的宫女太监们莫名其妙的被带过来，又听着主子们打太极般推来推去的言辞，也是个个一脸茫然，此刻见终于有人要说明召他们前来的原因，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你们也不必紧张”，迎春一上来先安抚道，“不过是需要你们回忆一些事情罢了。” “今日巳时之前，你们可曾在御花园中见过顾大小姐？”说罢微微一指顾辰悠。 几个人闻言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没想到迎春的问题竟如此简单。 “回皇后娘娘和姑娘的话，奴才们见到过顾大小姐。”最终还是一个看起来略微稳重一点的小太监站出来回话道。 “在哪里见过，当时顾大小姐身旁可还有其他人？”一得到回答，迎春便立刻接着发问道。 看到如此有章法的问话技巧，顾辰悠不由得在心里给迎春比了个大拇指。 若是换了旁的人来盘问，可能一上来就会直奔主题，根本就不会有前面这些看起来是废话的铺垫。 迎春的这种方法虽然看起来麻烦，可一旦问清楚了，便将顾辰悠一上午的行踪完整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届时不论是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在…御花园的西侧”。 “西侧？本公主明明是在东侧遇见顾辰悠的，她什么时候跑到西侧去的？”惊鸿公主闻言忍不住出声质疑道。 “公主且稍安勿躁，不如且听他们说下去。”顾辰悠劝服道。 可能是因为方才的事情，惊鸿公主竟对顾辰悠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好感，见是她出声阻止自己，只微微哼了一声，便真的不再继续纠缠。 这般与平日里迥异的表现，倒引的瑶台公主微微有些侧目。 “顾大小姐当时正在与二小姐说话，奴才们也不敢上前打扰，只隐约听见似乎是大小姐要回去，二小姐坚持不肯之类的，好像…与几位皇子有关。” 似是明白了主子们的目的，那个小太监竟也颇为上道，不止交代了顾辰悠当时身处的位置，连她与顾辰念所说的话都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怎么又与几位皇子扯上关系了？”皇后沉着眉问道。 “母后有所不知，儿臣与几位兄长那时正在御花园西侧议事，想来是两位顾小姐想要前去御花园，正巧遇上了吧。” “九弟说的没错”，楚鸿栎竟也点了点头，示意楚鸿澈说的确有其事。 随着这两个人的点头，众人看着顾辰念的眼神也逐渐发生了变化，明知几位皇子在前议事却坚持前往，这个顾辰念是想干什么，偷听朝廷机密吗？！ 不过小太监的回答倒也间接证实了顾辰悠之前的话，今日真正想要来此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口口声声自己被蒙在鼓里的顾辰念。 试想若是顾辰悠与七皇子早已有约，又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选择原路折返。 感受到众人情感上的变化，顾辰悠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太监。 这个人，似乎有点意思。 第六十一章 寻找 “之后呢？”虽然得到了意外的答案，但迎春讯问的重点并不在此，于是又接着发问道。 “之后…”那名小太监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你们可有人再见过顾大小姐？” 这句话却是转过身对其他宫女太监们说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太监方才所说的话虽然并没有直接的偏向顾辰悠，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终究是对顾辰悠有利的。 若是他继续说下去，难免会让人起疑心，否则这么大的御花园，此人怎么可能处处与顾辰悠遇上，不是暗中监视，就是他在有意替顾辰悠说话。 他此时露出茫然的神色，倒是让皇后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怀疑又烟消云散。 “怎么都不说话了，是没有人看到吗？”迎春的脸色一沉，语气也加重了不少，她是皇后的心腹，当然对其的想法洞若观火，但眼前的形势似乎对顾家大小姐有些不妙啊。 气氛又如此僵持了气息，众人的神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顾辰念脸上的得意越发明显，杜晴云的哭泣声似乎也逐渐变小，很明显她虽然一直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但这边的动静全都一丝不落的收入了眼中。 楚鸿栎神色晦暗，看不出什么喜怒，楚鸿澈面上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但衣袖下的手掌却在不经意间紧紧握成了拳。 “迎春姐姐…奴婢们不太懂您的意思”，就在众人以为今天的这场闹剧就要出现结果的时候，一个小宫女怯生生的站出来答道，神色中似乎有一丝困惑。 “嗯？”迎春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她，“你有话要说？” “奴婢们不知道您说的谁看到了顾大小姐是什么意思，因为今日在御花园里当差的下人，除了沈公公负责的乃是西回廊，距离较远之外，应该都看到顾大小姐了。” 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了，当迎春问及具体的哪个人时，众人反倒有所迟疑，反正大家都看到了，为什么站出来回答的人要是自己呢。 另一方面后宫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明争暗斗和阴谋诡计，虽然眼下询问她们的乃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但没有人能知道皇后娘娘想听的是否是真话，要想在宫中活下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察言观色。 这群宫女太监们自然也不傻，她们从刚踏进这里时，就看到了分立两旁的顾大小姐和晴云郡主，这两人显然无论哪个都不是她们招惹的起的，因此她们的下场如何，端看皇后娘娘的心更偏向谁了。 一番权衡之下，倒是没有人敢率先站出来回话。 “你们中管事的是谁？”小宫女的话出乎了迎春的意料，一时竟有了几分恼意，主子问话，小宫女们没见过世面，管事的竟也不知道轻重吗？ “回迎春姐姐的话，奴婢们乃是新近入宫的宫女，李嬷嬷暂时还没有为我们指派明确的管事，只让两个稳重些的暂时约束着。”依旧是方才的小宫女答道。 “她们两个人呢？”迎春的话语中暗藏着怒火，如此没有眼力的下人，如果不严惩简直是乱了规矩。 “小桃姐姐和小柳姐姐原本是负责在望景阁里伺候着的，眼下奴婢们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小宫女冒险开口本就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眼下见迎春似乎动了真怒，连忙战战兢兢的跪下去请罪。 然而小宫女跪着等了许久，都不见责骂的声音继续传来，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不只是迎春，在场的所有人面上似乎都有几分怔忪。 “罢了，既然她们不在，那就由你来说吧。”迎春也没有向她解释小桃和小柳已经死了的事，稍微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接着淡淡的开口说道。 “是，今日奴婢们在园里当差时，只见一个女子面色焦急地从望景阁的方向走了过来，奴婢们当时不知那人就是顾大小姐，倒也没有敢上前询问，只听着她似乎是在寻什么人。” 小宫女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可能是见迎春并没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打算，逐渐描述的越发清晰和流畅。 “如此来去几番之后，奴婢上前询问其是否需要帮忙，才知道顾大小姐当时正在寻找顾二小姐，奴婢们见手上的活计也不是很着急，便欲帮着顾大小姐一起寻找，顾大小姐心中着急，便与奴婢们分开行动，但顾大小姐离开后不久，顾二小姐便与晴云郡主牵着手一同往望景阁而去。” “牵着手？”迎春挑了挑眉，联想到方才进到房间时，看到两人时那般不堪入目的场景，众人的心中都闪过一抹怪异的感觉。 其实小宫女的这番话倒是有失偏颇，因为顾辰悠知道，顾辰念与杜晴云两人根本不可能牵着手，顾辰念拖着杜晴云前行倒是比较有可能。 “是，奴婢不敢上前打扰晴云郡主和顾二小姐，便打算去通知顾大小姐，告诉她顾二小姐找到了，谁知道，才走在半路上，就看到顾大小姐和惊鸿公主，瑶台公主也一同往望景阁而去…” 小宫女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众人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尴尬和无奈。 她们帮着顾辰悠找了许久的人，结果人找到了，她们却是一个都不敢靠近。 惊鸿公主和晴云郡主的名声，在这后宫之中就如同豺狼虎豹一般，除非是她们召唤，否则绝对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敢往她们身边凑。 “你这个小贱人简直就是信口雌黄，顾辰悠绝对没有派人找过臣女，否则满御花园的下人，臣女怎么可能会看不到！” 待小宫女说完，顾辰念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急急的向皇后辩驳道。 “是啊，二妹妹，你说这满御花园都是找你的人，在你与晴云郡主出现之前怎么就找你不到呢，你快说说自己之前藏到哪里去了，倒让姐姐我和这些宫女们一顿好找。” 顾辰悠接过顾辰念的话问道，同时也提醒了众人，顾辰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是没有人帮她的话，她是怎么在众人的寻找之下躲了那么久的。 第六十二章 心思 “顾辰悠，你不要在这里混肴视听！” 顾辰念本就脆弱的神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大起大落，又被顾辰悠如此一番“火上浇油”，立刻有了些气急败坏的模样。 “你！你说！顾辰悠到底是什么时候从这里走出去的？”顾辰念三两步冲到一个小太监面前，一把抓起他的领子逼问道，神色间满是疯狂。 “奴才…奴才不知道”，被她抓着的小太监被勒的面色涨红，却不得不从喉咙里挤出声来，艰难的回答道。 “不知道？”顾辰念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戾气，愤怒的将他一把推倒在地，又向下一个人走去。 可怜的小太监之前被她抓着衣领，身体本就不受力，这一推又是毫无防备，向后仰倒时脑袋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地板上，那“咚”的一声的闷响，仿佛是在顾辰悠心头响起，一时周身竟起了几分寒意。 当她再望过去时，那名小太监却已经爬起了身子，复又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 “奴婢也什么都不知道啊，顾二小姐，您就放过奴婢们吧”，宫女的哭泣声传来，顾辰悠这才注意到，顾辰念竟又要将手伸向下一个宫女。 “放肆，大胆顾辰念，在本宫面前如此妄为，你当本宫是死的不成！” 就在顾辰念的手即将捏住宫女脖子的时候，一声饱含怒意的呵斥，骤然响了起来。 “啊…娘娘”，顾辰念浑身一抖，连忙跪了下去，她这才想起来，皇后凤驾面前，哪里容的自己在此作威作福。 那厢皇后也被顾辰念的这一番行径气的睁大了眼睛，自她入主中宫以来，还不曾见过如此嚣张跋扈的女子。 当着她的面便敢如此放肆，可见是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 “顾辰念，你与那贼人私下通奸，被本宫及众人抓了个正着，本宫原是怜你年纪尚幼，恐你是被人陷害，这才给了你申辩的机会，谁料你不仅不知羞愧，反倒肆意攀咬自己的嫡姐和七皇子，当真是心如蛇蝎，歹毒之极！” 皇后心中气极，倒也顾不得在思虑这整件事中的漏洞，一言之下，竟是将今日之事彻底盖棺定论。 “不是的，不是的皇后娘娘！”顾辰念见皇后如此说道，心中彻底慌乱起来，一边拼命的摇头，一边哭喊着否认道。 “来人，顾二小姐私通男子，不修德行，以下犯上，行为狂悖，念其少不更事，责杖刑三十，受刑结束后，立刻送出宫去，着定国公府严加管教！” 皇后心中厌恶至极，也不理顾辰念的哭喊，掷地有声的吩咐道。 “是！”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侍卫进来，欲要拖着顾辰念前去受刑。 “娘娘，娘娘饶命啊，臣女知错了”，一见侍卫们伸过来的手，顾辰念立刻吓得面色苍白，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不死心的求饶着。 若是三十杖下去，她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更何况直接送回定国公府，老夫人只怕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带下去！”皇后面色冷酷，对于眼前的一幕没有丝毫动容。 “娘娘，娘娘…”，见皇后是铁了心的要治自己的罪，顾辰念的哭声越发凄厉了起来。 皇后是何等身份，从她口中说出去的话自然如同金口玉言一般，顾辰念今日受了这杖刑，又传出与人私通之名，这辈子差不多算是彻底毁了。 眼见着顾辰念被侍卫拖走，大殿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悄的松了口气。 “皇后娘娘，臣女冤枉，是杜晴云和顾辰悠合伙陷害臣女的，臣女冤枉啊皇后娘娘…唔唔…” 想是侍卫们厌烦顾辰念太过聒噪，便出手堵了她的嘴巴，但其最后这声哭喊还是传入了众人耳中。 杜晴云的面色立刻微微一变，同时忍不住心中愤愤，想不到这顾辰念最后时刻竟还不忘拖她下水，当真是罪有应得！ 顾辰悠心中也有些哭笑不得，这顾辰念就如同中了邪一般，时时针对自己也就罢了，看她这副架势，怕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自己陪葬吧。 有时候她也搞不清楚，顾辰念与她之间，到底谁才是一心报仇的那一个，她还顾不上找对方的麻烦，对方倒是恨不得立刻置她于死地。 想来是她平日里太过仁慈了，这才给了顾辰念柔善好欺的印象。 “辰悠，今日的事，原是你那妹妹太过轻狂，又不知检点，倒连累你受了这许多委屈，你心里可有怪罪本宫？” 解决了顾辰念这个麻烦，皇后又恢复了一贯的端庄大度，此刻竟是面带几分歉意的看着顾辰悠，语气里也尽是怜惜。 “娘娘言重了，没有管教好庶妹，臣女也有责任，倒是今日惊动了娘娘凤驾，臣女心里委实不安，还要请娘娘恕罪。” “嗯，若是你那妹妹能有你一半懂事，本宫也不忍心如此重罚于她。”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言辞之间竟是对晴云郡主的事半个字也不曾提起。 “顾家的二丫头毕竟还未出阁，今日之事传出去也不甚好听，你们日后还需三缄其口，不可妄加议论。”安抚完了顾辰悠，皇后又转头看向了五皇子等人，话里有话的说道。 “可是…”惊鸿公主见皇后欲要如此草草了解此事，心中不解，张口便要说些什么，刚刚跨出半步，便被身旁的瑶台公主按住了手臂。 惊鸿公主微微一愣，转头向身侧看去，只见瑶台公主正在轻轻冲着她摇头。 她虽然性子单纯，但并不是十足的蠢人，此刻虽然不知道瑶台公主为什么要拦住自己说话，但也感受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于是又默默的将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而在场的除了她之外大都是聪明人，此刻也都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今日之事必然要有人负责，既然顾辰念已经做了替罪羊，那么晴云郡主也参与其中的事，自然不必再提了。 杜晴云这半日又是喊冤，又是哭泣，此刻倒是也明白了皇后欲要护住她的意思，心思一时又活络了起来。 第六十三章 用意 “姑姑，那顾辰念乃是顾辰悠的亲妹妹，既然她如此死死地咬着她不放，恐怕顾辰悠也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清白吧。”顾辰念的身影才消失不久，杜晴云又跳了出来挑拨道。 “住口！”，皇后听到杜晴云的话，忍不住眉心都跳动了起来。 “今日之事本就与辰悠无关，若不是那个顾辰念狗急跳墙，胡乱攀咬，怎么会生出这许多事端来，如今事情已了，任何人不得再胡乱揣测”，皇后语气严厉的吩咐道。 “尤其是你！”说罢又看了杜晴云一眼，神色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今日的事虽然依旧扑朔迷离，但有几点却是确凿无疑的。 一来杜晴云与顾辰念私会男子，被众人当场抓到，这等涉及女儿家名节的事历来都是京城闲人们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虽说那名外男已死，但今日目睹了她们三人丑事的人不在少数，即便是以皇后的威严也不能保证此事不被传出去。 眼下她已经让顾辰念独自承担了罪责，也暗中警告了在场诸人，以后就算有些闲言碎语传到宫外，终究也只是捕风捉影之事，有她护着，也没人敢在晴云郡主面前说三道四。 可若是任由杜晴云继续不懂事的挑衅顾辰悠，难保顾辰悠恼怒之下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顾辰悠既是见证人，同时也是半个当事人，有些话若是从她这里传出去，众人自然不会以为只是谣言而已了。 届时别说杜晴云自己再难抬起头来，就连衡阳王府和她这个皇后都要跟着蒙羞。 当然这些话皇后也不好在这里与杜晴云明说，只能用眼神示意其闭嘴。 “是…姑姑”杜晴云委屈的看着皇后，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应道，同时不甘的眼神从顾辰悠身上略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顾辰悠还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疑惑与恨意。 顾辰悠知道，杜晴云大概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个自己一手布的局，即便是作为帮手的顾辰念也并不清楚具体的布置与安排，怎么就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吧。 “辰悠，今日的事还是让你受了委屈，你且放心，本宫随后定会细细调查，无论如何定要给你个交代。” 无论皇后心中的想法如何，这等面子上的事终归还是要过得去的，因此再次开口，却是对着顾辰悠柔声劝慰道。 “娘娘一心向着臣女，更是替臣女洗清了冤屈，臣女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顾辰悠口中说着不委屈，可眼眶却分明红了起来，那般强忍悲伤得到模样直教人看了心生怜意。 皇后还来不及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惊鸿公主却是率先忍不住了。 “母后，顾家大小姐本来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仅是因为那贱人的几句诳语，便被盘问了这许久，想来也是憋屈的很，母后一定要好好安抚顾大小姐才行。” 顾辰悠闻言一愣，随后却是忍不住惊讶的看向了惊鸿公主的方向，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位与杜晴云私交甚好的公主殿下竟然会主动站出来为她说话。 那厢惊鸿公主见顾辰悠看向自己，只当她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还“贴心”的回了一个笑容，那神情分明是在说让她安心。 却不见顾辰悠此刻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其余众人也被惊鸿公主的言辞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今日之事虽是由楚鸿澈和迎春先后回话，但毕竟都是出自皇后娘娘的授意，惊鸿公主说此事原本与顾辰悠毫无关系，无疑相当于是在指责皇后处置不当，听信谗言，冤枉了无辜之人。 因此惊鸿公主说的这些话不可谓不大胆，若她不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只怕众人已经准备好跪下来替她请罪了。 不过皇后就算再不能容忍别人挑战自己的威严，也绝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自己的女儿发作，因此对于惊鸿公主的话，也只能是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不予理会。 皇后选择对此置若罔闻，顾辰悠却显然不会也这么想。 事实上即便是惊鸿公主不开口，她也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盘，毕竟皇后既然开口说了要给她交代，那要是不趁机敲敲竹杠，给自己某些福利，岂不是白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不过这些都是日后的事，眼下她还是要专心扮演好一朵无辜又善良的“白莲花”。 “皇后娘娘，臣女的二妹妹做下这等丑事，臣女也不敢替她求情，只是府中尚有其他的兄弟姐妹，臣女的祖母年纪也大了，怕是受不得这等刺激…”顾辰悠隐晦又委婉的提醒道。 “辰悠大可放心，定国公府世代忠良的名声自然不能因为这等事情蒙羞，本宫只派人将你那不争气的二妹妹悄悄的送回府中，对外便说是她一时不仔细冲撞了本宫，罚她闭门思过几日，如此可好？” 皇后立刻领会了顾辰悠的意思，想到其身为定国公府的嫡长女为家族的名声着想，也是应有之义。 “多谢娘娘体恤。”顾辰悠屈身谢恩，不过她的想法却是与皇后不同。 顾家多年来的名声和威望乃是世世代代的先祖们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换来的，又岂是一个小小的顾辰念败坏的了，她特意“多此一举”，自然是有另外的用意。 这世上最可怕的攻心利器，从来不是清清楚楚的污言秽语，而是捕风捉影，引人遐思的谣言。 若是顾辰念被大张旗鼓的送了回去，虽然坐实了她自己的罪名，但皇后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众人的目光只会聚集在事件本身，却不会继续深入探寻，如此一来，晴云郡主的事也便彻底不会泄露出去。 顾辰悠从来就不是那等善男信女，今日之事原本就是晴云郡主布下的局，顾辰念充其量就是个帮凶，皇后想要帮晴云郡主脱罪，还要问问她顾辰悠肯不肯答应！ 第六十四章 围观 “你们几个且先下去吧，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 皇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吩咐道，神色间颇有些疲惫。 “是，母后。” 皇后开口赶人，几位皇子公主自然不敢违抗，答应了声便动身准备离开。 顾辰悠见下人们也已回去各司其职，房间里只剩下了皇后，迎春，杜晴云和她，便知道皇后终究还是对她不放心，要对她私下再行叮嘱。 因而她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立在那里，等着皇后再次开口。 她这厢稳得住，杜晴云却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一来顾辰念踹在杜晴云身上的几脚饱含了其数日以来的怨愤，虽然后者当时处于昏迷之中没什么感觉，可醒来之后身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却是做不得假的。 二来房间里之前所燃烧的催情香，乃是杜晴云特意为顾辰悠准备的，药性颇为霸道，若是真的任由其燃烧殆尽，只怕中毒之人性命难保。 虽说楚鸿羽担心若是杜晴云中毒太深，会被皇后看出端倪来，因此特意稀释了空气中的毒素，又在惊鸿公主等人进入房间之前提前打开窗户通风了许久，但杜晴云的身体所吸收的药效依旧不少。 眼下杜晴云虽然不至于在皇后面前失态，但仍是觉得体内有些莫名的燥热，这让她浑身上下颇为难受，只一心想要快些回去沐浴更衣。 “姑姑，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晴云也先告退了。” 杜晴云心中焦躁，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思用在察言观色上，说罢还不待皇后允准，便已经打算举步离开。 “站住！”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这个侄女竟是如此上不得台面。 “姑姑？”杜晴云一脸茫然的停下脚步。 “本宫方才当着众人的面不提你的事，乃是想要留几分颜面给你，你莫不是以为本宫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追究了？” 这里没有旁人，皇后也不再掩饰内心的恼怒，疾言厉色的冲着杜晴云斥道。 “姑姑，您…您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一切都是顾辰念那个贱人搞得鬼呀，晴云是被陷害的…” “够了！你以后若是还想要进宫的话，就把今日的事情给本宫老实交代清楚，方才那些瞎话就不必再拿来对本宫说了，本宫可不是惊鸿那个笨丫头，三言两语的就被你糊弄了去！” “姑姑！”杜晴云闻言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她本以为皇后处置了顾辰念，又叮嘱了在场的诸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自己所做的那些小动作也不会再有人知晓。 谁知心神刚刚放松了不到半刻钟，便被皇后这番突如其来的问话吓得魂飞天外。 “咳咳…皇后娘娘，臣女离宫已久，想必贵妃娘娘那边也已经得知了这里的变故，为免贵妃娘娘忧心，臣女还需尽快回宫，向贵妃娘娘详细回禀关于二妹妹的事情，若是…娘娘没有别的吩咐的话，臣女就先告退了。” 顾辰悠原以为皇后留下她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万万想不到杜晴云这个蠢货竟率先一步撞到了枪口上，引得皇后对她立即便发作了起来。 这姑侄俩“吵架”，她一个外人在此倒是颇为尴尬。 因此趁着她们还没有说出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来，顾辰悠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贵妃那边已经派人来询问过了，本宫也已经着人去向其通传，你且不必着急，待本宫处理完晴云的事再与你说话。” 皇后似乎是没有看见顾辰悠面上的尴尬，神色淡淡的拒绝了其想要“溜走”的请求。 顾辰悠闻言一窒，随后心一横，罢了，人家都不怕她听墙角，她还如此矫情的做什么。 皇后余光扫了一眼很快安静下来的顾辰悠，心中也暗叹一声。 按照她原本的想法，是要让杜晴云给顾辰悠当面道个歉，也好了结了两人之间的这一段恩怨。 一个是她相中的儿媳，一个是她的娘家侄女，若是终日如同斗鸡一般掐来掐去，日后传出去定会伤了三皇子的颜面，届时的结果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但看眼下杜晴云这幅德行，显然是根本就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处，若是不当着顾辰悠的面，将她干的那些事提上一提，只怕她日后还会更加明目张胆，变本加厉的找顾辰悠的麻烦。 一想到顾辰悠这个丫头，皇后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皇后还是觉得今日的一切大约都与顾辰悠脱不开关系。 明明是杜晴云设局在先，但差点落到身败名裂境地的却是她自己，这说明顾辰悠并不是那种只知道一味忍让的女子，若是再不对杜晴云加以约束，只怕她这个侄女早晚要栽在眼前这个此刻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的女子身上。 若是顾辰悠能听到皇后此时的心声，只怕会忍不住对皇后赞叹一声，因为她的直觉一点都没有错，从杜晴云伤了锦秋那一刻起，她就没有打算放过对方， 只可惜，皇后对侄女的这一腔“疼爱”和保护之心，注定是要付之东流了。 …… “怎么，还是不愿意说吗？”皇后打定了注意，便开始向杜晴云施压。 “姑姑，晴云不明白您的意思。” 杜晴云不知道皇后心中那些复杂的想法，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姑姑会怎么看她，轩表哥会怎么看她，她与轩表哥之间岂不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不明白？你以为你身边的莲玉这些日子上蹿下跳做的那些小动作本宫都不知道吗？” “莲玉？”杜晴云似乎如梦初醒般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你与那顾辰念前些日子还水火不容的，这几日却时时私下见面，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第六十五章 怀疑 “姑姑不是前些日子才训诫过侄女，在宫中不可过于张扬，也不能仗着您和陛下的宠爱肆意妄为。” “侄女想着前几日顾二小姐的事确实是自己做的过分了些，这才想着要找机会和顾二小姐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可…这时时见面实在是无从谈起啊”。 杜晴云此时脸上的困惑倒不完全是假装，她与顾辰念之间的联系大都是通过丫鬟来进行，二人真正单独见面的次数算上今天也不过是两次罢了。 就算是丫鬟之间的来往过密了些，皇后也不应该因为这点小事就怀疑到她头上啊。 “哼，你不承认也无妨，本宫既已在众人面前保下了你，也懒得再追究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好事，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在这里到处耍你那些小聪明，这后宫之中比你聪明的人不知凡几，若是日后再闯出什么大祸来，本宫可不会再帮你兜着。” 皇后终究还是没有当着顾辰悠的面过多讨论自家侄女的不是，简单的警告一番便也就此做罢。 “多谢姑姑疼爱，侄女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给姑姑添麻烦的。” 杜晴云何等机灵，见皇后不再咬着这件事不放，立刻低头服软表忠心，那般乖巧懂事的模样，倒与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判若两人。 皇后平日里不喜三皇子，又“嫌弃”惊鸿公主太过吵闹，因此对于杜晴云这一套十分受用。 但这一次，触及到自己的颜面和利益，皇后还能容忍杜晴云到几时呢？ …… “好了，你退下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就回衡阳王府去，本宫会叮嘱你祖父对你严加管教的。” “姑姑？！”杜晴云原本挂着乖巧微笑的脸闻言有了一丝崩裂的迹象。 “还有什么事？”皇后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感情。 “没…没什么事，侄女告退。” 虽然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但杜晴云的脸上却充满了灰败之色，离开时眼神在顾辰悠身上停顿了几秒。 “晴云郡主慢走。”见杜晴云看向她，顾辰悠笑意盈盈的开口道。 杜晴云闻声却已经连与她虚与委蛇的精力都没有了，就那样白着一张脸，径自走了出去。 …… 从杜晴云的身上收回目光，皇后这才看向一旁站的腰都酸了的顾辰悠。 “辰悠，你对本宫方才的话可有什么想法？” “娘娘对郡主的一片疼爱之心日月可鉴，郡主也一定可以体会到您的苦心的。” “她能不能体会到本宫的苦心不重要，只要她别再给本宫惹麻烦就行了”，皇后冷哼一声，对顾辰悠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本宫倒不是问你这个，本宫是说，晴云与顾辰念的事，你可清楚？” 顾辰悠闻言有一瞬间的迟疑，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完全瞒住皇后，皇后在这后宫中叱咤风云几十年，绝不会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好对付，恐怕只是用猜的就能推断出大半真相来。 眼下让她感到有些为难的是，她不清楚断皇后对这整件事掌握到了怎样的程度。 她若答清楚，难免会让皇后多想，她若答不清楚，皇后又未必会相信。 因此，无论她说什么，皇后恐怕都不会满意。 “娘娘，臣女若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那是骗您的”，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的闪过，顾辰悠面上却是叹了口气说道。 “哦？这么说你也对此事有所怀疑了？”皇后闻言目光微微一凝，随后紧紧盯着顾辰悠的脸问道。 “娘娘有所不知，想来是臣女这个做姐姐的照顾不周，以至于臣女的二妹妹自小就与臣女颇为不睦，臣女虽心中难过，但终究也无计可施。” 说到这里，顾辰悠的眉头紧蹙，似乎仍然在为妹妹一直以来的误解而黯然神伤。 “直到前些日子，二妹妹似乎突然想通了，主动前来要与我重拾姐妹情谊，臣女听了自然十分高兴，但却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是何方神明有如此大的本领，竟解开了我们姐妹这十数年来的心结。” “后来臣女便装作不经意的问了问二妹妹，结果竟让臣女十分惊讶，娘娘可能猜到此人是谁？” 皇后对于顾辰悠的问题，几乎是没怎么思考就答道，“当然是贵妃了，她是你们的亲姑姑，自然希望你们姐妹二人消除隔阂，互相帮助。” “娘娘这次却是猜错了”，顾辰悠闻言微微摇了摇头，“据二妹妹所言，姑姑的劝解虽然起了很大作用，但真正让她幡然醒悟的却是另有其人。” “总不会是晴云吧？”皇后随口说道。 “正是晴云郡主，二妹妹说郡主曾在凉亭事件之后不久找她谈心，她与郡主一番交流之后竟彼此觉得相见恨晚，故而她们之间的关系远不是众人想象中的那般疏远和敌视。” “也正是因为此事，二妹妹突然醒悟过来，既然晴云郡主这样身份尊贵的人都能前来找她和解，她与臣女同是顾家姐妹，又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呢，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顾辰悠越说声音越小，皇后面上的神色也随着她的话逐渐精彩了起来。 其实顾辰悠倒是没有撒谎，那些话确实是顾辰念告诉她的，只是…她却没有顾辰念那般厚的脸面。 这等只有三岁孩童会信的话语，也不知是顾辰念自己蠢，还是她以为顾辰悠同她一样蠢，竟然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糊弄顾辰悠。 “顾辰念这样说，你便信了？”皇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出言质疑道。 “臣女信不信又有何妨呢，重要的是二妹妹终于肯与臣女好好相处，这才是最重要的。” 顾辰悠平淡的语气中尽是无奈之意，充分体现了一个姐姐爱护庶妹的心情。 如果忽略掉时不时涌上来的反胃恶心之感，顾辰悠觉得，她都要以为自己说的就是事实了。 “罢了，左右这些都是你们顾家的事，本宫也不该管的太多。”皇后暗自摇了摇头，“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别的…请恕臣女愚钝，并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没有？…哼，你倒是聪明，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推的干干净净。”皇后似笑非笑的看着顾辰悠。 第六十六章 石子 “娘娘历来治宫严明，此事的真相臣女也相信您自有定论，并不需要臣女在此多嘴多舌。” 顾辰悠知道皇后是在套她的话，但这种时候往往说多错多，索性摆出一副任凭猜测的架势来，也不再过多解释。 皇后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只得心里暗叹一句，这丫头大约是属泥鳅的，整个人滑不溜手，竟不给人半点抓她错处的机会。 “好了，你既是一问三不知，本宫强留你在此倒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也退去吧。”皇后挥了挥手道。 这一个两个的，都惹得她心中烦闷，还不如赶快送走还能图个清静。 “是，娘娘，臣女告辞。”顾辰悠从善如流的答应了一声，行了礼便要举步离开。 刚刚跨过门槛就听到皇后的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这世间有许多事原本就是不需要证据的，站在权力顶峰的人所说的话自然就是真相，你是聪明人，当知道本宫说的是什么意思，可不要做出什么傻事来，倒教本宫为难。” “娘娘说的是，臣女自然不会做什么傻事的”，顾辰悠闻言神色如常的转过身来，给了皇后一个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笑容，随后便再不停留的消失而去。 转过身的顾辰悠虽脚下步伐不停，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消散而去，皇后的意思她当然明白。 皇后一方面是在警告自己，今日的事无论谁遭殃，其实都只在皇后的一念之间， 她今日愿意相信顾辰悠，顾辰悠自然能够全身而退，彼时她若是换副面孔，这结果只怕也要倒个个儿了。 另一方面却是说的比较隐晦，只要顾辰悠嫁给三皇子，助三皇子登上皇位，日后自然就是皇后，届时也算是站在了一个女子所能达到的权力巅峰。 可若是顾辰悠不肯乖乖听话，做出些什么不“正确”的选择来，皇后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归根到底，顾辰念的话虽然没有得到证实，但终究是在皇后心底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这才有了后面对顾辰悠的这一番特意警告。 …… “回宫吧，本宫也累了”，皇后见顾辰悠神色无二，勉强将心中的疑虑放了放，“让人好好查查那个男子的身份，本宫倒是要看看，究竟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如此戏耍和利用本宫的侄女！” 不在众人眼前，皇后才彻底展现出了她身为后宫之主的城府，眼神中的精明和锐利绝对不容错辨。 “娘娘的意思是，今天的事不是郡主干的？”迎春有些迷糊了，其实今天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件事原本不过就是一场小女儿家的争端。 晴云郡主与顾家二小姐暗中算计着想要陷害顾大小姐，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竟把自己搭了进去，但听皇后这意思，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哼，愚蠢！”皇后瞪了迎春一眼，“这种蠢事当然只有晴云那个没脑子的干的出来。” “可就凭她那点手段，能布置下这个不算精妙但却切实可行的计划吗？” “虽然不排除顾辰悠识破了她的计划故意推波助澜，但仅凭这样依然不足以成事” “宫女，太监，甚至连几位皇子都牵扯了其中，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暗中帮她，好借着这个机会达成什么目的，就是……” 皇后没有把另一种可能说出口，但眼中有厉色闪过。 除非…衡阳王府的人瞒着她替杜晴云在这宫中培植了势力。 若真是如此的话，恐怕也是时候好好警醒一下某些人了。 若是顾辰悠知道皇后此时所想的话，大概一点都不会觉得惊讶，自私自利，刻薄狠毒，这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女人。 杜晴云的名声算什么，衡阳王府的脸面又算什么，只要是触犯了她的利益，她向来是不会留情的。 …… “砰—” 一颗小石子儿出其不意的落在顾辰悠面前的小路上，还兀自在地面上翻滚着转了几个圈儿。 紧接着又是一颗，绕着顾辰悠转了一个圈儿后才滚向路边。 顾辰悠见状面上却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她先是仔细打量了四周，并没有在附近看见什么太监宫女的身影。 这才闪身进了不远处的小楼，一边推门一边开口道，“七殿下每次都这么有童心，可是因为小时候没有人陪您玩这么无聊的游戏闷坏了，所以如今才对此如此热衷？” 她这话说的委实是放肆了些，但一想起楚鸿羽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那颗石子儿竟是直直的朝着她的脚砸来，她以为是有人想要暗中试探于她，便不闪不避的任由其落在了自己的脚背上。 彼时楚鸿羽虽然下手不重，但也足让顾辰悠疼了好一会儿。 她心中虽不至于真的生气，后来却常常提起，每每都让楚鸿羽尴尬无言，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她竟也觉得格外有趣。 只是下一刻说不出话来的人就变成了她自己，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竟不止一人，前面的一个更是一袭鲜艳的红衣伴着一阵大惊小怪的叫声便朝她迎了过来。 “我说七哥，你什么时候偷学了我的招式去哄小姑娘开心的，还有你们的关系进展如此迅速怎么竟连我也不知道，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楚鸿澈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楚鸿羽，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嘴里更是抱怨个不停。 在他身后，楚鸿羽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因为“投石探路”确实是楚鸿澈一贯招蜂引蝶的手段。 不过楚鸿羽自然不会承认他是“偷”了楚鸿澈的招式，毕竟他素日与顾辰悠见面之前扔颗石子，不过是为了提醒顾辰悠罢了，毕竟宫中不比别处，处处都可能有别人的耳目。 更何况，他扔的石子几时如同楚鸿澈方才扔的那两颗一样“骚包”了。 楚鸿羽心中为自己正名，但却并没有真的开口解释，而且他觉得看着对面那小丫头越来越红的脸，倒也怪有意思的。 “九…九殿下！”顾辰悠见首先出现的一人乃是楚鸿澈，面上顿时也有几分尴尬，“您怎么也在这里？” 第六十七章 反悔 “哎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丫头，什么叫本殿下也在这里，你忘了方才是谁替你解围的啦，嗯？”说着便是一个指蹦儿弹在了顾辰悠的额头上。 “啊！”顾辰悠微微惊呼了一声，脑袋有一瞬间的发懵，前世今生加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调戏”她。 她捂着有些发疼的脑门心中郁闷，却偏偏发作不得，“殿下对臣女的恩情臣女自然铭记于心，但殿下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确实是不太好。”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不能说不好，但楚鸿澈还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顿时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顾辰悠见这个人不能用对待正常人的办法来沟通，索性不再理他，转头去寻找在一旁静默不言的楚鸿羽。 这一转头，却正迎上了楚鸿羽的眼睛，只见对方似乎之前正在看着她和楚鸿澈玩闹，猝不及防之下，眼中那层轻柔的笑意还来不及散去。 素日里清冷的眸子如同解冻的星河一般，冰雪褪尽，温暖耀目，那般亮闪闪的，几乎要晃花了顾辰悠的眼睛。 一时间顾辰悠心中突然生出个想法，都说皇上的几位皇子各个都生的好看，九皇子更是个中翘楚，但七殿下笑起来，似乎更能让人醉到心里。 不过好看是好看，但顾辰悠从小到大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俊男美女”，她自己也是众人口中公认的美人儿，倒也不至于犯起花痴来，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思绪收了回来。 那厢楚鸿羽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看过来便开口问道，“今日皇后娘娘可有为难于你？” “有两位殿下如此精心的安排和缜密的布置，皇后又哪里有为难臣女的机会呢？” 顾辰悠微微笑了笑答道，此番她能逃过一劫确实是欠了楚鸿羽天大的人情。 若没有他出手帮助，自己纵然是有千般谋划，终究也难以成行。 说到底，她重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进宫时又太过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来得及做好准备，这才造成了如今“被动”的局面。 此间事了之后，她还是要尽快回到顾家，培养自己的人手，以后做起事来才不至于束手束脚。 “对了，臣女还有件事想要请教七殿下。”说罢顾辰悠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今日那个最先开口的小太监…殿下可知道他的来历？” 她没有直接开口问楚鸿羽是不是他的人，也没有向当时并不在场的楚鸿羽仔细描述那个小太监的形容，也是存了一分试探的意思，若是楚鸿羽直接否认，倒也不会让场面过于尴尬。 “你猜的没错，他是我的人”，楚鸿羽却并没有瞒着她的打算，“今日我同鸿澈从御书房出来时便觉得有些不对，似乎有人一直盯着我们的行踪，直到我们在御花园坐定时那人才匆匆消失，想来是去向他的主子汇报情况。” 说起此事，楚鸿羽讽刺的勾了勾嘴角，若是他今日不肯留在宫中，或是不同几位兄长一起行动，那人又待如何，将他打晕了抬过去吗？ “之后我便暗中让人盯在了御花园的各个入口，因此你们一靠近便有人知会了我，那个小太监也正是过去查探情况的，想来也是不经意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楚鸿羽这话却是带了几分解释的味道，似乎是怕顾辰悠误会了自己在监视她，不过这一点恐怕楚鸿羽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这么说来，那个小太监倒是个机灵的，知道什么话是废话，什么话说出来效果最好。” 顾辰悠夸赞道，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楚鸿羽手下能有这样警醒能干的人，自然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可惜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杜晴云却依旧是没有收到任何惩处。”楚鸿羽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七殿下大可以安心，皇后已经下令让杜晴云明日出宫，这次皇后对她彻底失望，想来以后要再进宫也难了，对杜晴云来说，不让她进宫见三皇子，恐怕比杀了她还难受。” 顾辰悠淡淡的说道，这等眼里心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女子，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恨又可悲。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顾辰悠没有当着楚鸿羽的面说出来，那就是衡阳王世子一心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三皇子，日后取代皇后成为衡阳王府的依靠。 眼下出了这桩事情，虽然不会传出去，但外人不清楚实情，皇后却是一清二楚的，就算其原本有让杜晴云成为三皇子妃的想法，只怕现在也没了。 衡阳王世子此人自私凉薄与其姐姐，当朝的皇后娘比起来，恐怕也是不相上下，对他而言，一个女子不能成为家族的助力，自然就是家族的拖累，不管怎么说，杜晴云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的。 “对了，这次的事情也算是基本结束了，羽七和羽八也该还给殿下您了，这次多亏他们盯住了杜晴云和顾辰念，才让臣女提前准备好了解药，不然恐怕真的要中了她们的招了，只是…”顾辰悠说到这里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 “臣女目前囊中羞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用来赏赐，就有劳殿下帮臣女嘉奖他们一二了。” 楚鸿羽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楚鸿澈闻言也是一脸的鄙视看着她。 这小丫头再怎么说也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她竟然说自己没钱，这种话还是拿来骗鬼去吧。 “好”，楚鸿羽没怎么犹豫就应了下来，“不过…我替你赏赐我的人，我这个亏吃的可是有点大了，日后，你可是要还回来的。”说罢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一定一定”，顾辰悠只当楚鸿羽是让她日后把钱还给他，虽然有些惊讶于七皇子殿下竟然如此小气，但还是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 “你们从哪个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白玉腰牌的事，鸿澈已经告诉我了，但眼下，我确实还不能将此事完完整整的告诉你”，楚鸿羽似是在斟酌着语气说道。 “七殿下是要反悔？”顾辰悠闻言沉了沉眉毛，声音有些听不出喜怒。 第六十八章 人情 楚鸿羽闻言皱了皱眉头，“若你认为这算是反悔的话也可以，总之还是希望顾大小姐能继续保守秘密，就当是…我的请求吧。” 顾辰悠见楚鸿羽说出这几句话时的神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便知道像其这般清冷孤傲的性子，能愿意主动低头说话，显然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 “七殿下，您自己食言而肥，却要求臣女继续践守承诺，会不会有些强人所难了呢？”顾辰悠依旧是是一幅不辨喜怒的模样，似乎丝毫没有被楚鸿羽“诚恳”的态度所打动。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不知好歹呢…”，见顾辰悠软硬不吃，楚鸿澈也有些急了，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自己七哥跟谁低过头，如今难得说句软话人家竟然还不领情。 “好了”，楚鸿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鸿羽出言打断，“顾大小姐，那件东西背后的事情其实我们也还没有查实，但可以告诉你的是，其所牵扯的事情极多，更是涉及到朝堂之中的事务，如果你不想让定国公府也卷到风波中去，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顾辰悠想让定国公府趟这趟浑水吗？她当然不想。 但她之所以这样试探，也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毕竟这次的事情她与楚鸿羽可以说是最清楚始末与全程的人，但两个宫女的死与黑衣人的出现却是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的。 这样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突发事件，就算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终归也是让人不安的。 如果能从这两兄弟口中套出什么话来自然最好，便是徒劳无功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既然二位殿下将此事说的如此严重，臣女若是再纠缠下去就是真的不知轻重了，二位殿下放心，臣女知道分寸，关于那个物件的事绝对不会跟第二个人提起。”顾辰悠神色肃穆的应道。 自己的小心思是一个方面，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却是另一个方面。 先不说眼前这两位可是刚帮了自己大忙，自己若是不答应就有忘恩负义的嫌疑，就说眼前这两位殿下，无论平日里再怎么不受宠，那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子。 更何况有了之前的合作，顾辰悠自然不会蠢到依旧同世人一般，把他们当成普通的闲散皇子。 眼下一个杜晴云尚且能让她焦头烂额，真惹恼了这二位爷，随便派出个暗卫来将她了结在这深宫之中，自己大仇未报就身殒道消，那才是真心冤枉。 听到顾辰悠的回话，楚鸿澈明显松了口气，楚鸿羽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我知道今日的事…有些地方终究也没能分出个是非黑白来，有不清楚的地方自然就会有流言传出，这一点上对杜晴云来说如此，对你来说亦然，因而你的声名之后也势必会有些许受损。” “唯有查清楚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才能彻底洗清你的嫌疑，如今我这样拿走腰牌，你的清白却是再也无法证实了，因而此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在宫中这段时日我便暂且将羽八留在你身边，以后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告诉羽八，他会想办法与我联系的。” “嗯？”顾辰悠闻言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楚鸿羽。 她却是没有想到，楚鸿羽竟是想的如此细致和全面，关于自己名声的问题，连她都没有考虑过。 倒也不是说顾辰悠就想不到这一点，前世她便是毁在了“名声”二字上，如今对这两个字的体悟也非常人可比，用它对付起人来更是毫不含糊，但越是这样，她对于自身的声誉反倒是越发淡漠，在她的心里，会在意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都是蠢人罢了。 人生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的，若是时时活在别人的眼里，又怎能让自己过的恣意洒脱呢？ 不过无论她自己在不在意，对方的这份心意她还是要领的。 “多谢七殿下”，顾辰悠也没有继续矫情，毕竟她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就算楚鸿羽不说，她也要想办法从对方那里借人，这样一来倒是免了她许多麻烦。 …… 三人再简单说了几句，顾辰悠便忙着匆匆告辞离去。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楚鸿澈就忍不住质问道：“七哥是看不起自己手下的人，还是不信任羽二的办事能力，只要你想，这京城中什么样的流言掐灭不了，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搭进去一个羽八，最重要的是竟然还许了一个人情？！” 楚鸿澈说着一脸的痛心疾首，一边还用手指着楚鸿羽，那夸张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败家子一般。 “行了”，楚鸿羽挥手打掉快要戳到他眼睛里的手指，却没有理会楚鸿澈口中的话，“今日的事你也辛苦了，我那里的寒潭香允许你多拿走一坛。” “嘿嘿，还是七哥好”，楚鸿澈听说有酒喝，一时间也顾不得再继续谴责楚鸿羽，那迫不及接待的样子，似乎恨不得立刻冲到楚鸿羽府上开怀痛饮。 出了宫，楚鸿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与楚鸿澈分开行动，兄弟两个一人向东，一人向西分别行去。 楚鸿澈独自一人行走在大街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暧昧的笑意。 七哥啊七哥，你是这大楚最深藏不露的皇子，她是备受瞩目的权臣之女，你们两的人情，一个不好欠，一个不好还，这纠缠来纠缠去的，以后再想掰扯清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 顾辰悠回到琼华宫时，却没有预想中的顾魏紫冲过来兴师问罪的场面，她一问之下才知道，因着顾辰念被皇后罚了杖刑三十，其毕竟是养的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受刑还没有结束时候就已经昏迷了过去，三十下打完更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幸而太医院就在附近，当值的太医连忙施救，这才保住了顾辰念一条小命。 消息送到琼华宫来，顾魏紫哪里还坐的住，也顾不得再继续等顾辰悠回来兴师问罪，便火急火燎的赶过去照顾顾辰念。 第六十九章 易妆术 尽管顾魏紫不在，但顾辰悠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琼华宫里的气氛似乎与往日不同。路过的宫女们虽是在向她行礼，眼神间却似乎有些躲闪。 顾辰悠初时有些不解，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今日顾辰念被皇后娘娘重罚的消息传来，这琼华宫里因为顾辰悠不是正经主子而心存轻视的宫女太监们心头顿时都是一紧。 前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宫女们暂且不清楚，但仅仅是她们了解到的，顾二小姐陷害顾大小姐，顾大小姐没事人儿一样回来了，顾二小姐却躺在太医院里生死不知，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这些深谙后宫中求生之道的下人们体会出很多东西了。 眼前这位顾家大小姐平日里看着不过是一个温婉柔顺的小姑娘，谁料施展起手段来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她们若是以后得罪了她，难保不会落得个更惨的结局，没看她自己的亲妹妹都差点在这深宫里丧了命吗？ 其实这事说起来顾辰悠实在是冤枉，她原本的意思只是想让杜晴云和顾辰念两人自食其果，却没有想过要了顾辰念的性命。 若是顾辰念死在了这里，难保黎瑛不会发起疯来拖着顾家同归于尽，虽然黎瑛在外人看来除了定国公妾室的身份外，就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但顾辰悠却知道她是有这样的本事的。 她前世从黎瑛那里吃了太多的亏，深知面对这个女人时无论再怎么小心都是不为过的。 说到底，顾辰念落得如此下场不过是皇后娘娘想要杀鸡儆猴罢了，所要儆的，也正是她这只“猴”，因此真要害怕也应该是她才对。 顾辰悠猜到了她们的想法，却也懒得解释，让这些下人们对她怀着恐惧之心并没有什么不好，相反她以后再要做些什么事时还会便利许多。 “顾大小姐可也要过去太医院看看？”玲珑打量着顾辰悠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 其实玲珑这段时间的处境也颇为尴尬，因为顾辰悠的到来，锦秋的受伤，她这个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也变得有些名不副实。 不能时时伺候在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又算什么大宫女呢，不见顾魏紫最近这段时间出门带的人都是珍珠，琥珀等人，这些日子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都不如往日那般恭敬。 玲珑心中委屈，对顾辰悠也难免有些不满，举止间稍有怠慢的情况也是有的。 如今顾辰念倒了霉，她也算是跟在顾魏紫身边见过世面的，当然不会同那些小宫女一般杞人忧天，但毫无疑问以往的那些轻慢和敷衍却是绝不能再有了。 顾辰悠看了看态度比以往更加恭敬了几分的玲珑，倒也不点破，“我便不过去了，免得二妹妹看见我之后，病得越发重上几分”。 她若有深意的笑了笑，若是没有意外，顾辰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清醒的。 而对于外人而言，她去与不去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既然如此，她还浪费这个时间做什么。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若是姑姑回来了，玲珑姐姐记得派人去通知我一声。”顾辰悠嘱咐道。 回到东侧殿的顾辰悠却没有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休息，而是去了锦秋养伤这段日子落脚的地方。 之前因着锦秋身上的伤势，顾辰悠央了顾魏紫，将其暂时安置在了东侧殿的小暖阁里，如此不仅锦秋能够恢复的快上些许，更重要的是主仆两个交流起来也少了不少障碍。 顾辰悠一进去，看到的便是锦秋依旧一脸憔悴的躺在榻上，那副萎靡的样子，说她重伤未愈恐怕没有人会不信。 只是那双原本恹恹的眼睛，在看到来人是顾辰悠时，一瞬间便亮了起来。 “小姐，今天的事如何了？”锦秋迫不及待的发问道，随着她坐起来的动作，整个人也立刻鲜活了起来。 “放心，一切顺利”，顾辰悠调皮的冲着她眨了眨眼睛。 “太好了，奴婢就知道，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小姐的！”锦秋激动的握着小拳头道，丝毫不加掩饰她对自家小姐的崇拜，眼角眉梢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和兴奋。 “不要把你家小姐想的这么厉害”，顾辰悠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对自己的信心怕是都要赶上锦夏了，“这件事能这么顺利的了结，还要多亏了你的演技。” “嘿嘿，小姐，奴婢扮起您来是不是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说起这个，锦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小姐，您的手法可真是神了，奴婢当时可是对着镜子反复触摸，才敢确定奴婢是真的变成了您的样子。” “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哪里有人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呢？”顾辰悠淡淡的说道，语气中有着几分怅惘。 这门易妆术却是顾辰悠前世在嫁给秦慕灏的的十年间，有一次朝廷西北发生饥荒，秦慕灏作为钦差前往赈灾，谁知中途却被劫匪袭击，将其所押运的粮食尽数劫走，同去之人也尽数被杀，尸体付之一炬。 时人都道景安候世子年轻有为可惜时运不济，本是替皇帝办差结果却丢掉了性命。 彼时顾辰悠嫁给秦慕灏刚刚三年，楚帝对待顾家的态度还不像后来那般天威难测，故而秦慕灏对待顾辰悠还算不错，两人的感情也颇为稳定。 惊闻此噩耗的顾辰悠哪里承受的住，当时便哭闹着要前往越州亲自确认尸体，定国公虽然心疼女儿，却断然不肯放她前去。 不想顾辰悠却是个牛脾气，平日里更是任性惯了，定国公不许她便独自一人偷偷前往。 只是她一个女子千里寻夫谈何容易，一路上虽然凭着所携带的银两和三脚猫的功夫没有吃什么大的苦头，但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却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些不知死活的人妄想要轻薄于她。 直到后来她无意中救了一位老先生，这位老先生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后来的一切却证明了他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老先生在看出了她的困境之后，便教了这门易妆术给她，只是此术却不是普通的障眼法，而是通过特殊的化妆手段，部分改变一个人的容貌，既可以让美的人变丑，也可以让一个人看起来酷似另一个人，虽只能做到八成相似，但其效果已经足够惊人。 前世顾辰悠便是将自己化妆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婆婆，这才得以顺利达到越州。 也正是因为她的到来，才让世人发现了秦慕灏并未身亡的事实…… 后面的事情，顾辰悠已经不想去回忆了，有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如果她当时没有去救秦慕灏，会不会…后来顾家灭门的惨剧就不会发生了呢？ 第七十章 换人 “小姐，小姐？”锦秋犹自惊叹着，一回头却发现顾辰悠正在怔怔的出神。 她唤了几声都不见顾辰悠答应，着急之下索性伸出手在顾辰悠眼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顾辰悠隐约听到锦秋在询问自己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锦秋见自家小姐的“神”回来了也不再纠结，毕竟顾辰悠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偶尔会有些“神神叨叨”的表现，她不能说习以为常，起码也是见怪不怪了。 “奴婢方才说，那个御花园里的宫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吧？” 锦秋问这话时依旧有些紧张，虽然已经从顾辰悠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她还是有所担心，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给自家小姐的计划添上哪怕一丁点儿的麻烦。 “放心吧，我之前已经交代过你，与她接触时尽量不要给到正脸，想必她也只记住了你的大致轮廓”，顾辰悠摇了摇头，对锦秋的紧张不以为意。 “之后皇后娘娘提御花园众人问话时，因为光线的原因，再加上她一直是跪着答话，更不可能看清楚我与化妆后的你之间那一点细微的差异。” “那就好，奴婢回来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连累小姐受委屈。”锦秋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以示自己真的很紧张。 “噗”，顾辰悠被她的样子逗的笑出声来，“好了，别在这逗你家小姐开心了，再忍一忍，等过两天大概就可以出来行走了。” “小姐放心，奴婢都躺了这么久了，再多躺几天也没什么事。” “嗯，”顾辰悠点点头，“你虽然暂且还不能下床走动，但看看我给你的那几本书却是无妨的，这几日不要偷懒，等你回到我身边时我可是要抽查的。” “哦，知道了小姐。”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并不怎么情愿。 …… “羽八？”，回到自己的寝殿，顾辰悠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属下在”，顾辰悠的声音还没落地，一道身着黑衣的年轻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七皇子殿下倒果真大方，看着眼前正在等待她吩咐的羽八，顾辰悠默默的想道。 “把这个包袱里面的东西处理掉吧。”说着递过去一个红色的包裹，却并没有直接说明里面装的是何物。 “是”，羽八也不多问，从顾辰悠的手里接过东西便消失而去。 终于处理完这些痕迹，顾辰悠有些疲惫的将自己窝在椅子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扶手上，心情却是格外的平静。 这一次的事情杜晴云和顾辰念可能觉得自己败的有些莫名其妙，使的那些手段一个都没有派上用场就反落入了顾辰悠的毂中。 但是对于顾辰悠来说，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无论是杜晴云暗中让衡阳王府的人送进来的迷药，还是她暗中联络顾辰念，一切的一切几乎都是在顾辰悠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原本对顾辰悠来说，要想避过此事，只要她不搭理顾辰念，不肯与其单独外出，杜晴云纵然是有千般计策，万般谋划也休想使出来，毕竟就算她胆子再大，凭她自己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手伸到琼华宫中来。 只是她们这些暗中的小动作，顾辰悠盯得久了，便也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左右她最近也无事可做，索性便连同锦秋的新仇旧恨一起解决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明知顾辰念有问题，却依旧顺水推舟的跟随其前往御花园的原因。 进入望景阁前她故意拖延时间，便是在等待被她提前化妆成自己样子的锦秋赶过来。 锦秋日前被杜晴云的走狗欺负，所受的大都是些皮肉伤，虽然曾请了太医前来诊治，但以顾辰悠的身份，请太医撒个小谎还是很容易的。 毕竟锦秋一个丫鬟，除了顾辰悠这个主子也不会有人关心她的死活，太医说她伤势沉重，需卧床静养数日，期间不得下床走动，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 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又可以卖定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一个人情，太医自然乐得接下这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之后的日子自然不会有人日日前来为锦秋诊治，因此除了顾辰悠外，无人知道锦秋的伤其实已经基本痊愈。 今日顾辰悠与顾辰念进入望景阁时，羽七便带着打扮成顾辰悠样子的锦秋躲在了一旁，只待顾辰念一踏出望景阁的大门，锦秋那边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这一面的顾辰念暗中窥视，等待着“醉酒”的楚鸿羽被送进去后，便去找杜晴云通风报信，却全然不知御花园的另一面，锦秋正在以顾辰悠的名义大肆寻找着她的踪迹。 说是“大肆寻找”，但御花园中的宫女们都知道几位公主殿下正在此处玩耍，自然没有人敢大声喧哗，惊扰了公主殿下的兴致，再加上锦秋的故意引诱，因此虽是同处一片园子，顾辰念竟真的没有发现别人正在寻找她。 待楚鸿羽与顾辰悠见面之后，便由羽七和羽八将她带了出来，到此时锦秋的任务便已经完成。 再之后，顾辰悠本尊便与惊鸿公主和瑶池公主“偶遇”，又随着她们一同回到了望景阁。 这一来一去，看在宫女们眼里，自然以为之前的锦秋与后来的顾辰悠乃是同一个人。 因此在皇后面前，也就反驳了顾辰念说顾辰悠曾与楚鸿羽共处一室的指控。 此番“换人”的手法说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委实不容易，若不是有羽七和羽八这两个高手帮忙，锦秋如何隐秘的从这琼华宫偷跑出去都是个问题，更何况还要躲过这一路上众多的耳目。 方才顾辰悠让羽八去处理的，就是锦秋扮成她的样子时所穿的衣裳。 虽然顾辰悠有自信她的易妆术绝对可以瞒天过海，不会有人对此产生怀疑，但她的性格素来谨慎，若是不将所有的痕迹都处理好，她委实难以放心。 第七十一章 撕破脸? “顾大小姐，贵妃娘娘回来了，请您跟随奴婢前往主殿吧。” “哦？姑姑这么快就就回来了？”顾辰悠有些惊讶，她从锦秋那里回来，也不过就是洗漱更衣的功夫，顾魏紫便已经派了玲珑来找她过去了。 “听说顾二小姐一直昏迷着，娘娘去了也未曾清醒。”玲珑低着头点到为止的说道。 “这样啊”，顾辰悠了然的点了点头，没了看戏的人，顾魏紫这戏自然也就没有唱的必要了。 顾辰悠也没有再耽搁时间，该来的总会来的，更何况…顾魏紫找她真的就只是“兴师问罪”那么简单吗？ “我们走吧”，她淡淡的吩咐道。 走在后面的玲珑打量着前方的顾辰悠，心头一时也有些奇怪的感觉。 原本她观察着自家娘娘方才那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位待会儿必定讨不了好，但此刻她看着前方那道看似柔弱的身影，只见其脚步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走的异常坚定，举止间更是方寸有度，将大家小姐良好的教养展现的恰到好处。 可以说只从她的仪态里，便可以让人感觉到其内心的笃定与从容，恍惚中玲珑似乎觉得眼前的顾辰悠不是要去面临一场“狂风暴雨，而更像是哪位身居高位的主子要去御花园里游玩一般轻松随意。 “玲珑姐姐可要同我一同进去？” 玲珑胡思乱想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主殿的门前，顾辰悠见她并没有退下的打算，一时也有些奇怪，以顾魏紫谨慎的性子，竟然愿意让下人将她们的对话听了去？ “啊…不，是奴婢失态了，娘娘只请顾大小姐您一个人进去。”玲珑连忙退后，向她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顾辰悠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随手推开门踏了进去。 啪—— “顾辰悠，本宫唤你前来，你竟如此托大耽搁，莫非是在这琼华里待得久了，便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一声厉斥伴着瓷器碎裂的声音，劈头盖脸的朝着顾辰悠迎来。 顾辰悠扫了一眼脚下的杯子，抬头看去，只见顾魏紫那张素日里对她端着一脸慈爱的面孔，此刻已经完全收起了虚假的面具，眼神更是冷凝的如同刀锋一般，直欲刺到她的心里。 “姑姑这说的是哪里话，让姑姑等了这许久都是阿悠的错，您切莫气坏了身子。” 顾辰悠像是没有看到顾魏紫与往日不同的态度一般，一边脚步不停向着其走近，一边恭顺的请罪道。 这个反应倒也出乎了顾魏紫的意料，顾辰悠究竟有没有故意拖延时间她心里自然清楚，她这么说也不过是寻个由头发难罢了。 谁料顾辰悠竟然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本是无中生有的指责，一时间倒让她也不好对此再多说什么。 不过她将顾辰悠喊来也不是为了在这种小事上磨搓对方，其如何应对倒也无关紧要。 “哼，难得你还肯认本宫这个姑姑！”看着在她面前站定，然后缓缓行礼的顾辰悠，顾魏紫不冷不热的讽刺道。 “姑姑向来对阿悠疼爱有加，自阿悠进宫以来更是照顾的无微不至，阿悠就算是瞎了眼蒙了心，也不会不认姑姑您啊。” 顾辰悠似是不知道顾魏紫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一时间杏眼圆睁的看着她，神色间更是带着几分委屈。 “你既是肯认本宫这个姑姑，本宫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顾魏紫看着可怜巴巴的顾辰悠，态度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你与阿念同为顾家女儿，应该要相亲相爱，互相扶持，可你自己说说，你今天是怎么做的？” 顾魏紫原本还想利用顾辰念巩固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便是不成，将其嫁给其他皇子为侧妃或者妾室也好，或多或少都可以成为十三皇子的助力，结果被顾辰悠今天一闹，不说帮上自己的忙，怎么向黎瑛那边交代都是个问题。 想到此处，她的心里便愈加恨上几分，一时间竟也故意不喊顾辰悠起身，任由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蹲在那里。 “姑姑若是要教导阿悠别的什么，阿悠都可以毫不犹豫的认错，但唯有此事，请恕阿悠不能苟同。” 原本顾辰悠以为顾魏紫至少还会讲点理，但现在她发现，她似乎有些高估对方了。 既然如此，那她也没有必要继续示敌以弱了，说罢便缓缓的站了起来。 毕竟顾辰悠的行事准则向来都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果，对上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战术，对待顾魏紫这等两面三刀，自私自利的人，再怎么恭敬也是徒劳，恐怕唯有让其看到自身的价值，才会让对方有所收敛。 不过便是蹲了这一小会儿，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膝盖开始酸痛难忍，若是真的等顾魏紫发够了脾气，只怕她就要同锦秋一般在床上躺个几日了。 “放肆，本宫的教诲你也不愿听了吗？” 顾魏紫看着顾辰悠的动作却是大怒，不过她的怒火还不止是因为顾辰悠未经她的允许便擅自起身，而是因为一些更为久远的事情。 “娘娘，您如此生气无非就是因为二妹妹被皇后娘娘责罚让您失了面子，可您难道不想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吗，还是说您知道了也并不在意？”顾辰悠既打算与顾魏紫撕破脸皮，索性也不再喊其姑姑，而是一字一句言辞如刀的质问道。 “难道在您的心里，我的清白，顾家的声誉，全都不值一提吗？”她的声音并不如何大，但语气中的失望却丝毫不加掩饰， 顾魏紫看着眼前突然凌厉起来的顾辰悠，愤怒的连手指都有些颤抖，她的心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这个顾辰悠，果然同她母亲一样，不知尊卑，野性难驯，她一早就对其十万个不放心，因此才特意派了玲珑在其身边盯着，结果还是出了差错。 若不是她那个大哥一直对那个姓凌的女人念念不忘，连带着对顾辰悠也宠上了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那个女人所生的贱丫头天天在她面前晃荡。 第七十二章 循循善诱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不在乎顾家的声誉，难道你在皇后面前不但不替自己的妹妹说话，反倒落井下石就是替顾家着想了吗？” 顾魏紫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随后眼眸冒火的指着顾辰悠怒道，显然丝毫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落井下石？”顾辰悠闻言几乎要被这番话给气的笑出声来。 没错，这就是顾魏紫，她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委屈放在心上，而是只关心事情的结果是否对自己有利。 别说今日平安无事站在这里的，是她素来看不上眼的顾辰悠，就算眼前的人是顾辰念，只怕她此刻的责斥也不会因此就少上半分。 跟她自己比起来，别人的死活又算的了什么呢？ “既然贵妃娘娘要这么说的话，我也不怕同您把话说开了去”，顾辰悠此刻的的神色冷淡的可怕，一个捏造密信陷害兄长满门的人，居然也敢跟她说落井下石，若不是理智尚在，顾辰悠几乎想要把顾魏紫的脑袋砍下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你想说什么？”顾魏紫也似乎感觉到了顾辰悠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寒意，声势不自觉得弱下去些许。 “我想说的是…娘娘可能不小心记岔了，我母亲早逝，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弟弟顾辰言，妹妹什么的，却是没有听说过，更何况我唤顾辰念一声二妹妹，敢问您可曾听她喊过我一声姐姐？” 其实这句话顾辰悠已经想说很久了，若是她真的有顾辰念那么一个丢人现眼的妹妹，只怕会日日头疼的要死。 “哼，顾辰悠，终于把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本宫就说你之前怎么可能对阿念那般关爱，果然是个满嘴谎话的小贱蹄子！”顾魏紫恨恨的瞪着顾辰悠，语气除了愤怒外竟还有些不甘。 顾魏紫恼羞成怒的原因不只是顾辰悠破坏了她的计划，更重要的是她之前竟真的信了顾辰悠对顾辰念姐妹情深，还想着借此做些什么文章。 可眼下这一幕，却无疑是狠狠打了她的脸，顾辰悠不承认顾辰念这个妹妹，岂不是相当于在说，她一个入宫多年的大人，竟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给哄的团团转，这让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接受的了。 “娘娘也不必如此惊讶，您也是咱们定国公府出去的女儿，当知道咱们这种人家最看重规矩，虽然说祖父与祖母两位老人家相携一生，祖父也不曾有过妾室姨娘，您与我父亲，还有二叔，都是嫡亲的兄妹。” “可我跟您的情况不一样啊，我没有母亲护佑，府里又是黎姨娘当家，若是让皇后娘娘看到咱们府上嫡庶不分，是非不明，嫡女受了委屈竟还要替庶女求情，难免会怀疑咱们定国公府上的教养问题，届时您的脸上也无光啊。” 顾辰悠不急不缓的解释道，同时也含了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顾魏紫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下手，竟然还有脸面责怪她不与一个小妾生的女儿“姐妹情深”？ 不过顾辰悠也知道，要是顾魏紫真能听懂她话里的含义，她就不是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了。 “那…你毕竟也是阿念的长姐啊，就算是不论嫡庶，你在外人面前护着…总是应当的吧。”果然，顾魏紫根本没有意识到话里的问题，只一听到会影响到自己，原本强硬的态度便立时有些犹豫了起来。 顾魏紫本想说护着妹妹，突然想起顾辰悠已经明确表示了自己没有妹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只能含糊带过。 顾辰悠看见其这幅样子，便知道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更不会不懂。 她微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姑姑，您可知道，今天的事情牵扯的不止是我与二妹妹，晴云郡主…也是参与其中的。” “这个本宫也听说了，不过皇后娘娘派的人过来时却是没有提及此事…”顾魏紫犹豫着说道，她在宫中多年，再怎么说也是其中有数的高位嫔妃，自然也不可能全无人手，皇后下令封锁消息的事，或许瞒得了宫外的世家夫人们，却绝不可能将她也给瞒了去。 方才她是被顾辰念那副凄惨的样子弄得心头火起，更是被自己让顾辰悠骗了这个事实气昏了头脑，这才顾不得思考其中的差异，眼下顾辰悠一提醒，她对此事的思考自然不会再停留在表面上了。 “姑姑说的没错，今日之事其实原本就是晴云郡主一手策划，二妹妹最多不过是个帮凶罢了，皇后娘娘明知内情却只处罚了二妹妹一人，这说明皇后娘娘就是明摆着要让二妹妹担下所有的责任，若是我执意为二妹妹求情，岂不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面，若是因此不小心惹怒了皇后娘娘，让娘娘连我也一同厌弃了，以后宫里宫外，岂不是连个帮二妹妹说话的人都没了。”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顾魏紫似乎被顾辰悠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辞打动了，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所以姑姑，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纠结于二妹妹的伤势，而是要确保让皇后娘娘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否则万一皇后娘娘以后在宫中给您脸色看，岂不是我和二妹妹的罪过了。”顾辰悠继续“循循善诱”道。 她当然知道顾魏紫想听什么，因此这一字一句几乎都说到了对方的心坎里，一时间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充满厌恶。 第七十三章 粉饰太平 “那你说要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们自己将阿念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吗？”顾魏紫突然又有些怀疑的问道。 “那倒也不必，我们只要别插手皇后娘娘的处置就行了”，顾辰悠暗暗咂了咂嘴，顾魏紫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速度，她是望尘莫及啊。 “不过姑姑可以派人到定国公府，一来向祖母和黎姨娘说明情况，免得她们不明就里，白白担心一场，二来也算是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就此了结了此事。” “本宫也正有此意，只是阿念毕竟是在宫里出了事，此事怕是不好交代过去啊…”提起这个，顾魏紫的头又疼了起来。 顾老夫人虽然在顾家的孩子们里最偏疼的乃是年纪最小的顾辰意，但毕竟都是自己的孙子孙女，老夫人从来不会过于冷落了谁，更不会允许顾家的姑娘被谁随意欺负了去。 当初老夫人希望顾魏紫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为正妻，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生，可作为老定国公唯一的女儿，顾魏紫从小见惯了那些被人们吹捧上天的世家子弟，青年才俊们，因而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觉得他们都不过尔尔，又如何配的上优秀的自己，这才执意入宫，做了楚帝的女人，却完全不在乎便是楚帝的皇子们比她也小不了几岁。 老夫人因为这事生了大气，在她看来楚帝的女人又如何，便是顾魏紫做到了贵妃的位子，也终究不过是帝王的小妾罢了，她心疼女儿的处境，又恨她不听劝阻，喜好权势，因此近年来母女两人之间颇为生分，但即便是这样，老夫人的一颗疼爱女儿的心从来不曾冷淡过。 虽然嘴上不待见，但若不是老夫人私下里提供给顾魏紫的人力物力财力，再加上楚帝对定国公府的顾忌，顾魏紫入宫不过十年，又哪里能爬到如今的高度呢。 这些事情，顾魏紫心里也清楚，但在她心里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老夫人是她的亲生母亲，照应她自然是应该的，更何况要不是其这些年对待自己如此冷淡，自己在宫中的处境怎么会如此艰难，说到底，老夫人在她心里也不过是一个只注重自己的脸面的迂腐的老太太罢了。 这等为了脸面宁愿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多年不见面的老顽固，若是知道自己孙女声誉尽毁，重伤垂危乃是替人受过的话，还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事来，届时若是惹恼了皇后，受过的岂不又是她？ 顾魏紫越想越觉得不放心，又将琥珀叫进来叮嘱了一番，让她明日送顾辰念回顾家时，万万不能说错了什么，直到琥珀再三表示自己会一口咬定顾二小姐乃是咎由自取，没有任何人冤枉她之后才算安心不少，挥了挥手将琥珀又遣了出去。 至于黎瑛那边，顾魏紫却是暂时顾不上了，左右她之前与其较好也不过是想让其充当自己与顾家之间的桥梁，再加上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但黎瑛确实比她聪明的多，以往她在宫中遇到麻烦时，也时常会与其通信，让其帮忙想出些法子来。 如今自己没能护住其最疼爱的女儿，两人的关系出现裂痕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不过这些也都无妨……顾魏紫看向面前的顾辰悠，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只要顾辰悠同意嫁给三皇子，她与自己同为皇后的人，以后想不与自己交好都不行，更何况顾辰悠乃是老夫人的嫡长孙女，难道不比黎瑛在老夫人面前有体面？ 想到这里，顾魏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亲切上几分，“阿悠，今日的事是我心急了，阿念的事情固然重要，但牵扯到皇后娘娘和顾家，我们该受些委屈的时候还是要忍一忍的，说起来还是你想的更为周全些。” “姑姑，今日的事我也有错，若不是我一开始没有与您解释清楚，也不会生出这许多的误会来，还请姑姑万勿放在心上。”说着便微微屈膝，欲要蹲下身去行礼。 “好了好了，我是你的亲姑姑，难道还能真生你的气不成”，顾魏紫连忙伸手扶住了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手，一边笑着嗔道。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此间的事情我还要再思虑一番，不如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说罢便扬声将玲珑唤了进来，“替本宫将阿悠送回东偏殿去吧。” “是，娘娘。”推门而入的玲珑先是看了看地上碎裂的杯子，又看了看镇定自若的顾辰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在宫中这么多年，她深刻的知道一个道理，无论是多么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奴才，有些事情若是主子们没有在你面前提起，便万万不可托大询问，毕竟主子们之间发生任何事，都不是一个下人能够多嘴的。 “侄女告退，姑姑也早些歇息吧。” 顾辰悠顺从的没有多留，由着玲珑在前方为自己掌灯，跟在她身后向自己所居住的地方走去。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夜风时不时的从廊外吹过来，待着丝丝凉意吹在顾辰悠的脸上，她的神情也不免带了几分寥落。 普通人看这些天潢贵胄，世家高门里出来的贵人们，只觉得他们气度高远，风采卓然，哪里能想到，在那层虚伪的外表下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龌龊和不堪。 就像她知道此刻顾魏紫的心情同她一般，也绝对没有其面上所表现得那样平静。 暗潮汹涌，风雨欲来，若是继续心慈手软下去，只怕自己和顾家又要重新陷入前世那般的漩涡之中了。 第七十四章 嬷嬷 “嬷嬷，方才的事你怎么看？”，待琥珀进来收拾好满地的狼藉，顾魏紫转头对着内殿开口道。 “主子指的是哪方面？”随着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竟从顾魏紫身后的寝殿中走了出来。 一旁侍立的琥珀见状吓了一跳，方才娘娘与顾大小姐说话时将她们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她万万没想到这内殿之中竟然还藏了个人。 此人的样貌倒也并不陌生，正是娘娘身边平日里负责伺候吃食的赵嬷嬷。 只是…赵嬷嬷何时在在主子面前如此得脸了？ 琥珀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娘娘平日里也经常只留下玲珑一个人伺候，保不准那时候玲珑便见过如此场面，如今娘娘肯在她面前让赵嬷嬷现身，是不是说明玲珑在娘娘的心里已经失宠了，自己露脸的机会就要到了？ 一想到这里，琥珀便激动的有些胸膛滚烫起来，连腰杆都不自觉的更加挺直了几分。 她的这一点小心思自然没有瞒过另外两个人的眼睛，赵嬷嬷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但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顾魏紫却是满意的在心中点了点头，她近来确实是有提拔琥珀的打算。 一来琥珀平日里做事也还算机灵，好好调教一番也能帮上些忙，二来…想起玲珑那个丫头，顾魏紫皱了皱眉，其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交代下去的事情频频出错不说，还经常会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说些顾辰悠的好话。 她倒没有怀疑玲珑的忠诚，毕竟其跟着她也有不少年了，素日里做事也都是尽心尽力的，虽然不知道其最近是出了什么状况，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说不得也只能让琥珀取代了其大宫女的位置，也算是给其一个警告。 打定主意后，顾魏紫也不再多想此事，将视线又转回到了赵嬷嬷的脸上，“嬷嬷，你觉得顾辰悠这丫头…能不能信任？” “主子，恕老奴之言，我们之前只怕是低估了这位表小姐了。”赵嬷嬷年约五十，面容不算刻薄，但却因为紧绷着一张脸，而显得气质有些阴冷，此刻一开口，更是有几分渗人的寒意。 “这个我当然知道，原先黎瑛告诉我，这个顾辰悠不过是个容貌普通，无才无德，又脾气极大的蠢钝丫头，我心下不信，这才将她们姐妹二人一同召进宫来，想看看其是否真的有黎瑛说的那么不堪。” “这一看之下，才知道传言究竟有多么不可信”，提起这个，顾魏紫对黎瑛的不满又加深了几分，如果顾辰悠都只能用容貌普通来形容的话，那顾辰念又算什么？ “哎，毕竟是我大哥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容貌怎么可能普通的了…就算她真的无才无德，只凭那一张日后必能颠倒众生的脸，就能轻易的让陛下的那几位皇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说罢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赵嬷嬷对顾魏紫入宫之前的情况不甚了解，对其前半句话插不上什么话，但听到她的后半句话时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其的看法并不认同。 “若顾辰悠空有一张脸便也罢了，可你看看她入宫这一个多月以来，时时在我面前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就算是顾辰念那个蠢货屡次三番的在她面前胡搅蛮缠，也不见她有所动怒，亏我还当真以为她是个没脾气的软和性子，今日想来是觉得自己在皇后面前得了脸面，竟连我这个姑姑也不放在眼里了，委实可恨！” 当着自己人的面，顾魏紫终于将自己心中的郁闷发泄了出来。 “主子可是担心表小姐日后不受您的控制，反倒坏了您的大事？”赵嬷嬷一眼就看穿了顾魏紫心中所想，也丝毫没有什么顾忌的说了出来。 “难道不是吗？眼下她便已经如此不服管教，日后若是得了势，岂不是更要骑到我的头上去！” “老奴倒是觉得，主子您是多虑了。”不同于顾魏紫的激动，赵嬷嬷的神情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你说说看，我怎么多虑了？” 顾魏紫对赵嬷嬷似乎有些不平常的敬重，即便是对方如此直接的打断了她的话，也没有露出不满的意思，反倒是有些聆听对方教诲的姿态。 感知到心里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琥珀结结实实的被自己吓了一跳，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贵妃娘娘怎么可能会对除了陛下和皇后之外的人露出那种神情，定是自己最近心神疲惫这才看花了眼。 她自己在一旁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正在交谈的两人可顾不上去了解一个小宫女心里在想些什么。 “主子若是真的不明白的话，方才就不会同表小姐一起把那出戏演下去了，不是吗？”赵嬷嬷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若是主子真的打算放弃那个丫头，刚刚就不会顺着她的话接下去，您既然愿意与她粉饰太平，为的不就是合作能够继续下去吗，否则的话，您只需要明日将其与顾二小姐一同打发回去就是了，哪里还用多费唇舌，忍气吞声呢？” 赵嬷嬷可谓是人老成精，这琼华宫里满宫的宫人们都称呼顾辰悠和顾辰念为顾大小姐，顾二小姐，因为两人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表小姐，但称呼起来未免有些混乱，索性以她们自己在家里的身份来称呼二人，也免得生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 但到了赵嬷嬷这里，称呼便成了表小姐与顾二小姐，她知道顾魏紫之前一直有让顾辰念代替顾辰悠的想法，她虽然觉得有所不妥但也没有出言劝阻，可眼下却必须要让顾魏紫认清现实，顾辰念便是再好也只是庶女，本就不配与嫡女相提并论，更遑论对方本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老奴方才在后面听着，这位表小姐是个聪明人，她虽然挑衅了您的威严，但却将尺度拿捏的很有分寸，既让主子对她加以重视，又不会彻底激怒了您。” “重视，我这些日子难道还不够重视她吗？”顾魏紫有些不明白赵嬷嬷话里的深意。 赵嬷嬷闻言摇了摇头，“不是一样的重视，主子之前无论对她多好，说透了也只是将她当成一颗棋子，可眼下，这颗棋子已经看清了自己身处的棋局，想要跳出棋盘，为自己进行谋划了。” 第七十五章 楚鸿旭 “你的意思是她要跟我谈条件？”顾魏紫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主子猜的没错。”赵嬷嬷点了点头，肯定了顾魏紫的话。 “不过主子也不必担心，若是她日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的话，主子拒了她便是，只要她上了这条船，日后再想下去的话，即便是我们肯放过她，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她的。” 赵嬷嬷见顾魏紫眼中仍有不甘之色，于是出言安慰道。 不想顾魏紫听到她的话之后，眼中的不甘消失逐渐消失，却有一丝淡淡的悲凉涌了上来，“你说的没错，皇后娘娘的船又岂是那么容易下的，不要说是顾辰悠，就算是我，只怕日后也是想脱身而不得吧。” “如果不是旭儿还小，陛下这几年的身体又每况愈下，我又何必非要去仰人鼻息呢…”，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顾魏紫边缓缓的坐回椅子里，边不自觉的喃喃说道。 “主子！”听到她这大不敬的话，赵嬷嬷连忙厉声呵斥道，同时转头看向了一直在一旁侍立着的琥珀。 “是我失言了”，顾魏紫听到这一声呵斥，才如梦初醒的反应了过来，不过她倒也并没有太过在意，“嬷嬷也未免过于小心了些，这里就咱们三个人，外面候着的也都是些忠心可靠的，我不过是随口发几句牢骚罢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赵嬷嬷虽然不认同顾魏紫这番不在意的态度，但主子既然都发了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警告的看了一眼琥珀，后者收到她的眼神，紧张的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努力的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主仆三人接下来又是一番商谈，直到夜色渐深顾魏紫才上床安歇下来。 可以想见，明天又会有一场巨大的风波在顾家掀起，今夜…又能有多少人可以安然入眠呢？ …… 翌日。 因为昨夜睡得有些晚的缘故，顾辰悠今日醒的比往日晚了片刻，醒来后见房中无人，便打算自己出去看看。 “顾大小姐，您醒了？”谁知她刚一起身，早就在门外候着的玲珑便听到了声响，于是推门走了进来。 “嗯，怎么没有早点叫醒我，二妹妹可出宫去了？”顾辰悠看了她一眼，一边任由宫女们为她梳洗，一边开口问道。 “顾二小姐和晴云郡主都已经一大早就出宫了。”玲珑小心翼翼的答道。 昨日她问起顾辰悠是否要去太医院看望顾辰念时，顾辰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拒绝，她自然以为顾辰悠是不想再看到那个顾家二小姐，这才在其离宫时没有叫醒顾辰悠。 可眼下顾辰悠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顾辰念的去处，这让玲珑不由得忐忑了起来，莫非自己又做错了事情吗？ “二妹妹回府了也好，祖母和黎姨娘自然会照顾好她的。” 顾辰悠说了这一句便住了口，其实她原本确实是想要去送送顾辰念的，但目的却不是同往日那般做做姿态。 她一方面是想看看顾辰念的伤势究竟如何，昨日玲珑告诉她，顾辰念被打的性命垂危，她对此心有怀疑。 皇后娘娘是什么人，无论其内心如何歹毒狠辣，表面上也总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母，断断不可能就这样让顾辰念死在宫里，否则岂不是会让人诟病，因此其手下的人也必然会掌握着分寸，让顾辰念受些教训便也罢了，却必不至于到了危及生命的程度。 另一方面却是想起了前世，顾辰念同样是满身伤痕的被送了回去，其受罚的原因变了，方式也变了，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的，这算是巧合，还是必然呢？ 尽管错过了去“探望”顾辰念的机会，但顾辰悠并没有怪罪玲珑的意思，毕竟是她没有将事情交代下去，玲珑也不是锦秋，自然不可能猜到她的想法，眼下顾辰念既已出宫，她也只得将心中的疑惑暂且压下去，留待日后再作他想了。 眼下对于她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弄清楚王氏怀孕的事情，并且想办法帮其把孩子保下来，要做到这一点，她自己也需要尽早回到定国公府。 只是昨日她也几次隐晦的同皇后提过要同顾辰念一起出宫的意思，但却都被皇后有意无意的挡了回来。 如此看起来，她想要回顾家，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了。 “顾大小姐要出去走走吗？”待到宫女们伺候着顾辰悠梳妆打扮好，玲珑打量着她的神色再次问道。 “出去？”顾辰悠闻言犹豫了一下，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旭儿可睡醒了？” “十三皇子一大早就醒了，哭闹个不停，贵妃娘娘去哄了好一会儿，眼下刚刚安静下来。”玲珑想起娘娘往日里被小主子闹得手足无措的样子，语气也是有些无奈。 “既是已经醒了，左右无事我们便去看看旭儿吧。” 虽然对顾魏紫前世的所作所为痛恨无比，但顾辰悠对其的儿子楚鸿旭倒是没有什么敌意，那个孩子如今不过两岁左右，生的玉雪可爱又精致无比，虽然偶尔闹腾了些，但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双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像是能让人疼到心里。 顾辰悠进宫这些日子也时常会去逗他玩，不过最近事情多了些，也有几日没有看到他，如今想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想念那个小家伙了。 第七十六章 苦涩 顾辰悠赶到十三皇子的寝殿时顾魏紫已经离开了，几个小宫女正在逗着楚鸿旭这个小孩玩，殿中不时回荡起小孩“咯咯”的笑声。 顾辰悠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子，也没有上前打扰，就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嘴角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 不想宫女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楚鸿旭这个小家伙第一个发现了顾辰悠的到来，双眼一瞬间就亮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姐…姐”，小家伙说话还不是很流利，但这些日子跟顾辰悠相处的多了些，被她教的喊“姐姐”这两个字时倒是清脆又响亮。 “旭儿乖——”，顾辰悠笑着一把将险些要摔倒的楚鸿旭抱了起来，看着那样单纯无邪的一个小家伙冲着自己笑的模样，想必即便是心肠再硬的人也会觉得温暖起来吧。 “顾大小姐安康。” 原本在陪着楚鸿旭玩耍的宫女们这时候也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过来行礼。 “都起来吧”，顾辰悠一边招呼她们起身，一边轻轻的戳戳楚鸿旭的小脸蛋，逗得其“咯咯”直笑。 …… 此刻的琼华宫内一片和谐，定国公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松寿堂。 顾老夫人一言不发的坐在上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郁，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谁都知道，此刻的老夫人就像是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下一瞬怒火就有可能喷薄而出。 王氏带着顾辰意站在一旁，脸上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这种时刻，即便是她这般没有眼力的人，也知道这不是煽风点火的时候，否则一不小心变成了引火烧身，那才是天大的冤屈。 只是这样凝重的氛围，黎瑛却并不在此处。 “黎氏呢？”似是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火气往下压了压，老夫人终于开口问道。 “问翠已经去请黎姨娘了。”问柳连忙答道。 老夫人闻言冷哼了一声，却再次缄默不言，这一次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似是在静静等待黎瑛的到来。 念欢园里，黎瑛看着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女儿，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一遍遍的呼唤着顾辰念的名字，只是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绝望的喃喃着，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黎姨娘，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就在黎瑛兀自伤心的时候，问翠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黎瑛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她，语气有些不耐，“老夫人有交代唤我过去有什么事吗，阿念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实在是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能不能改天再说？” 问翠见黎瑛的态度不好，神色也冷了下来。 这个黎姨娘莫不是昏了头了，在这顾家还从来没有人敢对老夫人的命令推三阻四的，更何况眼下二小姐闯了祸，她这个当娘的不想着怎么帮女儿解释，竟还如此的拎不清？ “老夫人没有说，但想必是跟二小姐的事有关吧。”问翠不冷不热的应道。 黎瑛一听说事情跟顾辰念有关，却是立刻从悲痛中清醒了过来，她先前第一眼看到女儿的样子时便骇得肝胆俱裂，之后其余人等所说的话都没有听进耳中，再加上送顾辰念回来的人将其安顿在念欢园后，便被老夫人请到了松寿堂，故而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顾辰念到底是为何变成了这番模样。 “好，我知道了，还请问翠姑娘回禀老夫人一声，我很快就过来。”黎瑛收敛心神应道，倒是没有在意问翠的态度。 “那奴婢便先去回了老夫人，还请黎姨娘快着些，莫要让老夫人等久了。”问翠也不再多言，径自向松寿堂去回话。 见问翠的身影逐渐走远，黎瑛几乎是一下子就瘫倒在椅子里，方才只顾着伤心女儿的遭遇，此刻冷静下来的她却是一下子就感觉出些不对的地方来。 虽然不知道女儿是被谁伤成了这副模样，但从问翠方才的态度里便能看出一丝端倪来。 问翠乃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先前说了老夫人请她过去时并没有交代下任何的话，后面却说是与阿念有关，这便说明问翠，或者说老夫人，已经对阿念受伤的原因一清二楚了。 她自己掌家这么多年，对下人们捧高踩低那一套自然是无比了解，若是老夫人喊她过去的原因是要为阿念做主，刚才问翠绝对不敢对着她那般无礼。 可既然眼下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都敢如此嚣张的对着她摆脸色，只能说明一件事…老夫人找她过去，是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里，黎瑛忍不住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阿念啊，你到底是在宫里犯下了什么错事，才让想来护短的老夫人在明知你已经伤成了这般模样的情况下，还要追究你的过错。 第七十七章 声名 想了想，黎瑛将原本打算整理仪容的手又放了下来，照了照镜子，只见里面的自己眼睛泛红，面色憔悴，无需多说什么便给人一种失魂落魄之感，她心中掠过一丝悲哀，却又低头将身上本就不多的钗环尽数除去。 待到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着的女儿，随后便由丫鬟搀扶着，步履踉跄的朝松寿堂而去。 黎瑛离开之后，原本昏迷着的顾辰念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神色无悲无喜，只有眼帘偶尔的闭阖，才证明了床上躺着的确确实实是一个大活人，而不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 “老夫人，黎姨娘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问柳弯腰在老夫人耳畔禀报道。 老夫人闻言倏然睁开了眼睛，“让她进来吧”，声音冰冷的完全听不出往日的温度。 “是”，问柳答应一声，立刻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黎瑛一进来，既不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夫人，也不看兴致盎然的盯着她的王氏母女，几步走到大堂中央，随后竟出乎众人意料的跪了下去。 “黎氏，向老夫人请罪！”说罢便毫不迟疑的一头磕在了坚硬的砖石之上，久久不曾抬起。 老夫人原本满腔的怒火就要倾泄而出，黎瑛如此一番做派倒让她不好再说出什么责难的话来，不过其心里的郁闷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平息下去的。 “这倒是新鲜，你且说说，你有什么罪要请，特意这般大动干戈的到我这来摆出这番阵势？” 老夫人也是个狠角色，黎瑛率先请罪，原本是想要抢得先机，不想老夫人却将问题重又丢了回去，决口不提人是她自己“请”过来的，如此将主动权又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黎瑛也没想到老夫人会问出这种话来，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思。 “阿念与大小姐当日一同进宫，如今大小姐安然无恙，阿念却这般狼狈的被送了回来，我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必定然是阿念做出了什么错事，惹了贵人生气，这才会有此一劫”。 黎瑛说着叹了口气，面上的哀戚之色愈发显著，一双眼睛也隐隐有些泛红，再加上其平日里给人的干脆爽利的印象，极少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倒是让一旁的王氏也不好再说些落井下石的话来看热闹。 “哼，你倒乖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跑过来巴巴的先请了罪”，看着其这副模样，要说老夫人心中没有丝毫动容那是假的，但其说出口的话依然没有给黎瑛留丝毫情面。 “你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吗？问翠，你来告诉黎姨娘，她的宝贝女儿，咱们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老夫人越想越气，最后更是拍着桌子怒道。 她一想起方才那个小宫女说起那件事时，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与鄙夷，就觉得一股热流从胸膛直冲天灵穴而去，头脑一阵阵的发昏，眼前也开始有些发黑。 那厢问翠得了老夫人的命令，正欲要开口时，却突然看到了顾辰意，于是有些犹豫的向老夫人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辰念做的那些事，本就不适合当着姑娘家们的面说出来，更何况顾辰意年纪还小，让她听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这就是问翠的眼神里所要传达的意思。 “没事，就让意儿也听听，这样她长大了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礼义廉耻，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做了会让家族蒙羞！” 老夫人显然是气急了，说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但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老夫人为何会如此动怒。 老人家到如今这个岁数，在乎的不过两件东西，定国公府的名声和顾家这些孩子们的幸福。 定国公府的名声是她的公公，丈夫，乃至顾家的祖祖辈辈用命换来的，他们为了大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终马革裹尸，饮恨沙场的时候她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偌大一个顾家，看着光鲜无比，其实如今剩下的，除了仍旧常年领兵作战不得回京的顾元霆，也不过就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罢了。 因此老夫人平日里看着不过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可如果有人做出了有损定国公府声名的事情时，那个和善的老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第七十八章 变化 老夫人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问翠也不再顾忌什么，简单的将小宫女的话当着众人的面重复了一遍。 “这…这怎么可能！”，听到顾辰念与外人私通，被皇后娘娘当场抓获时，黎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要说顾辰念对某位皇子献殷勤时没有掌握好分寸，做出了些不恰当的事她还能相信，毕竟之前她也隐晦的暗示过顾辰念，如果有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可眼下，与顾辰念私通的是个身份不明的下人便罢了，竟然还被皇后娘娘抓了个现行，这让黎瑛如何能接受？ “哼，我就说嘛，黎氏，你平日里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你那个宝贝女儿，平日在府里轻狂些便也罢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好跟她个小姑娘计较，可你看看，她如今连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都做了出来，定是你平日里管教不严所致！” 王氏也是刚刚得知此事，起初眼中的惊讶一点也不比黎瑛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之后，面上的嫌弃便也丝毫不加掩饰的表现了出来。 在她看来，顾辰念一个庶女，本就上不得台面，偏偏平日里最喜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真真是“丑人多作怪”，如今自己名声毁了倒也罢了，还要连累顾家其他姑娘们的名声，可怜她的意儿小小年纪竟摊上了顾辰念这么个姐姐，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了。 老夫人看着王氏那一脸吃了苍蝇般的嫌弃模样，眉头却是皱的越发深了些，顾辰念出事她固然生气，但这份怒气里更多的还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可看看王氏那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的模样，她心中便有些不爽快了。 顾家大房二房既然一起住着，看在外人眼中自然便是一体同生，大房的丫头出了事，二房的王氏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还要在一旁落井下石的说风凉话，想来这个妇人嫁进顾家这么多年，身上的那股小家子气却是有增无减，若说气度，竟是跟黎瑛这个小妾比起来都有所不如。 心里的不满是一回事，老夫人可不会忘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因此她只在心里打定主意，之后定要跟老二好好说道说道他这个媳妇，便暂且将心中对王氏的这些不满压了下去。 她目光一转，却见黎瑛犹自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震惊，即便是王氏方才的言语挑衅，其也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老夫人又带着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两个丫头两个进宫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二丫头是个什么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如果不对她仔细叮嘱，严加教导，难保不会惹出些什么事情来，你当初跟我保证的好好的，结果呢，二丫头被你这个亲娘教导了半天竟还不如无人叮嘱的大丫头让人省心！” 听老夫人提起顾辰悠，黎瑛原本有些四散的思绪一下子聚拢了起来。 没错，阿念是与顾辰悠那个贱丫头一同进的宫，如今她没事，阿念却被害成了这番模样，若说这中间没有顾辰悠的“功劳”，她是绝不相信的。 说起来这个顾辰悠最近确实是有些邪门，以前那般偏执狂躁的一个人，整日里就如同一个炮仗一般，几乎随时都是那种一点就着的状态，就算是阿念那般刁蛮的性子，在她面前也显得更为温柔娇俏几分。 以她那副假清高偏又自命不凡，不肯吃下半点亏的模样，进了宫后得罪几个贵人，被人收拾几乎是铁定的事。 可是看看现在的顾辰悠，头脑机敏，性情冷静，哪里还有往日的半点影子。 就连顾魏紫在之前给她的信中，也说现在的顾辰悠温柔娴静，乖顺伶俐，根本没有半点自己往日里所描述的不堪模样，甚至因为这个，她还被顾魏紫言语敲打了一番，以为她以前是在故意抹黑顾辰悠，天知道她虽然有些部分夸大其词了一些，但顾辰悠与过去的样子确实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第七十九章 蹊跷 “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老夫人见自己的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皱眉问道。 “老夫人说的对，没有管教好阿念，我这个当娘的确实是难辞其咎”，黎瑛低头道，她自然知道老夫人最是好面子，这种时候的对方是万万不可直言顶撞的。 只是…若是将顾辰念做的那些事情尽数认下，这个顾家从此以后怕是就再也她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地了。 “我知道老夫人您心中生气，可是有几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黎瑛有些吞吞吐吐的道，样子看上去既尴尬又为难。 “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你女儿与外人通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难道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不成？”一到这种时候，王氏对黎瑛的那些敌意又尽数冒了出来，只要是后者所说的话，所提的建议，她都会下意识的去选择反驳。 听到“通奸”两个字，黎瑛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愤怒，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几变，虽然王氏说的是事实，但其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此事用这等最不堪的词汇说出来，还是让人心中不悦。 “你有什么话就说，做出这么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来是给谁看？”，老夫人沉着脸说道，虽然说的话不好听，但到底还是给了黎瑛辩解的机会。 “是。”，黎瑛赶忙恭敬的答应了一声，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于是也不再多费唇舌，而是直奔主题而去。 “老夫人也说了，阿念是个什么性子我是最为了解的，那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心智尚且不够成熟，平日里做事也冲动莽撞了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还是拎得清的，再加上她素日里都以身为顾家的女儿为骄傲，又哪里会与一个不明身份的下人多有接触呢？” 黎瑛这话虽是暗示，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既然你们都说了我的女儿肤浅虚荣，那么这样的一个她，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小人呢？ 这一点老夫人其实也清楚，只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一切乃是众人亲眼所见，倒也由不得她不相信。 老夫人一时间若有所思，但却没有对黎瑛所说的话做出什么明确的表示。 “还有一句不该说的，阿念出事的那是什么地方，后宫之中，天子御所，如何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到底是皇后娘娘故意不肯告诉我们那个人的身份，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黎瑛见老夫人的神情有些松动，又趁热打铁的说道。 “放肆，皇后娘娘也是你能议论的？”老夫人轻声斥责道，但语气中显然并没有太多责备的意思。 黎瑛这番话也正戳中了老夫人的心思，只是她想的还要比黎瑛更多上一些。 其实她也觉得顾辰念这事有些蹊跷，一方面，后宫乃是天子的嫔妃们居住的地方，即便是侍卫也不能过于靠近，顾辰念一个姑娘家，如何能方便的与外人联系。 更何况她还听说顾辰念一进宫就病了一场，前些日子方才刚刚有所起色，谁能料想这才没过几日竟又出了事，故而事情的根源究竟是顾辰念自己不争气，还是有人故意陷害，老夫人对此也不敢轻易下断言。 另一方面，顾辰念乃是独自一人被送回来的，这一点却是有些不符合常理，按道理说，顾家姐妹一同进宫小住，现在一个出了事，另一个无论是被送回来也好，被赶出来也好，总归是没有继续留在宫里的道理。 老夫人也相信顾辰悠是一个聪明的丫头，她肯定会明白，自己眼下留在宫里，除了受人白眼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处。 因此其今日没有跟着顾辰念一同回来，十有八九是被人拦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拦下顾辰悠？ 当然是为了给顾家一个警告，虽然顾辰念已经毁了，但是顾辰悠这个嫡女还在宫中待着，若是此事就这么算了，自然不会再有别的风波生出来，可若是顾家铁了心要穷根问底，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那宫里的顾辰悠难保不会也遇到同样的事情。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老夫人简单的一番推测，就将皇后的想法猜了个大概，只除了皇后留下顾辰悠的原因，可不止她想的那么简单，若是老夫人知道了皇后的真实想法，只怕还会更加愤怒。 “那个人已经死了。”老夫人突然没头没尾的冒出来这样一句。 “谁？”黎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道。 “那个‘身份不明’的下人”，老夫人经黎瑛这么一说，显然是已经认定了这其中有猫腻，因此说这几个字时含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黎瑛闻言愣了片刻，声音有些干涩的问道，“皇后娘娘的命令吗？” 若是那个人还活着，此事还有可以操作的空间，过一段时间也许能恢复女儿的清白也未可知，可此人一死，与人“通奸”这顶帽子就算是牢牢的扣在了顾辰念的头上，再也摘不下来了。 “不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说他是服毒自尽。”老夫人摇头否认道。 “服毒？好好的他怎么可能会服毒？！”黎瑛闻言近乎是尖叫的喊道，“老夫人，这中间肯定有问题，阿念她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老夫人您一定要救救阿念，还她一个清白，否则她还那么小，等她醒过来之后要怎么承受这一切啊！” 黎瑛原本下意识的想说是被顾辰悠陷害，但想了想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对其提出怀疑，只怕会被老夫人更加厌弃，因此终究还是硬生生的改了口。 其说罢便又哭倒在地，哭声虽然不算撕心裂肺，但也让人颇有些不忍的感觉。 第八十章 危机 老夫人被黎瑛吵得头疼，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好了，给我安静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黎瑛被吓了一跳，哭声也一下子低了下去。 只是其虽然不再出声，但一双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仍旧倔强的看着老夫人，显然是在等着后者对于自己之前的疑问给予一个明确的回应。 老夫人看着她的样子，右手扶在额头上，声音有些无奈，“二丫头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既然确定了事情另有隐情，老夫人的态度自然不会再像一开始那样冷漠，无论怎么说，顾辰念都是她的亲孙女，她不可能完全不管对方的死活。 黎瑛听到老夫人的话却是心中一喜，老夫人肯问出这一句，就说明心里的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她们母女眼前这一关也总算是过去了。 “回老夫人的话，阿念…到现在还是昏迷着。” 无论之前声泪俱下的控诉中能有多少真实的感情在里面，但黎瑛说出这一句话时，心里的苦涩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 原本顾魏紫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就让顾家姐妹入宫的，一来争储的局势尚不算明朗，几位皇子的选妃事宜也没有正式提上日程，二来就这么把两个年轻的姑娘送到宫里去，目的实在是过于明显和张扬，就算其从来不是那种低调的性子，也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太妥当。 但正是黎瑛自己，这些时日总是感觉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危机，更甚者她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不尽快动手的话，似乎就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尽管之前她还没有弄明白这种变故会来自哪里，但她还是选择了听信自己的直觉，将原本的计划提前，并且想办法说服了顾魏紫，让其将顾辰念带到了宫里。 不得不说的是，她原本的打算只是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但因为之前针对顾辰悠落水一事的筹划出了岔子，最终的结果是顾辰悠安然无恙。 这样一来顾魏紫自然不会跳过顾辰悠这个嫡女，而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将其留在定国公府，只得任由姐妹二人一同进了宫。 黎瑛想到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竟然在她参与的谋划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中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同时她也是第一次感到有些后悔，原本她以为有自己帮忙谋划着，她的女儿任性也好，骄纵也罢，总归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只要好好打算一番，将来一定会找到比顾辰悠更好的归宿。 不过…… 黎瑛的眼睛闪了闪，事情目前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但如果真的将她逼急了，就不要怪她动用“那边”的力量了… 老夫人却是没有看到黎瑛脸上一闪而过的狠戾，也不知道其此刻复杂的心思，但这并不影响她对黎瑛这个人的判断。 自从顾辰悠落水一事之后，老夫人就对黎瑛产生了不小的怀疑，因此暗中派身边的人将其这些年所做的事查了个彻彻底底。 最终的结果是黎瑛虽然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但背地里的小动作一直都没有停过，由于事情过去的比较久远，再加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老夫人就没有翻旧账的打算，但毫无疑问的事，老夫人对黎瑛的印象不免更坏上了几分。 “既然二丫头还没有醒，你这个当娘的不在身边照顾着，想必心里也不踏实，这样吧，你就从今日起搬到二丫头的念欢园去住，安心照顾着她，至于别的事，你且不必操心，眼下二丫头的身子才是第一重要的。” 将黎瑛送到顾辰念身边去，既能让顾辰念得到更好的照料，也省得黎瑛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老夫人既然已经分析清楚了事情的始末，自然也就明白眼下顾家不能随意的轻举妄动，若是要想出了这口气的话，怕是只能找其他什么机会了，但这些话却不能对黎瑛说，因此只能做此安排。 黎瑛听到老夫人的话，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料之外的表情，此事牵扯到宫里的贵人，她一早就猜到老夫人恐怕不会轻易给阿念做主，眼下能让自己搬到念欢园去，方便的照顾自己的女儿，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八十一章 震惊 从松寿堂里出来，王氏犹自在忿忿不平，“我就知道黎氏那种女人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顾辰念那个死丫头自己不自爱便罢了，还要连累我们意儿的名声。” 说罢她拍了拍顾辰意的小手，目光怜爱，“幸好我们意儿还小，等过些年应该也没人记得这事了，不然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你大姐姐也是，她们两个一同进宫的，怎么也不知道看着自己的妹妹，让她闯出这等祸事来。” 顾辰意听她提起顾辰悠，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神色间却似乎骤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算了，左右这些都是她们大房的事，与咱们的关系倒也不算”，王氏没有注意到顾辰意与以往不同的沉默，依旧在自顾自的念叨着，“意儿，以后离你那两个姐姐远着些，没的让她们教坏了你。” “可是意儿想和大姐姐一起玩嘛。”委屈巴巴的声音传来，王氏低头一看，却见宝贝女儿正不开心的瘪着嘴，满脸的不情愿。 见自己的话被顶撞，王氏的火气又一下子涌了上来，“不听话是不是？让你远着些你就远着些，至少不许再像以前那样没事就往你大姐姐那边跑，听到了没有？” 顾辰意原本就与顾辰悠的关系亲密些，王氏虽然不大高兴但也不好说什么，可谁知道自从顾辰悠落水之后，自家女儿往那边跑的频率比之前竟是高了一倍不止，这让王氏心中颇为不悦。 自己生的闺女不跟自己亲，反倒天天跟在堂姐身边，更何况那个顾辰悠原本也不是个好的，整日里目中无人又不懂得看人脸色，她这个婶娘在其面前也讨过好些没趣。 就算其这些日子收敛了些，王氏还是认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这段日子的乖巧大抵只是因为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被吓怕了，等到其缓过劲来只怕又会故态复萌。 也幸好顾辰悠在顾家待了没几天，就被小姑子给弄到宫里去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要跟着生多少闷气。 眼下有个光明正大限制自家女儿与其来往的理由，王氏自然不会放过。 “意儿知道了。”顾辰意发现自己母亲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闷闷的的答应道。 虽然不能时时见面肯定会有些许的不方便，但只是少见几次，影响应该不会很大，顾辰意默默的在心中计较道。 …… 琼华宫。 顾辰悠看着楚鸿旭安详的睡颜，伸手帮他盖好小被子，便轻手轻脚的从对方的寝殿中退了出来。 她方一走出来，便正瞧见玲珑在大殿外面焦急地走来走去，心下顿时一惊，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玲珑姐姐这般模样，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顾辰悠沉下心思，走到玲珑面前问道。 “是…也不是”，见顾辰悠询问，玲珑竟一反常态，有些吞吞吐吐的道，似乎有什么顾忌，不敢当着她的面直接说出来。 顾辰悠打量了她一眼，原本悬着的心反倒一瞬间放了下去，如果真的出了什么大事，玲珑肯定会火急火燎的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何事，而不是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因此她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等着对方天人交战的结果。 顾辰悠等待的时间也不算太久，玲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一咬牙向前一步，身子微微靠近顾辰悠，低声道，“顾大小姐，那个黑衣人的身份，还有杀死两个宫女的凶手的身份…有眉目了。” “嗯？”顾辰悠微微一愣，倒不是惊讶于皇后娘娘处理事情的效率，而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让玲珑纠结了这许久的竟然是这件事，难道说这，背后之人的身份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成？ 她心中疑惑，看着玲珑的目光中也带了问询的意思。 玲珑大抵是因为之前已经做出了决定，因而这次倒没有再如同方才那般犹豫，而是再度上前一步，附在顾辰悠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 顾辰悠感觉到玲珑要往自己耳边凑时，心下还觉得有几分怪异，但是当听清楚对方所说的话时，心中的别扭一瞬间就变成了震惊。 “这…这可是真的？！”顾辰悠有些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反问道。 “奴婢亲耳听见贵妃娘娘说的，应该不会有错。”玲珑没有将话说的太满，但也没有否认消息的准确性。 “怎么会是他呢？”顾辰悠之前也设想了很多人，但都不包括玲珑方才所说的名字，因此乍听之下，实在有些难以相信。 第八十二章 异常 “楚鸿陌…”顾辰悠将这个名字翻来覆去的念叨了好几遍，才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实在是二皇子此人，无论在前世还是今生都是个低调到无以复加的存在，其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几乎是一出生就被排除在了储位的争夺人选之外，最后更是无声无息的便殁在了咸福宫之中，时间正是在楚帝被刺杀身亡的那个夜晚。 可惜直到顾家灭门，顾辰悠被囚禁起来，关于那个暴乱的夜晚的事情，依旧是一团迷雾，究竟是谁杀了楚帝，顾辰悠虽然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终究是没有什么定论。 说起来顾辰悠对楚鸿陌的了解，还是自那日与其畅谈音律之后，才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当时的她还曾对楚鸿陌的品格表示过赞赏，毕竟对方贵为皇子却生下来便无缘储位，若是换了旁人，定会满心不甘，满腹阴暗。 可那日站在顾辰悠面前的二皇子殿下，分明是一派风光霁月，阳春白雪的坦荡模样，只是这一点便以让人称道，更何况对方虽然囿于这四方宫墙之内，但一颗为国为民的真心从来没有消失过。 若这一切都是假象的话，这个楚鸿陌的心思也太过深沉了，顾辰悠暗暗的想道。 许是因为前世十几年的磨砺，自顾辰悠重生以来，少有人能在她面前掩藏住自己的心思，如今看来，倒是她这段时间太过顺风顺水，导致自身大意了不少。 但顾辰悠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她虽然有意反省了自身的疏忽，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认可了皇后的调查结果。 毕竟谁都知道，这宫中最好“欺负”的也就是二皇子了，若是皇后调查出了别的什么人，却让楚鸿陌顶罪也不是不可能，晴云郡主的例子可是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个黑衣人是二皇子殿下所派？”顾辰悠突然发问道。 “奴婢听说，皇后娘娘找了宫里大大小小的侍卫头领，前去辨认尸体，初时大家都说没有见过此人，但后来一个曾经在咸福宫里当过差的人说看着眼熟，仔细辨认了半天才想起来，说这个人正是二皇子殿下身边的侍卫陈荣。” “贴身侍卫？”顾辰悠追问道。 “这个…倒是没有听贵妃娘娘说起，不过应该不是，否则就算二皇子殿下再怎么深入简出，他身边的贴身侍卫也不会没有人认得。” “嗯，你说的是。”顾辰悠肯定了玲珑的猜想，无论背后出手之人是不是楚鸿陌，都不会蠢到去动用他的身边人。 “奴婢…还有一件事要向顾大小姐禀报”，说话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又回到了玲珑的脸上，看得出她似乎对于是否要说出接下来的话十分挣扎。 “玲珑姐姐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暂时不方便说与我说的话，大可不必着急，回去好好想一想，究竟怎么做才更好上一些，如何？” 顾辰悠敏锐的意识到了玲珑的异常，若是她所料不错的话，这个顾魏紫身边的大宫女，似乎有了些别的心思。 她心中有些惊讶，但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把对方逼得太紧，否则若是起了反作用就得不偿失了。 “不…奴婢已经想好了。”说出这句话，玲珑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视线也不再飘忽，而是带了些孤注一掷的意思。 这倒是有些出乎了顾辰悠的意料，她没想到自己都已经给玲珑留了台阶，但对方却并不打算顺势走下来，反倒是直接将自己的后路给断了去。 “玲珑姐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想必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先随我回东偏殿如何？” 第八十三章 反转? 跨过东偏殿的大门，顾辰悠便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她回头看了玲珑，后者会意，立刻有些紧张的探头向外看了看，确定四周再无旁人，这才随手关上了房门，小心翼翼的走回到顾辰悠面前。 “玲珑姐姐有事就请说吧。”顾辰悠瞧着她谨慎的样子，索性也不与其绕弯，开门见山的问道。 谁知她的话音还未落地，面前的玲珑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顾辰悠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但却没有伸手将其扶起的打算，相反只是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着她，“玲珑姐姐这是做什么？” 玲珑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结果，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但她眼下也顾不得这些，强装着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说了下去，“顾大小姐，奴婢今日去向贵妃娘娘请安时，恰好听到了一些话…” 她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显然是想要等着顾辰悠追问下去。 奈何顾辰悠知道她的心思，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既不呵斥，也不接着她的话说下去。 玲珑见此情景，心里叹了口气，早就知道这位顾大小姐不是个好对付的，却没想到对方不仅难缠，做起事来竟还是这般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 既然这些招数都没用，玲珑也只好省了这份力气，开始叙述她今日这一出的主要目的。 只见其微微默了一瞬，似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这才道，“奴婢当时…在外面听见似乎有人在向贵妃娘娘回禀事情，因为娘娘素来不喜欢身边的下人们，对于除自己本分之外的事情有过多关注，因此奴婢当下便欲转身离开，谁知正要迈步却恰巧听到那人正在说的，是昨日那两个在望景阁外身死的宫女的事情，于是微微迟疑了一下…”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眼顾辰悠，却见对方的目光也正聚集在自己身上，顿时觉得心中一定，只要顾辰悠对她所说的话感兴趣，那么她接下来的把握便会大上许多。 顾辰悠看着玲珑这副小心过头的模样，心中也着实无奈，她再怎么好性子，也架不住对方这般慢慢的磨，说起来顾魏紫也是这样，喜欢每走一步都将对方试探一番，这便是有其主比有其仆吧，她默默的想道。 其实顾辰悠倒是有些误会玲珑了，其此番倒并不是为了试探顾辰悠，只是因为顾辰悠一直沉默着，其拿不准顾辰悠的心思，心中实在发慌，幸而这一看之下却是放心了不少。 “奴婢仔细听了听，如果判断不错的话，说话之人应该是贵妃娘娘安插在皇后宫中的人手，按照对方的说法，皇后娘娘昨日连夜彻查了宫女被杀之事，原本是想肃清宫闱，消除危险，谁知道查来查去竟查到了自己儿子身上…派人杀了那两个宫女的，正是三皇子殿下。” “等等，三皇子殿下？” 听到这里，顾辰悠连忙打断了玲珑的话，“方才不是说二皇子吗，这会怎么又扯到三皇子殿下身上了，可是你听错了？ “奴婢没有听错，正是三皇子殿下。”见顾辰悠不相信自己的话，玲珑连忙抬起头来肯定的说道。 顾辰悠看了她一眼，只见对方毫无惧色的对上她的眼睛，显然是对自己所说的话十分肯定。 第八十四章 无用功 “你可听清了三皇子为什么要派人去杀那两个宫女？”顾辰悠虽然口中这样问着，但是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答案。 楚鸿轩为人谨慎，当日发现事情不对后他与楚鸿栎几乎是同时去调查此事，楚鸿栎很快就回到了望景阁，楚鸿轩这一走却并没有再回来。 想想当下炙手可热的三皇子殿下，其手下的人办事效率自然不可能与五皇子手下的人差上这么多。 故而三皇子没有再回来只有一个解释，他定是在调查此事的时候，发现了什么问题，而且这个问题牵扯到了其自身，这才使他连让手下去处理都无法放心，一定非要去亲自处理不可。 其实昨日顾辰悠注意到楚鸿轩的消失时，就猜测对方大概是有什么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否则不会竟连这场因他而起的“大戏”都顾不得看。 如今有了之前的猜测，再联系今日玲珑的话，答案就很明显了。 楚鸿轩定然是在调查此事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有人想要把这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这才出手予以反击。 若是顾辰悠没有猜错的话，那两个宫女明面上只怕是三皇子的人，当然这个“明面”，指的仍然是宫里这些妃嫔娘娘，皇子公主之间私下的势力划分。 紫禁城中的人手，说起来都是天子的臣属奴仆，但天子为天下之主，当然不会眷顾庇佑区区宫墙一隅的宫女太监们，因此这些下人们如果找不到合适的势力投靠，没有某位主子的势力“罩着”，恐怕活不过几个月，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宫墙之内。 这两个宫女如果不死，事后查起来三皇子必然难以脱清关系，就算皇后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怎么样，正常来说顾辰悠如果知道那两个玩忽职守，有意无意充当着帮凶角色的丫头，乃是三皇子的人，必然会将仇记在楚鸿轩身上，如此一来，离间皇后母子与顾辰悠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当然如果中招之人是顾辰悠就更好了，以顾元霆对其的疼爱，知道是楚鸿轩陷害自己的女儿，到时候别说被楚鸿轩拉拢，不将三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处处针对便已是极好的结果。 尽管眼下这两个宫女死了，但对方也可以说是三皇子杀人灭口，总之，这口锅三皇子算是背定了。 不得不说，幕后之人的算盘打得十分精明，将种种结果都算到了其中，甚至还用杜晴云和顾辰念这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与嫉妒，来为自己所做的事做了完美的掩护，如果这些不是巧合，那么这个人的心机确实可怕。 …… 只是可惜…任对方如何聪明，面对重生而来的顾辰悠，却都只能是做了无用功。 以顾辰悠与皇后母子之间的血海深仇，不用别人离间，她也做好了与对方生生世世，不死不休的打算… 更何况以顾辰悠对楚鸿轩的了解，在她看来，与其说楚鸿轩是杀人灭口，不如是他“处决”了那两个丫头。 楚鸿轩此人性情残暴，冷血无情，那两个小宫女身为两个如蚂蚁一般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敢给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他能这样毫无声息的让这两个人消失，大概已经是格外的“仁慈”了。 …… 顾辰悠心念电转，虽然说话间想了这许多，但其实也不过是过去了一瞬间罢了。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玲珑也不过是刚刚准备好要如何开口。 “奴婢没有听到那人与贵妃娘娘说起这个，只听见说皇后娘娘知道此事后发了好大的火，将三皇子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玲珑有些忐忑的回答道。 当时她正听到此处，顾魏紫却似乎是发现了在外面偷听的她，虽然只是朝着外面斥了一声，并没有追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玲珑总觉得顾魏紫已经知道在外面是她，所以才没有一定要立时抓住她。 这个判断让玲珑更为的紧张，如果贵妃娘娘对她的信任还是如同往日一般，以其的行事风格，大概率会直接将她叫进去训斥警告一番，而不是如此平静的放任她离开，这样反倒有一种欲要秋后算账的意思。 再加上贵妃娘娘近来面对自己和琥珀时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度，玲珑微微闭了闭眼，她大概…已经没有退路了。 俗话说“打蛇随棍上”，顾辰悠从一开始就一直观察着玲珑的神情，见她突然作此反应，心下顿时了然，既然对方的筹码已经摆出来了，接下来也该到了谈条件的时候了吧。 “这么说的话…玲珑姐姐”，顾辰悠边说边缓缓低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玲珑齐平，“方才这些话不是姑姑让你转告给我的吧？” 第八十五章 玲珑的往事 皇后娘娘既然私下斥责了三皇子，显然是打算替其瞒下此事，顾魏紫如今一心要抱紧皇后这棵大树，虽然知道了这桩秘密，却也决计不可能将此事说与顾辰悠知道。 “顾大小姐，娘娘让奴婢告诉您的…确实只有二皇子的事，”面对顾辰悠的质疑，玲珑并没有否认，而是坦然的应了下来。 “哦？”顾辰悠闻言脸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惊讶，“玲珑姐姐这是为何？你是姑姑的大宫女，自当以她的命令为先，我虽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私自将这样的事情告诉我，难道不怕被姑姑责罚吗？” 听到顾辰悠的话，玲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边的玉佩，手指尖都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泛白。 “大小姐，奴婢知道您是聪明人，便也不与您兜圈子了”，说完这句话，玲珑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哀戚之色，“奴婢此来…是请您救命的！” 最后几个字一出口，玲珑猛得伏下身去，顾辰悠却被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玲珑姐姐是在与我开玩笑吗？”顾辰悠想到对方定是有求于她，因而故意卖些好处，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这样石破天惊的话。 “你是姑姑身边的人，难道还有人敢伤你性命？” 除非玲珑犯下大错，否则除了顾魏紫和皇后，绝对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置玲珑于死地，至于敢背地里下手的人，自然是有的，但玲珑凭什么认为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能帮到自己呢。 “奴婢想请大小姐救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奴婢的弟弟的性命。” “弟弟？”顾辰悠闻言依旧不信，“我进宫也一月有余，可从来没有听玲珑姐姐说过你有个弟弟啊。” 玲珑早知顾辰悠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她，因此微微叹了口气，开始细细的讲述自己入宫前的那些事情，“奴婢十一岁入宫，至今已经有八年，但却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家里的事。” 顾辰悠闻言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奴婢的家里也勉强算是个书香门第，父亲早年中了秀才，便在乡里租了间屋子，教一些穷人家的孩子读读书，我和弟弟也跟着父亲识了两个字。” “因着来上课的都是些邻居家的小孩，父亲也不好意思收什么钱，一家人的开销都主要靠母亲给人做些针线来过活，生活虽然清苦，但一家人守在一起也还算是知足。” 玲珑在回忆这些的时候，顾辰悠仿佛看到她的眼睛里在闪着光，那样温馨安逸的幸福，几乎点亮了她原本平凡的样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了光彩。 “勤劳慈爱的爹娘，懂事可爱的幼弟…那些日子，是奴婢人生中少有的快乐时光，也正是因为太过珍贵，所以轻易不舍得拿出来与人分享。” 顾辰悠也听得有些入神，她前世在去越州寻秦慕灏的路上，曾见过那些底层的小百姓过日子的样子，一边疲于奔命，一边却仍旧存着对生活朴素的热情，这对于虽然养尊处优的长大，却因为身边曾出不穷的阴谋与圈套，而觉得厌烦不堪的顾辰悠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此刻再次听到玲珑说起那样的日子，顾辰悠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身居上位者往往没有心思去了解别人的往事，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经历，但即便是蝼蚁，也拥有只属于它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是这份在意，往往不会被人轻易察觉。 她身边的锦夏和锦秋，也都不是顾家的家生子，而是小时候被人牙子带着过来，又机缘巧合的成为了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她作为主子虽然对她们的来历背景有一些了解，但却似乎从未听她们亲口说起过家里人，也不知是不愿，还是… “后来有一年发生了饥荒，大家饭都吃不饱，当然不会让孩子再去读书，父亲的学堂开不下去，母亲积劳成疾，再加上饥饿，很短的时间便撒手人寰。”玲珑继续平静的讲述道，声音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只是原本眼里的光芒，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父亲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养活自己尚且艰难，又哪里有能力再拉扯我们姐弟两个长大，奴婢当时已经有十岁，虽然长相不算出挑，但毕竟是读过书的，便有个大户人家的老爷想要买奴婢去做童养媳。” “彼时别人都觉得我们家是撞了大运，一家三口都快要饿死的时候，竟然有贵人愿意给口饭吃，不是撞了大运是什么？”玲珑自嘲的笑了笑。 “那时奴婢以为自己的命运也就那样了，虽然要嫁给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得多的人做小妾，但是为了父亲和弟弟能够活下去，无论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愿意。” 也许别的事可以撒谎，但看着玲珑此刻眼中的坚定，顾辰悠觉得，至少她愿意相信，对方对亲人的爱，一定是真的。 “可谁都没想到，向来文弱好脾气的父亲，这一次却说什么都不肯低头，他说宁愿全家一起饿死，也断断不能为了苟且偷生，而让自己的女儿去受此屈辱。” “哼，所谓的文人风骨，是不是听起来颇为可笑？命都没了，还说什么尊严与脸面。”，玲珑突然抬起头问道，含着泪水的笑容带着几分讽刺。 虽然知道玲珑不是真的在等待她的回答，顾辰悠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坚定的摇了摇头。 人生在世，各人有各人的坚持，有人只想活着，自然就有人将尊严看的比生命更重要，没有什么可笑不可笑的。 顾辰悠不知道玲珑有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但她看的出，这些往事真的是对方心底轻易不能触碰的东西，话说到这里，想必对方已经将自己此来的主要目的都暂时忘记了。 既然对方想要倾诉，她便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那之后…大户人家的老爷日日前来逼迫，派人殴打父亲，欺侮小弟”，玲珑接着之前的话说道，“父亲无法，最后竟跑到那个大户人家的门前，一头撞死在了那里。” “后来有路过的大师说，有奴婢的亲人在府门口染了血，若是奴婢过了门，会带来不祥，那家老爷虽然不甘心，但越是有钱人家越是愿意相信这些鬼神之事，因此终究还是没有再继续纠缠奴婢。” “此事虽然结束，但父母都已不在，奴婢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六岁的弟弟，又要如何活下去呢？” “说来也是天无绝人之路，彼时宫里正在招宫女入宫，奴婢便去报了名，因为身家清白又长得老实，再加上颇认识几个字，便被选进了宫。” “那你弟弟呢？”顾辰悠可没有忘记，玲珑刚才所说的，她那个年仅六岁的弟弟。 “奴婢将她托付给了一个远房的亲戚照顾，进宫这些年来，奴婢每年都会定时送些银两回去。” “远方亲戚？”顾辰悠闻言一愣，若是有这么个亲戚在的话，玲珑姐弟为什么不去投靠，而是一定要玲珑“卖身”入宫呢？ 而且没有玲珑这个姐姐在，其弟弟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就算是被人欺负了只怕也没人知道。 怎么看，这都不是个稳妥的法子。 第八十六章 要挟 “是奴婢母亲那边的一个表舅舅”，玲珑解释道，“当初宫里招宫女的事也是他们告诉奴婢的，他们答应，只要奴婢定时送钱回去，就一定会将弟弟好好的抚养成人。” “奴婢虽然心中担忧，但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想着就算他们对弟弟不太好，但至少为了钱也会将他平安养大。” 顾辰悠听到这里，终于差不多明白了玲珑想要告诉她什么，“怎么，他们突然想要对你弟弟不利？” “不是突然不利”，玲珑摇了摇头，“奴婢后来才知道，那户人家自奴婢进宫以后，就从来没有将弟弟当人看过，拿着奴婢送回去的钱，却只给弟弟吃剩饭馊菜，与牲口们住在一处，白天还要给他们干活，动辄打骂，奴婢见到弟弟的时候，他身上的疤痕几乎是层层叠叠。” “见到？”顾辰悠敏锐的抓到了玲珑的字眼，“你弟弟进宫了？” “是…”，玲珑艰难的点了点头，“弟弟十三岁的时候终于不堪忍受折磨，听人说自己的姐姐在皇宫之中，便想要跑到宫里来寻奴婢。” “……”，顾辰悠有些愕然，一个男子想要见到后宫中来，无非就是两种途径，侍卫，或者太监。 玲珑的弟弟不过十三岁，无论是谁都不会同意征其入宫，如此说来，玲珑千方百计护着的弟弟，最终竟是成为了这深宫之中的一个太监？ “若是他当真进的宫来，虽然…，但他终究也算是回到了你的身边，想来你照顾他也更方便些吧？” 无论心中如何同情，顾辰悠的头脑中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玲珑愿意花这么大的力气，将自己的身世向她交代个清清楚楚，只怕也是吃定了自己，知道自己最终一定会心甘情愿的蹚这趟浑水。 可对方的倚仗又是什么呢？她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救苦救难的烂好人。 “大小姐说的没错，奴婢初时伤心了一阵，但后来也就想开了，只要弟弟能在奴婢身边，别的事也都没有那么重要。” “可就在两个月以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奴婢与弟弟的关系竟被淑妃娘娘知道了，之后…弟弟便被调到了淑妃娘娘的凝霜宫去当值。” “凝霜宫？”顾辰悠重复了一遍，立刻明白了玲珑的弟弟出了事，其为什么不去找顾魏紫帮忙，却求到了自己身上。 淑妃娘娘沈雪凝，乃是五皇子的生母，虽然已经入宫二十多年，但如今依旧是宫里最为得宠的妃子。 而顾魏紫初入宫时也算是得宠过两年，可也正因为如此，自那时起就被淑妃处处针对，顾魏紫彼时年轻气盛，也不懂得收敛锋芒，当众顶撞了淑妃几次，算是将其给得罪了个结结实实。 即便是后来顾魏紫荣宠不再，沈雪凝依旧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三不五时的就要给顾魏紫一些气受，顾魏紫虽然占着贵妃的位分，名义上还比淑妃高出半级，但有皇上的宠爱傍身，沈雪凝向来是连皇后都不怎么放在眼里的，更何况是顾魏紫这个进宫没几年的“黄毛丫头”。 而顾魏紫常年受此“压迫”，知道对上这个女人，一味地退让根本没有本分用处，因此只要抓住机会，也会不管不顾的反击回去。 故而这般算起来，顾魏紫与沈雪凝几乎算是“死敌”，再加上顾魏紫最近有些投靠皇后的苗头，三皇子与五皇子同为储位的热门人选，二人在前朝较劲，皇后与淑妃也在后宫争斗不休，顾魏紫这时候倒向皇后，沈雪凝听说后恐怕要气炸了肺。 因此也难怪后者一知道玲珑弟弟的事，立刻就将其调了过去，若是顺势以其为筹码，要挟玲珑为自己暗中做事，那顾魏紫以后几乎是防不胜防。 “这件事姑姑知道吗？”顾辰悠面色有些凝重的问道。 “娘娘知道奴婢有个弟弟进到宫里来做了太监，但是被调到淑妃娘娘那里的事想必还不知道，否则奴婢哪里还能有命在。”玲珑苦笑着说道。 玲珑这话说的并不夸张，顾魏紫这个人本就疑心重，再加上沈雪凝的打压，导致其对与凝霜宫有关的事情，几乎是草木皆兵，若是让她知道玲珑的亲弟弟在凝霜宫当差，真的有可能直接要了玲珑的性命。 “你既说你弟弟已经被调过去两月有余，却到如今才来求助，想必是这段时间…淑妃娘娘对玲珑姐姐的表现还算满意吧？”顾辰悠似笑非笑的说道。 沈淑妃是什么人，要说她将人要了过去，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却放任玲珑平安无事的继续在顾魏紫身边当差，只怕谁都不会相信的。 “大小姐，奴婢也是没有办法啊！”玲珑听到顾辰悠的话，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淑妃娘娘威胁奴婢，如果不肯乖乖听话，不仅要杀了奴婢的弟弟，还要将此事告诉贵妃娘娘，以贵妃娘娘的性子，根本就不会相信奴婢是无辜的。” “所以无论奴婢最终有没有替淑妃娘娘办事，在这琼华宫都不会有奴婢的容身之地了。”玲珑说罢几乎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她是真的走投无路，才会想到来顾辰悠这里再赌一把，若是对方也不肯帮她的话，她就只能与自己的弟弟，一起去死了。 “你先说说你这段日子都做了什么吧？” 顾辰悠需要知道玲珑将事情做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决定要不要帮她，否则若是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控制的情况，那就不是她一个外臣之女，想帮就能帮的了的了。 说到这个，玲珑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段时间大小姐您在宫里，奴婢又被娘娘派到了您身边，因此淑妃娘娘只让奴婢盯着您的行踪，还有将一些娘娘的情况禀报给她，别的倒并没有多说。” “嗯”，顾辰悠了然的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自己进到宫里来必然会成为一个活靶子，果然各方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别的事情反倒是被搁置下来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那天才到御花园不久，就碰上了五皇子楚鸿栎。 顾辰悠倒是没有生气，顾魏紫将玲珑放到她身边的目的原本就是监视，如今玲珑也只不过是将原本传给一个人的消息传给了两个人罢了，倒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若是淑妃娘娘没有提别的什么要求的话，只怕你也不会将此事说出来，说吧，这次淑妃又让你，或者你弟弟做什么，竟让你说出了找我救命的话。” 第八十七章 对策 “淑妃娘娘…让奴婢对十三皇子下手，然后…然后”，玲珑说到一半，突然又期期艾艾了起来。 “然后什么？”顾辰悠不动声色的追问道。 “然后嫁祸给大小姐。”玲珑说完飞速的低下了头，不敢看顾辰悠的表情，这琼华宫里谁不知道，顾大小姐最喜欢的就是十三皇子，下人们都议论说，顾大小姐虽然平日里也看着笑盈盈的，但只有在十三皇子面前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才会让人觉得真实不少。 顾辰悠闻言也确实是有些被气乐了，沈雪凝这是疯了吗？ 旭儿才多大，沈雪凝就想着拿他做筏子来对付顾魏紫，五皇子已过弱冠，难道还怕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子来跟其争皇位吗！ “淑妃娘娘倒还真是看的起我，竟然能想到借我的手来除掉旭儿，既能让姑姑伤心欲绝，又能少了我这个隐患，真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啊…”顾辰悠咬着牙恨恨的道。 “淑妃娘娘说…不用要了十三皇子的性命，只要让他变得跟二皇子一样就行了…”不知是不是看顾辰悠的愤怒还不够，玲珑又小心翼翼的“适时”补充道。 “好了”，顾辰悠有些厌恶的摆了摆手，制止了玲珑再继续说下去。 二皇子楚鸿陌乃是天生体弱，小时候几乎是动辄便会晕倒，如今虽然被太医调理多年，身体有了些起色，但依旧是连久站都不能，情绪稍一激动，额头上就会疯狂的冒汗，更甚者会当场休克。 有贤妃娘娘这样温和敦厚的母亲在身旁时时宽慰着，二皇子心中的悲伤都难以言表，只能一腔心事付“瑶琴”，若是摊上顾魏紫这么个自私贪婪，虚荣刻薄的母亲，旭儿以后的日子简直是可想而知。 更何况旭儿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若是真的从此变成一个“半残”的孩子，带给他的伤害，简直是比杀人诛心来的更为直接。 话说到这里，已经无需再多言，玲珑不惜将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说出来，又谈到了楚鸿旭，无非是想告诉顾辰悠，这个弟弟，对她很重要。 若是顾辰悠不肯帮她，她为了自己的弟弟，便只能按照淑妃的话去做，虽然顾辰悠觉得她未必能嫁祸到自己身上，可旭儿那边就很难说了。 顾魏紫这个做母亲的，也委实让人难以放心，其这段时间经常不在琼华宫便也罢了，自己几乎日日去旭儿那里，但碰上顾魏紫的时候竟是屈指可数，怎么看都觉得这个母亲过于不称职了些。 其实楚鸿旭与顾辰悠虽是表姐弟，但作为亲情纽带的顾魏紫，既然已经是顾辰悠复仇名单上的重要人物，那么这点淡薄的情谊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是顾辰悠能狠得下心来，任由顾魏紫与沈淑妃针锋相对，自己坐山观虎斗，乃是最为稳妥的法子。 可正是因为顾辰悠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亲手除掉顾魏紫，因此在面对天真单纯的楚鸿旭时，才多了一份难以言明的疼惜与怜悯，正是这份怜悯，让顾辰悠很难做到置身事外。 既然决定要出手，顾辰悠也不再纠结，她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复又看向了玲珑，“想必玲珑姐姐自己也明白，你与淑妃之间的事，乃是一个死结，你是姑姑的大宫女，便是离了这琼华宫，也不会有别的主子娘娘会接受你。” 玲珑点了点头，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大宫女就如同普通人家的贴身婢女一般，既是主子的心腹，同时也是打上了主子的烙印，这样的人，除非旧主身死，否则绝对无人敢用。 “若是继续待在琼华宫，淑妃娘娘又不会放过你，因此要想解决此事，法子终究还是要落在你弟弟的身上，只要你弟弟在这宫中一天，你们姐弟二人就都无法安生下来”，顾辰悠停顿了一下，有些怜悯的看着玲珑，“只有你弟弟死了…” “不！弟弟不能死，顾大小姐，求求您了顾大小姐！奴婢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小小年纪就吃了无数的苦头，如今更是连个男人都不是了，难道还要连他的命也一起夺走吗，求您救救他，救救他吧！” 玲珑只听顾辰悠说了一个“死”字，情绪便彻底失控了起来，她一边崩溃的大哭，一边语无伦次的哀求着。 也幸亏是顾辰悠一早就让羽八在外面守着，否则这么大的动静，难保不会惊动了旁的宫女太监们。 “我当然知道你不愿意让自己的弟弟死，我也可以答应你，尽可能的帮你保住弟弟，但是你得答应我做到两件事。” “顾大小姐请说”，玲珑听说事情还有转机，当下也顾不得哭泣，连忙凝神细听顾辰悠接下来的要求。 “第一，此事过后，你弟弟肯定是不能继续待在宫里，而我救了他自然也不能白救，届时待他出宫之后，我要他留在我身边替我办事，你可答应？” 顾辰悠其实并不一定真的要将玲珑的弟弟留在自己身边，想想玲珑今年不过十八九岁，其弟弟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顾辰悠总不会指望他能帮上自己什么忙。 她提这个要求，为的只是试探玲珑对自己的态度，若是对方连这份信任都没有的话，那么救人一事恐怕是真的不可为了。 所幸玲珑的反应并没有让顾辰悠失望，对方听到她的话之后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郑重的应了下来，“只要您救了奴婢的小弟，小弟以后就是您的人，无论刀山火海，您尽管驱使！” “这倒是不必”，顾辰悠闻言轻笑了一声，她又不是阎王，要人家小孩子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只是想到接下来的话，顾辰悠很快就将那一瞬间的轻松收了回去，甚至面色比之先前，更加凝肃了几分，“这第二点…恐怕对玲珑姐姐来说不容易做到。” “顾大小姐需要奴婢做什么？”玲珑有些忐忑的问道。 “我要你亲手杀了你弟弟，当着姑姑的面…” “顾大小姐！”，玲珑闻言惊叫了起来，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第八十八章 狐狸 “您的意思是？”玲珑毕竟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顾辰悠话里的意思，试探着问道，“假死？” 顾辰悠闻言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能成为顾魏紫心腹的人，这点头脑还是有的。 顾辰悠简单的向玲珑讲述了自己的想法，玲珑初时还认真听着，但后来面色逐渐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从紧张，到震惊，再到恐惧。 “顾大小姐，不是奴婢不相信您的法子，可是这里面的变数太多了，若是一个不慎，不仅弟弟的性命不保，还会连累您和…”玲珑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 “这世上哪来的万全法子，不过是尽量在绝境中寻找生机罢了”，顾辰悠没有否认玲珑所质疑的问题，但若是不赌这一把，那就只能等死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沈淑妃和我姑姑都不是那么好骗的人，因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左右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去行动，你暂且不必如此紧张。” 她虽然偶尔做事喜欢冒险，但这可不意味着她喜欢送死。 “可…淑妃娘娘那边，奴婢要怎么交代？”想到沈淑妃威胁自己时那冷漠残忍的样子，玲珑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她的要求你暂且答应下来便是，但是不可让她给你设置期限”，顾辰悠叮嘱道，“淑妃此举虽然直接针对的目标是旭儿，但说句不好听的，旭儿还小，又有你在琼华宫里，她若是简单的想要废了旭儿，什么时候动手都可以，没有必要把时机选在如今这个风口浪尖上。” “所以她真正目的其实是我。” 顾辰悠说完这句话忍不住有些无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一个两个都找到了她头上，尤其楚鸿栎这一对母子，做儿子还只是威胁，当娘的就直接动手了，这是见她好欺负，所以人人都想要来踩一脚吗？ “最近这几天我都不会再过去旭儿那边，你只要如实禀报淑妃，她自然会让你不要着急动手，先静静等待合适的时机，因此你也不必但心她会将你催的太紧。”顾辰悠一边在心中吐槽，一边对玲珑吩咐道。 “可是顾大小姐…十三殿下会想您的。”玲珑这是在隐晦的提醒顾辰悠，她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总不能以后永远都不去见楚鸿旭吧。 “你先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剩下的不必过多考虑。” 顾辰悠无意再向玲珑解释下去，因为有些事情她也暂时还拿不准，倒不必说出来让玲珑跟着瞎担心。 “是”，无论玲珑相不相信顾辰悠，她都已经没有退路，因此也识相的不再多问。 “对了，锦秋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打算让她明天就回我身边伺候着，玲珑姐姐也可以放心的回去伺候姑姑了。” 见玲珑准备转身退下，顾辰悠又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因此再次开口道。 “…是”，玲珑闻言一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顾辰悠的神色，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神情略微僵硬的点了点头。 玲珑原本就是顾魏紫暂借到顾辰悠身边伺候的，如今锦秋要回来，她自然再没有留下来的借口，早日回到贵妃娘娘身边，这原本也是玲珑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的心愿。 只是眼下，一想到今早在外面时听到的那声呵斥，玲珑便觉得的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一般，整个人都透着一丝胆怯之意。 顾辰悠看了看玲珑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 原本她以为对方是个聪明的，会明白有些事情应该如何去做，可看其现在这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顾魏紫只要不是瞎了，就肯定会发现玲珑有问题。 “玲珑姐姐是在担心姑姑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顾辰悠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不是奴婢担心，娘娘近来…对奴婢确实是与往日有些不同。”玲珑犹豫着开口，“每次谈到一些稍微私密的事情时，似乎都会刻意避过奴婢，倒是琥珀…越发得娘娘的信任了。” “既然玲珑姐姐担心，不如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顾辰悠听了玲珑的话，面上不见什么担心之色，反倒是缓缓地走到其面前，幽幽的回忆起记忆里的一件“小事”。 “我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那段日子…我每天都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自己不能出去玩，别人也不愿意过来，每天都过得既枯燥又无味。” “后来父亲心疼我，担心我无聊，便派人给我送回来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我当时很高兴，也很喜欢它，便日日抱着，把它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后来，二妹妹看见了我的小狐狸，心中喜欢，便向我讨要，若是旁的物件，我这个做姐姐的可能也就应了她，但这次我的小狐狸，我却实在舍不得，二妹妹见我不肯，便去向祖母告了状，祖母向来最喜欢家中晚辈和睦友爱，此次见我竟因为一只小狐狸，而与妹妹大动干戈便动了怒。” “我见祖母生气了，心中也害怕，最终虽然还是不肯将狐狸送给二妹妹，但答应将我的小狐狸借给二妹妹一个月。” “小狐狸刚刚被送走的时候，我心中十分难过，但慢慢的，我就开始想，我的小狐狸是不是也会用它柔软的毛，温柔的蹭着二妹妹的脸颊，也会跳来跳去的逗二妹妹开心，这样想着想着，我便自己当真了，时常想着它定是背叛了我，不然这么久了它怎么一次都没有回来看过我呢？” 顾辰悠原本只是想简单的举个例子，但此刻却有些触动了真情，她近来时常梦到些过去的事情，人似乎也比以往多愁善感了些。 莫非是因为老了吗？她自嘲的想道。 玲珑见顾辰悠有些伤情，便主动接过话头，“那后来呢？小狐狸回来了吗？” “后来…我的小狐狸用它自己的方式，向我证明了它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从此之后，我对它的信任便从未动摇过。” 被玲珑这一打断，顾辰悠一瞬间便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同时也无心再继续讲下去，只草草的做了简单的总结便不再说下去。 那厢玲珑还在体会顾辰悠所讲的故事，却听顾辰悠突然话锋一转，“所以玲珑姐姐明白了吗，怀疑是人的本能，而你要做的，就是让姑姑相信，你的忠心从未改变过。” “你回到姑姑身边后也不需要急于表现，只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你在姑姑身边这么多年，她不会仅仅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就要了你的性命，你在她心里的位置，也不是琥珀随随便便就能取代得了的。” 至于证明忠心，还有比为了护住主子，而亲手杀掉自己最疼爱的弟弟更有说服力的方法吗？ 被顾辰悠这样一番“特殊”的宽慰，玲珑心里的石头也算是勉强放了一放，于是打起精神去向顾魏紫复命。 待玲珑的身影彻底消失，顾辰悠的眼底才缓缓的浮上一层悲哀。 第八十九章 凌家 当年，顾辰念带走了小狐狸之后，试图用顾辰悠以往逗小狐狸的法子，来让小狐狸驯服，但谁知平日里温顺灵动的小狐狸，到了念欢园之后却变得格外狂躁，不仅到处乱窜，最后还抓伤了人。 顾辰念恼羞成怒之下，便让人将其抓住，放在笼子里关着，用针扎，用沸水烫，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几乎使出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最恶毒的手段，变着花样的折磨那只可怜的小狐狸。 偏偏彼时黎氏当家，顾家下人们都对此事心知肚明，但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通知大小姐顾辰悠，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小狐狸在被折磨，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后来有一日，原本奄奄一息的小狐狸，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顾辰念让人将它拎出来，察看其还有没有气时，竟拼命从丫鬟手中挣脱了出来。 逃出来的小狐狸直奔云悠阁而去，当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的顾辰悠，看到满身伤痕的小狐狸时，她还来不及惊讶，就看到小狐狸在她面前缓缓停下脚步，之后仰起头冲着她叫了一声，随后便缓缓的倒了下去。 那时的顾辰悠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抱着一只死狐狸，一边撕心裂肺的哭着，一边跑去求府医，无论府医怎么解释小狐狸已经死了，自己也不会给畜生看病，顾辰悠都不听，只一味地哭求着，最终还是老夫人赶来喝止了她，并让人将小狐狸的尸体从她的怀里抢了去。 那一刻，从老夫人湿润的眼眶里，顾辰悠看出了对方的后悔，但就像对方不会为此事向一个晚辈道歉，顾辰悠也不会选择原谅。 从那以后，顾辰悠的性子就从原本的温柔善良，变成了偏执乖戾。 她讨厌顾辰念，讨厌老夫人，讨厌顾家上上下下所有人，直到顾家人被押上刑场的那一刻，她都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重生以来，顾辰悠偶尔会梦到那只小狐狸，她有时也会遗憾，为什么自己没能重生的更早一些，这样，也许还来得及救下它，保护好它。 但即便是真的让她回到那个时候，只怕她又会想，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这样是不是就来得及救下母亲，阻止黎瑛进门？ 想到这里，顾辰悠轻轻的摇了摇头，人啊，总是这么贪心，本就是得到了上天的恩赐，却还总是妄想着得到更多。 …… 将方才玲珑所说的事情过了一遍，顾辰悠便坐到书桌前，开始提笔写信。 她的字，与京城里那些有名的才女比起来其实算不得好，用顾元霆的话来说，便是“虽无惊艳之处，但却自有风骨”。 顾辰悠知道这是父亲勉为其难美化之后的说法，她自己的字自己清楚，虽一眼看过去算不得差，但若是细细琢磨每一个字，却是经不得推敲的，不知什么原因，她的每个字都总会有些微小的地方不那么恰到好处，便如同白玉微瑕一般，让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只是她这字，不喜欢的人弃如敝履，喜欢的人却是赞赏有加。 究其原因，却是顾辰悠的字，连起来看时会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明明不算硬朗的字，偏偏给人一种铁钩银画，宁折不弯的不屈气势，让人一见难忘。 这一点曾让顾元霆也颇为惊奇，甚至还特地请了擅长模仿他人笔迹的人前来研习，只是都写不出顾辰悠的那种感觉来。 因而顾元霆也曾戏称，顾辰悠这手字，也算是自己独特的身份标记来，以后若是有人想要冒充自己的女儿，便先写几个字出来瞧瞧，倒也省了些什么验明正身的步骤来。 顾辰悠简单的写了两封信，将羽八再次唤了出来，“你可能帮我送信出宫？” “顾大小姐放心，一日之内，信送到京城中的任何地方都没有问题。”羽八自信的答道，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的话，他家主子的威信何存。 “好，这是两封信，上面这封，交到定国公府我的侍女锦夏手中，下面这封，交给凌家的大少爷凌昀，去的时候小心些，尤其定国公府这封，万万不可让旁人发现，明白了吗？” 顾辰悠生怕会出什么问题，因此细细的叮嘱了一番，说完却见羽八面有难色的盯着她手中的信。 “有什么困难吗？”顾辰悠见状心中一沉，莫非羽八方才的话都是吹牛皮的？ “顾大小姐…这凌家？”羽八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只试探的说了几个字。 “京城西坊的凌家，莫非你没有听说过？” 顾辰悠面上闪过一抹狐疑，难道自己记错了，这时候的凌家已经没落到连皇子身边的暗都没有听说过的程度了？ “不不，凌家乃是数一数二的皇商世家，属下怎么会不知道”，羽八闻言连忙摆手，要是凌家都没有听说过，他还当什么暗卫，回家种田去算了。 “属下是想问…”，羽八抬头扫了一眼顾辰悠，看对方一脸的莫名其妙，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凌家大少爷…跟您是什么关系？” 说完便缩了缩脖子，像只鹌鹑一般，一动不动的低着头等她的回答。 “呵”，顾辰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敢当面询问主子私事的人，你以前在七殿下面前也是这般“言行无忌”吗。” 她实在想不到，楚鸿羽身边竟还会有这般跳脱的人，不像是他的属下，倒颇有几分楚鸿澈那个家伙的神韵。 “是属下一时好奇僭越了，属下这就去给您送信”，羽八闻言将头低的更深了些，从顾辰悠手中接过信便欲离开。 “凌家是我的外祖家，凌大少爷是我的表哥”，就在羽八准备开溜的时候，顾辰悠淡然的声音响了起来，“羽八公子若是还有什么问题，想要替七殿下问的话，也可以但说无妨。” 虽然顾辰悠口中说着随便问，但是一听到“羽八公子”这几个字，羽八再听不出顾辰悠的不耐烦，他就不只是跳脱，而是蠢到家了。 自知踩了雷的羽八连忙道了声“不敢”，便干脆利落的消失而去。 只是顾辰悠倒并没有羽八想象中的那般生气，她心里清楚，对方是楚鸿羽的人，自然凡事以楚鸿羽为先，自己既然托了对方送信，那么对方询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最多…只是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了些，对方知道凌家，却不知道凌家大少爷与她的关系，顾家与凌家，原来前世这个时候，两家的关系竟是如此僵硬和生疏吗？ 第九十章 来信 接下来的几日，顾辰悠便如同答应玲珑的那般，再没有去看过楚鸿旭，只安心待在自己的东偏殿里研习医书，顺便考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皇后心甘情愿的放自己出宫，日子虽然单调了些，但她也算是自得其乐。 “小姐，这是锦夏来的信”，顾辰悠刚刚放下书，锦秋就像献宝一样，捧着一个信封走了过来，眼睛亮闪闪的，显然对信的内容很是期待。 顾辰悠知道她心里的激动，锦秋与锦夏，乃是差不多时间进的顾家，又一同被分过来伺候顾辰悠，彼此之间就如同亲姐妹一般，这一次，恐怕还是她们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肯定对彼此十分想念。 “这信是羽八给你的？”顾辰悠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出其不意的开口问道，说罢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暗中某处。 “是啊”。锦秋理所当然的答道，“羽八公子方才将这封信交给奴婢，说是让奴婢转交，奴婢心里还奇怪他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小姐，后来羽八公子解释说，小姐正在看书，他此时过去打搅不好，还不如直接交给奴婢，这样小姐一闲下来就可以立刻看到这封信了，奴婢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接过来了。” “有个什么道理”，顾辰悠无奈的戳了戳锦秋的额头，知道这丫头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她这个贴身婢女可以及时将信呈上来，羽八这个暗卫就不能了吗？ “嘿嘿，小姐快看信吧”，锦秋也不辩解，只笑嘻嘻的催着顾辰悠拆信。 她当然看出了羽八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似乎是对小姐有些畏惧，但只要受委屈的不是小姐，旁的事她才不关心呢，更何况那信是锦夏送进来的，即便羽八不说，她也迫不及待的想将信拿到自己手里。 顾辰悠见锦秋装傻倒也懒得拆穿她，左右自己这次不过是为了给羽八一个教训罢了，她虽然喜欢身边的人在她面前放松一些，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连基本的分寸和规矩都给忘了。 收回视线的顾辰悠，小心的打开手中信封，轻轻一抽，便抽出寥寥两张纸来，虽然数量不多，但上面的字倒是不算少。 那厢锦秋从顾辰悠拆信时，就有意避过了视线，但此刻即便是余光一扫，也足够她看到顾辰悠手中那单薄的两页纸，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锦夏这个丫头，可真是懒得紧，奴婢方才摸着就觉得那信封不算厚实，但怎么也想不到竟只有两页，看来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念小姐您！” 想想二少爷前些日子写给小姐的信，再看看眼前的信，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锦秋“嫌弃”的想道。 顾辰悠没有理她，细细的看着信上的内容，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锦夏没有说什么多余的废话，只简单叙述了一下定国公府里的情况，顾辰念依然昏迷着，黎瑛自然一直在念欢园精心照顾。 二少爷顾辰言近些日子也几乎不与那边的人来往，黎瑛派去的人大都被其赶了出来，后来黎瑛亲自去了一次，虽然没有直接吃闭门羹，但看其出来时阴沉的面色，只怕是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上面这些事情都算是在顾辰悠的意料之中，因此只略略扫了一眼便过去了，但接下来的话却让顾辰悠来了精神。 锦夏在信中说，黎瑛最近的行踪似乎不太对劲，初时似乎还因为顾辰念的伤势而显得整日里有些阴郁焦躁，最近这一两天却突然像是没事人一样，甚至还有了“闲情逸致”同前去落井下石的王氏斗嘴皮子，将对方气的差点动了胎气，当然这话是王氏那边传出来的，究竟有没有动胎气只有她们两个自己知道。 因着顾辰悠叮嘱过锦夏，要盯紧了念欢园，因此锦夏注意到黎瑛的异常后，就暗中留意对方的动静，结果竟真的被她发现，黎瑛最近这几天似乎在频繁的与一些不明身份的人接触，只是接触的人具体是谁，就不是锦夏一个势单力薄的小丫头能查的出来的了。 看罢，顾辰悠正欲将手中的信收起来，却正看到不远处锦秋期待的眼神，笑了笑便伸手将信递向对方。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锦秋看着眼前的信，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而是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拿着吧，锦夏那个丫头可是在信里好好念叨了你一番呢”，顾辰悠笑着道，她说的是实话，锦夏的两页信，前面一页还在正正经经的向她汇报情况，下面一页就是在撒娇抱怨自己和锦秋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定国公府，她有多想念她们云云。 锦秋得了顾辰悠的首肯，这才接过信来，其实以顾辰悠平日里对她和锦夏的信任，她完全不必如此谨慎，锦秋这么做，只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那厢锦秋还在翻看信的内容，顾辰悠却已经陷入了沉思。 她一直以来都怀疑黎瑛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支撑，或者说操纵着她，而且这个人的身份来历，乍一看似乎十分清楚明白，但细细想起来却是很有问题。 首先黎瑛的兄长救了父亲这一点，就很让人匪夷所思。 众所周知，定国公府能成为军中的泰山北斗，凭的自然不只是骁勇善战这么简单，历代定国公都是当世最好的统帅，就算不亲自上战场，只凭运筹帷幄的战争艺术便可以替大楚赢得一场场胜利。 父亲顾元霆虽然不能说是历代定国公中顾家最优秀的，但统兵以来也是从无败绩，怎么会那么巧阴沟里翻了船，在北疆中了敌人的埋伏，最后还被黎战所救。 顾辰悠知道自己这样想未免有些过于阴谋论了，同时也有些忘恩负义的嫌疑，但事情牵扯到黎瑛，由不得她不多想。 第九十一章 散心 而最让顾辰悠想不通的，还是黎瑛当初，究竟是如何进让父亲同意纳她为妾，最终进了顾家的大门。 当年，顾家是有数百年根基的军政世家，而外祖凌家虽有些财富，但毕竟是商贾之家，即便是如今成了皇商，专做天家的生意，在真正的世家圈层中也是被人轻视的。 父亲作为顾家的继承人，要娶一个商人的女儿为妻，这中间经历的过程不必细想便知是困难重重，更何况顾辰悠还听说，当初他们二人之间的阻力，还不只是来自于定国公府，那在众人眼中属于高攀顾府的凌家，起初竟也是不同意的。 凌家人认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气生财，顾家则杀孽太重，虽是为了护佑大楚江山，但终究与凌家相冲，不适合结亲，若不是父亲的坚持和诚意感动了凌家老爷子，只怕二人之间还不知要生出多少波折。 这些过往当初在京城也是被人们津津乐道了许久的，顾辰悠作为他们的女儿，对于这些事情自然也是听说过一二。 可就是这样深爱着彼此，又闯过千难万险才走到一起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允许黎瑛这个第三者的出现。 若说父亲变了心，可他对母亲这么多年来的思念也是做不得假，更何况即便是他在京中时，也从来没有在黎瑛房里歇过，甚至顾辰悠见过他们二人相处的场面，父亲看待黎瑛的眼神，分明就如同陌生人一般，除了客气，便是疏离。 若说父亲没有做对不起母亲的事，当初又为什么要抬黎瑛进门，即便是答应了恩人，要照顾对方的妹妹，可帮其找户好人家嫁了，难道就不是照顾了吗？ 无论找多少种理由来开脱，都难以改变父亲不仅把人带了回来，甚至还很快就与其有了顾辰念这个女儿的事实。 前世的顾辰悠一心钻牛角尖，对于很多事情都没有留心过，但如今既然意识到了，待到父亲回京时，她势必要问个清楚明白。 究竟那段属于父亲，母亲还有黎瑛的过往中…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 顾辰悠略微有些头疼的靠在椅子上，玲珑的事眼看着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得了的，她如今留在宫里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反倒是会招惹无数的事端，更何况她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把时间浪费在宫里的这群女人身上。 这两个月的时间，她虽然人在宫里，但复仇和改变顾家命运的计划，显然不能因此便停滞下来，离开顾家的前一晚，她已经将自己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需要去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列成清单交给了锦夏。 如今锦夏已经将她交代下去的事情完成的差不多，可是她一日出不了宫，这一切就始终没有着落。 更何况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件事也让顾辰悠上了心，那便是王氏这突如其来的怀孕。 按照锦夏的说法，王氏的肚子如今还没有过三个月的危险期，似乎怀的也不是很安稳，几乎是隔三差五的就吵着要府医过去诊脉。 只是因为府医也没有看出什么病症来，府里的人都认为是王氏太过娇气，但顾辰悠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王氏已经育有顾辰俞和顾辰意这两个孩子，以前都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没道理这次掌了家反倒娇气起来，否则若是老夫人厌烦起来，直接将掌家之权收了回去，那她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脑中“掌家”二字掠过，顾辰悠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黎瑛近来似乎沉寂的久了些，原本她以为自己走后不久，对方就会有所行动，但显然，对方比她想象中还要能沉得住气，只是…这份隐忍，在看到几乎被毁掉的顾辰念时，还能否继续坚持下去？若其想要东山再起，首先要对付的人又是谁？ 想到这些，顾辰悠原本便有些焦虑的心情又添了几分不安，王氏虽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她毕竟是意儿的母亲，更何况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是其被黎瑛斗倒了，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孤立无援起来。 另一方面，前世的灭门之事，尽管顾辰悠心里也清楚，自己在其中起的不过是一个“桥梁”的作用，无论有没有她，顾家的败亡都是早晚的事，但是无论如何，终究是她的原因，加速了这个过程。 背负着这样的负罪感，顾辰悠在面对顾家的所有人时，都带着一份与前世迥然不同的宽容，当然…她宽容的对象，从来不包括她的敌人。 因此如果前世王氏的流产不是意外的话，这一次她还是希望能将这个孩子救下来。 …… “小姐可是在想出宫的事？”锦秋注意到顾辰悠异常的面色，立刻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于是试探着问道。 “是啊，在宫里都要闷坏了，若是再下场雨，恐怕咱们身上就可以长蘑菇喽。”虽然心中焦急，但顾辰悠还是笑着与锦秋开玩笑道。 “蘑菇？”锦秋一时之间有些跟不上顾辰悠的脑回路，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也掩唇一笑，“小姐这个比方打的可真是…别出心裁。” 说罢锦秋又无奈的叹了口气，“您为着十三殿下的事，近来一直闷在偏殿里，可不就是要发霉了吗？” 那楚鸿旭年纪虽小，但却是个聪明的小鬼，那日顾辰悠让人告诉他，自己最近有事要忙，因此这段时间都不能去看他，对方哭闹了好久，才算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可近来天气和暖，奶娘丫鬟们经常带着楚鸿旭出去玩耍，顾辰悠为避免与他碰上，索性连门都不出了。 “小姐，不如等用过晚膳，咱们出去走走吧，十三殿下这个时间肯定已经被抱着回宫了，不会与他遇上的。” “不…”，顾辰悠张口便欲拒绝，她知道锦秋是担心她会闷出病来，但她也没法向对方解释，自己很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并不需要特意出门散心这种事情。 “罢了，就依你吧”，看着锦秋期待的眼神，顾辰悠终究还是松口答应道。 第九十二章 莲池 “转眼已经快到六月了，这晚上出来倒还凉快些，你的提议果然没错。”顾辰悠原本是顾及着锦秋的心意，这才勉强答应出来，谁知道此刻倒是真心喜欢这片刻的宁静。 带着凉意的微风抚在脸上，让人觉得无比惬意，连带着心情都似乎舒畅了不少。 “小姐，听说这些日子御花园的早荷已经开了，不如我们过去瞧瞧吧。”锦秋见顾辰悠心情不错，知道其最近虽然口中不说，但心里的那根弦始终崩的紧紧的，此次机会难得，也想让多她放松一些。 “早就听说这皇宫里的荷花比别处开的早一些，旁的地方都要等到六七月份，此处却是五月就能得见这水中芙蓉的模样，只可惜此刻天色渐晚，怕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了。” 顾辰悠虽不算是爱花之人，但对此也算是有所耳闻，眼下倒是能够亲眼见识一番了。 “只是我一直以为这莲池乃是在宫中旁的地方，原来竟也是在御花园中吗？” 顾辰悠觉得自己与这御花园也算是颇有一些“缘分”，几乎每次出事都与这个地方有些关联，只是她来来往往这么多次，竟没有注意到莲池的存在。 若不是她太过大意，便是这个莲池的地理位置有几分特殊之处，这样一想，她心中的好奇之意倒是越发旺盛了起来。 “小姐有所不知，这莲池虽然名义上是在御花园之中，但其实不过是占了御花园的一个角落而已，反倒是离德阳宫更近着些。” 如今顾辰悠在琼华宫也算是威名日盛，那些得罪过她，或者向她使过脸色的宫女太监们都想找机会讨好一番，只是她终日不出门，宫女们倒也没有什么法子向她献殷勤，便只好将主意打到了锦秋身上。 正好锦秋前段时间养伤，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情难免消息闭塞了些，而这些人闲下来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谈论这些宫里的八卦，锦秋又是个好脾气的，无论她们说的是多么无聊的事情，都只微笑听着，这些人见此情景，只觉自己用对了方法，于是越发卖力的向她介绍这些宫里的“趣事”。 只是锦秋虽听了她们的八卦，却并没有替她们在顾辰悠面前说好话的打算，而只在顾辰悠有疑问时，才从自己所获取的庞大驳杂的信息中，提取出有用的来，讲给顾辰悠听。 顾辰悠对于锦秋与这些宫女的事自然也有所察觉，但锦秋不说，她也不问，这便是她们主仆二人之间的默契，至于那些宫女，她既然当初没有跟她们计较，现在就不可能秋后算账，只是她们如今自己后怕起来，顾辰悠也没有好心到去安慰她们的程度，权且让她们自己紧张一阵子，就当做是惩罚了。 “德阳宫？” 顾辰悠有些惊讶，入宫这么久，几乎很少能在别人的口中听到这几个字，德妃娘娘更是无人提起，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想起楚鸿羽，顾辰悠的心情蓦得一滞，往日她还觉得这个人阴郁了些，但细细想来，一个在父母双方的无视中长大的孩子，能长成如今这般模样以委实不易，便是顾辰悠自己，前世尚且有顾元霆尽力护着，不也终究是入了歧途。 “我们走吧”，顾辰悠也不再多言，带着锦秋缓缓行去。 …… 这莲池所在的位置说远也远，说近也近，若是当真从御花园中穿过去，只怕要走上半个时辰的功夫，顾辰悠同锦秋从德阳宫的后面绕过去，竟是不到两刻钟就找到了地方。 “小姐，这里好安静啊”，打量着附近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锦秋忍不住开口道。 “嗯”，顾辰悠也有同感，此刻的天色虽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这里毕竟是后宫，怎么会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 除非…是有人将她们遣下去了？ 想到心中的某个猜想，顾辰悠微微握了握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咱们晚上出来原本就是图个清静，安静些倒也正好。” 只是究竟能不能清静，就不是她们所能决定的了，顾辰悠暗自在心里补充道。 …… 另一侧，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静静的站在那里，神色黯然的看着满池的清荷，突然两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男子顿时面色一沉，声音中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气，“是谁在那里？” 站在其身后的人闻言心中一颤，知道主子这是被扰了兴致，心中不悦，连忙小心翼翼的上前回话，“听声音，应该是顾大人的千金顾辰悠和她的丫鬟，她们应该是不知道您在这，这才…” “顾辰悠？将她带过来。”男子打断了他的回话，声音冰冷的吩咐道。 “是”，身后的人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几个侍卫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 “小姐？”锦秋看着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一边下意识的挡在顾辰悠身前，一边回头询问道。 “不必担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顾辰悠一边说，一边轻轻的将身前的锦秋拨开，镇定地看着来人。 “还请顾大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这几个侍卫也还算客气，并没有直接上手抓人，反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辰悠闻言没有多问，也没有犹豫，给了锦秋一个安心的眼神，便欲举步朝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而去。 “小姐！”锦秋见状着急的跺了跺脚，都怪自己，好好的非要拉着小姐出来，这下可好，又给小姐惹麻烦了。 第九十三章 进退两难 “臣女见过陛下。” 顾辰悠跟着侍卫走到莲池的另一侧，远远的就看见了湖边的那道身影，此人虽然穿着便服，又是背对着自己，但身上那如渊如狱的威严和尊贵却是不容错辨。 再者楚帝身边的曹公公也在此处，她便是想要装作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怕也说不过去。 顾辰悠行过礼，却不见楚帝问话，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却见曹公公正在朝她打着眼色，示意她不要出声，只在一边静静等着就好。 她微不可察的朝对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便稍稍退开一些，安静的在一旁等待着楚帝陛下的召见。 ……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不是顾辰悠第一次与楚帝相遇，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比预想中还要复杂。 她有太多的疑问和困惑，希望从楚帝这里得到解答，她想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肯相信顾家，为什么会选择三皇子立为储君，又是为什么会突然遇刺身亡，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阴谋！ 顾辰悠知道这些话若说出去，定然会被人当成疯子，可它们的每一个字都像尖刀一般，生生插进她的心里，不时搅动着，让她的痛苦几乎要沸腾起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拼命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和不甘，这才勉强心平气和的看向湖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楚帝，竟然突然回过头来，直直的看向了顾辰悠。 “你知道朕今晚会来这里？”明明是疑问的一句话，楚帝开口时的神色却是连动都没有动，显然是认定了顾辰悠的答案是肯定的。 “臣女不知道。” 顾辰悠虽反驳了楚帝的话，却并没有继续为自己开解的打算。 有时候越是解释，越是会让对方更加坚定的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道理她不会不明白。 楚帝原本漠然的神情在听到顾辰悠的话时微微滞了一下，他缓缓走到顾辰悠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似乎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眼前之人乃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顾辰悠自然不会胆大包天到与他对视，但也不会因此就失了分寸，她微微垂着头，任由对方如何打量，都只静静的站着，目光坦然，神色镇定。 楚帝倒也没有将这种心理上的压迫持续太久，见顾辰悠没有露出什么异状，便淡淡的收回了目光。 “贵妃将你接进宫里，却让你独自一人到如此荒僻的地方来，看来对你也是不怎么上心。” 还不待顾辰悠喘口气，楚帝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便再次传入了她的耳中。 “陛下误会了，臣女不过是听人说这宫里的莲池景色独特，晚上观赏更是别有一份意趣，这才慕名前来，却不知陛下您在此处，无意惊扰了陛下的兴致，还请陛下恕罪。” 顾辰悠不卑不亢的答道，既解释了自己深夜来此的原因，也不动声色的反驳了方才楚帝的质疑，只是对于楚帝说顾魏紫对她不上心的话，却并没有予以否认。 不知是不是顾辰悠的错觉，楚帝在听到她的回答后，面色竟稍稍有所缓和。 “你进宫也快两个月了吧，过得可还算顺心？”对方的声音也不再像方才那么冰冷，此话一出，竟有几分长辈关心来家里做客的晚辈的意思。 “有皇后娘娘和姑姑照拂，臣女一切顺遂。”顾辰悠一时不明白楚帝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只好中规中矩的小心答道。 “你自然是一切顺遂，却将朕的后宫搅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帝的声音并不如何严厉，但顾辰悠闻言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后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楚帝自始至终都是在以一个局外人的目光审视着，他不会关心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起因经过如何，摆在他眼前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自顾辰悠入宫之后，后宫中就开始频频出事，这对于一个希望后宫的安稳的帝王来说，乃是大忌。 更不用说顾辰悠进宫这件事本身，还牵扯到了朝堂纷争，这样看下来，楚帝自然是容顾辰悠不得。 事到临头，顾辰悠反倒冷静下了来，她微微后退一步，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臣女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何事，竟惹来陛下如此误解，但陛下的话，臣女实在不敢承担。” “不敢承担？你妹妹因何被罚，晴云为何被送出宫，自你进宫起，有多少人被你牵动了心神，皇后，贵妃，老三，老五，还有老七，朕竟不知你有这般大的魅力，能让朕的儿子们为你这般“神魂颠倒”，还是说…他们听说了朕召你父亲入京，这便上赶着拉帮结派，私下拉拢大臣了！” 楚帝看着跪下来的顾辰悠，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在说到顾元霆时，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戾气。 顾辰悠听到楚帝声色俱厉的呵斥，原本垂在两边的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袖口。 她知道楚帝对于自己进宫的原因必然是心知肚明，但对方既然默许了顾魏紫和皇后将她弄进宫来，对这件事总该是有一定的容忍度。 可眼下对方完全不顾及皇后和诸位皇子等人的颜面，将这些事情都当着顾辰悠的面说出来，反倒是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楚帝既然已经将话挑明，自然不会再容许她装聋作哑，但若是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不仅坐实了拉帮结派的罪名，另一方面楚帝是诸位皇子的君父，顾辰悠却是臣子，若是对方有心借此处置她，以下犯上，诋毁皇子可是杀头的大罪。 第九十四章 请求 既然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那便只能赌一次了，顾辰悠默默的对自己说道。 “陛下认定臣女有罪，臣女本不该为自己辩解，只是此事涉及家父，臣女斗胆，可否请陛下听臣女一言。”她抬起头看着楚帝道，目光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定与坦荡。 “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楚帝淡淡的望着顾辰悠，他倒要看看，这个丫头打算如何为自己狡辩。 “陛下可还记得，臣女的祖父，曾祖父是怎么死的吗？” “放肆！”顾辰悠的话一出口，楚帝的神色便骤然一变，“你是想提醒朕，你们顾家为大楚立下的功劳吗？” 顾辰悠看见楚帝的反应，心中一片冰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定国公府立下的功勋，竟成了帝王心中不能触碰的伤疤，不能医治，亦无法痊愈。 “陛下误会了，臣女只是想起曾听父亲说过，他必生所愿，便是守得大楚安宁，四野之内再无战火，百姓再不必为蛮夷的袭扰而烦忧”，顾辰悠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而我顾家…届时自当解甲归田，不求荣华富贵，青史留名，只希望凡我顾家儿郎…再不必背负家国使命，马革裹尸，至死方归！” 顾辰悠说罢便深深的叩下头去，这些话虽不是顾元霆说与她听，但却是其前世在天牢之中吐露的肺腑之言。 彼时顾元霆刚刚被三皇子等人，以克扣军饷为由构陷入狱，那时的他虽然还不至于如后来那般绝望，但也已经看出了这场闹剧背后的端倪。 若不是天子的默许，没有确切的证据，谁有这个胆量，又有这个能力，对一位军功赫赫的国公爷先斩后奏。 ‘功高盖主’这四个字，从古到今便是悬在每一位武将头顶上的利剑，他虽然有所察觉，但终究是放手的太晚了些。 楚帝似乎被顾辰悠的话所震撼，许久才有些干涩的开口道，“顾卿的忠义，朕自然是明白的。” “陛下是圣明天子，我大楚如今更是兵强马壮，国泰民安，父亲的心愿虽不能说完全实现，但有其余将领镇守边境，想来这一天的到来也不过是指日可待，既然如此，陛下可能答应臣女一个请求？”顾辰悠趁热打铁，带着祈盼的眼神看着对方。 楚帝听到顾辰悠的话，眼睛微微闪了闪，他当然知道其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妇人之见，‘四野之内，再无战火’这几个字说来轻巧，但是历代帝王都曾为此努力，又有哪一个实现过了。 他正要开口训斥顾辰悠的无知时，低头的一瞬间却正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悲凉与乞求，这样的眼神出现在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身上，竟让人忍不住心头一跳。 也许，这丫头方才的话不过是一个托辞，作为顾元霆的嫡长女，她未必就真的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念及此，楚帝原本欲要脱口而出的指责竟生生收了回去，反而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下去，“你有什么请求？” “臣女请求陛下，待父亲这次归来之后，便将他留在京城…”顾辰悠一字一句的说道，声音缓慢而清晰。 “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同样是呵斥，楚帝这次的语气比之先前竟弱上了许多，不紧让人怀疑，他对于顾辰悠的提议，是否真的如自己话中所表现的那般生气。 “臣女自有记忆以来，与父亲相处的时间便是屈指可数，弟弟年纪幼小，这么多年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恐怕尚不足一月，臣女自知不该妄议朝政，只求陛下看在我们姐弟母亲早逝，父亲又多年不在身边的份上，怜惜一二。” 顾辰悠当然知道楚帝不会因为她的话而发怒，因为这一切正是楚帝前世的做法。 先是将父亲留在京城，再让他武将转文官，一步步卸掉兵权。父亲虽然心中失落，但却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只以为如此便能减轻帝王对他的怀疑，但却终究是小看了人心的复杂。 如今顾辰悠先楚帝一步，主动提出让顾元霆留在京城，虽然不能让对方改变主意，但日后楚帝再想起此事时，难免会对顾元霆有一丝惭愧之意。 她以不舍父亲再次离开为由提出此事，便是给楚帝一个台阶，日后其要留下顾元霆时，面上也不必过于难看，毕竟即便是帝王，也不能罔顾人伦，硬逼着人家父子分离不是。 “你父亲为国操劳，却是苦了你们姐弟了。”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楚帝何等精明，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顾辰悠话里的意思，立刻语带怜惜的看着她道。 但对于是否要答应顾辰悠的请求却是只字不提，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吃相表现得太过难看。 顾辰悠的话虽然让楚帝颇感满意，但想起之前的事，其的目光复又迟疑了起来，“话虽如此，此次你入宫之后惹出的这些事端，依旧是没有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帝此言一出，顾辰悠便知道其对顾家的警惕确实已经达到了顶点，可笑那些皇子还将定国公府当成什么香饽饽，却不知顾家已经危如累卵，只需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会倒在帝王的猜疑之下。 “陛下，臣女此番进宫，只为探望照顾姑姑，绝无他意！”顾辰悠对上楚帝怀疑的眼光，斩钉截铁的道。 “就算朕相信你没有别的想法，但皇后那边可未必吧？”楚帝依旧没有松口的打算。 “三殿下皇子之尊，即便是皇后娘娘垂怜，也绝不是臣女可以肖想的，想来便是父亲，也不会愿意臣女与皇家扯上什么瓜葛。” 顾辰悠最后一句话其实有些僭越，能与皇家有所瓜葛乃是每一位做臣子的荣幸，却不是一句愿不愿意便能决定得了的。 只是楚帝此刻显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跟她计较，他要的不过是顾辰悠，或者说顾家的一个态度罢了。 果然，听到顾辰悠的话，楚帝没有再继续开口，而是默默的盯着她看了许久。 久到顾辰悠怀疑方才所发生的的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你明日便回顾家去吧。” 楚帝说罢便转身离去。 第九十五章 出宫 “小姐！”一直被侍卫们拦在外面的锦秋，待楚帝一走便立刻紧张的跑了过来，欲要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顾辰悠。 此刻天色已晚，大概是方才出了一身冷汗的缘故，顾辰悠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细碎的颤抖，方一搭上锦秋伸过来的手，欲要使力站起来时，却突然脚下一软，复又跌坐了回去。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锦秋一扶没有成功，连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却见自家小姐不但没有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来，反倒是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她如何摆弄都只怔怔出神。 锦秋从顾辰悠被带走起就一直心急如焚，眼下她不知道这里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见自家小姐这幅模样，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到底出什么事了呀小姐，您不要吓锦秋好不好…” 顾辰悠似乎被对方的哭声惊得逐渐回了魂，看着对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知道大概是被自己吓着了，于是勉强勾唇冲着她笑了笑“跪的久了有些脚软罢了，一时使不上力便想坐着缓一缓。” “啊…是奴婢疏忽了”，锦秋闻言有些尴尬的涨红了脸，“那您方才怎么不说话，奴婢还以为…” “以为什么？放心吧，你家小姐什么事都没有，而且…我们明天就可以回顾家了。”顾辰悠轻轻拍了拍锦秋的手，笑着安慰道。 “明天！真的吗小姐？”锦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会答应这么快放您出宫吗？” 顾辰悠闻言冷笑，“陛下发话了，放不放我出宫可就由不得她了。” 锦秋犹自不敢相信，顾辰悠却已经不想再继续谈论此事，“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就要回顾家了，我可不想病恹恹的去见祖母她老人家。” 既然小姐发话了，锦秋也就不再多想，答应了一声便小心翼翼的扶起顾辰悠，朝琼华宫而去。 …… 被锦秋半架着往回走，顾辰悠虽然一路上都沉默无言，但心里却是有些难明的烦乱。 她方才对锦秋解释说，自己是因为脚软所以才跌倒在地，这话却是说出来安慰对方的。 她的功夫虽然说不上多好，但毕竟也勉强算是半个练武之人，倒不至于跪上半个时辰便虚弱的站不起身来。 只是那一瞬间，突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并且立刻就生根发芽起来，她一时失神，这才忘记了自己现下的动作，从而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 第二天一早，顾辰悠便去向顾魏紫辞别，出乎她的意料，顾魏紫竟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交代了两句便放她离去，显然是已经提前得了楚帝的吩咐，倒是其身后的玲珑，有些担忧的看着已经收拾好行李的顾辰悠， 虽然顾辰悠已经将完整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好，并且告诉了她应该小心的地方，但没有顾辰悠在身边，她便感觉身后没有了支撑，心中难免有些惶恐和不安。 出了琼华宫，顾辰悠本不欲再停留，但走出去还没有多远，便再次被人叫住了步伐。 “顾辰悠，你要出宫了怎么也不来跟本宫说一声，难不成竟是高兴的连规矩都忘了吗？” 顾辰悠闻声连忙回过身去，看着对方恭敬地行礼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哼，起来吧”，皇后面有不虞的抬了抬手，“本宫问你话呢，没有听到吗？” “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陛下昨日吩咐臣女，一定要今日一早便离宫，臣女怕耽搁了时辰，便只差了人去坤宁宫禀报，未能亲自前去辞别，是臣女失了规矩，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顾辰悠不紧不慢的答道，楚帝虽然没有说让她一早便离开，但其昨晚才答应放自己出宫，今日一早顾魏紫和皇后便都知道了，显然所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最重要的是，她昨晚才说了自己不想和皇家扯上关系，今日便巴巴的跑去坤宁宫向皇后辞别，岂不是自打脸面，毕竟她入宫时打的也不过是贵妃侄女进宫陪伴的名义，虽然要向皇后报备，但除非对方相召，否则倒也不必要特意前去拜见。 她这般做派，不过是进一步向楚帝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更何况，就算她不过去，有的人不也依旧追了过来吗？ “罢了，本宫也不与你追究这个，本宫前来找你是有别的事要说。”皇后说着便走近几步，用只她和顾辰悠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陛下昨日…同你说了什么？” “娘娘？”顾辰悠有些诧异的看了皇后一眼，她以为对方至少会拐个弯之类的，谁料对方竟如此直接的问了出来，到底是皇后近来变得“单纯”了，还是其对自己过于信任了一些。 “怎么？陛下同你说的话不能告诉本宫吗？”皇后显然误会了顾辰悠的迟疑，不耐烦的问道。 “娘娘误会了，只是陛下说…说…”，顾辰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说什么？”皇后面色凝重的看着她。 “陛下说，让臣女安分一些，不要整日里惹是生非的，此番回顾家去，也该好好修身养性，免得日后丢了定国公府的颜面。”顾辰悠说罢头低的越发深了些，显然是觉得十分难堪。 顾辰悠此话一出，皇后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陛下说的是，你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便是顾家的颜面，是该好好修身养性。” 顾辰悠说的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皇后想到的可不止这些。 楚帝天子之尊，却会去关心一个臣子之女的德行，这代表什么，当然是有意让她成为天家妇啊，再联想到顾辰悠这次进宫，楚帝有意无意的纵容与默许，皇后面上的笑容又更加浓郁了几分。 第九十六章 热闹 “娘娘还有什么要吩咐臣女的吗？”见皇后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顾辰悠隐晦的提醒道。 这里可不是坤宁宫，就算对方特意选了个偏僻些的地方“截”住她，在此待的久了也总是惹人怀疑。 皇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再与顾辰悠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她看了看顾辰悠，轻轻的叹了口气，面色慈爱又不舍的拉起后者的手。 “辰悠啊，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说的不该说的想必你也都明白，本宫在此便不多言了，只是你今日出了这宫门，却不知什么时候本宫才能再见到你，一想起这个，本宫都有些不舍得放你走了。” “娘娘放心，日后只要有机会，臣女便会进宫来给您请安的。”顾辰悠连忙“善解人意”的安慰道。 “好孩子，本宫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皇后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既然陛下让你尽早出宫，如今时辰也不早了，你便抓紧时间上路吧，回去之后，记得替本宫向老太君问个好。” “臣女替祖母谢娘娘挂心，您的话，臣女一定带到，还请娘娘保重。” “去吧”，皇后点点头，随后便慈爱的目送着顾辰悠缓缓离宫而去。 …… 京城大街。 锦秋有些兴奋的看着马车外面道，“小姐，这里好生热闹啊，咱们在宫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了。”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热闹些也是应该的”，顾辰悠毕竟也是在宫里闷的久了，虽然不如锦秋那般激动，但也忍不住往窗外多看了几眼。 只是这热闹虽好，久了却吵得人有些头痛，顾辰悠看了会便放下手中的车帘，有些疲惫的轻轻将头靠在车窗上。 “小姐可是累了？” “嗯，昨日睡得晚了些，又吹了风，现下倒是有几分头痛，不过不打紧，我稍稍眯一会儿便无碍了，不必担心。” 顾辰悠安慰完锦秋，原本是真的打算假寐片刻，谁知闭上眼睛之后，头脑反倒更加清晰了起来。 从昨晚到今晨，从楚帝到皇后，所有的事情都飞快的在她眼前闪过。 如果说昨晚她还对自己的猜测有所怀疑的话，通过方才皇后的表现，她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这段时间以来，真正要阻止她出宫的，恐怕并不是皇后，而是楚帝本人。 这件事情听起来不可思议，楚帝一边担心诸位皇子与顾家合谋，一边却将顾辰悠扣在宫中不放，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但…若是楚帝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顾元霆对顾辰悠的疼爱几乎是人尽皆知，楚帝若是将她握在手中，便相当于是掌控了顾元霆的命脉。 待其回京之后，若是忍不得这口气闹起来，楚帝自然多得是法子处置他，可若是任由顾辰悠留在宫里，日后便要处处掣肘于楚帝。 顾元霆平日里虽有几分愚忠，前世无论楚帝如何打压都没有过怨言，但当他认为三皇子品行不端，难当大任时，即便彼时对方已经赢得了众大臣的支持，楚帝的态度也颇为暧昧，他依旧毫不退缩的与其在每一件与大楚和百姓利益攸关的事情上据理力争。 若是楚帝利用顾辰悠来逼迫顾元霆做些违背他本心的事情，无论其如何选择，只怕日后都会心中难安。 这番谋划怎么想都是有利可图，却不知楚帝为何最终又选择了放弃，要知道这样名正言顺的将顾辰悠留在宫里的机会可不多，便是其日后可以一封圣旨强召顾辰悠入宫，终究也是会被天下人议论。 若是楚帝能做到这般“坦荡”，倒也不必使这些阴损的法子来对付顾元霆了，直接卸了他的兵权便是，也免了其再被那些“豺狼虎豹”日日惦记着。 但无论怎么说，她终究是逃过了这一劫，说“逃”其实不大准确，对顾辰悠而言，更重要的是她赌赢了这一局。 昨夜她与锦秋初到莲池便已经察觉到了异常，锦秋只觉得安静的过分了些，她却是立刻想到了里面可能有人，而能在此时此地出现的，除了楚帝便再无旁人。 毕竟这莲池她虽然之前没有去过，但与其有关的一些渊源，她知道的比锦秋还要清楚一些，倒不是说那些宫女对锦秋有所隐瞒，而是那些陈年旧事只怕她们也不清楚，自然没有办法同锦秋提起。 顾辰悠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选择立刻退去，而是静静等待对方的召见，就是因为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关于她出宫这件事，无论症结在谁身上，最终的解决办法都在楚帝的一念之间。 而她要赌的，便是楚帝与三皇子终究有所不同，顾元霆于三皇子而言，乃是全然的眼中钉、肉中刺，但于楚帝，或多或少还是有几丝情分在，只要不是触到了他的逆鳞，至少不会轻易对其赶尽杀绝。 前世即便是顾家谋反一案“证据确凿”，顾元霆在狱中自尽以后，楚帝尚且考虑过要放顾家人一条生路，至少不会让其九族尽灭，满门抄斩。 谁料就在那个节骨眼上，楚帝遇刺身亡，楚鸿轩还不待正式登基，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强令处死了顾家上下。 因此顾辰悠虽然也恨楚帝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但终究不像恨楚鸿轩那般，欲要生啖其肉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想到这里，顾辰悠伸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尽管这次她猜准了故事的结局，却没有猜准过程，此刻想起来竟不免有些后怕之意。 …… 不远处的一家酒楼上，两个年轻的男子相对而坐着。 其中一个正趴在窗边，眺望着顾辰悠的马车远去的方向，“这个小丫头倒有些本事，我还以为她真的要留在宫里过年呢，没想到竟这么快就说动了父皇，只是她这一走，宫里可就没有热闹看喽。”语气竟颇有几分失落和遗憾。 “这倒未必。”另一个男子给自己倒了杯酒，瞥了一眼逐渐消失的马车，若有深意的说道。 第九十七章 决定 楚鸿澈知道楚鸿羽这话的意思，倒也不继续追问，而是施施然的将身子从窗外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自顾自喝酒的楚鸿羽，目光微微闪动，下一刻却突然眉毛一挑。 “七哥，我听说…德妃娘娘近来身体抱恙？” “……”，楚鸿羽原本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便面不改色的将其继续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楚鸿澈一直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眼中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失望。 就在楚鸿澈以为自己这次依旧得不到回答时，却见楚鸿羽将已经空空如也的酒杯，轻轻放回了桌上，缓缓开口道，“母妃这段时间…确实受了些风寒。” “只是受了些风寒吗？！”楚鸿澈突然有些愤怒的反问道。 “你到底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从小到大我们兄弟两个受了多少折磨和欺压，那时候你总告诉我，长大就好了，长大了我们就可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母妃。” “你去战场那一年，我当着众人的面痛哭失声，别人都以为我是在难过，因为你的离开而难过，但只有你知道，我哭…是因为我高兴，我的兄长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长大了，像他说的那样长大，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欺负的长大。” 楚鸿澈想起当年楚鸿羽不过十五六岁，这个年纪即便是各世家的公子，都尚在家族的保护下过着斗鸡遛狗的日子，而楚鸿羽皇子之尊，又从来名声不显，却突然被派去当时正在节节败退的南狄战场，众人都觉得楚帝这是明摆着让楚鸿羽去送死，彼时幸灾乐祸者有之，冷眼旁观者有之，但毫无疑问的是，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楚鸿羽能够活着回来。 楚鸿澈却是唯一的例外，兄长要上战场，他不是完全不担心，但在他心中更多的却是信任，从小相依为命着长大，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楚鸿羽究竟有多么恐怖。 果然，楚鸿羽到战场之后，很快便解了南狄之围，之后更是连仗连胜，将大楚之前失去的土地都尽数收了回来。 这一切看在别人眼中宛如一个奇迹，但对楚鸿澈来说一切都在与意料之中，真正令他不解的，是楚帝的态度，还有楚鸿羽的态度。 这两个人，一个无视功绩，拒不封赏；一个默默承受，收敛锋芒。 如果说楚帝的态度尚且能够理解，毕竟他不喜楚鸿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算这次做的实在过分了些，但在楚鸿澈的心里，他那个爹本就是无情无义，没有心肝的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算太过吃惊。 真正耐人寻味的，是楚鸿羽的态度。 他回京以来被楚帝这般冷待，竟然半个字的抱怨都没有说过，安心做着自己的闲散皇子。 若他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便也罢了，可楚鸿羽显然不是。 …… “长大了就能保护好自己这种话，也只有你会信。” 那厢楚鸿澈正是情绪激昂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 楚鸿澈愤愤的看过去，却见楚鸿羽正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把玩着酒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 “有事就说，用不着说这些自我感动的话。” 不得不说楚鸿羽真的是楚鸿澈的克星，一句话便将其酝酿了这么久的情绪给打散了个一干二净。 “七哥！”楚鸿澈有些抓狂的喊了一声，既然被破坏了气氛，索性也不继续煽情了，一屁股坐回楚鸿羽对面，面色认真地看着对方。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这次德妃娘娘到底是因何“生病”你比我清楚，还要继续装傻下去吗？” 楚鸿羽闻言静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家那个丫头的事只会是个开端，你尚且没有明着帮她，那伙人就敢对德妃娘娘下手，若是这次你没什么反应的话，日后只怕他们对你稍有不满，便会拿德妃娘娘开刀，你如今不在宫里，对德妃娘娘难免会有保护不到的时候，到时候若是娘娘出了事，伤心难过的还不是你自己。”楚鸿澈继续苦口婆心的劝着。 待他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楚鸿羽依旧不说话，却拿起面前的酒壶，为楚鸿澈斟了一杯酒。 楚鸿澈还没明白这是闹得哪一出，就见楚鸿羽已经起身，边向外走去，边淡淡的说道，“我前几日已经向楚玄去了信，他过两天应该就到京城了，你若是愿意的话到时候去替我接他。” “楚玄？”楚鸿澈有些愣神。 “既然决定了要开始，便做好心理准备吧，” 楚鸿羽的身影消失许久之后，楚鸿澈犹自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劝了楚鸿羽那么长时间，对方都始终充耳不闻，这次原本只是想让七哥出手震慑一下那些人，免得他们将手伸得太长了些，谁知竟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楚玄回来…便代表着七哥终于决定要开始争储了。 …… 定国公府。 守门的小厮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顾辰悠今日回府，此刻见一辆宽阔华丽的马车停在府门前，立刻便知道是大小姐回来了。 一时间各人通报的通报，行礼的行礼，倒也颇为热闹。 顾辰悠扶着锦秋的手，踩在绣墩上缓缓下了马车，一抬头看见“定国公府”这几个太祖皇帝御笔亲题的大字，竟有了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姐！”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骤然响起，顾辰悠抬眼望去，正看到满头大汗的锦夏朝着她跑过来。 “你慢着些，小姐已经回来了又不会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锦秋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便忍不住数落道，只是虽然嘴里念叨着，面上的笑容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顾辰悠心里也有些激动，距离下人进去通报到现在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锦夏就已经出现在这里，再看她额头上的汗珠，便知其定是一路飞奔着跑了过来。 第九十八章 变化 顾辰悠一边笑着看锦秋和锦夏两个丫头斗嘴打闹，一边向松寿堂走过去。 按说从宫里到定国公府的距离也不算近，顾辰悠又是刚刚回来，应该回云悠阁梳洗一番再去拜见老夫人更为合宜。 但此刻已近晌午，再耽搁下去就到了老夫人午休的时间，若是让老夫人等着只怕会更容易落人口舌。 顾辰悠还没有走到松寿堂的院子里，便见王氏已经迎了出来。 “二婶娘”，顾辰悠边行礼边打量着对方，想是因为月份还浅，对方的身材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气色却看起来不是很好。 王氏也在打量着顾辰悠，只见仅仅两个月不见，其身上的气度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举手投足间的那份自信与镇定，几乎要晃花了她的眼。 她心中泛酸，面上却没有立刻表露出来，倒是连忙伸手去扶尚未完全起身的顾辰悠，“咱们自家人就不必计较这些虚礼了，你祖母还在里面等着呢，快随我一同进去吧。” 顾辰悠笑着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她身后往内走去，心中却稍微有些奇怪，王氏都已经出现了，却不见意儿的身影，这小丫头平日里最喜欢黏着自己，如今却是练露个面都不肯吗？ 心中这般想着，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内院，王氏当先一步走了进去，“母亲，大姑娘过来了！” 顾辰悠紧随其后，一撩起帘子，首先看到的便是老夫人带着几分喜意的面容。 “祖母，阿悠回来了。”她说罢便深深的跪了下去。 老夫人这个人既心软又好面子，如果说原本对顾辰悠有五分的思念，见了她这个样子，不由自主的又添上了两份疼爱，朝她招手道，“大丫头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这一走就是两个月，也不知道给祖母写个信报个平安。” 顾辰悠顺从的走到老夫人身边，也不辩解什么，只满脸惭愧的看着老夫人，“是阿悠让祖母担忧了。” 老夫人眼见着顾辰悠这乖顺的模样，又想起因为顾辰念的缘故，顾辰悠可能在宫里受的委屈，老夫人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唏嘘。 偏这孩子进来半天了，竟是一句抱怨都不曾说过，老夫人看着顾辰悠的眼神一时又愈发怜惜了几分。 王氏看着这一幕却是越发不高兴了起来，老夫人平日里最疼的就是顾辰意，如今却是只顾着和顾辰悠说话，将旁的人都冷落了去。 但她掌了这几个月的家，倒比之前更沉得住气了些，没有直接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反倒是开口夸赞道，“母亲，我看着大姑娘可是比之前出落的越发动人了些，到底是咱们顾家的孩子，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这话却是说到老夫人心里去了，顾家不比别家的人丁兴旺，连着王氏肚子里那个，孙辈也不过六人罢了，而且个个都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子孙女，因此她平日里最乐意的，就是别人夸赞顾家的这些孩子们。 也正是因为看重，所以无论是前世的顾辰悠，还是如今的顾辰念，她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老夫人的心里划上了一刀。 所不同的是老夫人前世在顾家出事之前便已经仙逝，因此她生前对顾辰悠的感情，更多的是怒其不争，便如顾魏紫那般，既恨其当初不听阻拦，又不忍看着其在夫家受苦。 而顾辰念，却是结结实实的触了老夫人的逆鳞，想来若不是因为其是个姑娘家，又年纪尚小，老夫人只怕已经请动了家法来对其进行教训。 即便如此，老夫人对其的疼爱与往日比也淡上了许多。 此刻王氏一提起顾家的姑娘们，老夫人倒也反应了过来，“你们大姐姐回来了，你们姐妹两个也快过来见见礼把。” 这话却是对着顾辰念和顾辰意说的。 顾辰悠虽然一进来就被老夫人招呼着，但她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老夫人身侧站着的几人。 黎瑛母女这次在她手里吃了这么大亏，却一反常态的没有冲上来找茬。 黎瑛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无论老夫人如何与顾辰悠互动，王氏如何朝她使眼色，都始终静静的看着。 顾辰念却是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如今已经是六月初，她却穿着一件带着领子的薄袄，让人只是看着她，便无端的生出几分热意。 眼下老夫人开了口，顾辰念却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不见动作，顾辰悠没有让场面尴尬下去，而是主动走到对方面前。 “二妹妹，之前是姐姐不好，在宫里没有照顾好你，才让你…”顾辰悠似是不忍再戳顾辰念的痛处，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如今在家里养了这段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她神色中的关切与惭愧都极为真诚，注视着这一切的老夫人见状也忍不住在心里点了点头。 顾辰念听到顾辰悠的声音才缓缓抬起头来，她这一抬头，却是让顾辰悠颇为吃惊。 原本顾辰念的额容貌便是偏清丽一些的，这样的相貌若是收拾打扮的好了，便会让人觉得气度高华，如同仙子一般出尘脱俗，可若是气色差上一些，却会显出几分寡淡与憔悴来。 往日里顾辰念最喜欢自己这清新脱俗的脸蛋，日日都要精心梳妆打扮一番，誓要将她眼中“妖里妖气”的顾辰悠给比下去。 可其如今这幅模样，不仅身上没有几件首饰，便是口脂都不曾涂过，虽然不能算不修边幅，但也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娇俏动人。 “我没事，姐姐不必担心。”顾辰念低低的开口道，眼睛虽然看着顾辰悠，但焦点却显然不在她身上。 顾辰悠看着她这个样子，微微一挑眉，看向了其身侧的黎瑛。 黎瑛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同样微笑着看了过来，“多谢大小姐关心，阿念如今身子好多了，只是这性子却闷了些，还请大小姐多担待。” “姨娘言重了”，顾辰悠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在意，但转过身时，眼中却不出意外多了几分凝重 第九十九章 顾辰俞 这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未知的事情，眼下顾辰念转变的蹊跷，顾辰悠心中也难免有些担心。 若说顾辰念是因为此次受的刺激太大，导致其性格大变，可观黎瑛的态度，却并没有半分担心的意思，这便说明，顾辰念的变化乃是在她的掌控之中的。 顾辰悠倒不是怕这母女俩继续闹出什么事端来，只是如今与前世不同的事情越来越多，她每走一步也愈发如履薄冰起来，眼下任何一点不正常的事情，都会引起她十二分的警觉。 …… “意儿见过大姐姐。”顾辰悠方回过身来，站在王氏身侧的顾辰意便迎了上来。 其前些日子刚过了七岁生辰，个头如今不过到顾辰悠胸口处，如今这般认认真真的行礼的小大人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可爱。 “意儿怎生变得如此乖巧了？”顾辰悠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笑着问道。 “意儿长大了嘛。”顾辰意依旧是娇娇糯糯的语气，只是开口的瞬间却微微偏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顾辰悠的手。 顾辰悠伸在空中的手微微一顿，随后便似是没有注意到一般，依旧笑盈盈的开口道，“是，意儿是个大姑娘了。” 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溺，却是将顾辰意方才的异常，化成了小孩子急切想要证明自己是个大人的天真可爱。 “可惜前些日子意儿生辰时大姐姐没能陪在你身边，怎么样，送你的生辰礼物可还满意？ 因着上次顾辰意说喜欢顾辰悠绣的东西，这次她过生辰，顾辰悠身在宫中，便精心的绣了一个千瓣海棠图案的香囊送给她，此物件虽小，但是因为花纹繁复，倒也费了顾辰悠不少功夫。 “谢谢大姐姐，意儿很喜欢。”依旧是礼貌的回应道。 “你喜欢就好。”顾辰悠面上不显，心中却不免有了几分郁闷。 她今日这是撞了什么邪吗，这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顾家确实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 “还是大姑娘有心，从小就心疼意儿，这次意儿老早就念叨着，今年没有她大姐姐陪着过生日了，可算是闷闷不乐了好些日子，你们不知道，那天宫里的人送了大姑娘的礼物回来啊，意儿都高兴坏了！”王氏也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忙笑着打圆场道。 她虽然不喜欢顾辰意与顾辰悠走的太近，但那是私下里时，此刻当着老夫人的面，顾辰意这般疏离却委实是惹眼了些。 王氏虽然不是个聪明的，但嫁到顾家这么多年，老夫人最喜欢晚辈们亲亲热热，一团和气这一点她还是清楚的。 只是她这话说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顾辰念又晾了出来。 同样是在宫里，顾辰悠惦记着给顾辰意送礼物，顾辰念可是都已经回府大半个月了也没有过半分表示，这一对比之下，自然会让人心里生出些别的想法。 果然，还不待黎瑛母女有所表示，老夫人的脸色便微微一沉。 “好了，大丫头刚回来想必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话，都留待以后再说。” 老夫人年纪大了，每日中午都要睡上一两个时辰，此刻已经到了老夫人平日里休息的时间，原本是因为顾辰悠回来的那一丝激动强撑着，此刻心中不快，再加上说了这会儿话确实有些困意上涌，索性当即下了逐客令。 她倒不是不想追问顾辰悠在宫里的事情，但此时开口不免显得急切了些，既然其已经回来了，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 几人一同出了松寿堂，黎瑛没有跟顾辰悠多说什么的打算，招呼了一声便带着顾辰念回了念欢园。 王氏倒是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顾辰悠道，“阿悠啊，你这段时间在宫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吧？” “二婶娘言重了，有皇后娘娘和姑姑照拂，我在宫里并没有吃什么苦。” 顾辰悠只是客气一下，毕竟她就算是真的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也犯不上和王氏说道，除非是为了示敌以弱，否则她并没有将自己的事情说与不相干的人的习惯。 只是这话落在王氏耳朵里，却带了些炫耀的意味，什么叫有皇后娘娘照拂，不过是进了趟宫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早晚她家意儿也会去的。 王氏暗暗撇了撇嘴，这才接着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二婶娘就要说你几句了，你与阿念是一同进宫的，之前她出了事，虽说不完全是你的过错，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该有些责任。” “二婶娘说的是。”顾辰悠知道王氏这是不满她们姐妹二人闹出的事情，却无端要连累顾辰意的声誉，因此找个由头出出气，因此也不与她计较。 见顾辰悠没有丝毫反驳的应了她的话，王氏这才觉得舒心了些，接着道，“如今既是回府了，你平日里也该多学学女儿家的闺仪，莫要再同之前一般没有规矩。”也免得教坏了她家意儿。 “二婶娘的话，辰悠自当谨记。” 对于这等拎不清的蠢人，顾辰悠向来有着足够的耐心，因为这种人说话时，原本就不曾带过脑子，也不懂什么权衡利弊，你同她讲再多的道理，都只是对牛弹琴，还不如顺着对方的心意说下去，也省的多费唇舌。 “辰悠之前听说二婶娘又怀了小弟弟，不知道可是真的？”眼见着王氏说的兴起，还想要继续摆长辈的架子，顾辰悠连忙转移话题道。 因为当初顾元霆与凌紫雁之间的事情太过波折，顾元昭也仅比顾元霆小上一岁，一来二去的兄弟二人都年纪渐长，顾家老爷子也不是那等死守规矩的人，便做主让顾元昭这个做弟弟的率先迎娶了王氏进门。 王氏的肚子也算争气，进门一年便生下了顾家的嫡长孙顾辰俞。 第一百章 胎动 顾辰俞年幼的时候与王氏还算亲近，但随着其年岁渐长，待人接物上都有了自己的判断，对于王氏的浅薄和目光短浅之处，逐渐无法认同。 只是他身为人子，自然不能说自己母亲的不好，几次劝说无果后便也不再多言，每次都只默默的替王氏“收拾残局”。 他虽是一片苦心，看在王氏眼中却只觉得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是在打她的脸面，再加上顾辰俞喜好练武，而其父顾元昭身为吏部侍郎却是文官，便难免与大伯顾元霆走的近了些，这更是触了王氏的霉头，一来二去的，母子间的关系便越发差了起来。 直到去年顾辰俞跟着顾元霆前往战场，王氏对这个儿子的怨念更是越发大了起来，每次提起时都会骂上半晌。 如今王氏再次怀孕，自然是希望再得一个男孩，因此顾辰悠揣测着她的心意，说其肚子里怀的是个小弟弟。 王氏闻言心中高兴，脸色果然好看了起来，一时也顾不得再继续对顾辰悠说教，有些得意的接茬道，“自然是真的，二婶娘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啊，每日可是调皮的很，时不时的就要折腾二婶娘一番，想来长大也是个不省心的。” 一说起这个，王氏脸上的笑容几乎是藏都藏不住，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角眉梢都是即将再次为人母的喜悦与幸福。 王氏说的随意，顾辰悠听了她的话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也知道王氏这胎动…似乎是早了些？ “小弟弟好动些自然是好，只是这怀孕毕竟是大事，丝毫大意马虎不得，二婶娘可有请府医好好诊过脉？” 她虽然感觉有些异样，但类似王氏这样三个多月便出现胎动的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绝对没有，更何况对方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点常识应该不会没有，既然对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只能隐晦的提醒上一句了。 “自然是请府医诊过的，这种事情我岂能疏忽？”王氏显然对顾辰悠的话不以为然，反而觉得她一个小孩子家说这些话，实在是有失体统。 顾辰悠见她这幅样子，倒是有些体会到了大哥顾辰俞的感觉，总之对方不领情，她也不好再继续多说什么。 话不投机，两人也都没有心情再聊下去，简单说了两句便各自离去。 …… “母亲回来了。” 王氏带着些不快回到房里，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等着自己的女儿，眼神顿时柔和了许多。 “你方才先一步回来，我还当你是累了想要休息，却怎么一直在这里等着。”王氏有些惊讶的看着顾辰意。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顾辰悠离开之后，她的女儿便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不仅懂事了起来，举手投足间更是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人前礼貌得体，但其独自一人待着的时候，却总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就算是她这个当娘的，也偶尔会有些畏惧的情绪。 “不过是不想跟顾辰悠多说罢了。” 若是顾辰悠此时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本天真娇憨的顾辰意，此刻正一脸的冷漠，粉嫩的唇瓣里，吐出的更是这般冷酷无情的话语。 王氏闻言也是一愣，意儿…何时竟如此厌恶顾辰悠了？ 她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意儿啊，你能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不与顾辰悠那个丫头走的太近乃是好事，只是方才当着你祖母的面，你却是过于冷漠了些，你祖母的性子你也知道，最喜欢你们姐妹几个热热闹闹的，你可莫要惹了她老人家不痛快。” “她送了我礼物，我也表示了谢意，有何冷漠之处？”顾辰意无动于衷的答道。 “意儿！”见顾辰意不听自己的话，王氏有些气急，于是加重了语气唤道。 “母亲放心，意儿方才是开玩笑的”，见王氏动了怒，顾辰意却突然笑了起来，一下子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粉雕玉琢的脸蛋上也尽是调皮之色，“大姐姐对我那么好，我当然会同她好好相处的。” “你明白就好”，王氏听到顾辰意如此答应，却又一时纠结了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对女儿的要求过分了些，但是有顾辰俞的前车之鉴，她实在不愿意顾辰意再同大房的人走的过近，偏偏老夫人那边又… 确实是为难意儿了，王氏这样想着，有些心疼的将顾辰意搂在怀里，只是她却没有看到，在她怀中的顾辰意，眼中闪过一丝阴沉，但只是一瞬间，便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天真浪漫。 …… “离开了这么久，如今可算是回家了。”一踏进云悠阁，看着熟悉的环境和物件，锦秋便忍不住有些惆怅的感叹道。 “哼，你和小姐倒是一走了之，只留下我一个人在此看家，我都快要无聊坏了。” 初见面时的激动一过，锦秋和锦夏这两个丫头又开始了熟悉的相处模式，在一旁斗嘴斗的欢快。 左右顾辰悠的脾气她们也知道，只要不耽搁了做事，小姐向来都是由着她们去，用小姐的话来说，热闹些的才叫生活，若是终日都一声不吭的，那不就成了个锯嘴葫芦。 “小姐，您当初答应奴婢，只要奴婢看好了咱们的家就重重有赏，如今这个样子小姐可还满意？”顾辰悠原本安静的在一旁看着热闹，不料锦夏却突然凑了过来，笑嘻嘻的开口道。 方才松寿堂内外的事情，锦秋和锦夏都看在了眼里，她们担心顾辰悠会因此心中郁闷，这才故意一路上插科打诨，想要逗其开心，只是此刻都已经回到了云悠阁，顾辰悠依旧没有说些什么，这让两个丫头越发担心自家小姐的状态，因此故意将话题抛给了她，。 “是是是，我们锦夏是大功臣，自然要好好奖励。”顾辰悠看两个丫头的神色便明白了她们的良苦用心，于是也笑着答腔道。 一百零一章 名单 待两个丫头激动的心情平静的差不多了，顾辰悠才正色道，“锦夏，之前我交代给你的事情，在信里只是说了个大概，如今我回来了，你便详细的说给我听听吧。” “是，小姐”，锦夏的神色闻言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正欲开口时，身旁的锦秋却突然拉了拉她的手，随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走到门口，先是朝外面看了看，随后才轻轻的将门关上。 锦夏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小姐交给她做的都是些较为私密的事情，若是此时有人躲在外面偷听，岂不是坏了小姐的大事，想到这里，锦夏的面上也闪过一丝后怕。 顾辰悠看着锦秋的举动也暗暗点了点头，这个丫头的性子跟锦夏比起来本就更为细心些，此番跟她在宫里待了这一两个月，倒也越发谨慎了。 “好了，说吧”待锦秋走回身边，顾辰悠再次开口道。 “小姐，这是奴婢记下来的名单，您先看看”，锦夏边说边上前一步，将一张写着许多人名的纸递到了顾辰悠手中。 随后有些气愤的道，“您之前猜的可真是一点都不错，您不在的这一段时间，那些牛鬼蛇神的都冒了出来，说起来，咱们云悠阁里，还真是将各方的人马都集齐了。” “黎姨娘那边的人，二夫人那边的人，甚至还有老夫人的人，最可怕的是还有几个偷偷跟外面联络的，只可惜奴婢无能，没能查出来与她们联系的到底是哪家府上的人。”说起这个，锦夏似乎颇为郁闷。 “朝里的大臣们，后院里有几个别的探子乃是常事，这些人一但潜伏下来，几十年没有什么动作都是有可能的，咱们定国公府又是是非之地，有心关注的人自然不少，不说咱们这里，只怕祖母的院子里也未必干净”，顾辰悠眼中带着寒意的说道。 “若不是我这段时间的行事风格变化的大了些，导致人心浮动，这些个沉不住气的都急着想要向自己的主子汇报情况，又恰好碰上我离府进宫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怕她们还不会这般轻易的与外界联络，能被你这个小丫头发现行踪便已经是天大的侥幸了，若是再让你查出更多的事情来，这些世家的探子便当真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也就是说，奴婢能找出这些人来便已经是很厉害了？” 顾辰悠说的这一长串，锦夏虽然不是很理解，但她还是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并没有耽误小姐的事，这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 “没错，很厉害”，顾辰悠认真地肯定了锦夏的话。 她此次进宫所带之人之所以选择的是锦秋而不是锦夏，除了前者性格更为稳重细心一些之外，便是因为她知道，锦夏在这方面有着一种天赋般的敏锐直觉。 这个丫头虽然性格单纯善良，但在她心存警惕的情况下，任何人哪怕有一丝的不对劲，都会被她所留意到，这也是顾辰悠留下她最重要的原因。 …… “可是…小姐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她们竟然干出这种背叛小姐的事，小姐，您这次可千万不能轻饶了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锦夏想起她发现这些事时，气愤的几乎立刻便要冲过质问这些人，若不是她关键时候想起了小姐再三交代的一定要冷静，只怕她当时便冲出去狠狠教训这些人一番了。 顾辰悠看着锦夏这幅激动的样子，倒是有些感动，但面上还是淡淡的道，“她们效忠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背叛。” 其实平心而论，锦夏说顾辰悠平日里对下人们有多好倒是夸张了些，她以前性格偏执孤僻，不喜与人交流，对云悠阁里的这些人也不怎么搭理，不过比起旁的主子来说，至少她从来没有打骂过任何下人，逢年过节的赏银也从来不曾短过她们的。 对丫鬟小厮们来说，能够伺候顾辰悠这等省事的主子，几乎已经是顾家最轻松的活计了。 “那小姐准备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些人，把他们交给老夫人吗？”锦秋一直在一旁安静的听着，此刻才开口问道。 这名单上的人不少，若是一次性赶出去，怕是半个云悠阁都要空了，这般大的动作，少不得又会惹来旁人的注意，再加上如今王氏管着家，这院子里也有她的人，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就遂了她们的心愿。 “赶出去做什么，换了这批人出去，又会有别的人进来，届时谁又能保证里面没有别的人混进来？” “小姐的意思是？” “找几个信得过的丫头盯紧她们便是了，如今咱们在府里的人手本就不足，有她们帮着向外传些消息倒也便宜。”顾辰悠淡淡的吩咐道。 这些人势必是要赶出去的，但她们在云悠阁待了这么久，离开之前总要发挥些应有的“价值”出来吧… …… “对了，小姐，您要的那些东西奴婢已经托外门的李妈妈置办好了，都放在了城东的一处宅子里，这是地契和剩下的银票，请小姐过目。” 解决了这些“叛徒”的事情，锦夏又想起了顾辰悠交给她的这另一件大事。 临走之前，小姐将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银两和一些不常戴的首饰之类的都给了她，让她全部换成银票，再按照清单去买一些东西，并且因为她出府不太方便，又特意指定了外门的李妈妈来协助自己办这件事。 只是，小姐买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用呢？锦夏想起清单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满脑子都是疑惑，她也曾问过自家小姐，奈何小姐只是神神秘秘的说她到时候就知道了，除此之外便不肯透漏别的什么，她的好奇心也因此越发强烈了起来。 …… “见过二少爷。” 主仆三人议事方毕，院子里便传来了丫头们行礼的声音。 “我姐姐休息了吗？”开口的男孩子似乎怕吵到房间里的人，因此轻轻的对着丫头们开口问道。 房间里的顾辰悠听到这个声音，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喜，“是阿言过来了？” 一百零二章 关系 顾辰言如今已有九岁，其早几年便已经开始在京中专门为世家子弟开设的太学院中读书，因着今天并不是休沐的日子，再加上顾辰悠此次回来的突然，是以她方才在松寿堂中并没有看见顾辰言的身影。 眼下的情景，怕是顾辰言一下学便急着赶来云悠阁见她，又担心她舟车劳顿已经歇下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询问。 “阿言！” 顾辰悠听见丫鬟的声音时便往外走，此刻看到正伸着小脑袋朝内张望的顾辰言，顿时笑意盈盈的唤道。 “姐姐”，顾辰言看到顾辰悠的身影，立刻眼睛一亮，下意识的便向她跑了过去，却在她面前一两步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神色略有些犹豫和忐忑。 他与姐姐刚刚和好不久，姐姐便进了宫，这一两个月以来虽然偶有联系，但都是他说的更多一些，姐姐的字里行间虽然也不乏关心之情，但终究两人互相不理解了这么多年，他也怕姐姐一看到他，就又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因此脚下的步子才有些踌躇了起来。 顾辰悠看出了顾辰言的担忧，于是主动跨前一步，将其轻轻的环入怀中。 感受到怀中孩子的颤抖和依恋之情，她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和父亲，这些年欠阿言的实在是太多了，待父亲回京之后，她一定要问问清楚，其这些年对阿言不管不问，真的只是母亲的缘故吗？ …… “好了，别在门口傻站着了，锦夏，去给二少爷拿些茶点来。”顾辰悠轻轻拍了拍顾辰言的背，随后对着锦夏吩咐道。 “谢谢姐姐”，顾辰言此刻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连忙从顾辰悠的怀中退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他此刻的心情既懊恼又有些庆幸，懊恼的是自己往日里明明还算坚强，就算是先前被祖母训斥，威胁要请家法的时候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如今在姐姐面前怎么像个女孩子一样脆弱，若是让姐姐误以为他本就是个软弱的人，他以后还有何颜面说自己要保护姐姐。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他也发现了姐姐的“软肋”，那就是每次只要他流露出些委屈、害怕的表情来，姐姐就会变得格外的温柔。， 这个发现，让顾辰言心中雀跃了不少，因为这便说明…姐姐是真的在乎他的。 …… “怎么，不喜欢吃吗？”顾辰悠注意到顾辰言半天没有动作，于是有些歉意的道，“只是我刚回府，这里也没有旁的点心，倒是委屈阿言了。” “呃…不是”，顾辰言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自然，“我…有些话想跟姐姐说，关于黎姨娘的。” “哦？”顾辰悠原本正在倒茶的手闻言微微顿了顿。 这些日子以来，她顾及着阿言的感受，即便是书信往来时，也不曾提起过半句与黎瑛有关的事情，便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重情义的，虽然如今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但若要彻底接受起来，也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不过她对此倒也不着急，左右她也没指着顾辰言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其这一世能过得开心一些，便是她最大的期望了。 如今顾辰言主动提起此事，她除了惊讶外也有些好奇，“阿言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这厢心思百转千回，顾辰言也在小心的观察着她的神情，此刻见其没有露出什么抗拒的表情来，才算是勉强放下心来。 他微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措辞，“想必姐姐今日去松寿堂，已经见过黎姨娘和二姐姐了吧？” “没错”，顾辰悠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姐姐有没有注意到，二姐姐…今日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单凭顾辰念今天那副活见鬼的模样，说她被刺激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了，顾辰悠觉得自己都能相信。 “怎么，你要告诉我，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顾辰悠没有回答顾辰言的问题，而是开玩笑般反问道。 其实她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真的指望从顾辰言这里得到什么结果，毕竟会令一个人性格大变的原因太多了，想要查清楚这件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我…大概知道一些…” “你不知道也很正…”，顾辰悠下意识的接过他的话，说到一半时才发现似乎不太对，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方才说什么？” “我觉得…二姐姐这段时间的变化可能与黎姨娘有些关系。”不知道股顾辰言脑子里此刻想到的是什么，他在犹豫着说出这句话时，面上似乎隐隐的闪过一丝恐惧。 “黎姨娘是你二姐姐的生母，若说她会对其的性格产生一定影响，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顾辰悠虽然没有直接反驳顾辰言的话，但她脸上狐疑的表情却分明代表着她并不认可顾辰言的猜测。 黎瑛这十二年都没能将顾辰念养的聪明些，这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却突然做到了，这听起来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姐姐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种影响。”顾辰言见顾辰悠误会了他的话，连忙解释道。 “不是？”顾辰悠的眉头闻言皱的更深了些“那你且说说看。” 她神色略微凝重的盯着面前的顾辰言，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有一种直觉，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很重要。 在她的注视下，顾辰言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了回忆的神色，“我虽然不知道姐姐在宫里时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的是，顾辰念被送回府时，伤的似乎很严重，昏迷了有四五天才醒过来。” 可能是觉得姐姐，二姐姐的喊着太过麻烦，顾辰言直接开始对顾辰念直呼其名，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如果说他与黎瑛之间或多或少还有几年教养之恩的情分在，顾辰念却是自小便以捉弄欺负他为乐，因此顾辰言对这个二姐姐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哼，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下手都是有分寸的，若是顾辰念真的被伤到这种程度，皇后又怎么会第二天便将她送回府来，难道就不怕路上出些什么闪失，要了顾辰念的性命吗？”顾辰悠对此嗤之以鼻的道，“不过她若是不通过装昏迷这种法子博来取祖母的同情，只怕如今在府里的处境，还要更差上些许。” 一百零三章 邪术 “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顾辰言年纪虽小，但因为自小生活环境的缘故，在这些方面倒是比别的孩子清楚上许多，因此顾辰悠只一提，他便立刻明白了其话中的含义。 “只是如此说来的话，这件事就越发奇怪了，如果不是为了给顾辰念治病，那个东西又是用来做什么的呢？”顾辰言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一时竟忘了自己原本正在说的话。 只是他的注意力虽被转移了去，顾辰悠却还在等着他的下文，“且不论顾辰念是真病还是装病，你先说说你为何会认为她的转变与黎姨娘有所关系。” 被顾辰悠这一提醒，顾辰言也暂时放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有些不自然的道，“就在顾辰念昏迷着的那几日，我想着她毕竟名义上是我的二姐姐，她伤成这样，我便是做个样子也该前去探望一番。” 顾辰悠看他那勉强的模样，就知道这小家伙定是隐瞒了什么经过，否则他可不一定会这么懂事的去探望顾辰念。 虽然心中腹诽，但她还是一本正经的教导着弟弟：“你这么做是对的，祖母的脾性你也知道，无论你心里多么不喜欢顾辰念，也不要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置气，在姐姐这里尚且无妨，在别处却万万不可再对其直呼其名，她虽是庶女，终究也是父亲的骨血，在别人眼中，这便是你血脉相干的姐姐，你叫她的名字，便是乱了长幼之序，你可明白？” “明白了”，顾辰言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勉强咕哝着应道。 顾辰悠看着他的样子也有些无奈，她这个弟弟与前世的她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别看眼下在她面前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其实是个有主意的，他心里认定的事情，可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动摇得了的。 再加上其如今年纪尚小，还不懂得隐忍和克制自己，他不喜欢的，就要明白无误的表达出来，别说是在他眼中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顾辰念，就算是以前的自己，也没少被他气得头疼。 如今这副模样，她已经应该有所庆幸，庆幸阿言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恨过她，否则要是被这记仇的小家伙给惦记上了，她再想要挽回这个弟弟时，还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 顾辰言偷偷瞄了一眼姐姐，见其似乎还有继续说教的打算，连忙转移话题道，“姐姐可知我去了念欢园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姐姐身在宫里，如何能对府里的事知道的这般详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别再这卖什么关子了。”顾辰悠有些好笑的轻瞪了他一眼，她也是没想到，自己方才用来对付王氏的法子，这么快就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这倒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顾辰言闻言嘿嘿一笑，开始讲述自己去念欢园的经过，“那日我刚走进院子里，便正看见黎姨娘从顾辰念的房间里急匆匆的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青色的小瓷瓶，她看见我进来时似乎有些惊讶，匆匆忙忙的将瓷瓶收了起来。” “我见她神色有异，便问她手里拿的是何物，她说是用来给顾辰念治伤的药，我虽然不信，但也没好意思继续问。” …… 顾辰言说到这里，顾辰悠的注意力刚被彻底吸引过来，对方却突然没了下文。 “完了？”她有些茫然的问道。 “对呀”，顾辰言理所当然的应道，只是他说完却发现自己姐姐的脸色似乎有些发青的趋势，连忙解释道，“隔日，顾辰念的伤就突然好了起来，可前一日我分明看见她一副气若游丝般的模样，怎么可能一转眼的功夫就好了起来呢？所以我觉得，定是那个药有问题！” 顾辰悠勉强克制住自己打小孩的冲动，保持着微笑问道，“方才我已经说过了，顾辰念的昏迷十有八九原本就是装出来的，既然如此，别说隔上一日，就算她当时便站在了你的面前，应该也算不得奇怪吧。” “还有，就算这药有什么问题，又跟顾辰念的性格变化有什么关系呢？” “这…”，顾辰言一时也被问住了，但还是不甘心的答道：“我总觉得黎姨娘可能是在那个药上下了什么邪术，所以才会那么快的治愈了顾辰念，既然是邪术，那便就会有些副作用，比如说让人性格大变什么的…” “我不是说了…”顾辰悠被顾辰言这“胡搅蛮缠”的解释说的有些头疼，正欲在耐着性子解释一番，却突然意识到些什么。 …… 如果说…顾辰念的昏迷乃是假装，那么黎瑛手中的瓷瓶又是做什么用的呢？再联想到，锦夏曾经汇报说，黎瑛曾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有过联络，顾辰悠的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阿言的话虽是童言无忌，但谁能保证，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呢？ “其实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因此说与姐姐听，也许会帮上姐姐的忙也不一定。” 顾辰言见顾辰悠神色不对，也有些紧张起来，原本他说这些话便不只是为了玩闹，而是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可自己又没有能力解开这些疑惑，故而只能用这种方式提醒姐姐，眼下见姐姐的模样，分明是已经是重视了起来，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只是他这口气刚刚放下，下一瞬就又重新提了起来。 “阿言，如果你觉得顾辰念性格大变是被黎瑛施了邪术的话，那你可曾怀疑过姐姐…也是被人施了邪术？” 顾辰悠的声音带着些空洞，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当然知道世界上根本没有邪术这种东西，可若是顾辰念同她一般重生了，这局棋，又该怎么下… “如果姐姐也是被人下了邪术的话，我会感谢这个人的。” 听到弟弟毫不犹豫的话语，顾辰悠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有阿言这句话，她重生以来的这段日子，便已不算虚度。 一百零四章 重生 念欢园。 “我不喝，我不喝，说了我不喝！” 顾辰念愤怒的瞪着面前的丫鬟，挥手便欲将其手中的药碗掀翻而去。 自她清醒开始，黎姨娘便日**着她喝下眼前这不知用什么熬制的汤药，此药除了味道苦涩之极外，还隐隐的带着一丝腥气，无论从气味还是卖相上来说，都让人难以下咽。 起初顾辰念为了让身体快点好起来，便也勉强忍了，只是如今她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黎姨娘竟还是让丫鬟每日不落的煎了送来，为此这两天她没少大发雷霆。 眼前的丫鬟显然也已经熟悉了顾辰念的反应，在其的手即将触到碗壁时，一闪身及时的避了开来。 “你还敢躲！”顾辰念见此却是越发的火冒三丈了起来，抬腿便欲向丫鬟踹过去。 “阿念！”她的脚还没有落在丫鬟的身上，黎姨娘带着怒火的声音便从她的身后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黎瑛一边质问一边瞪着顾辰念，她方才扫了一眼丫鬟手中的药，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死丫头，又不肯好好喝药了。 “…娘”，顾辰念闻声身子一抖，也顾不得继续教训那“不懂事”的丫头，慢吞吞的转过身子，委屈的喊道。 “把药给我，你先下去吧。”黎瑛也不理顾辰念，对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并将她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 “娘，我的伤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啊。”顾辰念眼睁睁的看着那碗药从丫鬟的手里到了黎瑛手里，心知今日注定“难逃此劫”，但还是不甘心的问道。 出乎她的意料，黎瑛并没有立刻逼着她把药喝了，而是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这才面色严肃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药的事先不着急，我且问你，若是方才我没有进来，你打算做什么？”黎瑛严厉的看着顾辰念，显然是已经将其方才的举动都收入了眼底。 “我…我”顾辰念想起自己方才的动作，一时支支吾吾着答不上来。 黎瑛看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想起女儿这些日子所受的苦，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再说什么重话。 她微微软下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阿念，娘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最近这段日子，务必收敛起你的那些小姐脾气，要待下人宽和一些，每日要主动到你祖母那里请安，顾辰悠那里，她毕竟是你的姐姐，你得空时也该去探望一番，可你看看你自己，有哪一条做到了？” 黎瑛这话不说还好，她一提起顾辰悠，顾辰念便如炸开了的爆竹一般，整张脸都气的通红起来。 “娘！你还是我娘吗？我变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顾辰悠那个贱人害的，你不想着怎么替我报仇，还想让我对她摇尾乞怜，你到底是帮着谁啊！” 顾辰念一想起前几日在顾辰悠在她面前时嚣张的样子，便恨得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偏偏黎瑛还要她整日穿着那些破烂一般的衣服，又不许她带好看的首饰，害她平白的便比顾辰悠那个贱人低了一头。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黎瑛竟还想着让她对顾辰悠示好，这对她而言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黎瑛一看顾辰念这幅炸了毛的模样，顿时也有些头疼，“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娘上次不都同你说过了吗，你也答应的好好的，如今怎么又闹起脾气来了？” “上一次，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上一次？”顾辰念愤怒的冲着她娘喊道，她素日里被黎瑛宠坏了，不犯“病”的时候倒还看着是个好的，可若是发起疯来，便是黎瑛的话，她也是半点都听不进去的。 “若不是你之前骗我，说只要我按你说的做，就可以很快替我报仇，我当时在松寿堂里怎么可能会给顾辰悠那个贱人好脸色，可你看看，这都几天过去了，那个贱人还好好的在云悠阁里待着呢，这就是你说的报仇雪恨？” 顾辰念一声声的质问道，说着说着竟是眼眶都红了起来。 此刻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先前在宫里被顾辰悠陷害便也罢了，皇后娘娘也是个糊涂的，帮谁不好非要帮着顾辰悠那个扫把星，最后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将她赶出宫来。 出宫便出宫，左右她也不稀罕继续待在那个鬼地方，只是可惜了她还没有找到机会跟三皇子单独相处过，这般下去，以后三皇子纳妃的时候想不起来她可怎么办？ 但最最让她觉得委屈的，便是回到府里之后，不仅没有人怜惜她，反而一个两个的都责怪她不该闯祸，就连她的亲娘，都整日里逼着她伏低做小。 如今顾辰悠回来了，这府里更要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 …… 黎瑛原本受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一番抢白，也有些心头火起，正欲开口教训时，却见其竟自顾自的哭了起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怎么哭起来了？”她心头一滞，连忙上前安慰，却被顾辰念胡乱摆动的手挥了开来。 黎瑛无法，只得对顾辰念道：“娘答应你，在你爹回来之前，一定让顾辰悠在这个家再无半分地位可言，届时无论你想要怎么对待她都可以，如何？” “真的？”原本正哭的“地动山摇”的顾辰念，听到这句话立刻止住了声音，抬起头来带着些怀疑的问道。 “放心吧，娘什么时候骗过你”，黎瑛温柔的看着她应道，“只是你之前答应的事都必须做到，务必要做出个脱胎换骨的模样来，让顾辰悠将注意力都放到你身上来，娘才好下一步行事。” “放心吧娘，只要能让顾辰悠那个贱人付出代价，让我做什么都行”，顾辰念此刻已经忘了自己方才绝不向顾辰悠低头的“豪言壮语”，亲亲热热的向黎瑛怀里倒去。 而黎瑛一边温柔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这世上…真的会有重生这回事吗？”她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一百零五章 帖子 云悠阁。 顾辰悠此刻正满意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瓶，里面装的乃是她最近几个月研究出来的成果…某种作用未明的毒药。 说来她原本对医理没什么兴趣，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接触一二，也不过是为了充实自己，毕竟说不准日后便会派上什么用场。 可一番折腾下来，她的医术不见有什么长进，倒是发现自己在制毒方面颇有些“天分”。 这几个月捣鼓下来，竟让她搞出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的作用她自己也不清楚。 一想到这些东西将来的“归宿”，以及谁会成为第一个有幸亲身试验一番的人，顾辰悠竟忍不住有些期待起来。 这厢她玩的不亦乐乎，锦夏在一旁看着也是一脸的兴致盎然。 别家小姐都是整日里修习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高雅”物什，就连二房的三小姐顾辰意，不过才七岁的年纪，便被整日里被二夫人看着，学这个学那个的，她家小姐倒好，竟是只对这些黑乎乎的药材感兴趣。 不过，这倒是正合锦夏的心意，一方面她也喜欢这些稀奇古怪，能够带给人新鲜感的东西，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喜欢如今这样鲜活灵动的小姐。 …… 锦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顾辰悠与锦夏两个凑在一处，主仆二人正对着个小瓶子贼兮兮的笑着。 她先是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随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不知又想到什么折腾人的法子了。 甩掉心中怪异的感觉，锦秋走到顾辰悠面前，递上一张花笺，“小姐，这是庆元侯府上递来的帖子，说是要邀请您过府里赏荷，需要奴婢去回了吗？”她试探着问道。 若是按照顾辰悠以前的性子，定然是不愿意去这种表面热闹融洽，其实暗里勾心斗角的场合，勉强自己去应付那些人的。 事实上，顾辰悠先前也曾交代过锦秋，再有这种帖子，不必告诉她，直接拒了便是。 若是换了旁的世家小姐如此傲慢无礼，只怕早就被京城里的闺秀圈子排除在外了，再有这种赏花之类的事也不会有人再给其下帖子。 但偏偏顾辰悠就是个特殊的，虽然她仅有的几次出席，都以不欢而散收场，但别的世家小姐们每次举办什么赏花会时，还是都会给她下一份帖子，尽管没有人认为她会真的前去。 倒不是她这个人有多大的魅力，实在是定国公府这块金字招牌委实响亮了些，顾家的女儿，即便是在这些名门贵女里，也是属于最顶尖的那个圈层，普通官宦家那些不受宠的庶女若是能巴结上顾辰悠，只怕在家里的地位都会提上一提。 只是她这些年不喜这些场合，每每都让锦秋挡了回去，倒是顾辰念最是喜欢这些东西，享受着众人的奉承巴结，这才养成可其眼高于顶的性子。 如今顾辰悠的行事风格变了许多，锦秋也拿不准顾辰悠的心思，再加上这次递帖子的人身份特殊了些，因此她还是呈了上来，打算让顾辰悠过目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果然，顾辰悠这次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直接不耐烦的挥手让她拿下去，而是饶有兴致的拿过她手里的烫金花笺，仔仔细细的打量着。 “楚清歌倒是个有意思的，这种风口浪尖上竟然还有心思见我？” 庆元侯手中虽没有什么实权，但在京中倒也没什么人敢得罪，便是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当朝驸马，他的妻子乃是当今陛下的胞妹，长公主楚若黎，楚帝因为疼爱妹妹的缘故，更是将她的女儿赐为楚姓，而楚清歌便是庆元侯的嫡女，楚若黎的亲生女儿。 “小姐怎么知道楚小姐是特意想要见您，” “如今天气这般炎热，若不是特意为了会会某个人，谁又会愿意在这种时候赏什么花，吟什么诗？”顾辰悠慢条斯理的解释道，“而且，虽然那些帖子我都让你直接回了，但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给我递过帖子的人不包括楚清歌吧？ “小姐说的有道理”，锦夏看了看外面的太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可知道楚清歌还给谁家小姐下了帖子？” 一百零六章 楚玄 “奴婢方才打听了，楚小姐请的人还有户部尚书家的千金，工部侍郎家的千金，詹事府詹事，光禄寺卿府上也都递了帖子，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官家小姐。”锦秋如实答道。 “她倒是请的人不少”，顾辰悠听着这一长串的名字，脸上隐隐露出一丝笑容。 楚清歌既是说要举办赏花会，请上这几个人自然算不了什么，但顾辰悠指的却不是这个，而是对方所请的这些人选，颇有几分门道在里面。 其中户部尚书算是三皇子一脉的忠实拥蹩，工部侍郎沈千山乃是淑妃的亲弟弟，其自然也被划分到了五皇子的派系，剩下的几个，诸如光禄寺卿之流，要么是忠君党，要么便是从未公开表明过自己立场的墙头草、老狐狸。 总的来说，这次赏花会的势力划分还算均衡。 想来楚清歌虽是主动牵了线，但终究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因此才想到了这样的平衡之术，既然各方的人都有，自然也就不存在哪方被针对的问题。 “去告诉来人，三日之后，顾辰悠定到庆元侯府上一叙。” “是，小姐”，锦秋没有多问，恭敬地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云悠阁。 …… 城门口。 一身玄色衣衫的男子抬头看着城楼上那两个大字，眉眼方正，神色冷漠，只是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守门的侍卫往日若是碰上这样“行为怪异”的，立刻便会有人前去盘问，但今日他在这里站了快要一盏茶的功夫，依旧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便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从他身边经过时都会不由自主的离远了些。 “啪嗒” 一颗石子落在男子的脚下，男子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连神色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又过上片刻，隐藏在暗中的人终于忍不住了。 一袭鲜艳的红衣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一边靠近还一边不满意的絮叨着，“楚玄，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无趣。” “末将见过九殿下。” 待楚鸿澈走到近前，名叫楚玄的男子对着他拱手行礼的同时，声音沙哑的开口道。 “得了得了，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话说你当年揍我的时候可不像如今这么规矩啊。” 楚鸿澈一走过来就一把搭上楚玄的肩膀，笑嘻嘻的对着他开玩笑道。 楚玄看了看肩膀上的那只手，似乎想要甩下去，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九殿下当时年少贪玩了些，末将也是为了殿下好，这才用了些手段，绝对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哼”，楚鸿澈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承认自己小时候确实是个不省心的，调皮闯祸样样在行，但想起与楚玄的那段往事，依旧是忍不住掬出一捧辛酸泪来。 还记得他的武功，最开始乃是楚鸿羽手把手教的，后来两人长大了些，楚鸿羽有自己的事要做，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看着他好好练功，便将他交给了楚玄看顾。 结果楚玄这个“二愣子”，竟是将楚鸿羽的话执行了个踏实彻底，但凡有他在的时候，楚鸿澈便别想有一丝偷懒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狡黠的楚鸿澈依旧想出了不少法子来逃避练功。 几次之后，楚玄大约是实在对楚鸿澈失去了耐心，便开始动用些“特殊”的法子来“激励”他。 比如说…以陪练之名，行揍人之实，每每都将楚鸿澈收拾的灰头土脸，还不能有什么怨言。 当然楚玄的这些做法，也都是在楚鸿羽的默许下进行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楚鸿澈被打了，还连个告状的人都找不到。 如此一来，楚鸿澈才算是彻底老实了下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楚玄对于楚鸿澈，其实是有些亦师亦友的情谊在的。 只是这二人的相处方式就是如此，如果说楚鸿羽是外冷内热的话，楚玄就真的是个如冰块一般的存在，偏偏楚鸿澈是个闲不住的，只是任他如何挑衅，楚玄都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楚鸿澈每每觉得无趣的时候，就开始翻当年的旧账，楚玄同样是每次都认真严肃的解释着，两人在此事上“争论”了多年，也没有争论出个结果来。 后来楚玄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被楚鸿羽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去活动，如今山雨欲来，他自然是要重新回到楚鸿羽的身边。 楚鸿澈早就知道楚玄今日进京，特意从楚鸿羽那讨了接人的差事，待楚玄到了之后，他却偏偏躲在暗处不出来，原本是想要捉弄楚玄一番，谁料对方竟真的像个傻子一般在那里等着，他自己也觉得无趣，这才忍不住跑了出来。 “真是的，走吧走吧，我七哥还等着你呢。”楚鸿澈无奈的快速挥动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显然是对眼前这个人无语极了。 …… “七哥，人我给你带到了，我走了啊”。 到了楚鸿羽的府上，楚鸿澈将人往他七哥面前一丢，还不待楚鸿羽的回答，便自顾自的溜了出去。 往出走的同时心里得意洋洋的想着，他知道这主仆二人多年不见，定是有不少话要说，因此特意给他们留出空间来，看看，他多有眼色。 …… 房间里，楚鸿羽和楚玄不约而同的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楚鸿澈的背影。 事实上，楚鸿澈还真的是想多了，这两个不善言辞的人，一见面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要说，主仆二人配合多年，当然清楚彼此最擅长和最薄弱的地方。 楚鸿羽原本最大的问题便是手下的人手不足，而楚玄在外面的这些年，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替其经营势力，因此他的归来，就是为了弥补上楚鸿羽这最后一块短板。 一百零七章 担忧 坤宁宫。 楚鸿轩正在殿上来来回回的走着，神色颇为焦急，如此几圈下来，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向一旁侍立的宫女道：“母后怎么还没有出来？” “娘娘还在休息，请殿下再等等吧”，被楚鸿轩点名的宫女身子抖了抖，战战兢兢地答道。 不怪她此刻如此为难，实在是坤宁宫这一对母子，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一个不高兴便拿她们这些宫人撒气也是常事。 果然，楚鸿轩听了宫女的话，脸色顿时越发难看了起来，斥责的话也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怎么，你如今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呢，就已经连等本宫这么点时间的耐心都没有了吗？” 还不待楚鸿轩再多说些什么，皇后有些阴沉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楚鸿轩回过身去，正对上皇后冷若冰霜的脸，神情顿时微微一僵。 他原本正打算拿那个宫女撒气，皇后这一突然出现，倒是让其原本的怒火卡在了胸膛里，不上不下的颇为难受，于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来。 “母后说笑了，儿臣不过是担心这些下人们没有好好当差，惹了母后烦心，绝对没有半点不耐烦地意思，别说这一小会功夫了，就算是让儿臣等上一天，儿臣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大概是因为情绪的转换过快了些，楚鸿轩这话虽然说的真诚，但脸上的表情却难免有几分僵硬。 皇后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德行自然是颇为了解，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心口不一，但她也懒得与其计较这些，只是轻蔑的冷哼了一声便也做罢。 迎春在一旁冷眼看着这母子两个斗法，却是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后不喜欢楚鸿轩，在坤宁宫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真正知悉内情的人就那么几个，但是听说过传闻的却是比比皆是。 只是无论她们如何猜测，皇后当着众人面时，对三皇子依旧是疼爱有加的，便是如眼下这般严厉了些，众人也只当是皇后对三皇子的爱之深，责之切。 因此这个说法，还是不信的人比信的人多。 但迎春陪伴了皇后二十多年，却是对这中间的来龙去脉再清楚不过的，只是谁能想到，当年那件事竟会对皇后娘娘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让她这么多年过去，都无法对三皇子这个亲生儿子彻底释怀。 …… “说吧，这次火急火燎的跑到坤宁宫来又是发生了何事？”皇后不急不缓的走到主座上坐下，又抿了口迎春呈上来的茶，将杯子放下后才淡淡的开口问道。 “母后，您可得到消息了？”一说起来这里的目的，楚鸿轩也顾不得心中的郁闷，原本的焦虑之色又重新回到了脸上，“楚玄回来了，老七又把他召回京中了！” “楚玄？” 听到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名字，皇后面上有几分迟疑，似乎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 “母后，就是那个在德阳宫中杀了人，后来被父皇借楚鸿羽的手流放出去的那个侍卫。” 听到德阳宫这几个字，皇后神情一震，显然是想起了那些往事。 刀剑，鲜血，尸体…那个男人当初几乎是杀尽了他们派出去的所有探子，若只是如此，自然不足以让位居中宫二十多年的皇后失色，真正让她动容的，是楚帝在得知这件事后，竟只是不轻不重的让楚鸿羽将他赶出宫去。 在宫中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竟然只是赶出宫去，皇后想起自己当时心中的震惊，忍不住又有些手抖了起来。 “母后，您说这个老七他是疯了吗，当初父皇让他将此人赶出去，分明就是流放的意思，他如今不仅将人召了回来，还是以如此高调的方式，我可是听说那个楚玄，昨日在城门口站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这分明就是在打咱们的脸面啊母后！” 楚鸿轩此刻是真的有些慌神，他这些年和楚鸿栎之所以不将楚鸿羽放在眼里，倚仗的便是楚帝的态度。 可如今楚玄昨日便已进京，楚帝得到消息的时间不可能会比他晚，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作，分明就是默许了楚鸿羽将这个人召回京中，这对于他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慌什么！” 皇后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和错愕，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看着楚鸿轩那副乱了手脚的模样，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楚鸿羽将楚玄召回来又能如何，他既没有外家支持，也没有财力和人手，唯一能胜你一筹的，便是人心和声望，可这一点，却正好是为咱们的陛下所忌惮的，否则也不会到如今也没有进行封赏，他若是以为凭着一个楚玄，就可以在夺嫡这趟浑水中掺上一脚的话，只怕是想瞎了他的心。” 皇后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椅背上，显然是在分析如今的局势。 “可是…父皇那里…”，听了皇后的话，楚鸿轩却依旧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皇后说的这些话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如今的楚鸿羽早已今非昔比，若是三年前，别说一个楚玄，就是十个楚玄回来，楚鸿轩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但是南狄一役之后，楚鸿羽早已不是那个深宫里孤立无援的弱小皇子，他在民间的声望和人心已经超过了他和老五，而了解他在战场上指挥若定，用兵如神的人，也不会质疑他的能力。 可以说，如今的楚鸿羽，已经充分具备了夺嫡的条件，所欠缺的不过是势力和机会罢了。 记得楚鸿羽击败南狄的消息传回京中时，只要是政治嗅觉稍微敏感一点的人，都预测京中的局势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阻挡楚鸿羽的崛起。 为了阻止楚鸿羽回京，他也曾使出过不少手段，只是都被其悄无声息的一一化解。 一百零八章 宅子 尽管楚帝当年并没有如众人想象中那般对楚鸿羽大肆封赏，而后者也没有对于自己所遭遇的暗杀，陷害等在朝堂上提过半个字，但这件事终究是笼罩在所有有心参与夺嫡的皇子们头上的一片阴影。 也正是出于这份忌惮，尽管楚鸿羽这两年已经足够低调，皇后母子对德阳宫的渗透依旧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无论楚鸿羽如何严防死守，后宫终究还是皇后等人的天下，有心算无心之下，总会找到下手的机会，而只要拿捏住了德妃，便是抓住了楚鸿羽的命脉，不怕他翻出天去。 只是这两年楚鸿羽还算“安分”，因此他们倒也没有出手的必要。 但这次顾辰悠的事，虽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皇后和三皇子还是怀疑到了楚鸿羽的头上，再加上其与顾辰悠走的颇近的传言，这才有了这次德妃的“生病”，便是为了警告楚鸿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且不必过于担忧，当年楚玄的事，陛下虽然没有处罚，但你别忘了楚鸿羽为此付出的代价，若不是他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才换得陛下的松口，那个楚玄如今已是一具尸体了，可即便是这样，楚鸿羽依旧被陛下送到了战场上去，以当时其在众人心里的印象，这一趟几乎是十死无生的。” 皇后阴沉着眉眼，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毫不留情的揭示着当今天子的冷血和无情。 “既是他侥幸捡回来一条命，陛下自然不再继续追究那件事，楚玄的归来与否，陛下都不会继续追究，只是楚鸿羽想要借此改变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那却是妄想。” 说到这里，皇后的脸上划过一丝冷酷和残忍，几乎是自言自语般的恨声说道：“至于争储，哼，除非他楚鸿羽造反，否则这辈子注定是与那个位置无缘了，要怪，就怪他有一个好娘亲吧。” “母后这是什么意思？”尽管皇后的声音很低，但楚鸿轩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这句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听到楚鸿轩的疑问，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并没有将那些陈年往事说给他听的打算，“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知道楚鸿羽不足为虑，你最大的竞争对手，依旧是楚鸿栎，你平日里还需盯紧了他，不要与不相干的人斗起来，反倒让老五钻了空子。” “是，儿臣谨记。”皇后不愿意细说，楚鸿轩也不好继续探听，只得恭敬应是道。 ……i “殿下，还要按照之前的吩咐，往七皇子府上增派人手，加强监控吗？”坤宁宫外，楚鸿轩的心腹正在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不必了，母后虽然不肯说出缘由，但她既然说了楚鸿羽不足为虑，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说完这一句，楚鸿轩似乎仍有些犹豫，又改口道：“虽不用特别留意，但也不能完全放松，交代下去，只要楚鸿羽有任何异常的举动，都一定要第一时间汇报给我知道。” “属下明白。” …… “小姐，咱们真的要穿成这样出门吗？”锦秋看着一身莲青色劲装，窄腰紧袖的顾辰悠无奈的问道。 “怎么，你家小姐穿成这样不好看吗？”顾辰悠笑着逗她道。 “小姐天生丽质，自然是怎么穿都好看的，只是咱们又不是去骑马踏青，穿成这样难免会引人注意，便是二夫人知道了您这样出门，只怕也是要有些微辞的。” 看锦秋满脸担忧的样子，顾辰悠解释道：“放心吧，我们是坐马车过去，不会有人看见的，至于二婶娘那里，你去给我拿件披风来便是了。” “小姐…” “好了，你们也快去换好衣服吧，再啰嗦就留着你看家”，顾辰悠“威胁”道。 …… 一番折腾下来，顾辰悠总算是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为了甩掉身后的尾巴，她这一路上可是走了不少弯路。 “按照李妈妈给奴婢的地址来看，应该就是这里了。”锦夏第一个下了马车，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道。 “这地方倒是选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更好上些，李妈妈确实是个能做事的”顾辰悠此时也已经走了下来，只是扫了一眼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们此时正站在一处院子的外面，正是之前顾辰悠“倾家荡产”让锦夏买下来的地方，里面还放着她采购的那些东西。 这一小会儿功夫，里面的人似乎也被她们说话的声音所惊动，一个看着就颇为精明的矮胖中年人迎了出来，“主家，您要的那些人已经在里面候着了，还请主家移步。” 这人显然也是极有眼力，看顾辰悠这番装束，就知道其是有心隐藏身份的世家千金，因此他既不打听身份，也不称呼小姐，而是直接称其为主家。 顾辰悠虽然原本并没有向他隐瞒身份的打算，但手下人聪明些总是件让人欣慰的事，因此她也没有让对方等太久，冲其点了点头便向院子里面走去。 一踏进大门，锦秋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知道锦夏帮小姐在京城的偏僻地方买了几间宅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模样。 方才在外面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宅子既平平无奇的没有什么特色，面积也不算大，更不是位于什么好的地段，如何值得小姐砸出去的那几千两银子。 只是她方才见小姐和锦夏都没有什么反应，还想着也许这宅子外面看着破，其实里面别有洞天，便暂且按捺下了心中的疑惑。 可这一进来，她才是真的傻眼了，眼前这幅场景，不要说什么亭台楼阁，假山树木，竟是连一件像样的屋子都没有，小姐买来这样的地方能做什么用处？ 一百零九章 酿酒 不提锦秋满心的不解，顾辰悠看着这个地方倒是颇为满意。 事实上这间宅子的布局也正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特意改造过的，不但取消了前后院之间的隔断，各个院落之间也减少了不少的阻隔，保证日后运作起来不会因为运输不便而产生麻烦。 她闲庭信步的一间间房子查看着，却是急坏了身后跟着的两人。 “小姐，您这到底是要干嘛呀，还有这些东西…”锦秋指着这整间屋子的麻袋，眼睛都快瞪了出来， “是啊小姐，虽说今年雨水少了些，明年收成可能不会好，粮食的价格会上涨，但咱们定…咱们府上也不会在意这些银两的，您买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粮食谷物是要干嘛呀？” 锦夏也跟着附和道，虽然这些东西的采购她也是出了力的，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明白自家小姐的用意。 “二位姑娘有所不知，这些东西，乃是酿酒的原材料。”矮胖中年人听着这两个小姑娘越说越不靠谱，连忙在一旁解释道。 “酿酒？！” 锦秋和锦夏闻言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神色里满是难以置信。 “小姐，您没发烧吧”，锦夏夸张的跑到顾辰悠面前，一双手蠢蠢欲动，显然是真的打算放到她的额头上试试温度。 “您要是想喝酒的话，跟二夫人说一声便是了，二夫人就算再怎么不通情理，也断没有如此小气的可能，除非…小姐打算酗酒？”锦夏想起这个可能，顿时有些惊恐的看着顾辰悠。 刚一说完却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不对不对，酗酒都是绝望失意的人才会做的事，若是以前的小姐还有几分可能，可近来小姐心情挺好的啊…” 顾辰悠有些好笑的看着锦夏的自言自语，“好了，别在那瞎猜了，酿酒自然是为了买酒，不然你们家小姐这么穷，以后拿什么给你们置办嫁妆？” 锦秋和锦夏比顾辰悠大上两三岁，虽说大家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往往嫁人会比旁的女儿家晚上些许，但终究也是到了可以考虑这件事的年纪了。 “小姐！” 尽管知道顾辰悠只是在故意调侃，但锦夏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跺着脚嗔道。 锦秋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终究比你锦夏更为稳重一些，只是面上红了一红，便假装自己方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很快收敛神色道：“小姐，这经商之事不必寻常，您可是考虑好了？” 她不问顾辰悠这样的做的原因和目的，只是考虑此事对顾辰悠可能造成的影响。 顾辰悠也知道锦秋话里的意思，士农工商，商在末位，从来都是被人所轻贱的行当，她一个官家女子不好好研习琴棋书画，德言容功，却偏要自降身价，沾染这些世俗的物什，日后传了出去，难免会被人诟病。 “放心吧，今日我只是来查看场地和挑选人手，这里的事情以后自然会交给别的人来经营，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产业罢了，算不得真的经商。” 顾辰悠倒不是真的担忧那些，她的外祖凌家便是商人出身，她自然不会如别人那般对此心存偏见，否则又怎么对得起凌家众人的疼爱。 更何况此事就算是真的被人传出去又能如何，众人议论之余，也不过是认为她贪恋钱财，庸俗肤浅罢了。 左右她也不是那些书香门第，清贵之家精心教养出来的“高雅”女子，前世为名声所累，如今她早已不在乎那些虚名了。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好对锦秋她们讲，说到底，她们也不过是担心她将来会受委屈罢了。 …… “魏明，李妈妈招来的这些人你可都一一见过了？”顾辰悠只在前院转了转便止住了脚步，转头对着身后问道。 “主家知道我的名字？”那个矮胖的中年人，也就是魏明，有些惊讶的看着顾辰悠。 后者从进门到现在，都没有与他说过什么话，自然也没有问过他的身份，他便以为其也是那种借着查看的名头，来这里游玩一番的甩手掌柜，因此也没有什么汇报情况的打算，毕竟这种主子，最不耐烦地就是听这些琐碎繁杂的东西。 顾辰悠闻言似笑非笑的看向魏明，“你是我特意请来的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而且…你以为慈安堂的李大夫为什么会突然愿意松口，为你母亲治病了呢？” “李大夫不是说…”，初一听到顾辰悠的话，魏明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道，话一出口却又察觉到了异常，有些震惊的抬头看向顾辰悠，“…是主家帮了我母亲？” 要知道魏明母亲的情况极为特殊，之前无论他如何恳求，慈安堂的李大夫都拒绝为其诊病，并不只是因为这种病治疗起来极为复杂，诊断起来有一定的风险，更是因为缺了几味珍稀的药材，按照大夫的说法，若是寻不到的话，这病治与不治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而他跑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寻到的东西，却被眼前的小姐轻而易举的拿了出来，只怕对方的身份，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尊贵，毕竟他之前可是听人说了，他需要的那几味药材，怕是唯有宫里和顶尖的世家大族才拿得出来。 可是这种人家的小姐，怎么会抛头露面的跑到这里来呢，魏明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心中的疑惑也不由得更深了些。 一百一十章 卖身契 顾辰悠对魏明会有如此表现并不惊讶，从她走进这里到现在，尽管对方一直表现的非常谨慎和小心，但那显然只是出于对她身份的畏惧。 至于对方骨子里的傲气与轻慢，也许别人看不出来，但顾辰悠作为一个对魏明颇为了解的人却是知道的。 眼下她既然要对方踏踏实实的为她做事，施恩自然是最好最快的办法，更何况，做好事不留名可不是她的风格，以恩惠换取忠心，这是对方无法抵挡的明谋。 虽然这种法子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若是碰上那些狼心狗肺的，反咬一口也不是不可能，但眼前的魏明，却显然不是这种人。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后，魏明便立刻对着顾辰悠深深地弯下腰去，“主家既是救了在下的母亲，便是如同救了在下的性命一般，在下也没有别的什么长处，唯有在酿酒之术上还算略有几分天赋，日后主家但有吩咐，魏明必定竭尽所能，完成主家的嘱托。” 顾辰悠闻言，嘴角的笑容也不由得加深了些许，魏明此言中除了感激外，还有几分不加掩饰的自傲，这与他之前的谨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听在别人耳中，或许觉得此人太不谦逊了些，但她却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几株药材罢了，你也不必过于在意，我既是请你来，自然也是对你的能力信的过的，因此你不必有什么负担，另外你母亲的病虽然已经稳定了下来，但还是需要不少时间来修养恢复，若是再遇到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派人来通知我。”顾辰悠上前扶起他，温和的安抚道。 听到顾辰悠的回答，魏明此刻的心情也是有些复杂难明。 最开始李婆子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雇佣自己的不过是个突发奇想，想要折腾一番的世家子弟，毕竟这样明面上打着簪缨世家的名号，一边贬低着商人的社会地位，一边却暗中经营自己生意的官宦人家也算不少。 及至后来知道这次请他的人，乃是一个女子时，才算有些惊讶，毕竟这世道对于女子还是极为严苛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世家，才养得出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子。 原本魏明是想要拒绝这趟差事的，但他这两年为了给母亲治病，几乎花光了多年来的积蓄，而顾辰悠开给他的酬金，又几乎比旁的差事多上一倍，为了能够赚取这份银两，好继续为母亲治病，他才勉强应了下来。 初时以为不过是陪着个公子小姐折腾上一段日子罢了，可如今这承诺一出，便相当于是签了半个“卖身契”出去。 不同的是，这个“卖身契”，乃是他心甘情愿主动签下的。 …… 收服了魏明，顾辰悠今日出来的目的便已完成了大半，而另一半，同样是要落在对方身上。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李妈妈请来的人，你可都接触过了？” “小人都已经询问过了，这些人大都是在各家酒坊里干了不少年的老伙计了，做事也都还算伶俐细致，不会耽误主家的事的。”魏明恭谨的答道。 他既是认定了顾辰悠，自称也理所当然的从“我”变成了“小人”，这份眼力见儿倒也确实难得。 “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顾辰悠没有在此事上过多纠缠，点了点头，随后又向锦夏使了个眼色。 锦夏会意，立刻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张纸来，交给了魏明，后者不知是何物，有些疑惑的接了过来。 “说说吧，有什么想法？”顾辰悠注意着对方逐渐认真起来的神色，开口问道。 听到顾辰悠问话，魏明似乎有些为难，犹豫着开口道：“说实话，属下这半辈子辗转各家酒楼商铺，也算是见过不少酿酒的秘法，但如主家这张方子上这般用料加工的，倒确实是闻所未闻。” 他虽然是在回着顾辰悠的话，一双眼睛却如同粘在了那张纸上一般，一边用手指摩挲着薄薄的张，一边斟酌着开口道：“这上面所记载的各个环节的火候和分量控制，似乎也比别家的要求准确细致上不少，如此看来的话，主家之前一定要找有过这方面经验的伙计，倒也不算多此一举。” “可能酿制的出来？”顾辰悠将这张秘法交给魏明，并不是为了听他在此惊叹这种酿酒技艺的与众不同，而是想要知道，没了前世那些人力和物力的支持，前世那种惊艳世人的酒，还有没有面世的可能。 “这…”，魏明微微沉吟了一下，就在顾辰悠以为他要给出否定的答案时，前者却突然猛的一拍大腿，带着几分笃定的看着顾辰悠道：“若是换了旁的人，这事可能真的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但既然是交到了小人手里，主家便只管等着小人的好消息便是了。” 顾辰悠看着一聊起酿酒，便如同变了一个人的魏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对于这种酒是不是一定能酿制出来，也不是抱着必须的决心，但如果无法夺了某个小人的机缘的话，她心里总归是不大爽快的… …… “好了，别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回定国公府的路上，顾辰悠有些疲倦的靠在马车上，看着一副欲言又止模样的锦夏主动开口说道，若是再不让这丫头把心里的疑惑倒个干净，只怕她会把自己给生生“憋死”。 “小姐，这是您说的，奴婢说了您可不能生气啊”，锦夏试探着问道。 顾辰悠显然是懒得开口回答她这个傻问题，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一百一十一章 金银 “小姐，您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吃穿用度上也从来也没有短缺过什么，如今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赚银子？难道是有什么事需要大量的银两来完成吗？” “做什么？”顾辰悠低声重复了一遍锦夏的话，有些失神的喃喃道：“银子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小姐，您在说什么？” “没什么”，顾辰悠回过神来，眼光有些奇特的看着锦秋和锦夏二人，“你们两个都是穷人家孩子出身，后来又被送到顾家来，做了我的贴身丫鬟，我记得你们来到我身边时，也有六七岁了吧？” “是的，小姐，奴婢们跟在您身边也快十年了”，二人虽然不知道顾辰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提起这个，心里还是有些幸福，也有些伤感。 “如此说来的话，你们应该对于到顾家之前的事有所印象，之后在顾家长大，因此这各个阶层的生活状况，你们也都算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过的。” “既然如此，以你们对各个圈层的了解，你们二人觉得，金银珠宝这等在那些酸腐文人口中带着“铜臭”的物件，可是真的庸俗不堪？” …… 前世的顾辰悠，在顾家过得虽不算顺心，但承受更多的，也不过是灵魂上的压抑，倒是从来没有真的为那等黄白之物费心过。 直到嫁给秦慕灏之后，她才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何谓“拮据”二字。 还记得当年她被对方的甜言蜜语迷惑，满心满脑子都是要跟这个人在一起，根本不在乎对方的家世背景这等“庸俗”的标准，但饶是她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但还是到过门之后，才知道这祖上曾荣耀一时的景安候府，究竟是是落魄到了怎样一副光景。 因为景安候病故，秦慕灏又尚未成年，既不曾袭爵，也没有入仕，一大家子就指着朝廷的那点份例过活着，偏偏家里的两个女人，秦慕灏的母亲景安候夫人和妹妹秦慕卉，又都是一等一的贪慕虚荣，往日里各家的女眷们举办的茶会之类，无论有没有受到邀请，她们都愿意去掺上一脚。 再加上秦慕灏为了接近三皇子所砸出去的银子，彼时的景安候府，真真是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便是京中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吃穿用度只怕都会比他们好上一些。 及至娶了顾辰悠，秦家人巧取豪夺的霸占了她那无数的嫁妆之后，景安候府才算是有了一点王侯之家的气象。 因着顾辰悠的生活环境注定了她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因此她对钱财也没有什么十分清晰的概念，对于嫁妆被夺之事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不满，更何况在她的心里，自己的东西给丈夫用，也算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可他们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偏偏这一家子人都是穷惯了的，便是手中没有钱财的时候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如今手里有了银两，自然是更加肆无忌惮的到处跑去炫耀。 另外秦慕灏为了巴结上司，银两同样是如水一般的撒出去，顾辰悠的嫁妆便是再丰厚，也经不起这一大家子这般肆意挥霍。 不过半年的功夫，当初的“十里红妆”竟是被秦家人尽数败了个干净，剩下的，也唯有那几间一同陪嫁过来的铺子。 她这厢被掏了了个干净，秦家人却是习惯了这等伸手便能从她这拿钱的的日子，依旧每日冷嘲热讽的从她屋里“顺”东西，然后拿出去卖，偏偏顾辰悠的东西上，都带着她或者定国公府独有的标志，若是当真被人拿到市面上去，定会害得定国公府颜面扫地，因此她只能再暗中偷偷地将东西买回来。 一来二去的，顾辰悠无法，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也开始摆弄起这些商贾之术，学着怎么经营好铺子里的生意，来养活这群永远不会满足的饕餮。 说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辰悠在经商上委实没有什么天赋，她陪嫁过来的十几间铺子没多久便开始入不敷出，自然也再养不起秦家这个无底洞。 只是她没有什么办法，秦慕灏倒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只是这些话她自然不会向其他人解释 一百一十二章 交易 前世秦慕灏便是靠着这张秘方聚集了海量的财富，但这一次，有她顾辰悠在，绝不会再让其有半分飞黄腾达的机会，眼下这才是清算的第一笔账，今后的日子，她自然会让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慢慢偿还他所犯下的罪孽。 “小姐，您在说什么机会？”许是听到了顾辰悠无意识发出的某个音节，锦秋有些疑惑的看着顾辰悠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说，等过上几个月，便是云扬山上的枫叶红的最好的时候，人人都说那里的枫叶乃是当世一大奇景，只要是亲眼见过的人，终生都会难以忘怀。” “只可惜我往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无缘欣赏这等壮观的景象，却不知道今年，有没有机会去看上一看？”顾辰淡淡的说道，只是话里却含着只有她自己才能明白的意味深长。 要知道如今已是七月中，大约到年底时，顾元霆便会回京，秦慕灏若是不能赶在他回来之前行动的话，那引诱顾辰悠对他“情根深种”的戏码，可就要不好唱了。 她唯一好奇的是，这次没了三皇子的指使，秦慕灏还会如同前世一般，在云扬山宁远寺与自己“偶遇”吗？ …… 锦绣阁 顾辰意正站在书桌前努力挥动着毛笔，小脸上满是专注和认真。 只是看其落在纸上的字迹，许是因为年纪太小了些，手上没有什么力气，写出来的字大都虚浮无力。 但顾辰意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继续一个字一个字用心的写着。 良久之后 “黎姨娘怎么过来了？”顾辰意突然缓缓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门口说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黎瑛那比往日里憔悴上不少的面孔，便出现在了锦绣阁中，只是虽然状态不算上佳，但其神色里却不见半点颓唐。 “怎么，不过几天不见，黎姨娘竟是不认识我了吗？”见黎瑛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顾辰意“开玩笑”般讽刺的说道。 黎瑛闻言却没有理会顾辰意的嘲讽，而是面色复杂的看着她，“顾辰意，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是重生而回的吗？” “是不是真的，我不是已经向黎姨娘证明过了吗，还是说，黎姨娘记性不太好？”顾辰意依旧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回应道。 被顾辰意这么一说，黎瑛回想起对方当初来找她时所说的那些话，原本有些质疑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 “此事暂且不提，我此次前来，乃是想问问你，你的计划到底进行的如何了？” “我们当初约定的时候，可没说我还要向黎姨娘你汇报进程吧？”顾辰意丝毫不买账的答道。 “顾辰意，我们总要公平一些吧，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约束了阿念这么久，又配合着你来演戏，可你若是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念儿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肯受委屈这么久，差不多已经是极限了，若是还没有进展的话，只怕她闹起来，到时候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黎姨娘这话说的倒是稀奇，你管不好自己的女儿，却跑到我这里来逞威风，怎么，你这是觉着我人小好欺负吗？”顾辰意冷漠的看着黎瑛，显然是半点不为对方的言辞所动。 “顾辰意，注意你说话的态度，就算你再怎么重生，我也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黎瑛也是被顾辰意这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着了，有些口不择言的道。 “长辈？黎瑛，你莫不是被大房那对蠢货姐弟给整治疯了吧”，顾辰意轻蔑的看着眼前的黎瑛，毫不客气的用言语羞辱着对方，“你一个大房的小妾，跑到我这个二房嫡女面前来充长辈，到底是谁给你的脸面？” “更何况，顾辰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不过你们两个比起来，还是顾辰悠更讨厌些，我才会暂时跟你合作罢了，你可不要以为，从此以后你便可以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 黎瑛虽然不怕顾辰意，但眼下她有求于对方，因此也只好暂时忍气吞声，咬牙切齿的道：“顾辰意，你这般嚣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公之于众吗，要知道当今圣上最恨这些鬼神邪说，若是你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届时你可是会被当成妖女当众烧死的。” “黎瑛，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是暴露我重生的事情重要，还是泄露你的那些秘密更重要，孰重孰轻，你难道会不清楚吗？” “要知道，到时候你被赶出顾家不要紧，你的女儿顾辰念可怎么办，是流落街头，还是被随便配个人嫁了？啧啧，我真是想想都替她觉得惨啊。” “你！”黎瑛被顾辰意这番话气的几乎有些晕眩，有多少年，多少年没有人跟她这么讲过话了，这些年没有受过的气，今日却是在一个小丫头片子这里全部领受了。 说起来，顾辰意的个子不过到她腰间，与她说话时几乎都是仰着头的，原本玉雪可爱的一张脸，配上此刻这狠戾的表情，看起来委实有些诡异和可笑，但此时的黎瑛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尽管外面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但看着眼前这个的小人儿，黎瑛只觉得自己遍体生寒。 一百一十三章 赴宴 “好，我们各退一步，我会尽力稳住阿念，但你的计划也必须加快，至少要在你大伯回来之前尘埃落定，否则以他对顾辰悠的宠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的，这一点想必你也明白。”黎瑛在顾辰意这接连吃瘪，此刻不得不软下语气好言商量道。 顾辰意却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黎姨娘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 “你！”，被对方这样直接的下了逐客令，黎瑛也愤怒得一甩衣袖 送走了黎瑛，顾辰意原本云淡风轻的脸却逐渐沉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她重生以来的这段时间，很多事情都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不仅声名被毁的人变成了顾辰念，顾辰悠的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过幸好，除此之外的一些事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她只是随便说了几个黎瑛身上的秘密，就取得了后者的信任。 殊不知这些事，在数年之后便会成为人尽皆知的事情，只不过眼下，知道这些事的人只有黎瑛自己，便是顾辰念都无从得知，却被顾辰意随口说了出来，倒是由不得她不相信顾辰意重生的事实。 至于那些改变了的事情，顾辰意倒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些日子她也找机会试探过顾辰悠，看的出她虽然不如前世那般偏执孤僻，但骨子里的清高却是丝毫都不曾变过，因此尽管外面都在传顾辰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但她却从来没有相信过这种说法，而且以那个女人的执拗，却不会如此轻易地就选择妥协。 最重要的是，顾元霆对三皇子的态度不会发生改变，只要他还是如同前世那般迂腐固执，那么无论顾辰悠嫁给谁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 她的父母兄长一样要因为这父女二人枉死，想起前世的惨状，顾辰意眼中的恨意几乎喷薄而出。 顾辰悠，枉我前世如同待亲姐姐一般带你，你却给了我这么刻骨铭心的“回报”，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转生而回，不仅仅是为了挽回父亲和母亲的性命，更是为了报仇，所以，你和你的父亲顾元霆，必须死！ …… 云悠阁。 “都收拾好了吗？” “回小姐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车夫也已经在府外候着了。”锦秋恭敬的应道。 “好，走吧。” 今日乃是和楚清歌约好赴赏花宴的日子，锦秋和锦夏两个丫头一大早就念叨着要将自家小姐好好打扮打扮，定要将在场的各家小姐们比下去不可。 顾辰悠虽然不是那般高调的性子，对于自身的容貌也不甚在意，但年轻的姑娘们聚在一处，难免会有所比较，她若是完全不施粉黛，倒显得不将别人放在眼中。 至于藏拙这种事，她就更不会去做，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除了公主之外，不会比任何人地上一头，便是郡主，也不是每个都如杜晴云那般，有资格在她面前飞扬跋扈，说到底，谁的身份地位更高一些，端看帝王的心偏向谁更多一些罢了。 只是即便如此，在锦夏打算给她涂上厚厚一层胭脂粉黛时，顾辰悠还是因为忍受不了而坚决选择了拒绝，只是涂了些口脂便也罢了。 倒不是说她的模样配上胭脂不好看，如她这般明媚的相貌，稍重一些的妆容不但不会破坏原本的妍丽，反倒会因为相辅相成而显得越发丽色天成，她之所以要拒绝，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罢了。 一番折腾下来，锦夏最终为她梳了略显成熟的飞仙髻，又配了件湖蓝色的绢纱如意云烟裙，裙摆处用银线绣了精巧的百合碎花，看上去既清爽怡人，又掩盖了她原本的一丝稚气，这般打扮下来，倒是与往日里她的颇有些不同。 …… 顾府外。 顾辰悠刚刚登上马车，正欲招呼车夫启程时，便听原本守在外边的丫鬟锦月隔着帘子通报道：“小姐，三小姐过来了”。 她朝窗外看了看，果然看见顾辰意正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她，顿时有些疑惑的问道：“意儿怎么过来了？” “我听二婶娘说你最近都在努力的读书习字，可是学的久了觉着有些心中烦闷，想出去散散心？” “大姐姐可是要去庆元侯府上赴宴？可以带上意儿吗？”顾辰意没有回应顾辰悠的前半句话，只是眼神期盼的看着她道。 “跟我去庆元侯府？”顾辰悠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这次赴宴，顾辰念因为之前的风波刚过去不久，定然是不愿意跟着她出去被人耻笑的，如此她也能减少一些麻烦，却是想不到那个方才消停了，眼下却来了个更加心思难测的…… “意儿倒是个消息灵通的”，顾辰悠似乎不经意的说道，“只是庆元侯府上的楚小姐今日请的人可是不少，带上你这么个小家伙，若是磕着碰着了，二婶娘还不得把大姐姐骂个狗血淋头啊，意儿难道忍心看着姐姐挨骂吗？” “大姐姐，意儿会好好听话，乖乖的待在姐姐身边，也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姐姐就带上意儿吧”，顾辰意似乎被顾辰悠的说的有些委屈，连忙小声辩解道。 “可是…”顾辰悠依旧有些为难。 “大姐姐，意儿这段日子都被母亲逼着学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好不容易今日允了意儿今日出去玩，若是姐姐不肯带着意儿的话，意儿又只能跟丫鬟们在府里发呆了”，顾辰悠泫然欲泣的说道，小嘴也紧紧的抿着，看起来颇为可怜。 “罢了，带上你倒也无妨，只是今日在庆元侯府上，万万不可乱走，知道了吗？”顾辰悠似乎是被顾辰意缠得有些没了办法，只能答应带着她一同前往。 顾辰意立刻上下晃动着小脑袋表示答应。 “上来吧”，顾辰悠既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说道。 “谢谢大姐姐，我就知道大姐姐最疼意儿了”，顾辰意见顾辰悠松了口，连忙欢天喜地的上了马车，看起来倒是颇为高兴。 一百一十四章 议论 庆元侯府外，顾辰悠牵着顾辰意的手缓缓下了马车，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对方只是打量了一眼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神色便发生了少许的变化。 众人皆知，这定国公的大小姐，在京中的存在感其实并不算强，虽然身份高贵，但极少出席这种姑娘家们的聚会，因此这满京城的闺秀们，虽然都知道她的名字，但真正认识她的还真没有几个。 不过众人虽不认识她，却认识她的妹妹顾辰念，从她妹妹的口中，众人也都各自大概勾勒出了顾辰悠的形象。 只是虽然不同的人对这位顾大小姐有不同的评价，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评价必然是负面居多。 即便是自家小姐这般温柔谦逊的人，往日里也难免对眼前这位，存了一两分的轻视。 可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今日这一见，只怕大多数人对其的印象都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尽管对方掩饰的很好，但顾辰悠还是注意到了其眼中的惊讶和探究，不过她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 毕竟之前托黎瑛母女的福，顾辰悠在这京中也没有什么名誉可言，以前是她不在乎，以后却不会再放任这对母女肆意败坏自己的名声了。 …… “是顾大小姐吗？快请进，我们家小姐已经在候着您了。”对方毕竟是楚清歌所信任的人，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情绪，面带着笑容，恭敬地将顾辰悠姐妹向内迎道。 “有劳”，顾辰悠点了点头，便径直向内走去，自然有丫鬟在前面为她引路。 说起来这还是顾辰悠第一次来到庆元侯府上，却见这里的布置风格与定国公府有着很大的区别。 定国公府上的宅子乃是太宗皇帝亲赐，因此无论从地理位置还是占地面积上来说都是上佳，只是虽占着这么好的地方，论其建筑的奇巧和景色的别致却是实难恭维，而庆元侯府乃是有原本的公主府改造而成，据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由曾被成为京城第一才女的长公主楚若黎亲自设计。 因此若是要分别形容定国公府与庆元侯府上的风格，便是一个大气简明，一个精致秀丽，至于哪种更好上一些，端看主人的身份和喜好而已。 …… 丫鬟将顾辰悠姐妹引至内院后便退了出去，顾辰悠还没有踏进去，就听见一阵议论声传了过来。 “赵姐姐，你说这个顾辰悠这次会来吗？”院子里，一个娇糯的声音似乎在向身旁的人询问道，听其声音，年纪应该不大。 “谁知道呢，说起来也不知道这位顾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否则怎么会整日闷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称作“赵姐姐”的人语气轻蔑的回答道。 “这…应该不会吧，以前只听说她性格古怪，可没说过她身体有什么毛病啊？”似乎有人听不下去她们的胡乱揣测，出言质疑道。 “沈悦你想想，顾辰悠这么多年不出门，如果真的有病的话，也肯定是不能诉诸于口的那种，堂堂定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若是被传出去有什么隐疾，肯定会让定国公府颜面无光的，因此瞒下来也很正常。” 依旧是先前的女子“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虽然看不到众人的反应，但想必认同她的话人并不少。 “哎，我说，你们也不必想的那么复杂吧，也许人家不愿意出门，就只是因为长得丑呢，啊？哈哈哈…” 又是一个声音略微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看似是在为顾辰悠解围，但话里所表达的意思，与之前的“赵姐姐”，在刻薄程度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笑作一团，这个年纪的姑娘家，对于有没有隐疾什么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兴趣，但对于一个人的容貌，却是十分关注的。 “可是我听说…顾辰悠不久前刚刚被召到宫里去住了一段日子，而且我姑姑也说过，顾家的大小姐长得似乎还是不错的。”就在众人笑的开心的时候，又有人出来破坏气氛道。 从声音来判断，出言的似乎依旧是之前的沈悦，如果顾辰悠所料不错的话，对方所说的姑姑，指的应该就是沈淑妃沈雪凝。 沈悦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大家都是女孩子，对彼此的小心思自然再清楚不过了，没有人会愿意主动夸奖别人的容貌，能说出个“不错”来，便已经能说明很多东西了。 更何况没听沈悦吗，夸赞过顾辰悠容貌的乃是淑妃娘娘，如此一来，她们倒是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在众人沉默的功夫，顾辰悠终于带着顾辰意走了进去。 一眼望过去，便看到这里已经坐了七八位千金，虽然大部分她都不认识，但从方才的对话里，结合她之前的调查和了解，已对这些人的身份有了大致的判断。 此时这些千金们也都在面色各异的看着顾辰悠，面带尴尬之色的显然是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还有些一脸好奇和惊讶的，大约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顾辰悠倒是面色淡然，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进去之后便不急不缓的寻了个位子坐下，随后也只是静静的看着众人，显然并没有什么要找人算账的意思。 只是她越不开口，那些方才出言讽刺过她的人就越是紧张，没有人知道之前的对话究竟被顾辰悠听去了多少，因此同样不敢贸然开口。 一百一十五章 针对 “顾大小姐从不轻易在人前露面，今日这一出场，便将众位姐妹们都给唬住了，由此可见，顾大小姐不愧是定国公的女儿，果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能在这里的官家小姐们，基本上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千金，平日里也大都是长袖善舞，自然不会任由局面就这么冷下去，很快就有人出来打圆场，其余众人反应过来之后，也连忙跟着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是啊是啊，顾大小姐这周身的气质确实不俗。” “定国公大人这是虎父无犬女啊。” …… 顾辰悠闻言却并没有理会前倨后恭的众人，而是向第一个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里站着的，是个穿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的圆脸姑娘，其此时见顾辰悠看过来，倒也不闪不避，反倒冲着顾辰悠友好的笑了笑，一双眼睛弯的如月牙儿一般。 之前听其声音，似乎并不属于早先开口的任何一个，大概也正是基于此，她才会选择第一个出声打破僵局。 顾辰悠同样礼貌的回了个笑容，似乎是在感谢对方的解围。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而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转头对着眼前的众人开口道。 “各位姐姐” 她的声音本就略有些清冷，此时又特别加重了语气，落在有几分热闹的人群里，竟如同沸水泼雪一般，暂时平息了众人的躁动。 她一开口，众人也都默契的看了过来，显然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无论以前是出于什么原因，不经常与各位姐姐走动，终究都是辰悠不懂事，倒是辜负了众位姐姐的盛情美意，还请众位姐姐不要埋怨我才是。” 顾辰悠平静的继续说道，虽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表情来，但却让众人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和歉意。 对众人来说，以顾辰悠的身份，自然是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向她们道歉的，对方这么说，显然是在表示之前的事情她都听到了，但她不会追究，也不会记仇。 一时间，之前跟风奚落过顾辰悠的众人，脸上也都有些泛红，原本这种说别人坏话，却被抓了个正着的感觉不可谓不尴尬，但如今对方就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去，倒是让她们心里的感觉有些复杂难明。 而对顾辰悠来说，她自然也可以选择杀鸡儆猴，但这样一来，难免会将这些人都推到对立面去，这对于她来说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现在顾辰悠主动给了台阶，大多数人自然不会再挑出什么事端，气氛也一时变得和睦融洽了起来。 “哼，以前的时候终日待在府中闭门不出，进了趟宫毁了自己妹妹的名声，如今却是跑出来四处蹦跶，谁知道你安的是什么心？” 就在众人表面上一团和气的时候，一道带着嘲讽和不屑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在场的气氛，顿时微微有些凝固。 说起来此人的声音倒不算很大，放在平日里，这样一句低语，可能并不会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但不巧的是，此刻众人的神经都有些紧绷着，因此这句话，便显的格外刻意起来。 …… “赵小姐此言何意？”顾辰悠冰冷的看向了方才说话的女子，也正是之前那个三番五次诋毁于她的赵家小姐。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赵小姐便是户部尚书赵阔海的女儿赵秋棠，按道理来说，如今在大多数知道“内情”的人眼中，自己应该是三皇子一党的人，而赵阔海正是三皇子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也就是说，这个赵秋棠原本应该是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人。 也就是说，这个赵秋棠今天对她屡次的针对，应该只是出于私人恩怨，而不是代表家族的态度和立场。 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与这个姓赵的女人有过什么恩怨呢？ …… “顾大小姐，赵姐姐方才不过是胡言乱语，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秋棠，快向顾大小姐道歉！” “顾大小姐…” 原本众人猜测，顾辰悠既然方才已经退了一步，此刻会继续退让也说不准，但眼下其直接点出了赵秋棠的名字，众人顿时明白，今日的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一时间幸灾乐祸者有之，沉默不语者有之，但终究赵秋棠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平日里也还算是有几个“好友”，此刻倒是不得不替她开口道。 不提众人心中的感受，顾辰悠此刻也有些无奈，她原本一心想要“息事宁人”，但如今看起来…有些人似乎并不打算领她的情。 不过这样倒也好，之前的不发作，本就难免会让一些人认为她是个软弱好欺负的。 如今赵秋棠将自己单独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若是不教训一番对方，实在是都对不起对方的盛情。 …… 那厢赵秋棠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心中也是吓了一跳，原本自己只是在心里吐槽一番，谁知道竟不自觉的说出了口，偏偏顾辰悠还是个耳朵尖的，此刻发起难来，她倒是也有些骑虎难下。 只是眼下被顾辰悠这样咄咄逼人，赵秋棠心中也涌上一股邪火，顿时有了些恶向胆边生的意思。 左右她的父亲赵阔海也是当朝的二品大员，在官职上倒也不比顾元霆低上太多，何必如此惧怕顾辰悠，这般想着，赵秋棠顿时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这满京城谁不知道顾家大小姐脾气古怪，不能见人，如今却又突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跑了出来，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话却是对着其余众人说的，她一边情绪激动的用手指着顾辰悠，一边迫切的想要得到众人的回应，只可惜她所到之处，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 赵秋棠眼见着没有人肯搭她的话，只得又将矛头对准了顾辰悠，继续挑衅般说道。 “还有顾辰念的事，你真以为你们顾家让人把传言压下去，就没人知道真相了吗？我可是早就听说了，顾辰念之所以会出事，就是你这个做姐姐的陷害的结果！” 她这话一出口，不仅顾辰悠的脸色变了，在场众人也都有些震惊的看向了顾辰悠，很显然，以她们背后家族的势力，还不足以让她们对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而赵秋棠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似乎也不是在说谎，难道说… 一百一十六章 闹剧 感受到众人眼神的变化，赵秋棠得意洋洋的看向顾辰悠，“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赵小姐希望我说些什么呢？” 被对方这样接二连三的质问着的时候，顾辰悠却突然想起了前世听秦慕灏说过的八卦。 赵秋棠的父亲赵阔海早就投靠了三皇子，而其本人自从在自家花园里见过三皇子一面后，就对三皇子情根深种，芳心暗许，之后更是三番五次的暗示赵阔海将她许配给三皇子殿下，而赵阔海也答应了会帮她争取三皇子妃的位置。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赵秋棠最终虽然没能成为三皇子妃，但终究也是以侧妃的身份嫁进了三皇子府。 也就是说，无论有没有顾辰悠，三皇子妃的位置都注定不属于赵秋棠。 不过这些事情，如今的赵秋棠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原本一直满心欢喜的做着楚鸿轩会以正妃之位前来迎娶她的美梦，如今却横空杀出来个顾辰悠，她心中自然会有愤怒和不甘。 只是她没有勇气怪罪皇后和三皇子，这满肚子的怨气，倒也只能冲着顾辰悠来了。 虽然了解了赵秋棠针对自己的缘由，但顾辰悠却并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更何况既然对方将她当作了软柿子来捏，当然要做好被她反击的心里准备。 …… “倒是要请教赵小姐，你又是如何认定我二妹妹出事是我陷害的呢？” “自然是我爹告诉我的，更何况往日里大家向你们定国公府递帖子，来的从来都是顾辰念，如今你要假装姐妹情深，顾辰念出不了门，你便带了这个小娃娃过来，难道不就是因为心虚吗？”赵秋棠一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小娃娃？”顾辰悠回头看了一眼顾辰意，对于赵秋棠这番自以为有理有据的分析，颇有些哭笑不得，她带了顾辰意是假装姐妹情深，若是不带，那便是正好证实了对方之前的话了？ “不过这么说来的话，我定国公府确实比不得赵尚书手眼通天，便是皇后娘娘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了。”顾辰悠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恍然大悟道。 “顾辰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今是在说你的事，你却扯到皇后娘娘和我父亲身上，莫不是发作了什么失心疯？”赵秋棠初时被顾辰悠的话唬了一跳，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指责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赵小姐对我的事这么了解，不如请你来跟大家讲一下，关于我二妹妹的事，我是如何陷害她的，也好让大家了解了解真相？”顾辰悠没有理会赵秋棠的跳脚，一步一步的向她逼近着问道。 “这…”没有想到顾辰悠竟然会主动提出这种要求，赵秋棠一时由此语塞，随后恼羞成怒道：“人是你陷害的，我怎么会知道您是如何操作的？ “怎么？原来赵小姐你不清楚事情的经过啊？”，顾辰悠故意做一副惊讶的样子，倒是将赵秋棠气的有些浑身发抖。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胡言乱语，不仅污蔑我们顾家的名声，还敢质疑皇后娘娘的决定！”顾辰悠原本还算柔和的声音一瞬间彻底冷了下来，眼神也如刀一般刺向了赵秋棠。 “顾辰悠你也别得意，虽然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怎么做的，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以为你不承认就可以抵赖的掉吗？”赵秋棠虽然有些被顾辰悠这突然改变的态度惊到，但依旧死鸭子嘴硬般强撑道。 “事实？事实就是我妹妹顾辰念在宫中犯了些小错，皇后娘娘对她略施惩戒，也不过是为了她好，莫非你觉得皇后娘娘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赵秋棠连忙摆手否认道。 “又或者，你觉得，是皇后娘娘在有意袒护我？”顾辰悠继续步步紧逼的质问着。 “我…”赵秋棠其实很想说“是”，但即便是被顾辰悠刺激的有些失了冷静，但她毕竟也是有些脑子的，她要是真敢将这话应了下来，回去她父亲就能打断她的腿。 “如果都不是的话，那便是你赵秋棠赵小姐觉得我们定国公府的人好欺负，因此特意来踩上一脚？不过这也正常，我父亲如今不在京城，赵尚书又是三皇子面前的红人儿，哪里会将我们小小的定国公府放在眼里呢？” 俗话说打蛇随棍上，更何况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顾辰悠自然懂得在什么时候抓住时机，一举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留在这里继续碍诸位的眼了，还是待我父亲回来了，再亲自到诸位府上去解释个清楚吧。” 顾辰悠面上一脸的失落和伤心，说罢竟真的牵了顾辰意便向外走去。 她这一挪步，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众人却是慌了起来，连忙都着急的起身挽留。 “顾大小姐留步啊…” “顾大小姐，顾大小姐您误会了，我们自然是相信您的…” 尽管知道顾辰悠这番话的目的是对赵秋棠施压，最多也不过是顺带着敲打一下她们，但只是想象一下定国公顾大人前往他们府上的场面，众人心中便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许是怕自己莫名其妙的被连累，一时间竟开始纷纷指责起了赵秋棠。 “秋棠，你要是再胡说的话可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姐妹了” “赵小姐，咱这饭可以乱吃，化可不能乱说啊，你这样随便污蔑顾大小姐，恐怕不太好吧？” …… 赵秋棠再次被众人“围攻”，一时间也有些慌了手脚，她无助的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见那些昔日的“好友”都没有替自己说话的打算，气恼之下竟是连眼圈都开始泛红起来。 顾辰悠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愣，在她原本的设想中，对方有可能会继续争论，会怒骂，甚至动手，但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在此处哭了起来？ 一百一十七章 访客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温柔中带着沉稳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个眉目如画的婉约女子，身材纤细，腰如约素，身上的书卷气浓郁的似乎能让人闻到墨香，即便此刻微微皱着眉头，也无损于她身上的端庄和大气。 “楚小姐过来了”，众千金眼看着作为主人的楚清歌走了过来，连忙纷纷让开身子，将围在里面的顾辰悠和赵秋棠露了出来。 顾辰悠看向“及时”赶来的楚清歌，心中不由冷笑，方才那个管家说的倒是没错，楚小姐确实是早就已经在等着她了。 “秋棠，你怎么跟顾大小姐吵起来了？还有你这眼睛怎么回事，都是个大姑娘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缓缓走近的楚清歌貌似不经意的看了眼顾辰悠，随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赵秋棠，微微有些嗔怪的问道 “我…”看的出来赵秋棠对楚清歌应该还算信任，后者刚一出现时，她便很明显的送了一口气。 只是此刻对方的问题却让她有些尴尬，她总不能告诉对方，我跟人吵架吵输了，所以心里觉得委屈吧。 正当赵秋棠进退两难时，顾辰悠却主动将话接了过来，“楚小姐可能误会了，我与赵小姐并不曾争吵，不过是讨论些东西罢了，大约是太投入了些，竟是惊扰了楚小姐急忙赶来，倒是让辰悠十分惭愧。” “……”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的表情都一瞬间变得精彩了起来，谁能想到，顾大小姐竟然还有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 楚清歌面上的镇定，闻言也出现了一丝裂缝，她有些迟疑的重复道：“顾大小姐说…你和秋棠，只是在交谈，并不曾争吵？” “没错”，顾辰悠肯定的点了点头，“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就不知道赵小姐如何看待了？” 她面带微笑的看向赵秋棠，如果对方不是个棒槌的话，自然会明白如何将她的话接下去。 “没错…我们不过是随便闲聊了几句…闲聊了几句”，赵秋棠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顾辰悠，显然也是明白了后者的心思，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只是她的脸皮跟顾辰悠比起来显然还是薄了些，这样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话，说起来似乎让她十分难为情，面色也变得更加通红了起来。 顾辰悠倒是表现的无比坦然，毕竟隐瞒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才叫撒谎，而她只是光明正大的否认一些与别人无关的事罢了，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事实上她原本确实是想要彻底治治这个嚣张跋扈的赵家小姐，但看到对方哭的一瞬间，她却突然改变了注意，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落泪而心软，而是心中有了别的计划。 毕竟，“棒槌”也有“棒槌”的用法，既然赵秋棠会针对自己，自然也会针对其他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可若是让楚清歌搅了进来，反倒会惹出更多的事端来，毕竟这个如今的京城第一才女，即便是她，也不会轻易的小觑了对方。 …… “倒是清歌唐突了，之前听到下人禀报，还误以为你们两位之间产生了些误会，既然无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果然，众人还不明白之前演的是什么戏码，楚清歌带着些歉意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正如顾辰悠所料，楚清歌的城府确实不是寻常的千金小姐可比的，即便是第一次见识顾辰悠这等“无赖”行径，但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重新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 “这些倒也无妨，只是众位姐妹在这里待了许久，都见不到楚小姐的身影，这才随意说笑了几句”，既然楚清歌已经接受了她和赵秋棠的说辞，顾辰悠便顺理成章的转移话题道，“说起这个，楚小姐久不现身，莫非是还在等哪位重要的客人吗？” 楚清歌作为主人，客人已经来了许久，却不见她的踪影，这可是严重的失礼，顾辰悠这般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她面上也不由得出现了几分尴尬之色。 “顾大小姐误会了，怠慢了众位确实是清歌的不是，只是方才前院来了客人，母亲唤我过去招待了一番，因此耽搁了片刻，无论如何，都请各位不要见怪才好。” 依旧是柔声细语的样子，倒是让人一看就生不出什么火气来。 “楚小姐放心，我们在这里也没有等很久，只是不知道这位贵客是？” 楚清歌一开口，自然就有眼力好的接过她的话来，示意她们并不在意等待的时间，也算是给前者铺了个台阶下。 只是连身为长公主之女的楚清歌都要亲自前去招呼，众人自然也对这个人的身份颇为好奇。 “这个…请恕清歌不能透漏。”出乎众人的意料，楚清歌虽然面色有些为难，但言语间却是毫不犹豫的将她们的好奇之心给堵了回去。 楚清歌不愿意说，众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再问，左右都是庆元侯府上的客人，与她们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都是年轻的姑娘家，随便说笑几句，便很快将之前的些许“小事”抛在了脑后。 尽管众人都毫无异议的接受了楚清歌的话，但顾辰悠却敏锐的感觉出了几分异样。 以楚清歌的圆滑伶俐，按理来说晚到片刻这种小事，若是真的不想让人知道的话，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好，毕竟也没人会真的抓着这种事不放。 可对方一边将有人造访的事说了出来，一边却不肯透漏露这个人的身份，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欲擒故纵，或者说…楚清歌是故意将此事说给某个人听的？ 一百一十八章 苏韵凝 “花厅里已经安排好了新鲜的瓜果点心，不如请各位姐妹随我移步？”安抚好众人，楚清歌温柔的笑着邀请道。 此刻已近巳时，外面的天气也越发热了起来，这群千金小姐妹在这里待了这许久，早已热的口干舌燥，因此对于楚清歌的提议，自然不会拒绝。 顾辰悠看了眼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她身边的顾辰意，也随着众人一同点了点头。 …… “这庆元侯府上的建筑格局倒是与别处不同，花厅与内院间隔如此之远也算是少见”，顾辰悠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一会儿就落到了众人的后面，索性也不着急的慢慢走着。 “顾大小姐有所不知，据说这是因为长公主殿下不喜与生人来往，花厅又是待客的场所，庆元侯为了防止被人惊扰到长公主殿下，因此在这所府邸设计之初的时候，就将内院单独摘了出去，等闲的客人都是不能进入的，我们今日能够破例造访，已是稀事了。” 许是听到了顾辰悠的自言自语，与她一同落在后面的一个姑娘在一旁善意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顾辰悠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但心中却是不大认同。 若是真的不愿被人惊扰，自然有的是办法避开，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竟是连常见的风水格局都有所改动。 更何况便是普通世家的宅院，内院与花厅之间的距离已是不短，如果说长公主在自己的房间里也能被前来造访的客人惊扰到，那纯粹属于天方夜谭。 在顾辰悠看来，长公主夫妇这般做法，如果不是故意做出恩爱的样子给天下人看，那便是其中另有隐情，只是具体的原因，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 顾辰悠看了看四周，旁的世家小姐们都已经走的远了些，在她身旁的也只剩下方才开口的姑娘，索性与其随意闲聊起来。 “长公主殿下不喜生人，楚小姐却是长袖善舞，待人接物也大方得体，让人信服，也算是桩奇事了。”她突然想起方才对方说长公主不喜生人，因此试探着说道。 “顾大小姐慎言。”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竟是因为她这随口的一句话而紧张了起来，一边示意她不要再说此事，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 “嗯？”顾辰悠微微一愣，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话有什么问题，但对方这幅紧张的样子，还是暂时打消了继续探究下去的欲望。 对方见她有些疑惑的样子，面上闪过一丝为难，随后微微靠近一步，在她耳边轻声道： “顾大小姐可能不清楚，曾经有人在庆元侯面前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庆元侯可是发了好大的火，按说这也不算什么不好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此事却像是庆元侯的逆鳞一般，总之，自那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在长公主夫妇面前说起此事了。” “原来如此”，虽然顾辰悠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被解开，反倒加深了些许，但她并没有继续为难面前这个姑娘。 …… 二人继续一同前行，顾辰悠也将注意力放到了这个一直同她搭话的姑娘身上，因为她也有些好奇，既然此事如此被忌讳，这个一看就胆小柔弱的姑娘为什么会愿意告诉她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呢？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是光禄寺卿苏大人家的千金吧。” “顾大小姐果然聪慧，我正是苏家，苏韵凝”。对方并没有因为被猜出身份而惊讶，依旧是那样温柔中带着一丝胆怯的模样。 “苏二小姐”，顾辰悠瞬间想起了关于这个姑娘的一些事情。 苏韵凝乃是光禄寺卿苏仲远原配的女儿，从小便身体不好，甚少在人前露面，说起来倒是与顾辰悠自己的情况颇为相似。 但苏家的情况却是比顾家还要复杂上许多，毕竟像顾家这种没有特殊理由不得纳妾的家族并不算多，而苏韵凝身为嫡女却不是长女，便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更何况苏韵凝的母亲生下她之后没几年便撒手人寰，而苏仲远之后又娶了新的夫人进门，家里的姐姐妹妹，哥哥弟弟一大堆，不用问便知道这个姑娘在家里的日子只怕不算好过。 大约是因为境遇相似，顾辰悠并不反感眼前这个胆小柔弱的姑娘，反倒生了几分怜意。 如果说楚清歌是温柔中带着骄傲和锋芒，这个姑娘则是全然的柔和，给人的感觉像是软软的一团小猫咪一般，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而此刻这个小猫咪正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想要向她靠近，“顾大小姐，我…我可以叫你阿悠吗？” “自然可以”，顾辰悠对称呼这种事本就不在意，对方愿意怎么叫她便怎么叫她。 得了顾辰悠的允准，苏韵凝此刻的眼中似乎有星光在闪烁，一双如猫一般澄澈的眸子也满是激动和兴奋。 她因为身体的原因，与顾辰悠一样不经常出门，这次破例应约，还是被自家姐姐硬拉着来，目的是为了让她多走动走动。 这次听说顾辰悠也会过来，她原本以为对方定是一个同自己一样敏感脆弱的女子，可没想到一见之下，竟发现顾辰悠与自己想象中竟是完全不同。 其面对质疑时的坦然自若，甚至反击时的犀利言辞，都让她觉得羡慕，那样的骄傲和自信，正是她渴望而不能拥有的。 也正是因为这份羡慕和欣赏，才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和顾辰悠成为朋友。 顾辰悠虽然猜不到对方的想法，但对于主动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人，她也自然不会拒绝。 一百一十九章 蜜果 众人随着楚清歌来到花厅里，果然看见里面放了很多条案几，每条案几上都已经摆好了在井水里冷冻过的瓜果，瞧着便让人觉得冰凉可口。 许是庆元侯府上今日确实事务繁忙，楚清歌很快又被下人叫了出去，不过众千金走了这许久，早就已经又渴又累，如今眼前有这些清凉可口的瓜果，一时倒也没有人在意她的离开。 另一方面因为今日乃是私宴，倒也不必讲什么规矩，待楚清歌走后，众千金便各自挑选位子坐了下去，不过大多都是关系好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被顾辰悠之前的“反复无常”给吓到了，众千金都默契的选择离顾辰悠远了些，苏韵凝虽有心与顾辰悠同坐，但也被自己的姐姐苏云雪给强行拉了过去。 不过顾辰悠习惯了孤独，见没有人来打扰自己反倒乐得轻松，一边自斟自饮着的品尝着眼前的果酒，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这个地方。 倒是顾辰意似乎没有感觉到顾辰悠今日在故意冷落她一般，隔上一会儿便姐姐长姐姐短的拉着她说话。 顾辰悠看着这个近来越发不真实的三妹妹，目光有些复杂，“意儿可是觉得待在这里有些无聊？” 顾辰意闻言，初时点了点头，随后却似乎有些犹豫，接着便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只要在大姐姐身边，意儿就不会觉得无聊。” 看着小丫头明明都已经委屈的抿起了嘴巴，却还是倔强的不肯承认的样子，顾辰悠目光怜爱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从案几上拿起一个腌制的正好的蜜果递了过去，“再忍一忍吧，待会儿大姐姐就带意儿出去玩”。 “好”，顾辰意先是雀跃的答应着，但看到她手中的蜜果的一瞬间却微微一怔，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推了开来，随后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好，于是有些委屈的撒着娇道：“姐姐，我不喜欢吃这个。” 顾辰悠没有多说什么，笑着将手中的蜜果放了回去，开玩笑道：“不喜欢吃就算了，是姐姐不好，这么多东西，偏偏挑了个我们意儿不喜欢的，你想吃什么便自己拿吧。” “知道了，大姐姐”，顾辰意见顾辰悠没有多想，同样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当真笑嘻嘻的去寻自己爱吃的果子。 …… 顾辰意只当之前的事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但她却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后，原本已经转过身子的顾辰悠，此刻正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面上闪过一丝悲凉，握在袖中的手也隐隐有些发抖。 还记得从前，顾辰意对蜜果这样甜甜的东西最是喜欢不过，因此每次她来云悠阁看望顾辰悠时，后者都会提前嘱咐锦秋锦夏，将这些顾辰意喜欢吃的东西准备好。 直到后来，顾辰意生了一场病，大夫给她开了很多的苦药，偏偏这个孩子从小就怕苦，因此王夫人每次在其喝完药后都会递一颗蜜果作为奖励。 由于那场病缠绵了很久，因此顾辰意喝下的药和吃过的蜜果都达到了一个极为“可观”的数量。 从那之后，顾辰意就对蜜果这种曾经很喜欢食物避之不及，用她的话来说，只要一尝到蜜果的味道，就会让她想起那些苦涩的药汁，吃着吃着，便觉得口中的蜜果也变成了苦的，为了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因此这种曾经很喜欢的东西，也就变成了她的禁忌。 但看顾辰意方才的表现，只怕是已经忘了自己小时候喜欢吃蜜果这件事情，因此方才在顾辰悠面前连基本的掩饰都没有。 不过这也正常，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又过去了这么多年，顾辰意不记得倒也正常。 只是对方会忘，那个孤独的待在云悠阁里，精心为唯一关心自己的妹妹准备点心的顾辰悠却不会忘。 顾辰意在她面前装了这么久，却一定想不到，最终暴露了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细节。 即便是之前就有了猜测，但真正被证实的这一刻，顾辰悠心中的难过依旧没有少上半分。 对顾辰悠来说，前世真正温暖过她的人不多，每一个她都曾发誓，这一次一定要保护好她们。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考虑，如果她真心疼爱的人，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她又该如何面对。 一百二十章 许是因为楚清歌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些，随着时间的流逝，顾辰意的神色间逐渐流露出些不耐烦的神情。 “大姐姐，意儿可以出去走走吗？这里实在太无趣了些。”她有些委屈的看向顾辰悠，一举一动间满是稚子的娇憨，若不是有心观察，谁也不会发现，眼前的顾辰意，早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天真烂漫的她了。 “这…”，顾辰悠听到对方的请求却是面有难色，“楚小姐还没有回来，若是我们随意走动的话恐怕不太礼貌。” “不过…”，顾辰悠注意到对方有些沉下去的面色，又改口道：“你年纪尚幼，贪玩些也是难免，想必庆元侯府上的人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上纲上线，也罢，我便陪你出去转转吧。” 她说罢便作势欲要牵起顾辰意的手向外走去，但迈步之间，却发现后者不见动作。 “嗯？”顾辰悠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询问的神情。 顾辰意用眼神示意她看周围的那些，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注视着她们姐妹二人的小姐们，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大姐姐，别家府上的小姐都在这里，若是你同我一起离开了，难免有些惹人注意，还是意儿独自出去转转吧，姐姐放心，我就在这附近，不会走太远的。” 顾辰悠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权衡利弊，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你一个人出去我总是不放心的，锦秋，你陪着三小姐一起出去转转吧。” “是，小姐。”锦秋作为顾辰悠的心腹，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恭敬应是道。 顾辰意眼见着这主仆二人已经安排好了，有些不甘心的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没有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想来她也明白，顾辰悠能够妥协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致了，如果她执意要求一个人出去的话，反倒会引起后者的怀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 锦秋领着顾辰意出去不久，一个打扮的十分华贵的女子便走了过来，看其长相，应该与顾辰悠差不多年纪，但她身上这一水的金银首饰，竟是生生的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上了十岁左右。 “顾大小姐，你来庆元侯府上赴宴怎么还带着个小娃娃啊，而且就这么任由她和丫鬟出去，难道不怕她们跑丢了吗？” 顾辰悠眼见着对方来者不善，倒也不着急反击，她微微笑了笑开口道：“我三妹妹年纪虽小，但却是个聪慧的，锦秋也还算懂事，想来如果不是有人故意使坏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哼，但愿如顾大小姐所言吧。”对方原本还欲说些什么，但听到顾辰悠的后半句话却似乎又改了主意，留下一句有些忿忿不平的话便稍微走远了些。 顾辰悠看着对方的背影，倒是有些有些疑惑，她在来之前，便让锦夏详细的打听了今日前来赴宴的各家小姐的名单，也都对这些人做了深入的了解。 方才这个对她颇有敌意的姑娘，却是不在锦夏所给她的名单的范围内，如果对方不是来赴宴的客人，那就是… “那是庆元侯府上的二小姐安宁。” 顾辰悠心里刚刚有了判断，耳边便传来了苏韵凝低声解释的声音。 她转头看了一眼，只见想来是众人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此刻大都恢复了精神， 到底都是年轻的姑娘家，哪里能坐得住，眼下无事可做，便三三两两的走动着，交谈着。 苏韵凝也是趁机跑到了顾辰悠身边，眼下大约是看顾辰悠似乎不认识方才的女子，这才出言提醒道。 “安宁，楚清歌的庶妹？”顾辰悠确认道。 “正是”，苏韵凝点了点头，示意她说的没错。 世人皆知，长公主楚若黎嫁给庆元侯安远策之后，除了楚清歌外便再无所出，因此安远策又纳了几方妾室，共生了一子两女，只是这几个孩子既然不是从长公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自然也没有资格跟随皇姓，于是便随了她们的父亲姓安，之前对顾辰悠不假辞色的那个，便是庆元侯府的二小姐安宁。 “韵凝姐姐虽是同我一样不怎么出门，却是比我见识广多了。”顾辰悠随口感叹道。 “我虽然不经常出来，但也偶尔被家里的姐姐妹妹们拉着出来凑凑热闹，倒不像阿悠那般足不出户。” 顾辰悠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苏韵凝却有些紧张，似乎是生怕前者怀疑她在撒谎，连忙小心的解释道。 顾辰悠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有些无奈，不得不说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乃是巨大的，论起年纪，苏韵凝比顾辰悠还要大上两岁，但长期在府中被打压，她骨子里的骄傲和自信已经深深埋藏了起来，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给她带来心理上的波动。 …… “你…” “苏韵凝，你在那里做什么？” 顾辰悠正欲劝苏韵凝无需在她面前如此紧张，却被又一道尖利的声音打断而去。 “姐姐”，苏韵凝看到来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往顾辰悠身后躲了躲，随后似乎又发觉不太合适，只好勉强抬起头面对着来人“我…” “你什么你，行啊，平日里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这会倒是胆子大了起来，稍一得空便往顾大小姐这边跑，连姐姐的话都敢不听了。怎么着，觉得自己攀上了大腿便可以随意的翘尾巴了？”面前的女子看着苏韵凝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却是越发得意了起来，说着便欲伸手去拉苏韵凝。 “噗”，原本正打算悠闲的喝口茶的顾辰悠，一听到苏云雪的最后一句话，似乎一时没控制住，将满口的茶水都喷到了对方的衣摆上。 “你做什么！”苏云雪原本一直当顾辰悠是个隐形人，只顾着训斥自家的妹妹，却对后者视若无睹，如今被对方将茶水喷到了衣裙上，却是无论如何都装不下去了，立时愤怒的指着顾辰悠质问道。 “不好意思，是在下失态了”，顾辰悠立刻道歉，但语气却有些敷衍，还不待对方接话，便再次有些迟疑的开口道：“请问阁下方才所说的‘大腿’，是指我吗？” “我可没这么说，顾大小姐如果一定要这么以为的话那便是吧。”被顾辰悠弄脏了裙子，苏云雪虽然还不敢直接发作出来，但语气却显然不会太好。 “我就知道这位小姐大人有大量，定然不是那等指桑骂槐的人，方才所说的定然不会是我。”对方不直接承认，顾辰悠自然立刻顺水推舟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对了。我记得苏大人的原配夫人只得了一子一女，如今的苏夫人同样也是一子一女，我瞧着这位小姐这颐指气使的模样，却不知道阁下是那位夫人的千金啊？” “你…这关你什么事？”苏云雪显然不明白顾辰悠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个，一时既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羞成怒的道。 “怎么着，这位小姐是想不起来自己的母亲是哪位了，还是想起来了却耻于提起呢？” 苏云雪方才对着苏韵凝咄咄逼人，如今却轮到她自己被别人这样步步紧逼，一时竟气的脸色涨红，用手指着顾辰悠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顾辰悠，就算你是定国公的女儿，但也不用这样羞辱别人吧？” 众人原本就留意着顾辰悠这边的动向，从其与苏云雪吵起来时，便开始围拢了过来，眼下见苏云雪被顾辰悠逼得说不出话，与其交好的安宁自然忍不住又跳了出来。 “羞辱？我不过是帮助苏大小姐回忆一下自己的身份罢了，怎么能是羞辱呢？”顾辰悠一脸惊讶的看向安宁，仿佛对方是在无理取闹。 “可是你明知道苏大小姐乃是苏家王姨娘的女儿，还咄咄逼人的问她的出身，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苏云雪原本不愿当众谈起的出身，却被安宁三言两语间抖了出来，脸色一时变得有些青白。 “原来苏大小姐竟是庶女吗？”顾辰悠初时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但下一刻便神色一凛，语气也沉了下去，“我观其方才对苏二小姐那指桑骂槐的模样，还以为苏大小姐至少同二小姐一般都是嫡女呢？” “这样一来我倒是搞不懂了，随便一个姨娘生的女儿，便可以对原配夫人所出的女儿指手画脚，难道苏家竟是嫡庶不分到了如此程度吗？” “顾辰悠，你别在这里装什么清高，谁不知道，论其嫡庶不分最当提起的便是你们定国公府，你如今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说三道四，难道不觉得亏心吗？” 今日来这里的千金小姐大都是嫡出，唯一的庶出小姐便是眼前的苏云雪和安宁，这也正是顾辰悠敢于在这里肆无忌惮的提起嫡庶之别的原因。 她方才的话落在其他人耳中虽然没有什么问题，但对于苏云雪和安宁来说，却显然是戳到了她们心里的伤口处，一时愤怒的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还请安小姐慎言！” “黎姨娘心疼自家女儿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我二妹妹自然也是对我这个嫡姐十分敬重爱护的，却不知道安小姐口中的嫡庶不分从何而来？” 左右顾辰念不在此处，无论怎么自然说都由得顾辰悠。倒也不怕别人当面锣对面鼓的来拆她的台。 安宁原本是因为晴云郡主的原因看顾辰悠有些不顺眼，眼下却是被顾辰悠撩动了真火，眼看着便要变了脸色，“顾辰悠，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早便听你那个二妹妹说起过，之前我们还以为是她夸张了些，如今看起来，她倒是半点不曾冤枉你，你简直…” “住口！” 安宁话没说完，便被一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给吓了回去，身上猛地一个激灵，竟是真的闭上了嘴巴，只是脸上的表情仍旧有些扭曲。 顾辰悠打量着及时赶来的楚清歌，再一次感叹楚小姐对时间的把握和拿捏真是恰到好处，每一次都是任由矛盾和冲突发生，却在事态即将扩大的时候及时出现，确保不会影响到自身。 不过虽然同样是庶子庶女一大堆，但安宁显然对楚清歌这个嫡姐十分畏惧，不然也不会楚清歌一开口，她便将原本已经快要爆发的怒气生生压了下去。 不过眼下既然楚清歌到了，顾辰悠也想看看她要如何处理眼下这幅场面。 “安宁，定国公大人府上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吗，快向顾大小姐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明明是她…” 安宁话音未落，便见楚清歌冰冷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她神色一变，有些不情愿的对顾辰悠道:“对不起顾大小姐，是安宁方才失言了” “不敢当，安宁小姐如此古道热肠，擅长急人之所急，喜欢替别人出头的一个人，在下钦佩还来不及，哪里敢让您向我道歉呢？” 安宁听着这话又有些暴走的趋势，楚清歌却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苏云雪，明明是一幅不经意的样子，却让后者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顾大小姐，众位姐妹，清歌本事想要请大家来府上一聚，谁知今日事忙，之前竟是冷待了大家，实在是惭愧，眼下府中的莲花开的正好，不如请大家移步，一同前去观赏一二可好。” “楚小姐，您府上这莲花所在的地方不会也像方才一样遥远吧。” 有人忍不住问道，显然方才那一段路，又是在这样的炎热的天气里，已经将这群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给走怕了。 “众位放心，就在附近而已，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请随我来吧” 一到莲池附近，众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毕竟各府基本上也都有池塘，但修建的这般精巧的却是少见，一时间也顾不得天气的炎热，纷纷挤上前去观看 顾辰悠看着眼前的莲池，却是觉得有些眼熟，若是她没有看错的话，这庆元侯府上的莲池，竟是御花园里的那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便是这两者，乃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眼看着众人围着莲池热热闹闹的议论着，顾辰悠独自找了个凉快点的地方静静待着，一边沉思一边等待，今日这戏唱了一出又一出，该出来的人也应该要按捺不住了吧。 …… 吩咐了丫鬟们照顾好这群千金小姐，楚清歌扫了一眼似乎有些不合群的顾辰悠，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后缓缓走到了顾辰悠身边，“顾大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小姐”，顾辰悠毫无意外之色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这里既凉爽又清静，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顾大小姐是聪明人，这里虽然凉爽，但清静可就未必了” “这里时楚小姐的地盘，既然楚小姐说这里不清净，我自然是客随主便了。” 此地乃是莲池旁的一出凉亭，与顾辰悠等人方才所在的地方隔湖相望，既可以看到对面的动向，又能保证对面的人听不到这里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