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想修仙》 第一章 神仙人不识 “你之所想,无有不应,唯独求不得长生。” “为何?” “痴儿,天要弃你罢了。” 脑海中,惋惜的言语一遍一遍在脑中清晰回响。 等待死亡同样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等到灵魂似乎快要化为虚无之时,仿佛看到,一条长长的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的河流,有一人于下游溯流而来,牵起了她,往上游而去。 “你给我报仇了么?” “嗯。” “多谢你。” 疲惫如潮水一般侵入灵魂,双眼终于放心的闭上,失去了意识。 一捧河水,足以洗尽前尘。 此世一隅,时空泛起了一道无形的涟漪,时间停滞,万物静止。 不过一瞬,一切如旧。 …… “现在是你女儿不知道又发的什么疯,又想去了。” “那就让孩子去试试嘛。”秦桦听闻便改了口。半个时辰的家庭争论,终于以男声退步告终。虽然在妻子单方面输出下坚持了半个时辰,自己最终还是丢了阵地,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但是自己也算基本和妻子达成了共识。 这是难得的高效率,秦桦还是很满意今天的结果,至少今天坚持了半个时辰了……这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可喜可贺! 新手父母对养孩子,总是呈现一种缺乏经验却有着丰沛精力的状态。虽然心里不知道孩子该怎么养,但是多试试总是没有错的,反正孩子还小,大人们也就无畏多给孩子找条出路。 但是……,秦桦看了看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扭头问妻子,问“宝宝呢?” 且不说孩子不见了这事,会给这对年轻的父母们带来多大的慌乱。 当事人嘉瑜早坐在泥巴堆里,愉快的与小伙伴们玩了半个时辰了。肥嫩浑圆的脸上写满了浑不知愁四个字。嘉瑜生的就圆滚,被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五年依然圆滚。去岁嘉瑜入了宗族学堂,被学堂高油盐的饭菜一滋养,更是成了一颗行走的肉丸子。 肉丸子嘉瑜在学堂很受欢迎,白白软软的谁都想抱一抱。即便是泥巴堆打过滚里的嘉瑜,也能迎来小姐姐的主动献抱,小姐姐嘉微把肉丸子一把从泥团里拎起来拉到身边,坚决拒绝了嘉瑜笑嘻嘻要抱抱的请求,问:“九九,阿叔呢?” “爹在家里呢!”嘉瑜道。 那这个小丫头怎么出来了,嘉微有些纳罕,九叔和小六向来形影不离。泥团子里的孩子们看着小伙伴被拎出去了,惊得站起来围着嘉微撒娇求饶。 一时间“三姐姐”、“三姑姑”叫了起来,直磨得嘉微保证不把看到他们玩泥巴的事情说出去,才得以顺利带着嘉瑜从孩子团里脱了身。 还没等到九叔院子,嘉微就见得自家九叔带着几个侍者一阵风似的卷过来,身边的胖仔也激动的向亲爹张开双臂的奔去。秦桦抱着胖仔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阵,才笑着招嘉微呼道:“阿微,你可好久不来阿叔家了,今日可要留在叔家吃饭。” 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父亲对儿女总是威严多些,但嘉瑜自打出生就像是跟父亲绑定了似的,是打小就是父亲肩上的常客,家里长辈也乐意看到这匹难管的野马终于有了“辔头”,乐见的很,也不多加训斥。故而嘉微早习惯了九叔六妹的相处方式,九叔自己还是孩子性子,女儿是他的宝贝,到哪都是带着的。 “叔父留饭,阿微原不该辞,只是今日戌时观心堂族中议事。阿叔一家刚回来,怕有疏忽。阿父便叫我来与阿叔一道去观心堂。”嘉微跟着秦桦入了院门,便见到了家中的女主人。拜见过看见小胖仔就脸色发青的九叔母后,又不免默默的为无知无畏的九妹捏了一把汗。“叔母安好。” “叔母好着呢,久不见阿微,阿微真是越发出落的越发水灵了。”云英瞪了眼不靠谱的父女俩,拉着嘉微入了屋子,问到:“可是为了灵根的事来的?一归家呀你母亲便派人来了。怎还劳累你小人家家的再跑上这一趟。” 这家子的不靠谱程度让族里都操碎了心,不免多留了个心眼,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多派上几个人来请。 “正是为灵根之事来的。”嘉微瞟了一眼偷偷离开的父女俩,微微倾了倾身子,亲亲密密的与云英交谈着。“六爷爷来信了,就这几天,便要送我们去国师府测灵根了。只是……阿母离不得床,所以只能让阿微先来见过叔母。” “我与你母亲打小儿时就认识,些许俗礼值当什么,倒是家中行李未定,乱的很。改日我亲去你家坐坐,阿微可不要嫌叔母是个恶客。”云英拍拍嘉微的手,轻叹了口气。“至于灵根的事,我与你九叔也商议过了。” “我与你九叔,只得这一个女儿,又养的娇弱,本也是不愿意阿瑜离家的。可阿瑜想去,你九叔又宠她,那也只得去试试了。”云英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指了指桌上的点心。“这是南边新出的点心,吃着新鲜……我知道你母亲想要说什么,也对,儿女们都是债,哪管做父母的舍不舍得。倒是你母亲,是个心智坚强的。” “阿母原也不想阿微去呢。”嘉微咬了口点心,笑着赞了赞,道:“阿微想去,阿母便拗不过阿微。” “你倒是个孝顺的,但叔母祖上出过修士,也曾听祖宗们讲过这修仙之事。这修仙界也并非世人所想的平静祥和之地,宗门世家,互斗倾轧,凶险异常也不输于凡俗。”云英搂过嘉微,抚了抚她。“叔母也知你是为了你母亲的身体,可是你还小,哪里知道这许多的事?” 修仙是什么,嘉微也迷糊的很。武朝立国不足百年,仙门诸家之前从未踏入过此地。嘉微也只是在这几日里些许听到了一些传言消息。前朝有灵根修仙之事,但前朝覆灭之时,修士死伤殆尽。原以为大武已是仙门弃地,却未曾想到竟还有仙门剑宗来此驻地,各家自是震动不已。 修仙说是一条通天途,但谁也不知道到底如何。嘉微笑着说:“阿微明白。但叔母也不必过于担忧,族里只说让我们测灵根,是否能有这登天之机还尚未可知呢。” “也是如此。”云英叹了口气。“就是阿瑜一团孩子气,如何放的下心来。” “叔母不必担忧,六爷爷亲去仙宗探看过了,定也是无碍才许我们拜入。”嘉微道,侧耳听得钟鸣之声,“阿爷今日召我们去观心堂,就是细说此事呢。” …… 想做第一批修仙的武朝人,其实并不容易。不同于与仙门联系紧密的前朝,大武立国多年,武朝的修仙道统却随着前朝的覆灭大劫断绝多年。凡俗之人想入仙门,难度不下于鱼跃龙门。 新仙门的降临,实是福祸未知。 更何况灵根难得,据闻上界灵气充足,有灵根者尚是百里无一,武朝凡俗之界,有灵根者能有几人? 观心堂里,秦家嫡系四代齐聚,按辈分依次坐下,正中大椅坐了五六位白发老者。秦桦一家迟来,告了声罪后带着妻女坐下。 “今召大家来观心堂,是为了族里选小辈测灵根一事。”开口之人是居位最中的老者,秦家的家主秦毅。“通天之途重开,秦家也该做准备了。” 修仙宗门的降临,同时代表了凡俗和上界的路已成通途,大批修士会随之而来,武朝本土修凡武,与外来修士没有一战之力,大变即在眼前。 “圣人前几日召见,此事已有定论。”开口的是右边一位老者秦恒,手扶鸠杖,神情严肃。“我大武,将入仙门剑宗道统,新拜国师是剑宗仙人端阳君。” “不过,虽已托庇于剑宗门下,我大武也需得有自己的修士,这次弟子选拔便是难得的契机。”秦毅道。“阿弟日前来信,剑宗前来甄选的仙人九月初至帝都,算一算日子,国师府选徒,怕正是为此事。” “前几日喻晓各家,六岁以上未及弱冠者,皆可去测一测。”左位上的一紫衣老妇,秦越。笑着对几位老者说:“不知道是否有结果了?” “我家的幼子阿续,身体虚弱,怕是经不起这奔波。”有对孩子的疼惜超过了对长生一途的族人。“更何况此去山高水远,阿楠家也只有这一个儿息。” “阿续体弱,倒也在情理之中。”秦越点点头,示意侍女划去阿续的名姓,接着再向小辈问道。“可还有不愿去的?” “之前小九来信跟我说也不欲阿瑜离家。”秦毅道,“阿桦,你可是想好了。” 秦桦闻言起身,向各位长者行了一礼。“父亲,阿瑜自己想去,儿也拗不过她。且先让她去试试。” 秦毅眯眼看向在依在秦桦腿旁小脑袋直点的嘉瑜,笑道:“阿瑜倒是个胆大的。如此……”他转向秦越道:“后日一早,便出发去帝都,名册中的孩子们,便尽托于阿妹了。” “定不有负阿兄所托。”秦越接过名册,倾了倾身子。身为秦家武力值最高的长辈之一,保护这些小辈的安全便是她的责任了。“也都回去好好准备一下,除了必需的东西,杂物皆不需带了。这路上的一切所需,族里都会先行准备,你们也可少费些心思。”说着秦越顿了顿。“若顺利的话,孩子们便会留在京都了。” “今日夜色已深,大家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秦越点起了几人,皆是名册上孩子的父母:“你们再到这来,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除了这些孩子的父母,无人知道秦越到底会嘱托了些什么,只是即便是秦桦这样深爱孩子的家长,竟也对即将到来的离别少了几分离愁别绪。后日一早,秦家的马车一辆辆的驶离家门时,除了依然闷闷不乐的秦桦,父母们都是笑着的,像是看到了孩子们久远的光明的未来,又像是在期待不知何时的的重逢。 …… 两日之后,帝都到了。 历经六朝的战火洗礼,气势恢宏的帝都应天给这些从小就生活在族地中的小孩子们带来了很强烈的视觉冲击,一路之上都不曾停下说笑的他们,仰视着帝都高耸的城墙,激动的小脸红扑扑的。帝都的繁华远超出他们想象,行人如流水一般的来往于这座古都,其中间或夹杂着几位身姿轻盈超凡脱俗的俊逸人物,神仙般的姿态气度,不断引来帝都民众们声声潮水般的惊叹,这些孩子们更是像摄了魂似的,待看不见了,又是好一阵的快活。 秦越倚着隐囊,目送着仙人远去的背影,耳听着孩子们快活的声音,手抚了抚手中的宝匣,也无声的露出了笑来。 第二章 手把芙蓉朝玉京 作为在大武立足近百年的军功世家,秦家在帝都自然也是有供族人居住的宅子的。 宅子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东区如意坊,紧邻着主街朱雀大道。地方不大,有五进十几个小院子。也足够安顿下此次进京的秦家族人了。 在帝都的秦家宅子中长久居住的,是五房一脉,正是秦家现在的话事人之一秦越传下的嫡亲后辈。 秦家人多为武将,族中弟子多是戍守各地,各散天涯。而五房坐镇京中,为族中奔走周详,多年来深得族人信任。 秦家此次选出的小辈从三代的嘉微、嘉瑜等人、到四代的正则、正语等人,大大小小有近二十号人,脾气秉性都各异,但是皆被安置的妥当。秦越一一看过这些初次离家的小辈们,确认无碍后便带着两辆马车离了家门,去往国师府拜见。 秦家并不是帝都中最负声望的那一批老牌世家。不变的世家,流水的皇帝,上千年的传承而来的人脉资源,自然是不愁这几个测试的名额。但是秦家若想多争取几个测试名额,不多花费一点心思却是不可能的。秦家以军功起家,祖上却是个屠夫出身,因天生神力,屠夫这个职业也做的比别人做的都好些,逐渐累积了一点家底。后来旧朝覆灭,天下大乱之际,因缘际会先祖投身军旅,一朝跻身于朝堂之上,得了个世袭的封爵。几代人慢慢累积下来,才有了些立足帝都的底气。 修仙途的重启,秦家这样的军功世家无疑是站在风口浪尖那一批。修仙之人和凡俗之人之间的力量犹如云泥,若不能手上也掌握着这样的力量,迟早会成为他人指下的棋子,秦家也逃不过分崩离析的下场。 秦越想了下,吩咐身边的青衣束发的女子:“阿榕,门生亲戚家中愿来试试的,尽可让他们来,不要推拒了。不过些许代价,我秦家还付得起。他们愿来的,让你哥哥与自家子弟一般安置,约束好侍人,不要平白轻了人去。” 秦榕笑了笑,她面容与秦越并不太相似,倒是与其父更为相似些,一对甜酒窝倒是传自母亲。“母亲还不放心哥哥,自然稳妥的很,本家将消息传来后,我和哥哥便联系几家素来亲近的姻亲,都愁着没这机会呢,哪有不愿意的,母亲放心就是。” “就是国师府倨傲的很,只望这些东西能够填他们的嘴。”秦榕看着母亲手边的黑匣子,小巧玲珑的一个匣子,隐有华彩。 “天下哪有白得的好处,只望这次能有一二人中选,也不至于白来这一趟帝都。”秦越道,神情平和。“倒是孩子们那里,虽然时间紧急,也多少让他们心里明白一些东西,不至于抓瞎被骗了去。” “白日修整,晚间就带他们去瞧瞧新世界。”秦榕点点头,又笑道。“母亲也该去瞧瞧,真是神仙手段,闻所未闻。哥哥留意着,这些仙人瞧得上的,家里也有瞧瞧入的,就是不知道这些草木矿石究竟作什么用。” “若我们这些人也知了,不也成了仙人了。”秦越失笑,摇摇头。“可惜我年老了,不然也想经历一番。” 母女说笑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声音。“老祖宗,五娘子,到国师府了。” …… 秦越到了晚膳时才与女儿一道归家,儿子秦林远远地迎了上去。 “事成了。”秦越道,神色疲惫。“阿榕与你细说。” 秦林闻言,也不去问了。服侍着母亲回房躺下歇息,见母亲睡相平稳。才与妹妹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细细询问着。 “倒也没有为难我们,就是谒者太多,等得久了。”秦榕面上倒是轻松,关心道:“倒是哥哥,这几日不知可睡足了五个时辰。” 秦林摆摆手,笑着道:“倒是无碍,不过就这几日忙了些。”想了想问:“阿妹可有兴趣去听听修仙之事,闻道堂内正是热闹。” 秦榕眼前一亮。“阿兄还不带我去,妹妹正想着呢。” 闻道堂内,大大小小几十个小辈围坐着,正中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给这些孩子们解惑。 “阿兄,怎是阿枫任了讲师?”并非是秦榕原本认为的俊逸公子,倒是个本家后辈。 “仙人与我们,言语文字皆不同。”秦林摊摊手。“不过略有相似,阿枫有天赋,多少能懂得一些,帝都世家们这半个月合力才得到这些消息,已是尽力了。” 不然怎么说修仙难呢,谁能想到修仙还得先学门语言呢。秦枫是秦家少有的从文子弟,脑袋灵光,尤其对语言很敏感,不过半月,竟能够学得七八成。也幸而仙凡语言同源,秦林想,不然就这几天,还真是要抓瞎了。 “刚刚我们说到灵根,灵根在你的这里。”秦枫比划了一下,指指下腹。“但是重点不在这里,这些你们之后都会知道。灵根按五行分成五种。五行你们知道么?”下面一阵点头。秦枫看了一圈小鸡啄米的头,放心的继续了。“是哪种灵根皆不要紧,主要是得有,我现在来跟你们讲讲这灵根有什么用。” “阿兄,这灵根人人都有么?”秦榕听了听,眼神一亮。 “并无。”秦林失笑,你道这东西是大白菜么。“而且这灵根也有优劣,劣等灵根也仅是有胜于无,活的比常人长几年罢了。” “如何分这优劣?”秦榕来了兴趣,追问自家哥哥。 秦林主管这事,对此事多有了解,倒也不怕她问。“……五行一体,自是越全越好。五行俱全自是最优。不过,据说这灵根有纯度之别,譬如这琉璃美器,自是杂质越低越好。” 秦榕听得不由得点点头,却听厅堂中秦枫已经讲到别处去了。“要说这仙界势力,与我凡俗不同,无有皇朝。最有名的便是三宗三门四大族,你们若有缘,拜入的便是这三宗中的剑宗门下。但是其他门派,也需得了解了解。这三宗。分别是衍宗,剑宗,禅宗这三家,势力最广;三门略次一些,却也是极大的势力,分别称作无极门、青阳门、若耶门;最后是这四族,蓝林风君,四族虽以族聚,但族中弟子却各自拜于各宗各门……”秦枫说着,手上也没闲着,粗略的画着自己知道的各家族徽。“你们要注意,遇到这些大门派……”顿了一下,接着说到:“只望你们学有所成,并不需你们折腰相向。切不可忘了自尊自爱。” 下面的子弟年纪最少也有六岁,多少懂得些事理,皆起身行礼。 秦枫见他们都肃了脸,笑了笑缓和这场上气氛:“现在可是要教你们些真东西了,可要好好听着了。总不能到时候宝山在前无力可采便是。” “阿弟倒是个调皮的。”秦榕站着听了一会儿秦枫授课,觉得这仙家语言确实与大武不同,便与兄长起身出了厅堂。“我秦家的未来也端看后日的结果了。” 第三章 君看名在丹台者 这日清晨,弯月尚挂在天际,薄雾如纱一样笼罩在屋角树梢,夜色笼罩中的人们正是好眠。 先是仆侍房中点起了微弱的灯火,侍者们动作轻盈,只是微微的一阵动静,这些人便已到了自己的岗位。小火者们忙从火塘中拾起火种,燃起灶头的火焰,一排排大锅旁水流接续不断,热气氤氲而上。担夫拎起一桶桶的热水,轻轻敲响各个小院的院门,院门吱呀一响,侍女们已是梳好发髻,做了出门的装扮了。 待到报更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之时,秦家各个小院已然灯火通明,无论是年过花甲的长辈还是尚在稚龄的孩童皆已洗漱收拾过,长辈们端坐着,先喝过一盏浓茶借以振奋精神。小辈们却坐在桌前无精打采极了,有一口没一口的塞着晨食。年纪幼小如嘉瑜一类,又趴在大桌上入了梦乡。 前天一晚早有各家亲友送来了正当龄的子弟,桌上慢慢当当的坐满了孩子。年纪大的孩子照顾着小一点的孩子,嘉微也搂过妹妹,收拾了些点心备着,只待时间到来。 秦家之外,已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马车顶上饰着的环玉叮咚相击,清脆悦耳。当头几家的马车前后相序着出了坊门,等到秦家入了这车流,天已是大亮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熟睡的小孩子也被这路上喧哗惊醒,孩子们隔着马车的窗子见了熟悉的伙伴,也来了精神,笑嘻嘻的笑闹着,浑然没有大人的忐忑不安。 秦越恰接了侍人递来的帖子,得以顺利入了国师府大门。 大门后绕了几步,便是正殿了。 测灵根的地方在正殿,但不允许旁观,其余人等只能在殿外候着。殿外等候的人们都噤了声,倒是与门外的热闹像是两个世界。 像秦越这样的队伍不少,不少人家都是经年老人们带队,以求能够顺利解决。秦越与众老关系甚好,寒暄一二,不多时给挪出了一个遮阳的好位子。 长老们在家中皆是养尊处优,到了国师府却尝到了久违的滋味,勉力端立着。 剑宗虽在大武收弟子,却只言收上三日,弟子数量也或有定额。故而路程偏远的、不得消息的皆是错过了。这首日的大门,牢牢的被各大小世家贵卿占据,头筹属于皇室,就在秦家入门之时,皇室子弟已经测过了。有灵根的自是一步登天,皇室的特殊身份让他们即便是最劣等的品相,也可以入得仙门。 不过皇室来了百余人,却只寥寥二三人过了关。 秦榕得了消息,在母亲的耳边细细的言语,秦越点点头。 三宗之一的剑宗收弟子,这其中皇室定是出了不少宝贝。 跟着皇室得了优惠,又是皇室的家事,身为臣子的确不可多言。秦越与几个相熟的老人眉眼不动,仿若无事的把此事遮掩过去了,但心里的不安又渐渐染上心头了。 一队队孩子们来去,有的尚能隐藏情绪,有的小脸上却不免挂满了沮丧,甚至低声哭泣。 其实孩子们并不知道此事于人生而言有多大的影响,但是家中长辈们的失望是写在脸上的。 他们能够看懂脸色了。 秦家位置不太高,次序排的不前,直面几波失败眼泪的洗礼,都有些惴惴不安。 听得到了自家,恍恍惚惚的进了门,听得上首询问声温和,才敢抬头打量。 殿内的金碧辉煌,倒是不出所料,而殿中的仙人才是最引得孩子们心下一惊的所在。 “秦嘉瑜。”嘉瑜岁数最小,人却不矮,前面排了好几位亲戚家的同龄小辈。听到轮到了自己,无知无畏的挺直了就走上去了。 “来罢。” 眼前的一块镶了各色宝石的镜子状的物品,悬在半空中,笼着莹莹的宝光。 仙人虽然声音平和,但不苟言笑。嘉瑜瞟了一眼便急忙收回目光,试探着把手贴在镜子的中央。 一贴上去,嘉瑜便感到一股清凉之意从手掌心窜入身体,随即便是下腹传来一阵难言的痛楚,嘉瑜咬着牙,眼泪都逼出来了。这股外来的力量才原路返回,手也被镜子弹开了来。 嘉瑜疼得摔了一个屁股蹲,抱着肚子直掉眼泪。 “倒是个上等的,可惜种类太单薄了些。”上首的仙人手一招,镜子便凭空出现在其手上。看了一眼黯淡的蓝色宝石,倒是不经意的笑了笑,手一扬便是一道蓝色的流光注入,黯淡的宝石重现华彩。 下一刻,镜子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地上的嘉瑜也被一阵不知何处起的风拉了起来。嘉瑜傻愣愣的,转头就回了自家的队伍。不过刚摸到嘉微柔软的手,就听得上首悦耳的男声,像是在说:“这是哪家养出的傻丫头,规矩未有提前教过么。” 嘉瑜以为自己不过来走个过场,哪里听记后教的许多规矩,语言也学的不好,连蒙带猜大概是这个意思。 倒是隐于一旁的几位殿中侍者,慌忙现身告罪,引着嘉瑜往一处隐蔽的侧门而去。 嘉瑜转回头看着姐姐,有些茫然,嘉微朝她眨眨眼。 得了安抚,嘉瑜提起勇气跟着侍者去了。 身后的秦家队伍又出去了一个人。 但是这些与嘉瑜都没有关系了。 …… 门后别有天地。 一处极为典雅的静室。 一支清香,几排蒲团。 前排的蒲团上已端坐了几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皆是先前选出的有灵根之人。 侍者问过嘉瑜,也带她来到一处蒲团,教她坐下。 嘉瑜因自己疏忽,却连累侍者受责一事十分愧疚。红着眼圈,低声谢过后便再不敢分神了,看着袅袅升腾的烟雾,发起了呆。 这方天地里却因为来了这样小的一个同伴热闹了起来。 过了灵根这一关,少年少女们便是再稳重的性子,也不免有些暗自欣喜。 嘉瑜却是第一个哭着进来的。 这不免有些奇怪,他们想。 但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嘉瑜很快便重振精神,与邻座和善的姐姐们悄没声的,暗自比划起来。 很快嘉瑜便从姐姐们口中知道自己大约是水行的单灵根,虽然种类少,但是品质好,所以有机会留下去见识真正的神仙世界。说这些的时候,姐姐们的眼睛亮极了。 真像嘉微姐姐的眼睛,嘉瑜心想。 第四章 数问夜如何 嘉瑜等到在蒲团上蜷着睡了一觉起来,也没有等到自家的兄长姐姐。 但新来的两位兄长也很是和善,嘉瑜混混沌沌的想。 倒是之前与嘉瑜颇为照顾的公府刘家的姑娘悦薇与这两位沉浸在巨大喜悦的少年交换信息后,眉眼间也逐渐聚拢起愁绪来。 从嘉瑜进门到这两位入座,嘉瑜不清楚过了多少时辰,但刘悦薇看到侍女们点起烛火,心知已是金乌下坠,日薄西山之时了,嘉瑜怕是等不来亲友了。 来的这两位少年一位姓封名如瑾,一位姓金名明轩。今日入选的世家门阀无论大小,总能扯得上关系。虽然刘悦薇也没听说过这两位的父辈名姓,但到最后,不仅刘悦薇成功的与两位论起序齿,便是嘉瑜也能借着大姑奶奶的关系称上一句兄长。 嘉瑜小,一个人畜无害的白团子到哪里都是受照顾的。封少年激动了一阵后,言语也利索了起来。两人皆是随父调任回了帝都,官职不高,但占据了地利。也顺风顺水的成了今日最后的幸运儿。 封如瑾水火木三系灵根,但是灵根品质不好。金明轩则是个四灵根,五行恰缺金。嘉瑜四人聊的兴起,另外三位的高冷人儿也破了工,到这会儿,嘉瑜才知道。皇室的两位,一位是天子的嫡亲四子,武殷,是个金火双灵根。一位是来自宗室的武照,是个水金土三灵根。最后一位是帝都萧家的小姐,萧笑笑,是个五行俱全的,但灵根品质似乎也很不错。 虽然品质不佳,但宗室的两位对这位小姐依然颇为亲切。尤其是武殷,占着身份之便,一口一个“笑笑”、“笑笑”的亲密极了,笑笑小姐小脸绯红,武照却隐隐有失意之色。 刘悦薇暗着撇撇嘴,下意识的远离笼罩在粉红泡泡里的三人,不过嘉瑜尚是看不懂的,还占了年幼看起来无知的便宜,第一日的其他几人都对她颇为照顾。 门外隐隐传来三声击打云板的声音,之前在殿中的仙人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步入侧门。 门内的七个忙着行了大礼,不过仙人却没吭声,又是一阵不知何起的风,稳稳托起了他们。 仙人却只是瞧一瞧便走了。 这下便是最稳重的,也慌了神了,都不知仙人这是何意。 “诸位小道友。”上首一位青衣作武人打扮的貌美女子,见他们目送仙人失了神,开口道:“在下剑宗弟子苏小月。”口音纯正,倒像个大武人士,七人心里一下子便对她多了几分亲近。 “诸位今日起便算入了我剑宗。即入我门下,自与凡世殊异。”苏小月道。“无论诸位在凡俗何等身份,在我仙门,皆为道友,待到你等拜有师承,再论序齿。我剑宗武力为尊,达者为先,俗世身份名位皆是前尘云烟。诸位可明白了?” 刘悦薇一听,便知道这是警告了,说在今日,只怕是为了明后日的弟子想着。不过入了仙门,自当努力上进,拿家世逞什么英雄,刘悦薇听闻此语,倒欣喜更多一些,示意嘉瑜跟着一起表了决心。 其余几人也是家中精心教养出来,都已反应过来表了态度。 苏小月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跟我来,自今日起就住在国师府。三日之后,我们启程去上宗。” 众人称是,倒也做好了准备。来时家中便已做好准备,但是也没想到这比皇帝选秀还要霸道,皇帝选秀还准回家告个别呢,竟然从今日起便不准归家了。 金明轩行了一礼,道:“仙子容禀,家中唯有孤母,明轩不归怕会受惊,可否容明轩传个消息。” 苏小月闻言,无所谓的点点头。“国师府已通知你们的家人了,若不放心……你等可书信与家人,阿陈会为你们送到。”苏小月指了一位做女官打扮的女子,那女子出了队列,行了一礼。嘉瑜看她圆脸上一对深酒窝,倒是十分好认。 “待会你等先自去沐浴用些吃食。”苏小月带她们出了大殿,来到居住的内院。“一个时辰后,她们会带你们来我这。” “这时光不可轻纵,今日先教你们些东西。”苏小月如是道。放下他们后,带着队伍便走了。 七人面面相觑,倒是算半个东道主的武殷道:“这国师府是宫中形制,侍女皆来于宫中,我知道怎么召她们。各位先择一住所。”说着领头选了间灯火明亮屋子,推了门进去,众人也跟了进去,决定先看看情形。 屋内一应家私什物,皆收拾齐整。众人看过铺好的床铺,升腾着热水的浴池后,内心多了些欢喜。 武殷伸手揭开桌上的大攒盒,攒盒里齐齐整整是一荤一素一汤,一大碗青碧的米饭,以及一碟餐后的小食。众人看过以后,便出了屋门,各自寻了一间有灯光的屋子。 少年少女们倒是有基本的自理能力,不愁洗澡吃饭这点小事,倒是这个小丫头……众人看向嘉瑜,犯了难。这看起来小小的一团也不是个能自理的精明样。要是洗澡呛了水,吃饭噎了食可如何是好。更遑论这小丫头连攒盒都打不开吧。 萧笑笑和刘悦薇倒是果断,两人自己平日也娇养的仅能自理。即便嘉瑜是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但一个人带个小孩子是带不了的,两人合力倒可以试试。两女商量后,倒是来了长姐如母的自觉。决定今晚暂时合住,先把这个队伍中的拖油瓶搞定再说。男孩子们在养孩子上帮不上忙,但也自觉的帮着她们搬了必需的东西过来,一时间忙的热火朝天,不觉间几人告别了这你更好我不好的互捧阶段,彼此都有了几分熟稔。 嘉瑜被两位貌美的小姐姐左拥右抱,心里美滋滋的。秦家是军功起家,即便是女子也很是出了几个肌肉发达,胳膊上能跑马的“壮士”,家里的姑姑姐姐们个个都是手拎十个嘉瑜不喘气的角色,小胖仔在家里待遇向来十分“粗暴”。这红尘温柔乡倒是平生头次。 嘉瑜晕晕乎乎的被两个小姐姐折腾亲近,连晚饭都不免多吃了一碗,撑得自己直揉肚子。小姐姐们猫儿似的胃,略吃了几口只管与嘉瑜添菜,眼见嘉瑜撒娇憨态,也不免多了几分快乐,离家的愁绪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第五章 晓窗分与读书灯 白天枯坐了一天,入夜了还要加课,照理说任何一个学龄少年遇到这事,都不免会带着抱怨与不情愿的情绪。但七人却都不敢有所怠慢,形势比人强,苏小月看着和善,却不是家里哪些只差求着学生上进的凡俗夫子。 况且能在入宗之前多知道一些,傻子都知道这机会来之可贵。 不过还有两天的测试,今晚就开始授课,这对于后来弟子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所以先来的就得空耗着时间等着后来的么?苏小月嗤笑道。“我觉得很公平。” 侍女喏喏不敢言,心里却觉得这些贵胄子弟每每都先人一步,占尽先机,如何就公平了。 那力求所谓的公平,耽误先行弟子的时间就很公平了?怎么不想想别人凭什么能够占到这个先机?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奋力迎头赶上,剑宗不会吝惜给任何一个弟子上进的机会,但是前提能得抓得住,立得住。 天时地利人和,修仙本来就不是一场有来有往的公平交易,而是一场搏命的赌局。 苏小月瞥了一眼侍女,她眼里的不甘瞎子都看的出来。 不过,剑宗教导子弟,这又与有她什么干系?不过是狗拿耗子,总将自己的不如意归于外因,自己都管不好,还爱多管她人的闲事。 待到了约定的地点,苏小月看着七个人一个没落的站在屋外等候,齐整的向她行礼,心情倒是不免好了起来。 苏小月愿意补这个课,主要是想玩肉丸子。 剑宗弟子向来率性而为,苏小月第一次见到嘉瑜时便快抑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了,但是单独把小姑娘找过来揉好像听起来有点不对,端阳君果断拒绝了她。 那我把弟子全叫过来,当着其他弟子的面揉不就可以了!苏小月磨了端阳君的好一会儿,端阳君也拿这个真少女师妹没法子,只得准了她,让她先行去给七人教授些东西。 屏退一干侍者,苏小月三言两语便从两女手上把团子给绕了过来了,团子成功到了手,苏小月幸福得眯了眼。开口也和善:“今日若有什么疑问,可先问我,说好了,只三个问题。” 武殷听闻此言,起身拱了拱手。“请问仙子,今日测灵根所用的宝镜,如何能测出我们的资质。” 苏小月像是抱猫一样抱着嘉瑜,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开口:“你问起这个,倒是浪费了一个问题。也罢,今日本来就想给你们讲讲这测灵镜。” 苏小月指尖微抬,一道灵光从指尖射出。 一枚测灵镜悬在了半空,镜壁上的五色宝石熠熠生辉。 “各宗用来探测弟子灵根的物品都不一样,衍宗用的是五行尺,禅宗则是入道石。我剑宗便是这测灵镜。”苏小月道:“瞧见测灵镜上的各色灵石了没有,这是五行灵石。测灵根之时,测灵镜会激发出的这些灵石中蕴含的纯正灵气入体,若有灵根,便会有所反应。”苏小月指指小腹丹田。“一般是腹部会出现灼烧的感觉,不过不要紧,这是正常的灵气反应,像我们这些有灵根的,在测灵时,灵根都会视灵根资质而言,多少截留下一部分的灵气。这镜上有灵气流失的灵石所对应的便是你们的灵根属性。灵根品质越好,灵石便会越黯淡。” “那若是没有灵根,岂不是会对身体有损伤。”萧笑笑担忧的是与自己同来但是无缘修仙的家人。 “那倒不会,即便没有灵根,灵气入体对凡体也只有好处。”苏小月笑眯眯说。 “那仙人的世界里真的有长生不老的药么?”嘉瑜突然问了句。 “哟,我们小嘉瑜想着长生不老呢。”苏小月笑眯眯。“不行哦,其实说我们是仙人其实并不准确,称呼我们修道者,修仙者更为合适,成仙能够长生,我们也为了长生寻求修仙的路。至于长生不老的药么,不过谣传罢了。” “不过越往上,离长生的距离也越近。”苏小月道。“仙门弟子也是有不同的。我剑宗有内外两门,外门弟子多是资质一般的炼气期弟子。待到弟子筑基,便会晋入内门,成为内门弟子。” “筑基期之上,还有金丹期真人,元婴期尊者。听闻元婴期之上还有出窍境、合体境的大能……”苏小月说起来也很是向往。“练气弟子岁有二百,筑基弟子岁数却有五百,金丹弟子更是有千岁寿命,元婴尊者更是寿命悠长不可胜数……” 长生仿佛触手可即,七人连呼吸都放轻了,就像是在听一场绮丽的梦…… 真是群幸运的孩子。苏小月笑眯眯的看着不免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众人。逗猫似的捏捏嘉瑜的肥下巴。“是不是呀小嘉瑜。” 嘉瑜懵懂的点了点头。 苏小月哈的一声就笑了。“修仙之途艰难着呢,不过你们若能有机会拜入金丹真人门下成了亲传弟子,便能直接入内门,那才是前途不可限量呢。”这是提点了。“这次有三位刚分峰的金丹真人。三灵根之上的资质都能够去试试呢。” “仙子,灵根的差别就这么大么。”刘悦薇担忧的看了一眼单灵根的嘉瑜。 “小嘉瑜呀。”苏小月笑眯眯的又挠了挠嘉瑜。“就别为她担心了。傻人有傻福,是不是呀嘉瑜。” 嘉瑜又点了点头。 苏小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终于把嘉瑜放了下来。“今日太晚了,我带了见面礼给你们,回去要好好看哟,明日我在这里等你们哟。”说着凭空抓出几本崭新的薄册子,分递给了七人。 嘉瑜低头瞧了瞧,赫然几个大字,《剑宗弟子一定要知道的几件事》? 为什么这么像阿爹偷藏的话本子? 嘉瑜挠了挠刚刚被苏小月摸过的头,抱着书,准备跟着姐姐们回屋。最近因为测灵根的事,她都没怎么睡好,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也是时候回去好好休息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第六章 愿君学长松 青石铺就的长巷,袅袅升腾的淡烟,岸边杨柳依依,殷红的梅、鹅黄的菊都恣肆地怒放,偶有行路人悠闲走过。即使在梦里,也能闻见风的清甜。 嘉瑜梦中的世界依然宁静祥和。 点点细碎的蓝色荧光,飘浮在嘉瑜的身周,随着和缓的呼吸起伏舞动。 国师府内被施了阵法,安静的仿佛与世俗隔绝。 而府外的喧嚣人世,才是真正的红尘世界。 勾心斗角的飞檐,高高飘扬的酒帜,粼粼往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 帝都是九州的中心,其繁华昌盛为天下人所共知。 四方商旅云聚于此,四通八达的商路带来的不仅是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还有来自各地的无隙不入的间子消息。这些消息间子并不固定是在何处何人。或是做生意的商贾,或是看街景的士绅,叫卖的小贩,乘坐轿子的女眷,身负背篓的行脚之人……都或是这些人千面中的身份之一。 不过今日却并非为了这个。 俗话说的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国师府的测灵会持续了三天,从各方拢来的人流势力从今日起便逐渐散去。 秦榕带着十几个小辈游逛帝都,想在他们临行前带他们领略一番帝都的美景。几天时间来去匆匆,但是前所未闻之景,前所未闻之事,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就像是种下一颗生机蓬勃的种子,待这种子发芽成树,便是秦家下一代的中坚力量。 帝都之行,让绝大多数的孩子带着遗憾和不甘。 但是有这种情绪并不是坏事,因为一颗强者的心往往就是以此为养料,只要家族加以引导,不愁后继无人。 对于秦家而言,无论是否有缘于修仙,每一个后辈都有独特的价值,并不能以眼下的利益便区分定义。 而于世人看来,这些被国师府收录的弟子,都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国师府三日共收录了十二名弟子,可谓真正百里挑一的幸运儿。 不提唾手可及的长生,功名利禄不也被各家捧着送上,连皇室也在第一时间给各家下了封赏的旨意,只求牢牢的把这些尚未出巢的雏鹰们绑在大武这辆战车上。这些封赏于世家子弟不过锦上添花,但寒门子弟却能借此一步登天。 无论灵根是否出色,圣人都一视同仁的赐了宅子金银,其家人也被官府照顾的无微不至,只等他们收拾妥当上京安住。 帝都东部安平坊内,这几座被官府工匠们没日没夜赶工修整的宅子,也将迎来新的主人。 帝都百姓这几日可吃足了瓜,话本大手子们灵感迸发,对着往日的故事大纲掐头去尾加上白衣仙气便能为帝都居民们上一道绝佳好菜,增添不少谈资。帝都的瓦肆近日里也不演俊俏穷秀才与美丽富千金的爱恨情仇了,班头们紧跟时事,略更了几处戏词,便成了这近日的畅畅爆满的霸道仙君与自强凡女间不得不说的两三事,连着久远的“仙女凡尘历劫只为爱”的压轴神戏也像是被注入生机似的,重焕光彩! 毕竟我的老天爷耶,谁能想到我爱的那些戏里的男主角全都有了脸! 这可是正经仙人的脸! 特别好看! 只恨这国师府收录了便不放人,竟无缘一见这些天选的仙童,这些能被仙人看上,怕不都是些三头六臂的哪吒罢。 …… 秦家的诸位小辈也算是见过仙童真颜的有缘人,所以“哈哈哈哈”笑得头都快掉了。 竟然有些幸亏没有入了这国师府,不然爹娘得平白多给他们生几个头。 秦榕的假笑也屡屡被这些戏码惹得破了功,但更为欣慰的是后辈们豁达的态度。 而秦越和秦林就没有这么愉快了。 帝都测灵会的结果,对于多数世家来说绝对是爆了冷门的。 谁能想到,自家送去的精心教养的子弟们全军覆没。 “世家选上的是竟是三个充数的女娃娃!”秦越凉凉的瞅着下场的这位,心里想着得找这家的老不死好好谈谈道理了。 消息一传出,秦家的门槛也如萧家、刘家一般,被媒人几是踏破了,京中的男性长辈们这几日连连被同僚拉去喝茶吃酒,家中的女性长辈们也被平日里关系熟稔的金兰交们各种暗示,更熟一点的更是频频上门只差住在秦家以示诚意。 “我家的这位可是只有六岁啊。”可怜秦林再是长袖善舞,也被雪花一般的帖子快逼得谢了客,与同被昔日同僚如今都是老太爷们的橘皮笑脸吓得连日都是噩梦的秦越一合计,便给坐镇族中的族长八百里加急去了信。 这信寄的快回的也快。族长寄回的信件中附了一封红笺,吓得以为族长头昏合了婚帖的秦林一瞧,竟是族长亲笔书就的命名之帖。生辰八字后是简单的二字“秦瑜”,末尾盖着族徽。 竟是如此简单粗暴的解决了问题,秦林长吁了一口气,感慨道。 秦家传统与诸世家不同,先祖征战四方之时,女儿也是上了战场,于万人之中几出几进的铁娘子。后来大武立国,虽对女子仍然限制颇多,却在律令上不禁女子自立门户。因此,先祖们竟是顶着“乱家之始”阻力,秦女与其夫霍家子结了平婚之契,成了大武开国的第一对女子未出嫁更姓,男子也无须入赘的平婚夫妇,秦女二子,分属二姓,都入了秦、霍二家的排行。 但是之后不知为何,秦家女结了平婚契的再无一人,直至自己的老娘,那时族名还叫秦紫越的小姑娘的横空出世。 小姑娘从小就是文韬武略能够一路碾着同辈兄弟的脸在地下摩擦的那种。那时大武允许女子科举入士已近十年,女子为官者却寥寥可数。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一头就扎了进去,竟也在大武的朝堂上混出了自己的威名。但仕途得意,婚嫁之上便艰难了,转眼间秦紫越年过双十,时人皆等着这朵霸王花光降了哪家小门户的时候。 秦家族老长者们问过小姑娘自己的主意后,大笑三声,狠狠的呸了一口在这些整天活在梦里的好事者的脸上。“我秦家的麒麟儿也是你等人家能够妄想的?” 秦家向来男子单名,女儿双名。秦紫越自己得力,又得了族中支持,自此从女眷排行中划了出来,省了辈字,成了秦家下一代中有权参与议事,入拜宗祠有继承权的秦越,如今秦家的三座大山之一。 族长此举,正是效仿先例。 让这些等着想摘别家果实的懒货都见鬼去吧。 秦林抚摸着同僚们发来的帖子,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第七章 少年心事当拏云 嘉瑜的信件是最后一个到的。 这是嘉瑜也没想到的。 苏小月第一日就允许众人可以书信一封给家里人报平安,七人都写了平安信托侍女代为送出。 第二日傍晚众人的回信便都到了,除了嘉瑜的。 七人为了照顾嘉瑜,便决定围在一起读信。小胖仔吃着众人随信捎来的家中特产的蜜饯糖果,倒也是开开心心的。信有长短,但是大家看的认真。 武殷依旧是看得最快的。 他的母妃早逝,圣人又政务繁忙,连家信都是口述,由文采斐然的翰林郎加工润色的,文辞优美,情真意切,书法也赏心悦目,不过武殷认真瞧了两眼便扔到一边去逗胖仔了。 众人看过家书,都不免有几分惆怅,却又多是欢喜。 惆怅是离家之故,欢喜的却是家书中双亲对自己的肯定与期待。 心中也逐渐定下来,投眼于新的世界。 而萧笑笑和刘悦薇却是瞧着瞧着就红了眼眶。 出乎于两女意料之外,家书中除了父母的谆谆教诲,竟还有一封来自大家主爷爷的短信。 大部分的世家都重规矩,女儿和男儿都是分别教养的。男儿养在外院,熟习弓马,精通典籍,为的是承继家族,做个顶天立地之人。女儿养在内院,精于礼仪,教导女红家事,为的是嫁个得力的夫家,为娘家做个联络各家的桥梁。 爷爷们从来忽视这些养在内宅的女孙们。 没有人懂这两个女孩子心里的难过,但是她们也有自己的尊严,并不愿将自己的难过展现给别人,博得他人的同情。女人的眼泪是最可悲却又最有用的武器。萧笑笑从小就知道这一点,也常靠着这个打动父兄,为自己谋求机会。 但她从今天起好像不需要这个武器了,她想着,抹掉脸上的泪水,笑了。 男孩子们旁观着这两个女孩子从哭到笑,最后亲密的手握在一起,互相鼓励的全程。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不哭了总是好的,无论是因为什么。 于是小胖仔又一次成为了中心点,却发现胖仔并不需要来自他们的安慰。 嘉瑜吃得腮帮子一抖一抖的,坚信自家的信件不过是路上耽搁了,且笑他们杞人忧天。 众人气苦,刘悦薇更是抓起嘉瑜就是一顿揉搓。小胖仔“哈哈哈”的求饶,倒是让气氛顿时一松。嬉笑打闹,倒又是平日模样。 就在此时,外面却传来踹门的声音。 很突然地一声惊响,屋内的笑声戛然而止。屋外的那人也只是踹过即走。 武殷蹭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要去理论。 这个踹门者的是谁,众人心知肚明,先时也曾在院内见过,只不过看着阴阴郁郁,不好相处的高傲模样,七人中性格最亲善的封如瑾倒是出于礼节打了个招呼,却也未得理睬,自顾自的跟着侍女选了屋子,再也没见出来过。 没想到倒是这时出现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拦下武殷,劝他坐下。倒也不是众人对此都无动于衷,只是身在国师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且深夜喧哗有不礼之处,众人也不希望武殷为了这起子人吃挂落。 但兴致终究是没了,七人约定好明日清晨一起晨练诸事,便也各自散了。 嘉瑜的信是第三日早上到的。 七人刚结束晨练,男孩子自有家中传武,嘉瑜也是自小就打磨起的军户子女,即便在国师府,也是勤练不辍的。唯有萧笑笑和刘悦薇二女,昨日她们二人皆缺席晨练,今日却收拾利索到了,也跟着小胖仔有模有样的练了起来。 很多人或事都在不经意间改变。 七人晨练完了却不忙着休息,虽然不知道何时启程,但是仙界语言学习却是要提前准备的。原本嘉瑜以为只能等着苏小月的来教,但是没想到的是,因为此事还能发现一个队伍里的隐藏天才。 嘉瑜见过学仙界语言最快的是族叔秦枫,但即便是秦枫,也只是在学习语言上有天赋,而金明轩,却是个过目不忘,耳听能诵的人物。这一点连出身皇室的武殷和武照都啧啧称奇。 众人自小都是一路天才光环笼罩的人物,也没想到能有一天拜倒在真正的天才裤腿下。 金明轩由此被他们拜上了“语师”的宝座,带着他们学习新的语言。苏小月送来的见面礼并没有派上用场,金明轩上课从不用课本,也不用预先准备。什么都是信手拈来,随时随地都可以开课。 有了金明轩这个移动的挂,众人的进度非一日千里不足以形容。 笑笑闹闹的结束今天的内容,嘉瑜就收到了自家寄来的信。 说是信其实并不妥帖,两三个大包裹,送信的侍女有好几个。 接过一包袱皮的信件,嘉瑜决定先翻送来的什物东西。 果然,包袱里多是一些私人的衣物用品,兄弟姐妹们送来的风车摩睺罗等等新奇的小玩意儿,嘉瑜翻出送来的糖果酥饼之类的零嘴分享给众人,打开最后的一个精致的木箱子,一看,好家伙,全是书。 不用多想,嘉瑜都知道这箱子书怕是秦越老祖宗给的惊喜,因为除了五房,家里全是些不爱读书的武夫,亏得这位老祖宗坚持了几十年还没放弃。 但是,我可以放到最后再看呀。小胖仔眉开眼笑的打开鼓鼓囊囊的信封,往桌上一倒。 大红的命名帖十分醒目。 除了胖仔,其余的几位都是正值或者快到嫁娶之龄的过来人,这种颜色,这种形制,不是订婚用的帖子是什么?思及此,众人瞅瞅没他们腰高的胖仔,莫名升腾起一股惆怅。 连小胖仔都有对象了,我还是高贵的单身贵族。 幸而嘉瑜并不认识,还是如常的第一个拎起帖子,看了起来。 “咦,我怎么改名字了?”嘉瑜有些摸不着头脑。金明轩却是想到了,在确认了胖仔出身的那个秦家就是那个他想的秦家后,开了口:“这应该是个好事,不过说起来有些麻烦,你们知道前任大冢宰吗?” 刘悦薇却是跳了起来,显然是熟悉的。“前任大冢宰不是秦宗岳大人么,我听祖母说起过,祖母还有这位老大人的画像呢。” 在场都是小辈,没有经历过当年的盛况,而秦越的身份又毕竟特殊,秦家也低调。许多人都只知道秦越曾经当过几十年的吏部尚书,秦越是个女人虽不是个秘密,也快成个秘密了。 胖仔听过各种版本的这位老祖宗的故事,所以皱着眉头拆开爷爷寄的书信。倒是比那边还在激动着“天呐,大冢宰竟然是个女人”着的刘悦薇等人先知道自己改名的意义。 嘉瑜不蠢,能懂薄薄一张纸背后的重量。 嘉瑜知道很多的族中姑姑姐姐,自小苦练努力,为了就是这一纸红笺,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但是世情如此,到时候了又不得不离开。 “秦瑜。”胖仔默默的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这个名字,突然明悟了些什么。 第八章 问道寻仙何处踪 剑宗派来的弟子在第四日的清晨到达了国师府。 秦瑜一大早起来,悄悄的爬下床洗漱,床上的萧笑笑和刘悦薇还在熟睡中,瞧了瞧辰光还早,还试着给自己歪歪扭扭的扎了个小辫子。 三人的行李昨天晚上就已经理好了,安安稳稳的借放在武殷的储物袋中。武殷大概是这个院里最富有的人,牢牢抱好这个大腿是十分有必要的。秦瑜想了想,又满屋子的转了几圈,把犄角旮旯里都找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了。才把床上熟睡的两人扑腾起来。 然后自己出去端早饭。 除了第一餐是放在桌上的,之后侍女们除了寄信来过一两次,其他时候都不会进入这个院子,饭都要自己去门口去取。秦瑜觉得如若不是觉得三天逼不出一个大厨,国师府是真的能够连饭都不给他们吃的。 作第一个起床取饭的人是有大好处的,秦瑜仔细比较过每份早饭的多寡之后,发现每天总有一份特别丰富。这份最丰富的早饭,是秦瑜每天早起的最大动力。 但今天这份早饭,似乎不属于自己了呢。 秦瑜顶着鸡窝头,扒在石台边,幽怨的看着这只快要握住食盒柄的手,仿佛听见心在哭泣。 这只手拎起食盒晃呀晃,从秦瑜的眼前缓缓的经过,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不能忍的吗? 还真有,这位今日与她结下一饭之仇的男子,却在即将成为的小胖仔本年度最不想遇见的人道路上突然刹了车。他轻笑一声,摇了摇食盒,对腰高的小胖仔灿烂的笑出了两排白牙,态度有些嚣张。“来,叫哥哥,这份就是你的。” 就这态度,放到小胖仔求着小胖仔吃还不稀罕呢。 秦瑜听着愤恨转身,磨了磨牙,对着他就是就是一句:“哥哥。”哎,还有什么比早饭更重要的吗? 少年周颜先是一怔,接着响亮的“哎”了声,眉开眼笑的又凑了过去,嬉皮笑脸央着秦瑜一起吃了顿早饭。 周颜是第三日时国师府测灵会选出来的,五行混元灵根,品质上佳。 不过据说出身不好,具体有多不好,秦瑜也不晓得,因为萧笑笑和刘悦薇严禁男孩们把一些污秽思想传给小胖仔,不过严防死守也抵不过胖仔自己遇到了。 少年眉眼极艳丽,眼波流转间像是能吸了人魂去。秦瑜就是被这么双眼睛蛊惑,不知不觉间刷新了好感还一起吃了饭,觉得周颜真是个大好人。 不过出来这么久,大概逃不过一顿骂了。 果不其然,回院的路上,便遇见武殷带着影子一般的武照从院门出来,武殷一眼便看见躲在周颜背后的胖仔,瞥了一眼前面的周颜,一把拎走了这个一没看好就乱跑的不省心的鸡崽子。 周颜安静的旁观胖仔扑腾着被带走,面上只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却又差点闪瞎了胖仔的色眼。 等与众人汇合没多久,那日在大殿见过的仙人端阳君便领着一位背着长剑身着蓝色云纹袍服的年轻男子跨步走了进来。苏小月跟着两人的后面,一身黑色的衣裙,背上也是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剑。 “人都到齐了?”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 苏小月迅速的扫了一眼院中,恭敬执礼。“回师兄,都齐了。” “那便启程吧。”说着便从袖中抛出一把宽剑,剑初极小,但迎风就长,二三息间,已是足够容得下院中诸人了。 众人眼见神仙手段,皆是惊异。蓝衣男子却不知何时立在半空的剑柄之上。对着众人袖子一卷,眨眼间便都站在剑上,入了云层了。 武殷堪堪稳住了自己的表情,慢慢平复心绪。秦瑜却极为兴奋,抓着他的衣摆晃个不停。武殷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个丫头,轻轻把她推到同样兴奋的刘悦薇身边去了。 飞剑极快,快到根本没有考虑过剑上这些都是凡人,那蓝衣男子在剑柄处站得笔直,身上似有若无的围绕着金色的流光。 秦瑜被刘悦薇拉着走到剑边上,伸头往下看,剑在云层中穿行,却能时隐时现的看见下方快速掠过的崇山,河流像带子一样,穿在青山间,真是新奇极了。萧笑笑闻言,鼓起勇气也来瞧了一眼,便摇摇头捂住眼不敢再看了,“太高了”。 苏小月走到剑柄处,与蓝衣男子交谈起来。“兰师兄,今日没想到是你亲来。是提前来看看未来的好弟子的?” 兰因年初刚入金丹期,有了收弟子的资格。这次择徒也有他的事。“我已择了弟子了。”兰因摇摇头道。“养弟子不容易,我收了一位弟子便够了。” “宗里已经开始收弟子了么?”苏小月有些惊讶。觉得剑上这批孩子有些时运不济了。毕竟一个门派能收弟子的师傅总是有限的,一贯没有师傅等徒弟的,都是瞧着符合眼缘就收入门墙,后面再好也无用了,因为都收满了。 “嗯,今年师兄们要去无涯海上轮换,时间紧。”兰因道。 苏小月抽了抽嘴问:“师叔们上了战场,新收的徒弟怎么办?”总不至于带着弟子上战场吧! 兰因微微一笑,肯定了她的猜测。“自然是带过去啦,不然师兄哪里能这么快收到徒弟。” 感情还能因为战力不足收到徒弟。苏小月叹为观止。 师傅收徒要收天赋好的,弟子择师也都想择个名师。但这个名师必须是活的,没有危险的。 无涯海一轮换就是几十年,为拜个名师,跑去个偏僻地方几十年,还可能搭上小命……那还是算了罢……命比较要紧。 故而这一次,如兰因这样不太容易找到合心意的徒弟的新入金丹,也提前找到了徒弟。 苏小月叹了口气,以为能给小胖仔套来的熟鸭子飞了。 可见还真是一啄一饮,皆是天定。 看着小胖仔趴在看景的开心模样,苏小月叹了一口气,她怕是拜不到师傅,得去先当一年杂役,等待下一年的拜师了。 第九章 明月出天山 长剑载着他们一路向北,云层下的景色也迅速变化,绿色逐渐褪去,等到秦瑜等人消耗掉肚子里的存货时,地面上已变成无际的黄色。 这个时候,拥有一位知识渊博的队友的好处就出来了。金明轩也有些恐高,离边缘远远的,但听秦瑜几人的描述也能说上一二。 秦瑜道:“好大的一片沙漠。” “那是北境的阿塔卡沙漠,我们快出了大武境内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吗?大武北部只有这一处沙漠。”金明轩诧异问,来了兴趣。“你家三叔不是驻兵玉关城么,玉关城就在这片沙漠里哎。” “……”那我还真不知道,秦瑜想,这位三叔我也从未没见过。 秦瑜瞅了一眼,下方依然是茫茫的黄沙,也不知道这里哪里能够住活人了。 苏小月听闻此言,却来了兴致,问兰因知不知道玉关城在哪里。原本急着赶路,是想着能送这批孩子一个好前程,但是已经赶不上了……还不如快活一下。 兰因是一个温柔的师兄,对待宗门内的人尤其好说话,想着玉关城也在回去的路上不耽误什么事,便也同意了。但也不免先与爱玩的师妹约法三章:“不许你独自行动,不许你带着弟子们乱来,吃完我们便走。” 苏小月满口称是,忙催着兰因降下飞剑。兰因叹了口气,无奈的从袖子里抛出一卷展开的长卷,长卷上线条起伏正是大武山川之景,兰因看了一眼,御着飞剑往西行了一炷香。 景色立刻就变了,看多了的黄沙后,最幸福的莫过于重新见到绿色。这绿色先是一条线,接着慢慢铺卷开来,一弯碧蓝的湖便跳入了视线。同行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观赏着这自然的神奇秀色。 “都坐好,我要下去了。”兰因喝了一声,长袖一卷,又是眼前一黑,再等眼前能识物时,双脚已然踏上了陆地,来到玉关城外。 这些还没入门的弟子们,从未经历过刚才这段堪称奇幻的旅行,不少人都没站住,腿一软来了个平地摔。 玉关城是北境最大的城邑。这座被称为“离神最近的城邑”屹立在西北边塞的重要防线上已过千年,从最初的一座军事堡垒变成如今的繁荣城邑,玉关城城墙的高大宏伟不逊于帝都,但又有别于帝都人间富贵乡的精致,一行人缴纳了入城费后踏入这座城。 玉关城外加筑了瓮城,城墙外还修筑了如马面、角台这样的御敌建筑,城内也有近十条登城马道,可见防御能力十分出色。但玉关城给人的印象,并不过分肃杀,熙熙攘攘的街市,人们往来穿梭在大街小道之间,吆喝声、嬉笑声、丝竹声充斥了整个城邑。 来了玉关,不拜会三叔似乎有些不合礼节,至少也要致以问候。但离开大队伍也不好,不能因为个人私事扰乱整体行动的节奏,就在秦瑜左右为难的时候,兰因却看到了她皱成包子的脸,主动提出让苏小月带着她先去将军府碰碰运气,自己带着其他人去寻了吃处。 但人生地不熟,只怕是会累这一大帮子饥肠辘辘的半大少年们久等。秦瑜摇了摇头,强忍了去见见亲人的欲望,决定还是跟着大队伍一起走,只是在众人还在吃喝的时候,忍不住求了巡城的兵士,代寄了一封盖上私人小印的问安书信。 信件交付,秦瑜也多了些快乐来,苏小月果然是个会吃会玩的行家。凭着经验闻着味一路寻过去,一口浓烈的酱肉进口,连不重口腹之欲的每样菜品都只浅尝辄止的兰因也多伸了一次筷子。 酒足饭饱,该离开了。 虽然何处都可御剑离去,兰因依然低调选择出城门后再御剑。 城门处却守了一位陌生的黝黑铁塔大汉,看着这一行人往城门而来,疾步迎了上来。 秦瑜认不出脸,却认得腰间的族徽。 正是秦瑜的三叔,秦杉。 秦杉人长得粗,礼节却挑不出错来,匆忙之间却也给一行人都准备了些见面礼,也不妨碍这一行人的行程,只是将胖仔一把拎上了肩,与她聊了几句家里的事,跟着送了一程。 若是在平时,在同窗面前被自家长辈当小孩子对待,秦瑜定是要恼羞成怒,赤红了脸的。今日却只是用力的抱了抱熟悉没几分钟的三叔,抱着三叔塞给她的小盒子,头也不回的跟着大家离开了。 飞剑再次往北而去,秦瑜趴在飞剑的边缘上,看着三叔立在原处,逐渐成了一个再看不见的小黑点。 告别故土,或有再归之日。 飞剑了不知飞了多久,连黄沙也不再有了,地上变成了看不见边际的白。茫茫的白色冰原的尽头,有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峰。 温度已经很低了,少年们聚在一起,瑟瑟发着抖。 兰因御着剑,继续朝着高峰处飞了过去。苏小月也取下了背上的佩剑,身上荡出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剑光,剑光融入原本就拢在剑身的光晕中,温度顿时升高了不少,就在少年们松了口气的时候,剑身一转,竟是转了世界,剑身平行着山峰加速飞行。 少年们吓得脸都白了,剑上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互相抱成一团,眼见护着剑身光晕薄如纸张,唯恐会掉落下去。 兰因眉眼不动,继续飞行攀升高度。 约莫一刻钟后,终于看到山峰顶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兰因捻起剑诀,又是一道蓝光注入足下剑身。吩咐道:“闭眼” 长剑直直向山峰刺去,众人闻声闭了眼,只听得啪的一声,鼻端不再充斥着冰原冰冷的气息。 咸,涩。 这是海的气息。一睁眼,便见飞剑回了角度,缓缓飞行着。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篇,不知何处是水,何处是天。但黎明前的黑暗逐渐褪去,东方遥遥的升起一轮红日,天空燃烧着,海面也燃烧着,雾霭散去,海面却是宁静极了,仿佛撒上了一层细碎的银光,海水随着微风,泛起粼粼的波光。 兰因立在剑柄处,沐浴着暖阳,微风卷过他的衣袖,眉目温柔。 苏小月收回剑,灿烂的笑。 终于到了! 第十章 郁郁涧底松 到了上界,兰因和苏小月却较之在下界更为谨慎了。 苏小月也一反常态的安静下来,盘坐在剑尖处。 飞剑上的少年人们共同经历了一番,抱团取过暖后,倒是比之前互不沟通的状况好些了。 秦瑜一直留心注意的周颜也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周颜被孤立一事,起因是他的出身,但人的出身是不能够自己选择的。如周颜,灵根卓绝,性格也不糟糕,无论如何总应该会有人抱着多条朋友多条路的想法,愿意与他相交一番的。 但是偏偏,周颜出身太过于特殊。 母亲是罪臣之女,抄家时沦落教坊司,这不算什么。 为父不详,母亲早逝,这也不算什么。 生长在南风馆,在这场测灵盛会之前,已是在帝都最兴盛的南风馆挂了牌的了。不仅挂了牌,周颜颜色好,人也聪明,又是个肯狠下功夫的……所以挂牌短短半月就成了南风馆的聚宝盆之一了,风头正盛着…… 这就很要命的了,这也是到现在为止除了不知世的秦瑜,没有人愿意向这位伸出友谊小手的原因。 不过谁又能想到半月之后,人生会发生这么大的转折呢? 后来国师府测灵之时,听到这个消息,周颜抱着试试的态度,骗过监视的小厮,混进最后一波外地赶来的队伍入了国师府。 谁想是个天赋卓绝的呢? 周颜是皇帝封赏众人时最特殊的一位,让礼部的一干人等伤透了脑子。周颜父不详,母早逝,封赏的旨意总不至于送到南风馆去……所以虽也一视同仁的封了赏,额外除了周颜母子二人的贱籍,对这位的消息一概语焉不详。 而秦瑜与他有一饭的交情,也没有太多的世情顾虑。但是身边的人却很在意,每每秦瑜想要多少说上一两句话,都会被越来越像爹的武殷瞪回去,武殷更是安排了萧笑笑和刘悦薇看着她。 比起周颜,第一天的七个人更好,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所以自上剑以来,除了对周颜笑一笑以外,秦瑜也很安分的待在七人组里。 这帮少年们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兰因和苏小月并不知情。 一入上界,他们就不断收到各种样式的传讯。 纸蜻蜓、纸鸽子这些小玩意儿暂且不论,真的灵鸽也有三两只,最可怕的还有用雷电来传讯的,那道雷电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直的向飞剑劈了过来,可怜这些乡下地方来的孩子们哪经得起这么多重的惊吓,腿都软了。 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兰因袖子一挥就只剩个小火花了。众人松口气,苏小月却迅速封住了五识。 小火花噗的一声灭了,一道声音当空炸开:“苏小月你个死丫头,你到底什么时候给老娘回来。” 苏小月等了两息恢复了五识,什么都没听见的开心,兰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捻诀为印,用剑光发条平安讯息给苏小月暴躁的老娘碧霞元君。 众人看着绚烂的剑光消失在天际,又不免对兰因的神仙手段升起了无限的向往……但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剑光从天边疾飞而来。 兰因收了讯息,神情有些凝重,对苏小月说:“玉华师叔他们已来了无涯海了,宗里说把弟子们直接带过去给他们看看。” 听闻此言,苏小月也不知道这群少年们的命是好是坏了。 说好呢,直接跳过了问心路和其他零散的测试,寻到师傅的几率也大一些,说坏呢,无涯海虽然百多年未起战事了,却委实不是个适宜未长成道修成长的地。 但是宗令不可违抗,兰因抛出袖中长卷,定了位置,调转了方向。 无涯海很大,兰因如今却恰好距离宗门的驻扎点不远。 不然以二人战力,也无法横跨无涯海的。 不知道为什么,无涯海海面上平静极了,兰因预想的妖兽一只也没有出现,但越是风平浪静,潜藏的危机越大。兰因与同样诧异的苏小月对视一眼,御剑的速度更快了。 驻扎点,有大能坐镇,没有什么地比那儿安全的了! 剑上的众人并不知道笼罩在身边的杀机,除了少数几人注意到再次提速的飞剑,暗自提高了警惕,其余的都略有些恹恹的,尤其是萧笑笑一干女孩子,身体都有些撑不住了,为了少些折腾,大家即便带了食物也不敢多食,一路到现在,已经是有些撑不住了。 上界其实也并不太平。 人族之外,妖族势大。人族之内,宗门世家各自割据,各守一方。 人族是神族造物,受神族庇护,过得倒也不坏。 后来神族不知道为什么,与对头魔族一起一夜消失了。 剩下人妖两族。 人族胜在繁衍能力强,又受两族的偏爱,修炼法门与神、魔族同出一源。而妖族胜在种类多,天下万灵,除了几个少数的种族独立在外,全归拢成了妖族。 这是为了应对二族的无奈之举。 但没了两个顶尖战力的压制,妖族自此势大,占据了修仙界大部分的灵气资源,妖族嗜血,多次将屠刀伸向人族,人族战力一次次的被削弱,甚至连自己的修炼法门也没能传下来。 人族一度艰难求生,幸而后有人族意外发现妖族功法人族改改也能练,人族“借”来妖族的功法,重创了适合人族修炼的功法,养精蓄锐百年,人族的十多位顶尖强者成功反杀了当时的妖皇,重创了妖族,成功的为人族争取到了自由。 但妖族的报复也让人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差点没能缓过来,又因内讧,道统四分五裂。 如今的人、妖二族,轻易不敢拉开战,只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时不时的试探一二。 近些年来,原本是双方高层的较量,却慢慢的波及到整个修真界了。 “是的,其实是修真界。”苏小月曾吐槽道。 神族消失,道统断绝,人族改修的功法早已修不了仙了。妖族有自己对世界的称呼,而人族自己也没法子继续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换了说法。 第十一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人、妖二族修养了多年,双方都忍不住的多次增兵边界,现只等着看是哪边先耐心不好了。 剑宗一向是积极备战的主战派,自然早已做了安排。 近来剑宗的驻地之一无涯海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快开战了么,剑宗决定提前让那些安排的战部精英先去守着,好提前做个准备。 那这些战部弟子要收弟子怎么办呢? 好办,掌门玄明真人大手一挥。 把三年一度的选徒也给提前了。 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明明也是顶尖宗门之一,但还要弟子们辛苦奔波到凡俗收徒的原因了。 大概是想什么反倒不来什么。 兰因和苏小月一路戒备的意外,最终并没有出现,因为防备的周密,并没有找着机会动手。 身后一路跟随的几道潜伏在海里的气息,在飞剑快靠岸时终于安静的散去。 兰因与驻守的师兄弟们成功的接上了头,也是深感松了口气。 剑宗驻守在无涯海上的一个名叫无妄的岛上,这个岛背靠中州,前临无涯海不是渊,除了长期驻守在这里的几家宗门,来往的都是些敢提着脑袋作生意的海客。 兰因一次带来了这么些新鲜的小辈,一个个弱得像鹌鹑似,跟在兰因背后,瞧着就有趣。 剑宗的几位长老却觉得一点也不有趣。 带着这么些没有自保之力的小辈来无妄岛,简直是胡闹! 但是这几位长老已经用无妄岛驻守作借口逃了好几次收徒了,掌门真人不敢硬来压着他们的脑袋收徒,但也咬了牙,干脆直接把弟子送上了门。 这些小鸡仔们被兰因领着入了剑宗大门。 海岛偏远狭小,剑宗驻地却依然大气疏阔。 几位长老们大概也是接到了宗内的传令了,虽然浑身写满了抗拒,但都来了。 前一波驻守弟子还没启程回宗门,也一同前来瞧瞧眼缘。 除了秦瑜几个还能活蹦乱跳的,几位身体弱些的直接被长老们第一眼就刷了下去。 萧笑笑和刘悦薇也在其列,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队伍一下子便缩水了一半,秦瑜瞧了瞧,发现长老们虽然没有明说,但基本上删掉了所有的女弟子。 除了秦瑜,她长得英气,又练了一两年武道,这些直男长老们并没看出来。 算是逃过了一劫。 长老们对着剩下的六名弟子的挑选也很干脆。 灵根中没有水行的,一律刷掉。 无涯海这里,最浓郁的是水行灵气,这些过来驻守的长老们,也基本上是奔着这里的修行条件来的,没有水灵根,留着也是耽误了,不如刷掉。 这下子,连武殷也站在了被刷之列,与第一轮就被刷下去的武照又齐齐整整了。 金明轩和封如瑾五行皆不缺水,秦瑜灵根只有水,周颜五行混元灵根。 继续下一轮。 座上有三位长老明确了要收徒,现在四个里面挑出三个,连有选择困难症的长老们也因为难度降低了露出了笑容。 秦瑜的目标很明确。 苏小月曾经向他们介绍过这次可能收徒的剑宗长老,如果有可能,秦瑜想被那个最低调的也是单灵根的长老选上。 秦瑜最大弱势在于只有一行灵根,同样是单灵根的长老,大概不会对弟子的灵根有所歧视。 但是秦瑜没有选择的权利,也认不出来哪位是单灵根的长老,现在只能期盼不被刷下去便好了。 居中的正昀真人和居左的正海真人都瞧上了灵根资质最好的周颜,为此有些争执。 右首的正贤真人仔细瞧了瞧堂下的诸位弟子,先点了金明轩问询,发现金明轩竟然精通仙家语言,思维敏捷,且灵根资质还不错的宝藏,露出了笑容,当场便收了他为亲传弟子。 金明轩却是稳稳当当,脸上虽然也有欢喜之色,但并未失态。正贤真人收了一徒,也有闲心管管另两位的争执了。 场中还有三位未拜师的弟子,周颜又是五行俱全的好资质,被元婴真君看上也是应当的,他们来教,怕是会耽误了。正贤惜才之心一起,与场中两人交流一二,给驻守此地的元婴大能明行真君去了讯息。 不过一二息,明行真君的消息传了来,收下了周颜,也是亲传弟子的身份。 两位金丹真人虽有遗憾,但也不失气度,略略关照两句,将目光置于秦瑜和封如瑾身上。 秦瑜资质好却只得水行灵根,封如瑾灵根多但资质不好。对两位真人而言,便犹如鸡肋一般。 最终正昀真人先点了封如瑾为挂名弟子。 挂名弟子若有机缘,离亲传不过一步之遥,较之无有正经师承的弟子好了太多。 封如瑾高高兴兴的也拜了师。 只剩下秦瑜。 单灵根先天就有限制,封如瑾的资质问题尚且能够通过天才地宝,祛除杂质。 但没有外力造灵根的先例。 而且一般单灵根就代表了体力经络必然狭窄,修炼速度慢,灵力也会较之其他多灵根弟子更为单薄。 剑宗在没有出那位奇葩的单灵根真人之前,一般是不收单灵根弟子的。 而那位真人得以拜入门墙,靠的是天生剑骨的资质,持剑长老惜才收下的。 弟子是传承衣钵的,修仙之人从不轻易定下。 正海真人看着场下的秦瑜,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正欲开口的时候,旁观一人突然开口:“我倒与这弟子有些眼缘。” 正海真人闻言望去,笑道:“你不是不肯收徒么,今日怎么来了,来了也不上座。” 旁观的诸位弟子中缓缓走出了一位背着双剑的青衣男子,长相普通,但一身气质十分突出。那男子道:“我的青霜儿今日无故剑鸣,故来瞧瞧。” 说着也不去上首搭起的尊座,走到秦瑜面前站定。 秦瑜仰视着这个高大的男子,只见他微微低头,道:“我乃剑宗谢行云,欲收你为徒。” 正海真人的态度大家心知肚明,没想到还有这峰回路转之事。 “我若拜君为师,君能教我什么?”秦瑜仰头看着剑修,问。 “只有剑。”男子面色平和,干脆简洁。 “我愿意拜君为师。”秦瑜道。当即行了三拜之礼。 谢行云从腰间解下一把小剑似的佩饰,递与她,定下了师徒之名。 第十二章 十年寒窗无人问 兰因与诸位真人商量过以后,决定在此地盘桓几日。 一是职责所限,虽然不能赶回宗门参与宗门举办的盛大的收徒礼,但也不能委屈了新收的弟子。真人们商量过以后,决定在无妄岛上举办一个小型的庆祝一下。 二是对于新弟子们的去留问题,修真界师父决定弟子的发展道路,是留在无妄岛师父们自己来教好?还是去往宗门先由宗门教养一段时间好?真人们对于这个问题争执不下。 三则是,有弟子病倒了。没有入灵前,身体还是虚弱,又经历大喜大悲,一下子就坚持不住了,至少要休息一二了。 萧笑笑病的太严重的,昏迷了一个昼夜,无妄岛地处偏僻,兰因好容易寻了一个医仙,却是一个以刀剑伤为主业的,医仙也摇了摇头,说是先天不足,身体太弱,灵药不能用,用了会直接爆掉,除非有什么特别温和的天材地宝…… 这个忙,兰因也帮不上了,兰因刚收完弟子,正处于身无分文的状态;苏小月也为此事奔波着,但是寻来的凡体皆不能用,周颜等几位拜了师的弟子也尽力帮忙,最终也无济于事。大家身在陌生的环境里,仍然想尽办法要为萧笑笑多争取一线生机。之前大家为秦瑜想,出了事也并未打扰她,但萧笑笑看起来实在不太好,开始吐起黑血来…… “我去找阿瑜来。”刘悦薇脸上泪痕犹在,在这个时刻倒比男孩子们更坚强些。“至少能来送送笑笑。” 武殷抹了抹脸,也与刘悦薇一道去了。 秦瑜拜师那日过后便与小伙伴们分离了。 拜师礼那日,秦瑜和师傅明平真君谢行云都未出席,只道是当日已经拜过师了,不讲究这些俗礼了。 两人人生地不熟,便求了苏小月,苏小月也有些思恋胖仔,跟着一道去了。 虽然心里记挂着萧笑笑,但明平真君住的地方,也很是让三人吃了一惊。 相对于其他醉心于剑而且没有收徒的仙人,明平真君住的环境明显要精致些。 明平真君的住处在一片桃林中,是个朴素的小院子,门扉半掩。 院外桃花开得正艳,微风吹过,便是一片落英缤纷的盛景。院内什物都规整妥当,窗台下几盆修剪妥当的花枝,生活在这里的一定是个很有生活品味的。 看多了剑君们乱七八糟的随处摆放的杂物像个狗窝的住处,明平真君的住处着实惊艳了他们。 明平真君的小院子并没有侍者,也没有看见秦瑜。苏小月一干人上门来的时候,谢行云正在院中练剑。 谢行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苏小月也不敢打搅,专心看着。 但他却向被什么提醒了一般,很快便收了剑,让他们进来了。 袖子一挥,几个蒲团,几杯清茶。 在座的几位都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但也不得不盛赞一声这茶的妙处。 没想到明平真君看着是个剑痴,倒是个如此妙人。 但是秦瑜依然没出现。 这不正常。武殷和刘悦薇对视一眼,有些担心。 苏小月却直接的很,问了秦瑜的为何不在。 明平真君坐在蒲团上,背也如剑般直挺,但是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听闻此言,淡淡回道:“阿瑜不在此处,我安排去了剑域。” “剑君,阿瑜还未入灵。”苏小月惊诧道。 “入灵之事,宗门自有长者教导,暂且不提。”明平真君道。“倒是你三人来此所为何事?” 苏小月尽诉前情,明平真君摩挲着茶杯,思索片刻后道。“我去瞧瞧,凡人之症,我或有办法。” 武殷和刘悦薇闻此,欣喜极了。连忙行礼道谢。 来时满满的绝望,回程倒是心中重燃起了无限的希望。 不同于来时,为表尊敬,苏小月带着两人是徒步前往。明平真君问明诸人住处,一挥袖子,不过是一瞬之间。 萧笑笑比之前更糟糕了,大口大口的吐完黑血后又开始吐红血,屋内都是半大少年,少不经事。倒是金明轩性子稳重,居中指挥着惶惶然的封如瑾等人忙成了一团。 明平真君入了房门,也不插手少年们的乱局。看了眼床上的面如金纸的少女,问苏小月。“你们是何时回的此界?” “约莫三日有余”苏小月算了算路上的时间恭敬道。 “勿忧,是福非祸。”明平真君点点头道,从袖中取出一个手指长的白玉瓶。倾出一滴满是异香的白色液体,指尖一动便滴在了萧笑笑的额间印堂处。 那药只是一瞬,便消失无踪了,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萧笑笑的吐血症状立刻就止住了,接着脸色也明显好了起来。众人看了喜不自胜,对明平真君行礼致谢。 萧笑笑的症状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几息也睁开了眼。知道原委后也勉力道谢不已。 明平真君依然没什么表情波动,想了想又开了口。“你已窥入道门了,但是身体太弱。一滴玉露虽足以固你经脉,但之后仍需你自己多加注意。”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苏小月却摸到些门路,开门见山的问:“你之前可修习过什么?或有什么嗜好?” “我……我不曾修过什么功法。”萧笑笑误以为是问修了什么功法,摇了摇头。 一旁的武照却道:“阿萧琴弹得极好,能引来百鸟。” 苏小月一拍手,那便是了。 闻言赶来的兰因闻此也有些错愕,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倒是自身修来的福分。笑道:“倒是我们拘泥了。” 这万物皆可入道,剑宗主修以剑入道的法门,却没想到会收了一个在凡间便能入了乐道的弟子。凡人入道者多是积年的老者,这些人一生耽于某业,并在此业上不断追求极致,登峰造极,才能初窥道之门径。萧笑笑年纪小,兰因等人也没往上面想。 萧笑笑凡俗之时便心入了琴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修炼于她而说不过就是空瓶注水的过程,易如反掌。 这次出事,便是灵气自发的往萧笑笑的身体里钻,为她洗精伐髓。但是过犹不及,又本身是个体弱的,反倒出了事。 众人虚惊一场,都为萧笑笑感到开心。原本萧笑笑身体弱,灵根也是差强人意。 但是现在灵根什么的,倒都在其次了。毕竟灵根好的人,剑宗从来不缺,倒是心已入道的弟子,不过寥寥。 即使是回到宗门,错过收徒会。这种资质,也能破格拜师,而且是拜得好师。 这是萧笑笑自己昔年勤学苦练,呕心沥血挣来的机会。 努力的人,从来过的不会太差。 第十三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萧笑笑因祸得福,连兰因也预先传了讯息,请师叔们先物色几个好的乐修,到时好让她选一个合心意的。 这选择与被选择间的颠倒,让兰因也不禁感慨着萧笑笑的好运气。 萧笑笑本人倒并不关心这个。 原本她学琴艺,是为了从父亲的一众女儿中崭露头角,在京中贵女们间出类拔萃,好让她有些名气,在选婿的时候有更大的选择范围。只不过后来学着学着,经历的事情多了,倒是打心底把琴作为了自己终生的知己了。 没有人可以陪伴她,但是琴可以,琴就是她的半身,只要她不丢下琴,琴永远也不会丢下她。 能够和自己的琴走下去,萧笑笑觉得,这才是意外之喜。 萧笑笑看着围了她一圈的小伙伴,有些奇怪的问:“阿瑜呢?” 刘悦薇听闻,脸上也带了几分愁意:“阿瑜来不了,明平真君说阿瑜去了他的剑域。我问了苏师叔,她也不知道明平真君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说剑域是个很危险的地方。” 众人心知秦瑜没来,必定是耽搁了。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金明轩倒是因为已经有了师承,略知一二。“我倒是在书上看到过一些,我们剑宗大部分的人都是主修剑的,你们知道吧?”看众人都点了点头,他继续说。“这修剑呢,境界修得高了,极少数的剑修会因为自己的领悟,产生一个自己的剑之道域,简称剑域。这剑域里,剑修便是这天……”说着便向上指了指。“对敌的时候,只要这敌人进去了,真是想让你怎么死就怎么死。” “可是不应该啊。”金明轩挠了挠头。“明平真君怎么就有剑域了呢,看起来很年轻啊。今天拿出的玉露也很可疑啊,明平真君从哪来的这种能给凡人用的灵药啊,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封如瑾拍拍他的头,道:“师叔们不是也觉得笑笑很奇怪么,你怎么犯跟你师父一样的错误。”这是说他不要用年龄衡量一个人,其实也确实如此,世间多有白发苍苍却依旧庸碌无为者,也不乏年轻者用天赋就能追平别人几十年的年龄阅历,就是灵医,也不能固守越老越值钱的旧想法了。 “但确实很奇怪啊。”金明轩道。“明平真君是我见过对凡人最平和的大能了,好的有些奇怪了。不会对阿瑜有什么企图吧。” “或许是阿瑜得他看重呢?”说着对着金明轩翻了一个白眼。刘悦薇经历了几天的求助,如今明平真君早已成她心中的白月光,容不得小伙伴们恶意揣测。 “不过确实有些奇怪。”武殷若有所思道。“真君的屋子也太干净了。”这是从直男角度考虑问题的。 萧笑笑听着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回忆起印象中的明平真君。开口道:“别的我倒是不知了,但我觉得明平真君对我们没有恶意。”这是从女生直觉出发的。 众人口中的明平真君倒是没这么多想法。 萧笑笑一好转,明平真君推拒了兰因等人的邀约,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悄无一人的,只听得几声鸟叫虫鸣。微风拂过枝丫,远远望去,满树的桃花就像一大片从天上飘落下的云霞,树下满地都是飘落的桃英。 这零落绮丽之景,并不能打动明平真君那颗石头般的心,所爱者另有其人。 谢行云瞧了,只觉得有些可惜,今年风吹的也太多了些,又得少食不少桃子。 有些不适应这静悄悄的院子,谢行云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子里也是空空荡荡,但极为朗阔,不曾用什么隔断,屋中之景一望无遗。 当中放着一张石头制的大案,案上一个木制的空剑托。屋子右边窗户下,却放置着一方木制小案,案上摞着各种游记异志,并几方宝砚,一尊笔海,笔海内插着树林似的笔。窗台上供放着一个玉质的花囊,里面满满的兜着各色花枝。谢行云瞧了瞧,花枝依然新鲜。便解下了背上的行云剑便搁入剑托。离开了屋子,转头推开了院子东面的屋门,这是预留给弟子的屋子。 如今是秦瑜的住处。 这屋子外面看着小巧精致,屋内却别有洞天,倒像是一座宫殿。 屋内也是空荡荡的,弟子收的突然,家具一概还不曾布置妥当。谢行云目不斜视的推开了屋内的一扇小门。低头走了进去。 这是弟子的练功房。 里面寒冷极了。 铺面而来的寒气,直能冻得人发抖。谢行云倒是很平静,身上只穿了一袭单衣的他寒暑不侵。 屋子正中当空浮起一把未出鞘的青霜剑,在众人口中消失的秦瑜正盘腿坐在旁边。 身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脸色也有些发青。 但是神态倒还平和。 谢行云一进来,青霜剑便逐渐收敛了寒气,冰霜褪去,秦瑜也慢慢的从剑域中醒了过来。 待秦瑜睁开眼,抖了抖坐麻的腿脚时,青霜剑早已围绕着谢行云滴溜溜的打转亲热去了。 谢行云伸出手摸了摸剑鞘,又平静的看了一眼作势捂着眼,但指缝大的能塞个鸡蛋的秦瑜,大有你为什么还在这里的谴责意味。秦瑜接受了师傅的死亡凝视,也不害怕,扭头嘻嘻的偷笑。谢行云无奈的一把抓住这柄四处作乱的剑。“好啦,别让做小辈的看了笑话。” “没呢,师母。我乖着呢,可没偷看。”秦瑜闻言大声的反驳着,义正言辞的很。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青霜剑调转了剑身,飞起便赏了弟子一份独特的爱。秦瑜摸着头,倒也不疼。面上却是唱念做打,满是委屈。惹得剑体凝出了一个青衣的女子,对着秦瑜又是好一顿安抚。 “可是弄疼你了。”那女子道。“都怪我下手没轻没重的。” “师母哪能弄疼我这粗皮呢,再说师母最疼我了……是不是啊师母。”女子只是虚体,即便是拥抱着秦瑜,秦瑜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但这丝毫不影响两人交流感情,秦瑜无所畏惧的迎着谢行云平静却充满威胁的视线,把头凑向女子的怀抱撒娇,女子也笑眯眯的作势拥着她,抚摸她的头顶。 谢行云:“???” 第十四章 却道故人心易变 秦瑜第一次见到这位奇怪的师母,还是在那日拜师后。 谢行云的脸对于这些弟子来说是陌生的,因为他几乎不出现在任何一场高层会议中。平日里他低调的混在弟子群里自由自在,虽然刚开始弟子们对这位深入简出的同伴也有过疑惑,但这份疑惑在看见过他的宗门玉牌后也打消了,也只是以为是个不常出现的杂役弟子罢了。 这才会有了拜师礼中戏剧性的一幕。 正海真人与谢行云曾当了好几十年的室友,感情自然非比寻常,即使后来大家各奔前程,多年天各一方,感情也依然深厚。 这不过谢行云常年闭门谢客,谁也不待见,正海真人好不容易看到他从自己的小院子里出来,怎么说也不肯轻易放他离开。 谢行云不欲在外多留,停留了盏茶时间,收完徒就走了。 正昀真人和正贤真人对于这位自由惯了的元婴大能有些无奈,带着弟子们起身行礼恭送。 正海真人却跟着他一起走了。谢行云口舌不便,没奈何带着这么大个拖油瓶,一起去驻地外的酒家叙话。 这酒家设在闹市,建的极富丽,并非是一个独座小楼,而是由三座三层的小楼组成,这三座小楼互为掎角之势,以飞廊连通,这楼与楼之间遍植灵花灵草,附有亭榭、秋千等。 酒楼大门两旁立着红色栅栏,竖着店家名牌“邀月楼”,悬挂一袭青白相间的酒帘。 秦瑜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酒楼,好奇的打量。正可谓是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来往的修士络绎不绝,十分的热闹。 三人进了第一个楼,店内一楼有一个大的柜台,布置有不少散座,天色尚早,却已有不少修士来此歇脚,吵吵嚷嚷的。酒楼的酒娘显然认识正海真人这位老熟客。极为殷勤的问:“久不见剑君大驾,剑君可还是按往时旧例。” 正海真人有些倨傲,点了点头,又道:“店里有什么好物也一起送来,今儿可是要宴请贵客。”酒娘虽然对其身后的一大一小有些好奇,却也不多嘴,只是瞧瞧记下了他们的容貌。 能是这位的贵客,怕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酒楼的三楼,正海真人有个专属于他的厅堂。从厅堂的窗边眺望,远远的能看到海边一线的沙滩,近看也能瞧见酒楼内的小园子,院子里的花木尚不提,最妙的是里面有一弯月牙状的小湖,湖上有碗大的灵莲,湖中金鳞闪烁。园子虽小,却很有水石花树之美。 酒菜上得极快,不过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酒娘引着一队侍女来了。 酒娘生的美艳,侍女们也各有姿色。酒娘口才极好,妙语连珠,不过几句,正海真人便被酒娘的话夸的通体舒泰。赞道:“酒娘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啊。” 秦瑜偷偷瞅了一眼新拜的师父,却发现他面色很平和,不往旁边的小姐姐们身上看,也不往这位昔日同窗这边看,只看着桌上的酒菜。 正海真人一杯酒下肚,便开始侃起来了。 这些年谢行云的境遇,他自认为没人有比这位昔日的同窗更为清楚了。 谢行云算是他的师弟。 那时正海真人与谢行云也是刚刚入门的新弟子。 他们两人的天资都不甚出众。在新弟子中也是默默无闻的那一批,所以金丹真人们收徒也轮不上他们。最后两人分去了外门,当了一年的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们也是弟子,宗门常常会安排一些内门筑基期的精英弟子前来外门授课,教导他们修道之事。 这些前来授课的精英弟子,身代师职,便被杂役弟子们没有自己的传道师父,图个口头安慰,将其尊称为座师。 杂役弟子们皆是些天赋不佳之人,往往很难在修仙路途上走的长远。座师们怜惜他们修行艰难,也任他们喊,其中若有明珠蒙尘的后起之秀,也很乐意预先定下,待到座师们成了金丹,至少可以进内门当个挂名弟子。 但谢行云是个例外。 谢行云在外门待了一年,便自行筑基成功,入了内门。 入了内门之后,谢行云一路顺风顺水,先是拜了元婴真君为师,后是五十岁出头便成功结了金丹,入了精英弟子汇聚的战部。自此须离开宗门,在外游历。 那时正海真人不知在何处恰得了一枚筑基丹,借着筑基丹的外力筑了基,进了内门。 谢行云离开前见了他一面,送了他不少用得上的资源,正是这些资源,帮助正海真人在内门立住了脚跟。 但之后,谢行云却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了。 谢行云平静的听着正海真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叙说往事,也不开口,只是默默的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的酒。 秦瑜坐在谢行云的身旁默默的啃着点心。 正海真人一个人也能讲的很开心,丝毫不觉得无趣。谢行云瞧着天色,等着秦瑜啃完一个点心后,带着弟子与正海真人告辞了。 正海真人喝得醉眼朦胧,涕泗横流,恍恍惚惚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谢行云一离开,他趴在桌上半醉半醒,突然立了起来,猛地一推桌上的器物,哈哈哈哈的狂笑着。 师徒二人走的很沉默。谢行云是一贯的话少人冷,秦瑜是刚拜师,不知道说什么。 谢行云几十年前孤身一人来到无妄岛的,他来无妄岛的时候,这里还只是无涯海中的一个无人荒岛。 几十年后,无妄岛已经成了无涯海上人口最多的一个岛,成百上千的修士在此来往修整,谢行云依然是一个人。 谢行云很少出现在人前,连弟子们都忘记了除了明行真君,无妄岛上还另有一位元婴道君了。 跟着这位,总有一种身为过客的疏离感。 夜幕低垂,路又难行。谢行云却走的很快,秦瑜在他身后,迈着小短腿,借着他背上流溢着光彩的剑,深一脚浅一脚的追赶。 领着自己新收的弟子,回到桃花林深处的小院。 什么也没多说,带她去了东边的弟子房,便自行去睡了。 第十五章 未应便放青霜恼 谢行云放下热乎的弟子自己转身就走了。 没有训话,没有安抚,什么都没有,直接就走了? 满脑子都是问号的秦瑜,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雪洞一样的屋子。 屋内只有一架床,床上倒是铺好了被褥。秦瑜借着月光左右打量了一下,又拈起被角闻了一下,倒是放下心来,是干净的。 这不废话吗,我亲自洗过的能不干净么? 瞧着水镜里秦瑜的动作,谢行云有些郁闷,身边盘腿坐着的虚幻女子笑得乐不可支,道:“这个弟子有意思。” 谢行云不言。 继续看着。 水镜里秦瑜还在上窜下跳,到处检查,折腾了好久,才安份下来。 房中除了床什么也没有,秦瑜活蹦乱跳了一天,只想寻点水洗漱也不能,连声叹气。 “谢行云啊谢行云,你怎么能抠成这样呢。”女子笑骂。“当你的弟子连洗澡的水都没有。” 谢行云蹙着眉,起身出了门,去院外林子里寻了树木,现做了两个桶,施了个法术装了桶冷水给送了过去。 秦瑜正愁得在床上打滚呢,听见敲门声。 哟,水! 这可真是心想事成啊。 秦瑜试了试水,冰凉刺骨,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关了门。 “你给你徒弟就送了两桶冷水?”谢行云刚闪回自己的屋子,就被女子带着那张不可思议的表情给堵在了门口。“谢行云啊谢行云,你这种人是怎么找到老婆的啊。” 谢行云抬了抬眉,一脸“我老婆不是你嘛”“这与有没有老婆何干”的表情。 “……”女子噎了下,道:“你见过那个活着,喘气的人在这个天用冷水的?” “我啊。”谢行云指了指自己。 “好的。”女子点点头,有说:“那你见过哪个活着,喘气的女孩子在这个时候洗冷水的?” 谢行云想了想,中肯评价道:“太娇气。” “???” 女子瞪大的眼里满满都是震惊。 秦瑜在这个期间又偷偷的开门瞅了眼,试了试水温,水还是冷的。 原来这个院子里没有田螺姑娘啊。 秦瑜叹了口气,不无遗憾。一手一个桶的把水拎进屋内。 冷水也凑合,什么水她都能凑合的,谁叫爹教的好,娘养的糙呢。 谢行云和女子的争执还在继续,正巧看到秦瑜把脸扎在桶里。谢行云手一指,忙道:“活的,喘气的,女的。” “???” 女子这下子是真的震惊了,魂都飘了。喃喃道:“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这厢秦瑜和着衣睡下了。谢行云拈起一诀,点向水镜。 水镜微微起了几层涟漪,水镜里的景象一下就变了。 虚幻女子在旁摩拳擦掌,兴奋极了。“你瞧好了啊!”说着一头也扎进水镜里。 “青霜,你悠着点啊。” “我肯定悠着点呀。”女子从镜子里露出个头来,笑意满满的,略有疑惑。 谢行云抿了抿嘴角,指指镜子,叹气。“我是指我这个徒弟。” “哦。”女子青霜瞬间冷了脸,猛地消失在了镜中。“师债徒还,你徒弟完蛋了。” 谢行云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并不在意青霜放下的狠话,继续看着。 “嘿呀!”青霜瞧准了方向,像个炮弹似的加速下坠,对着地面上的秦瑜砸了过去。 秦瑜正有些迷糊呢,刚刚她上床了,想去睡觉,然后? 就到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啦! 一望无际的荒原,全是土。 然后天是雾蒙蒙的,可神奇的是能看的清周边的一切事物。 秦瑜向天一望,急急一退。 青霜有些遗憾没砸到人,但幸而最后收了手,没至于砸到地上去,还能留个高人风度。 “咳咳。”青霜用咳嗽掩饰了自己尴尬的情绪,瞬间入戏。“我,乃是…” “你是来吸人精魄的妖怪么?”秦瑜问。 “不是啊。”青霜下意识的回答。 “那你是来夺我阳气的貌美女鬼咯。”秦瑜看着面前的青衣女子道。 “貌美是真的,但不是女鬼”青霜飘了下来,平视着秦瑜的眼睛,无奈道:“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阳气…” “那你是住在戒指里神奇的老奶奶了。”秦瑜这下肯定了。 “……”谢行云你这弟子脑子有毛病啊!青霜内心疯狂吐槽。 “所以我是天选之子么?” “……”我都没有这种自信啊小徒弟。 通过水镜,谢行云也震惊了。 “所以我的任务是拯救世界么?”秦瑜继续发问。 “算是吧。”青霜托着腮,近距离的研究这个胖崽子。 “哪有算是呢,拯救世界怎么能算是呢?”秦瑜道。 青霜转了一圈,确定这位确实是个原装崽。退了一步好整以暇的开口:“拯救是拯救没错了,不过不是拯救世界。” “哎?”秦瑜疑惑。 青霜脸猛地凑了上去,胖仔也吓得一抖,退了一步。“当然是,拯救,貌美的我呀。” “哎?!” 谢行云看到这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取下行云剑镇在屋内。 可不能让这两个人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底子都没了。 深吸一口气,一头也扎了进去。 谢行云的姿态可比青霜好多了,不过这两位聊得开,压根没注意到他。 谢行云握着拳头“咳咳”两声。 先看向秦瑜,对她道:“这是你师母。” “师母?”秦瑜瞅了瞅看起来顶多十八,心理年龄怕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青霜,情感上有些难以接受。犹犹豫豫的喊了声。 面对秦瑜充满疑惑的眼神,谢行云也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但还是点了点头。 “哎!”青霜却答应得爽快,大方道:“你师母我姓严,你可别这样看你师父了,我今年都快三百岁了。” 秦瑜震惊了,听是听说过修仙界驻颜有术,谁知道是这种逆天的效果。“您可真年轻,真好看啊。” 说的严青霜那是个心花怒放,身为一个爱美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听夸赞呢。她没有实体,但谢行云有啊,她催着谢行云拿出了一枚镶嵌着海蓝色宝石的镯子。 这枚镯子纹饰典雅,实非凡品。 “收下,这是师母给你的见面礼。”严青霜出手大方,一出手就是一枚空间法器,又教她如何使用。“这个镯子面积有些小了,你且先拿去装些小食吃。等你入了灵,师母给你再换个好的,大的。” 秦瑜欣喜的打开这个镯子,武殷有个储物袋,有一间房子的大小,已经很珍贵了,她也没有什么野望,有武殷那个这么大便很快乐了。 但这个镯子,秦瑜打开瞅了一眼,魂都要飘了。 第十六章 事事有前因 这个镯子内部也太大了吧。 如果武殷的储物袋是一间屋子这么大。 秦瑜估摸着这个镯子的空间,至少有几十间屋子的这么大。 不过秦瑜不知道的是,这个镯子的价值并不仅限于此。 目前修仙界的储物法器无论是外部形态如何,究其根本,只分两种。 只有修士能用的和谁都能用的。 如果是修士用的,修士有灵识,空间法器用灵识探入即可,对储物空间大小的要求虽高,但其实好炼,因为总的来说,储物法器所维持的能量由修士自己出力,空间大小不过炼器时材料要用多少的问题。但其实这种材料本身并不难找。 凡人用的那就不一样了,凡人没有灵识,修士能用的简单版他们统统用不了。凡人能用的储物法器,里面的空间必须是稳定的,因为拿东西时凡人得实体进去,所以法器还得要能够自行从天地中吸收灵气维持。而此间能够承载这些功用的炼器材料就十分难找了。 凡人能进的修士自然也能进,而在二族还存在的时候,储物法器只有这一种实体和灵识都能进的。所以第二种储物法器一般是都是从上古传承而来,十分珍贵。 至于第一种,因为后来不是人族家道中落了么,人族修士也只能凑合用灵识能进的简易版了。 秦瑜并不知道这些,但这些并不妨碍秦瑜对严青霜的亲近态度。 小孩子么,不就是你喜欢我,还对我好,我就喜欢你么。 而且小孩子并不好骗,她们对气息态度的感知来源自本能,敏锐的可怕。 是不是真心,孩子们心里自有一杆秤在衡量。 师母真是人美心也善啊,秦瑜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美得乐陶陶的。 严青霜看着她,眼神也柔和。 谢行云却有话要说,只是也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严青霜看出了他的意图,摇了摇头。 但谢行云还是说了,拦住了秦瑜继续玩耍,向她直言了。 谢行云讲得很快,也很粗略。秦瑜还是听懂了七七八八。问:“师父您的意思是,今天收我为徒,是因为我身上的一样东西?” 谢行云点点头。 “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之前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你的,只是因为我感知到了,才临时去了收徒的地方,正巧碰见你们。”严青霜却解释道。“却不是因为东西收你为徒的。” 秦瑜身上的大部分什物都还在武殷身上的储物袋里。 身上能有什么实在好想的很,除了今天谢行云给的小玉剑和严青霜给的储物镯子。秦瑜从怀里取出了那个三叔让她带上的小盒子。 飞剑上人多口杂,秦瑜自己也有考量,一直没打开细看。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秦瑜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如果您需要它,尽可以拿去。” 严青霜很是有些心疼,用虚幻的身体搂住她。“傻阿瑜,这个东西我们不要,好不好,你别哭了。” 谢行云看了一眼秦瑜手上的盒子,摇摇头开口:“我和你师母知道你有这个东西是一回事,收你为徒却是另一回事。” “我的本意并不想收徒。”秦瑜的泪珠子更摇摇欲坠了,但还是忍住了。 “但是你师母见你第一眼就很喜欢你。”谢行云说。 “是呀是呀,我一见你呀,就和你师父说,这是哪来的小仙童呀,这么好看,师母一定要拐回家里去。”严青霜附和道。 秦瑜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但就是有些难过。” “虽然你是单灵根,但是你的水系灵根值有九十九,是难得一见的天赋,这才是我同意收你为徒的真正原因。”谢行云抛出了一个大雷。严青霜听了也炸了毛,这个消息她也是不知道。 “您是因为这个才同意收下我的吗?”秦瑜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喜。“可正海真人说我的天赋并不好。” “他瞎。”谢行云言简意赅的说。“他金丹,我元婴,我等级高,我说了算。”他又想了想道:“天赋不能代表一切,切不可因此懈怠了修行。” 秦瑜得了训话,却很开心。“是,师父。” 又把手中的盒子递了出去。“这宝物,还请您收下。” 谢行云看了看她,并不急着接。 秦瑜有些急了开口道:“且不说这盒子,本就是我家里人给我拜师用的。而且……而且”秦瑜急的打了个嗝。“而且这东西能入得了您的眼,想必也能入得了其他人的眼。阿爹跟我说过,小儿抱金于闹市,是守不住的。” “您是位君子,但阿瑜遇上的,未必全是君子。”秦瑜双手捧起盒子,小脸有些凝重。郑重道:“谢谢您收下我为徒,阿瑜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谢行云仔细的观察了小姑娘的神情,知她所言确实出自于真心,脸上也更柔和些了。也双手接下了盒子。 秦瑜手上一轻,大大松了口气。 谢行云接过,当着秦瑜的面,顺手打开了盒子。 秦瑜这才看到,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这是一面不知何材质的令牌,非金非玉,刻有繁复的纹饰。谢行云将其从盒子里拿出来,指尖一弹,却能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这是什么啊。”秦瑜围着谢行云,仰着头问。 “这是上古的一位仙君遗府的门钥匙。”严青霜在一旁解释道。“这个遗府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说着说着,自己也陷入沉思之中。 谢行云拿在手上,仔细把玩了一会儿。问她:“这令牌,竟是从凡界来的,你家里人可说过从何处得来的?” 秦瑜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谢行云收了令牌,也不强求来历,点了点头。然后对她说道:“无事了。你师母的存在,不要与任何人说起。我需在你的灵府里留下一道屏障,防你被阴招暗算了去。” 严青霜的存在是一个秘密,谢行云防着一手并不奇怪。 秦瑜点点头,顺从的放开防备。由谢行云留了一道魂印在空荡荡的灵府之中,防止有人丧心病狂的搜小孩子的魂。 “今夜无事了,你且去休息,明日一早,我来寻你。”谢行云留下魂印,带着沉思中的严青霜便离开了。 但是,秦瑜有些绝望的看了看还是荒芜的世界,师父这是准备就让她睡在这么? 谢行云已然回到现世,收起行云剑,瞧了瞧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准备打坐进入修炼了。 突然,谢行云像是想起了什么,大袖一挥,水镜光芒一闪,重归黯淡。 疲惫的秦瑜,一重归现世,便恶狗扑食似的扑上床去,大被一盖,瞬间便入睡了。 第十七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秦瑜被谢行云收徒后,心中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 未知永远比已知让人心生不安。 但是一切说开了以后,秦瑜却坦然多了,人也快活起来了。 至于三叔给的礼物,历经此事,秦瑜也并非不知道它的价值,但是很明显,这不是自己能守住的东西。师父能够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秦瑜反倒对这位新拜的师父多了几分信任。 不是自己能拿的东西,秦瑜也就不惦记了。 快快活活的睡了一觉。 秦瑜推开房门时,天色尚早。谢行云却已然在院内练了好一会儿了,严青霜坐在院中那棵桃花树的横出的枝丫上,虚幻的双腿在空中晃悠悠的荡着,正捧着脸看丈夫练剑。 见秦瑜出来了,严青霜依然是很有活力的样子,挥挥手和她打招呼,一点也没有长辈的架子。 很不像是三百多岁的样子。 秦瑜也快快乐乐的跑了过去,在严青霜的担忧目光下,哧溜哧溜的爬上树。 谢行云练自己的剑,并没有理睬到这边的动静。 他是个冷漠寡言的性子,严青霜却是个外向开朗的女子,跟秦瑜这个小孩子也能聊得很开心。 “你看,你师父这套剑法好看吧。” “嗯嗯。”剑如白蛇吐信,又似游龙穿梭。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花纷崩。 确实是好看。 “那阿瑜想不想学这个。”严青霜凑在秦瑜的耳边问。 秦瑜坚定的点点头。 “那我跟你说个秘密啊……你师父会的可多了。你待会瞧着啊,想学什么尽管跟师母说,师母管够。”严青霜为了与小胖仔建立起革命友谊,把自家丈夫给卖了个彻底。 “师母对阿瑜最好了!”秦瑜高兴极了。 “下来!”谢行云立在树下,对着严青霜微微笑了笑,转脸就变了脸色,严肃对着小胖仔说。 秦瑜抱着树干一路滑了下去。 谢行云有些头疼的看着衣服皱巴巴,还顶着鸡窝头的女弟子。 秦瑜一脸无辜的瞅着他,她自理能力其实还很不错,但是无奈房里除了床啥都没有。 院中唯一一位女性长辈严青霜又是个触碰不到实体的状态。 谢行云招招手让小胖仔过去,手上蓝光流转,一丝不苟的把小胖仔的头发打理的服服帖帖,一丝不苟,全用灵力给强行拢了起来,梳了个男式童髻后,又忍不住伸手把她身上的衣服全给理了一遍。 “先正衣冠,后明事理。”谢行云如是道。 严青霜在一旁含笑点点头,说:“倒像个俊逸的小郎君了。” 虽说起了个大早,谢行云却并未急着开始教授什么,严青霜化作剑光遁入青霜剑内。谢行云又背了双剑,带着小徒弟出院先去寻了地方吃早食。 谢行云是早已辟谷的元婴期修士,但也坐了下来,让弟子自己点了爱吃的吃食,自己陪同喝了一盏灵茶。 吃完了早食,谢行云又亲自带着带着秦瑜去了修士市集。 这是严青霜早上三令五申过的,小院子里空空荡荡,大人住着还好,要养小孩子可不行。 更何况秦瑜刚入修仙界,两人也看不太上凡世的东西,吃穿用度,一切东西都要添置。 可惜严青霜在外面露不得面,只能给谢行云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谢行云虽然自己也过的十分随意,但这类事情确实严格按照妻子的吩咐来的。 到了坊市门口。 秦瑜就见着自己的师父掏出一卷厚厚的清单,把最上面的吃早食盖了个戳以后,一目十行的把接下来的项目记了个遍,开始带着小徒弟逛街。 谢行云逛街市十分的有特色和效率,是秦瑜平生仅见的会砍价的男性。 当然这个平生仅见很有水分,小胖仔也就亲身参与和见证过秦桦买东西。 但自己的爹,不管是买什么,从不讲价,任店家开价。 十分的冤大头! 谢行云就不是了,虽然长着一副不会砍价,像个冤大头的高冷脸,但十分擅长用眼神来砍价。 他稳稳的按照清单上严青霜的指示来,卖衣物的锦绣坊,卖什物的万珍楼,卖药材的百草堂……按着次序来,一个也不乱,一个也不落下。 一进去就挑质量最好的买,但是出店时的成交价格却往往是比入店时店家口中的价格少了一半。 店家们含恨败北,却异常殷勤的向二人推荐其他与自家有竞争的小店,提供最新鲜的货物消息。 连“隔壁一柱香前刚放出的仙灵参打着千年的牌子实际上只有八百年的”等等这样的小道消息也尽数提供给了他。 谢行云面无表情的道完谢后,转头就带着弟子用半价端了这支年份有问题的参。 基本上每次都稳稳踩在店主的底线上,店家只能小赚,而自己也不吃亏。这个分寸把握的,实在是厉害啊。秦瑜跟着谢行云见识了不少可以写入教科书的案例后,对他的崇拜与时俱增。 要知道,谢行云可是用买一份东西的钱,买出了两份的东西啊。 有了储物法器,勾完长长一卷清单东西的师徒二人依旧清清爽爽的踏上归途。 谢行云依旧一副清高的仙人模样,任谁也看不出来这位刚在坊市大杀四方的样子。 不过谢行云有些不高兴,今日本来想买给弟子的剑却没寻到合适的。 那就只能凑合了,谢行云想。 回到院子,也不过过了短短一个时辰。这个购物体验任谁也是说不出不好的,除了店家。 秦瑜经过了三分钟的上岗培训后,继承了谢行云的活计,管理严青霜的宝贝们——院里的花花草草。 谢行云一个堂堂元婴真君却被严青霜支使去布置家私,把院里没有的全给布置上。而身为高位剑修,谢行云早练出了一心多用,搬山移海的好本事。不过是个院子而已,立在屋外,就能闭着眼睛全给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秦瑜眨巴眨巴眼,目睹着小院瞬息之间的变化,院中长身玉立的仙人,和他身边美艳虚幻女子。不仅有了一种身在身在异乡的真实感。 严青霜性子急,催着秦瑜去看看自己的新房间,看看喜不喜欢。 秦瑜看过自己挑出来,又被两位长辈精心布置过的屋子。迎着两人一期待、一平静的眼神,笑得真心实意。 这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家了。 就在这时,谢行云朝她扔出了一把粗糙的木剑,冷酷无情的下了命令:“跟我走。” 第十八章 黑发不知勤学早 秦瑜猜测,师父谢行云带着她出院子修炼,是怕她心有懈怠。 其实不然,只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的秦瑜伤到院里花花草草罢了。 秦瑜:“……” 谢行云带着小徒弟来到海边的一处海崖上。 这处海崖视野很开阔,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极远处的渔船。 谢行云寻了高处按剑坐下,正好对着矮个子秦瑜的眼睛。谢行云看着她的眼睛先开口,丢了个大雷。“三天之后,你跟着回宗队伍一起回。道法之类,宗内自有名师教你。” 秦瑜不知谢行云为何一定要让她回宗学道法,但是还是点点头。 谢行云又道:“但修行之事不可懈怠。看你的形容,学过凡武?” 秦瑜恭敬回道:“是,师父,弟子学武一年有余。” 谢行云颔首,道:“这很好,凡武也有强身健体之效,你入修行,也可事半功倍。” “且让我看看你的功夫。”谢行云吩咐道。 秦瑜学的,是秦家家传的武功,脱胎于军中的一种拳法。这种功法被先辈代代修改简化,成了启蒙堂的必修科目。 好处是对身体有益,秦家幼儿夭折率远低于其他世家。坏处是男女皆容易练出壮硕肌肉,近些年来,大武文道盛行,受追捧的是姿容俊逸,身材窈窕和有书卷气的美少年。但是家族功法明显与流行背道而驰,连学堂的不少幼童都受此影响,不愿勤练。尤其是女童,女孩子练出一身比男孩子还要可观的肌肉,实在不符合时下弱柳扶风的审美,婚嫁上很是艰难。家里的女眷们担心孩子的前途,都是暗地里鼓励孩子们上课“摸鱼”的。 秦瑜也被族里的叔母嘱咐过,但她从小长得胖,云英更希望靠这个给她减减肥,从没拘束她。 她爹虽然一直嫌弃学堂争斗,并将其称之为“菜鸡互啄”,但从来用课后补课的实际行动,支持她保持武堂老大的地位。 两人互相嫌弃,但殊途同归,倒是让秦瑜学武少了很多阻碍。 只不过事与愿违,越刻苦,吃的越多,长得越壮实…… 秦瑜双手将手上的木剑放到一旁,向谢行云行了一礼,虎虎生威的演示起自己一年多的学习成果。 虽然只是凡武,谢行云却也看的很认真,仔仔细细的将每一个细节都给兼顾。 秦瑜一套拳打下来,谢行云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讲。 “这一式,你的力太绵软了!” “这一式,左手臂,太低,还要上去……”谢行云手把着行云剑,用剑鞘挑起秦瑜的手臂道。 谢行云教徒,并不直言功夫不行,也不说不好。但每一个细节和漏洞都能被他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这一式,招式不够圆满,你且配着吐息再来一遍。”谢行云道。 秦瑜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但她是个追求完美的性子,还是按照师傅的话认认真真的再来了一遍。 依旧没发现哪里不对。 想了想,又加入自己的理解来了一遍。 谢行云平静的瞧着她修改着自己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秦瑜没听到师父的叫停,自己也倔,慢慢的梳理自己的动作,也不停。 日头逐渐升到正空。 秦瑜大汗淋漓,面上晒得发红。 谢行云平静的坐在那里,清清爽爽。 秦瑜不停下,谢行云也不叫停,他能看出弟子的每一个细微的修改尝试。 错误在某些时候,并不是个坏的东西。 秦瑜加上了之前被谢行云指点过的招式一起,慢慢的也琢磨出意思来了。 不过是微微的一点角度的修正,但经脉中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原来的这一式,虽然看似圆融,却总有艰涩之处,但修正后,气息流转,竟有行云流水的连贯感。 秦瑜细细捕捉品味着细微的差异,寻找着自己忽视的地方。 终于,秦瑜大胆的按照自己的想法,修改掉这一式中所有被她觉察出来的细节。 果然,再做一遍,便顺畅很多。 秦瑜自认为圆满,便从头再演示了一遍给谢行云看。 谢行云嘴角微微挑起,但是依然苛刻,“尚可。” 秦瑜心知“尚可”一词,是说还有不足之处。 但依然为师父的肯定而兴奋不已。 谢行云瞧了秦瑜的功夫,心里也有了数。很直接的说:“你有些底子,但是还不够,还是要从头开始。每日晨起,院子里扎一个时辰的桩子,你这套凡武有些意思,多练几遍,可拓经脉。” “早食之后,来此处,每日挥剑一千下。”谢行云将一旁的木剑递与她。“从今天起,这柄剑与你片刻不离,你若练好,入灵之后,我与你换柄适合的剑。” 谢行云讲的很清楚,秦瑜点头应允。 “其他诸事,你师母会教你,该做什么,你听她的。”谢行云立起身来。“有人呼救,先去救人。” 谢行云教徒一丝不苟,但很有距离分寸。 虽然秦瑜年幼,谢行云也会避开身体接触,提溜着她的衣领子,丢到飞行法器上远远同行,自己则无需法器辅助,化为遁光而去。 无涯海中情况复杂,妖兽众多,修士往来行走也难免会碰到,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但无涯海又是个令众多修士垂涎的藏宝盆,无论是矿产宝藏,还是妖兽内丹,都是修士修炼的必需品,为了修炼资源铤而走险,这是常有的事。 谢行云平日遇上,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救上几个。 今日这几位运道不错,谢行云恰好听到了呼救声,带着小弟子来见见世面。 呼救的这几位来自不同的宗门,因为目的一致,便临时组成了一个小队伍来无涯海上狩猎。 谢行云今日顾着弟子,速度缓慢,待到赶到时,这个小队已经有修士死亡了。 在海中搅起风云的是一只巨大的望潮。 这只望潮与秦瑜之前见过的大了太多了,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块,竟有小岛这么大。 这个漆黑巨大的妖兽夹杂着无边的怒意,巨大的触手像串冰糖葫芦似的袭向修士的后心。 谢行云手拈剑诀,随手挥去,瞬间便将这只巨兽当空切割,巨兽重重的堕入海里,溅起了一蓬巨大的浪花,墨蓝色的血液迅速从巨兽身上散开,转眼间浸染了这方海水。 死里逃生的修士聚起仅存的三人,在一片蓝色血海里哭得稀里哗啦。 秦瑜趴在飞剑上有些不忍,谢行云浮空在她身旁冷眼看着海中的死里逃生。 “师父。”秦瑜突然道。 谢行云闻声转过头,依旧没什么表情波动。 秦瑜笑了,露出了脸上的酒窝。“就是叫叫您。” 谢行云又扭过头去。 还在海里漂着的几位也收拾好了心情,取出飞行法器,来到二人下方,感激涕零的拜谢,又请教谢行云的门派尊号,好让长辈有个拜谢的门路。 谢行云是个不欲多事的主,秦瑜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插嘴,也只是朝着几位笑了笑。谢行云道完“不必”后便带着弟子自顾离开了。 但出了海,谢行云也不急着回去了。 撤了遁光,亲自带着弟子慢悠悠的御剑而行,与之前刚来此界时,兰因的惊慌紧迫截然不同。这片海域对于谢行云而言如同游逛自家的菜园子一般悠闲自在。 离得大陆远了,严青霜也从剑里出来了,也坐在两人身旁。谢行云随手采了几支琼花异草丢给弟子捧着,秦瑜捧着花草,与严青霜凑在一起喁喁细语。 严青霜是个极为喜爱花草的人,虽然五感尚未全失,却也闻不到花草的味道。 但看着花草的样貌形容,却能将味道用途说的一丝不差,说有些遗憾再也不能闻到这样的好味道了之类云云。 秦瑜看着这样的师母,也有些感同身受。 严青霜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故作严肃的说:“我之前可在剑中听到了,现在你的辰光可是我的。我比你师父还要凶些。你要是不认真学,我可是要打你手心的。” 秦瑜没想到这课猝不及防的说来就来,师母丝毫不挑环境,张口就开课。连忙表决心。 严青霜有备而来,像是已经思索好了。“午时前,你师父教你学武,现在还习武未免太单调了些。”严青霜手一招。秦瑜接过谢行云袖中飞出了的一册书,翻开一看,有些吃惊,竟与凡间诸字形似,但合在一起细细看,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严青霜看懂了她眼中的迷茫,改了口:“那就先从识字开始,宗里的法术都是自上古传来的,要是看不懂就没法修炼。……,阿瑜,上古的字不认识很正常,你学一遍就什么都会了。不过你的雅言也不够好,需要多练练。” 严青霜指出的,就是秦瑜近段时间内亟待解决的问题。秦瑜的速成版仙语早就不够用了,很多时候只能当个安静的听不懂的旁观者,这极大地妨碍了与人的沟通。识字也是,或许两界同出一源,但是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就有了比较大的差异了。 学渣秦瑜不想当个睁眼瞎的文盲,只得咬了咬牙,拼了! 第十九章 世外风云任卷舒 秦瑜少不更事,在严青霜的忽悠下,应下了她的所有安排。 一日十二个时辰,除了留给睡眠的三个时辰,其他时间被初为人师的严青霜塞得满满当当。 谢行云只精剑道,但是严青霜却是个涉猎范围极广的厉害角色。况且她的思维天马行空,什么都想给小弟子讲全了。 最后每日的安排,都是一张满满当当的清单。 但怎么让还是小孩子的小胖仔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安排,严青霜也犯了难。 最后这份清单是由谢行云交给秦瑜的。 短短一两日的接触,秦瑜对谢行云的信服程度让严青霜都有些嫉妒了。 谢行云冷酷面瘫又话少,宗内也没有几个晚辈愿意接近他。 谁知道自家这个小胖仔却格外的吃这一套。让谢行云给小胖仔打打气,比干什么都管用。 按照师父谢行云极为冷酷的说法,如果遇到妖兽或者敌人,没有人会因为她还是个孩子就会网开一面,停下攻击。 秦瑜听了,默默的思索了一下,对满满当当的功课也没有了怨言。 苦难的日子就此开始。 但是被打了鸡血的秦瑜就像海绵,挤一挤总能还有空间多装点东西。 严青霜一激动,提前把秦瑜提溜到剑域去了。 什么武殷哥哥,悦薇姐姐,笑笑姐姐,明轩哥哥……全部都被这个每日头脑都快爆炸的的小胖仔给忘到脑后了,除了每日躺在药浴桶里龇牙咧嘴时还能有点时间,追忆一下逝去的短暂的快乐童年,这两位总能让她脑子里塞满别的东西。 谢行云和严青霜听她说多了,也记住这几位的名字了。 这日,“我好想我的阿爹阿娘哦,还有武殷哥哥,悦薇姐姐,笑笑姐姐,明轩哥哥……”秦瑜蹲在浴桶里叹着气,谢行云不在,只有严青霜带着书陪着她。 严青霜听得已经有点麻木了,毕竟小胖仔思念的人和物太多了,连她家原来养的狗都念叨了五六遍了。 严青霜刚开始还留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但是现在已经能够自动屏蔽这种念叨。 秦瑜蹲在这一种不知道什么东西配置出来的药汤中,苦兮兮的伸出短手帮碰不到实物的严青霜又往后翻了一页书。 秦瑜来来回回的念叨,并不妨碍严青霜一目十行的看书速度,而频繁的翻页工作也并不妨碍秦瑜来来回回的思念她的故人们。 此界的书籍等物是个稀罕物,随着术法的发展,功法的载体早就由容易损坏的纸张变成了玉牌玉珠,这种载体也无需弟子日夜苦读,只需灵识这么轻轻一扫,便如同看了一遍了留在脑子里了,使用之时,随调随用便是。 严青霜情况特殊,只能看书,对这种作弊式阅书方法嗤之以鼻。但这并不妨碍严青霜也能看出玉牌的好处,这种方式,确实免了很多记忆的功夫,也能让她自己少费点心血。 但思来想去,严青霜还是觉得有些不妥,秦瑜正是打下日后根基的时候,现在不把每本都吃透的话,脑子里留再多也变不成她自己的,难道要机缘摆在眼前再去脑子里翻书吗?宁可自己多费点心思,先把底子给筑牢了。 谢行云多年积存下来,院中藏书众多。有些严青霜也只是匆匆粗略的过一遍,但要想要年幼的弟子轻易弄懂,自己就必须感悟更深才是。 继而秦瑜之后,懒懒散散的严青霜也拿出了寒窗苦读的劲头来了。这样的她比往日里更多了些生机和活力,谢行云看在眼里,第一次觉得收个徒弟并不是个坏事。 严青霜目不斜视的一本书看完。汤桶里药汤原本深重的褐色也慢慢的褪成了无色,变得如同清水一般。 这是药力已经吸收的差不多的样子了。 再泡下去也无益。 秦瑜从桶子里站起身来,短短几天,她就长了好几厘米。 身上的法衣是上回谢行云亲自去市集买来的,虽然款式单调,审美直男……但是极为好用! 刚刚沐浴的时候是化作浴衣的形态,一出水又是另一种样式了,而且干燥舒适。 极合她心意! 秦瑜泡完了这一桶药汤,身上的青青紫紫也都消失无踪了,只觉得身体越发的轻盈有力。 秦瑜原地快活的跳了几下。很自觉的抱着与她人一般高的青霜剑进入内室。 一进内室,青霜剑自己脱鞘而出,发出铮铮剑鸣。 严青霜闭了眼,虚幻的身形化为一道冰蓝色的光芒注入剑内。青霜剑浮在空中,一圈一圈的灵力波动荡漾开去。室内的温度急速向下,墙壁也结满了冰凌。 秦瑜闭上了眼,身上的寒意转眼就消失了。还未睁眼便听到严青霜含着笑的声音,道:“今天我们玩些什么呢?阿瑜喜欢白白软软的小白兔么。” 秦瑜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无垠的草原。想起了大伯家里嘉微姐姐养过的两只绵软的小生物,三瓣嘴,红眼睛。咽了咽口水说:“喜欢的呀,冷吃兔可好吃了。” 严青霜闻言高兴的挥挥手,大量的兔子从天而降。秦瑜的手上也多了一个袋子。“那我们今天就抓小兔子好了。” “什么时候抓住一百只小兔子,今天就什么时候休息哦。”言毕,严青霜的身影就原地消失了。 秦瑜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大片的,向她奔来的,会对着她喷火,吐口水,会钻地,还会发出闪电劈她头发的,眼里满是凶残的血光的小白兔,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再也不喜欢兔子了。 她只是喜欢吃兔子,并不代表想被兔子吃啊。 虽然幻境里的死亡不是真死亡,但是感觉是真实的。就是被这些兔子咬上一口,那也能痛得要命。 秦瑜握紧了手上的剑柄,大脑疯狂运转。 一波兔潮从正前方奔来,秦瑜调转了方向,朝着侧面突了出去。 挥剑将一只只会吐口水的兔子敲晕,秦瑜一把薅住兔子耳朵就往腰间的袋子里丢。这只开门红一进袋子就消失了,空中也响起了严青霜的声音:“一只小白兔啦!” 身后的兔潮紧追不舍,秦瑜撒开脚丫子,跑得狼狈不堪。 严青霜隐在一旁看了全程,笑得乐不可支。屋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谢行云回来了。 之前院里来人,严青霜知道的清清楚楚,谢行云出门去看萧笑笑,她也是知情的。 谢行云并不是个乐于助人的修士,去瞧一个没关系的小姑娘,纯粹是看在秦瑜的份上。 秦瑜天天念叨着,两人也都记着。 谢行云为了把萧笑笑的小命拉回来,用了一滴玉髓露,这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万年的灵玉能凝出一寸玉髓,玉髓要长到手指长,才能又凝出一滴玉髓露。 这东西品性极其温和,不管是服用、炼丹或者炼器,都是极其适用的。但长得慢,量少。 一般的元婴真君手上也没有这等好东西,即便是有,那也是轻易不会拿来用的。 更别说像萧笑笑在这种紧要关头能用上这物,真是一等一的好运了。不仅保她安安稳稳的过了难关,连她的胎内痼疾也能逐渐好转起来。 东西虽是谢行云给的,但是这瓶玉露却不是谢行云的。 谢行云是个纯粹的剑修,两袖空空到穿袖而过的都不是清风,而是穿堂风。 他身上的东西,除了剑外,要不是本就是严青霜的藏物,要不就是他给严青霜添置的。 这瓶玉露,就是严青霜很久以前的藏物。谢行云弯腰进了内室,见到从剑中出来的她,说了情况。 严青霜养孩子养出了乐趣,心情好的不得了,只是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秦瑜也在剑域里抓完了兔子,身体心灵深受摧残,一出来就跑来她身边撒起了娇。 腻味了好一阵儿,谢行云说了一个新的消息。 “……兰因在这里停留的够长了,这两日也该出发了。”谢行云说完,严青霜算了算日子,也点点头表示理解。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阿瑜是要跟着回宗门的,我不放心,你留在这,我和阿瑜一起去。” “……”谢行云头疼开口,最后开口说了个让严青霜满意的答案。“我送她去,你就别操心了。” 严青霜拍西瓜似的拍秦瑜的头,叮嘱道:“听到么,你师父送你去宗门。可别怕事,谁敢欺负你,你就拿着你的剑打回去……在宗门要好好学,功课都不可拉下,什么时候筑了基,我和你师父就来宗门接你。” 谢行云听着妻子叨叨个不休,越发觉得把小弟子送到宗门是个好主意。 要按照妻子的养法,小徒弟至少是个霸王。 秦瑜听着师母难得的唠叨,有些伤感。没想到,分别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短短几日,刚熟悉了一个地方,就要马不停蹄的去往下一个地方了。 秦瑜面对着即将到来的离别,练得更加拼命了。 严青霜话痨程度提升了好几级,像是要把心里要说的全部倒出来的样子。 只有谢行云,平淡如常。 第二十章 海水无风时 一位元婴真君,两位金丹真人,九位筑基期弟子,还有一群如秦瑜之类的后入弟子。 这就是剑宗此次回宗门的核心配置了。 初入上界的这几天,除了萧笑笑大病让众人虚惊一场外,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情。众人在无妄岛上修养了几天,吃好喝好,倒是都逐渐适应了上界的环境。 萧笑笑的特殊情况让宗门高层们吃了一惊,对这队从凡俗而来的队伍多了些重视。 生活所需一应都是好的。 队伍里除了周颜被明行真君留下来亲自教导以外,其余的全部回宗门接受教育。 所以旧友重逢,大家自是欣喜不已。 回程终于不是光秃秃的一柄飞剑了,领头的正贤真人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件精致的小舟。 小舟原不过手指长短,迎风变大,最后竟成了一个式样颇为精致的飞舟。 据苏小月说:“这是飞舟,宗门里比较常见的飞行灵器。只不过宗内多剑修,像兰因师叔那种,身上只有各种剑的也多。” 武殷等人久等秦瑜不来,也在催促下上了飞舟。 元婴真君没来,飞舟也不好走。恰好到了先前约定的时间时,谢行云带着秦瑜来了。 明平真君依旧是一袭青衣,气度高华。 秦瑜捂着脖子直喘气,觉得自己差点去见了阎王。 上了舟,师徒二人都自有去处。 多日不见,秦瑜见到武殷等人,竟有些隔世之感。 短短几天,也有诸多的事情,秦瑜被两个师父困在小院里,竟也错过了不少事情。 无涯海在此界东南,剑宗却在西南,相隔甚远。 飞舟载着一行人往西南而去,路途还很长,足够让大家好好的叙一叙别情。 首先是萧笑笑的事情,剑宗本宗知道这件事后,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最直接的表士,就是大家的一应吃食待遇,都好了很多。 宗门繁盛,繁盛是好事,但同时也代表着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可能出现。 大武国来的这一行人,两手空空。最值钱的是武殷身上的那个储物袋,吃喝等物一应是宗门负责。 吃人衣食,看人脸色。 剑宗每年收徒弟的师父都是有定额的,总数就这么多,师父们还不太乐意多收。 师少徒多,这导致了每年的收徒竞争都很激烈。 剑宗每年拜师的人数稳定在一万上下,收入门内的约是一千左右。 剑宗金丹期的修士才有资格传下道统,收亲传和记名弟子各五名。宗内现在金丹期的弟子也有千余,但是这些金丹期真人每年都要拿出一部分的资源反哺师父,以谢旧日里师父给自己的提供的一应修炼资源。 收徒就意味着自己不仅要拿出一部分给师父,还要拿出一部分的修炼资源给弟子,若这样的话,他自己还怎么修炼?所以多是不愿意或者没有这个能力多收弟子的金丹真人。宗门每年愿收弟子的金丹真人大约就只有一百左右。 至于元婴真君,收徒倒没什么限制。但是按照谢行云的说法,剑修习惯了独来独往,除非真的天赋卓绝,否则一般元婴真君并不太喜欢这些麻烦。 麻烦秦瑜静静听着,觉得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过于平静。 也正是如此,宗内不乏有入宗几十年拜不到师父的。 靠着宗门的补贴,饿不死也吃不饱,只能另寻生计,修炼缓慢。 没有亲传的师父,就等于没有道统,没有道统,就不能算是剑宗真正承认的弟子,连在宗门内点一盏魂灯的资格都没有。 大武的队伍里,周颜拜了元婴期的明行真君,秦瑜拜了另一位元婴期的明平真君。金明轩和封如瑾二人也是拜入了金丹真人门下。萧笑笑虽然尚未拜师,但是其师父基本上不会比金、封二人差,武殷和武照更是凡间皇室,怎么样宗门高层也会照顾妥帖……宗门还因此多有青睐,甚至提前给了这一行人较高的待遇。 眼见得这高楼将起,除了艳羡,嫉妒也会随之浸透他们的心脏。 即便脑子能够理智的给出,这个机会是人家应得的结论,但他们的心也会告诉他们这次的失败,是因为这些人夺走了自己珍贵的机会。 拜得师父的还好,尚不敢明目张胆的克扣。但是这一行人多是命运未定的,没有背景之人。虽不下狠手,但也多有撒气之举。面上看起来最柔弱的萧笑笑,在未表现天赋时,受到老弟子们的干活指使最多的。 秦瑜这几天自以为生活的已经够水深火热了。 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原是活在象牙塔里的。 萧笑笑说起这个,已经很平静了。但对谢行云和秦瑜满是感激。“那天我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若不是真君来救我……”萧笑笑平静的说。 “那是师父他老人家人好。”秦瑜摇摇头,觉得对这位多给自己照顾的大姐姐有些愧疚。“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若没有你,明平真君如何肯来。”金明轩叹了口气。他也求过师父,只不过正昀真人并未重视,让弟子随便请了一位医者就打发了他。“明平真君在笑笑院里来了一趟,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多了。这份庇护之情,我们心里都记得。” 大家都点了点头。 苏小月原说的那句“达者为先”,倒是在秦瑜的脑子里倒是越发的清晰了。 武殷久未开口,倒是在旁嗤笑了一声。“只是没想到这些超凡脱俗的仙人,也不过……”话未说完,就被武照捂了嘴。武照对他摇了摇头。封如瑾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下方的隐隐约约陆地,重开了个话题。 “听说无涯海出来,就是道宗春生门的地盘了。” 金明轩也随着望了出去。“此话不假,这海水碧绿清透,想来这下面就是春生海了。” 秦瑜脑子里被灌了不少东西,对春生海也颇多了解,也来了兴趣。“听说这春生海里,有一种青鱼味道最佳!” 秦瑜咬字有些不清楚,“青鱼”听起来似“秦瑜”。众人听了好笑。都忍不住逗她。“可不是嘛,秦瑜白白胖胖的,一瞧就好吃。” “……”秦瑜抬抬手臂,觉得自己还瘦了呢。 “不过到了春生门,就离苍岚山不远了。”金明轩显然在近期专门研习过。“苍岚山上,颇多妖兽,有春生门在侧,高阶妖兽都被洗劫殆尽,倒是最适合我们弟子们去狩猎,好多赚些灵石。” 武殷等人没有师传,这些东西也没人会无故告知,细细的听着。 秦瑜补充道:“邪修也喜苍岚山,苍岚山也危险,有些邪修最喜洗劫来此狩猎的落单小修士。若每人带着,最好不要单独来。” “说起邪修,我近日倒听说个消息。”封如瑾兴致勃勃的说。“听说有个厉害的邪修把青阳门门主青源真人的独生女儿给掳走了。听说青源真人放出话来说要把这邪修千刀万剐呢。” 金明轩有些无奈的看着一说八卦就双眼放光的好友。 “这如何能是真的,青阳门一个名门大派,门主之女被个邪修就能掳走了?”金明轩很是怀疑这个流言的真实性。 “所以不是还有第二种说法么,据说这个邪修,长得可俊了。这个青阳门大小姐是自愿跟着走的。”封如瑾一句话,倒是勾起了在场的女孩子的兴趣了。 凡俗之界常年畅销的白面书生富家小姐私奔之类的故事,这些小姑娘们也是拜读过的,不过限于家里实在没有看外男脸的可能性,觉得一直不过是镜花水月,文人意淫罢了。 没想到在上界有可能看到真实版,都有些激动。 “这邪修,能有多好看呐。”刘悦薇道。“恐怕得比周颜还要更好看吧。” “你能想象比周颜更好看的男人么笑笑?” 萧笑笑想了一会,觉得周颜已经是顶端了。 秦瑜嚼着小食,含含糊糊的道:“我师父好看的呀。” “明平真君……”两女闭了嘴,觉得难以反驳。面容平平无奇的谢行云在她们无数倍厚的迷妹滤镜下已经改头换面,确实已经成为了她们心里排名第一的男子了。 武殷等人已经觉得摸不透这些女孩子善变的小心思了。 忙把话题拉回来。 “说起来春生门还有一物最让万人瞩目。”金明轩道。“这春生门以贩卖消息为业,每年都会出两本册子,一本群英册上记录了一百位前辈大能,另一本凤鸣册则是一百位优秀的年轻修士。不过,最瞩目的,还不是这个。” “这位师弟说的,是春生门的风云碑吧。”一位陌生的弟子走了过来。“拜见秦瑜师姐,真君吩咐,按旧例,到了春生门,都该去结海楼看看风云碑,一览这天下英豪……莫做井底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蛙。” 秦瑜听着,便知道前面的这几句这绝不是师父谢行云能说出来的,最后一句倒是有些明平真君的作风。 飞舟缓缓下落,因这支队伍里有元婴真君,春生门也请出了门内的莫言真君亲来迎接。 第二十一章 笑看春生嫩芽 修士们的道号一般都是由自己的师父所取,寄托了自己对弟子未来的期待。 例如剑宗两位元婴真君的道号分别是明平和明行,这是很正常的一种取道号的方法。 春生门这真君这一代应当是“吉”字辈,莫言真君这是给自己的师父留了多大的阴影,才会连取道号都在劝弟子闭嘴? 谢行云听完家里两个女士的讨论后,透露了一个好友的消息:“莫言还有个金丹师弟,叫默存。” 噢,原来是师徒特色。 倒也可以看出来师父对徒弟们的暴躁情绪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莫言真君与他的道名很不相符,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模样,一个话很多的壮汉。 谢行云话少,莫言真君话多,倒很是互补。 莫言真君比谢行云的日子好过多了,一帮徒子徒孙围绕着,连见个好友都是大阵仗。 修仙界的师徒关系比凡间牢固多了,师父们收了弟子,就得对弟子的未来负起全责来……吃穿住行、修行、成家等等都得要师父来操心。故而有时候师父的地位还要排在生身父母的前面。 但是有个问题,莫言一次性就收了十个弟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莫言真君一人之力,未免捉襟见肘,很容易贫穷。 凡间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莫言真君不修路,但是有自己绝佳优势。 朋友多。 每当养不起弟子了,东家转转,西家转转,就又能养得起了。 多年前莫言真君很是过了一段艰辛日子。 不过弟子们都养成了,莫言真君的日子就很好过了。 弟子长成了还会再收新的弟子…… 真君级别里,他是出行阵仗最大的一个。 莫言真君能养成这么些徒子徒孙,也刮了谢行云不少的油水。 以为这位老友不会收弟子的莫言真君,听闻谢行云新收了一个小弟子,还是一个柔弱的女弟子。特意召集了一群徒子徒孙来认认亲。 安排了金丹期门人招待剑宗其他人等,莫言真君热情的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们来认亲。 徒子们称“师妹”、徒孙们喊“师叔”、重徒孙那就得尊称“师叔祖”还有最小的重重徒孙,那就更夸张了,见面需拜,再端端正正的叫声“叔老祖”。 秦瑜:“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尤其是莫言真君是个年岁久远的修士,重徒孙这一辈就大了秦瑜很多,重重徒孙这辈更是不少的同龄人。 秦瑜还未进剑宗,就在莫言真君这里感受到了宗门良好的友爱氛围。 况且很有意思的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莫言真君收的全是好养的男弟子,弟子们继承糙养传统,也收的全是男弟子……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谢行云的首允下,收了不少见面礼。 虽然同样也给出去了不少,但是谢行云这么些年只出不进的状态终于结束了。 谢行云看着弟子一日暴富,觉得有必要带着弟子去各家收收账了。 热热闹闹的认完亲,徒子徒孙们陪着师父们叙话,秦瑜被小辈们带出去交流感情了。 莫言真君乐呵呵的招呼着谢行云,闲话家常。“明平啊,你这都是有弟子的人了,话还这么少,这可不行,对弟子成长不好。” 谢行云:“呵呵。” “论修为呢,我不如你,那养弟子就不一定了,你也得向我们这种有经验的人学学……”莫言真君显然对养孩子有自己独有的一套经验,张口就来。弟子们个个作壁上观,恨不得封掉自己的五识。 谢行云淡定喝茶,充耳不闻。 “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弟子,你养不好的。”莫言真君道。 谢行云抬眼看看他。 “我交给我嘛,看在朋友的份上,我来帮你养。”莫言真君义正言辞。 弟子们只想捂脸。 收多了皮实的男弟子,莫言真君早想收个女弟子过过瘾。 不过女弟子拜师,莫言真君是被排除在外的。 壮的像个熊,长的也五大三粗。 面相还忒凶。 莫言真君和善的笑容,吓坏了不少女弟子。 明平也长得一般般跟自己差不多,怎么他就能收到女弟子呢。 这个问题莫言真君想了很长时间了。浓黑粗犷的胡子一动一动的,觉得匪夷所思的很。 谢行云面对莫言真君虎视眈眈的神情。依旧淡定:“呵呵。” 秦瑜却过得很是幸福。 因为师祖的历史遗留问题,从小到大宗内没有几个女弟子见着他们不绕路走的,有这么一个白白软软的见他们不躲的。即便得称师叔祖,那也认了。 “师叔祖想去哪里看看?”年龄最大的鸿光问。“春生门里,没有我们师兄弟不知道的地方,师叔祖想去哪都成。” 鸿光一言,得到众多的师弟的应和,要知道很多地方,自己去了,绝对会被师祖师父们打的屁股开花儿,但是带着师叔祖就不一样的,那绝对安全。 秦瑜想了想,说:“我想先看看风云碑。” “哎——”众弟子皆垂头丧气。 鸿光听完,只是沉稳的点点头。“那师叔祖跟我来。我先来为师叔祖讲讲这风云碑。” 风云碑虽名为碑,实际上是一件法器。 上古神族曾有一种通天晓地的神兽,名为白泽。风云碑就是用死去的白泽神兽的头骨炼化而来,但凡是这世上有名有姓的修士,这风云碑就没有不记录的。 秦瑜跟着鸿光等人,一路嘻嘻哈哈的来到放置风云碑的结海楼前。 结海楼很大,修的很精巧。秦瑜尚没有建筑大师的眼光,文人墨客的文采。除了“哇”以外,也只能多上一句“好看”。 入了结海楼,秦瑜才发现这座楼是没有顶的。 楼中的宽阔也远超她的想象。 空空旷旷的的楼内,一座碑状的石山拔地而起,直入云霄。 这座石山被一道薄薄的黄色宝光所笼罩。远远的看不清楚字迹。 鸿光等人都是宗门的核心弟子,秦瑜跟着他们也得了便利,得以近处观览。 跟着鸿光等人进入了光罩之内,秦瑜抬头,石山上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名字后面竟然还有宗门名号。 但太远了,抬头也看不到顶。 鸿光见状,抬手收了一丝宝光,这丝宝光凝在手上,化为一座一模一样的小碑。介绍道:“师叔祖,这风云碑也是分为三个部分的,上端是元婴期以上的出窍化神的大能们。”秦瑜跟着鸿光的介绍看向碑体上端,一行行金色小字跳了出来,秦瑜在元婴期搜寻了半天,明行真君和莫言真君都榜上有名,但是却找不见自家师傅的名号,有些怀疑这碑的公正性。 鸿光无奈的笑笑,为自家的镇宗之宝挽尊。“师叔祖有所不知,这风云碑是按照战力排列次序的,明平真君战力卓绝,这元婴期的大能里是寻不到的,要往出窍期寻。” 果然,谢行云的名字血红血红的,夹杂在一众金黄的出窍尊者中,很是醒目。 秦瑜来了兴趣,往上翻了翻。风云碑最顶端赫然两个字。 “未知” 无宗无派无名号。 那这位究竟是名字未知还是这个人就叫未知? 鸿光摇摇头也不知。 其他弟子们倒是七嘴八舌各有说法,秦瑜借此又听到了不少宗门密事。 春生门不愧是搞情报的。 碑体中间便是金丹期的修士们,正昀、正贤真人都在前五十名内,但最令秦瑜惊奇的还是兰因,他排名相当靠前,在金丹期排在一百四十一的位置。要知道兰因可是刚入金丹没多久啊。 金丹期第一,剑宗容瑄。 “这个容瑄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个男弟子惊呼道。“上次不还是衍宗慕远呢么。” 向下一望,第二位果然是慕远。 “这个人厉害啊,慕远可是霸占了金丹期第一人多年了。”那弟子感慨道。 秦瑜只管听,又继续向下看。 鸿光是筑基期的弟子,对筑基期也更为熟悉。 金丹期之下的排序是极不稳定的,就在秦瑜瞧金丹期之时,榜单已经刷新两次了。 “这个剑宗周颜,有点邪门哦。”弟子有些疑惑。“几天前我还是在安源的下面看到这位,不是刚刚入灵么,就筑基了?” “这么快的筑基速度,闻所未闻。”鸿光摇摇头。 秦瑜听完,确定了此周颜就是她认识的周颜。 自己还未入灵,小伙伴就筑基了? 同时拜入元婴真君门下,几日就隔了好几个等级。 下回见面,自己得叫“师叔”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顿时袭上心头。 想休息休息的心也顿时消失无踪了,只想再多练练。 谢行云带着弟子们去春生门转了一圈,还是担心自己的弟子会被莫言的那群弟子带的玩心大开。 结果回到飞舟上,秦瑜也不跟小伙伴们聊天玩耍了,也不看风景了。直跟他说自己练的还不够,希望可以再多练练。 谢行云顺着弟子的话,多布置了一倍课业。秦瑜接过任务,高高兴兴的闭关修炼去了。 谢行云看着弟子高高兴兴的背影:“???” 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么? 突然觉得莫言真君的那张大饼脸也顺眼了不少呢! 第二十二章 始见不凡人 飞舟重新启程。 春生门宗门战力不强,但却能跻身于几大宗门之间,自有它的好处。 这场门派交流,宾主尽欢。 临走前,还给每位弟子都各送了一本群英册和凤鸣册。 学过此界语言文字的少年们展开册子便可阅读,更有经过加强版培训的秦瑜等人的翻译,一边翻译一边释读,吸引了不少心在仙途但是阵营不同的寒门少年。 册中尽览天下英豪,门中看惯的弟子还好,对这群正当韶龄的懵懂少年们,就如同注入了一针兴奋剂。 为天下知的荣耀,连这些实力高傲,矜持高傲的剑宗弟子,也争着被录入。 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科举? 少年们尚不知为天下知是何种感觉,但一场国师府测灵会,让他们见识了这极致的繁华,让他们心中已有了作人上人的野望。 没有学过此界文字和语言的少年们,一半抛弃门第之见,主动去寻找机会听秦瑜等人的义务解读。 一半却仍坚守门第之见,做个听不懂也看不懂的“文盲”。 秦瑜一共释义过三遍,后两遍都是故意大声好让这些“有骨气”的少年能够听到,但是无果,反倒被认为是炫耀,几位少年语言不通,本就惶恐;又被弟子们下手整治过;原有的阵营又被瓦解……多重风霜砸在他们好不容易养出的骄傲上,见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小儿也敢来这边炫耀,怒火炙烤着脑中仅存的理智,哪里有心情听秦瑜的话语? 但等秦瑜走了,想起了她的后台,又有些担心来自明平真君的报复了……惴惴不安了好几天,明平真君却依旧风平浪静,又不免有些自得于自己“不慕权贵”的风骨和勇气了。 武殷等人都是在激烈的宫斗宅斗中自保了十几年的人,对于许多事情原本就看的比较深刻,心智老成而冷漠。 虽然反对秦瑜去帮助这群活在自己世界的“傻子”,但也知道很多事情得让还是稚童的秦瑜去经历,让秦瑜自己认识到自己的“圣母病”。 况且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碰壁,总比不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傻乎乎的帮人却丢了小命的强。 新晋奶爸奶妈的武殷、萧笑笑等人,为孩子真算是操透了心。 同样操心的还有谢行云,但他也不会插手,只是静静的看着。 秦瑜的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虽然失落,但也不至于难过。 于她而言,即不是觉得他们可怜,也不是想去炫耀一下自己的能力,在百忙的时间挤出这一点时间让他们多知道一些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武殷等人从不在她的面前讲起两方的隔阂,故而她还以为这个从大武来的表面平静的队伍仍是一体的,只不过在这里碰了壁,也能感受到几人的不喜,那下回,就不会再来了。 秦瑜失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实在是太忙了,要吸收的东西实在太多,谢行云盯着她的进度,瞅着空闲便来加课业,每日哪来的时间去伤春悲秋? 站在谢行云的高度上,素来相信绝对武力的他根本压根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不插手后进弟子的事务,并不是他心有顾忌或者其他原因,只不过是高踞云端,哪来的闲心看地上蚂蚁的挑衅之举呢?他关心的是作为弟子的秦瑜,他觉得她太浪费时间,太闲了。 一场冲突消弭在中程。两方都觉得站在自己的立场行事没有错,但是这个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队伍,却旗帜鲜明的成了两个阵营。 但有一件事,大家都是相通的。都迫切的希望早日到达宗门,早日踏入修仙路。 金丹真人让弟子回宗门,是因为能力尚不能确保在入灵过程中弟子安然无恙,所以弟子入灵是必须要在宗门长老的护法下完成的。 元婴真君却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所以在大家还在赶路的时候,周颜已经入了灵,完成了惊人的几日筑基壮举。 谢行云听到秦瑜的疑问,也思索了一下,在弟子求知若渴的目光下摇摇头。 识海里却炸开了锅,严青霜的也跟着一起来了。虽不能脱离剑体,但是却能以灵识交流。 严青霜惊呼:“几日筑基可是只有禅宗那些大和尚转世才能做到,这周颜莫非是哪个大和尚的转世?” “可是禅宗转世不都是预定好的么,禅宗那些秃头才不会让好苗子往别的宗去。”严青霜有些疑惑。“不管怎么样,阿瑜不能掺和进去。” 谢行云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秦瑜按部就班的按照谢行云的吩咐锤炼自己的经脉,单灵根的人在修炼上最大的劣势还不在于灵根单一,只能接受单一的灵力,而是单灵根的人经脉一般都狭小,吸收灵气的速度慢,量也少得可怜。虽然修炼的速度相对也快,但修炼的再快有什么用呢?但是同等的招式却只能发出人家的两成的力,金丹期才顶的上人家一个筑基期的战力。 可不就是个高投入低回报的废灵根嘛。 不过秦瑜的状况不一样。 首先灵根品质好,臻于完美。这就抵消了灵气转灵力的速度劣势了。再者,谢行云有钱有资源,可以用外力帮助秦瑜将经脉的不足补上,从一开始就安排上的药浴,是严青霜亲自配置出来的最优配置,谢行云又舍得下本钱,到了入灵的关键时候,这点不完美也补足了。而且灵根虽然单一,但是博学不如专精,金丹期的单灵根虽然战力渣,但是,多灵根的筑基期往往一辈子无法踏入金丹期,而单灵根的金丹期却可以有较大几率碎丹成婴,踏入元婴期。 最重要的是,秦瑜大力的体质天赋,适合走体修而不是道修,灵根根本就不是很重要。 收弟子是一辈子的事,谢行云也是斟酌过的。 快到宗门了,秦瑜的经脉也在内外力的共同作用下,拓宽锤炼的差不多了。 灵根上最后一点杂质被排出,水蓝色的灵根通透无暇。经脉的阻碍也被药力消融,天堑变成了通途,经脉壁被灵力反复锤炼,极有韧性。 空荡荡的经脉,像是亟待水源的河床。 只要一点引子,便能够生生不息的周而复始的流转了。 而这个引子,便是入灵。 谢行云并不急着让弟子入灵,在他看来基础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稳扎稳打才是修仙界的生存之道。 这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希望弟子也能明白。 秦瑜对于经脉的锤炼并没有因为师父的肯定停下来,虽然已经达到师父的要求了,但是还可以更好,况且每天被锤炼经脉的痛楚痛得失眠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现在停下来还真不习惯。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秦瑜琢磨着。 那就继续练着,失眠了一炷香的秦瑜又坐了起来,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严青霜准备好的大浴桶。穿着法衣直接跳了进去,泡在浴桶里不过几息,熟悉的疼痛铺天盖地的袭来,秦瑜眼睛一闭,秒睡。 淡蓝的光粒缓缓的从窗外飘荡进来。 光粒随着呼吸慢慢起伏,一点点的汇聚起来,慢慢的融入秦瑜的身体。 蓝光越聚越多,光粒浸入肌肤,向身体的更深处而去,直至汇入经脉中。 身体里的经脉逐渐被汇集于此的光粒充盈,肉眼看去就是蓝光盈盈的一条。 谢行云感受到此地不同寻常的灵气浓度,瞧了一眼,便悄无声息的按剑在一旁护法。 蓝光还在汇聚,光粒在经脉里欢快的游走,不断的汇聚又分流,一条条的经脉接续被点亮,逐渐勾勒出一张完整的经脉网。连露在外的脸上,也是布满了纵横交织的蓝色光网。 谢行云随时关注这边的动静,知道要到关键了。 剑里的严青霜也安安静静的注视着。 外面的蓝光还在不断地融入,身体里的蓝光却已经充满了每一条经脉。 浴桶的药力仍在,配合着这些经脉中外来的“水源”进一步洗刷开拓着经脉,更对着身体的其他部位进行了渗透。 浴桶中的药液从清透的绿色逐渐化为无色,又被秦瑜身上的排除的杂质染黑。 终于,光源冲破了最后一个阻碍,朝着灵根所在蜂拥而去。 秦瑜睡得无知无觉,却也觉得奇怪。一向是不做梦的她,今日却恍恍惚惚的入了梦。 混沌无光的黑夜。 空中隐隐有飘渺之声在回响。仿佛间,她听见有一道苍老的男声: “你之所想,无有不应,唯独求不得长生。” “为何?” “痴儿,天要弃你罢了。” 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清晰缓慢的回想着一句话。 “只不过是天要弃你罢了。” 梦里的秦瑜跟着苍老的男声,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心脏剧痛。嘴却不受控制的跟着轻念:“天要弃你罢了……” 正在此时,漫天的黑夜中突然凝起无数点微弱的蓝光。 慢慢汇聚壮大。 最终,这混沌也被蓝光点亮。 黑暗退去,天地被湛蓝清透的蓝光所包裹,清清冷冷却意外的柔和温暖。 “那又如何。”感受着缓缓平复的心跳,秦瑜闭上眼。“我永不放弃。” 第二十三章 我入山来群出山 秦瑜觉得自己刚刚差点死了。 虽然秦瑜的在入灵的一瞬间呼吸突然急促。 但在谢行云看来,整个入灵过程依然是水到渠成甚至可以说十分顺利的。 入灵是个很奇特的过程,即便在灵力充裕的修仙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过程。如果没有特定的功法,入灵就是个能不能遇见机缘的问题。如果有入灵的功法,入灵就是一次次试误的过程。 机缘难求但功法也难求,即便是入灵的功法,也是各大宗门的不传之秘,这些控制在一门一派的功法,既是宗门历经千年依然高高在上的依仗,也是修仙界多年大能修士少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对于秦瑜都太远了,她没用上宗门的入灵功法。 她是传说中老天爷给饭吃的自然入灵。 灵气入体,游走在经脉中,经历灵根的吸收和转化,成为修士依仗的灵力,这些灵力与血液并驾齐驱,在经脉中游走回环,不断压缩凝练,最终化为小小的一滴,汇入丹田。 这样的一个过程,称为一个周天。 能够圆满的完成一个周天,这就代表入灵的成功。 因为在接下来的时间,身体会熟悉灵气运转的道路,会自然的运转,吸收灵气。 秦瑜历经了完整的一场入灵,却呼吸舒缓,依然沉睡着。 在妻子的嘱托下,谢行云又等弟子运转了一个周天,确定无碍以后,才放下心。 自己悄悄的合上门走了。 门外候着两位同行的金丹真人。 兰因和正贤。 兰因是这队弟子的接引者,正贤的记名徒弟是封如瑾,都对新弟子的事比较关心。 弟子入灵这个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灵气汇聚的动静也惊动了两位金丹。 但让金丹真人决定深夜候在门外,还是因为身为元婴真君的谢行云。 两人看到了谢行云对秦瑜的重视程度,往后的行动也多了些看顾。 谢行云来弟子的房间,动静不小,也没有故意隐藏行踪,本来就是刻意的让两位知晓。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 不用谢行云多说什么,两位真人光凭着灵气汇聚的动静,便能够明白了不少事,纷纷向作为师父的谢行云贺喜。 能够自然入灵的修士,在修炼一途上往往都有所成。弟子有前途,当师父的脸上有光彩,身边也能多一个助力。 谢行云当然知道两位真人在贺些什么,自己也难得觉得有些畅怀,倒是比自己当年入灵还要开心一些。他与两位真人一同走出弟子居住的第一层。谢行云笑了笑,不多言,点点头,欣然收下两人的好意。 走廊里,在两位金丹的关照下,未入灵的弟子们都被叫醒聚在走廊上感知灵气。 入灵时会有大量的灵气在此地汇聚,未入灵的弟子在此地多少可分一杯羹。即便不能就此触动关窍入了灵,但经历一番高浓度水灵气的洗礼也对身体有益无害。 就连入了灵的炼气期、筑基期的弟子在此,也多少能够少费一两个周天的时间去吸收炼化水灵气。 两位金丹期的真人自请留下为这一大群的弟子们护法,谢行云独自回了位于灵舟四层的舱房。 剑宗达者为先的理念在飞舟上也是遵守的。 这艘飞舟一共四层,却是上宽下窄。 居住的条件也是从下往上的好。 但具体居住的时候,是反着来的。 元婴真君独自住在四层,那一层都是他的活动空间。 金丹期的两位住在三层。 二层住着入了灵的筑基和炼气弟子,其中筑基期一人一间,炼气弟子两人一间。 最底层便是没入灵的弟子,其中有师父的没师父的又是不一样的,秦瑜、封如瑾和萧笑笑三人都是一层最好的单间,其余多是两人一间。 其实环境并不差,都是宽敞的二居室,两个人住着也不会显得拥挤。 只不过能够赶上这次测灵会的大武人,在凡俗界多是在凡俗界都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仆役们伺候着的小少爷小娘子。最差也是小康之家,家中也不缺一二老仆,五六间宽敞的大屋子。着实没有过这种拥挤的集体生活,不免有些难以适应了。 但到了这里,父母家人和原生环境都相隔万里,吃穿住行就都要靠自己挣了。 怎么挣呢?在未长成的时候,宗门是有教养、供应一应吃穿住行的责任的。等到有能力了,长成以后,弟子们再反哺宗门。 但即使是宗门供应吃穿住行,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飞舟也不过是整个剑宗,甚至整个修仙界宗门弟子生活的缩影。 修仙界的资源就如同一张大饼,怎么分就是宗门的考量了。给其中一方分的多了,就必定有一方就少了,但一碗水端平,也是不可能的。 首先,资源肯定是有所倾向的,依据你的天赋、品性等等,考察你未来发展的可能性。 内门的精英弟子占据着这张大饼的大部分,拥有着丰富的修炼资源,过着被普通弟子吐槽着的“整日躺在资源上修炼怎么能够不精益”的专心修炼的生活。而普通弟子,如果自己找不到机会多给自己划拉一点额外的收入,那就是饿不死的状态。 在无涯海中,谢行云救下的,就是出来寻机会谋取额外收入来维持生计的普通弟子。 但是,机会对于每个人而言却又都是平等的。 宗门将所有的评判标准明码标价,并不会因为某家的权势、某家的后台给予特殊的待遇。 也对所有弟子同等开放宗门相应阶段的修炼功法,也并不会因为无师友关系就拿不到必要的东西。 秘境或者宝地都是按标准择取,只要达到标准,皆可一试。 炼气期是炼气期,筑基期是筑基期,金丹期是金丹期…… 你有什么样的实力,就能过什么样的生活,受到什么程度的培养。 虽然看起来很不尽如人情……但是修仙本来就不是谈人情的。 兰因和苏小月都是心地温柔的前辈,对于这群初入上界的新弟子也很关注。 所以宗门的规矩,在抵达宗门前,就一定要和他们说清楚,讲明白。 现在接受不了,总比遇上了再冲击要好。 秦瑜莫名其妙入了灵,醒来还是一无所知的状态。直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出浴桶的时候差点一头栽出去,两条腿都不是自己似的绵软,一路歪歪扭扭的挪到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 真是太奇怪了。秦瑜大字瘫在床上,觉得身体虽然轻飘飘的,但是自我感觉却好极了,伸手就能够锤穿身下的床。 那怎么可能呢,秦瑜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握着小拳头轻轻的对着床柱锤了一下。 “咔嚓”,床柱断了。 秦瑜趴在床上,有些不信邪的对着另外一根也来了一下。 “咔嚓”,又是一根。 紧接着“哗啦”一声,床板失去了平衡,重重的翻了下去,秦瑜埋在被子里,直觉得难以呼吸。 伸手将百斤重的床板被轻而易举的掀起扔开。 一觉醒来,自己成了个小怪物了。 趴在被子上,秦瑜觉得天道这只小猫咪终于对自己下手了,不禁悲从中来。 泪水夺眶而出…… 旁观一切的谢行云:“???” 不同于萧笑笑曾展现过的那种,绝美的,有过十几年实践经验,充分考虑了各种死亡角度的梨花落雨,胖仔的哭泣是能够震撼灵魂的。 只因为,太吵了! 严青霜都在剑里坐不住了,恨不得把拿根针把胖仔那张干嚎的嘴缝上了。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胖仔声音猛地一收,从被褥里弹跳出来,干脆只留床板,把断裂的床柱和残余的床架子全藏了起来。床板放平,褥子一铺,抬起肥屁股小心翼翼的坐好。 武殷等人见到的胖仔,又是一只格外乖巧的胖仔了。 直教人怀疑刚刚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只是众人都幻听了。 谢行云旁观全程,有些哭笑不得,觉得弟子这种欲盖弥彰的姿态还蛮有趣的。 入了灵,秦瑜就能真正的与飞舟上的炼气弟子称兄道友了。 筑基期的弟子也能称一声“师叔”了。 飞舟快到山门之外了,谢行云向山门处抛出一块白色的玉牌。 玉牌不过片刻,又回到他的手上。 云雾间出现了几位踩着飞剑的弟子。朝着谢行云行礼:“恭迎真君回宗”。 谢行云端肃吩咐:“舟上有新弟子,须先带去问心路问心。” 弟子们称是,分出两个人先行报讯,其余弟子前方带路,引着飞舟朝着一处逐渐降落。 高大的山门之外,一条阶梯随着山体的起伏一路延伸,深入云端。 新弟子们下了飞舟,听从兰因的指引,前去攀爬阶梯。 秦瑜立在谢行云的身后,问:“师父,我不用去爬一爬吗?” “入了灵,就不需要走问心路了。”兰因在一旁解释道。“问心路对入了灵的弟子就无用了。” 谢行云疑惑的回头:“你想去试一试?” 秦瑜点了点头。 谢行云若有所思,一挥衣袖,将弟子送到台阶前。 “那你就去罢。” 第二十四章 今古缅荒途 秦瑜想走一走问心路,有自己的考量。 正如兰因好意的提醒,问心路对于炼气期的秦瑜用处不大。 但是用处不大也是有用处的,不过秦瑜主要是好奇。 与师叔师兄的交流切磋中,秦瑜也是收获满满。问心路虽然名为对新弟子的考验,但其实最开始,问心路是个特殊的法宝。它是由剑宗的开宗老祖,有“剑道第一人”美誉的无弃上仙针对某一位弟子层出不穷的心魔问题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无弃真人用它来攻克了弟子多年的心病后。确定切实有用后,又把弟子们挨个丢进去问,效果都不错,所以最后竟成了无弃上仙关爱弟子的重要媒介。 弟子懈怠了,扔进去;弟子不务正业了,扔进去…… 故而在无弃上仙飞升之后。 弟子们少了头顶大山的压制,很是放了几挂庆祝的爆竹后,转头就把这件充满了童年阴影的法宝丢到山门之外。 又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好意”将其设置为弟子入门的第一关。 虽然每每能杀的弟子们屁滚尿流,面如菜色。却极大的提高了弟子成才的几率。 问心路“凶名远扬”又“美名在外”。 即便每年剑宗都会多设几个关卡来控制入宗人数,但加起来也没有问心路刷的人多…… 弟子们提起问心路,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却是能够浮现一张爱恨交织的复杂表情。 秦瑜听得多了,有了些兴趣。 入灵的弟子觉得问心路作用不大的原因,在于入灵之时已经把自己的心问清楚了。 其他的身体考验咬咬牙也能能忍过去的。 秦瑜其实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做了弊,在声音出言引诱放弃的时候差点跟着去了,如若不是……如若不是那些奇异出现的蓝光,大概真的会放弃了。 秦瑜尚在凡俗之时,夫子第一堂课就问他们的志向。 家族里的男孩子从小受家里的影响,总能说出成为一名流芳百世的将军,或者成为一位名留青史的高官这样的,令姐妹们羡慕的志向,即便是最次的,“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娶妻生子”的平淡志向,那也是姐妹们向往不来的。 所以姐妹们的愿望,往往就是成为一名贤妻良母,成为公夫人、侯夫人、伯夫人……最口出狂言的那位,说自己想成为皇后,这引得学堂里的小伙伴大笑连连。孩子童言无忌,夫子也不多责骂,只是罚了一篇大字了事。 几位老祖宗坐在一旁,笑容慈祥宽和。端坐在几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间的秦越老祖宗,也是被孩子们的童言童语逗得荡开了眼角的笑纹。 秦瑜还叫秦嘉瑜的时候,还是嘉微姐姐的拖油瓶的时候,就一直很关注这位老祖宗。 因为她是年末宗族祭祀唯一能进祠堂的女性,唯一一位能在宗族议事时发表自己观点的女性,也是唯一不坐女席而位列正席的女人。 小时候的嘉瑜,只会盯紧了自己的碗碟吃吃喝喝,并不是这一辈最早将目光投向主桌的女性。 嘉微姐姐才是,自小苦读诗书,通读经史,文采华章,从小被赞誉有“状元之才”。 所以夫子问到嘉微时,她通红了脸,大声说想成为宰相。 这一句话,连夫子都不知道评价什么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夫子尚能赞一句“勇气可嘉”!嘉微的话,夫子也犯了难,憋红了脸。 鼓励也不是,责骂也不是。 秦越老祖宗却开了口。称赞道:“很好,有志气。” 这句称赞却惹火了嘉微的母亲。女儿们的教养权又在各自母亲的手里,别人干涉不得。伯母出身世家,最不喜离经叛道的人,长辈她没有资格指教,生了野望的女儿却是能够管教的。伯母压着烧了嘉微的杂书,责罚了她的侍女,命了她日日抄写女戒。嘉微除了还跟她最亲近的嘉瑜讲一讲天下之大,讲一讲书中的风花雪月,谈一谈自己的梦想,对谁也不再开口了,成了世家里最标准的名门淑女。 秦瑜又登上了一道台阶,这些远离家乡后,便渐渐模糊的记忆反倒更加清晰了。脑海中的嘉微姐姐越发的沉默,隐了笑意,留了长长的刘海,遮盖了最精神的眼睛。 越往上走,身上的压力越大,但对于秦瑜如今的身体来说不过小菜一碟。秦瑜年纪小,又是个万事不留心的小糊涂,问心路也有些拿她无可奈何,只能拿些往日的旧事动摇其心智。 “嘉微姐姐”抱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教她“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秦瑜”听得迷迷糊糊,她也一个人自说自话也乐在其中。 秦瑜面无表情,冷漠的从这个近似疯癫的女人的身边走过。 小的时候,家里的父母不管她,确实多是嘉微姐姐带她的。不过记忆中的她永远充满生机,像一株耀眼的玫瑰,在哪都活的好,都是最耀眼的那个,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这个问心路未免不够真实。 但却让人极不愉快。秦瑜迈开了步子,快步向前。 那是一个窄窄小小的房间。几个往来的仆役婆子屋里屋外的奔走。月光从天窗透了进来,照在那张狰狞苍白的脸上,秦瑜立在床前,满屋的血腥气味充斥着鼻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情景。 一声女子的尖叫,一声婴儿新生的啼哭。屋外的人围着新生的幼儿欣喜快乐,屋内却好像空荡荡的如同牢狱,只有秦瑜还呆呆的守在床前。 床上的女子睁大的眼睛注视着天窗能望见的那轮明月,逐渐失去往日的光彩,嘴巴张了张,又无力的闭上。 秦瑜慢慢的屈膝跪了下来,为她合上了眼睛。 站起身来,秦瑜穿过房门,屋外雕梁画栋依旧是故旧之景,火树银花下,人们面上的,眼里的,都是喜悦。 “这些都是假的。”秦瑜告诉自己,一步迈出,又忍不住的想回首再望了一眼。 最终咬了牙,迈了出去。 重归平静,再回首,身后之景悄然消失,秦瑜抬起自己的手,觉得手上湿哒哒的,舔一舔,满嘴的咸涩。 秦瑜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问心路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了,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是假的,但是半真半假的记忆还是会让人差点就迷失在其中。 连这种很久以前听人讲过的故事都能套在亲近的人身上,变成她的考验,确实是防不胜防的。 “瑜儿,来,来阿娘这。”云英招招手,凝白的手腕上的一串火红的珊瑚,身后是朝她做着鬼脸的秦桦。 秦瑜噗的一声,被父亲的鬼脸逗的笑出了一个鼻涕泡。 云英取出帕子,边擦着她的鼻子,边温柔的责怪秦桦。“你怎么老逗孩子。” 秦桦摊摊手,对着秦瑜挤眉弄眼。 秦瑜忍不住又是噗嗤一声,小肚子跟着一抖一抖的。 云英拍拍女儿的小肚皮,忍不住说:“你呀,午食少食些,实在是不美。” 秦瑜撅起了嘴,听着有些不高兴。 又忍不住展颜一笑。 迎着母亲张开的臂膀,向后退了一步。 “你不是我阿娘。”秦瑜哽咽着。“她一点也不温柔。还老打我……” 云英温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错愕的表情。 “我是骗你的。”秦瑜瞅了一眼,抹了抹眼泪。“在脑子里想想的事情你怎么也信……你好笨啊。” 幻境中的云英磨了磨牙,想要暴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胖仔了。 秦瑜瞅了一眼云英的脸,抽噎一声,看了一眼云英身后父亲的脸,又抽噎了一声。 哼哼唧唧的说:“我才不会抱你呢。” “……”“云英”表面平静,内心掀起巨浪。 秦瑜直觉得不好,转身就跑。身后一只冰凉的手迅疾的一把提起她的脖子,挥手把她扔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秦瑜得偿所愿的进入了一处天地荒凉之地。 秦瑜站定,抖了抖身上的肉,从背上抽出自己的小木剑握在手上,警惕的看着四周。 按照一个多次调戏问心路器灵的作死派师叔的话,问心路中其实有一处奇妙的所在。 师叔是个鳏夫,一思念自己死去的妻子,就会来到问心路上走一走,见见爱人。 但来的多了,器灵也烦他。 毕竟他每次来都能哭的差点淹了器灵的化身。对他避而不见,将他一脚踢到这处所在。这处所在据说像是上古的一处战场的空间碎片,危险没什么危险,还能发点小财。 弟子们对问心路敬而远之,也不介意少发点财。 就是不要太深入了。 秦瑜谨慎的听了前辈的意见,握着手中的剑,轻轻的一剑挥出,灵力流转,吹去地面上的一层浮尘。 果然,正如师叔所说。 真能发财。 一地散落的什物,秦瑜蹲了下来,仔细辨别,确实有不少好东西。 不过,秦瑜随手捡起一物,这物一到了秦瑜的手上,便如沙一般的化为尘土了。 “哎……”时间久了,难免也不能用了。 只有比较高等级的法宝才能留的下来罢。 按照师叔的说法,在这个空间能待的时间并不长,秦瑜加快速度,寻找能够用的东西。 “嗡~”正在秦瑜欣喜于此行不虚的时候,空间却突然生变! 第二十五章 迎来送往此其地 天地是暗沉沉的,昏昏暗暗的。 滚滚烟尘从北面卷了过来。沙浪向前涌动着,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浮尘一层一层的揭起。 脚下的地面变得滚烫,大地像蛛网一样的裂开,裂缝中红光乍现,翻滚着焰红的岩浆。 地面有的是旋风,一股一股的,把地面卷起老高,像平地冒起的大烟,打着转在向这面袭来。 秦瑜未料突生变故,也来不及心疼在风暴中彻底化为烟尘的法器。 平日里最让人发愁的肥肉在此刻却有了大用处,不会叫被风轻易吹走。秦瑜双手双脚紧紧的抱着旁边的枯木不撒手,风暴像刀子一样刮擦着后背,连头发也被风吹开,四散在空中,被一缕缕的削去。 秦瑜一边心疼自己养的不容易的头发,一边担心着脖子上自己的那颗大好头颅随时不保。 战战兢兢,好不可怜。 好不容易这一趟狂风刮了过去,秦瑜慢慢的从树上爬了下去。 地上经历一阵狂风的肆虐,竟是换了一副天地的模样。 风暴像刀子一样,地面上浮尘被刮去,尸骸法器什么的也被刮走不见。光秃秃的地面,黑色、红色、黄色,最奇怪的是一处,竟呈现着蛋白一般的颜色。 那是不知多少年形成的一个深凹。 这个凹陷的最深处,有一点白色土样的东西,只有浅浅的一层,秦瑜闻了闻,竟有些难以表述的香气氤氲。 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yi自然是要打包带走的。 从储物镯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盒,用小勺子小心翼翼的刮着碎屑。 别看只是浅浅的一点,弄起来却不简单,而且很重。 玉盒才没了底,盒子却重了好几倍。最有意思的是,摸上去还很湿润。 像个面团,却有弹性。 这可是奇怪了。 这里连木头都是被烧灼似的黑黢黢的,竟然有水的存在么。 秦瑜废了好大的力,才把白土刮得干干净净。 约有半盒的白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这样想着,秦瑜又掰了根黑漆漆的树枝拿在手上。 木剑已经在狂风中报废了,要按照师父说的剑在人在的规矩,她出去就得被师父人道毁灭了。 但她也没办法呀。 秦瑜挥了挥手上的树枝,收进了储物镯,想再去掰上一根的时候,却发现怎么样也弄不下来了。 待再想努努力的时候。 时间到了,器灵准时准确的将秦瑜抛出了空间。 天旋地转中,再一睁眼,竟然就到了一处宽阔的广场之上了。 秦瑜立在广场的边上,前面是一座修建在云雾缭绕间的宫殿,宫殿修得极宏伟也极朴质,像是用石头垒成。 广场的周围立着多根黑色的巨柱,每个柱子上都刻着一把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剑。而身后,秦瑜眼珠子转转,倒像是在悬崖边上。 这处空间原是静止的。四面都有被时间定格的人,秦瑜虽然神志清楚,却也被钉在那处,一点也不能动弹。 但禁止也不过几息。一声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钟声荡开,人们像是被唤醒一般,恢复了动作。 恢复了自由,秦瑜往后一望,果然是悬崖,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你通过了。”有周围巡逻的灰衣弟子发现了她,见她灰头土脸,好不可怜,态度也柔和了些。递给她一张纸,写着数字“5”。见秦瑜有些不在状态,又加了一句。“问心路通过了,你去那里集合。” “???”秦瑜一头雾水,但是还是糊糊涂涂的过去了。 队伍里已经有人到了那儿了,是个秦瑜不太熟的人,是这两日才能勉强搭上话的,叫月龄。 他长得普普通通,是个不好不坏的三灵根,资质也普普通通。 普普通通的他,却极不普通的有钱。 秦瑜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他很有钱。 他的金钱势力无处不在,看他能闪瞎别人的金袍子和金靴子就能略窥一二。 但也由于这道金钱的光芒特别耀眼,这位是被排出两方阵营的队伍之外的。 跟月龄走得近了,手上是不空了,但眼睛迟早是会瞎的。 月龄低着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很有些狼狈。大汗淋漓,脸是肿的,金冠也歪了,脸上被抹的一道道黑的,像极了一根烤糊的玉米。 秦瑜也不好看,身上的法衣被刮出了条条缕缕的小口子,头发被风暴搞了个狗啃的发型。两人都看见了对方最狼狈的一面,反而生出了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感情。 秦瑜有些好奇的问:“你在里面遇见什么了,这么狼狈。” 月龄伸手抹了一把脸,十分沧桑。“没遇见什么,就是钱赚的太多了。” “……”秦瑜更疑惑了。 “我实在是不想醒过来,不让我赚钱,这太难了。一山的金子啊。”月龄哭丧了脸。“我活活的扇了自己十几巴掌,才脱了身啊。”说着一半肿成馒头的脸凑了过来。 “那你为什么只打一边呢?”秦瑜也好奇的凑过去看。“这样就不对称了。” “我也想啊!”月龄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右手拿着金子啊,我摸了一山的金子呢……你闻闻,都是金子的味道。”月龄说着闻了下,十分的陶醉。 秦瑜看着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冷噤,冷着脸丑拒了他,觉得他这一刻像极了变态。 “那金山上的金子,我一个也没拿。”月龄有些委屈。“我就是全部摸了一遍罢了。”月龄说着,搓了搓手。 正在这时,又有新人来了。 武殷骂骂咧咧的带着垂头丧气的武照走了过来。可惜他骂人的词汇量实在贫乏。 翻来覆去就是“傻子”一个词,完全没有什么杀伤力好吗? 秦瑜好奇的主动迎了上去。问发生了什么。 武殷一推武照,生气的说:“你问这个傻子。” “……”武照有些无奈的看了武殷一脸,又低了头,面对秦瑜的关心,也只是摇摇头道无碍。 秦瑜凑得近了,倒是发现了新东西。 原来武照脸上有道疤哎,难怪他一直低着头,披着头发,总是缩在阴影里。 武照是阴柔艳丽的的长相。 脸上多了疤,却不显得难看。 倒是有种别样的妖娆感。 秦瑜比较了下,竟然觉得这位低调的武照,才是七个人里最好看的那个。 武殷却被气的肝疼,直嚷嚷说是要气死他了。 “你那个狠心的娘,千刀万剐个一万遍都不算少的,你还惦记着她。”武殷只差给面前的这个傻子换个脑了。“你是个傻子吗?啊!你是个傻子吧,你真是个傻子吧。” 秦瑜听着,有些好笑。觉得自己都比武殷的词汇量丰富些。 “你是猪脑子吗?”秦瑜冷不丁的开口。“大哥,这个词也很顺口好用的。” 武殷嘴里念了两遍,现学现用。对着武照又是一顿批。“你是傻子吗?你是猪脑子吗?……” 武照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看乐子的秦瑜。拉了拉武殷的袖子。无奈服软:“好了,四哥,我听你的。” 武殷心满意足,撸了一把武照的头发。“这才对嘛。”又转头对着秦瑜道:“你的词儿还真好用的。” 秦瑜笑嘻嘻的收下赞扬。 刘悦薇哭得双眼红肿,眯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问:“什么词儿好用了。” “刘姑娘,你这眼睛是怎么了,像个桃子似的。”武殷脸色由阴转晴,又有兴致了。 刘悦薇揉揉眼,扁扁嘴道:“被沙子迷了眼。” 武殷笑嘻嘻的调侃:“这沙子怕是有山大的。” 刘悦薇白了他一眼。 陆陆续续的又有人集合,有穿着白衣的弟子过来数了一遍人头,看了看天色,道:“再等一刻。” 这一刻却再也没人出来了。 弟子又高声问:“不知秦瑜师妹是哪位?”矮个子秦瑜在人群中跳跳,伸手示意。“明平真君吩咐,让师妹跟着新弟子一同去真武殿。” 秦瑜点点头。 包括秦瑜在内,不过七人。也就是说,十四个人的队伍,最终只留下了十个。 白衣弟子理清楚这批弟子姓甚名谁后,便带着这一队人准备走了。 “仙人,那,没出来的怎么办?”月龄磕磕巴巴的问。 白衣弟子听得此,温文道:“当不起仙人的称呼,今后都是同门了。我名吴新,你们唤我师兄即可。” “师兄。”几人连忙敛衽行礼。 吴新点点头道:“那些未过的弟子,会按照他们的意愿,想回去原籍的,也会妥善安排送回去的。”说着看了看几人,对着秦瑜眨眨眼睛。“按照旧例,是可以顺带捎点……东西的。” “何日启程?”几人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不急不急,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吴新失笑,摇摇头。“现下门中忙着新弟子的事情,哪还有多余的人手。” 十天半个月啊,可以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秦瑜开口道:“吴师兄,师妹初来乍到,这也不熟悉门中规矩……不知这盘川怎么个说法……” 吴新摆摆手,笑的随意:“一两块下品的灵石便够了。” 第二十六章 花径不曾缘客扫 两块下品灵玉贵吗? 贵! 武殷等人都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听起来也是一头雾水。 秦瑜没见过几次钱,但是却有些基本的知识储备。 须知灵玉下面还有灵珠。一块下品灵玉,当得一千颗灰色的灵珠、一百颗绿色的灵珠、五十颗红色灵珠、十颗蓝色灵珠、两颗黄色灵珠。 一颗灰色的灵珠足以买上一枚糖果,秦瑜也问过此界的行走人,虽然尚未曾往来于凡俗二界,但在此界,最远也不过一二十颗绿珠。 这位吴新师兄一开口就是一两块下品灵玉,价格凭空翻了近十倍。须知普通弟子每月能从宗中领到的,也不过三块下品灵玉,这在整个宗门里,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秦瑜笑了笑,只作不知详情。道:“多谢吴师兄的好意,师妹与伙伴们商量一番,再与师兄回话。” “那师妹可要抓紧了,这可是独一无二的买卖。”吴新也是笑一笑,言语中多有提醒。 秦瑜也明白,确是如此,此界尚未与凡俗界建立起通道,来往两界,须得金丹期以上的真人带队。可除了剑宗,那个会愿意把珍贵的金丹真人作行走人?这是独家的买卖,难怪这位师兄敢开口。 但这钱,出不出,还是要问过其他几人的。 而且秦瑜自己,是没钱的。 虽然秦瑜拜了师,但是还未在宗门弟子处挂上名号,领到弟子牌和补贴。 正如之前说到过的,弟子之间的资源倾斜,在此处也多有体现。若没有师承的话,外门炼气期弟子一月是两枚下品灵玉,筑基期弟子四块灵玉。提前预召进内门弟子待遇较外门翻倍,炼气期和筑基期分别是四、六枚。 若有师承的话,那增加的数额就要跟着师傅的品级来了。 金丹真人的徒弟们一般是在内门弟子的基础上翻一倍,其中首徒翻两倍,也就是炼气期一月八枚至十二枚,筑基期一月十二枚至十六枚,这一点亲传和挂名的区别不大,除了亲传弟子中的首徒意义特殊外,其他亲传一般是炼气十枚,筑基十四枚。 元婴真君的弟子同例,但是相对于金丹真人收徒又有增加。宗门对元婴真君炼气期的亲传弟子,每月的补贴是每月二十枚下品灵玉。秦瑜是首徒,便有三十枚,大小也是个中产了。 发给弟子的补贴一半出自宗门库房,一半从师父的私库出。 新弟子们的补贴能够吃到筑基期。金丹期以后,就要看弟子的贡献值了,依据贡献值,每年宗门会划一笔分给弟子的私库,作为他们的日常开销和养徒弟的本钱。 谢行云战力卓绝,又镇守无涯海多年。存在宗门私库的徒弟本很丰厚,足够让他再收几十个徒弟。 私库都快积灰了,只是谢行云一直没动静罢了。 总的来说,秦瑜每月的补贴足够她吃饱穿暖还能挥霍了。 但是很无奈的是,秦瑜到现在还没摸到过一枚灵玉。 一直都是跟着师傅的蹭吃蹭喝的状态。 想办事,也得等到入了弟子名籍,开始领补贴了再说。 谢行云确实在真武殿候着秦瑜。 秦瑜一行人到了真武殿时,真武殿里已经端坐了几位尚未收到合意徒弟的真人。现任掌事宗主无及真人并未出现,谢行云名位是最高,众星捧月的端坐在最中间。 并未去走问心路的萧笑笑,正在真武殿接受几位真人的问询。 见到一身狼藉的秦瑜,也有些吃惊。 也没管新弟子拜师的事,嘱咐两声便带着她走了。 秦瑜身上的法衣过了这么些时候,已经自行修补好了。 但是头发,秦瑜无辜的看着谢行云。虽然也简单的整理了下,但是狗啃了就是狗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拯救一下。 谢行云瞧了瞧,想了想。先带她去老友玄明真君处走了一遭。 玄明真君与谢行云是前后脚入的宗门,火木双灵根。但玄明真君命好,虽然也是先分入外门,但因为有辨药的天赋,被当时的药峰寒水真君要了去做了药童。 这么些年,也熬了出头,成了一峰之主。 玄明峰上风光甚好。 那顺着山势而下的一溪潺潺清泉,顺着沟壑蜿蜒,或成细瀑,或为深潭,在细雨虬枝的陪伴下,仿若一绢流动的飞纱,如烟似雾。 随着泉水叮咚声,还未至山腰,玄明真君大踏着步子,沿着林间石径前来相迎了。 虽是个走医修道路的修士,玄明真君却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莫言真君是个壮汉,这位玄明真君也是个壮汉…… 师父交友,怕是大有心机罢? “明平,你可是许久没来了。”玄明真君哈哈一笑,与谢行云碰了碰拳。“我刚新得了一炉好丹药,正准备去你那儿见见我这师侄女儿……你倒是先送上门了。” “闻到好丹的味儿了,师弟也就自己来了。”谢行云也多了些笑影。“哪能劳烦师兄来见我。” “原来是惦记我这儿的好货了。”玄明真君朗笑道。“先去我洞府,我们分辨分辨。别让我侄女站累了。” 谢行云也少见的多了些笑影,与玄明真君一路相谈甚欢。 玄明真君的洞府在山的一侧,直接在山体上凿了个洞穴。 按他的说法是:“我这玄明峰上,药都快没地方种了,费这个地方做什么。” 洞穴外是灵花灵草交相辉映,洞**却是另有一方天地。 玄明真君是个药痴,整日里除了醉心药草,就是醉心药草。洞穴还是宗门派弟子给他弄出来的,每日还有杂役弟子前来整理,洞内简单却不失大方,宜居的很。 秦瑜跟着两人进了洞穴,洞内的壁上镶嵌着不少散发柔光的灵石。洞内设了禁制,养着众多奇异的花草。 穿过一道两人宽的廊,里面的空间顿时开朗了起来。 洞内在穹顶上开了一个天窗,阳光透过天窗,射进洞内。 柔和的日光正好撒在洞中心的一株高大的植物上。 那株植物极大,有几人高。只见它的茎粗壮,且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着向上,树上垂下一条条的藤蔓,一片片椭圆形的小叶子间,一串串沉甸甸的花朵密密匝匝吊将下来,一片明丽的紫色,洋洋洒洒,灿烂极了。地上铺满了地的花瓣,像极了一条淡紫色的地毯。 这树旁也设了禁制。 人进来,这树也沙沙摇动,似是在打招呼。 秦瑜一踏进来,一眼便看到这株花树。 把树种在院子里的,常见。 把树种在屋子里的,罕见。 谢行云却像是与这树极熟,一道绿色的灵力穿过禁制,在花树旁盘旋几息后,便被花树吸收尽了。 这片紫色更加秾丽了,花树摇摆枝丫的动作也更欢了。 一枝花枝从花树间飞了出来,正好浮在秦瑜的面前。 “阿紫越发的活泼了。”谢行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示意秦瑜收下这花枝。“这是你紫姨给你的见面礼,收下便是。” 秦瑜有些惊奇的收下花枝,对着花树也行了礼拜谢。 花树也高兴的摇动。恍惚间秦瑜像是听见了女子的笑声。 玄明却有些不高兴,对着谢行云道:“你少跟我夫人接触。” “我好不容易才让她不挑食的。”这是在埋怨谢行云的灵力纯度更招花树待见。 玄明原本是个醉心医道的光棍,但是机缘巧合下在外出游历时遇见了紫藤花妖阿紫,一番纠缠之下,玄明就把她连原体都扛回了剑宗。 阿紫是能够化形的修为,但是主动移动了本体,有些伤损,还在修养中。 人妖在这时,尚是殊途,玄明也吃了宗门的罚,也一直在玄明峰上修养。虽然过程艰辛,但也换得了低调的长相厮守。 只不过谢行云讲话太过于言简意赅,缺乏故事性。 什么时候让师娘出来讲就好了。 “修为不好,你还怪我咯?”谢行云歪歪头,嘲讽道。 “……”玄明气苦,不想再理他了。转过头便看见谢行云新收的小弟子,乖乖巧巧的,露出了一个憨厚慈祥的笑容。“你叫什么呀?” “回师伯,晚辈叫秦瑜。”秦瑜恭敬道。 “哎,这个徒弟比师父好。”玄明向谢行云挤挤眼,挤兑道。又取出了一个大攒盒给她。“来,这是师伯给你的小礼物。” 那可真称不上小,要是自己抱着,路也看不见了。秦瑜看向师父谢行云。 谢行云倒是不手软,吩咐弟子收下了。“你师伯给你的,统统收下。我还没跟你师伯算算用我地的问题呢。” “玄明啊,听说我明平峰上,全被你种了东西?”谢行云看着玄明躲闪的眼睛,眯了眼开始算账。“连我洞府外,都种满了杂草?” “怎么能说是杂草呢?”玄明嘟囔了一句。“都是上好的灵草。” “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清理出来,我就带着徒弟住你这。”谢行云淡淡道。“现在明平峰上,我连个立脚的地都没有,你这是把我的领峰弄成了菜园子。” “怎么能把我的灵草与菜蔬相比呢。”玄明自知理亏低了声势,碎碎念道。 “还有我记得,你有一种叫生发丸的药,拿来。”谢行云伸手。 玄明正沉浸在大批药草无处可种的悲伤中。见他伸了手,也没注意他说了些什么,呆呆的与他击了个掌。 谢行云和他的徒弟都惊呆了! 原来我这么些年越发聪明理智的原因,是远离了这些傻子吗?谢行云心想道。 第二十七章 结庐在人境 谢行云有几十年没回过宗门了。 这些年他驻守在无涯海,把与严青霜一起生活在世外桃源中,已经很多年不过问世事纷争了。 他在外多久,明平峰就空置了多久。 他离开剑宗时将明平峰交给玄明打理,也是存着不会回来的心思。 谁能想到生平还有活着归来的时候? 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旧友重逢,自然有着说不完的别后之言。 就在这时,宗门禁地传来了一道讯息。 谢行云看完之后,挥散了附在上面的灵气火焰。 向玄明真君告了个罪,把秦瑜留在他那,自己一个人走了。 玄明目送着西谢行云身化剑光而去,转头对着秦瑜说:“师伯带你出去走走罢,也见见世面。” 念着师侄女是个新入道的修士,玄明真君亲自带着秦瑜去外事堂走了一圈。 外事堂设在宗门外峰。 剑宗位在西南,地形多山。 秦瑜生在北境,多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山景却是新鲜。 玄明真君又是个亲切和善的长者,一路介绍着奇花异草,倒也不嫌烦闷。 外门和内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形制都是一样的,但是灵气的浓度却是秦瑜都能够明显感觉出来的。 玄明真君选择的玄明峰却是最靠近外门的山峰,比一些金丹真人们住的还偏远些。 但是离外门是最近的。 为什么呢?秦瑜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不是灵气越浓越好么? 但玄明真君的想法却很简单:“哈哈哈,月满则盈,盛极必衰。灵气太浓了,一些药草反倒种不活。” 那如果要种灵气浓度高的药草嘞? “我可以种在你师父的峰上呀!”玄明毫不在意的说,转而又露出了古怪的笑意;“师侄,师伯跟你商量件事成么?” “师伯言重了,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秦瑜有些惊讶,但又有些警惕了,觉得跟山上的灵草怕是有些关系。 “你帮我瞒着你师父。”玄明叹息。“你师父的地不种荒废着,实在是可惜了。” “你又是明平的首徒,明平的东西以后都是你的。”玄明微微笑着,慢慢引诱道。“不过借我种几日东西,种成了,我给你分一半,银藤花、金丝柳……那可都是值钱的药草,随便卖一二株,都是上百灵玉的买卖。” “师侄要是愿意配合。”玄明继续微笑。“只要出材料,师叔给你免费炼丹药。” 秦瑜瞪大了眼睛,脸上迅速的挂了笑。“师伯说的,是只要在明平峰上种些药草,就能给我分成?” “那是自然。”玄明笑容更深了。 “兹事体大,师伯还容我考虑几日。”秦瑜恭敬行礼,面上像是欢喜极了。 “无妨、无妨……”玄明挥挥手。“你可别与你师父说,我与你师父关系极亲密……你师父眼里容不得沙子,怕是会将你逐出门墙。” “弟子不敢。”秦瑜口上应着,心里却是有些迟疑,情况确实如玄明所说…… 玄明真君的飞行法器是个葫芦。 秦瑜之前觉得骑葫芦是个极有趣的事情,但是现在却不这样认为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随时会被翻脸的玄明真君丢下去。 玄明真君依旧和善的脸,却看着觉得有些可怖了。 秦瑜心中惴惴。 但是面上,两人还是言笑晏晏,继续交谈。 葫芦直接在半山的外事堂前停了下来。同时到的,还有一只丹顶的白鹤。白鹤上面坐着三五位穿着灰衣弟子服饰的。 玄明真君收起了葫芦,介绍说:“这是宗门的代步灵兽,五十灰珠一人,一次可载四人。” 外事堂门口值守的弟子闻声而来,态度极为热情恭敬。 “弟子拜见玄明真君。”外事堂内有一白衣弟子闻讯出来行礼。“真君传唤一声便可,怎劳您大驾光临?” 玄明真君挥挥手,示意弟子们起身。说:“无事我来外事堂转转。” 弟子们听闻,殷勤的围着两人,进了外事堂的内室。 外事堂也是个外面看着不显,里头却别有风景。 转过普普通通的宽阔外厅,到了弟子们起居的内室。 一下子如同跨过了两个天地。 不说这堪比内门的灵气浓度。 这里面的一应摆设,那都是能称得上上品的。 里面早有弟子搬来一套黑色的桌椅。这套桌椅光华内敛,也不见宝光,秦瑜也说不出为什么好来,但却明白一定另有玄机。 玄明真君安安稳稳的坐了上座,众人又请着秦瑜坐。 刚落座,便又有弟子端来香茶灵果,一应小食。 玄明真君挥了挥手,让众人散了。只留下几个头目陪座。 什么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秦瑜今儿个是感受到了。 “还没请教真君,这位小师妹我倒是眼生,不知?”为首的白衣弟子问。 “什么小师妹,按师徒辈分你们有些人还得称她师叔祖!她是我师侄,明平真君新收的首徒!还没到你们外事堂点卯过呢。”玄明真君笑着道。“不过今儿你们算是见过了,可得把眼睛擦亮了,我这师侄要是在你们外门受了委屈,我可是要问罪的。” “怎敢怎敢。”弟子们围着两人,纷纷开口。 “真君的师侄,弟子们那都是要做祖宗的伺候的。”一灰衣弟子道。“且明平真君那是何等人物,弟子们又不是活得腻歪了,也敢在老虎头上拔胡须。” “倒是个明白的。”玄明真君点点头。“那我可就把我这师侄托付与你们了。” “那还用真君吩咐。”领头的白衣男子是笑着对秦瑜说。“我是明瓒真君的首徒悦心真人的徒弟乐清,现忝为这外事堂的管事,小师叔若有什么事,尽管报我的名号。若弟子们不恭敬了,也尽管来找我。” 玄明真君笑:“你师祖明瓒,我记得和明平关系也好。阿瑜,这是你亲近的世交,你也来见过景明真人。” 乐清很爱笑,嘴边有个酒窝,看起来很是可亲。 “秦瑜见过乐清真人。”按照闻道有先后的规矩,这又是位金丹真人。人家客气,自家也要有礼。 乐清主动承担介绍的责任。这时外事堂的剩下的其他灰衣弟子也纷纷站起来自我介绍。 秦瑜一一见过这些外事堂里的实权弟子们。 有了玄明真君发话,在宗门的日子不会难过,秦瑜心里对玄明真君不免有些感激,但又清楚决不能做出忘恩负义背叛师父谢行云的事。 一时不由有些茫然。 玄明真君道:“我来,一是让我这师侄认认你们,二呢,我要发个招人的讯息,明平峰上的药草成熟了,我要些弟子来收。” “您唤我们就是,用不着发那劳么子讯息。您要多少人?弟子现在就把人给您找来,您现场挑!包您满意!”外事堂一名名唤金运的灰衣弟子说。 玄明真君笑了笑,点点那弟子的头。“你们这些滑头,也罢。我招四十人,给你的弟兄们分二十个,但也让别人喝些汤。剩下四十可都要上讯息牌的。”说着从袖子中拎出一枚储物袋。“这里有六十枚灵玉。招来的弟子,一人一枚灵玉的报酬。” “但我要办的事,可得盯紧了。”玄明真君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好灵茶!” “知道您来,那都是最好的。”那名名叫乐清的白衣弟子笑道。“这是青阳特产的云雾,上回您说那瓜片吃不惯,这不就给您换了种么?” 玄明真君呵呵笑:“我可没说。” “弟子们要是这点脸色都看不懂,那我乐清也不须在这外事堂混了。”乐清笑。“讯息牌已挂出去了。还请真君您过目点个印记。”说着递上了一枚玉牌。 玄明真君却没看他的,自己从袖间取出自己的玉牌,注入灵力看了眼。 果然在外事堂的讯息中见到了标红的讯息,玄明真君点开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又注了一道灵力进去。这道印记代表接下来的事都交由外事堂这些弟子处理了。 “得勒,印记已成。”玄明没接自己的玉牌,乐清也不尴尬,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样子。 这条讯息交由外事堂发布,设了一个灵玉一人的报酬。 这报酬不算特别丰厚,却也抵得上一些弟子半个月的收入了。又没什么危险,时间也不长。只要有空余时间的弟子,都很乐意来。 玄明一共招二十名。不过几息,愿意接下任务的几十名弟子便传回了讯息,却有二十一人。按道理,是要剔除这名弟子的。 乐清见人招满了,便撤销了讯息,但这多的一名…… 玄明真君得知了这个情况,对乐清说:“罢了。我再加一枚灵玉,算是天给的缘分,弟子们挣口饭吃也不容易。” 乐清拦住了,笑出了酒窝说:“乐清知道真君体恤弟子,但给的报酬足够了,不过是多了一人,这点子事不劳真君费心。” 玄明真君心知这些弟子都是富得流油的,也不坚持,只是点点头赞。“你师父时常说你心善,果然如此。” 完了事,玄明真君便欲走了,外事堂的一干弟子又恭恭敬敬的送了二人出去。 第二十八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从外事堂出来,日头已经偏西了,天边挂着大片大片的晚霞,鲜艳而秾丽。 秦瑜在外事堂吃了不少精致的小食,也不觉得饥饿,玄明真君办完事,便准备直接回去了。 前来办事的弟子们三三五五的结伴御剑,有来有往。秦瑜眼见他们潇洒御剑的姿态,很是向往。 玄明真君在秦瑜眼里,已经是从一个和善的自家长辈,变得捉摸不透。 “外事堂我常来。”玄明真君笑着把秦瑜提上葫芦。“在我还是弟子的时候。” “你知道外事堂是干什么的么?” 秦瑜摇摇头。猜测说:“约莫是管弟子事物的?” “这弟子之事,不过是外事堂的冰山一角罢了。”玄明真君有些感慨。“待你入宗,第一件事就是来着这外事堂点卯,每个弟子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外事堂了。吃穿住行,补贴发放,任务贡献……哪一项离得开这?” “若是弟子年岁到了……也是这外事堂送的最后一程。” “这些事,皆是决于乐清真人之手吗?”秦瑜忍不住问。这么大的权利,岂不就是个土皇帝? “乐清,是内定的下任宗主。”玄明真君冷不丁的就抛出一个大料。“他在外事堂的这几年,管的还不错。” 玄明真君在外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此刻却显得有些严肃冷漠。 “宗门发展到今天,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玄明真君道。“外事堂势大,乐清之前,弟子们和外事堂便已多生摩擦。外事堂这些年形势霸道,乐清虽然多有弹压,但是只怕也管不住。” “如今敢伸手直接要了。”玄明真君笑了笑。“也不知这背后是多大的势力。” 秦瑜不禁想着玄明真君特意多留出的几十灵玉。连元婴真君这样已经算高位的修士,也不能随心所欲,也要遵循。 玄明真君的大袖被风吹起,秦瑜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药香从玄明真君那儿传来。 大概是药修常年浸染灵药罢。秦瑜想,又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我与你师父不同,他战力出众,在宗内是排的上名的剑仙。连外事堂这样的跋扈,也是要敬着的。”玄明真君似乎是知道秦瑜的想法,很直接开口:“你师伯我是药修,战力平平,灵草丹药等物的售卖,也都依赖于外事堂。不得不多与他们周旋。” “你运气比你师伯好,也比你师父好。人啊,要懂得惜福!”玄明真君说着,不免多了几分语重心长:“好好修你的道,什么闲事、什么纷争,都少插手。在修仙界啊,争什么,靠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这身体里的灵力,才是你生存的依仗!” 秦瑜也虽然不知道为何玄明真君会突然说这等推心置腹的话,但心中也不免感念。秦瑜忍了忍,不知为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师伯,晚辈有一事不明。为何您一定要我答应,在明平峰上种植药草?” “这明平峰,是师父的地方,不是晚辈的。这事晚辈实在做不到。”秦瑜咬咬牙开口。“您对晚辈的好,晚辈内心感念。若此山是晚辈的,您怎么种都无妨!但这山不是晚辈的。” 玄明真君瞥了她一眼,开口:“种药草不过小事,也值当打搅你师父?你答应便可以了。” “请恕晚辈不能答应。”秦瑜摇摇头。“您要是执意这么做,晚辈会告知师父,请师父定夺。” “你觉得你师父信我还是信你。”玄明真君嗤笑一声。“我再与你加一成,六四如何,你平白得了六成收获,一年便是三千灵玉的收入……” “晚辈不能答应。”秦瑜还是摇头。 “真不答应?”玄明真君朝天望了一眼,在半空收了葫芦,秦瑜身体被悬在半空中,虽上面有一股力拉着,但是脚下空空,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悬崖,玄明真君用灵力拎着,似笑非笑的问。 秦瑜吓的脸都白了。“真君,您何苦如此。不过是您与我师父商量,师父若是发了话,您种什么都行。” “我问的是你。”玄明真君笑笑说。“你说了成,我就放你回去。” 秦瑜咬了牙,闭了嘴。 玄明真君浮在半空,好整以暇的看着师弟的傻徒弟。 “我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何如此。”秦瑜觉得有些难受,觉得今天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我要是无缘无故的出了事,师父难道不会过问吗?” “哈哈哈,你不过是个还没入册的弟子罢了,没了你,师弟还可以收下一个首徒,你的天资又不出众,凭什么你师父会因为你与我起冲突?”玄明真君哈哈的笑。“你太高看自己了罢。” 被半空这冷风一灌,秦瑜混沌的脑子终于有了些清醒。 “入册?”秦瑜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焦灼的心一下子便稳下来了。“您是在考验我?” “哎呦,终于被你察觉了。”玄明真君控着灵力拎起她。“看来还没傻到家呀。” “一味的只知道硬抗,一点也不知道动动脑子。明知道我有不妥,受我一点恩惠,就贸然出口,将自己处于危险之中。”玄明真君将秦瑜往上一扔,谢行云伸手捞到她。“明平,你这弟子也不怎么样,脑子一点也不机灵,跟你一样傻。” “她还小。”谢行云淡淡道。 “入了这条路,谁还管她小不小。”玄明真君嗤笑一声,显得有些冷漠。“你又不能随时跟着她,收了个活不长的弟子,迟早会哭一场。” “收都收了,那就劳烦师兄多教教了。”谢行云还是平平淡淡的模样。“算是过了你这一关了么?我要带她去入册了。” “算了算了,最后还能反应过来,看来还是有点脑子的。”玄明真君摆摆手。“秉性不算坏,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徒。算了算了,随你去吧。” 秦瑜平白受了一场惊吓,有些蔫蔫的,缩成一团坐在剑上。 “你师伯这考验,并不难过。”谢行云瞥了她一眼。“你做的确实不妥。” “我知道。”秦瑜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笨的出奇。“脑子里全是糊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会冲动。我原本的打算是先告知您的。” “你知道你师伯是干什么的?”谢行云摇摇头道。“药修,还是个什么药都会炼的药修。” “啊!”秦瑜一下子就明白了,玄明真君身上带着的那股似有若无的药香,原来是另有玄机的。 “在这里,你谁也不能相信。”谢行云道。“包括我也是。你只能相信你自己。” “我虽然收了你为徒,但是你能不能得到认可……”谢行云摇摇头,分神控制着飞剑。“虽然也不重要,但你要做好准备。” “我会努力让师伯们认可的……师父,入了册,才算是弟子吗?”秦瑜突然问。“那之前的拜师礼算是什么呢?” 谢行云转过头来,看着她:“入了册的,才算师父认可的徒弟,师父只会把自己的道传给自己认可的徒弟。至于拜师礼,不过是做给弟子们看的虚礼罢了。” “你知道了,不要外传。”谢行云转回头看向天际。“收弟子,总是要慎重再慎重的。从你在凡界,被选入成为备选弟子开始,便有人注意着你们的言行举止,不过这样一时一刻的考察也是看不出什么的。又怕耽误了弟子修行,所以宗内的长辈们想了个主意,先在名义上收下合眼缘的弟子,之后再作考察决定……我昔日是入了师父门墙三年才正式入册,你师伯更是在第十年,才被师父带去入了册。” “您为什么不也考验我几年?”秦瑜却有些认可这种方式。原来她也觉得剑宗的拜师实在儿戏,从小她看的话本,哪个不是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拜得名师。剑宗倒好,收徒弟就是看一面,比学堂收学生还少了几道程序,结果真正的考验在所谓的拜师后呢。这谁能想到? “我没这个时间。而且……”谢行云控制着飞剑下落。“你要是不学好,我能收拾你。” 秦瑜有些哭笑不得,跳下飞剑,跟着谢行云往山上走。“师父,您真好。” “呵呵。”谢行云回应。 山半腰有个精巧的阁楼,被树木花草所掩映。谢行云带着秦瑜七拐八拐,来到阁楼前。大门紧闭着,谢行云端端正正的向大门行了一礼,恭敬道:“老祖,明平带弟子前来入册。” “进来吧。”苍老的声音传出,大门悄然开启。 阁楼里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 白发的老者微拱了腰,背上一把也擦得依旧崭新的剑。老者负着双手,慢慢的下着楼梯。 “这就是你要收的弟子?”老者瞧了一眼秦瑜。“眼明心亮,是个不错的孩子。” 谢行云弯腰行礼。“弟子带她来入册。” “可。”老者看似迟缓,但速度却不慢。几息之间下了楼。 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又从盒子里取出了一本平平无奇的蓝皮册子。 “有佩剑了吗?”老者翻开册子问秦瑜。 “回老祖,还没有。” “唔……”老者从袖子里取出一把剑。“那你用这个,取一滴血滴在上面。” 秦瑜接过剑,轻轻的在剑锋上抹了一下。 鲜红的血液涌出,滴落在纸页上。 老者在一旁,低声吟唱着什么。 血液,被纸页吸收了去,却化为一条金线在纸页上的金色名姓间游走,最终停留在一处,勾勒出了秦瑜的名字。 第二十九章 长明焰焰灯 核过了名姓。记名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记名弟子做到这一步就行了,但是收亲传弟子还要继续往下走程序。 “老祖,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谢行云带着秦瑜向老人辞行。 “你走,你走。”老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弯腰对着只到谢行云腰高的秦瑜笑成了朵菊花。“小瑜儿要常来老祖爷爷这来玩呀。” 秦瑜笑嘻嘻的说:“我一定常来陪老祖爷爷。” 谢行云偏过了头,觉得自己是个不该出现的第三者。 但是今天的行程还有许多项,谢行云瞧了瞧天色,拆散了这两人,带着秦瑜御剑离开了。 “师父,我们还要去哪里呀。”秦瑜轻摸着手上的小剑,笑的开心。 “去善灵塔,点灯。”谢行云说。“你刚刚做的很好。” “嗯?”秦瑜疑惑的抬头。 “常去看看老祖。”谢行云说。 “嗯!”秦瑜重重点头。“老祖是个大好人。” “呵……”谢行云冷笑。“我给你的剑呢?” 秦瑜一想起那把在秘境中折断的剑,心虚的直挠头傻笑。 “你先前去问心路做什么去了?”谢行云瞥了眼她无处安放的手,继续问。 “就……就去问心啊。”秦瑜装傻。 “你是不是去秘仪之境了?”谢行云收回了视线,漫不经心的问。“被大风刮了?”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秦瑜有些震惊,那师兄不是说好了是个少有人知道的地么? “那地方还是我发现的。”谢行云说。“弟子间能说出来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这种秘密你去密事堂,一问一大把。” “那个地方值点钱的,早被宗门长老收走了。”谢行云斜了她一眼,问:“不过我很久没去过了,或许里面还有点东西,你去捞着什么了么?” 秦瑜来了兴趣,坐直身子,掰着手指盘点。“师父,我收了一盒白土。” “还有一根黑色的树枝子。” “等回去您给我看看?”秦瑜高高兴兴的说。 谢行云听完徒弟高兴的数着她的收获后,意兴阑珊的“哦”了一声。 “师父您这是偏见。”秦瑜鼓了鼓腮帮子。“您可别后悔!” “哦。”谢行云冷漠极了。“到了。” 秦瑜一回头,满眼惊艳。 下方是一座巨大的流光溢彩的塔,塔尖上镶这一颗巨大的明珠。在夜空中熠熠生辉。 这是一座高九层的塔,共一百八十级楼梯。塔的每一层都有一个环形的圆廊,廊上有窗。盈盈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得周边夜色都亮了起来。 在每层的回廊上之间的塔檐上,屋檐上也镶着小颗的明珠,檐下悬挂着形态各异的铜铎。每当风吹过,便能摇动这些铜铎,发出清脆的声音。 塔前有几名身穿白衣的弟子候着,见着两人到了,忙迎了过来。 “真君,宗主在里面候着您。”一弟子说。 “那走罢。”谢行云点头示意。 穿过高大的塔门,塔内自是另一番风景。 正对着塔门的,是一尊白玉仙人像。那仙人束着发,身穿一件广袖大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剑。正是标准的剑宗弟子的打扮。 这尊白玉仙人像前正站着一位白玉般的仙人。 飘飘乎如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 “但凡见过的明瓒真君的修士,都无不为他而倾倒的。一袭白袍,身姿飘渺,墨发如瀑,倾泻在肩头。……最妙的是他那一双眼睛,那真是如一潭古泉,深不见底,流转之间,竟有摄魄之感。” “他的一双眸子里,装着天下苍生,只为天下而存……他的双眼早已洞悉了一切……” 以上内容,节选自春生门群英册。 以至于秦瑜一度认为剑宗现任宗主,修的是眼功,能摄魄的那种。 闻名不如相见,见面才知真相。 身为剑宗的门面,明瓒真君却是个“视近怯远症”,天生的散光。 从小就是个三米之外,人畜不分的主。 这种先天有疾的孩子在修仙界是极罕见的,按照佛门的说法,这就是个带着前生罪孽转世的孩子。 为了洗刷孩子的罪孽,父母便将他从小寄养在佛庙,想让他修了佛去,说是好歹只要嘴上念念经,也不耽误一生前程。 听了三年佛经的明瓒真君转头就修了道。 入了道后,这点胎里的毛病也没了,但是可惜习惯已经养成了,即使看得清楚了,也是旧日的待人态度。 这导致了他无论遇见的是人鬼牛神,统统都会反射性的先露出宽和慈善的微笑。 据说无论心存何等恶意,见了这位,都会被深不见底的黑眸所看透,都会被笼罩在圣光下的和善微笑所化解。 秦瑜:“???” 秦瑜有点失望,原来被白雾笼罩的冰封的冷寂双眼,不是白内障啊。 明瓒真君浑然不知女弟子心中的嘀嘀咕咕,面带和善的微笑,像极了秦瑜幼年见过的那些劝人捐钱消灾的秃驴。 “师弟久不归宗。”明瓒真君有些埋怨。“好容易归了宗了,又急着走。” 谢行云说:“实在脱不开身。” “无妄岛能有多少事?”明瓒真君道。“你比我忙着一宗的事物还忙些?要不是弟子告知你今天来善灵塔为弟子点灯,我还遇不见你。” “点完灯你留下。”明瓒真君说。“我设宴与你接风洗尘。” “不必麻烦了。”谢行云道:“等我这弟子点完灯,我便要走了。” “你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啊。”明瓒真君叹道。“你这次回来,我真是开心,原以为你想通了……” “师兄,我如何想得通?”谢行云道。“我不杀了那人,便已是尽足了我弟子本分了。” “你,或者是其他长老,还想让我怎么样呢?”谢行云问。“他杀得我,我便杀不得他?我道侣的命,便不算命了么?” “阿云你……”明瓒真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闭了嘴。“罢了,我们且先去点灯罢。” 点灯用不了明瓒真君,自有守塔的弟子引导。秦瑜知道,这位“眼功了得”的宗主就是冲着自己这师父来的。 跟着弟子的引导,恭敬的拜过那白玉仙人像。 谢行云手拈一诀,右手在秦瑜的额头一拂,一丝飘絮一般的魂便化入他左手持着的灯盏之中。 那灯盏晶莹剔透,内里别无他物,也只有一根同样晶莹剔透的灯芯。 谢行云指尖一弹,一粒鲜红中夹杂着丝丝金线的血珠从灯壁上滑入盏内,像引子一般,一豆火焰从灯芯上冒了出来,接着越来越大,化为了跳动的火焰,在灯盏里燃烧着。 一瞬间,秦瑜便感到了自己与这盏灯之间的那种,玄之又玄的联系。 魂灯被点燃了! 第三十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谢行云彼时考虑不了太遥远的未来,选到手了就去修了。结果修到一半,他又入了内门,成了宗门真传,这功法就明显不够用了。 没奈何,在坚持旧有功法但可能无所寸进,和重换一套能够支撑修到更远境界的功法中。谢行云毅然选择了后者。 废基重来。 即使换功法对道基有损,还是他还是选了。 重修的过程更加艰辛,即便谢行云是个有大毅力的人,这一来一往,也耽误了不少时间。 后来他知道,他是一开始就被师父看好的人,只不过是想考验他的品性毅力,故意将他放到外门磨炼。 所以现在轮到谢行云来作这个师父的时候了,谢行云却不想以试炼为名,来耗掉弟子宝贵的修炼时间了。 更何况,现在看心性,能看出什么呢? 一切事物都是变化的,弟子也不会一成不变,孤僻冷漠不见得会有碍于大道,善良圆融也不见得能在这条路上行的远。 不过随缘罢了。 谢行云带着秦瑜,亲自把灯盏放到塔的第六层。 第六层这一处架子上,只有寥寥的几盏灯。 秦瑜郑重的把自己这盏灯放上去。看着盏中跳跃的火焰,问:“师父,这灯真有替命之能么?” “对方若能杀你一次,也再能杀你二次。”谢行云淡然的说。秦瑜一听,明白了,这是告诉自己这东西就是个鸡肋啊。 秦瑜心里默默数了数这个架子上的灯盏,加上自己,一共不过四盏。 “那师父,你的灯在哪里啊。”秦瑜问。 谢行云指指头顶。 明瓒真君笑了笑:“我们这一代的弟子,灯盏都在上一层。”明瓒真君带着笑意说。“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去看看了。” “有什么好看的?”谢行云冷笑一声,转头招呼秦瑜离开。“走了。” 谢行云走的很快,秦瑜腿短,在后面一溜小跑的跟着他。 “师父,是不是明瓒真君惹你生气了?”谢行云冷着脸御剑,也不理人。 “不是。” “那你怎么突然就走。” “你不是还有东西给我看么?” “对哦,师父我们去哪里啊。”秦瑜好奇的看着周边的无边夜色问。 “明平峰。”谢行云说着抛出袖子中的令牌。山顶上空隐隐约约有一层光罩波动呼应,抛出的令牌与宝光一接触,那层光幕,就如同冰雪一般的消融出一个大洞来。 谢行云御剑穿行,眨眼间便穿过那个光洞,直奔峰顶而去,那个消融出的光洞很快就消失了。 两人直接便在山峰上的一处凸出的平台停了下来了。 此时天色漆黑如墨,连月亮也不见。 谢行云夜晚也照样识物,大步平稳。 幸而秦瑜已是个入了灵的炼气修士了,不然在这环境下还真容易摔跤。 那可就成了修士界的笑话了,秦越心想,脚下更小心翼翼了。 “我今晚便要离开了。”谢行云突然说了一句。 “今晚?天色这么黑?”秦瑜有些惊讶。 “手上的那块令牌,有动静了。”谢行云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令牌,注入灵力,再随意的拍在身边岩壁上一这么一拍。竟然成了一大一小两间大方的屋子。里面家具床铺,一应俱全,是能够随时入住的样子。 “这么用,你都看到了。”谢行云大方的又给了秦瑜一块。“这随身居是宗门的弟子都有的,是器部的得意之作。你的用度还没发,大概明日就会由外事堂的弟子们送来。” 说着,谢行云用火灵力点燃了屋内的灯盏,屋子里亮亮堂堂。 谢行云大马金刀的在桌边坐好。便直截了当问:“你要我看的是什么?” “就是这个。”秦瑜取出那个装了半盒白泥的玉盒。 这白泥细腻,且有异香,秦瑜总觉得这不像是凡品。 谢行云接过去看了看,又闻了闻。生了一点考较的心思。 “日前你师母与你说过怎么辨别宝物,你且说说它。”谢行云指指玉盒里的泥土。“你怎么判断它的。” “色白如玉,触手生润,且有异香。”秦瑜有些疑惑道。“似是可做器基的霜土,又似可入药的月砂。只是也未曾听闻过这两者,有异香啊。” 谢行云手指摩挲着玉盒,若有所思。 “你再想想?”他善意提示到。 “难道是月砂中的极品,望月砂吗?”秦瑜皱着眉头,有些迟疑。 谢行云清了清嗓子,咳了声。“有人托我带话给你。” 秦瑜竖起了耳朵,直觉不好。 谢行云捏着嗓子,尖声道:“你这懒丫头,是不是又偷懒了?书不好好背,还敢学别人去寻宝,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你就敢胡乱收东西……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还别说,谢行云学起来真是惟妙惟肖,那最后的尖叫,活像严青霜上身,一下子便像踩中了秦瑜的尾巴,把她吓的原地跳了起来。 谢行云演完一段便低调退场,淡定喝茶,状若无事。 秦瑜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学东西最忌讳什么,你知道吗?”谢行云道:“是自满。” “你不过炼气期,便有胆量去小秘境寻宝了,我很欣赏你的胆量和勇气。”谢行云扯了扯嘴角。“但你知道关于这个秘境的多少东西?仅仅就因为听到了师兄一句话,你就去了?” “愚不可及!”谢行云如是评论。 秦瑜听得心里一惊。她是个胆子大、坐不住的人,先前听师兄这么说,也没多想,便去试试看了、 那如果师兄是恶意的引导呢?即便师兄可能不是出于恶意,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一个小空间,那也是危机四伏的,会发生什么根本难以想象。 她今日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反思自己,谢行云一说,她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知道怕了?”谢行云冷笑。“很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谢行云敲打道。“你若学不会约束自己,迟早会吃大亏。你若是自寻死路,我绝不会来救你。” 谢行云指了指手边的玉盒。继续说:“关于神族,你知道多少?” 第三十一章 世事到头螳捕蝉 “关于神族,你知道多少?”谢行云开口问道。 秦瑜一听,便知道这盒中的白土不简单了。 但是关于神族,她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怎么也是个凡人脑袋,不可能几天补习就能生而知之的。 秦瑜的表情空白到很好理解。 谢行云一眼就能理解了,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幸是你的运气好。”谢行云忍不住叹气。 秦瑜听着羞红了脸,很想开个地洞钻进去。 “我再给你上一课。”谢行云点点玉盒。“这是神蜕,是神族的遗泽。” “神蜕?”秦瑜问。 “神族死亡后,身体会化为灵气反哺天地。但是……”谢行云讲到这里,先敲了三下桌子。 这是礼节,以此向前辈致以敬意。 “那时的高位神君,会修炼一种特殊的功法,大量灵气的汇聚在身体的某一部分,凝聚不散,化作骨骼的模样,其色纯白如玉,我们便将其称作玉骨。”谢行云说。“然而,玉骨也是会散的。神君身归天地以后,玉骨便会随着时间,逐渐松散,逐渐缩小,最终化为虚无。” “而这个。”谢行云指指这个盒子。“就是由玉骨所化而来。所有的这些神族遗物,我们统称为神蜕。” “可是……”秦瑜欲言又止。“如果这么说,又哪里说得上危险呢?” “那你知道神族为什么要化玉骨吗?”谢行云说。 “莫非是为了,转生?”秦瑜大胆猜测。 “正是如此。”谢行云赞道。“玉骨乃是存灵之所。神族原是天生天养的所在,虽然上天的优容让他们岁月漫长,却终逃不过天人五衰的一日。久而久之,神族也开始惧怕衰老和死亡,后来他们想了一个法子……” “凝聚玉骨吗?”秦瑜轻声的问。 “第一位凝聚出玉骨的,是一位精于炼体的神君。”谢行云道。“他原无他意,只是炼体。但是,在一次战争中他死亡了。” 秦瑜屏住了呼吸,听谢行云说了下去。 “可是,他的灵魂寄寓到了这一小节玉骨上。”谢行云瞥了一眼小胖仔。“后来……他夺舍了一个人族,重获新生。” 秦瑜有些震惊,理智上想离玉盒更远一些。 “这个夺舍的神族走漏了消息,告诉了他原来的好友。”谢行云打开了玉盒的盖子。用手触了触那白色的所在。“他被囚禁了,因为不配合,他被同族们搜了魂。” 秦瑜冷不禁的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为了这位刚获重生的神族,还是差点成了替死鬼的自己。 “你这次纯粹是运气。”秦瑜听谢行云这样说。“我用秘术探寻过,这盒子里,还有神魂存在的痕迹。若不是时间太过久远,若不是你接触到时,这神魂中最后一点力量也随着玉骨被化去了,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是你吗?” 秦瑜被责的面红耳赤,却也心服口服。 师长们都说修仙界凶险,但是秦瑜却一路可以说顺风顺水,没经过什么大的挫折。久而久之,便也觉得修真界是个温室了。 “师父,是阿瑜的疏忽。”秦瑜低头认错。“阿瑜知错了。” 谢行云面色依然冷肃。“这夺舍的法子阴毒,被夺舍的人多被逼得魂飞魄散。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真的被夺舍,你的亲友父母,我,你师母这些人,又该怎么办?” 秦瑜头越发的低了。 谢行云继续说:“我今夜便要走了,但你却连玄明真君如此拙劣的布局都看不清楚,如何让人放心的下。” 秦瑜的嘴张了张,她其实有很多的话可以辩驳,可以说“之所以放下戒心,是因为师父的关系”,也可以说“我没有感觉到他对我的恶意”。但是究其根本,师父的话是对的,她的确做得不对,失去了最基本的戒心。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谢行云平静的说。“我能给你的,我会全给你。可你若是自己是个往死路上走的,我也不拦你,不过多与你几两纸钱,全了这段师徒的情分。” 秦瑜听着,已是后悔莫及,泪流不止。 但是谢行云并不为所动,或者说他其实已经心软了,但是若是今日不给弟子一个终生都铭记的教训,这类事情,谁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呢? 财帛动人心,他尚且还在为这些黄白之物出生入死,弟子如何能免俗。 但即便是要拼命,心里也要清楚明白。 这种没脑子的事,不能再发生。 “我并不反对你去秘境寻宝,我也在找。”谢行云话锋一转。“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的,没有足够的修炼资源,想要有好的修为,那是痴人说梦。但是如果像你这样昏着头蛮干的,那是自寻死路。” “遇到疑似的宝物,你不知道是什么,你很该先想想意外情况的发生。”谢行云今日已是说了几个月的说话的总量了。“你入了灵,也教过你先打禁制,若你的第一步是打禁制,那这物中便不会有这么多的属于你的气息。它若是有心有力要对你下手,每一处破绽都是你的丧命之处!”谢行云毫不留情的批评。 秦瑜头都快低入地里了。她从来没有一次像今日这样,恨不得狠狠的抽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除了这个,你还拿了什么?”谢行云直截了当的问。 秦瑜把一堆拾荒来的东西和那条细长的树枝倒了出来。 “倒出乎我的意料。”谢行云拈起这漆黑细长的树枝,认出了宝贝的价值,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这等天生的宝物,自己也是去过秘仪之境的,如果那时便有,不可能会错过。 唯一的解释,就是弟子的运道了。 弟子这个运道,好的不寻常,若说是天生的好运气,他也见过不少,但是都是几世修来福报,前因后果,一啄一饮,倒也符合天理人情。 但是自己的这位弟子,却是好过头了。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谁知道最后需要付出什么些沉重的代价。 谢行云第一次有些为弟子的未来担忧了。 第三十二章 挥手自兹去 谢行云虽然心中担忧,但是面上依然按不显。 “这是一段建木的枝丫。”谢行云端坐在那,神情颇有些严肃。 秦瑜却是知道建木的,这是古时的一种连接天地的树,建木一族,先天就能够掌握空间转移之道。所以古时,神族和人族就是依靠建木,来往于神人两界。 但是神族消失后,建木也随着消失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段建木,是活的。这上面还有道的气息。”谢行云掂了掂手上的树枝。“死去的建木身死道消,会这个更轻一些。这个若种,怕是也能种的活的。” 秦瑜若有所思,倒是有些明白了。“师父觉得,是种好,还是不种好。” 谢行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长匣子。将这枝丫放进去,禁制封好。递给秦瑜说:“不种为好,你带在身上,可领悟空间之道,若寻到机会,可以精炼成器。” 秦瑜听完,坚持要递给谢行云。 谢行云想了想,从上面掰下来一段三指长的一节来。 他对秦瑜说:“有这些便足够了,我辈中人,过于依赖宝物反倒不美。” 这倒也是,谢行云是个纯粹的剑修。 剑修们的唯一的法宝就是剑。 有的更讲究的剑修,甚至信息往来也是剑光,深谙一剑多用的道理。 秦瑜觉得挺合适,剑拿着也趁手,不过自己唯一的那把小木剑断了,还没来得及补上。 “我送与你的那枚剑玉你带着么?”谢行云这样说。“这是出自东海一处古剑冢的剑胚,你记得每日用你的灵力去打磨它,待寻到了好材料与剑胚融合,这便是最适合你的剑了。” 谢行云说着,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些东西。“神蜕还不是你能处理的了的,你交给宗门换贡献点也好,或者留待日后再用也可。我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回来,这些东西你收下。修行什么的多听老祖的指点,切勿贪多激进。” “还有,未长成之前,不要筑基。”谢行云警示她。“不然你就长不大了。” 秦瑜有些错愕。 “宗门的先例,筑基早,虽然比别人快一步,但是容貌身量就停留在筑基的时候了。”谢行云恐吓她。“那你永远就成了长不大的萝卜丁了。” 谢行云说到这,觉得自己真是说完了几年的存量,很有些口干舌燥。 挥挥手,站起了身。 “我该交代你的事,都交代了。其他的一些杂事,你就自己多琢磨琢磨,不懂的问问宗门长辈。”谢行云欲走了。想了想又留了三枚素白的纸签。 “我留了气息在上面,待你学会千里传音之术,可借此传信与我。” 秦瑜点点头,双手接过了纸签。心中很是不舍,问:“师父,我不能与你一起走吗?” 秦瑜跟在他后面,想送他一程。 谢行云摇摇头,十分的坚决:“你太弱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跟着师父一起走。”秦瑜又问。 “等你有了金丹期的战力,有了自保之力的时候。”谢行云的身影已经趋于虚幻了,声音也是飘飘渺渺。“到时,我来接你。”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消失。 秦瑜站在门外,四周静悄悄的,月亮悄然从云间现了身,洒下银色的光辉来。 那道遁光早已消失在天际。 秦瑜抬起手,月光如水一般温柔的盈满掌间,猛然一握,手里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再看了一眼高悬在空的明月。 转身回屋。 秦瑜今年七岁,十六岁就是俗世意义的长成了,中间不过九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修仙岁月无甲子,秦瑜入了灵,年寿至少是两百年。 但是父母亲人却不是。 她得做些什么。 秦瑜盘算着自己手上的东西,逐渐有了些想法。 但是这些远还不够…… 还得再想想主意。 …… 翌日一早。 按照宗门的规矩,秦瑜应该前去练剑台,跟着训练了。 她还不会驾驭飞行灵器,明平峰又偏远,秦瑜早早的就起身了,准备走过去。 没想到,刚起身的时候,便听到山下的禁制有异动,秦瑜拿起禁制牌一看,其中的影像,竟是一位来自外事堂的灰衣弟子。 灰衣弟子代表的是外门弟子,这类弟子通常又称杂役弟子,在宗门弟子里算是不入流的所在。 但是能入外事堂的,却都不是简单的角色。秦瑜心里清楚,又经过玄明真君提醒,待他们十分的有礼。 “秦瑜师姐,弟子是奉乐清师叔之命,特来送上师姐的弟子例的。”灰衣弟子行礼道。“昨日天色已晚,定例便没送来。幸而没误了师姐的事。” “劳烦你。”秦瑜道了谢,放开禁制,让他进来。 那灰衣弟子的头上有些湿,想是在山下,站了许久了。“清单和份例都在此,师姐清点便可。” “如何称得起师姐,师兄折煞秦瑜了。这弟子例该是秦瑜自己去取,劳烦执事师兄送来。”秦瑜先递了一块吸水的巾帕与他擦去头上的晨露。接过自己的份例和清单,匆匆扫了两眼。笑着在清单上签名。“正解了师妹的燃眉之急。” “不急,我无事,且送师妹一程。”那灰衣弟子也笑着说,坚持站在门外。 “那劳师兄等。”秦瑜告了个罪,先去换衣服了。 吃穿住行,弟子例中一应俱全。秦瑜匆匆的取出白色的弟子袍服,整理妥当以后拿了一把新木剑。 屋外有一只巨大竹蜻蜓,正是那灰衣弟子的飞行灵器。 不用自己赶路,那么时间便很充裕。 秦瑜这几天,乘过飞剑、葫芦等等,乘坐竹蜻蜓却是第一次,也觉得新鲜。便向他询问集市物价之事。 那弟子有意与她交好,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到两人抵达练剑台,秦瑜已经基本弄清楚了宗门的物价了。那弟子还提供了不少的小渠道,灵玉又可多买上些东西。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实在多谢师兄点拨了。”秦瑜下了竹蜻蜓,道谢到。 “不过是随手之劳,师妹客气了。”那灰衣弟子笑了笑。“若师妹有需要,尽可吩咐,外事堂找林风便可。” 第三十三章 三更灯火五更鸡 山顶之上。 是一处巨大的高台,数百名修士已经抵达这处,无职务在身的弟子们已经先在一旁练起了刀剑,有任务在身的弟子则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弟子的核查工作。 剑宗之内,除了在外驻守和闭关的诸位修士,其他的修士,无论是地位高低有否,皆要每日来此晨练。 晨练对于不少弟子都是一项不小的挑战。 毕竟为了不耽误宗门的正常运转,晨练时间早而长,而且还得在诸位宗门前辈修士的眼皮子底下演练自己拙劣的剑法…… 这其中的痛苦实在是难以言表。 所以,总有一些试图挑战这一宗俗的弟子,可惜修士生不了头疼脑热这样的小毛病,便只能借一些别的借口来逃避一二。 所以主抓弟子风纪的刑堂应运而生出了新的对策。 林枫今日也是要晨练的,这位外事堂弟子的脸也皱成了苦瓜。“今日本来我是接到了可以外出的好差事的。可惜战部临时又撤销了这一差事。” 战部在宗门的地位,远在外事堂和刑堂之上。在秦瑜眼里已是庞然大物的外事堂,不过也就是协助宗主管理宗门的后勤部门之一。修仙界强者为尊,争斗不断。宗门武力强大的修士所组成的战部,地位是凌驾于诸堂之上的。如外事堂的执事弟子乐清,也只是战部普通的一名金丹期弟子。而且战部直接是由宗门的老祖梦辉老祖统领,那才是宗门的真正核心实权部门。 林枫的遗憾,倒不是因为错过了一份战部的任务,少了些收入。而是因为刑堂的弟子一般是不敢与战部的任务起冲突的,如果今日顺利拿到了战部的任务牌,说不定这十天半个月都不用过来每天吹冷风了。 高台之上,又是天色未明之时,正是寒风刺骨的时候。虽然仙门子弟寒暑不侵,但也经受不住这等料峭的山风。 林枫又是个不喜苦练的性子,更是难熬。“师妹,你是不知这其中的苦。我这油皮,都不知被这晨风刮下了几层。” 秦瑜听着师兄苦哈哈的抱怨,心思倒是飘到别处去了。 战部! 师父也在战部! 那我也要去! “师兄,你之前说外事堂每年都招新弟子的是不是?”秦瑜突然问。 “啊?啊!对,师妹有意于我外事堂么?”林枫迟疑了一下,回到。 “不是。”秦瑜摇摇头。“我想问的是,战部每年招新人么?” 林枫原以为秦瑜想入外事堂,还有些惊讶于这小姑娘年纪小,野心却不小。 倒是低估了这小姑娘的野心了!竟然是想入战部! “啊,嘶……招的。”林枫惊讶之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战部自然也要从新弟子里吸收一批新的力量。不过……”林枫想了想。“太难了……” 秦瑜绕过前面的一位醉心于刀法中的弟子。 剑宗虽以剑为名,却不是修士个个都是剑修,若是如此,该是要叫剑门了。 剑宗以剑闻名于世,却是个诸道皆修的综合性宗门。 剑修自是最多,修刀、修鞭等等的为数也不少。 秦瑜甚至能看到一二位武器为扇子的,那扇子挥舞的真是出神入化,举手投足之间别有一番潇洒的美感,真是好看极了。 林枫见她好好的一个剑修,却被扇修这类“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修士吸引了去。忙道:“这扇子,哪有剑舞好看。” 秦瑜笑了笑,却看到了角落里的熟人,立在一位背着古琴的青衣男子旁的萧笑笑。 “连琴修也要来吗?”秦瑜惊讶的问。“他们可与剑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非这晨练练的不是剑法吗?而是……” “晨练练的是剑没错了。”林枫无奈的说。“这可没什么办法,谁叫我们是剑宗,谁让我们宗主是个喜欢剑的修士。凡我剑宗弟子,不管这主业修的是不是剑,都是要会一二剑术的。” 秦瑜秒懂,这大概就是宗门特色了罢。不过琴修如何修剑,萧笑笑弱不胜衣的仙女似的人物,练起剑来,不知是何等情况。 林枫听着秦瑜的嘀咕,也悄悄的与秦瑜咬耳朵。“这还算好的,琴修好歹多练练剑术,能多个近战的技能。宗门有个金丹真人,名号大梦的,修得是大梦三生的道。师妹,这宗门里谁不是天天起早贪黑的修炼,白日练,夜里也不安睡,只恐是白耗了光阴……偏偏这位平日里修炼就是睡觉,这夜里睡,白日也睡,无一时一刻不是睡着的,偏偏人家有这个气死人的天赋,羡慕也羡慕不来……” 秦瑜可是涨了见识。“还有梦中修炼的方法?那不是,太幸福了么。” 秦瑜一时想起自己这么些年的起早贪黑的勤学苦练,却不知这世上有这么个轻松的修炼法门,一时间也觉得心中像是挤满了柠檬汁。 “可不就是嘛?”林枫也是深受此中嫉妒的滋味。又有些开心了起来。嘿嘿的笑起来:“不过,大梦真人也要来,宗主说每个修士都要来,大梦修士连觉也不能睡了,可不也得来练剑,这世间倒也有些公平的。” 秦瑜也跟着嘿嘿的笑。大梦真人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实在是拉足了弟子们的仇恨值。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这位,秦瑜两人虽然隔着他远,他却还是有些 围在中央的一群身样不高,神情稚嫩的少年少女正处于无忧无虑的年纪,他们没有那么多忧虑,小声的调笑着,眉宇间充斥着欣悦激动之情。 他们莫不是家族里的天之骄子,每个人身上都承担着家族对他们沉沉的期冀和重托。 即使如此,在得知他们可以进入上京时,这群天之骄子脸上还是流露出了与平常沉稳不符的真正少年少女的天性。 稚嫩而又朝气蓬勃,令人艳羡。 没过多久,便有人向负责的修士汇报下一个需要到达的地点。 山顶之上。 是一处巨大的高台,数百名修士已经抵达这处,无职务在身的弟子们已经先在一旁练起了刀剑,有任务在身的弟子则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弟子的核查工作。 第三十四章 问渠那得清如许 林枫因着此时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便告辞先离开了。 在这批入宗的弟子中,秦瑜算是最神秘的一个。因着元婴真君的弟子身份,秦瑜人还没露面,长相名字已是被弟子们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了。 一个年纪小,生的白胖的女童。 符合这个条件的,新弟子中不只有秦瑜一个。 但能够这么小就穿上内门弟子白服的幸运儿,却是只有这么一个了。 故而秦瑜一来,众弟子便认出来了。 初来乍到,新人总是有些拘谨的。幸而剑宗的弟子们既不过分热情,却也不过分冷漠,大家客客气气的互相介绍过,气氛一时倒也和谐。 “这便是被明平真君收为弟子的那位?看起来也没有强于我等之处。” 弟子们互相介绍过,便散开寻自己的位置了。离得远了,有些不当着面讲的话也就忍不住了。 “不过是运气好了罢了。”同伴嗤笑一声。“凡俗之界来的凡女,能有什么天赋?” 秦瑜入了灵,耳目也清楚。谢行云做事低调,弟子入灵之事也不会大肆宣扬,而飞舟上的弟子们也乖觉,也不会多言。倒是宗门内的人因着旧日的经验,先入为主的认为秦瑜还不过是个未入修行的小丫头,连讨论也不太避着秦瑜。 秦瑜好歹也是个叱咤了蒙童班多时的风云人物,这种来自他人眼红和嫉妒都能坦坦荡荡的收下,甚至有些骄傲。 毕竟只有深得夫子喜爱的,才能得到同学如此的重视嘛~ 至于会不会感受到压力什么的……那是低估了秦瑜的脸皮厚度的。 倒是有新的小伙伴为她打抱不平了。新伙伴姓梅,叫婉婉。也是个粉嘟嘟的幼齿小姑娘,扎着圆圆的丫髻,唇角一点黑痣,极好辨认。梅婉婉是个火木双灵根,灵根品质上佳,是个天生炼丹的好苗子。 但这些都不是两个小姑娘发展友谊的原因,重要的是,这位的师爷就是玄明真君。 所以…… “你父亲是玄明真君的弟子,而我是明平真君的弟子,所以你该称呼我……师叔?”秦瑜面对梅小姑娘妄图以入门早这一点,就想压在自己头上当自己师姐的想法,微笑拒绝。 梅婉婉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开心。“你比我还小一岁呢。” 纠结了一会,梅婉婉也就不纠结了。 “你知道我们的位置在哪里吗?”秦瑜看着周围慢慢成型的队伍,问“前辈”梅婉婉。 “我也是今天才来的呀。”梅婉婉摇摇头。 恰巧来了一位刑堂弟子,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看着正义极了。这弟子正巧看到了这两个游离在队伍之外的小姑娘,问过了安排后有心逗逗她们,就把她们直接带到队伍的最前方了。“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一会便有师兄来带你们去晨练的。” “有劳师兄。”秦瑜很有师叔的风范。虽然年纪是他们两个之中偏小的那个,但是梅婉婉明显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又是自己的师侄,这场面上的事还是她来吧。 “你们在这等一会,我就先行离开了。”方脸青年笑眯眯的挥挥手。 “阿瑜,我们也太靠前了叭。”梅婉婉往后看看,身后乌泱泱的一片,身前就是面容严肃的真君真人们,有些惧怕。 方脸青年刚离开,身后就有人来问了:“你们是新弟子?”每年这个时候宗门都要新进来一些有灵根的小弟子,只是没想到今年的弟子中有这么小的。 “别听刑堂的弟子说,他们最爱捉弄人,你们两个站哪里都行的。”这位少年模样的弟子提醒道。 “你们两个还没有正式的在演武堂中修习,所以还没有自己的队列。”那少年伸手摸了摸梅婉婉头顶上的两个小啾啾,后便牵起她的手:“你们要不跟我先站战部的队伍吧。” “好的呀。”梅婉婉点点头。 秦瑜一听是战部的队伍,也跟着走了。 那弟子却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早就认出来了。这胖姑娘大概就是明平真君新收的水灵根弟子,灵根值九十九,这资质可是少见,早晚也是他们战部的人,先领回来再说。 而手上的这个小姑娘,弟子晃晃悠悠带着两个进了战部的队伍。白术真人的宝贝蛋,炼丹的好苗子,此时不下手,什么时候下手。 两个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位的险恶用心,还感激着他的出手相助。秦瑜想着想着,眼睛突然对上一眯眯眼,秦瑜见那眯眯眼盯着她看,她也不势弱直接瞪回去。比打架,这里哪一个都能把她提起来。但是跟旁人比,她可能会有点心虚,毕竟她脸上肉多,眼睛再大也会被挤小,但跟眼前这人比,她是完全没在怕,就这跟拉面宽似的小眼,还敢跟她瞪,你瞪得起来吗? “这娃娃长得跟本君有点像,”小眼老人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微仰着下巴:“刚好近日本君掐指一算,师徒缘分到了,本君也不与你们争那好的,这个憨丫头就归我了。”这丫头长得真好,他的衣钵终于等来了传人。这么多年来守着初心,他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那弟子却也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早就认出来了。这胖姑娘大概就是明平真君新收的水灵根弟子,灵根值九十九,这资质可是少见,早晚也是他们战部的人,先领回来再说。 而手上的这个小姑娘,弟子晃晃悠悠带着两个进了战部的队伍。白术真人的宝贝蛋,炼丹的好苗子,此时不下手,什么时候下手。 两个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位的险恶用心,还感激着他的出手相助。秦瑜想着想着,眼睛突然对上一眯眯眼,秦瑜见那眯眯眼盯着她看,她也不势弱直接瞪回去。比打架,这里哪一个都能把她提起来。但是跟旁人比,她可能会有点心虚,毕竟她脸上肉多,眼睛再大也会被挤小,但跟眼前这人比,她是完全没在怕,就这跟拉面宽似的小眼,还敢跟她瞪,你瞪得起来吗? 第三十五章 欲渡黄河冰塞川 “挺好,算这小子有些自知之明。”陈师一听,来了兴趣。 “来来来,今天就让本君亲自来教教你们。”陈师对着身后的弟子吩咐了两句,便伸手提溜着两人往人少的地方去了。 “剑……剑君,婉婉喘……喘不过气来。”梅婉婉腿短,悬在半空扑腾不过,却被披风领子扑了一脸。 秦瑜毕竟入了灵,又比梅婉婉有力气。陈师看在是两个孩子的份上,也并未用力,竟是被她两三下挣开了。 “剑君,我们可以自己跟着走。”来不及多喘口气,秦瑜忙拉住陈师拎着梅婉婉的手,恳切的说。 陈师低头一看,小姑娘确实有些狼狈,讪讪的放下她。 这峰顶的平台极大,陈师找的这一处确实人少了不少。 陈师摆开了阵势要教,秦瑜也放下心里对这个,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来的老者的不满,屏气静心的听他传授。陈师抽出背上的佩剑,指尖轻弹,剑身轻鸣。 陈师持剑开口:“你等之前可学过剑?” 梅婉婉摇摇头,秦瑜却点点头。 陈师闻言,招了秦瑜上前,让她演练一式。 秦瑜得授剑法于秦越,又被谢行云亲手一一纠正,平日里也颇下心思,倒也不惧这临时的考核。 对着陈师行了一礼,便握着木剑挽了个剑花,施展了一式最拿手的。 陈师眯着小眼,捋着胡子,细看着。 霜锋雪刃,飞舞满空。 引得梅婉婉在一旁不住的拍手叫好。 “徒有其形。”陈师待她舞完一式,却摇摇头。“有形无神,不过花架子罢了。” “我且问问你,学剑是为了什么?”陈师捋捋胡子。 秦瑜迟疑了一瞬。答:“杀敌。” “杀敌用得你如此的剑法,怕是没转完这半个圈,性命便已交代出去了。”陈师斥道。“基础的剑招才是你立身的根本,你且来一式基本的招式。” 基础剑招不过劈、刺、点、撩、崩、截、抹、穿、挑、提、绞、扫等等。秦瑜闻言,手中长剑随之一变,当即舞了一式“刺”。 向前直出为刺,力达剑尖,臂与剑成一直线。刺剑有二,剑刃朝上下为立剑,剑刃朝左右为平剑。秦瑜此式,剑刃朝下,乃是立剑。 陈师看完,摇了摇头,也懒得评论了。干脆自己持剑,亲自演示了这一式。 稍远处的弟子们已经开始整齐的练起“凌云十三式”了。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简简单单的一式“刺”,起势收势甚至较秦瑜还要慢些,但就是这极简的一剑,直面此式的秦瑜和梅婉婉却呆立当场,被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秦瑜心中原有的些许怨言,在这惊艳一式中瞬间消散了,不,不应当是惊艳,那剑极快极简,一式不过眨眼之间。 陈师淡然道:“你的根底较同龄人比是不错,但要认真学习一点东西,必须从不自满开始。” 秦瑜是个简单到执拗的性子,别人说上十句也没有让她看上一眼来的有用。秦瑜见识了陈师的剑术,便满心满眼的都是剑。 “请您教我。”秦瑜深鞠一躬。 陈师捋捋胡子,眼睛眯成一线。但是面对着秦瑜,还是肃了面容。“我为何要教你?” 秦瑜想想,反问。“怎样您才愿教我?” 陈师眯了眯眼,开口:“你是明平的弟子,于我却无干系。不如弃师从我。” 秦瑜想也未想,出言道:“弟子不会弃师。” “那我为何要教你?”陈师冷呵一声。 秦瑜心知自己不是个天赋超凡的人,陈师说的收徒不过是赌了脾气,对着自己的师父去的,也有些奇怪,自家这师父究竟是怎么这位陈师了,人家连自己这块不起眼的小墙角也要挖。 虽然这剑招实在厉害,但是若为此连师父都要换,秦瑜也是不愿意的。 学不到心仪的东西,这实在令人难过。秦瑜有些蔫的站直了身子。一直在一旁安静旁观的梅婉婉却向她眨了眨眼。 这时陈师冷哼一声开了口。“你若不愿,我也不强求。倒还有一条路。” “您请说。”秦瑜不想还有一条路,欣喜极了,忙说。 “与我做上半月的洒扫童子。我便教你几招。”陈师如是道。 梅婉婉听着也觉得过分了,却不好插两人的话头。 秦瑜一听,问:“您能允许我改头换面,以别的身份洒扫么?” 陈师上下扫了她一眼。“自是不成。” 秦瑜顿时明白了,却也不知道与师父这是什么愁什么怨,要这样一位如此身份亲自上阵讨口气。 但是这是万万不能的,她自己是无所谓洒扫不洒扫,但是拿着真君的亲传弟子这样的身份去洒扫,那是把自家师傅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秦瑜脑中还在不断回想那惊鸿一剑,内心深觉得可惜,但是却觉得放弃是值得的。 “有负您的好意了。”秦瑜道。“谢您那一剑的指点。” 见秦瑜要走,梅婉婉牵住她的手,也跟着她走。 “阿瑜,我跟你说个秘密。”两人走过一段后,她偷偷的扒住秦瑜的耳朵,悄悄说。“我知道这个剑君练剑的地方,我们可以偷偷的……” 秦瑜摇了摇头,觉得偷学这个词听着就有些不好。 梅婉婉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开心。“啊呀,可是他的剑真的很厉害啊!” 这倒是,陈师是战部弟子们给的尊称。若按宗门论,秦瑜见着他也该叫声“明远真君”。明远真君俗家姓陈,是个剑痴,平生最得意的便是剑术。 单就谢行云他自己的剑术造诣来说,也是不如他的。 但是论起修为来,陈师就远远不如对手明平真君了。 陈师比谢行云老了不知有多少岁。谢行云是炼气期杂役的时候,这位就是真君尊位,短短几十年过去了,等谢行云成了真君,陈师依旧还是真君。 两人同为剑修,又是同一个等级。 按理说,两人即便不惺惺相惜,那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但是,这两个本该是忘年交的剑修中间,却隔着一条人命。 陈师除了剑术以外最为得意的,那个除了剑术一无所有的弟子。 第三十六章 诚知此恨人人有 当秦瑜与师父谢行云再谈起这件事时,早已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秦瑜的剑法路子总让他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有些故人的影子,好奇之下,便问秦瑜是不是学过陈师的剑。 秦瑜顿时想起来自家师父谢行云与陈师的一段恩怨,便好奇的问他。 谢行云很直接的告诉弟子:“他是我见过的,最纯粹的剑修。同在元婴期时,若只论剑法,我确不如他。” 但他又说:“但论起战力,他实在平平。” 秦瑜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父如此评价一个人物。更好奇师父与陈师之间的恩怨了。便说起来这件陈年旧事,谢行云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陈师弟子的这件事,我当年做的确实过了些。” 新入宗的弟子不知道,但是积年的老人们却还记得,陈师曾经也是收过弟子的。 陈师修仙天赋不好,即使靠着大量灵丹妙药的累积上去,修为的提升也缓慢,虽然宗门想尽办法把他的修为堆上了元婴期,寿命却因为大量的丹毒侵蚀,大打折扣,只有其他元婴真君的一半不到。 陈师又是个剑痴,一生为了追求剑道的极致,什么地方都敢去闯一闯,身体上从来伤病不断,他的年寿折腾的就更短了。 秦瑜听到这,也不禁想问:“师父,修仙之人也看重寿命吗?” 谢行云闻言沉默了一瞬,还是点点头,说:“嗯。” 道无涯,而生有涯,以有涯求无涯,殆矣。未闻道却先死,这是每一个求道者都难以逃脱的悲哀。 “但陈师不是。”谢行云肯定的说。 父母早逝,没有道侣,也没有儿女。陈师的脾气又是出了名的古怪孤拐,活了上千年了,连一二好友也没有。 他的一生只有剑陪着。 他也不爱收徒,若他愿意长长久久的活着当个吉祥物也罢了。但是剑修从不愿停留在原处,总是要出去在生死间磨炼自己的剑术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宗门绝不会允许他这一身绝妙的剑术在眼前就此断绝的。 “所以宗门做主,给他收了个徒弟。”谢行云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剑。 “就是与您有交集的那个徒弟吗?”秦瑜好奇的问。 “嗯。”谢行云说:“但不是与我,是与你师母有些交集。” 提起严青霜,谢行云瞬间又没了谈话的兴致,秦瑜也想起了那个记忆里笑容灿烂的青衣女子,心下也觉得黯然。 两人相对沉默着。 “那弟子却不是我动的手,是自寻的死路。陈师脾气虽不好,也不会迁怒无辜的你。所以那时我才敢将你放在宗门。”谢行云默默的擦好剑,收剑入鞘。 秦瑜闻言笑了笑,良久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陈师不是坏人,他是个脾气很怪的人,做事反复无常。这一点让秦瑜和梅婉婉深受其害。 不过梅婉婉毕竟不是陈师的目标,又是个不相干的药修。梅婉婉置身事外在一旁看着,却比秦瑜还生气。 陈师刚才好好的说要训练她们来着,结果又不知道生了什么气,要让秦瑜抛弃自己师父了。 且不说这事听着就不靠谱,明远君说的是都是什么话?梅婉婉作为旁听者,也觉得过了些。 秦瑜硬气的转身走了,梅婉婉也不怕陈师,跟着走了。 但她毕竟不是个剑修,又怕秦瑜会后悔因为这一时之气,丢掉了精进剑术的机会。想了想还是说:“明远君剑术确实是厉害的。” 秦瑜反过来问她:“难道就没有比他更好的师傅了?我可以再找师傅,但师父却只有一个。” 梅婉婉歪着头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没问题。“但我阿爹说他宗内剑术最厉害。” “我不信。”秦瑜摇摇头。“我师父最厉害。” “可是明平君不在呀。”梅婉婉皱起了眉。 “我现在也用不着这么好的师傅呀。”秦瑜比她想的开。 两人被耽误了一会儿,这会子晨练已经开始了,只能悄悄的融入队伍,跟在其他弟子的后头,也拎着剑比划学习。 今日练的是凌云十三式,这是一套修真界的路人皆知的基础剑法。大开大合,阳刚有力。正可谓是“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剑或急如流星,或缓若流水。一式紧接一式,行云流水一般。 这十三式伴着弟子们高昂的呼号声足足重复了三遍,才随着弟子们整齐的一声“收”落下尾声,几千柄长剑整齐利落的在掌间画出了漂亮的弧线。从云间透出的暖光洒向大地,剑影闪烁,有如江海之上平静的波光。 秦瑜没学过剑招,毕竟还有些学武的底子,还能凑合着跟上招式。梅婉婉就不成了,她能提起剑就不错了,磕磕巴巴的跟了两遍,最后只能跟得上弟子的呼号。 新弟子们像呆头鹅一般,都是毫无准备的就来了。一场晨练下来,光跟着比划就累得气喘吁吁了,没想到还有更痛苦的在后面等着。 按规矩,每日晨练结束时,空中监督的刑堂弟子择出每日表现最差的一百五十名弟子,将他们留下来,再加训一场。 这边弟子们刚收起长剑,上方监督的刑堂弟子就已开始点起名来。 秦瑜和梅婉婉所在的这个区域,多是战部的弟子。 能够从战部这个区域找出两个落后分子。这位长期蹲守在战部上空,却一直没什么用武之地的刑堂弟子,一时间激动的连声音都激昂的有些颤抖。 被点到名,就得自己出列站到最前面去。 弟子们一看,这么小的两个娃娃,都善意的笑了笑。但身为当事人的秦瑜和梅婉婉,却感觉没这么愉快了。 这大概是平生最丢人的时候了吧。 梅婉婉羞耻的低了头,秦瑜也差不多,烧红了脸,却也没等刑堂弟子再催促,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弟子间穿了出去。 另一方刑堂弟子接着继续点名。但相较起往日,老弟子们今日个个都是轻松的模样。 有过经历的弟子都知道,晨练,就是宗门给新弟子的第一道下马威。 没有预先的学习,其它弟子也不会停下来等待,在这样的情况下,新人很难从最后的一百五十名成功出线。 这次新入宗的弟子一共一百四十一位,若不出意外,基本上今日全会留了下来。那么相应的,旧弟子只会被留下九个。 几千人里选九个,弟子们都有些不干己事的快活。 随着刑堂弟子的唱名,不停的有弟子出列。秦瑜悄悄的抬头看了一圈。好家伙,萧笑笑、封如瑾、金明轩、武殷这些熟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没逃掉。 大家的眼神交流着,脸都红得滴血。 晨练一结束,另一座高台上的真君尊者们便相继离开。 这边点齐了人,没被留下的弟子们也纷纷结伴,三五成群的离开了。 大家都没想到今日能如此顺利的度过了晨练。除了被留下来加训的一百四十名新弟子和十位老弟子。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快乐而迅速的退了场。 其他弟子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天涯沦落人。听着动静渐渐小了,缓过了最羞耻的时刻,也能抬起头来了。 新弟子们一抬头,便见到了正站在面前,和蔼微笑着的剑宗宗主,明瓒真君。 第三十七章 无为有处有还无 明瓒真君负着手在前面静静打量着下面的小鹌鹑们,笑容亲善极了。 十个有经验的老弟子看多了宗主那张仙气脸,已经被动的修炼出了一双专用于勘破皮囊迷惑的破妄眼,自觉看透了笑容背后宗主的“好心情”,都颇有些静等暴风雨来临的高人气度。 但小鹌鹑们做不到,还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羞怯不自然。 刑堂弟子递过今日的名单,明瓒真君接过后扫了一眼,笑了笑。 一百四十一名新弟子,第一次留下了一百四十名。 这是个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结果。 第一日参加晨练,被留下不稀奇,能够不被留下才稀奇。老弟子再差,也是被宗门培养了一年的,其中至少参加了一年晨练的弟子,明瓒真君拿手指点点名册上的“江潇”,身后的乐清真人会意,自去吩咐不提。 明瓒真君不过粗略看了一眼,新弟子现在的情况都是正常的情况,先晾着。 他决定先处理这些老弟子。 管理弟子是外事堂和刑堂共同的职权,外事堂执事乐清真人根本不用核对名册,凭着记性便能对场中的十名弟子的情况如数家珍。 “孙城,炼气十二层,二十五代弟子,天启历甲子年入宗,……” “……” 掌弟子戒律的刑堂执事敬柏真人跟着乐清的话语核对过记录,不多不少,半句不差。对老对手的记性颇为服气。这次的十名弟子约有一半都是常年钻宗门的规章空子,靠领任务逃避的。 这类善于钻宗门规章空子的老弟子,刑堂统称为“老泥鳅”。 昨日外事堂临时取消了包括战部任务在内的所有宗门任务,今日果然抓着了不少老泥鳅。 泥鳅们抓了也不过责罚一番,罚了便会轻轻放过…… 敬柏真人也觉得有些厌烦了。 明瓒真君仔细听完了乐清的言语,平静看向站首位的那位名副其实的“老泥鳅”,一名名为孙城的弟子。 “本君是二十三代弟子,二十五代弟子应是明平君那批罢。按照宗门惯例,入宗修行的修士都有能向丹房领一次五品丹药,你即便是用了丹来筑基,也至少该是筑基期了,你如何还是炼气期?” 五品灵丹颇为贵重,最具代表性的便是筑基丹。 筑基丹是修士在炼气到筑基阶段最得用的丹药,服用之后,还没有筑基不成的。在修真界的市集中,没有百枚灵玉,根本见不着那丹的影子。即便如此,也是有价无市的丹药。 孙城是个颇为落魄的老者模样,他向明瓒真君颤颤巍巍的行了一礼,那样子瞧着颇让人心生怜惜。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他,他的嘴唇嚅动了一下,但还是闭口不言。 明瓒真君转头看向站在身后一步之远的乐清真人,问:“乐清,可是你外事堂办事不力?克扣了弟子的用例?” 乐清真人闻言,早有准备,向自己的师父行了一礼。“不敢有克扣。”又往前走了几步,不慌不忙的对孙城说。“我外事堂分发份例,都需要领份例的弟子自己确认过,外事堂弟子再确认归档的。你有没有领过,一查便知。”也不多费口舌,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册名录,略翻几页,双手递与明瓒真君查看。 明瓒真君瞥了一眼,点了点头。 乐清真人收回册子,拿在手上,平静的问:“孙修士,可要看看自己的灵力印记?” 孙城没想着乐清连这个都随身带着,自知再查也不过是自找羞辱。 “弟子……向丹房领过一枚增寿丹。”孙城说。 增寿丹也是五品丹药,一枚可增百年寿命,虽也贵重,市价也要几百枚灵玉,但是修士入了筑基期便是五百年的寿命,没谁傻到会拿这宝贵的机会换增寿丹。 “那也不对。”乐清真人说。“你确实领过一枚寿丹,但是在之后,当时的外事堂执事,如今的成均峰成均真君又从自己的份例中拨了一枚筑基丹与你。” “你手中足有两枚五品的丹药!”乐清真人素来带笑的脸也肃了起来。“你多年的份例也足以换得一枚新丹了。” 孙城的嘴唇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挣扎着开口。“弟子,弟子无能,丢了丹。” 乐清真人摇了摇头。轻声道:“孙修士,二十年前,集宝阁拍卖的那枚筑基丹是你的吧?” 孙城闻言,震惊的看向上首的乐清真人。 “莫要看我,宗门确实不管筑基丹的去处,但是你却不知,宗门发与弟子的都是合格的下品丹药。而成均真君给你的这一枚,是他自己炼制的上品筑基丹,你体弱,禁不起丹毒,成均真君怜你修仙不易,才给你的特例。”乐清真人说到这里,倒是有些怜悯他了。一枚上品丹的价值足足是是下品丹的近十倍,上品丹没什么丹毒,即便是靠着丹药筑基,筑基后也没什么修炼阻碍,较之自行筑基的也不差。 这修真界多的是人拿钱买命,买前途。只可惜丹修多供养于宗门,能练出五品上丹的丹修更是难寻。也只有成均真君这种炼丹天赋好的才会随手送这等大手笔了。 “成均……成均真君说只是弟子丹。”孙城还在质疑这丹品质的真假,颇有些不可置信。 卖丹这事,灵识正常的都不会干,偏偏剑宗出了这样一个奇葩。 连一旁的敬柏真人都有些摇头了。 老弟子们在宗主面前不敢多发什么议论,但脸上也尽写着不可置信。 千辛万苦的入宗门是为了什么?宗门势大,养得起好丹修,能提供基本的修炼资源,对于没有师父、家族额外补贴的普通弟子来说,宗门免费的这枚丹药便是他们宁可在宗门当杂役也要留在宗门的原因。 丹药从共分十品,一品到三品尚能在宗门外寻摸到,四品以上便只有烧得起灵玉,养得起丹修的宗门能大量供给了。 更别说剑宗出手给的是实用的五品丹药。 这也是剑宗的财大气粗之处,即便是头能修炼的猪,也能在这样的条件修炼到筑基期。 第三十八章 世间安得两全法 话说到这里,明瓒真君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个宗主当的是不是太失职了。 “宗门是否还有孙城这样的弟子,与你几日,务必查清。” 乐清真人从前任成均真人手上接过重任,执掌外事堂也有几十年了,如孙城这样的情况却也是平生仅见。但出了这么个特例,此时也不敢将话说定。 “外事堂管理弟子庶务,却对弟子的平日修行知之甚少,是弟子职责有失。”乐清真人直接了当的请了罪。 敬柏真人和乐清真人虽然是老对手了,但是也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这事还真怪不了乐清真人本人的。 无他,剑宗的修士实在太多了。 从时期传承下来的古老宗门,修真界唯剩下剑宗了。 剑修是个危险的职业,死在这条路上的数不胜数。在十六代弟子之前,剑宗一直都是以传承单薄闻名修真界的,十二代开始弟子连续单传了三代,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弟子支撑宗门传承,最富余时弟子数量也不过三。 是因为宗门招不到弟子吗?也不是,只因剑宗收弟子实在过于严格了,培养一个弟子又至少得耗费数年。弟子质量是不差了,但也越养越少了。 若能平平安安把弟子养成还好,但谁又能保证其中不会出意外呢?一场意外,便足以将未长成的弟子扼杀。十六代唯一长成的重华尊者痛定思痛,一次性收了几十个弟子。 等这几十个弟子终于也陆陆续续进入金丹期,可以继续收弟子之后,弟子问题可算是终于解决了。 但这个时候,他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宗门之内,除了剑修,还是剑修……这没有符阵这种鸡肋辅助也就罢了,弟子的剑不能老靠抢和买,受伤总不能没得人治疗自己扛过去。 于是,剑宗一次性接纳了四个小门派,断绝许久的符,阵,器,丹四脉又重新迎来了新的传承者。 到明瓒真君入宗的时候,剑宗已然是修真界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门下弟子数万人。 但是核心弟子依然不过千余人,其中剑修人数最多。 因为历史原因,宗门对于剑修的培养是最舍得下本钱的。孙城是符修,还是个没有直接师承的符修,宗门除了供给日常基本的用度,便也没有其他多的支持了。 孙城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思及往事,也不禁老泪纵横。“明瓒君,我十二岁就入了宗,如今也有百余年了。这辈子没能力做个您这样的大人物,但也不后悔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我父母去的早,资质也不好,却能有今天这修为,皆是宗门的培养之功。”孙城抹了抹泪。道:“修炼到炼气八层的时候,心境就跟不上啦,那时候座师给出了个主意,说在宗里要实在突破不了话,也许可以去宗外游历一番,或许开开眼界就能突破啦。” 孙城也是炼气十二层的修为,可见这关确实是过了。 “我修为不高,又只是出来散心的。便不敢往修士多的地方去,便去了凡人聚集的地方。在一处村庄里,我遇到了阿丽。”孙城提起恋人,干瘦苦涩的脸上也多了丝幸福的笑意。“她是这辈子我见过的,笑起来最好看的姑娘。” “但是我是修士,她是凡女,我们如何能在一起呢?”孙城长叹一口气。“不过一段露水姻缘罢了。但和阿丽在一起的日子,却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不过两个月,我便突破了练气八层。既然突破了,我便一个人回宗了。” 敬柏真人在一旁“呵呵”冷笑:“宗门可没哪条戒律说弟子不准有道侣。你带回来,宗门也不会阻拦你。” 孙城苦笑。“可阿丽是个凡人。那时弟子也是犹豫了良久,可终究是……” “回宗以后,我总也忘不掉她。”孙城低下头。“所以半年之后,我便又去了。” 敬柏真人这下真的“呵呵”了。“你莫要告诉我,你的恋人生了你的孩子吧。” “确实如此。”孙城苦涩的笑。“弟子走的时候,说不过三四月便归,等挣够了三五年的嚼用,我便和她成亲。走后一月,阿丽便发现有了身孕。” 这下连新弟子们也都被这狗血剧情震惊了。 “阿丽很高兴,她和孩子一直等我回来,可我三月未归,四月未归……她是个刚烈的性子,她把孩子给打了。那孩子是个有灵根的灵胎,又满了四个月,打的很艰难,流血不止,之后阿丽的身体也跟着垮了。”孙城说到这,也不免悲从中来。“可半年后我又去了,她以为我在外面出了事,是误会我了……我也不敢告诉她真相。” “你那枚寿丹,是给了阿丽?”乐清真人问。 “是。”孙城点点头。“阿丽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身体一直不好。寿丹也……她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甚意思了,便又卖了那枚筑基丹。” “这么说,阿丽还活着?”敬柏真人问。 “我这么些年,一直领着养灵峰,收花露的宗门任务,虽然灵玉少了些,可是没什么危险,却能一直在宗外。阿丽身体不好,一直吃着药,我便一直带在身边。”孙城谈起阿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次回来是来领新的宗门任务。却没想到这几日,外事堂突然停了宗门任务领取……” 乐清也没想到突发奇想的抓“老泥鳅”,抓是抓到了,却是个痴情种子…… “也算是情有可悯。”乐清作为一个单身了上百年、无心恋爱的修士,不是很能感同身受,只能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敬柏真人却相当的铁面无私:“因私废公,那也不能免掉应有的责罚。” 孙城一吐心中的多年的块垒,也恢复了几分潇洒的气度。对几人都端端正正行了大礼。“孙城有负宗门的期望和教导,还请宗君责罚。” 明瓒真君却问:“这么些年,后悔吗?” 孙城闻言,自嘲的看着自己干瘦若鸡爪的手,笑了笑:“后悔,也不后悔。不过是自己种下的因……我哪里能后悔呢?” 第三十九章 蹉跎莫遣韶光老 “后悔,也不后悔……”孙城如是说到。 这边站桩子的新弟子们一个个竖着耳朵,都听着那边的动静呢。 “负心汉!”身后传来一个女弟子的骂声。“活该” “我觉得他肯定是后悔了。”身边一不认识的男弟子关注点不同,吐槽说。“明瓒君比他年纪还大呢,看起来倒像是他的孙儿了。” 在他左手边的秦瑜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同为二十五代弟子,师父谢行云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了,这位还在炼气期打转呢。不过也不好说,毕竟人家的恋人还活着,自家的师娘却成了虚影。 但是师父这么些年之所以没突破出窍,不也是心里有事放不下么。 可见情情爱爱的就是耽误事儿。 新弟子们都各有想法,但碍于一旁监督的黑脸刑堂弟子,都只能将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但是这位前辈的血泪经验,却给这一代的新弟子上了生动的一课。亲眼见到的远比师父们苦口婆心的提醒更具有教育意义。 这位消瘦而憔悴,脸上斑斑点点,手上沟壑交错,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重痕迹的孙城修士,给新弟子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不用人说,新弟子们也知道,这位修士离身死道消之日,恐怕是不远了。 蹉跎莫遣韶光老。孙城刚入宗的时候,也定于与他们一般,是个意气风发,前途可期的修士。 孙城的情况摆在那里,若是按照法纪惩戒,他一禁不起刑罚,二又有病弱的阿丽需要照顾。明瓒真君便压下了对孙城的处置,留后讨论决定。 孙城被刑堂弟子们先带了回去,路过新弟子的时候,孙城回头看了一眼,满是怀念。 同一个剑宗,同一个吓唬弟子的方法啊,这个杀鸡儆猴的方法用了这么些年还不改。 练剑台,这也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也是他梦结束的地方。 在他们的身上,孙城看到了自己,那么虔诚专注,多么可笑的人生。 “阿城,你……你留下来,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好。”他闭上眼,听见了自己的选择。 孙城在新弟子的目送下,踉踉跄跄的跟着刑堂弟子走了。 明瓒真君瞟了一眼或若有所思,或面露不忍的新弟子。 继续处置剩下的几个老弟子,这些就简单了,年富力强的炼气期修士,就算拉出去跑个百来圈也不会猝死,多好安排啊。 敬柏真人活动了下手指头,乐清真人脸上也挂出了招牌的微笑。 明瓒真君有意锻炼二人,便吩咐这些弟子的处置由乐清真人和敬柏真人两人共同商议,他自己听过结果便好。 两人勾勾画画,很快的就拿出了意见。 明瓒真君从头看起,首先是几个三番五次偷懒的。这几位是按规矩停了半年的份例,每日去刑堂领受了责罚,包括但不限于背诵和默写一整套二十万字的五行剑经。明瓒真君允了。 …… 最后一位的惩罚尤其严重,两人的意见便出现了大分歧。 乐清真人:“应当极刑。” 敬柏真人:“废除功法,清洗记忆,驱逐宗门。” 明瓒真君认同了敬柏真人的意见。 新弟子听得都呆了。 不上个晨练至于差点要命吗? 逐出宗门也很严重啊。 其他老弟子吃了一惊,虽然宗门很少体罚,虽然背书这事会让精神痛苦,但咬咬牙也挺过去了。 只是宗门轻易不会逐出弟子,一旦逐了,不仅他在宗门所学的宗门秘典要尽数废去,一些关于宗门密事的记忆也要清洗。嗯,洗完大概也就是白痴了。 不至于啊! 那弟子也不服气这个责罚,直接暴起。 乐清真人笑容和善,慢条斯理的一巴掌直接掀翻了他,打飞他几颗牙。 敬柏真人低头看着手指间夹着两根蓝盈盈的,细如牛毛的针。冷笑:“证据有了,这暗器还不错,难怪有这个胆子。”又转头抱怨老对手道。“你抢我的事做什么。” 乐清真人温文尔雅的笑:“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敬柏真人冷哼了一声,把手上的证据给明瓒真君看过后,递给旁边的刑堂弟子。“速去请堂主核对。” 被扇晕的弟子被两位刑堂弟子像拖破布娃娃一般拖了下去,剩下的这些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老泥鳅“们乖巧极了,主动跟在后面去刑堂领罚。 这事件进行的太快,新弟子们在一旁都惊呆了。 明瓒真君道:“你二人需尽快查明,若是此人真的虐杀了同门,当晓谕宗门,召所有弟子来观刑。” 二人同时行礼。“尊宗主令。” 新弟子们今天见到的刺激太多了,桩子也站了大半个时辰了。 等处理完老弟子们,也该轮到这些新弟子了。 一旁的刑堂弟子看着他们神游天地的状态,好心给他们提提醒:“这弟子犯得可是虐杀同门的大罪过,我们刑堂也是查了很久才弄清楚,可惜他挺滑溜,一直没什么证据……这次好不容易趁机会拿下了他,明瓒君心善,还给留了条命,这已经很不错了。” 另一个刑堂弟子斜斜的看了看他,觉得这人真不可貌相,看着长得方正憨厚的,怎么就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呢?不是极刑是挺不错的,经脉全废,识海破碎,意识却是清醒的,那几位死去同门的苦主伺候着,这应该比杀了他还残忍吧。 但是无辜死在同门辣手设计下的几位弟子,他们又该向谁去喊冤呢? 修真界不是世外桃源,打打杀杀才是常态。 惨剧多了,人的底线也跟着下去了。 而剑宗的底线,是决不允许弟子们同室操戈,对同门下死手。 更何况按照两堂获知的情况来看,这几位的恩怨不过是曾在秘境中看上并争夺过同一件宝物,秘境中公平竞争,能者得之,也实不至死。这位得了宝物,却心下依然记恨着,竟然故意将几位同门引上绝路…… 幸而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有弟子死前留下了证据,又被恰巧路过的另一位同门发现了。 乐清真人暗地里搓搓手指,意犹未尽,觉得一巴掌实在打少了。 敬柏真人觉察到动静后,凉凉的望了他一眼。 明瓒真君踱了几步,将目光投向了新弟子。 这次杀鸡儆猴完成的很成功,以至于新弟子们现在看着这三个人心里就发怵,对笑眯眯的明瓒真君也充满了敬畏之心。 明瓒真君看了看天色,说:“诸君,不知则问,不能则学。须知这千里之行,也始于足下。” “晨光已逝,各自散了罢。” 第四十章 高松鹤不群 明瓒真君走程序杀完鸡后,愉快的欣赏了一会儿猴儿们的各色表情。 潇洒走人。 新弟子同过患难,倒是比晨练前更熟一些,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新弟子多是正当韶龄的少年少女,如秦瑜、梅婉婉这般年幼的还是少见,几个认识的熟人如都各有新伙伴了。年纪大些的弟子有自己的小心事,也不乐意带这些小弟子玩耍,打过招呼以后,都各自离开了。 萧笑笑被女伴催促着,临走时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今日有些事,我们明日去外门瞧瞧武大哥他们,可要记好了。好好的呆在宗里,不要乱跑。” 秦瑜点点头,答应的乖巧。目送一众花也似的少女们远去。转头就和梅婉婉商量出去买东西的事。 梅婉婉是丹修,她是剑修,虽然修的主业不一样,但是同在内门的关系,课业都是一样的。 秦瑜刚到宗门,恰又得了宗门发的份例,正要添置一些急需的东西。而梅婉婉是个烧钱的丹修,这次是例行去烧钱。 两人商量着,倒是都不太想去宗外市集,毕竟鱼龙混杂的很。 那就没什么选择了,只能去宗门外事堂了。 秦瑜恰巧想起来:“我倒是认识一个外事堂的师兄,只是他早些走了,我也不知怎么联系他。” 梅婉婉问:“你有他通讯的灵符没有?” 秦瑜摇摇头,梅婉婉往自己的储物灵器中翻了翻,翻出了两枚素白纸签,比了比,却有些发愁。“我倒是可以让两位师兄带我们去,可是他们都忙着修行,也不好多搅扰他们。” 梅婉婉的父亲白术真人,是宗内出名的丹修,已经收了两名弟子了。 梅婉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炼丹天赋更胜于父亲,记在玄明真君的名下。 “你爹爹也是玄明真君的弟子,你也是玄明真君的弟子。那可不是乱了套。”秦瑜好奇的问。 梅婉婉把纸签又收回了储物镯,答道:“本来我是准备拜在寒水君门下的,要是这样我爹爹就该叫我师叔了。”梅婉婉笑嘻嘻的,显然很期待她老爹能叫她一句师叔。 玄明真君的师父,宗门的太上长老寒水尊者。 若真能拜得这样的宗门大能为师,梅婉婉得是宗门大部分弟子的祖宗了。秦瑜听着也觉得有意思。“那你怎么称玄明真君为师爷呢?” “我爹爹不允许嘛,说这样他都没脸出门啦。寒水君最近忙着炼丹,也没有时间收徒。”梅婉婉无奈说:“但我跟爹爹说好了,等我比她品级高了后,他就得叫我师姐了。现在我是跟着我爹爹,所以还叫玄明君师爷……师祖说我天赋比我爹好,再叫几天师爷也没啥的。” “……快,前面有灵鹤。”秦瑜眼尖,叫了声,拉着梅婉婉就跑。 “太好了,还以为我们还得走着去呢。”梅婉婉也欢呼了一声,她和秦瑜的年纪就是想学御剑也没得学,父亲又不准她老麻烦师兄,到哪串门子都得靠腿。“我还有灰珠,我们走。” 宗门里有些会驭兽的弟子,这些弟子虽不能驭使大型的妖兽,但是训练出一二能载人的灵鹤还是成的。 这些灵鹤平日里在宗门四处乱飞揽客,若弟子能出的起价钱,便能带一程。价钱也不贵,五十灰珠一人,要知道一枚下品灵玉足够换上一千枚灰珠了。 但是问题在于灵鹤死心眼的很,哪怕你多给呢,管什么灵玉、绿珠、紫珠……那都是不认的,只认灰珠。 不仅不认,还凶悍的很呢,尖尖的喙啄得弟子哭爹喊娘的。 没带够灵珠的弟子只能步行了。 梅婉婉招招手,那鹤群里翩然落下一只鹤。 那鹤漂亮的很,跟秦瑜小时候在屏风上看到的那种祝寿的鹤有些不一样。虽也是长长的脖颈,细而长的腿,头顶红冠,那羽毛不是通体雪白的,倒是像是染上霞光似的,带了一抹极漂亮的红。 那鹤一降落,便通人性的曲起脖颈,低下头。露出了脖子上系着的兜兜。 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注视着两人。 梅婉婉迅速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灰珠,那灰珠细细小小的,只比米粒大些,就像一颗颗小小的珍珠。在鹤眼前晃一晃后,梅婉婉分了秦瑜一大把,两人蹲在仙鹤的前面,一颗一颗数,一人五十颗,只有那鹤点点头,认可了数量后,才能够把这运费放到它脖颈上的兜兜里。 那灰珠细细小小的,可真不好数。那鹤颇通人性,一边眼睛盯一个,两人都是大声的数了一遍,却只肯收下秦瑜的珠子。 可那灵鹤伸长了脖颈,从地上立了起来,就是不肯让梅婉婉投珠子。 没办法,秦瑜和梅婉婉又数了一次,却发现是梅婉婉数错了,多给了两颗。 难怪那鹤不肯收。 梅婉婉却是哭笑不得,若不是这是只有坚持的鹤,她哪里会在意这一星半点的灵珠?数了两遍,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 这次再投灵珠,那鹤便乖的很,五十颗灵珠入袋,那响声清清脆脆的。 两人刚爬上去坐好,那鹤长啸一声,冲天而起。秦瑜没想到这家伙是个这样的急性子,尖叫出声,反应过来,又相对指着哈哈大笑。 梅婉婉抱着鹤的一段脖颈,还忘不了刚刚这家伙让她多数了一遍的小仇,气哼哼的拍拍脖子说:“你个死脑筋,我去找你的主人告你状去!” 那鹤却展开翅膀,加快了速度。瞬间的失重感,吓得两个人又是一阵尖叫。 “你太坏了!”秦瑜也气的拍它。 那鹤得意的回头,叫了两声,那叫声清脆悦耳,响彻云霄,倒叫两人都忍俊不禁的又笑了出来。 “也罢,你是祖宗,我可不敢惹你。”梅婉婉大笑。“阿瑜,我们先去哪?” “明日便要开课,我要购置些东西。”秦瑜大声的回她。 “那好,我们去外事堂。”梅婉婉又拍拍仙鹤的脖颈,大声的对它说。“去外事堂呀,外事堂!” 那鹤长鸣应和,在重岩叠嶂间轻盈穿梭,在青松翠柏间轻巧的掠过。 不过几息,外事堂金碧辉煌的一角便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第四十一章 风暖鸟声碎 坐在灵鹤的背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云雾缭绕中的那一角飞檐。 外事堂到了。 “阿瑜,抱紧啦。我们要下去啦!”在这鹤身上吃了不少的亏,座下的灵鹤稍有动静,梅婉婉便眼尖的察觉出来了,忙提醒身边的秦瑜。 秦瑜闻言抱紧了鹤脖子。 其实本不必如此,那鹤虽然性格野了些,却也是精心教养训练出的灵兽。鹤背上稳稳当当,半点差池也是不出的。可怜这鹤今日出来揽客时没看好黄历,遇了这两个咋咋呼呼,没什么见识的小乘客。 两位小乘客开开心心的下了鹤背,秦瑜抱着鹤腿,梅婉婉又往它脖上的钱兜兜里塞了一大把的灰珠。“鹤兄,给你买糖吃哦。” 那鹤扯着腿挣扎了一下,被半强迫着收了小费。原地跳了跳,脖上的钱兜兜稳稳当当系着,里面的灵珠碰撞着,玎玲得响。 秦瑜和梅婉婉得手就跑,听着身后鹤的鸣叫声,小仇得报,开心的不行。 携手踏进外事堂的大门。 外事堂内里景色依旧,依然是宽敞明亮,简单大方的一处大厅。 这次没了熟人引路,便只能在外厅溜逛。 这外厅秦瑜上回来没待细看便走了后门,这次恰巧有机会转一转。 大厅左侧挨着墙摆了一圈桌椅,里面坐着的弟子分成两处,各有两人。一处上方的牌子写得是“招领”,另一处上面写了两个大字“交付”,那桌椅半包围着一根巨大的光柱。 梅婉婉拉着秦瑜先去这处瞧瞧热闹。 外事堂刚恢复了宗门任务,候在堂内“招领”一侧等待领受任务的弟子多不胜数,站在“交付”一方的修士也颇为壮观。 “那是宗门发布任务和领任务的地方,也就是说你想要的招人或者领任务的话,就来这边,领到任务的契牌,这任务就是你的了。”梅婉婉指指“招领”,又指了指另一处。“而那边,就是做完任务后交接任务的地方啦,我听师兄说,弟子们把任务契牌交给“交付”处,就可以等着宗门在你的弟子牌上拨钱啦。” “今日人可真多啊!可惜只能等入灵了才能接到任务!”梅婉婉大人式感慨,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问:“阿瑜你入灵了没有?” 秦瑜点了点头。 梅婉婉欢呼一声。兴奋的开口说:“我们去瞧瞧有哪些任务好不好。” 秦瑜也是个好奇心重的孩子,也好奇的想知道这处光柱里是什么样的。答应了梅婉婉的请求,梅婉婉开心的熊抱她,秦瑜侧了侧身子,却没能抵住她的热情。孩子们的快乐引来周围修士们的注意,这些长辈修士们都是过来人,对刚入道的小家伙们都是包容的,理解她们来看个新鲜的迫切心情,也不训斥她们无意间的吵闹,都笑眯眯的对着她们开玩笑。 “啊呀,这么小就入灵了,可真厉害!” “今天又不少有趣的任务嘞,两位小道友还不赶紧去瞧瞧。” “小道友今天想看看什么样的任务呀,我们来给你参详参详。” “哈哈哈哈……害羞啦。” 大厅里热闹极了,由于入仙道对修士本人的意志和耐性都有要求,宗门内少见如此年幼的修士。 好不容易见着了,便忍不住去逗弄。招架不住如此多的,来自宗门长辈热情的两人,捧着被夸得爆红的脸,急跑去光柱那边看任务去了。 光柱那边人也多。 但这时候长得矮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修士们大都有一双傲人的大长腿,且修士领任务是需要把手放在光柱上感应的,这样光柱下部分便空出来了。两个小矮个轻而易举的便在修士们的暗暗帮助下,轻而易举的穿过没有竞争的长腿区,成功的将手放了上去。 信息如洪流一般随着灵气裹挟着进入。 入了灵的修士,不仅是身体接受了灵气向灵力转变的运转,更是灵魂上翻天覆地的蜕变。 额间,深藏在脑中的那一处神秘之所,曾是凡人的三魂六魄寄寓之处。入灵之时,这里会诞生出一缕修士独有的灵识,这缕灵识随着修士的修为精进,会不断发展壮大,从而拓展着这处空间,最终形成了一片灵识之海。 开辟了识海,修士轻而易举的就能用灵识阅读信息。 秦瑜入灵不久,但是底子打得不错,炼气刚入门,目前修稳定在炼气二层。 她的识海虽不大,却也能承担住阅读的损耗了。 但梅婉婉还没入灵,手放在光柱上也无济于事。她想看却不得入,着急的在一旁抓耳挠腮,却也耐住了性子,不敢随意打扰也是新手的秦瑜。只是眼巴巴的瞅着面前闭着眼的伙伴,等着她从里面出来,好讲讲里面的模样。 这边秦瑜也刚刚将手按上了柱子,灵识顺着灵气的吸引,自然而然的便出去了。之前肉眼看到的白色柱光看着觉得寒凉,但灵识进去却是温暖的,十分的舒适。 灵识入了光柱,信息便如同光幕一般的在眼前展开了。神念一动,那一条条的信息滚动的速度就越快了,秦瑜还担心着自己会看的眼花缭乱,不得重点。没想到修士的灵识如此不同厉害,闪现的信息也是条条明了,比苦背过还清楚,就像是牢牢刻在脑子里似的。 光幕里不断有信息被标红后撤下,底下也不断有新的信息往上填充,这一减一增之间,又有为数不少的任务被人接走。新的任务也在源源不断的填充进来。 剑宗常年僧少粥多,一个任务几人抢,这次为了多逮住几只杀给猴儿们看的鸡,便暂缓了几日任务的发放,今日又重新将这些不急着解决的任务放了出来,一时间倒是难得的充裕。 秦瑜品级低,只能领最基本的任务,别的如“诛杀邪修某某”的高阶任务都只能看着。 至于够得着的任务……光幕上倒是见着了不少如“灵田浇地”、“喂养灵兽”、“灵峰采蜜”此类的任务,这些没有等级额的限制的任务,耗得时间不少,赏金却最多也不过只有几十枚绿灵珠。 秦瑜了解了情况,一边看着流转的光幕,一边跟梅婉婉说着上面能接的任务。 梅婉婉仔细听着小伙伴的分享,突然听着她“哎”了一声,急忙问怎么了。 第四十二章 凡事预则立 秦瑜疑惑的“咦”了一声,又把灵识放进去了。 不出两息又出来了。 梅婉婉好奇的问她里面都是些什么任务。 两人目前手上都不缺钱,并没有强制自己接任务的必要,但是多看看,也能应对不时之需。 这两人对宗门任务的好奇心都是强烈的,不过方向不一致,秦瑜想的是什么时候能接触到高赏金的任务,梅婉婉则惦记着那些不常见的奇葩任务。 “之前我爹跟我说,宗门任务里常好玩极了的任务,像求丹药的任务啊,如何管徒弟啊、如何练剑啊,还有弟子在这里求道侣的。”梅婉婉开心的说。 秦瑜想了想说:“没有啊,我没见着这样的宗门任务……我们能够接的,都是些浇水递茶的活计,你定是不感兴趣的。不过,你对宗门琅嬛阁的任务感兴趣么?” 琅嬛阁是宗门的藏书地,这里的任务大多与功法典籍有关,梅婉婉对书不是很感兴趣,但也接下了话头。“琅嬛阁我还没进去过,怎么了。” 秦瑜见她兴致缺缺,笑笑说:“有个刻录功法的任务,一本功法一灵玉,我觉得挺适合我的。” “我的好阿瑜,这灵玉可不好拿。”梅婉婉提醒道。“刻录功法耗费灵识,你一个剑修,灵识耗多了可怎么练剑。” “灵识又不是耗了就没有了,我正好拿这个练练。”秦瑜笑眯眯的宽慰她。“我保证量力而行些,你别担心。” 梅婉婉白了她一眼。“我到时候同你一起去!” “好极!”秦瑜故作嚣张的笑。“我可欠了你五十枚灰珠,如今这欠债的可比债主金贵,你可得看好我了。” 梅婉婉又瞪了她一眼。“那我可得好好看着你了,赶紧,你先挑好三个任务,最好是长期的,再给我也挑三个简单的,费时间少的任务。” 秦瑜听着,失笑:“那可不行,你还没入灵呢。” “你死脑筋呀。”梅婉婉说。“那是你不先打听打听情况。筑基期之前的弟子每月都强制得在宗门领三项任务,没做够的都得扣一成的份例!” “可没人提到这个啊。”秦瑜愕然。 “你可真是个死脑筋,你想想,每年进来一百多的弟子,要是老弟子们提醒了,这些轻松的任务可不就是抢手货了。而且……”梅婉婉道:“月末外事堂快考核的时候,不少弟子趁机在这个时候发一下赏金低却辛苦的任务,但为了不扣份例,又不得不去做。那不就是白得的劳动力不是?” “再说明天师傅们会提醒了,我们两个如何抢得过他们?”梅婉婉有些无奈的说。“我已经隐隐约约的有气感了,大概这几日便能入灵了,你赶紧的,炼气三层下的我们都能做。” “那可不就只能浇灌灵田了。”秦瑜无奈的说。“这任务倒是适合我,又是个长期的任务,可以算一个,但你不是没有水灵根么?” “不是还有养灵兽么,你可瞧好是养什么了么?要养多久?”梅婉婉否决了浇灌灵田,将注意力投向下一个。 “是养宗门用来探测护卫灵田的灵犬,跟我那任务倒是一起的。”秦瑜想了想说。 “可行,我再把你说的琅嬛阁那个任务也接上,那就只剩一个了……”梅婉婉歪歪头。“你看看,有没有丹房的任务。我记得丹房也是要招烧火童子什么的。” 秦瑜闻言,倒是好好在记忆里翻找了下。“有呢,长期的……我想想,烧火童子,还有处理丹房废丹的童子。” “烧火没什么意思,那就接处理废丹的。”梅婉婉一拍手,决策的相当果断。“我的三个任务成了,你再找找有没有跟剑道相关的。” 秦瑜摇摇头,说这倒是没有。 梅婉婉吐槽说剑修的生活太简单枯燥了,导致都没什么能接的。“那你再去瞧瞧?” 秦瑜又闭了会儿眼,睁眼笑:“有了,一个是去主峰洒扫,一个去乾元峰制符纸,这两个都是长期的任务。” “那你选一个就是了。”梅婉婉笑。“主峰洒扫是个轻巧活。” 秦瑜笑笑,摇摇头:“我可做不来这个,宁可去制符纸。” “随你,我们赶紧接了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梅婉婉从袖子里掏出弟子玉牌,拉着秦瑜去排队。 正巧快到午食的时候了,在“招领”处的弟子队伍也少了些,不少能力高绝的弟子自信自己能接的任务不会被别人夺了去,悠哉的出门闲逛,等人散时再来。 弟子少了,队伍的进程也快。轮到两个矮个子的时候,正巧是弟子要歇晌的时候了。 “师兄等等。”秦瑜高些,踮着脚刚好能露出头。 这“招领”处的两个弟子原本已经起身要走了。见这个眼熟的脸也笑了,让两人身后排队的队伍散了,又坐了回去。 “这不是阿瑜小师妹么,怎么,今日就要来领任务啦。”其中一个正是日前跟着玄明真君见过的灰衣弟子中的一人。“你把你的弟子牌给我,说说你要领哪个任务。” 秦瑜左手递过自己的弟子牌,右手接过梅婉婉的,也放了上去。“麻烦师兄,我接壬巳、壬卯、壬未三个任务。还有玄明峰梅婉婉师妹接壬巳、壬寅、壬亥三个任务。” “两个师妹真是明白人。”那弟子一听任务的便明白了,另外一位陌生的弟子对她们笑着说。“但宗门考核是从明日记着的,你要是今天接了,那可不算在考核里的。这样,我先把任务划给你们两个,今日你们不必去做任务,明日是新月之始,两位师妹明日再去。” 这算走了后门了,虽然两人今日就接到了任务,但这弟子有权在范围内调整任务的时间,倒是给了二人无需再跑一趟的方便了。 “多谢师兄的体贴。”人感激的道谢。 那弟子还忙着去歇晌,快手快脚的给两人处理好了,此时外事堂里人走的七七八八,陷入短暂的宁静期。那弟子笑了笑说:“多蒙两位真君的照顾,这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 第四十三章 能饮一杯无 “多蒙两位真君的照顾,这等小事,不过举手之劳。” 秦瑜明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弟子是还上一辈的人情。 但话是这么说,在有限的范围内调整任务的时间也确实是弟子职权允许的操作,也算不上违反弟子法纪。但若是理所应当的接受,那就颇对不住两位长辈结下的这份善缘了。 别小看这些外事堂的弟子,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拿今日的事说,本就到了歇晌的时候,就是拒绝两人的接任务的请求也并不为过,毕竟人家合理的休息。 但若是午后再来,不说这中间要等的一二时辰,等到重新能接任务的时候,那就又不知道要排上多久了。 这一来二去,这一天也就差不多的过去了。 更何况二人都疏忽的时间一事。 若没有好心的提醒和周全,不是干了一个月的白工,就得面对明日再来的苦楚,焉知明日还能不能有今日挑肥拣瘦的悠闲? 再说长期任务一般是不容易接到的,各处的执事总是爱用些熟手,不轻易中途更换弟子。若不是这次所有的任务重启,不少老弟子得了机会,视线聚焦到赏金更高的任务争夺上了,以至于将这些相对赏金少的却相对空闲的任务暂时空置了,等到那些高赏金的任务被争夺的差不多,不少老弟子们重新将视线挪回来时,哪还会有二人的机会。 而这小小的举手之劳,不仅免去了今日辛苦,还免去明日又来外事堂与众新弟子抢任务的奔波,虽小却极重要! “师兄们免了我二人几日的辛苦,师妹也无以为报,请师兄吃顿便饭如何?”梅婉婉笑着邀请。 “些许小事,两位师妹不必记挂在心。师妹刚入宗,于情于理也该我二人做东。”一弟子客气道。 “这日子长着呢,正该师兄们先吃我二人的请才是。”秦瑜也笑着接话。 眼见得这个月的宗门任务稳稳的是能轻松完成了,秦瑜和梅婉婉都颇为感激两位弟子。而这两名外事堂的弟子在宗门的信息枢纽里天天来往,也知道这两位的前路宽阔,也是有意交好。这两处有有意亲近,更是一拍即合,稍微推拒就起身了。 只是这两位弟子有职务在身,这方午后这边还得继续……商议后,最终四人决定去了宗门的饭堂养元斋吃顿简单的便饭。 外事堂所在的这峰叫九华峰。 这峰附近的几个山峰都是宗门用于处理事务的,养元斋也在这附近的一处名叫甘泉的山峰上。 甘泉峰得名于峰顶一汪灵泉,这灵泉水味甘清冽,拿来煮茶为食颇好入口,因宗门在此峰的半山腰上修了养元斋,那甘泉被人从峰顶引下,很是便利。 因辟谷之故,修仙之人多不好口腹之欲,但这甘泉烹饪出来的灵食却不同,深蕴灵气,对修炼也颇有助益。即便是辟谷久了,不欲染上这烟火气的修士,于斋中也可饮上一盏滋味回甘的灵茶,也是一番绝佳的享受。 故而这里也是宗门弟子的常来之地。 两位师兄都是快要筑基的修为,辟谷有成,过来是为着饮茶歇晌。 秦瑜和梅婉婉则是为了填饱快要干瘪的肚皮。 今日有事耽搁了一会,等四人从飞行灵器上下来时,养元斋已是人满为患了。 那养元斋依山傍水,屋舍修得大气宏伟,门口匾额上书着“养元斋”三字,门边立着一对铁画银钩的楹联,“味美招来云外客,香甘引出洞中仙。” 未入此斋,先闻得奇香。那香带着烟火气,闻着清清淡淡,却让五脏六腑都觉得妥帖极了。 挑起门帘,内里摆着的数十套桌椅都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按照宗门达者为先的说法,这饭堂无论人怎么满满当当,总有地方是预先就空出来留给高等级修士的。 若是修士自己不来,亲近的弟子家属,也可借用一二,但是不得带上别的客人。 秦瑜的师父明平真君,梅婉婉的便宜师父玄明真君都是能够得上的。 两弟子见多识广,看多了宗门里纨绔的修二代,原以为有这样背景的两个小姑娘也不耐烦人山人海的队伍。 但却发现她们两个的做法与自己所想大不一样,秦瑜就不说了,只要跟她的方向不矛盾,就是随和的性子,梅婉婉之前也是被父亲白术真人严厉管教的,半点不许耍小姐脾气的。 最后沾了两个弟子外事堂身份的光,四人得了一处窗边的位置,桌椅都是朴素大方的模样,桌上干干净净,只摆一壶冒着热气的清茶和四个小盏。 养元斋的餐食是要自己去取的,两个弟子不吃饭食的,点了两道基本的点心便算是秦瑜二人请过客了。他两个喝着茶闲聊,倒是给她们的午食出主意:“这养元堂最出名的菜色就是凤髓汤,师妹们可以试试。” “这养元斋的汤品和茶是一绝,论起炒食的美味还是首推珍味轩。”一弟子如是说。 “非也非也,还是得月阁最佳!”这是隔壁的桌上的食客了。 秦瑜和梅婉婉得了不少建议,但最后还是按着眼缘,怕是会耽误了二人的差事,便随意点了几道适口菜肴,选了最好的茶点摆上。 等到两人再落座的时候,这两桌的食客已经不知道把话题扯到哪里去了。 “我才从中州回来,听说中州那边刚新出了一个秘境,哎呦,那阵仗大的不得了。”修士比划着。“听说是个散修新发现的,不过那可是衍宗的地盘,倒是便宜了他们。” “可不是吗?连衍宗的忘尘老祖都亲自去了……” “什么散修,那是我剑宗的弟子。”另一位反驳道。 “管他是哪家的弟子呢,我也听说这事,说这是个新的小秘境,也不知我们宗能得几个名额,这修真界我天天看,看久了都没什么意思了。我老朱还想着进去见见新景儿呢!” “这弟子多不多,我剑宗总是有席位的,你老朱还怕进不去啊?你要是都进不去,那我等可不就连风都吹不到哦。”弟子们哄笑说。 第四十四章 俸外一钱无 四周都是叫好追捧之声,两位外事堂的弟子却是沉默着饮茶。 刚才陪座的梅婉婉对着秦瑜咬耳朵,得意的说:“你瞧着吧,师兄们厉害的很,这朱修士肯定是白打算了。” 秦瑜弯弯眉眼,但笑不语。 “师妹来了。”袁师兄笑说。“这糕点我和师兄吃着都觉是适口,看来师妹是同道中人。” “两位师兄喜欢就好。”一应菜肴已齐全,秦瑜净了手,捻起一块点心。 梅婉婉在一旁笑:“师兄有所不知,阿瑜什么都会,尤其会吃。” “哈哈哈。”袁师兄笑的开怀,主动提起了一事。“按惯例,明日新弟子们就该拜过祖师,去丽泽苑了。这该做什么可都清楚了?” “这倒不知,愿闻其详。”秦瑜接道。 “这拜祖师没什么讲究,就是不要祈愿。”袁师兄慢慢喝了口茶,笑说。“我们祖师啊,最讨厌弟子把他当泥菩萨!你要是真这么干了,这两日干什么都倒霉。” “这平地摔上一跤,剑砸了脚……这些都还算轻的。我那年入宗,有个弟子不知是干了什么,惹怒了老祖,虚恭出了整整两天,那真是丢死个人了。就因这事,这弟子还得了一封号,叫恭王。” 袁师兄说着说着,自己也跟着笑出声来。 两个小姑娘震惊的睁大了眼。“这是为什么呀。” “我们这祖师啊,最不喜这求神拜佛之人。”袁师兄笑道。“这道修求神,禅修拜佛,我剑修立于这世间,从来只靠自己的剑。你要是祖师,后辈子弟求你赐个好前程,求个好道侣,你生不生气?” “哈哈哈哈。”两个小姑娘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我们记下了。” “按规矩,内门弟子该去丽泽院听学,你们每人除了主修,都要辅修一两门丹符之法。你们两个可想好选什么了?”另一位弟子也放下茶杯,问。 “我主修丹,也不喜欢别的道,不如专注一道。”梅婉婉有主见的很,显然已经事先想过这问题了。 “不喜别的道,也可以试试修医,只会炼丹,不会辨证,岂不是顾头不顾尾,有失周全?”那弟子笑说。 梅婉婉听进了意见,点了点头。 “秦师妹呢?”那弟子转头问。 “主修定是剑道,至于辅修,我没想好。”秦瑜刚知道这事,没准备想。 梅婉婉咬着点心,嘟囔着。“不如随我来修丹。” “我可没有火木灵根。”秦瑜摇摇头。 这丹修有资质的限制,一般有火木灵根的最好,水灵根如何能点的燃丹火? “无碍啦。”梅婉婉摇摇头,但是却未明说为何无碍。 袁师兄一旁建议道:“符阵之道也很不错。学成可制符或阵盘,也是一门好助力。” “只怕限制颇大。”秦瑜笑了笑。 现在秦瑜倒是明白为什么宗门喜欢选灵根多的修士了,如她一般只有一行灵根,只能画画水灵符,其他几行灵符,真是让她有心无力。 “倒是术修不挑资质,或可一试。”袁师兄宽慰道。 “祖师不喜人祈愿求神,怕也是不喜观星命途一道,那为何我剑宗还有术修?”秦瑜奇怪的问。 “这有什么,术修也不是全然胡扯。风水占星,也颇有些真本事,既然有真本事,宗门有也不奇怪。”梅婉婉在一旁解释道。“不过确实少有弟子选术修。” 秦瑜点点头,埋头扒了几口饭。却觉得先去瞧瞧,若是不适合,也同梅婉婉一般专修一道便是。 “这茶滚了三次了,再喝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袁师兄放下茶盏,问二人。“你们之后可还要去外事堂?” “我二人想添置些什物,听说这买卖之事也是外事堂的辖下,还需再去一趟。”秦瑜说。 袁师兄闻言,笑说:“师妹有所不知,这外事堂也不止这一个堂口,若要添置东西,那得去九原峰。幸而这九原峰离此峰不远,我二人送你们一程便可。” “那便麻烦师兄了。” 九原峰确实不远,几个宗门的事务峰毗邻,九原峰在甘泉峰的东边,飞剑过去只是半柱香的时间。 这里的外事堂与九华峰上的外事堂却是一个模样,不仅外观布置极其相似,里面也是差不多的布置格局。 秦瑜早听梅婉婉说过因为价格的问题,外事堂的生意总是不太好的。却也没想到是这等门庭冷落。 梅婉婉对于价格,倒是有不同的想法。“宗门的东西贵是贵了些,但用料好,耐用!价格不过多上一两成,已经很厚道了。” 秦瑜笑笑说:“但若如此,此处也不至于冷寂如此,只怕不是一二成吧。刚才在养元斋,不过两三盘茶点,便费了我三枚灵玉,宗门的价格,你可是唬不住我。” 梅婉婉在金钱上就没什么多少的观念,摸摸头问:“很贵吗?” “普通弟子一月也没有三枚灵玉,你说贵不贵?”秦瑜反问。“你可真不知人间疾苦。” 若换个别人,梅婉婉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罪名儿,但是秦瑜就不成了,便说:“这五十步笑百步,你刚刚也不是眼皮子也没眨么。” 秦瑜想了想,有些底气不足。“好像也是?” “你赶紧数数,还有多少灵玉,要是不够,我们还来得及去宗外市集购买。”梅婉婉提醒说。 “你还想去宗外,怕是门都出不去。”秦瑜数了数镯子里的灵玉。“我这也才一月的份例,刚刚用掉了三枚,还有二十七枚下品灵玉。 梅婉婉听了皱着眉,拉着她先去僻静处。“若是你住在丽泽院,一个月还得交上一枚的房费,一枚的食费,一枚的……” 秦瑜听她一枚一枚的扣下去,自己这三十枚灵玉投进去,只怕连个水花也没有,刚刚够混过一月的模样。 “真要是这样,那宗门其他弟子怎么办呢?”秦瑜感叹道。“我还以为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梅婉婉翻了一个白眼。“你要是有你师父明平君的修为,你自然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你知道元婴真君一个月宗门供养多少么?至少也是几十万灵玉,如养元斋这类宗门地方,都是不需花费的。” 第四十五章 钱非身外物 梅婉婉听了秦瑜的“何不食肉糜”的发言,微笑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你要是有你师父明平君的修为,自然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了。你知道元婴真君一个月宗门供养多少么?至少也是几十万灵玉罢,如养元斋这类宗门的产业,都是不需花钱的。” “我们就不成了,什么都没有。”梅婉婉掰着手指算了算,越算表情越绝望。“我的爹爹啊,这吃穿住行哪个不需要钱,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宗门的高赏金任务能争出人命了。” 两个未来的高阶修士当年也会能为了几十枚灵玉绝望,这说出去是要笑破别人肺的。 可也没什么办法,谢行云从来就是金钱眼前过,一点不留心的性子,素来有钱没钱一样过,根本想不到弟子一入宗就得面临的财务危机。 梅婉婉更绝了,一个狼爹为了改掉女儿大手大脚的坏毛病,白术真人可是什么决心都能下的。 “还好,我觉得剑修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秦瑜说,顺便戳了一把梅婉婉的肺管子。“你一个丹修就不成了,没钱你连炼丹的炉子都买不起。” “你……”梅婉婉掰着手指讲道理。“你觉得你们剑修花钱少么,一把好剑至少就是几十万灵玉,请一个好的炼器师至少也得几十万灵玉,材料又不需要钱么,等着吧,有你哭的。” 秦瑜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而且自己至要在炼气期停个八九年罢,这得何年何月才能凑得起一把剑啊。 “没事,你可以去求求你师父,好歹别让弟子饿死了。”梅婉婉也戳了一把肺管子。 “哦,那你哭什么,你也可以去求求你师父啊!”秦瑜反讥道。 谁会求师父啊。 总是得面对现实问题的。 “不行,我这东西早晚是要买的,晚买不如早买。”秦瑜决定还是面对现实世界。 “这住,你我两个都各有住处,倒是能省下一笔住的花费。”梅婉婉琢磨着。“吃的话,我会炼辟谷丹。穿也可以拿弟子服凑合,可是这行,我实在不想走了。阿瑜,我们须得买一个飞行灵器了。” “你会吗?”秦瑜歪头问她。 “你迟早得会御剑,买了灵器,这里的师兄肯定愿意教授御法,靠你了!”梅婉婉拍拍她的肩膀。“你是要买什么?” “我要买一枚测灵镜。”秦瑜跟她简略的说了情况。 梅婉婉摇摇头,道:“这我不知道,这得问问这里的师兄了。” 这两个矮个子咬了半天耳朵,早引起了这里的弟子注意了,见二人终于下了决心了。满脸笑容的问:“师妹们要些什么?” “师兄,这里有没有可以不用灵力的测灵镜?”这里的柜台颇高,秦瑜只能踮着脚,攀着柜台。 “测灵镜有的,不用灵力的,倒是没有。”那弟子摇摇头。测灵镜用不了多少灵力,测一次消耗的,再补回来就是了,剑宗用的都是这种可循环使用的款式。 有些遗憾,但秦瑜还是理解,毕竟修仙界找个有灵力的修士太容易了。 问起飞行灵器。 “我们这的飞行灵器,那可多了去了,有鸟兽形状的、花草样式的、毯子椅子的,当然还有首饰的……”那弟子取出了一个册子,介绍的很是详尽,最后还着重介绍了女弟子们最喜欢的首饰形状的飞行灵器。 秦瑜看着那钗上斗大的牡丹花,扯了扯嘴角问:“速度都是一样的么?” “自是用料越好的速度越快,样不过式也有些影响,比如这蝴蝶的肯定比这老虎的快。”弟子回答道。 但梅婉婉更喜欢那钗,问:“这飞钗多少钱?” “三千枚灵玉。”弟子微笑。 梅婉婉听着这价钱,微笑的闭了嘴。 “那最便宜的多少钱?”秦瑜好奇的问。 那弟子翻了翻册子,瞧了瞧:“最便宜的话,有了,有新来的竹制蜻蜓,售价只要五十灵玉。” 那也很贵啊,买了两个人就得喝西北风的那种贵。 秦瑜回想起之前见过的大蜻蜓,没想到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林晨竟然是个腰缠至少有五十灵玉不动产的有钱人。 “有更便宜的么?”梅婉婉垂头丧气的问。 这弟子有些为难的想了想,他开口说:“更便宜就没有了,我看你们二人是新入宗的弟子罢,倒是有个法子能省下买灵器的钱。” “该不是租罢。”秦瑜疑惑问。 “自然不是,我们是不租灵器的。”那弟子好脾气的笑了笑。从柜台里掏出了几张的黄符纸。“暂时没有灵器的话,弟子们就会多用符鹤来往。这符纸注入灵力,便会化为一只纸鹤。只不过这纸鹤,每次只能载一人,且用了一次就不能用了,每次最多也只能飞十分钟……虽然颇多限制,但是便宜。这符纸,一灵玉可以买到十张。” 一灵玉十张,是个一次性的单用品,还只能飞十分钟。 两人加起来五十几灵玉,够飞个五百来次的。 好像是笔好生意,但是测灵镜还没买呢,秦瑜也不敢先把钱花出去了。 秦瑜只能摇摇头,一无所获,两人准备出去了。 梅婉婉说:“那大蜻蜓倒是买的起,质量也挺不错的。” 秦瑜遗憾道:“可我还得买个测灵镜。” “你们要买测灵镜?我倒是有一个。”这是柜台里的另一个弟子,他将二人拉到一边,开口说:“不过要镶嵌灵珠或者灵玉。这用起来虽比费灵力的还贵些,但确实不用修士丝毫灵力。” 按照这弟子的说法,这镜子原是个炼器失败品。炼好以后发现是个吃灵玉的主,只能闲置在手上。 “虽是个失败的物件,但可比卖的那种用灵力的测灵镜强,我这个用料好,用个成百上千年都不成问题的。”弟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小巧的镜子,展示道。 这东西说是镜子,不如说是个小盘子。镜面光滑,透过一层薄薄的水晶片,内里有五道中心向外的凹线。每条凹线上还各有刻度。 持这镜子的弟子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灰色的灵珠,镜子背面有一个略凹下去的部分,指尖对着中心轻轻一按,镜面下方便出现了个可装东西的小空槽。“这里放灵玉也可以,放灵珠也可以。我试过,一枚灰珠只够测一个人,一枚绿灵珠可以测十人,一枚红灵珠可以测二十人,一枚蓝灵珠能测百人!若是能放灵玉的话,一枚便可测千人。” 这实在是符合秦瑜的需求了,只是经历了这里的高物价洗礼,她也有些不心理准备了,心里觉得这东西的价钱怕是会让她瞬间死心。 “多少钱?” 第四十六章 孰不有所求 秦瑜试探的问。“多少钱?” 那弟子笑了笑,报出了一个极低的价钱。“十灵玉。” “十灵玉?”秦瑜震惊说。“这么便宜?” 那弟子笑了笑。“这东西是个失败品,别人听说要用灵玉,都不会要,与其放我手上积灰,不如卖出去。” 但即便这样,也还差三灵玉,那也不够再买一架大蜻蜓的。 梅婉婉实在不想骑纸鹤,心心念念都是大蜻蜓。 “师妹若是照顾生意,我这里还可以四十灵玉卖师妹一架竹蜻蜓。”那弟子继续说。 “这样的价格,师兄是有什么条件罢?”梅婉婉问。 “师妹应该是个丹修对吧。”那弟子说。 “何以见得……哦,你看到了我的丹鼎了。”梅婉婉顺着他的目光,原来是这弟子认出了她当首饰挂在腰间的小鼎。笑了笑:“师兄好眼力。” “我是个器修,自然能认得出这种吃饭的家伙事,不过我在这堂里,是卖丹药的……”那弟子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便想与师妹结个善缘。” 宗门丹修少,地位高。 能够认出梅婉婉的丹修身份,自然便动了心思。梅婉婉天真无邪的笑:“师兄,你是想用这些来换我的丹药售卖权?” 那弟子没想到这个小女娃是懂道行的,反应的也迅速。“自然不是,这几十灵玉哪能配的上是师妹的灵丹?就是全送给师妹也是配不上的,不过结个善缘罢了。” “哪能生受师兄好意,自是要给钱的。师兄的好意,师妹就厚脸领受了。”梅婉婉如是说。 秦瑜为了一架大蜻蜓和一个镜子破了产,梅婉婉也没好到哪去,手上也只有七枚灵玉了。 但是大蜻蜓有了,秦瑜的测灵镜也到手了。 卖镜子弟子是个聪明人,附赠了使用大蜻蜓的方法,手把手教会了秦瑜。 梅婉婉除了炼丹,在其他方面实在是天赋平平,但是她有一股傻大姐的勇气,秦瑜这么一个新手的蜻蜓她也敢坐上去。 “冲呀,大蜻蜓。”随着梅婉婉的一声喊叫,秦瑜手中凝出一股灵力注入蜻蜓的头,竹制的大蜻蜓浮起一层薄薄的蓝光,大翅膀一挥,冲入云霄。 有时候秦瑜觉得梅婉婉是个很神奇的人,她时而成熟时而幼稚的举动,实在很像个鬼疰症患者。 但是平日里相处的时候,又是个很贴心的小伙伴。 “阿瑜,你的测灵镜是给你的家族吗?”梅婉婉乐够了,抱着她的腰问。 “嗯。”秦瑜点点头。 “那我再借你三枚灵玉吧。”梅婉婉有些肉疼,说:“你下个月记得还我。还得请我吃饭!” “好。”说到吃饭,秦瑜想到一事,转过头问。“话说,买了大蜻蜓,我们吃饭怎么办?” 梅婉婉得意的笑容凝在脸上,瞅了瞅天色:“走走走,我们再去个地方。” “干什么?”秦瑜疑惑的问。 “去搞辟谷丹啊!”梅婉婉回道。“左转左转,我们去丹峰逛逛。” 丹峰又名采芝峰,是宗门里药修的聚集地,其中上半部分归丹修,下半部分归医修,两个部门泾渭分明,一条龙服务。 虽然有了大蜻蜓,但是梅婉婉还是不敢干出乘着大蜻蜓直接上山的事,毕竟这蜻蜓颇贵,要是被守山的修士捅下来可就乐子大了。梅婉婉还是爱惜自己得之不易的飞行灵器的。两人在峰下收起了灵器,麻溜的爬山。 梅婉婉边爬边说。“我跟你说,待会儿一定机灵点,我们借了药草就走。” “借?可是……”秦瑜摸摸下巴,问。“你的丹火从哪里来呢?” 梅婉婉微微一笑,怎么突然就感觉身体僵硬了呢。过了一会,她若无其事的说:“那我们就再去借一点火好了。” 丹修的用的丹火无非两种,一种是人体灵火,燃料是人的灵力,不少有火灵根的丹修就很喜欢自己拿灵火炼丹,温度什么的都好掌控。当然,控制不好就容易自焚。但梅婉婉铁定是往灵火上发展的,但是她还没入灵,什么灵火都跟她没关系。 第二种则是地火,地火是天地间天生地养的,地火有千百种,形态温度各有不同,一般火系的修士都已收服地火为荣,即便自己是一个脆皮的丹修,梅婉婉同样向她表达了自己对地火的向往之情。但地火就更不好收服,目前基本还是梅婉婉梦里的内容。 现在的她想要炼丹,得靠宗门的火塘。 火塘是个戏称,但也没有全称,这个地方位于采芝峰的南面,是一座寸草不生的山峰。火塘的下面被宗门大能暴力镇压了一条地火脉。上面修了为数众多的修炼闭关的小屋子,专门为火灵根弟子修炼使用。 没有灵火也没有地火的丹修们也时常去这里借个火。 采芝峰整体是宁静的,只不过这份宁静会被时不时响起炸炉的声音打破掉。 秦瑜陪着梅婉婉借灵草的过程中,就至少听着了不下五六声的炸炉声。 “你们炼丹成功率这么低的么?”秦瑜又听到一声炸炉的声响,这次波及了附近一小片的灵药田。 梅婉婉趁机扑上去抓住了一株从土里主动跳出来的灵药,那灵药长得跟萝卜似的,上面两三片水灵灵的大叶子,还在梅婉婉的手里扑腾着。“行了,今天师兄这炉子炸的给力,把这东西吓出来了。” “成功率高不高,那得看炼丹的人是谁。”梅婉婉骄傲的抱着那萝卜对秦瑜说。“你待会瞧好了,我给你露一手。让你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丹修。” “它快逃走了。”秦瑜手一抄,一把大力的抓住那萝卜缨子。这萝卜好不容易从梅婉婉令草窒息的抱法中逃生,转眼间又落入了秦瑜的无情铁手。“嘤”的一声,哭了出来。通体渗出了一缕缕的白色液体。 梅婉婉见状大喜。“这可是好东西。阿瑜,再用力点。”自己摸出了个大碗在下面接着。“阿瑜用力,对。” 秦瑜心里还在琢磨着这萝卜上也没有嘴啊,声音又是从何而来?听到那边的催促,手指不自觉的收紧用力。 “嘤嘤~”萝卜哭声更大了。梅婉婉喜笑颜开的蹲在下面接了半碗的白汁,才道。“行嘞,阿瑜,赶紧放它走,不然我师叔就得找我拼命了。” 一个好好的大白萝卜,却被秦瑜的巨力勒出了一圈红色的凹陷,连碧绿的叶子都无精打采了。秦瑜闻言手一放,那萝卜就顺势直接钻进土里了。 “这萝卜怎么能出声呢?”秦瑜蹲在地里,百思不得其解。 第四十七章 宁知湖水遥 梅婉婉抱着刚得的半碗白汁无限欢喜,急着找丹炉子好一展身手。 “我们赶紧走,这东西爱告状的很,待会我师叔就得找过来了。”梅婉婉收起“借”来的药草,带着秦瑜一路狂奔。 “你这么怕你师叔,那你还要我攥它。”秦瑜三两步反超了这个梅婉婉,拉着她跑。“你信了你的邪,还以为你是真借。” 梅婉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说:“我是借啊,丹修拿点低阶药草,那能说是偷吗?我迟早也是丹峰的人,早早晚晚的事,就当预支了。” “再说,我打小儿时就被我爹安排到药田拔草,他可是一分报酬都还没给我呢!”梅婉婉大喘气的说。 秦瑜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但是……” “没什么但是了,你就是经历的太少了,我师兄以前经常带我偷师叔的药草,也没见他怎么样啊。”梅婉婉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远远的传出一道巨响。 一道浑厚的男声带着暴怒情绪在山林中炸响:“楚松节你个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弄伤我的雪参还敢躲起来……上回偷我的药草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嗷,饶命啊师叔,这事不是我干的啊。”一声高亢的哭腔接着传来。 “上回的药草总是你干的吧,你还敢跑?” “……” 梅婉婉一听,两条短腿跑得更快了。“完了完了,赶紧走,师兄肯定说出我来。” 绕过山下的医修,秦瑜召出大蜻蜓,带着她跑路。 “刚刚那萝卜是?”秦瑜问过了方向位置,大蜻蜓重新上路了,才有闲心思问问刚才的情况。 “雪参啊。”梅婉婉想到足足半碗的雪参汁就开心。 “那楚松节是?”秦瑜好奇的问道。 “我二师兄啊。”梅婉婉一边说一边合了手掌,给倒霉背锅的师兄祈祷。“对不起了师兄!对不起了师兄!” “你觉得禅修的祈祷方式对你师兄有用吗?”秦瑜歪歪头问。 梅婉婉一愣,反问:“那该怎么办,我总不能打个坐吧。” “打坐是道修的修炼方式叭。”秦瑜面无表情的反问。 梅婉婉抱头想了一圈,觉得似乎好像也是这样。“那我难不成舞剑吗?” “你师兄真没事吧。”秦瑜还惦记着炸了炉还要被师叔追杀的那个倒霉蛋师兄。 梅婉婉挺起胸膛,骄傲的跟个小孔雀似的,说:“能有什么事,我师兄什么人物,他能跑着呢,我师叔追不上他的。” “那就好。”秦瑜也松了口气。 梅婉婉撇撇嘴,只说秦瑜胆子太小。不经意往下面瞅了一眼。“这怎么有些不对呢?” 秦瑜也瞅了一眼,原来是急中生错,又调转了方向。“对不住了,刚刚我方向跑反了。” 梅婉婉无奈的拍拍自己的头。 “这里水灵气倒是异常充沛,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秦瑜感觉到是空气中充裕的水灵气,好奇的问。 “水塘啊。”梅婉婉说。“水塘在东边,火塘在西边,你们水灵根的要是修炼,就得来这边了,停停停!我们先去水塘搞个事,我都忘了告诉你了……”梅婉婉拍拍头。 秦瑜斜了她一眼。“我觉得你今天忘记的事情不少。” “没法子,我记性实在不太好。”梅婉婉苦恼的说。“我们先去给你占个位子。” “?”一个大问号从秦瑜的脑子里浮现。 自从秦瑜遇上了梅婉婉,觉得自己都改行种问号了,只要种下一只梅婉婉,就能时时收获一大堆问号。 与火塘不同,水塘就不是山了。那是群山环绕中的,一片烟波浩渺的湖。 水塘是戏称,宗中人称镜湖。 那湖极为独特,虽然名为湖,却不似湖,湖边没有婀娜多情的绿柳,湖面没有聆听细雨的红莲,湖里也没有追逐嬉戏的生灵,水波不兴,名副其实的像极了一面水晶镜子,清清楚楚的倒映出了岸边的两个身影。 梅婉婉听了秦瑜的想法,看着深不见底的镜湖,吐槽道:“你还想要绿柳红莲,你当是这是啥地啊?” 这时已经过了最炽热的时候了,连太阳的光芒都已经有些暗淡了,光从云层下投射过来,投在湖面上,湖面像燃烧起来似的,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来的颜色,染上了红光。 “我的娘哎,真烧起来了!”秦瑜感受到逼近而来的炽热火浪,惊呼一声,还来不及怎么反应。梅婉婉拉着她往湖面倒了过去。 湖里清澈碧透,抬头一望,水面上一排火线烧了过去后,湖面上仿佛又重归了寂静。秦瑜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发现虽已身在湖中,呼吸却畅通无碍,想来这湖中的竟不是水,毕竟还没见过哪里的水能燃烧的。 秦瑜动了动身子,呼吸顺畅,身体也是轻盈极了。 梅婉婉难受的拉了拉她,开口说:“赶紧下去,办完事了好离开,这地方全是水灵气,真真粘死个人了。” 秦瑜这才想到梅婉婉是个火木双灵根的修士,跟水灵气并不怎么对付。 按照梅婉婉的指引,拉着她继续向湖下潜去。 身体里的水灵根像是苏醒过来一般,鲸吞着外界浓郁的水灵气,身体里各处的经脉都运作了起来,源源不断的将转化而来的水灵力运向四肢百骸。 不断有杂质被这些无处不充盈的水灵力给逼出来,秦瑜一路向下,只觉得身体越发的轻盈。 不知道下潜了多久,终于,秦瑜伸出的一只手触到了一层光膜。 这层光膜虽然阻隔了水灵气,却能让秦瑜手指轻而易举的穿过。秦瑜试探的半边身体轻易的穿过光膜,开心的用力拉一拉已经被水灵气排斥的蔫不拉几的梅婉婉:“婉婉,我们到了。” 梅婉婉觉得肺里全是讨厌的水灵气,难以呼吸,艰难的回应她:“哦。” 穿过这层光膜,秦瑜轻盈的带着梅婉婉跳了下去。举目所见,是一道长长的走廊。 秦瑜拉着脱力的梅婉婉,立在空旷的走廊中间,总觉得的哪里不对。 “你确定是这么进来的么?”秦瑜摇了摇从“湖水”中一出来,就在地上瘫成了一个大字的梅婉婉,带着疑惑的问。 “不是进来了么。”这里没那么浓郁的水灵气了,梅婉婉也逐渐缓了过来,慢慢的坐了起来。 秦瑜低头真诚的说:“我觉得有些不太对,我长了这么大,没见过去哪里是直接从走廊进来的。” 第四十八章 须臾发成丝 秦瑜在湖中跑了这么一通,身心舒泰。低头很真诚的对梅婉婉说:“我觉得有些不太对,我长了这么大,没见过谁是直接从走廊翻进来的。” “倒有些像是梁上君子的作风了。”秦瑜感到有些刺激。 梅婉婉坐在地上左右看了一下,逐渐“哦”化。“这分明是个后门,师兄这是坑我呢吧。” “你说我要是被值守的弟子抓了,我还能进的来这地方吗?”秦瑜兴致勃勃的看着头顶的一汪暗色的蓝,问。 梅婉婉把之前解下的披风又披上了。“不知道,你下回可以试试。这里好冷啊。” “什么人?”那边果然有值守的弟子,清叱了一声,便听得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姐好!”直角式鞠躬。“我们迷路了。” 转角处出现了一名穿着白衣的女修士,那修士也没想到这处的动静,竟是两个没腰高的内门小姑娘弄出来的,颇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从哪里进来的?” 秦瑜眼睛瞟着上面,梅婉婉甜蜜蜜的对她笑。 女修士见两人态度诚恳,又验过了弟子玉牌的真假,便软了语气。“是新入宗的小师妹么?” 两个小师叔笑容真挚,一脸真诚的点点头。 她走过来,好脾气的说:“迷路了,我带你们出去便是。” “谢谢师姐!”秦瑜扶着梅婉婉,感激道。 “不妨事。”女修士颇为和善。“入夜了,镜湖夜里灵气不稳定,一众修士都不能不能多停留。” “入夜了?”秦瑜疑惑的问,明明进来时,才刚用完午食,外面还是阳光正好。 女修士觉得这小姑娘怕是修炼修糊涂,昏了头了。掩嘴笑道:“正是呢。” 梅婉婉休息了一会,略恢复了些问:“师姐,可过了戌时了?” “刚过戌时,恰我下值前会来巡一巡。不然你们两个小淘气,今晚可就得躲在里面哭了。”女修士温柔的说,抬头高声喊了一句。“薛师兄,是两个迷路的小师妹。” 虽已经入夜了,但是这湖中的建筑还是明亮若白天。曲折的走廊里,两边隔着几步,就有不少闭上的木门。门上挂着木牌。秦瑜瞟了一眼,玄字十三。 拉了拉梅婉婉的衣服,示意她看。 女修士注意着两人的动静,随着梅婉婉的眼光一看,笑了。“别瞧了,你们两个小淘气,这地方可不是你们现在能来的地方。” “你们呀,只能去黄字号的房间。”女修士拍拍秦瑜的头,规劝道。“用玄字号房间,会爆体的知不知道。” 梅婉婉看到秦瑜毫无师叔面子的被拍打,偷偷的笑出了声。 “你啊,胆大包天,也吃吃教训。”女修士又是温柔一掌,拍西瓜似的拍了下梅婉婉的头。 这下好了,一人一巴掌,公平公正。 秦瑜也不郁闷了。缠着女修士说:“师姐,我们就是好奇的想看看,就看一下下。”秦瑜边说,边比划着。 修仙宗门少见这么幼小的孩子,女修士又是心软的人,见这个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满是渴求,又想着自己在这,解解她们的馋,总也比她们两个不知事的自己又跑上来强。 女修士沉吟了下,伸手打开了身边的一扇挂着“玄字十六”的木门,弯着腰对秦瑜说:“那你进来看一看,不能催动灵力哦。” 秦瑜本无其意,倒是得了一个意外之喜。梅婉婉今天深受水灵气的苦楚,根本不想体会第二次,扭头便推了她自己去。 一过木门,果然灵气浓度与走廊上大不相同,但这浓度远远赶不上湖里的。 体会过湖中灵气浓度的秦瑜不免失望。也幸亏如此,身体的水灵根也没像之前一般的突然发力,差点把湖里也搞出了个真空区域。 略站了站,女修士便带着秦瑜出来了,合上了门。 梅婉婉现在好多了,过来咬耳朵。“你觉得怎么样。” “不如泡在湖里来的畅快。”秦瑜郁闷的说。 “那你还要不要在这边先定个间,你现在能定个黄级的单间了。也不贵,一个月一枚灵玉。”梅婉婉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修水的修士也不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有这个修炼速度也能快一些。” 说到修炼速度。 秦瑜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但是总也想不起来,但是有些嫌弃这里的灵气浓度。“我不用。” 梅婉婉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那好吧。” 秦瑜遗憾这里的灵气浓度的表现,在一旁的女修士看来是对玄字号房间的不舍,但出于原则,她绝不能放这样的小孩子去玄字号间。只能温柔的安慰秦瑜:“不要难过,等你修炼到了筑基期,就能进玄字间了。” “我没难过。”秦瑜认真的回答,毕竟她还可以去直接跳个湖,比这单间修炼快多了。 “好好好,你没难过。”女修士眼见她眼里又聚起了雾气,忙哄她。 这雾气自然不是由哭意而来。 秦瑜今天水灵气吸收的有些不节制,存蓄了大量的水灵气在身体里。 她自己看不到,梅婉婉却能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同伴不经意间的冒水行为。 女修士带着两人一路走了出去,两人这才看到了这个水下建筑的全貌。 这是一个恍如神话中水晶宫一般的建筑。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晶莹剔透的蓝色光膜中,蓝色的光芒包裹这处水下的环形建筑,其中连廊接着连廊,回环往复,重叠了好几层。秦瑜刚进过一个小隔间,知道虽然从外面不能看到里面里面的情景,里面却可以看到水中的景象。 但最奇特的还不是这里。这建筑还有一处长廊是往外延伸的,女修士汇合了同行的一位白衣男修士。男修士说:“上面的门我已经合好了,我们从下面离开。”便带着三人踏入了一处长廊。这长廊四面封闭,虽有也亮如白昼,也瞧不见外边天色。 长廊尽头,是一扇颇为巨大古老的石门。 推门而出,果真已是夜里了。 门外清风拂过,夜色宁静,天空中悬挂着两轮明月,繁星闪烁着,时不时传来不知名的虫鸣鸟叫声。 梅婉婉轻叹说:“火塘去不成了,只能等明日了。” 第四十九章 庄周晓梦迷蝴蝶 梅婉婉轻叹说:“火塘去不成了,只能等明日了。” 秦瑜猛然睁开眼,梅婉婉正准备拿着大嘴巴子招呼她的脸。 秦瑜疑惑的问:“你干啥呢?” “我还要问你,你干啥呢。”梅婉婉插着腰站在秦瑜的床边,柳眉倒竖,瞪着眼睛,凶神恶煞的。“你昨天怎么不提醒我,你也起不来。啊啊啊,要是我们今天一起迟到了,我肯定就要挨爹爹双倍的骂了。” 秦瑜掏了掏耳朵说:“昨天可是你死皮赖脸的要蹭住的,自个忘啦?”秦瑜也从被窝里爬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好好给这个健忘症患者好好上一课。 “昨天晚上,是谁,抱着我的腿,说自己今天惹了事,回去会被爹爹打死的?谁?”秦瑜怒不可遏的站在床上,占据战略的制高点。 梅婉婉闻言耷拉着头。“我”。 “又是谁,说师兄在家里等着揍她,死也不要回去的?”秦瑜展臂高声问。 梅婉婉头更低了些。“我” “又是谁,昨天两次把我从床上踹下去,自己独占一张床就算了,睡觉磨牙还打大呼噜的?” “是谁?!” 昨晚深受压迫,睡眠糟糕,两眼无神的秦瑜蹲在床上,捂着自己的脸,差点没哭出来。 梅婉婉小媳妇似的靠过来,期期艾艾说:“阿瑜,我脑子好疼啊。” “我也好乱啊。”秦瑜闷闷的声音接到。 “你饿吗,刚做好的辟谷丹。”梅婉婉问。“吃一颗管一天呢。” 秦瑜闻言,也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难受。从床上跳下来。 床下,两个人面对面的嗑着辟谷丹。 梅婉婉的丹药极具个人特色,药效怎么样还不知道,就是好嗑,味道比一般炼丹师的要好。 这辟谷丹不像是药,倒像是糖果似的,让人嗑起来毫无心里负担。 秦瑜吃了一颗,觉得颇合心意。“你什么时候做的丹药,你不是要去火塘借火吗?” 梅婉婉闻言,直愣愣的看着她,反问:“不是昨天,我们两个一起去的吗?” 秦瑜跳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去火塘了。” 梅婉婉举起手中的白玉小盒子。“这是昨天刚刚炼好的辟谷丹啊,还是你告诉我,你最喜欢这个味的。你忘啦?” 秦瑜拿起白玉盒子端详了一下,内里满满一盒的丹药,她看不出来到底新鲜不新鲜,但觉得惊讶极了。“不对,我记忆里明明不是这样,我记得我们去了水塘……” 梅婉婉收起了辟谷丹,歪着头看她。“你睡糊涂了吧。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连丹修的药草都认识。听你的,换了一味材料,果然好吃多了。” 梅婉婉美滋滋的又打开数了数匣子里白滚滚的丹药。“我们这个月不用担心饿死啦。” 秦瑜呆愣愣的捂住了头,觉得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梅婉婉拍拍她的肩,说:“昨天你可跟我爹说好了,从今往后,我就住你这了。瑜姐,你还记不记得,你要督促我学习的事了?” 秦瑜睁大了眼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看着自己的梅婉婉。“你住我这?我跟你爹说的?” “对的。”梅婉婉认真的点点头。“阿瑜,不是,瑜姐,你昨天可帅了,我爹被你说的一愣一愣的。” “不不不,你叫我啥?”秦瑜扯扯嘴角,问:“瑜姐?” “对啊。”梅婉婉推她收拾。“赶紧走了啊我的姐姐,我们要迟到了,你要喜欢听我这么叫你,我待会多叫几声成不成。” “别别别。”秦瑜收拾起心情,疯狂挥手。“你别这样叫我,我瘆得慌。” 梅婉婉狐疑的看着她:“你可真够奇怪的。不过我可比你大一两日呢,叫你瑜姐也够奇怪的。” “好啦,走吧。”梅婉婉收拾的满满当当,全装进了手上的镯子里。 秦瑜打小儿也跟着父亲军营里混了几日,收拾起来也快的很。 等上了大蜻蜓,秦瑜才想着问。“我们今日,去哪里啊。” “丽泽苑啊。”梅婉婉说。 “丽泽苑在哪里啊?”秦瑜无辜的与她对视。 梅婉婉拍拍头,得得得,她算是知道昨晚干嘛秦瑜要留下她了,原来是缺个带路的。 “先升空,我给你指路。”梅婉婉手指向上一指,豪气道。 竹蜻蜓腾空而起,确确实实是记忆里明平峰的模样,但是为什么关于昨天的事情,记忆这么混乱。 “阿婉,我有个事情要问你。我们昨天下午这个蜻蜓买来多少钱来着?”她回头试探的问。 “四十灵玉啊。”梅婉婉回答。“你是不是睡出毛病了,我们上午买的,你忘了?” “哦,我嘴瓢了么。”秦瑜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手指却忍不住的蜷起。 梅婉婉大声说:“看路,现在往左手看,最高的那个峰看到了么?” 秦瑜稍稍从自己的心绪里抽离,瞥了一眼,嘴上答道:“看到了,这明显,这回不会迷路了。” “不是,我们要去的是那座最高的峰旁边的那个第二高的旁边那个最矮的峰。”梅婉婉说。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啊!”秦瑜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就是那座,最高的峰旁边的那个第二高的旁边那个最矮的峰啊!”梅婉婉大声回她。“最矮的那个你看到了吗?” “哦……”秦瑜决定暂时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先照着最高的那个峰飞。 梅婉婉坐在蜻蜓的背上,百无聊赖,突然问:“你说你昨天迷路了?你啥时候迷路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发自灵魂的三问让秦瑜顿时仿佛抓着了什么…… 或许,记忆就是从迷路开始…… 迷路的? 秦瑜心里琢磨着。梅婉婉突然疯狂摇她。“瑜姐啊,你再这样开下去,就要撞了啊,撞了不要紧,但我们辛苦攒下的大蜻蜓可就没了啊。” 秦瑜猛地从自己的世界里脱离出来,驾驶蜻蜓轻巧避开了前面的阻碍。却再也不敢失神了,稳稳的将要把两人送到“最高的峰旁边的那个第二高的旁边那个最矮的峰”时,正巧赶上了爬山上学的大队伍。 梅婉婉得意极了,但也不敢太过分,指挥着把大蜻蜓停在了半山坡上,对着秦瑜说:“你看,我们要是没有大蜻蜓,也得辛辛苦苦爬山了。” 第五十章 潇洒青霞赏 有了大蜻蜓,果然省了不少事。 两条腿怎么也比不过有翅膀的,虽然这东西耗费了两个人一个月的月例钱,但就效率而言,十分的值得。 今天早上秦瑜一直昏睡不起,梅婉婉还不太了解她的作息,尚不敢打搅她,便一直等到了邻近开课的时间才去唤她。 梅婉婉倒也不埋怨她。只是很快活的看着下面蚂蚁似的弟子们。开心的跟她分享自己的快乐。“昨天花钱买的时候,就想到今天了,哈哈哈。” 梅婉婉回头看着下方不少还在辛辛苦苦爬山的弟子们,得意极了。但她也不敢太过分,谁知道把大蜻蜓直接开到丽泽院的门口,会不会被那些座师们狠狠的教训?教训事小,这代步的要是被收了那才是欲哭无泪呢。 两个人商量了一番,便把大蜻蜓停在了半山上,剩下的几步路便要自己走了。 身后的弟子依然在辛辛苦苦的攀爬着,梅婉婉迈着短腿,对秦瑜说:“你看,我们走的这样慢,要是没有大蜻蜓,今天一定比他们要晚。” 秦瑜边走边说:“我们今天来晚了。” 梅婉婉不以为意,嘻嘻的笑:“要是每天都能这个时间恰到好处的来就很棒了。” “早来比晚来要好。”秦瑜不同意她的想法,直接指出来。 “那也得看是什么时间了,要是平时里,我们早些来,还能做些别的事情。你等着瞧,现在院里有的是等着表现给各位座师看的弟子呢!”梅婉婉跟她说。“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你又知道了。”秦瑜看着不远处的院子,转头反驳她。“首日,弟子们肯定是想给座师们留个好印象的。” “非也,非也。”梅婉婉摇头。 “你倒可以先想想坐哪里。”秦瑜发现梅婉婉的八卦天赋是深入灵魂了,也不想着说服她了,迈开了步子向前走去。 梅婉婉跟着她的步伐,吐槽道:“我爹爹教了这么些年的新弟子了,这情况我还能不知道?” “好吧,你都知道。”秦瑜把手放在门上。问:“你说说,我们坐在哪里好。” “这要看你要做个什么弟子了。”梅婉婉拍拍自己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叹气说;“不过没得选了,我爹让我坐哪就得坐哪。” “那是你坐,不是我坐。”秦瑜拒绝道。 “那可不成,还是不是好姐妹了。”打开房门,梅婉婉反手拉着她,往席位的第一排走。 这个门开在房间的最前面,也就是说,在座师们开始授课后,任何想要进入这个房间的人都得接受大家的目光洗礼。 这对时间观念不是很好的修士来说实在是个别出心裁的设计。 房间里已经坐了不少弟子了,这些弟子分散在房间的前中后三个部分。基本上都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的。 梅婉婉想去的第一排只剩下最中间的两个位置了。 这两个位置的周围围了一圈的弟子,但是还没有谁敢往上面坐的。 秦瑜也觉得这个位置太显眼的,摇摇头拒绝。 梅婉婉认真的对她说:“我可跟你说,今天的选位,基本是固定的。你今天选在哪里,之后就一直坐在哪里,” 秦瑜有些犹豫。 梅婉婉拉着她,对她说:“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我也不能帮你。我先去,我在那里等着你。”她指了指那个位置,认真的告诉她。 梅婉婉松开她,自己义无反顾的往最中间去了。 这个房间里还遗留这么多的位置,最中间的位子是众弟子内心渴求却不敢去表现在面上的。 最大的勇气和自信也不过是来到第一排而已。 秦瑜停在原处,梅婉婉入了席,端正坐好,身量虽小,腰板挺直的,认真的瞧着她。 伴随着梅婉婉的入座,已经坐下的弟子和还未选座的弟子都在窃窃私语。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进来的,留在原地的秦瑜也同样的享受了来自各方的目光洗礼。 这滋味绝不好受。 在场没人在说话,秦瑜知道,怕是在等自己的选择。 坐在座位中间的萧笑笑目带担忧的望着她,对她轻轻的摇摇头,招招手。 这是好意,怕是担心自己会受不住压力。 秦瑜一开始也青睐于中间的位置。她当然不甘于平庸,不甘于寂寂无名,但是登高易跌,与其把自己立成靶子,不如低调的成长。 但是…… 无惧面对着周围的各色的议论和眼光,梅婉婉端正的坐在了风口浪尖上。 秦瑜终于下定决心,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位子可不好坐。”秦瑜笑着对她说。“才坐下呢,我都感觉到背上都快要烧起来了。” “所以我跟你说,要准时来吧。”梅婉婉握住她的手,对她露出了一张大大的笑脸。 秦瑜端端正正的在调整好坐姿。自己也觉得今日或是有些冲动了,但“韬光养晦”这四个说着容易,谁不向往最前的位置?谁愿意被隐藏在他人的光芒之下? 更何况,她确实也想坐在这里。 “梅婉婉,你知道‘韬光养晦’四个字怎么写吗?”秦瑜取笑她。“也不知道含蓄低调,好歹过个扮猪吃老虎的瘾头。” “什么低调,都是庸者给自己找的借口!什么扮猪吃老虎,扮多了,不是猪也成了猪了!”梅婉婉低声说:“你听我的,准没错。” “你又知道了?”秦瑜驳她。“也不怕到时候被厉害的人嘲的哭鼻子!” “那你就不知道,要是我长个两岁,我也不敢下这样的决心的。”梅婉婉对着秦瑜眨眨眼,得意的说。“我也是想过的,一是没办法,我爹就要求我坐第一排,他呆会儿一定会来,我也是没办法。二是,既然我们都不甘心做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坐这里又何妨?谁要我们这一批,就我俩最小呢。” 秦瑜失笑:“道理都是你的!还以为你立了什么大志向呢,原来不过是没法子的法子。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梅婉婉对她笑:“这不是有你嘛,你不会后悔吧。” 秦瑜摇摇头,她从来不后悔自己的决定。事已至此,来之则安之,尽本事去做就好了。 第五十一章 皎如玉树临风前 秦瑜摇摇头,做出的决定,她从来不后悔。 事已至此,尽自己本事去做就好。 孩子永远有一点是成人比不了的好处,她们遇事不会考虑的太多,这固然让她们在人生路上会多走一些弯路,但也少了畏惧,这反而让她们有机会去接触一些新的东西,看到比常人更多的新风景。 再说,选择本身没有对错。端看之后怎么行动了。 梅婉婉端坐了一会,趁着弟子们还在选座的空隙问她。“你说的那些玩得很好的同伴呢?今日除了你,来了几个?” 秦瑜回头看了看,坐在偏后面的有封如瑾和金明轩,萧笑笑的席位离她们两个最近。至于武殷、刘悦薇、武照几个,都没有看见。 “来了三个,还有三个我没瞧见。”秦瑜说。 “可能去了外门了叭。”梅婉婉猜测说。“但是我有个疑问,你之前说过,有个叫武殷的应该是凡间皇族的嫡系子弟吧,这样的出身,即便是资质再差,宗门也会将其收为内门弟子的。你想啊,宗门还要去你们那甄选弟子呢,结果一问,皇子都还外门蹲着呢,这也不好听呢嘛。” “你说的在理。”秦瑜点点头。“之前武大哥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我昨天晨练没见着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里面一定有不少有意思的原因。”梅婉婉开心的说。 秦瑜面对她的兴奋,有些不理解她不知何处而来的热情。“你省省心,弟子来的差不多了。” 弟子都到的差不多了,那就该座师们来了。 这里的一百四十一位弟子,都是内门弟子。 外门弟子也要受教导,但是并不跟这些内门弟子在一起。 之前再好的姐姐妹妹,到这里也要接受事实,接受分离。就像刘悦薇和萧笑笑,如今也是各在一处,萧笑笑长袖善舞,昨日便交到新的朋友。 这很好,她们在此界的底子本来就薄,多个朋友就等于多条路。 最初她与梅婉婉交朋友,不也是因为这个吗? 梅婉婉伸长了头,想瞧瞧座师们。 “丽泽苑今年的教丹道部分的,应该还是我老爹白术真人;器修一直是彦殊真人;剑道通常是由战部的某位真人教导;符道和阵道嘛,始真真人和雅竹真人交换着来,谁都有可能;炼体之道一般都是长恒真人来教;术法肯定是长吉真人……” “这也能肯定是谁?”秦瑜问。 “术修只有一脉嘛,之前教授这个的重光真人入了元婴境成了重光真君,这次又不会来,就只有长吉真人了。”梅婉婉肯定的说。 果然,话音刚落,门外先进来的了六位服饰各异,青年模样的人。 坐下的弟子们全部起身迎接。 秦瑜看着长的像是梅婉婉哥哥一般的白术真人,一个长着娃娃脸的青年,觉得光凭借着面相,是很难想象这位竟然已经有梅婉婉这么大的一个女儿了。 越高阶的修士越驻颜有术嘛。 梅婉婉早就吐槽过了。 丹道来的是一身素净白袍的白术真人;器修来的是做短打打扮的彦殊真人;阵道是穿着一身满绣符文长衫的始真真人,符修是身着一身蓝色衣裙的温婉女修士雅竹真人,体修来的是黑塔也似的长恒真人,最后一位术修,果然让梅婉婉猜对了,是苍白着脸的黑衣少年,长吉真人! 秦瑜是要学辅修术修的,故而更为关注那位弱不胜风的长吉真人。 脸好白,感觉随时要被风吹走似的。 梅婉婉虽然生养在宗门,但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被术峰珍藏起来的天才弟子。 也觉得新奇极了,年纪如此之轻就是能执掌一峰的金丹真人了。 这实在了得! 一时间,梅婉婉把昨日想好的什么符啊,阵啊的辅修全丢在脑后了。 是时候去学学术修了,跟着这位真人去看看星象是多么令人快乐的事情啊! 秦瑜看着梅婉婉眼中的势在必得,摇了摇头。 才来六位修士,最主要的剑修还没来呢。 上方的诸位座师也都面带着微笑,坐下等着稍后的几位修士。 再一次门被推开,秦瑜听得身后的萧笑笑轻轻的“啊”了一声,推门而入竟是一位蒙了眼背着古琴的男修士。这位修士秦瑜昨日见过,正是萧笑笑小姐姐的师父。 长琴真君。 昨日秦瑜远远的看了一眼,哪里能有今天的地利优势,今日位置就属她和梅婉婉的最好,最近,哪个座师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什么是如切如磨的如玉君子,什么叫“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秦瑜今日算是见识了。长琴真君身上独有一种高华的气质,具体什么秦瑜也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这位真君称得上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松下之风,高而徐引。 长琴真君虽然蒙着眼,行动间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与常人无异,并不需要他人搀扶辅助。 虽然身边的梅婉婉没出声,但她的心声秦瑜想都能想到。 上方的座师们也都在这位进来之时,就全站了起来。 “好大的手笔,教一群新弟子,连元婴期音修都出来了。” 座师们事先也不知道今日来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喜,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秦瑜密切关注的长吉真人拒绝加入这种无聊举动,他瞧着长琴真君,蝶翼般的长睫掩着眼,显得有些清冷。 待长琴真君落座,身后传来了阵阵摩挲桌面的声音。今年的女弟子占了三分之一,不知道有多少会义无反顾的投入这位真君门下。 但是剑道的修士还没有来,修仙界的规矩,等级越高的修士来的反倒越晚,能在元婴期的长琴真君之后才来,莫非也是一名元婴真君? 教导新弟子的修士中只差剑道了,秦瑜主修剑道,暗暗的想着剑修也来一位高阶修士才好。 音修来了一个长琴真君就很让人惊讶了,但是宗门里音修比术修更少,好不容易来个能修音修的萧笑笑,秦瑜觉得宗门重视一些也正常。 剑修嘛,战部的哪一位金丹真人都是不差的,哪个都是百里挑一,优中选优的剑道强者。 弟子们也屏息等着最后一位剑道的修士。 突然,门轻轻一响。弟子们翘首以盼的最后一位座师终于来了。 第五十二章 学堂日无事 突然,门嘎吱一响,最后一位终于来了。 板着一张脸的眯眯眼陈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秦瑜一语成谶,果然是一位元婴真君,但是却并不觉得怎么快乐。 一是陈师与师父间的不知所起的恩怨情仇,二是陈师的性子实在是反复多变。对于这种处不来的前辈,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开他,轻易的不与他有接触。 但是剑道是一定要修的主业,选剑道的话,便不得不与这位陈师有比较近距离的接触了。秦瑜想过所有可能来的,战部的任何一位金丹真人,却也没想到是这位亲至。 对选课的心情期待都降了不少。 真是个很坏的消息。 梅婉婉最是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也不免感到担心。忍不住道:“阿瑜……” 秦瑜在桌底下轻轻一按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陈师腰间悬着一把长剑,一张脸板板正正的,眯眯眼也比平日里大了些,显得很是严肃。他一进这个房间就扫视了一圈。 秦瑜心若擂鼓,但是陈师却径直略过她,却并未把目光多分给她一丝一毫,就像看其他弟子一般平静的看了过去。 虽然按理说也不太能够看到陈师的眼神感情。 但直觉如此,陈师从这面转过去以后,秦瑜浮躁的心立刻就安定了下来。 他看着最后面的某个地方。 那个地方应该也是一名弟子。秦瑜并不好奇这个弟子是谁,只知道这位的兴趣不在自己这里就好。 但其他弟子们就不一样的,陈师的青眼相待让不少弟子对那位幸运儿充满的好奇。 究竟是谁?引起了这位的注意了? 但是座师们就在正对着他们的地方,虽然神态姿势各异,但除了蒙着眼的长琴真君。无一不是在静静的打量着下面的弟子们 弟子们丝毫不敢有所动弹,即便对身后的那位好奇极了,也都尽力绷住脸,做出了自己最好的姿态她接受座师们的目光洗礼。 陈师打量了一会,就与先到的长琴真君等人互行过了礼节,站到了自己的位置前。 上首的座师们来齐了,按往届的规矩,主持学政的一般都是这里面最年长的那位座师。上一届是梅婉婉的爹白术真人,金丹期小成境的修士。 但这一界大能汇集,一下子来了两位元婴,白术真人见了场中情况,很直接的提出了把主动权交给二位元婴真君的提议。 长琴真君笑着说:“不必。” 陈师也板着脸吩咐:“你来。” 白术真人自己并不愿意又操一年心,又去金丹真人圈里礼让了一圈,奈何这些金丹真人是没一个愿意管这些小弟子的杂事的,都十分感动于白术真人的用心并且坚决的拒绝了他。 最后,推来推去还是白术真人做了总座师。一回生二回熟,白术真人眼见甩锅无门,只得驾轻就熟的开始安排诸事。 弟子们向这些未来的座师们行过礼后,除了白术真人以外的其他座师就潇洒的离开了。 首先是一些基础问题。 新弟子一进宗门,须得给一段适应宗门生活的时间,而这段时间又不能白白的浪费了,干什么呢? 干重活不行,干轻活浪费,这么多的人,闲着还容易出治安问题,该怎么让他们感受到宗门对他们宽广博大的爱而且没力气搞事情呢? 某一代祖师面对这个问题,想起了自己快乐又痛苦的童年生活,一拍脑瓜子,灵光一闪,那就全去给我读书吧! 读书多好,既让他们夯实了基础,习得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又能够让他们整个脑子里都充满了有先哲的智慧,以至于没工夫去想别的。 于是就有了丽泽苑。 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意思是相连的两个水泽,能够互相的滋育润泽。比喻朋友彼此之间互相切磋,砥砺。 这个名字正适合这些新入的弟子们菜鸡互啄。 但没有指导,菜机互啄也不太好看,于是又新增了座师制度。 座师来自宗内各个峰金丹期的修士,一直是各峰适龄的修士轮换着来。 这一批一共一百四十一名内门弟子,将会在丽泽苑中集中学习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里,宗门会逐步的开始培养走上修炼的道路,带着他们适应宗门生活。一年之后,便各有去处了。 白术真人站在座师队伍的最前面,介绍着丽泽苑的一些规矩。白术真人自己听了一遍,入了金丹后又听别的人讲了两遍,自己讲这也是第二遍了。一条条宗训背得那是滚瓜烂熟。 “习闲成懒,习懒成病……” “施而不奢,俭而不吝……” “礼云: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宇宙可臻其极,情性不知其穷,……” “人生难得,无虚过也……” 上面坐的人讲着,站在下面的人竖着耳朵听着。 一时间场面非常安静,大家心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但表面依然是一副恭敬的样子。 “此皆乃我剑宗宗训,诸位须得熟记在心,不得有违。” “是!”众弟子行礼。 长达半个时辰的宗训,这里面包括了昨日梅婉婉讲过了一些内容,今日白术真人在她的基础上又补充了不少内容,这些都是生活在这个宗门里需要知道的事情。秦瑜认真的听完整场,觉得总结起来也很简单。 好好修炼,不要偷懒,前面有星辰大海等着你们。 一句话,干就对了。 很好,这么理解的话,听完以后心灵都受到洗礼了。 上面的座师们也不知道被洗礼多少次了,连表情都显得十分麻木虚无。 终于,白术真人训完了话,开始了下个议题。 重头戏来了,不管是台上台下的一时间都精神抖擞了。 但白术真人一开口,就扔了个大消息。 “诸位今日须当场择定一门主修,和任选门数的辅修。辅修门数上不封顶,但不得少于两门。诸位若有什么问题,可以问。” “尊师,若只选一门会怎么样?”有一个弟子在后面问。 主修一门很正常,往年都是如此。但是辅修多出了一门,而且不限科目,不限数量。 这意味着不少弟子本来的计划都要被打破了。 第五十三章 暗中摸索总非真 “尊师,若只选一门会怎么样?”有弟子起身问。 主修一门很正常,但是辅修多出了一门,而且不限科目,不限数量。这意味着不少弟子本来的计划都要被打破了。 白术真人的回答很平静,当然不会怎么样,就是辅修的考核只算一半的分数而已。 弟子们闻言,开始安静下来思考自己的选择了。 一年之期满的时候,宗门会有人根据弟子的表现情况来评定弟子,这次考核的情况会影响弟子之后在宗门的修炼资源分配,故而大家都很重视。 要想得到好的评价,拿到最丰厚的资源。目前来看最容易的途径就是优中选优,选择一门自己把握最大的道们来修,这样比广撒网,但是都平庸的结果好很多。 之前梅婉婉和秦瑜的选择也是如此。 多选一门其实影响也不大。 只不过今天听完白术真人详尽版的宗训之后,秦瑜有了些别的想法。 首先是秦瑜的自身条件,较之大部分的人还未入灵的现状,她已经炼气二层了,而且按照师父的嘱托,她还必须控制住自己的进度以防自己会提前筑基,也就是说现阶段灵力的修炼对她而言可以稍微放缓一些。这样子,她就有充足的时间将这些能学的东西都学上一遍了。 其次,剑宗虽然禁止弟子传秘术,但是并不禁止弟子外传一些基本的功法,尤其是弟子自己学进脑子的东西。 当然剑宗敢于写出这条宗训,也是有依仗的。除了师父自己传下的功法以外,其他功法要学,都得拿天价去购买了。 但是这些功法的一部分,在丽泽苑里,座师都是会无偿传授的。 秦瑜打的就是,这些功法的主意。 再者身为大武第一批到上界来的弟子,或许部分有天赋的弟子会被留在此界继续修炼,但还有部分没这么有天赋的弟子,在筑基期就会有很大的可能被叫回去建设武朝的修真道。 秦瑜是个单灵根,内心很清楚目前自己的位置。 只要保证能够通过一年后的考察合格,这些辛苦多学来的东西,便都会转变成她以后的优势,这其实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即便她能够修炼有成,顺利留在剑宗继续修炼,多学点东西也不是个坏事。 最重要的是,宗门不限制辅修的门数应该就是默许他们如此作为。况且辅修毕竟不是主修,座师不会按照一条准绳来考核学生,而是会综合学生的天赋能力来。就拿炼丹来说,学的内容都是一样的,梅婉婉可能得练出人级合格的成丹才能过得了的考核,秦瑜不过只要能搓出药丸子来就行了。 仔细想想,除了自己会很累以外,大概也没什么其他的缺点了吧。 选座师很简单,拿着自己的弟子牌去上面告诉白术真人一声,再领一张选课的纸,写好了交上去就成了。 秦瑜翻出自己的弟子牌,按照白术真人的教导,在纸上自己圈出了自己选的课,再盖上自己的灵力印记就行了。 梅婉婉瞅了一眼她的那张纸,觉得这家伙疯的不轻。 再看看自己的纸,也刷刷补上几笔。 一起疯一疯也挺好玩的。 秦瑜回瞅了眼,觉得白术真人看到了梅婉婉的选择,也是要气疯的。 没成想,两人交完,拉着手离开的时候,白术真人的脸色还平静极了。 一点也看不出来刚看见叛逆女儿选了辅修“炼器”的丹修老父亲。 不过要真是这样的老父亲,梅婉婉也不能这么小的年纪就成功的离家出走了。 出了丽泽苑一段时间,像是解开的封印似的,两人终于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梅婉婉开始表达之前被秦瑜摁住的惊讶了。 “天哪,今天怎么连长琴君都来了。” 秦瑜见她惊讶的不是剑修陈师的到来,而是那个陌生的琴修的时候。正召出了大蜻蜓,觉得有些奇怪。“剑修也来了个元婴修士啊,你怎么不惊讶?” “你是不知道,长琴君太特殊了。剑宗自己是没有真正修乐道的修士的,年前我听我师兄说起,说宗门里新来了个琴修,是客卿的身份。” 客卿,秦瑜是知道的,能够被剑宗奉为座上的宾客,那是很了不得的人了。 “但我没想到,这个琴修是长琴君啊!”梅婉婉提起长琴真君,兴奋的不得了。“你是不知道,他真的很厉害的。” “嗯,这话怎么说起?” “我得从哪里给你说起好呢。”梅婉婉坐上了大蜻蜓,准备给秦瑜好好上一课,但话到嘴边,千头万绪又不知何处说起。“他的事迹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他是整个修真界都赫赫有名的乐修……”说着梅婉婉的声音低了下来,凑到她耳边说:“他的乐音能够驭妖兽!” “驭兽?”秦瑜惊讶道。如今人的对手正是妖兽,能够驭妖兽的乐修,可是一个大杀器。 “他没有自己的门派吗?”秦瑜驾驭大蜻蜓也熟了手,也不用梅婉婉给她指路,凭着记性就能自己飞。 “长琴君是个散修。”梅婉婉解释道,说到这里她也有些疑惑。“那他不是可以加入宗门的么,怎么又是个客卿勒?” “这我这怎么知道?”秦瑜说。“我还是更想回去瞧一瞧,我昨天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功课做完了没有。” 梅婉婉听着她的话,有些一言难尽。“你昨天晚上,都做完了,你忘啦?” “真做完了?”秦瑜疑惑的问。 “我看着的还有假。”梅婉婉摊摊手。 “那你说说,我做了些什么?”秦瑜像是不相信梅婉婉的话,反问她。 “哎呦,你还不信我不成。”梅婉婉果然没怀疑,开始数。“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啊,首先,你会练一套剑法,然后,一招剑式两千下……我也没数,反正你自己是这么说的。然后还得背本书,泡个药浴什么的。” “我背了本什么书?”秦瑜转过头来,认真的问。 梅婉婉以为她还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呢,随口答:“好像是什么剑经吧。” 第五十四章 空山不见人 “我背了本什么书?”秦瑜转过头来,认真的问梅婉婉。 梅婉婉以为她还是在跟自己开什么玩笑呢,随口答:“好像是什么剑经吧。” 自打严青霜接管了秦瑜的文化教学,就一直试图在杂学上给秦瑜打基础,剑经却是不在这个范围内的。但是秦瑜想要的就是这个,若是事事都相同,那也找不出来昨天的问题了。 “就知道糊弄我,有本事你背几句来听听。”秦瑜继续激她。 梅婉婉嘻嘻一笑,话题转掉。“你这是激我,我为啥要背这个给你啊。” 这姑娘也不是好糊弄的,但是不糊弄不行秦瑜自己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状态。 若说是自己睡迷糊了,可哪有断掉记忆的迷糊。 梅婉婉所说的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是两回事。 偏偏梅婉婉有证据,也没有这个必要骗她。 而且,自己从内心而言并不希望梅婉婉住到玄明峰来,她们两个相遇相识还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怎么样都还不至于就可以同居一室了,再说这小姑娘有时候也是大麻烦。 但是昨晚的自己竟然同意了,还主动的留下她的。 这就很反常了,究竟是为什么呢。 秦瑜百思不得其解,越来越觉得昨晚的事不是一件小事。 “这不是想考考你的记忆力么。”秦瑜说。“你总是说你记性好,什么东西听过一遍就能记住,这不是看你话说的对不对嘛。” 梅婉婉笑着回她。“那晚上回去我默下来给你吧,你昨天背了好几遍,我记得怪清楚的,你这次可真考不倒我。” “不过叫我背书就免了吧,听起来跟我爹似的,他就老让我背书,背书有什么用呢,我们修士又不用自己死记硬背,入灵了劈了识海,不就什么都有了么。” 秦瑜点点头,“到外门了。”内外门灵气浓度的并不大,但是对于修士来说,这种感受却是很直观的。 秦瑜到现在也不过记住了几条走过的线路,没走过的全靠灵气的浓度来辨识自己到哪了。 这个法子虽然难免会有失误之处,但是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还是很直观好用的。 梅婉婉伸出头看了一眼。“是到了耶,要是去找你的同伴的话,我们可能得去杂役峰。” 杂役峰其实也只是弟子们私下取的外号,本身并不叫这个。 秦瑜心里有些排斥这个说法,但是却也知道宗门大部分人对杂役弟子就是这个态度。 无论是剑宗还是其他修真门派,都有一条大致相同的鄙视链。亲传弟子轻视记名弟子,记名弟子轻视普通内门弟子,普通内门弟子轻视外门弟子,外门弟子轻视杂役弟子,杂役弟子轻视不了其他弟子了,于是他们内部互相轻视。 刚入门的杂役弟子轻视老杂役弟子。 原因很简单,刚入门的杂役弟子是因为拜不到师父,所以按照宗门规矩都得去外门杂役处呆上一年。这一年之内宗虽然不会像对待内门弟子这样对他门多加教导,但也会适量发放一些修炼资源,帮助他们入道。如果弟子们在一年内入灵成功,进入炼气期,那么这些杂役弟子就可以摆脱杂役的身份,去外门当普通弟子了。 但是如果一直无法入灵,那么这个杂役弟子的名头就得天长地久了。 宗门不少这样的杂役弟子,但是他们自己不选择离开的话,宗门也不能驱赶他们离开。 一来二去,不知道几十届弟子筛选下来,剑宗也积累了为数不少的老杂役了。 杂役弟子多了,杂役峰也住不下了。 秦瑜和梅婉婉在杂役峰扑了个空,才知道因为人太多的原因,又重新开辟了一座新的山峰来供杂役弟子们居住。 今年新入的杂役弟子,都在另外一座山峰。 梅婉婉对宗门的事务熟悉些,多问了几遍就能判断出来这座新峰大概处在宗门的哪块地方。 “应该是在西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剑宗的峰太多了,但是大致地方知道了,我们过去慢慢找就可以了。”梅婉婉说。“但是你要有心理准备,那处地方是宗门刑堂的所在,按灵气浓度来说是宗门里最差的地方。” “但是也能理解,你要知道宗门灵气浓度比较好的山峰都有人了,这种新开出来的峰只能往灵气不好的地方寻了。”梅婉婉怕她心情不好,安慰道:“没事的,反正也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你要是实在担心的话,可以请他们住到明平峰来。” 秦瑜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听了梅婉婉的话,眼前一亮。但很快的摇了摇头说:“明平峰是师父的,我尚且都是沾了师父的光有个藏身的地,怎么好意思多引了人来。” 梅婉婉的情况特殊,秦瑜估摸着她也住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被玄明真君打包回玄明峰了。 若是要接自己的同伴们来师父的领峰长时间居住,至少也要经过师父的同意才是。 秦瑜打定主意,要去学传信之术,好去信问问自己这位尚不知道在何方的师父的意见。 大蜻蜓的等级不高,飞到最西头也需要不少时间,秦瑜在蜻蜓上想了很长时间,决定先去问问武殷几人自己的意见。 果然,一路向西,空气中的灵气越来越淡薄。梅婉婉解释说:“就是因为这边灵气不好,所以有不少触犯了宗规的弟子都关押在这边,刑堂也在这边。” “我爹爹轻易不许我往这里来,要不是这次有机会,我还没见过这边的样子呢。”梅婉婉趴在蜻蜓的翅根上往下望,西面的山峰都是光秃秃的石头,没什么树木,花草更是罕见。一眼望下去,都是灰白的单调颜色。 “这边的景儿也没什么好看的。”梅婉婉评价道。 大蜻蜓飞了这么些时候,每时每刻都是从秦瑜这里抽取灵力来作为飞行的动力。 这边的灵气稀薄,得不到来自外界的及时补充。哪怕是秦瑜这样的灵脉宽于常人的,也觉得有些累了。秦瑜缓下飞行的速度,说:“不知道还要飞多久才能到。” 第五十五章 营生卒未休 这边的灵气稀薄,得不到来自外界的及时补充。哪怕是秦瑜这样的灵脉宽于常人的,也觉得有些累了。秦瑜缓下飞行的速度,说:“不知道还要飞多久才能到。” 梅婉婉拍了拍她说:“要不先下去问问?” 秦瑜点点头;“可行。” 大蜻蜓随着驾驭者的心意慢慢的向下方降落,秦瑜与大蜻蜓磨合久了,也有了自己的几分心得了。“低空飞行虽然需要看路,但是就灵力的消耗来说,还是较高空好些的,飞的越高,我的灵力消耗的速度就越快。” “你好似更喜欢在高一点的地方飞。”梅婉婉反驳她。 “宗里都是山峰,又多雾。不飞高一点,我怕突然撞上哪里就不好了。”秦瑜无奈的说。“我昨天飞都飞不直呢,哪敢低空飞。你别忘了,你也在上面,你就不怕摔下去?” 梅婉婉得意的说:“那我还真不怕这个。” 秦瑜摇了摇头,驾驭着大蜻蜓逐渐降落下去,还没等落地呢。就赶巧的碰见两位乘着纸鹤的灰衣弟子。 “道友且慢行。”梅婉婉大声喊话。 “师姐有什么吩咐?”其中一只纸鹤的灰衣弟子略慢下速度,高声回应。 “道友,往春熙峰怎么去?”梅婉婉问道。 那弟子瞧了瞧她们身上的白色弟子服。“师姐是内门弟子,春熙峰是杂役弟子的住处。往春熙峰做什么?” “是去拜访故人。”秦瑜回道。 “原是如此,我两人就住在这春熙峰,师姐们不妨随我来。”说着,那弟子前面带着路。秦瑜架着大蜻蜓在身后跟着他们两个。 “这就是你说的老杂役的弟子?”秦瑜压低了声音说。“我觉得这两个人精神面貌尚佳,实在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不堪。”传闻中的老杂役弟子们,那都是提起来就让人厌烦不已的宗门老赖了,只是宗门不能够主动驱逐他们,让他们离开,只能加以劝导,与他们而言,修行之路实在是天堑,与其在这上面耽搁一辈子,不如提早放弃,也好另寻出路。 有不少杂役弟子眼见没有出路,都离开了。但还有不少人仍在坚持。梅婉婉提起他们,倒是没有什么厌烦情绪。“我只是觉得他们实在也不容易,要是他们能在这一行上寻到出路,倒也不负这么些年的坚持了。” 秦瑜微笑不语。 梅婉婉对她说。“虽说交浅言深是大忌,但你与那些人毕竟有着一路的交情,若是能的话,不妨让他们能对自己的处境更清楚些。” 秦瑜跟着前面的纸鹤又转了个弯。“我正有此想。” 前面杂役弟子乘坐的纸鹤速度慢了下来。梅婉婉瞧了一眼,说应该还没到。 便听到那位杂役弟子说:“两位师姐,我们二人的纸鹤一次只能飞十分钟,时间快到了,还请二位在此地等我们一等,我们换个纸鹤便来。” 梅婉婉答道:“无妨,道兄自便就是。” 秦瑜问:“不如请他们上来,坐蜻蜓还快一些。” 梅婉婉无奈的说:“不妥,这二位与我们萍水相逢,虽是同门,也不可放松警惕。” 秦瑜想起了晨练那天,被明瓒真君处置的那个弟子。“宗内不是不许对同门下手么?” 梅婉婉无奈的说:“只是不许害性命罢了,除了不害性命,其他宗门一概是不管的。宗内常有敲闷棍的事情,找得到苦主还好,多是找不到苦主的,白被敲了闷棍,还得被笑话。” 秦瑜点点头,受教了。 其实剑宗也并非没有考虑到这点,只是宗内管的太严,治安太好,导致弟子们生活的太安逸,出去了更会吃亏。 不如就立下不准害性命,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这样既可以让弟子们不失去警惕性,也不至于因此生乱。 只是新入宗的弟子们,往往是不懂这个的,以为入宗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总是要吃几次亏了,才能反应过来。 秦瑜就差点犯了这个错误,幸亏有梅婉婉提醒她。 “师姐,我们暂时飞不动了,要休息一番。您二位且先下来歇息一下罢。”下面的云雾又聚起来了,秦瑜耳力甚好,听见了雾下的声响,也觉得有些疲惫。“婉婉,不如去修整一番?” 梅婉婉摇了摇头,探头观察着周边的情况。“阿瑜,你来看看,那边的山峰下头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秦瑜入了灵,眼神甚好,云雾间也能看清楚,她一看,惊讶的说:“好像是个琉璃似的东西。” 梅婉婉一听,便说:“如此,便不能再往下去了,阿瑜,赶紧向上。” 秦瑜也是心头一紧,提起了一股灵力注入大蜻蜓里。大蜻蜓展翅凌空,往上飞了不久,才问梅婉婉。“怎么了。” 梅婉婉说:“那杂役弟子没有多的灵力,只能借助别的东西。我猜下面只怕是有一张大网等着我们。不过现在来不及细说,你下个决策,是走是留。” 秦瑜一听,看了周围一眼,春熙峰还不知道在何处,身边的梅婉婉又没有入灵的,实在不宜冒这个风险。果断道:“走”。说着身上的灵力加速流转。“今日不去春熙峰了,我们回去。”说着调转了方向离去。 在回去的路上,梅婉婉越想越觉得不愉快。“这两个杂役弟子灵力上怕是还不如你,竟然敢把我们两个人当肥羊。要不是我还未入灵,今日一定反吃了他们。” 秦瑜无奈的笑笑,她们两个生得嫩,一看就是两个好抓的肥羊。 “哎呀,他们竟然还敢跟着。”秦瑜回头望了一眼,那两个弟子还不死心呢。 梅婉婉磨了磨牙。“姑奶奶还没跟他们算账呢,还敢跟着?” 秦瑜有些愁。“我虽然有灵力,但是我现下一个法术也不会,空有灵力用不出来啊。婉婉,你做什么?” “你们剑修,关键时候就是靠不住,还得靠我们。”梅婉婉嘟哝着,拿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圆递给了秦瑜一个,问:“这么远的距离,把这东西扔到他们身上,有问题没有?” 秦瑜单手掂量了一下,比了比距离。“再放近点,肯定没问题。” 第五十六章 开花无数黄金钱 “你们剑修,关键时候就是靠不住,还得靠我们。”梅婉婉嘟哝着,拿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圆珠。先递给了秦瑜一个,问:“这么远的距离,把这东西扔到他们身上,有问题没有?” 秦瑜单手掂量了一下,比了比距离。“再放近点,肯定没问题。” 梅婉婉斜斜的看了一眼,说:“说好了啊,在放近一点,你要是没扔中,那我们两个可就要挨闷棍了。” “这玩意没有致命的危险吧。”秦瑜好奇的瞅着手上的小东西。 梅婉婉嘲笑说:“我是这么没有把握的人么?这东西是用来猎妖猪的麻药,一颗下去,保管给放倒了。” “那好吧。”秦瑜掂量着重量,笑着说:“那你就看好了。” 秦瑜倒是不惧这点问题,毕竟是从小练出的童子功,这点距离都打不中的话,不如塞回老娘肚子里再生一回。 秦瑜往大蜻蜓里又注了一股灵力,暂时撒开了手。回头盯着后面的两位修士。 “来了来了。”梅婉婉激动的说。 秦瑜聚精会神的盯着那边,一手一个黑色圆珠。抓住机会,一边一个。 “轰——”秦瑜转过头,大声问梅婉婉:“你不是说是麻药吗?” “是麻药啊。”梅婉婉说。“就是动静有点大。” “这动静是有一点大吗?”秦瑜大声的说:“轰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这不是对付妖猪的吗?”梅婉婉也很无辜。“我觉的差不多了,赶紧着吧,别掉下去摔死了。” 秦瑜闻言,赶紧操纵着大蜻蜓转了方向。 “你确定是能搞定的哦。”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的么。” “就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啊。”秦瑜无奈的说。 但嘴上是这么说,秦瑜手下却没停。被命中的弟子要是真是摔死那就问题大了。 秦瑜很相信自己的命中率,对方的这两个弟子也很相信的自己的防御能力,见着秦瑜丢东西,就放开了灵力来防御。 奈何防住了无处不在的麻药粉尘,却没防住耳边的巨响,这可是连妖猪都能活活整晕过去的东西,这两个弟子不幸也中了招。 “给他们一个教训,不能看着新弟子,就想来撸羊毛。”梅婉婉握着手恨恨的说。 “哎。真的晕过去了。”秦瑜一手拎着一个,笑容满满。“听说这种坑人不成反被坑的,是可以连法衣都扒光的。” 梅婉婉挥着手。“那就扒光吧!抓这两个,废了我一个灵玉的药珠呢,本总得找回来。” 秦瑜听得也肉疼,看着钱燃烧,这是件很让人痛苦的事情。 两人都没经验,但是秦瑜出身军营,战场怎么打扫她还是略懂的。 扒储物灵器是第一步,扒其他防御性灵器是第二步,这两个弟子也不是个富裕的。 秦瑜和梅婉婉沟通了下,法衣就不扒,不然有辱斯文。 “这两个好穷啊。”梅婉婉一手一个储物袋,刺了二人的手指取了些血来,打开了袋子。 一两块灵玉,多的是些灰色的灵珠,几本蓝皮册子,除此之外竟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梅婉婉回了本,心情也快活了些。“怪不得师兄们都爱干这一行,这可真是无本的买卖。” “可不是吗?”秦瑜笑着说。“你可别上瘾了,对付同门可是要被刑堂抓到鞭笞的。” 梅婉婉笑着说:“我这不是心情好吗,最近都弹尽粮绝了,好不容易来些补充,还不允许我开心开心?” 秦瑜点点头,想到一事问。“你之前说的网,是什么?” 梅婉婉一拍脑袋,可开心了。 “对了对了,这两个家伙还有个宝贝呢。”梅婉婉蹲下来又找了找,翻来覆去没找到。“大概还在原地吧。” “我们去之前的地方找找?”秦瑜尝到了甜头,也相信梅婉婉的眼光,想来她说的好东西,品质一定也不差,放过可惜了。 “好!”梅婉婉赞同道。“这两个道兄怎么办啊。” “这附近有野兽吗?”秦瑜歪过头问她。 “应该,不知道啊。”梅婉婉也不确定。 昏沉成这样,放在原地不知道会出多少事呢。到时候要是被蛇虫鼠蚁给弄去了可不得白白担个罪名。 “带着吧。”秦瑜沉吟一下说。“这药能管用吗?” “妖猪昏个一二日没关系吧,不过我也说不好,毕竟我和我爹爹之前猎的妖猪最多也就活一二日。”说着她还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妖猪的肉拿丹火烤着可好吃了。” 秦瑜也很是向往,想来与梅婉婉之所以能够看对眼,大概是得力于隐形的吃货本质吧。 不过梅婉婉是追求味美,秦瑜是追求数量,这二者区别大了去了。 “婉婉,我觉着有些饿了。”秦瑜听着炙烤猪肉,口水差点没止住。 梅婉婉今日有了些收获,开心的不得了,也不计较这一和两颗的差别了。 虽说要带着两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弟子,但是放在蜻蜓上是不现实的,主要是怕梅婉婉不靠谱,中途这两人醒了来,那乐子就大了。 秦瑜向同伴充分的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梅婉婉点点头。“我会捆猪,可牢靠了。把他们吊在大蜻蜓的下面带着走不就成了。” 秦瑜觉得,这姐们可真是敢想敢做的鬼才。 但也听着她的话去了。 两个人乘着大蜻蜓,重新出发。 “这下面晃着两个人,我都不好控制了。”秦瑜说。 “这可是你练御术的机会。”梅婉婉仔细的看着周围的地形。“我们从那座山后面绕过去,我记得不网的就在这附近。” 果然,从这座山绕过去就是一片云雾缭绕。“看来这两位里面有一位尤善水系的弟子。” 秦瑜感受到空气中浓重的水灵气,道:“倒是不像是水灵力,像是灵气。” 梅婉婉闻言,更开心了。“许是个阵!看来我们两人今日是要发一笔小财了。阿瑜,你赶紧感受一下,看看哪里的灵气浓度最重,我们去瞧瞧。” “不急,我们先把网收了再说。”秦瑜看了看那团浓重的雾色,摇了摇头。 第五十七章 如入宝山空手归 “不急,我们先把网收了再说。”秦瑜看了看那团浓重的雾色,摇了摇头。 她的想法其实也简单,先把有威胁的东西先去了,再去思考怎么去收这个奇怪的阵盘。 这雾里有张打开的大网,之前梅婉婉发现出不妥指给秦瑜时,她看到的琉璃一般的光彩是束缚丝网小筒的外壳,这外壳是使用的修士自己留的破绽,原是防把自己坑进去的。 原本这个破绽都是藏得极好的,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觉得这两个刚入宗门的小孩子根本不会认识这种东西,这两个修士根本就没有仔细的去藏。 没成想,这破绽露的也太明显了,被常被带着狩猎的梅婉婉一眼瞧出来了。 “这么明显,好傻哦。”秦瑜感叹。 “他们才不傻,就是觉得我们傻而已。”梅婉婉摇了摇绳子,下面的系着的两个弟子还在昏睡中,仿佛死猪一般。“再说这东西不值钱,现在多是用在狩猎里,只有妖兽才傻着,只管往里撞呢。” 秦瑜了然,原来是捕兽用的网。想来这两个弟子也是临时起意,看见二人人小势弱,又有价值不菲的飞行灵器,才想着来欺上一欺。 现在要下去收网,大蜻蜓离了秦瑜不行,但是收网要上灵力,没有秦瑜也是不成,一时间分身乏术。秦瑜思来想去,决定把那两个弟子先随便丢在一个山沟里放着,等着待会儿回来再拎走他们。 没办法,手无缚鸡之力的梅婉婉总是要随身带着的。 这次从下往上看,便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那网了。那网是无色透明的,但是雾气被丝线切割,反而能够看到网的形状。 梅婉婉一看那网,就知道算不得什么上品的灵器,值一两块灵玉的普通货色罢了。不过这也好的很,没有什么认主的麻烦,只要握住那片琉璃简似的东西,卷吧卷吧收好,那就能成了自己的东西。 白术真人打梅婉婉正式入宗以来,便断了多余的供养,如今梅婉婉也是过上精打细算生活的人了,好看的法衣买不起了,精致的灵气也只能过过眼瘾。原本不太能看的上的如今也全能看的上。 秦瑜扯着那无色的细线,惊叹不已。“要是稍微用力些,只怕是能割破肌肤。” “这东西虽然普通,但是是对付妖兽用的,强韧非比寻常,用上绞杀之术,甚至能肢解掉一头品级低的妖兽。这两位道兄好冷硬的心肠啊。若我二人真是着了道,只怕如今免不了吃一番苦头了。”梅婉婉鼓起了脸,看着那网有些生气。“不成,我待会儿要好好惩戒他们一番。不然我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要是真让他们欺上头来,我还怎么有脸宗门里混。” “……”秦瑜见梅婉婉最关心的竟然不是安全问题而是她的脸面问题,表示实在有些不能理解。“我觉着,可能这二人也不知道你是那个?” “那我不管。”梅婉婉让秦瑜将东西收放好,将目光投向上面的那团浓雾。“你会收阵盘吗?” “我不会啊。”秦瑜摊摊手。 “我也不会。”梅婉婉遗憾的摇摇头。“不会就没办法了,我们走吧。” 秦瑜也是无限可惜,但是想到师父的再三叮嘱,还是不去试试了。 倒在山沟沟里的捆得像死猪一般的两位弟子,因为防御得当,其实并没有吸入多少麻药,只是被那声音震晕罢了。 晕过来一看,高空中晃悠悠呢,那摇摆程度,直让这两人恨不得再晕一次才好。 捆得如死猪一般,丝毫不能动弹的两个弟子,只能竖着耳朵听着上面的声音。 要取网!这贪财的丫头! 要取阵盘,那可求之不得! 须知那地方哪有什么阵盘,兄弟二人穷的叮当响,哪里买的起那高级货。 不过是靠着一本从地摊上买来的阵法残卷里学到的一招二式,两人东拼西凑的弄出了个既不像迷魂阵,也不像迷踪阵的二不像,但是这阵颇为好用,不少修士都以为那只是普通的迷踪阵,失了小心,着了道。 于是赚钱不成反被坑。 倒让他们多少能赚个小财。 谁知道这两位下手毫不留情,雁过也要拔根毛的小丫头竟然没去收那所谓的阵盘。 真是……没眼光啊…… 两人感知到自己的灵力毫无动静之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没算计成功。 功亏一篑,走也走也。 没眼光的梅婉婉和秦瑜一路上都在肉疼这个不会收的阵盘。这阵盘的价格远在刚缴获的所有物品之上。 可也是没办法。 谁叫自己没本事,入宝山只能空手而归呢。 “哎,两位道兄去何处了。”梅婉婉惊叹的拿起一根被割断的绳子。 秦瑜着意四周看了看,提起梅婉婉就架着大蜻蜓腾空而去。 “哎,又失手了。”那位散着头发,连发带也被梅婉婉撸了去的修士从一旁的雾霭中显出身形来,叹气说。 另一位因为穷所以姿仪完好的弟子从附近的一处藏身之所中走出来,摇摇头。“这两个丫头真有些邪门啊。” 若是有别人在,定是会被这弟子的变化惊吓到。 倒也不是什么神异,只不过是灵根变异罢了。 这弟子乃是水火双灵根,水火相克不相容,算的上废物中的废物灵根了。 但是这弟子却是变异了,两个灵根混在一起,倒是成了一种别样的天赋,他能制雾。 这灵根虽不能用来攻击,但是用作迷惑却很好,这雾霭中的阵法就是他设下的。 只要二人进去,那雾便能随他心意,任化做各种模样,缠住二人。 只是……实在是可惜了。这弟子一想到这事,就感到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喉管里涌动着腥甜。 梅婉婉念叨了一会儿肉疼,但毕竟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转头就忘了这事,开开心心的去看风景去了。 秦瑜却与她不同。 这次出行,不仅没达到自己的目的,看望老朋友。甚至差点把自己连带着梅婉婉也一起搭了进去。若不是梅婉婉随身带有武器,还不知下场如何呢。 秦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不足,从此患上了火力不足恐惧症,其明显症状是,即使是串个门,也得带足了预防突发事件的准备。 第五十八章 报之以琼琚 秦瑜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不足,从此患上了火力不足恐惧症,其明显症状是,即使是串个门,也得带足了预防突发事件的准备。 有些东西看着不重要,但是却在危险关头发挥奇效。 这次的有惊无险,多亏了梅婉婉丰富的生活经验。 秦瑜看在眼中,也愿意多去接触一些新人新事物了。 梅婉婉过得美滋滋,本来弹尽粮绝的小金库被从天而降的甘霖润泽,又有了些生机。有了生机,梅婉婉强行按捺住的购物欲望又死灰复燃。 秦瑜也被她按着头穿上了新衣服。 倒不是她不喜欢新衣服,哪有孩子不喜欢穿新衣的?只不过这衣服看起来粉粉嫩嫩,实在是与她成为一名有威严的剑修的本意不符。 不过嘴上虽然说着这衣服有损她的威严,转头剑修们晨练的时候,秦瑜还是嘴嫌体正直的穿着去了。 宗门里的日常晨练并没有因为新弟子的加入而放慢脚步,依旧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虽然每日这些新弟子基本上都得被留下再多加训一倍,但是这群新弟子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不断有弟子超过前辈,从倒数的一百五十名里脱离。 不过这些弟子加起来也没有一样耀眼,江潇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加训过的一朵奇葩,一直深受众人的关注。 身为这一代目前独领风骚的风云人物,江潇道友一直是新弟子们仰望的对象,追逐的标杆。这位道友不仅剑道修为了得,连法修也相当不错,可谓是内外兼修。秦瑜每次去剑修班听课,都能看到陈师对这位溢于言表的喜爱,这与对待秦瑜一干其他弟子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谁得童年没有遇上几个偏爱某些学生的老师呢? 但为了迁就江潇的学习进度,让全体道友跟着后面连滚带爬的追赶这种就是真的没见过了。 秦瑜早知道陈师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可也没想到这位能这么明目张胆。 江潇:“我学会了。” 陈师:“那就下一个。” 秦瑜等:“???” 但也没有谁敢多言一句,陈师是战部的剑师,他要是觉得谁不好了,不过一句话,以后战部的门就甭想入了。 这些剑修们皆以入战部为目标,也没人敢这个时候上去当出头鸟。 只能装聋作哑,当这个课堂无声的旁观者。 这其实很不好受。 江潇在剑道上的深入程度是远远高于秦瑜的知识储量的,她和陈师的课堂交流讨论秦瑜基本上只能靠猜。 能猜还算好的,因为涉及到上古剑式的问题,基本上不会上古语言的剑修们已经倒下一大片了。 想努力也没有,因为基本听不懂。 勉强能够听得懂一点的秦瑜还是师母严青霜给突击存下的底子,这点底子随着两人讨论的深入,也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但是没关系,反正如今秦瑜的剑术修炼不靠陈师,靠谁呢,靠同班的剑修们。 虽说是同班,但这些剑修们几乎个个都是有十几年童子功的角色。 对于秦瑜来说,现在太高端的剑术对她虽然有用,但是十分有限,但在解决她目前遇到的诸多问题的角度上,反倒不如这些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初级剑式来的适宜。 这些打童子功的剑式不是免费的,得用秦瑜的笔记来换。 江潇是从不做笔记什么的,于他而言,如何磨砺自己的剑术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做,秦瑜却要做。 虽然陈师的课堂令人诟病已久,但是即便如此却仍能吸引到如此数量众多的剑修前来观摩学习,肯定是有它的鲜明特色的。 尤其在于剑术本身来说,陈师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众人对它都是爱并恨着,虽然每每私下说到都是,这么喜欢江潇,不如单独去找他,连着我们也不能好好上课。 但是等到陈师来上课的时候,又总是座无虚席,连秦瑜的猜测版笔记,也有的是剑修弟子愿意花大价钱去交换。 想努力也没有,因为基本听不懂。 勉强能够听得懂一点的秦瑜还是师母严青霜给突击存下的底子,这点底子随着两人讨论的深入,也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但是没关系,反正如今秦瑜的剑术修炼不靠陈师,靠谁呢,靠同班的剑修们。 虽说是同班,但这些剑修们几乎个个都是有十几年童子功的角色。 对于秦瑜来说,现在太高端的剑术对她虽然有用,但是十分有限,但在解决她目前遇到的诸多问题的角度上,反倒不如这些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初级剑式来的适宜。 这些打童子功的剑式不是免费的,得用秦瑜的笔记来换。 江潇是从不做笔记什么的,于他而言,如何磨砺自己的剑术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做,秦瑜却要做。 虽然陈师的课堂令人诟病已久,但是即便如此却仍能吸引到如此数量众多的剑修前来观摩学习,肯定是有它的鲜明特色的。 尤其在于剑术本身来说,陈师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众人对它都是爱并恨着,虽然每每私下说到都是,这么喜欢江潇,不如单独去找他,连着我们也不能好好上课。 但是等到陈师来上课的时候,又总是座无虚席,连秦瑜的猜测版笔记,也有的是剑修弟子愿意花大价钱去交换。 想努力也没有,因为基本听不懂。 勉强能够听得懂一点的秦瑜还是师母严青霜给突击存下的底子,这点底子随着两人讨论的深入,也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但是没关系,反正如今秦瑜的剑术修炼不靠陈师,靠谁呢,靠同班的剑修们。 虽说是同班,但这些剑修们几乎个个都是有十几年童子功的角色。 对于秦瑜来说,现在太高端的剑术对她虽然有用,但是十分有限,但在解决她目前遇到的诸多问题的角度上,反倒不如这些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初级剑式来的适宜。 这些打童子功的剑式不是免费的,得用秦瑜的笔记来换。 江潇是从不做笔记什么的,于他而言,如何磨砺自己的剑术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做,秦瑜却要做。 虽然陈师的课堂令人诟病已久,但是即便如此却仍能吸引到如此数量众多的剑修前来观摩学习,肯定是有它的鲜明特色的。 尤其在于剑术本身来说,陈师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众人对它都是爱并恨着,虽然每每私下说到都是,这么喜欢江潇,不如单独去找他,连着我们也不能好好上课。 但是等到陈师来上课的时候,又总是座无虚席,连秦瑜的猜测版笔记,也有的是剑修弟子愿意花大价钱去交换。 第五十九章不堪盈手赠 剑修都是很穷的。 这是秦瑜给谢行云当了一阵子徒弟以后得出来的结论。 但是,突然有这么一天,竟然发现穷的不是剑修这个群体,而只是自己个儿的师父的时候。 秦瑜也不由得疑惑,师父谢行云没有一个很能用钱的道侣,也没有个很能用钱的徒弟,那他的钱去哪里了呢? 自然是给别人养徒弟去了。 谁不知道谢行云出手大方又贴心,在他还没出走无妄岛前,谁家收了个新徒弟都得来在他面前以各个理由绕一圈,也好刮些油水。 最后这些油水就变成了秦瑜手上的黑纸白字的各种条。 想来今天与会的各位真君都不太想看到她。秦瑜收起“借条”,心想道。 事实也的确如此,尤其是玄明真君很小心眼的把他知道的真君真人们全部通知了一遍,并且亲切的嘱咐:“一定要准时来”的时候,真君们捂着储物器,觉得五脏六腑都有些隐隐的疼痛。 明平还是很可爱的,就是玄明这个家伙忒不讨人喜欢。 玄明真君摇着扇子,歪在云榻上,憨厚的黑脸,笑得开心极了。 才从明平峰赶过来的秦瑜瞧见这个笑容,脚下一滑差点就倒了,这又是谁该倒霉了? 梅婉婉仰着脑袋,把眼睛瞪得大大的,问他:“师父,我们今天是不是去收见面礼?” 玄明真君悠然的摇着扇子:“不是。” “我们是代表你明平师叔,讨债去。”说着,他合上扇子敲敲梅婉婉的头。“丫头,你在你师叔的峰上住的开心吗?” 梅婉婉点点头。 玄明真君慢慢的看了一眼秦瑜,又慢慢的说:“那你就住那吧,我也好少了一人的花销。” 秦瑜:“???” 瞅着空子就来沾明平峰的便宜,这位真君什么毛病? 但是明平峰养一个梅婉婉还真不是问题,要知道宗内的份例,除了最重要的灵玉丹药之外,日常一应什物也是一应俱全。秦瑜前几日去翻了翻峰里的仓库,满仓的灵米,因为一直闲置,都快要积灰了。 只要梅婉婉愿意只吃饭,秦瑜觉得这些库存是能够支撑到梅婉婉升元婴的。 当然,这个提议后来被梅婉婉无情的驳回了。 但是这并不影响秦瑜平静的心情,她的便宜也不是这么好沾的,梅婉婉这么小一只,她自己的份例都用不完呢。 玄明真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无动于衷的秦瑜叹气,直觉得师父徒弟一对呆瓜,不知道要被那些聪明人占去多少便宜。朽木不可雕也,还是自己的徒弟好啊。 玄明真君的看向梅婉婉的眼神无比的和蔼,这个小娃娃比明平的徒弟好,是个好苗子。 早些年,是师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收徒,近些年来,徒弟们也到了收徒的年纪,也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收徒,自己也好,明平真君也好,都不知随出去多少礼了,这回可好,终于轮到他收徒了。 玄明真君带着两个晚辈,雄赳赳气昂昂的去赴宴。 “来来来,把你们储物镯,储物袋什么的,统统交出来。”玄明真君的大嗓门回响在整个昌乐峰的上方。 真君们一边掏东西,一边打趣他。 “好你个玄明,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就是,明平自己没说话呢,你就来啦!” 玄明真君摇摇扇子,悠悠的说:“没办法,谁叫明平是个老实人呢,我都看不下去。……哎哎哎,我说你呢,老王,送这么个没用的玩意儿,你还不如直接给灵玉呢。” 秦瑜目瞪口呆,梅婉婉看的双眼放光。这位玄明真君可真是人才,收礼的时候还会挑选,那可真是平生仅见的人物。 “我可记得你手上有好东西,辟邪剑谱,对不对,要不然你给我这师侄,哦,也是你师侄教教?” 高瘦颀长的剑修呵呵的笑了笑,又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卷书册,同之前取出的见面礼一起递给秦瑜,对她说:“眼神清亮,湛然有神!是个好的剑修苗子,这见面礼是一定得收下的。你师父与我是关系再好不过的师兄弟,若你想学,尽管来明源峰。”瘦长的剑修说着,取出一枚剑形令鉴。“这是我的令牌,有事尽管来找师叔。” 玄明真君在一旁笑嘻嘻。“找你有什么用,一年也见不着你几回,不是闭关就是准备闭关,好容易把请出来,听说你明日还要闭关。” 瘦长的剑修长叹一口气:“这道啊,真是追逐不尽,此次闭关,倒是有了些新收获,得好好琢磨一番。” 秦瑜听着他的言语,很有些敬佩这位前辈的毅力。毕竟修士到了元婴境,都不如之前的更拼命了,修炼也逐渐落下了。 而此时,玄明真君的目光,已经投注到下一位那里了。 “谁不知道啊,你手里的,极品灵剑,好东西啊,不是有好多把么,也给咱师侄试试。”玄明真君明显是有备而来,张嘴直奔要害,伤痕累累的诸位都不禁流下了悔恨的泪水。“等明平回来了,一看,哎呦,我徒弟被你们照顾这样好呀,以一高兴,可不就得请你喝酒么。” “你瞧瞧你师侄们啊,小可怜的,这么冷的天,就这么一件法衣重重复复的穿,你看这袖子都磨破了。……”玄明真君用真诚的眼神看着云鬓花颜的女修士。“听说你们织室搞出了天蚕丝的布做的法衣,不如先匀你两个师侄一套,你看看,小脸冻得,都通红了。” 被刺激得两颊绯红的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觉得脸更热了。 女修士被缠的拿出两套素白的衣衫,丢给了玄明真君。“没了,再逼我也没了。天蚕丝何其难得,我自个也不过得了一方素帕。便宜你了。” “这法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请阵峰的长老加持过,比灵甲还坚韧。”女修士对秦瑜说。“最难得的是,这是可以滴血认主的!极合心意。故而有个名字,叫如意衣。” 要是平日里,梅婉婉也得吐槽这俗气的取名,但今日也被女修士的大手笔惊讶到了,态度很是恭敬。 第六十章 六一和合相须成 要是平日里,梅婉婉也得吐槽这俗气的取名,但今日也当面接受长辈的赠礼,态度很是恭敬。 但秦瑜对玄明真君刚坑来的上品灵剑更感兴趣。 刚被坑走了一把宝剑的明瓒真君面无表情的接受玄明真君长篇真诚的赞美,内心却觉得毫无波动。 明瓒真君虽然早就预料到玄明真君的可恶嘴脸,没多挣扎就直接拿出了自己准备的一柄水行的长剑递给了秦瑜。但是面对着玄明真君那张憨厚无比的脸,还是感到深深的违和和悲愤,要是寒水真君当年不把这家伙收为弟子多好,安安分分的做个烧火童子,也不会让这家伙有机会为祸修真界了。 终于可以不再拿木剑了,要知道木剑虽好,但是遇到危险时,却发挥不出能力,没有一把趁手的武器,遇到紧急的情况都很吃力。 只不过师父明平真君三令五申不准她弃木剑,改用其他的利器,即便这剑拿到手里,约莫危险关头拿来护体,平日里只能吃灰了。 但好东西不嫌多,吃灰也比没有强。 玄明真君给两人备足了储物灵器,一人光灵镯就戴了四个。如果不是两人坚决反对,玄明真君还能一根手指头配上一枚储物戒。 作为最会炼制储物器的丹修,玄明真君在储物灵器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可谓是造诣颇深。 按玄明真君的说法,他什么东西都少,唯独储物器是取之不尽的。 秦瑜和梅婉婉跟着玄明真君花蝴蝶似的绕了全场,红光满面,满载而归。 不过真君们也都不是个吃亏的主,出了好些血,同样也磨刀霍霍,准备好好宰宰这个大户。 招了招手,外面进来了一群小弟子。不少还是秦瑜和梅婉婉的同窗,这些小弟子对着各位真君师父行完礼后,也笑吟吟的一一轮流上前对玄明真君行礼。 那位赠与了如意宝衣的女修士也笑吟吟的对玄明真君说:“见过师兄和明平师兄的好弟子,师兄也来见见我们不成器的晚辈。”说着,她和蔼的招招手。 “阿肖阿雨,上前来,见过玄明真君。”女修士微笑说:“这可是我们宗门最出色的丹修前辈……” 玄明真君假笑:“不敢当不敢当……” “哪里哪里,谁不知道你玄明真君的丹药,那是满山满库,整个宗门,就数你的丹药最多。”旁边一位符修真君热情的说,刚刚这家伙坑走了他两块高阶的防御符宝,他还没找补回来呢。“我也不要你手上高阶的那些驻颜丹啊、乾坤丹什么的……” 玄明真君听到这,倒是略放了些心,不要这些用料金贵的天级、地级的丹药,一切都好说。 “我们也不贪心,极品小还丹,极品回春丹、极品筑基丹什么的,你随意给些,一人给个五六粒,我们也不嫌弃。” 玄明真君扯了扯嘴角,呵呵道:“呸。” 这帮坏心眼的,极品丹药,还一人五六粒,还不如去抢来的实际。 玄明真君偏过头去,不想说话。 “五六粒不行,两粒总得有吧。没有小还丹,洗髓丹也成啊。没有回春丹,清心丹我也不嫌弃啊。”符修真君笑眯眯。“瞧瞧你这些师侄们,你个高阶丹师,好歹在晚辈面前摆出个阔气的姿态来。” “对呀对呀,玄明,你个爷们扣扣索索的,像什么样子。”女修士在旁边帮腔道。 “一人一粒,多了没有,不要拉倒。”玄明真君黑着脸。 什么是吸血鬼,跗骨之蛆,瞧瞧,瞧瞧。 灵丹,都是四品五品的灵丹,还一出口就是极品丹……即便是如玄明真君这个等级的丹师,成丹率也不过是七成,还多是下品和中品的丹药,上品丹一炉也不过一两颗,极品丹都得靠运气。 玄明真君数了数场下的小弟子,正巧十人。这些年里,他不过每年给宗门交任务似的上交一枚极品丹,剩下的极品丹都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省了上百年,也不过几十枚。这下子一出手就是十枚。到底是哪个把老子的家底都给爆了? 作为一宗之主的明瓒真君平静以及无辜的接受来自玄明的质问目光,朝他露出了个小白兔一般的纯洁笑容。 哦,看来果然是这个假人。 玄明真君腹诽,难道这家伙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是越心虚笑的越像朵小白花吗? 小白花明瓒真君笑意越发真诚,怕是谁见了这幅模样,也想不到这位明瓒真君是位出色的器修,火木金灵根,其中火灵根品质最好,灵根值足有九十一。拥有最火爆的灵根天赋的明瓒真君却是个宗门公认的大好人。 玄明真君作为有多年资历的相面大师,自然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直击皮囊下那颗黑黢黢的心。 便也不多言,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了十个独立小玉瓶。 “这灵丹药性各自不同,都需得有专门的器皿去放它。”玄明真君对着场下的那些弟子都招了招手,让他们上台随意挑选一个玉瓶。 看运气,抽到哪个是哪个。 反正要他合了这些混球们的意是绝不可能的,与其苦闷的纠结挑哪个好,不如听天由命,抽不到好丹药,那只能是怪罪于命运了。 玄明真君愉快的让弟子们每个人都拿了一个。 十个弟子,不偏不倚都是极品丹。 但极品丹和极品丹之间,那也是有极大的差别的。 比如说驻颜丹,即便是极品驻颜丹,也不过是能驻的时间更长而已,但是修士本身就长生不老,岁月难以在他们的面容上留下痕迹。要是抽到了这个丹药,能够什么作用呢,糊弄下爱美的凡人尚可,修士可多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鸡肋。 真君们没想着这家伙还能玩出这一招,也是颇为惊讶,但是却比忐忑自己能抽到什么丹药的小弟子要强,即便是极品驻颜丹,那也是一丹千金的价格,自己用不着,还可以卖出去换零花钱。 那也比玄明真君单方面宰他们好上不少,真君笑眯眯的想着。 第六十一章 千变万化无不宜 真君们没想着这家伙还能玩出这么一招,也是颇为惊讶。都不缺这些点东西,不过是见不得玄明真君的嚣张行径,想挫挫他的威风罢了。 故此都比还在忐忑自己能抽到什么奇怪丹药的小弟子们要强,而且即便是最低级的极品丹,那也是千金的价格,自己用不上,还可以让弟子们自己卖出去,给换些零花钱花。 总归是不会亏本的,真君们笑眯眯的看着场中小弟子们忐忑的表情。 果然是这个年纪的弟子最有趣,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光欣赏他们小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这些师父们就很有些得了老来子的趣味了。 毕竟大弟子们都调戏不动了,动不动就是板着张脸,实在是太无趣了。 “呀,我的是洗髓丹!”一个小弟子打开玉盒,小声的惊呼道。 “真的呀!”旁边的小伙伴们都羡慕的投过目光。 白色浑圆的灵丹,如龙眼一般的大小,摇一摇,滴溜溜的在玉盒里打转。 秦瑜也是第一次看到极品的灵丹。 白术真人送的丹药大礼包里也有洗髓丹,是珍贵的上品灵丹。形状模样都相似极了。仅凭借着肉眼,看不出什么不同。 这自然要请问专业人士梅婉婉了。 梅婉婉也眼馋的看着玉盒里的灵丹,擦了擦嘴边不存在的口水,说:“你用灵识感受一下。” 秦瑜微微合了眼,细细感受一番:“哎呀。” 肉眼里的小白丸子,在灵识里竟然是另一番模样。 那是一团极碧绿清透的能量,周围萦绕着丝缕状态的白色雾气。那白色雾气秦瑜吸收的多了,已经很熟悉了,正是修仙之人赖以生存的天地灵气。 天地灵气分五行,那精纯的灵气合起来却是牛乳一般的颜色,吸收进身体里,经过身体里灵根的截留压缩,同属性的灵气便会转化为修士使用的灵力。 秦瑜从来没有试着去用灵识去观察一枚丹药,新奇极了。控制着灵识更靠近了些。 那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是由盛放灵丹的玉盒散发出的,中心那一团绿色的光团,像一颗璀璨的宝石。秦瑜不禁问:“明明是个白丸子,灵识看却是绿色的?” 梅婉婉正从旁边的桌上摸了个花饼吃,顺手往秦瑜手上塞了一个。 “可能是洗髓丹多是由木系的药草炼制而成的罢。”梅婉婉若有所思。“极品丹很好辨认的,用肉眼看,上面会有三道自然形成的云纹。” “哦,你没学过这个。那我跟你说说啊,这灵丹呢,分下中上三品,下品灵丹无云纹,中品灵丹有一道云纹,上品灵丹有两道。”咽下一口饼子,梅婉婉如是说,边说边伸出了两根手指比划到。 “极品灵丹就是有三道云纹咯?”秦瑜反问道。 梅婉婉肯定的点点头:“没错!” “但是云纹是可以造假的。”梅婉婉悄悄的说。“所以才叫你用灵识看。” “除了极品灵丹,灵丹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渣滓,这东西我们丹修称之为丹毒。”梅婉婉解释道:“其实就是丹修的能力不够,不能够把所有的杂质都剔除。” “原来如此。”秦瑜点点头,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丹药上了。 依然是碧绿的一团,小心的将灵识探进去,这一团大的光团,竟然是由一团团小光粒组成的。这些小光粒整齐有序的排列着,紧紧的聚成一团。 “灵丹是有存放的期限的,不管是什么品级的,即便是上品灵丹最多也不过保存百年,就会因为灵力的流失,化成灰色的齑粉。”梅婉婉两三口啃掉了一个花饼,顺手又拿了一个啃着。 “我们现在又不是没钱了,不用这样的。”秦瑜看着小姑娘一副吃了上顿没下一顿的模样,有些无语。 “嗨,你就多吃点,吃完了这顿,下顿我们还得再去吃辟谷丹。今天收到的这点东西能不能够我们两个修炼还难说呢。”梅婉婉礼仪周全又不失速度的啃完了手上的饼。 辟谷丹虽然顶饿,但是确实不如真正食物吃起来有幸福感。秦瑜也吃了一块,确实味美。 “极品灵丹好就好在这里。”梅婉婉说:“没什么丹毒事小,毕竟修士身体都不错,些许丹毒影响不了修炼。最重要的是,极品灵丹只要保存得宜,是能一直存放下去的,而且灵力丝毫不会流失,最适合流传给后辈。” 秦瑜恍然大悟,怪不得这极品丹的价格高的离谱,原来还是个收藏品。 玄明真君虽然嘴巴不饶人,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于新弟子还是很舍得的,什么破障丹、清心丹、洗髓丹等等,虽然品级不算极高,但都是极为实用的好丹药。 有真君瞧了一眼弟子手上的灵丹,也不欲多占了便宜去,又给秦瑜和梅婉婉每人补了一个剑气球。 这是和防御符宝一样的好东西,符宝只能防御不能攻击,只能算个坚硬的乌龟壳。这玩意儿可是由纯粹的剑气凝成,可是个杀伤力巨大的东西,来自元婴真君鼎盛时期的一击。 这东西只有元婴期以上的真君们才能凝聚,又因为触发条件低,多被剑君们用在自家的嫡亲后辈身上,起个保护的作用。 而且只要元婴剑修不怕损耗修为,愿意去凝聚,这东西就能一直源源不断的产出。其独特的可补充性,和好用杀伤力大还便宜的特性,是剑修真君们最喜欢送的礼物。 秦瑜今天就得了金系的剑气球两个、火系的剑气球两个、土系的剑气球一个,最后这个剑气球呈现一种瑰丽的紫色。 收完补上的礼物,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梅婉婉悄悄与秦瑜说:“明升真君的灵根极特殊,据说是变异的灵根,杀伤力极大,所以他很少送弟子们剑气球。” 说到这个,秦瑜瞅瞅手上的剑气球,才想起来这玩意儿好像是个无差别攻击的东西,秦瑜和梅婉婉自己腿短跑不快的话,很可能敌人没怎么样,自己就先转世重修了呢。 所以送出这东西的明升剑君认真吩咐道:“你们两个可要谨慎些使用。” 第六十二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谨慎是一定要谨慎的,这东西弄不好大家就一起共赴黄泉了。 秦瑜这么跟梅婉婉说的时候,梅婉婉嘲笑说:“黄泉是凡人死后的转世之所,但我们修士死了就是死了,身体化为泥土,灵力反哺天地……最后啥都不剩。” “别做梦了,我们修士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其实这样说也不尽然,修士与凡人,最大的不同便是灵魂发生了质变,修士入灵,引天地灵气洗练身体灵魂,由此灵魂一分为二,魂体寄寓躯壳,灵识融入天地。 人是万物之灵长,凡人出生,皆有灵魂。灵是从母体中得到的那股子先天之气,婴儿从母体中出生之后,因为食五谷,识万物,遍阅世情,不忌喜笑嗔怒,先天之气会逐渐散去,而魂力会随着后天的经历逐渐增加。凡人寿命将尽时,那一点生灵也会寂灭,然后魂入地府,重得新生。 而修士随着灵气入体,主修灵,其对内修炼以拓宽灵识海为主,那修士的识海最先不过是一缕雾状的灵识,但随着灵识的修炼,识海便越来越广,最后甚至能够自成一方小天地。魂力反而相对弱小了。 等到了元婴之后,丹田内的小小元婴的出现,给了修士另一条性命,灵力有了旁的寄寓之所,魂力才有了喘息之机,从而乘势壮大。 梅婉婉说不清楚其中的缘由,只是说:“只要元婴未灭,便可有机会再世为人。” 秦瑜想了想自己距离元婴境的差距,摇了摇头,还是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比较重要。 玄明真君今日虽出了些血,但是对他来说,送个丹药就和剑修送剑气球一样,都是可持续产出的,送几个出去并不心疼。 但是这热闹看的却让他很满意。 玄明真君满意了,梅婉婉对他撒撒娇,他想想没什么旁的事也就答应了。 “成成成,你师爷我心情好,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玄明真君心里清楚自个门下这丫头心里绝对有小九九,但是这也好啊,他还就真不怕弟子心里有打算,就怕是没打算,被别人欺了去。 梅婉婉笑的牙不见眼,跟着有钱的师爷出门,最少又省了一顿饭钱了。 三人出了昌乐峰,玄明真君懒得承他的丹药葫芦了,也一脚踩上了两人的大蜻蜓。 毕竟是花了五十灵玉的灵器,宗门炼器堂的东西质量果然经得起考验,梅婉婉全程注意着身下的大蜻蜓,唯恐这个费了大价钱的宝贝受了损害。 玄明真君瞅着她一副心疼的模样,故意的动了动,惹得她好一阵的惊呼。 幸而大蜻蜓给力极了,轻轻松松的托着三人到了宗门坊市。 虽是宗门坊市,但这坊市却在剑宗之外,有自己的名字,唤做金谷坊市。 金谷坊市剑宗外的一处平原之上,虽名为坊市。但秦瑜远远的在空中瞧见了全貌,与她见过的凡人城市也差不得多少了。 坊市不能直接飞入,空中自有防御的阵法。三人在坊市大门外收起了大蜻蜓,步行进入。 金谷坊市的门口有修士驻守,须得是宗门的身份玉牌和其他的准入凭证才能进入。左边的队伍短些,是剑宗宗门弟子进入的入口,右边的队伍长些,是宗门外的修士登记后换取交易玉牌的地方。 有玄明真君这位大佬在,拿着身份玉牌在守门的弟子晃一晃,那弟子灵识一扫,行礼道了一句问安,“真君”后,自然就恭恭敬敬的放他们进去了。 左边的进度极快,等秦瑜三人都轻轻松松的入了坊门,右边的队伍还有长长的一大队,右边那些验收的弟子态度并不好,总有些气冲冲的意思。 守门的弟子见她好奇望着那边,怕她有什么想法。主动的解释道:“师妹是第一次来金谷坊罢,我们剑宗自己的弟子凭着这身份玉牌,随意进出无碍,但这剑宗外的修士,就得先缴纳些管理的费用才能进来,还得给他们现场制作记录他们身份信息的交易牌,所以这速度,怎么都快不了,但也没办法,不查紧一些,被有心之人混进去又可如何是好?” 秦瑜知他们的辛劳,笑笑:“师兄们辛苦了。” 那弟子害羞的红了脸。 玄明真君在前面候着,梅婉婉急着购物,拉着她跟上玄明真君的步伐。玄明真君一入坊市,也不带着两个弟子闲逛,极有目标的带着两个弟子往坊市的北边去了。 在金谷坊最初的规划中,北边就是留给外来的修士们交易的地方,金谷坊市千年的悠久历史的延续下来,北市依然是外来修士的聚集地。 玄明真君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北市的屋舍商铺有些低矮拥挤,但对于玄明真君来说,却是如同在自己家一般。 “这北市,最适合淘金不过了。”玄明真君驻足在一家商铺前,抬头望望门上的匾额,笑着抬腿走了进去。 “博望斋”秦瑜和梅婉婉小姐妹两个手挽着手,半点不敢被玄明真君落下,只是略略扫了眼门额上斑驳的匾,紧紧的跟在后面。 一进门便是两个大柜台。 似是店家掌柜的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不知道友何往?” 玄明真君笑了笑,朝他丢出一块红色的中品灵玉。“自是往博望斋去。” “道友稍后。”掌柜恭敬的收起这块红色宛如宝石的中品灵玉。从身后的柜台上取出了三件黑色大斗篷。 “三位道友还请穿上斗篷,带上兜帽。”掌柜弯着腰端着放置着斗篷的大托盘,介绍道。“旁人无论怎么窥视,小店这斗篷,都能挡住。” 秦瑜好奇的抖开这个大斗篷,成年人的身量,拿在手上却轻如烟雾,往身上一披,原以为会出现斗篷垂地的情况也没有出现。 斗篷披上,竟然直接改掉了她们尚小的身量,不知道是何原因,披上斗篷的秦瑜竟然能和高了她几个头的玄明真君平视了! 平视了! 秦瑜踏踏脚,明明脚还在地上,但就是神奇的拔高了身量。 取下斗篷,又恢复了正常。 梅婉婉也是第一次来,好奇的紧。也披了斗篷,带着兜帽。清了清嗓子,开口竟然是一个粗粝的男音。 秦瑜见此,也重披了斗篷,开口却是一个清越的少年音。 “两位小道友,小店这斗篷,个个的嗓音都是不同的。”掌柜含着笑,见状便在旁介绍着。 第六十三章 失之东隅收桑榆 “两位小道友,小店这斗篷,每一件都是不同的。”掌柜含着笑,见状便在旁介绍着。“只要您披上,即便是老道,也认不出来了,所以绝不会泄露您几位的身份。” 玄明真君懒洋洋的戴上兜帽,刚一开口;“好啦,我们走……?” “哈哈哈哈哈哈。”梅婉婉呆了一瞬间,没给自己的师爷留上半分的面子。 秦瑜也惊呆了,好妖媚的声音。 如果非得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非勾魂摄魄不可了。 那柔媚到极致的声线配上玄明真君一贯懒洋洋的语气。 我的天道老爷啊。 掌柜“呵呵呵”的发出羡慕的笑:“道君您好运气啊,这可是小店唯一一件仿玉大家声线的斗篷。” “你们博望斋什么时候好上这一口了?”玄明真君摘了兜帽,露出一张憨厚的方正脸。 梅婉婉的后脑勺挨了一记来自玄明真君爱的巴掌,原地气呼呼的叫:“啊呀,我会变笨的。” “笨了好,欺师灭祖的小丫头,还敢笑我。”玄明真君说着,却没有脱下斗篷的打算,教训了梅婉婉一句就重新戴上兜帽。 掌柜笑吟吟的从柜台后拎起一只灯笼,这灯笼的外表极普通,简简单单的扁圆灯笼,外面笼着一层白色的细纱。 银白色的光,隐隐有一股异香。 “这灯笼里的烛是来自无妄海里冷烛罢。”玄明真君赞了一声。“其色如月光,其味如龙涎,果然不负其盛名。” “道君好眼力。”掌柜恭维了一句,手执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玄明真君让两个小丫头走在前面,自己走在最后面。 打着灯笼走过一段黑暗的窄窄的通道后,三人便从博望斋的后门走了出去,掌柜立在后门处,笑吟吟的目送。 玄明真君倒是颇为喜欢自己这一口柔媚的女声,逗惹着自己这个声控的小徒弟。 “师伯,为什么刚刚那掌柜要打灯笼啊。”秦瑜拉紧自己的黑斗篷,好奇的问。 玄明真君伟岸的身躯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行走间竟有些弱柳扶风的味道。“啊呀,这个呀,你猜?” “?”柔媚的声音入耳,秦瑜还是难以适应,有些沉默。 梅婉婉的粗糙男声跟着传来:“你猜的意思就是,师……恩,他也不知道……” 这样一说,秦瑜倒是更好奇那个店子里的东西了。 从博望斋的后门出来,金谷坊市便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了。 刚刚进来北市时,北市诸多的商铺,却不过寥寥的几人。 如今却是摩肩擦踵,车水马龙。 穿着各式斗篷的蒙面人在道路商铺间穿梭往来,街边有不少席地而坐的商贩,玄明真君一按两人的肩。 “今日还早,我们也去摆一会儿子的摊,赚些花费。”玄明真君取出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往街角处一摆。 包袱里零零碎碎是一些小玩意儿,各种丹药和灵器,还有几本上面写着“修仙界传奇”的系列作品。 秦瑜偷偷的想瞧一眼,但被玄明真君瞧破了企图,赶到另一边去了,他自己倒是拎起一本,看的津津有味。 梅婉婉在一旁苦哈哈的说:“明明可以用灵力的,偏偏要我们一件一件的弄。” 明明有钱,还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呢。 玄明真君可没管两个人心里如何的腹诽他。 柔柔弱弱的开口:“大郎、二郎。可得快一些,晚了可就赶不上珍味楼的珍馐美味了。” 珍味楼的珍馐美味不应该什么时候都有么,还得看时机吗? “这位女道友是个同道中人啊。”旁边恰走过一个腹大如斗箕的男修士,听闻此言,便插了一嘴。“珍味楼每日午时开售十桌的龙凤呈祥,那可是个口口相传的秘密,道友竟是个同好。” “那能称上呢,不过是好不容易带着家中的两个孩儿出来,去珍味楼见见世面罢了。”笼罩在斗篷里的玄明真君柔柔弱弱的说。 那男修士听闻很是感怀。“相见即是有缘,道友不如随我等一道。我来请三位一同吃个痛快。” “怕是,不……不妥吧。”玄明真君不安的原地动了动,嗓音却更柔美了。“无功不受禄,还是请道友先行,我们娘仨卖掉这些什物,也尽够了。” 那男修士听了玄明真君极有骨气的话语,又看了看玄明真君身前的一堆华而不实的杂物,觉得等这三人卖出去,啥都赶不上了。 便从兜里掏出五枚中品灵玉。“那便卖予我一些罢。” 秦瑜和梅婉婉在一旁低着头在地上收拾,听着事情的进展,眼珠子都快脱眶了。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伯/师爷! 这厢白莲花,不,黑莲花玄明真君再次推拒了男修士的好意。 “这如何能行,怎能让道友如此破费。”柔弱声音满是感激。 “你拿着。”那男修士听红了脸,从地上的布帛上随意拿了一样东西。把那五枚中品灵玉往玄明真君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发展,未免也太快了。 梅婉婉憋了一会,忍不住问:“师父,这单你赚了多少啊。” 玄明真君维持着被塞灵玉的模样,望着男修士迅速远去的背影,有些难言的悲凉。 不多时他狠狠的叹了一口气。“哎,赚个屁,亏了。” “果然身有功德的人就是能够不一样啊。”玄明真君换了个姿势,柔柔的叹了口气。“他可真是个好人,一出手就拿走了我的镇摊之宝。” 说着便低迷了情绪,看着两人在地上收拾妥当,便安排着她们去街口去吆喝,好赚些人气。 秦瑜有些无奈,回头看着盘腿坐在原地静如处女,继续守株待兔的玄明真君。 然后和梅婉婉一起被玄明真君推了出去。 梅婉婉平日里也是很能说的一个人,今日却被粗糙的嗓音影响了发挥,怎么说都觉得的有些不对劲,憋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秦瑜更是还没开口,兜帽里就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快、快、快来,看……一看。” 身后稳坐的玄明真君摇了摇头,觉得这两丫头没一个能挑事的。这样子下去,何时能够赚足今日的花费? 还是得自己出手,玄明真君想着,暂时压下遇见了挂逼,一出手就被买走了镇摊之宝的失意,清了清嗓子。 第六十四章 会面安可知 玄明真君素来不在乎什么位尊者的尊贵气度,自己吆喝也不觉得什么。 梅婉婉却看不下去了。 这自己的老爹要是知道自己最尊敬的师父私下里就这幅模样,那眼珠子说不定会被吓得脱眶。 最重要的是,玄明真君没有包袱,但是梅婉婉有啊。 “师爷,师爷,您老就安坐吧。”梅婉婉低声“请求”。“吆喝这事,哪能劳烦您啊,我们来我们来。” 玄明真君歪歪头。“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秦瑜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气。 梅婉婉在玄明的视线下,颇能豁得出去,她搓了搓手,一声吆喝喊得那是一个地动山摇。 玄明真君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过去瞧秦瑜。 也不催促,也不出声,一张模糊的人脸隐藏在黑色兜帽之中。 这也是这斗篷的特异之处,虽然不直接遮挡面部,但只要带上兜帽,便自然而然的与外界隔绝。 从外面是看不清楚主人的面容的。 虽然秦瑜面对的这样一张脸。 但是秦瑜能怎么办呢,反抗是放抗不过的,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看一看,瞧一瞧……” 玄明真君满意的收回死亡视线,习惯性对着旁边好奇观望的一个路人发出邀请。 “道友,这顶花冠与你极有缘分——” “狐媚样子。”那女声尖细,竟是个女道修看着这兜帽女人不拘礼节的坐姿和做作到极点的声音,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扭头走开。 玄明真君无奈的捏捏自己的喉咙,喃喃自语,果然这同性相斥,异性才会相吸么。 梅婉婉无奈的回头瞧了一眼,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师爷,你现在是女修。”梅婉婉委婉的说。“您这体态似有些不妥。” 玄明真君又换了个姿势。“我是学的女修啊。” 梅婉婉有些崩溃:“您仿佛对我们女修有些误会,您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玄明真君女性化未果,试了试总觉得不满意。听着梅婉婉问,回想了想。奇道:“我看到的女修,好像都这样?” 梅婉婉和秦瑜作为未来的女修,听着直抽抽,但扯了扯嘴角,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秦瑜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这位师伯的印象又深入了呢。 不过没好一会儿,秦瑜和梅婉婉便知道玄明真君为什么这么说了。 等秦瑜和梅婉婉卖完这些东西,早就过了午时了。 玄明真君懒洋洋的起身,看着颇为狼狈的两个小辈,懒洋洋的开口:“去珍味楼。” “这个时候,珍味楼怕是都没有……唔”秦瑜说着,往天空一望。 这金谷坊市进来便是白日的模样,来往人等轻易不会往上瞧。 但仔细一瞧,便很有些意思了。 梅婉婉听见秦瑜的动静,也往天上一看。 入眼的先是缭绕的白云。 接着是一座倒垂的山峰。 那山峰说是倒垂,不如说是它界之物误入此界。那尖尖的山尖,远远看着就仿佛倒插在这方世界里。追溯这峰座的底端,又似是插入另一个世界去了。 这方天地的山峰被苍翠所掩,那肉眼可见的尽头却是五彩的光秃石体。这两处迥异模样,像是被什么阻隔似的。 说也奇特,那五彩的石体不知从何其,虽然不知道有几何远,但却能看见其四周似是水波涌动,有巨大的生灵在其中游动穿梭。 正是这巨大生物游过的这一瞬间。 天色微微的一暗。 秦瑜和梅婉婉这才发现,此界明亮的光从竟是从那片天地而来,透过影影绰绰的域界,带给这处天地以光明和温暖。 温暖? 秦瑜伸出斗篷的手微微一抖,惊呼出声:“这光是冷的!”修士的躯壳早已寒暑不侵,对外界的温度感知也降了许多,但也没想到,阳光竟然是冷的。 难怪这里人人都裹着斗篷,竟是为了御寒么? 玄明真君也没想到自家的这几个小崽子能迟钝成这样。 “此处阳光从界海而来,当然清冷。”玄明真君解释道。 “师爷?这么说,那,那真的就是另一个界面?”梅婉婉吃惊道。 “你说呢?”玄明真君的声音从斗篷传出,似笑非笑。 秦瑜抬头望那天空的尽头,那高空之上,任彼界如何波浪起伏,却对此界没有半分的影响,平静的有如镜面一般。 “走罢,那还不是你们可以去的地方。”玄明真君说。“不过珍味楼开在这里,倒是占了地利的便宜。” 梅婉婉听着,顺嘴回了一句:“再地利,那也不过是吸引人的噱头罢了,龙肝凤髓什么的,不是存在于上古么。” 与梅婉婉而言,这东西都是上古久远的事情了,对于秦瑜而言,那就是神话中的事物了。 凡间世界里,但凡是珍馐美味,人们都会称赞一句,怕是龙肝凤髓也不过如此了。 但龙肝凤髓是什么味道,谁又真的吃到过呢? 不过是想象罢了。 玄明真君低低笑了几声。“你们两个,真是……” “他处食此物,确是要多写波折,此处不然,再新鲜不过了。”玄明真君说。“也带你们见见世面。” 跟着玄明真君一路七拐八弯,珍味楼却是一个偏僻不过的小地方。 这地方,外面朴素,内里也朴素。 秦瑜觉得这个规模甚至比不上在无妄岛更着师父吃的那个酒楼。 “客官几位?”珍味楼里,中年模样的掌柜上前迎着他们,入了这楼,三人的斗篷也未摘下。 玄明真君拿出一个似金非金的小牌子在掌柜面前晃了晃。那掌柜的笑容满满,举手投足间自有其风度。“道君今日来的巧,小店恰好备了一席上好的宴席,想来久无贵客,怕正是候着道君呢。” 玄明真君轻轻的嗯了一声,跟着掌柜的往楼里面走。 珍味楼从外部看,任谁也想不出来这里面的另一番的广阔模样。 “嗳,二位小道友注意些这阶,陡了些。”掌柜的说。 这台阶其实并不如何陡,恰恰好是成人舒舒服服的迈一步的样子。秦瑜和梅婉婉虽然被这奇怪的斗篷给拔高的身量,但也觉得颇为不适应。 “你这老巧贼,又被你看出来了。”玄明真君说。 第六十五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你这老巧贼,又被你看出来了。”玄明真君道。 那掌柜呵呵的笑。“丹君这斗篷挡的严实,不过也挡不住我这鼻子。”说着,这掌柜指指自己的大鼻子。“丹君身上这一股丹味,隔了老远就闻出来了,真是上好的丹香啊。” 这就纯属玄学了。 秦瑜跟了玄明真君一路了,都没闻见什么不同的味儿。 梅婉婉倒是信了掌柜的说法,认为是自己的能力不够。 玄明真君掀开兜帽,哈哈一笑。“原老鬼,你这鼻子真灵的很。想我的丹药了?” “翘首以盼。”掌柜熟稔的拱拱手。 “至于这两位小道友。”掌柜哈哈的笑。“小道友这一进来,可就把自己给显露出来了,哪有男道友会蹦蹦跳跳着进来的?” “丹君这是带了后辈来。” 玄明真君熟门熟路在弯弯折折的楼梯上走。“无知小儿,带过来长长见识。” “能作丹君的徒弟,真是令人羡慕。”楼梯的尽头,一位劲装打扮的蒙面女子迎了上来,豪爽的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丹君,好久不见。” “音娘也在?别来无恙否?”玄明真君回道,笑着说。 音娘闻言,哈哈哈的笑,说:“虽然尚有心事未除,但别后自是安好。” “却没想到原老说来的贵客竟是丹君。”音娘对那掌柜笑。 掌柜笑了笑。“不然不然,昨日妖族派了个鹤使,说今日妖族的小王子要来我这小店尝尝鲜。我寻思着,我这小店也没什么可尝的,自是以贵客要来为由,拒了一拒……谁知道,今日还真来了位贵客,盼来了丹君。” “原老是怕小王子看了你的营生,掀了你的铺子吧。”音娘揶揄着。 “可不是,我这个营生可不好做。”掌柜脸上不以为然,略带得意的笑。“要是没了我这小店,怕得有多少老饕要泪淹了这金谷坊。” “您呐可真会给自己个脸上贴金。”音娘拍拍自己带着面纱的脸,嘲笑说。“妖族那位要是您年年给他吃的都是假货。怕是能要了您这小命儿。” “哈哈!我还活的好好的嘛!”掌柜听了这话,也不惊惧,很坦然跟着笑,伸手推开一扇镂空雕刻着龙凤呈祥木雕的房门,说:“贵客,里面请了。” 玄明真君拱拱手礼让了一番,抬脚跨了进去。 秦瑜和梅婉婉在后面掀开兜帽,收起斗篷,相视一笑也开开心心的跟着进去。 房间很大,里面有一张巨大的圆桌,白玉雕成一般,桌上空空荡荡,刻着几条腾云驾雾的巨龙。 这家店铺是没什么菜品讲究的,玄明真君和音娘都是老顾客了,对于这里的菜品都是张口就来。 什么香芝灵草,都不过寻常,玄明真君直接点了一道龙肝。 掌柜平和的笑:“龙肝有的,新鲜的龙肉也尽是有的,要不要也来一些,尝尝鲜?” 音娘在一旁惊讶的说:“上回不是说快没了么,你还进了新货不成。若有,尽可以上些。” “原道友好手段啊。”玄明真君说:“这龙肝凤髓,也就道友这里能寻得到。” 原掌柜不在意的说:“不过是托了祖上的福祉,得以做了个长久的生意。不过今儿的可不是之前的那条,猎手送来了新货,可惜就是小的很,这么小一丢丢,也就吃个新鲜。” “伯伯说的,是真龙吗?”梅婉婉扑闪着眼睛,很是好奇。 “小道友,就是龙啊。”原掌柜哄她。“小道友敢不敢吃啊。” 玄明真君在一旁说:“哎呀,你可别惹她,这小丫头没入灵,今儿吃不了。” 掌柜不在意的说:“今儿不碍事,这龙是水系的裔种,肉质温和的很,尝一尝最多睡上几天,出不了大事。” 梅婉婉虽然没有入灵,但是就秦瑜知道的,这小丫头家里一直给她改善着体质,故而这兽肉里的灵力,虽吸收不了许多,也能吃上一二口,然后睡上几天。 梅婉婉目的不在吃,她更想看。要知龙在此界,也是生活在人们口中的强大生灵,就这掌柜的口气大的惊人,出口闭口的要吃龙。 她还没见过龙呢。 “伯伯,我们可以见一见店里的龙吗?”梅婉婉问。 原掌柜看向玄明真君。 玄明真君是个不靠谱的长辈,只是挥挥手,随便这两小丫头到哪里去。 原掌柜明白了玄明真君的态度。笑呵呵的说:“好呀,你们两个跟我来,到时候可不要看到吓哭鼻子了。” “我家这两小丫头胆子大得很。”玄明真君在跟音娘说话的间隙插了一嘴。“另一个小丫头可是我那好友的弟子,剑修嘛,哪能不见点真东西?” 人家家长都不在意,原掌柜爽快同意了两个小丫头的请求。 点完菜品,音娘对着掌柜说:“原老,劳您取壶日月来,好不容易今儿碰上了丹君,今儿这席我请了。” 秦瑜听着,以为玄明真君会推拒,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基本上没有让女方请客吃饭的现象,至少出于面子,男方也会推拒一番。但没想到玄明真君在一旁并没有插话,直接默认吃了这顿软饭,哈哈笑:“你是个大户,就该你请!” “音娘子大气。”掌柜看看玄明真君,见他并没有拒绝这个女大户的邀请,便笑着听了音娘的安排。“那小道友们是想现在去,还是待会吃完了去?” “现在去。”梅婉婉说。 “待会去。”秦瑜说。 原掌柜笑眯眯的看着这对小姐妹有了点小争端。 梅婉婉急着去看龙,秦瑜更想先把肚子填饱。 但是两个人都不是不为对方着想的性格。 秦瑜改口:“现在去吧。” 梅婉婉也说:“待会吧。” “两位小道友,两个时间选一个吧。”原掌柜弯下腰笑眯眯的对两人说。 “按阿瑜的吧。”梅婉婉抢着说,又对秦瑜说:“我们吃完了再去看!我觉得好饿啊!” “这位小道友呢。”原掌柜问秦瑜。 秦瑜与梅婉婉对视一眼,抿着唇笑:“麻烦伯伯,我们吃完了再去的。” 原掌柜对厅内的两位大人告了个罪,呵呵笑的先去安排了。 第六十六章 金樽清酒斗十千 原掌柜对厅内的两位告了个罪,笑呵呵的先去安排了。 音娘熟练的从桌子下面掏出一套茶具,准备洗盏煮茶。 “歇息一会儿罢,我这徒弟恰巧茶泡的也不错。”玄明真君指指梅婉婉。 梅婉婉笑嘻嘻的说:“音前辈,您歇一会儿,试试我和阿瑜的手艺。” 音娘藏在面纱后的眉眼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她放手让两人去做,在一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 “你是婉婉,你是瑜儿。”音娘仔细瞧瞧了两人,转头对玄明真君说。“都是可爱的小弟子。” 玄明真君懒洋洋的把自己圈进了椅子里。“大个的那个是我大徒弟家的丫头,小个的那个,是明平家的大弟子。这次凑巧,你刚好就见着了,不然等着谢行云的德性,没个小几十年,你是见不着这丫头的。” “确实是巧了。”音娘笑。“剑君都许久未见了,我记得很久之前剑君和丹君形影不离的……” 玄明真君听到这个,止不住的叹气。“哎,明平有了道侣,就不太爱到处走了。” 音娘说:“听说剑君的日子也不太平顺?” “你在这儿也听说了?”玄明真君叹气。“坏事真是像长了翅膀啊。” 秦瑜竖着耳朵听着。 “明平的道侣啊,几十年前就不在了。”玄明真君说。“这家伙没了道侣,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道也不修了,就爱往险地洞府里去,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音娘摇了摇头,到:“我在家里倒听着些消息,只怕是剑君在寻些什么。像寻天材地宝一类的,没有哪家比我们韩家更拿手的了,只是剑君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我家的弟子们也不敢接触与他。” “哦,韩家的消息定然是没错的。”玄明真君坐正了身子。想了想,又歪了回去。“算了,等明平自己愿意说罢。倒是你,立足韩家本就不易,这些事……” 韩音娘摇摇头,指指脸上的面纱。“丹君,你别瞧我脸上现在围着这劳么子,我在韩家还说得上话。” 玄明真君说:“我老早前就想问问你了,好好一个姑娘,蒙着个脸做什么。“ 韩音娘说:“丹君有所不知……” 秦瑜和梅婉婉在一旁斟茶倒水,顺便听一耳朵的风花雪月。 秦瑜第一次接触到传说中的修仙爱情故事里的人物,只不过不是主角,而是个炮灰。 故事主角之一是韩音娘的未婚夫。是的没错,虽然这是个修仙的世界,然而娃娃亲这个糟粕还是源远流长的继承了下来。 这倒很好的解释了一个秦瑜一直以来萦绕在心的问题。灵根究竟怎么来的? 梅婉婉翻了个白眼:“你当修仙界的修仙世家是怎么出来的?一般父母有灵根的,儿女有的几率更大一些,不然宗门里怎么会鼓励师叔们找个道侣。不过凡人也可能会出现,不过那都是极少的了。” 韩音娘是韩家的姑娘,而且是个有灵根的姑娘,灵根不错,是个三灵根。修仙世家世代联姻,巩固血脉,韩音娘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按照一般的宠文剧情,韩音娘和自己的青梅竹马的未婚夫长大成婚,那就不会有现在的韩音娘了。 这就要说说另一个故事主角了韩十五了。 说到韩十五,就得说说修仙世家中的韩家了。 韩家虽不是修仙界最为著名的修仙家族,但也是个不可轻视的修仙势力。在陆西的汾阳城,韩家是就是此城的天。 家族延续久了,就必然会有些弊病。 韩音娘的爹,乃至于她的叔伯兄弟们,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一人纳了几十个小妾还嫌不够。 小妾多了,孩子也就多了。 孩子多了,就不值钱了。 韩家只会留下有灵根的子弟赐名姓,入家族的排行。没有灵根的孩子便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都是送到自己的亲娘身边。 韩家的小妾多,地位也如同府里的奴仆,奴仆的孩子还是奴仆,做仆役的活计。 这些流着同样血脉的孩子,身份却是云泥之别。 在韩音娘的故事里,韩十五就是这样一个幸运又不幸运的孩子。虽然有灵根,但灵根、根骨和悟性都极低劣,所以虽然也是韩姓,名字却是十五,这恰好也就是她的家族排行。 韩音娘提起韩十五,平平淡淡:“我这族妹,身上古怪不少。” 比如说她第一次见到韩音娘就说她是早死的命格,比如说她的运气极佳,天材地宝对于她而言,简直如同地里种的大白菜似的,修为的进阶速度不比天赋最好的那批弟子差。 “从炼气到筑基到结丹,我这族妹的速度都也未免太快了些。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这族妹也继承了先祖遗风,最爱与男修不清不楚,尤其是族中姐妹的夫婿。” 比如说,韩音娘的未婚夫。 “……?”秦瑜和梅婉婉长大了嘴巴。 韩音娘笑的无所谓。“我族妹,惯会左右逢源,只不过苍蝇不叮无缝蛋,我这未婚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就让他们在一起了。” 韩音娘是个爆裂脾气的人,直接把这一对勾勾搭搭的事给捅出来了,顺便给对方留下了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玄明真君好奇的问:“你干了什么。” 韩音娘瞅了瞅两个幼龄儿童,低声说给了他。 秦瑜和梅婉婉懵逼的看着玄明真君笑的前俯后仰。“你呀你呀。” “那如此,你这脸……” “哎,所以我这族妹的确有些邪门,手段也是防不胜防,不过她的眼界实在是低了些,拿着好机缘,不着眼于修炼,整天就知道掰扯些情情爱爱的事,还老是针对我。”韩音娘摆摆手说:“想我娘早离开韩家了,我呆在韩家也没什么意思,恰好我金丹小成,可不就出来走走透透风。结果,韩家这群老古董,偏偏给我弄了这么个玩意儿,还说是个防御灵器……” “哎,这丑东西……”韩音娘拉了拉。“等我甩掉了尾巴,我就扔了它,还想那个东西困住姑奶奶我,做梦!” “你这样走不觉得有些遗憾吗?”玄明真君意犹未尽的出主意。“要是我,非得好好治治这对,才能出口恶气。” 韩音娘摇摇手:“不了,教训也教训过了,有这许多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难道吃龙肝不比看他们狗咬狗有意思吗?。” 第六十七章 玉盘珍羞直万钱 韩音娘摇摇手:“不了,教训也教训过了,有这许多时间,干点什么不好?难道吃龙肝不比看他们狗咬狗有意思?” 玄明真君很是欣赏韩音娘这脾气,对他性子,不然按他的奇怪性子,也和他合不到一起去。 “真是你亲族妹?”玄明真君挑挑眉。 韩音娘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说这人是不是原装货。 不过族里好几位长老都确认无误,灵识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被动过手脚的模样,而且比起普通的幼子,她的灵识更为浑厚……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族里对她的试探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毕竟若是不是原装还好,搜魂什么的尽可以来的。 真是家里人,那就到此为止了。 “真是。”韩音娘点头肯定道。 “若真是,不过你这族妹的气运也太有意思了,家里面就没人瞧着眼馋?”玄明真君饶有兴趣的说。 “馋啊,怎么不馋。”韩音娘叹气。“不仅家里的人馋,外面的人也馋。” 韩音娘算是冷静到过分的,稍微不冷静的见着这样的一个金娃娃,谁不动心想往上贴啊。 毕竟这姑娘是个手头阔绰的。 “我看着也馋呐。”韩音娘叹气道。“你是没有经历过,我这族妹运气有多好,一起去的猎场,别的姐妹兄弟只能千辛万苦打兔子,偏偏她就能碰见快死的高阶妖兽,扑上去补一刀就断气的那种。你说谁遇到这个不动心啊,我族妹就不,她嫌弃那妖兽长得丑,不合她的心意……随手就送人了。” “小姐妹一起采个花带,结果她采花都能采到奇珍,罕见的三色宝盏。”韩音娘自己从小也是深受打击,说起这事来真是胸中有无数的言语。“你不知道,她嫌弃那花长得不好看,也随手送人了。” 这么一个好姐妹,三色宝盏随便送,玄明真君渴求这花很久了,听得也眼红啊。 秦瑜小姐妹两个也听的眉笑眼开。 韩音娘与这位族妹接触不多,按她自己的说法是怕抑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心,一直对她敬而远之。 谁知道。 人不就山,山来就我了呢。 “族里的人有求于她,她这运气帮了族里不少忙,所以大家都捧着她,什么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韩音娘叹气。“这其实对她自己不好。她现在的模样和我第一次看见她时的模样差别太大了。虽然她运气好,但是总觉得修炼苦,不愿意下力气,又被勾搭的元阴早失,心境又跟不上……一路靠着天材地宝累积上去,若这运气能一直保持下去,族里还会保着她、供着她,还能得个善终……若是不然……” 玄明真君明白她的意思。 有用的时候,自然有的是人捧着。 等她没有用了。 那就到散场的时候了。 “不应该啊,这么个金娃娃,到谁家也得好好养着。你们家里怎么就把好好一孩子养成这样了?”玄明真君疑惑道。 韩音娘摊摊手。“她的运气,不仅家里惦记着,族外也惦记着呢。不然怎么就那么多的姐妹未婚夫,都被她一人给睡了呢?” “她运气再好,也不至于把活人给凭空弄上去吧。”韩音娘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情我愿的,也怪不着谁了。” 玄明真君瞅瞅她,笑着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不至于还惦记着你的未婚夫罢。” “那倒没有,我因祸得福。”门外有动静,韩音娘慢慢起身。“只不过当年六聘已下,也算是定下了,这么一掰扯。初嫁由族,再嫁由己。我虽然没了个初婚的名头,但族中对我有愧,资源什么的都不落下,也没人能插手我的事了。” 最重要的是,这姑娘年纪轻轻,便有了金丹修为。 稍微偏远点的地方,金丹足够修士再立家门了。 门再次被推开,果然是原掌柜。 他两手空空的去,又两手空空的来。“有劳各位贵客久等了。” 梅婉婉和秦瑜围着他不住打量。 原掌柜失笑:“小道友莫急莫急。小店这食材都是新鲜不过的,要是如往常那般一道道的上,反倒是失了原味了。” 韩音娘顺着掌柜的话头,笑着问:“那得怎么吃?” “一是把大师傅和食材也一道请过来,咱们现割下的肉,现在这做了吃了。” “不妥。”玄明真君摇摇头。还有两个小弟子呢。 掌柜笑笑说:“那两位安座罢,也瞧瞧我这新换的摆设。” 韩音娘恍然说:“我就说呢,你这桌子我没瞧过,是个新奇的物件……但是却感受不出什么灵力波动。” “丹君说呢?”原掌柜含笑看着玄明真君。 玄明真君敲敲桌子。“是个阵盘不成?” “丹君所言不差。”掌柜说:“这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有了美食,怎么也得配个好景。” 玄明真君挥挥手。“幻境就算了。”元婴期的修士对幻境已经有了天然的抵抗能力了,现在修真界流行用膳的时候配着个小桥流水的意境,玄明真君听着热闹,自己也自己个去吃了一回,只可惜这幻境对他毫无用处,瞧着别人在幻境里吟诗作对、推杯换盏啥的,自己只能对着普普通通的桌子吃干饭。 这种超然世外的感觉并不好,玄明真君这种爱热闹的人更是觉得吃饭也不香了,所以说修为高、能一眼勘破幻境有时候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很多乐趣都没了。 修为低的时候还能去感受一番,有时候明知道是个假的,还能看看热闹,跟着笑一笑。 现在不行了,尤其是修仙界某些仗着有了幻境就不在乎真实装饰重要性的酒楼饭庄,真是去了第一次懒得去第二次。 桌子上的灰都不擦擦的吗? 可是玄明真君啊,有几个元婴修士像你一样不辟谷,还没事跑那种低阶酒楼的呢。 玄明真君对幻境累觉不爱。 “要是个幻境,怎么能够瞒得过丹君的眼睛。”原掌柜说:“是个传送阵,里面是实景儿~” 玄明真君一听更抗拒了。 “不了。” 他可不想吃着吃着,头上掉个虫子树叶啥的。 也太埋汰了。 第六十八章 报答春光知有处 龙肝是啥味,秦瑜和梅婉婉都很期待。 但是玄明真君瞧了一眼端上来的龙肝以后,不知道为何又不准梅婉婉动筷子了。 秦瑜修为高一点,却也只允许吃上一小口尝个味儿。 梅婉婉扒着碗在旁边瞅着。 这龙肝新鲜的像是刚取下来似的,鲜的仿佛在跳动一般,也没有怎么处理,只是薄薄的切成了片,却没有什么腥臊味,只有一股清新的香气。 秦瑜夹一片薄如蝉翼的龙肉在梅婉婉面前晃了晃,梅婉婉的口水直流,可惜她未入灵,这东西一点也不能碰。 只能眼巴巴的干瞅着。 这种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感觉让人很难受,梅婉婉觉得从未没有比现在更想提高修为了。 秦瑜恶作剧似的在梅婉婉眼前晃了一圈后又放回碗里了,并没有要食用的意思。 韩音娘抿了一口酒,笑着提醒:“这东西就是要新鲜才鲜美。” 秦瑜抿着嘴笑笑,摇了摇头:“我不爱吃肝什么的。” 韩音娘了然的点点头。 梅婉婉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好歹她也跟秦瑜玩在一起许久,秦瑜是个什么等级的吃货她是一清二楚的。 这家伙之前可啥都能吃来着。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但是吃龙肝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碰的见的机缘,秦瑜这么做她固然心里暖和,但是她却是不必这样去做的。 刚想开口劝说,秦瑜在桌下拉拉她的手,对她微笑:“下回再来,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说不想吃是假的,但这又不是下回吃不着的东西,再说一口又能吃得了什么。 不如提高了修为了来,尽可放开了肚子吃。 秦瑜拉着梅婉婉说悄悄话,约定下回一定要再来。 两人都仅仅闻了个味,算是白忙活了半天,却意外的不怎么觉得遗憾。 桌上除了这盏新鲜至极的龙肝,还有不少其他的珍奇佳肴。 别看这店破败,桌上菜色的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 梅婉婉对修仙界的吃食颇有研究,什么好吃,怎么做最好吃,那个部位最好吃都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不过她从来吃的少,小鸟似的胃,两三口就饱了,吃饱了开始投喂秦瑜。 秦瑜不然,她的胃无底洞似的,梅婉婉夹什么都能全部笑纳。 玄明真君龙肝下酒,跟韩音娘聊些修仙界的大小事情。 顺便瞅着那边两个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韩音娘领了韩家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在修仙界走动,对外界的一些情况比玄明真君还要熟悉些。 “今年是没什么热闹可以凑了,明年我回西边,那边的每年开春都有美人会,我去瞧瞧热闹。”韩家在修仙界西部,韩音娘是个爱凑热闹的,可以说哪里有热闹,哪里就能见到韩音娘。 玄明真君说:“大可不必等明年,今年东边就有热闹。” “东边这几年异动不断,妖兽扰人之事屡禁不绝,也不像是妖族有什么动静……”玄明真君喝了口酒,神色悠然。 “我先前在集市里瞧了瞧,不少带着海腥味的新鲜东西,你说这像什么?” 韩音娘了然抚掌:“大善,我原欲往南去,现下看来,倒是东边更有意思些。” “南边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新鲜的动静,不过就是青阳门的大小姐跟着邪修私奔了么,青阳门主下了英雄帖,说是邪修掳走了他女儿,现下要围剿这邪修。”韩音娘说。“谁能杀了这邪修,青阳门有大谢,说是会将爱女嫁与他。” 嗯,这听起来很耳熟哦,不就是凡人话本子里的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故事么。 “你要这大谢有何用?”玄明真君疑惑道。 “哦,听说那邪修长的不错。”韩音娘如是说到。“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男英雄是为美人,女英雄也自然是为了美人。 韩音娘觉得并没有什么毛病。 而且这修仙界年年私奔的都有,凭什么就今年这对最惹人关注,难道就因为是青阳门门主的女儿么。 当然是的!但也不尽然,究其原因是今年这对颜值最高罢了。 女方是出了名的青阳门的门花,内部评选的第一美人,这有没有水分暂且不说,但是人家身后有个好爹,冲着好爹也能有不少想走捷径的修士想试试。毕竟娶个好老婆能少奋斗几十年呢。 男方的履历就更干净了,原本也是大门派的弟子,这个大门派具体是哪个,原本是谜题,但是经过吃瓜群众们孜孜不倦的多日探索后,终于水落石出了,竟是禅宗的弟子,就是不知怎么的叛出了禅宗,成了个人人喊打的邪修。不过这人低调,原本在修仙界也没什么翻出多大的水花,这次这位哄走了青阳门的大小姐,倒是一炮走红了,吃了邪修榜排名前十的通缉犯了。 嗯,能有这名气一定要感谢青阳门主的大手笔,为了找回失去的掌珠人家可真是下了大本钱了。 韩音娘最近持续关注着这事,所知甚详:“……青阳门主已经放出话来,这邪修的人头目前值十万灵玉,算个大单了。所以不少的修士都想去试试了。” 韩音娘不缺钱,但她缺乐子,这种风云际会是一定要去插上一脚的,顺便赚个零花钱也是可以的。 秦瑜之前听说过,但知道的没这么清楚,津津有味的听着。 只有梅婉婉发现了华点,震惊的说:“禅宗弟子,那不是个和尚么?” 韩音娘:“……俗家弟子?” 韩音娘一直没注意这个,被梅婉婉一提醒,兴趣更大了。 “这我倒没听说过,我得再去打听打听,禅宗弟子不是禁止弟子婚嫁吗?这样的花和尚难怪会叛出门墙了。”韩音娘说。 玄明真在一旁默默听着,倒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邪修是禅宗哪代的弟子?端字辈?清字辈?”玄明真君突然问。 “听说是端字辈的弟子,不过端字辈除了端尘和尚,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天赋好的弟子,可能就是个普通弟子吧。”韩音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擦嘴回道。 第六十九章 武人归兽而去战 “听说是端字辈的弟子,不过端字辈除了端尘和尚,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天赋出众的弟子。”韩音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擦擦嘴回道。 话是这么说,韩音娘还是有些意动,想去瞧瞧美人。 毕竟这修仙界太平日子过久了,修士生活过的平淡了,就总想寻点刺激。 这刺激可以是美酒,可以是美食,也可以是美人。 当然也可以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韩音娘三个都沾,平生就爱寻个热闹。 玄明真君给她指了条路,她却有些踌躇,毕竟这热闹南边也有,东边也有,哪边都不想错过。 “这美人难求,美景也难求,都是难得一见的事物,难!难!难!”韩音娘叹道,又喝了一杯酒。 玄明真君好心提醒道:“你也少喝些,酒喝多了误事。” “无事无事,几杯酒罢了。”韩音娘笑呵呵地说:“酒逢知己千杯少……” “这顿你出钱我出钱?”玄明真君冷不丁的发问。 “我出我出,我有钱。”韩音娘酒劲有些上头,自告奋勇的说。 玄明真君“哦”了一声,起了坏心思。开始借着这个机会给小辈制造童年阴影。 “不要多喝酒,脑子会喝坏掉的。” “喝醉了,被卖了还被数钱……” “被卖掉,邪修最喜欢吃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了……” “怎么吃,生吃,煮着吃,还蘸酱……” 秦瑜和梅婉婉毕竟还是孩子,被亲近的长辈这么一教育,脸都白了,连连发誓以后不敢喝酒了。 没想到玄明真君转头又说。“修士,不会喝酒那能叫做修士吗?酒都不会喝,修仙有什么意思!” 韩音娘在一旁也接话道:“就是,没意思,喝酒!” 玄明真君转头看着眼神都迷离的韩音娘,有些无奈的说:“不会喝酒就别喝。” 韩音娘笑呵呵的重复:“不会喝酒就别喝。” 玄明真君:“……” “你们两个不是要去看龙的吗?还不去?我只等你们一刻钟。”玄明真君转移话题说。 “师伯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秦瑜白着小脸问。 “师爷,你就一起去吧。”梅婉婉撒娇道。 玄明真君一番教育先砸了自己的脚,倒是给自己添了两个腿部挂件。 腿部挂件们想去看龙,但是又必须要大人陪同才敢去,玄明真君自食恶果,唤来了原掌柜,带着两个小姑娘去看龙。 龙是妖兽。 龙的脾气很不好。 在千万年前,龙还是站在这片大陆顶端的狩猎者。 不过后来人族复兴,得到天道的偏爱,一代代大能者反过来把妖兽当做狩猎品,从被吃的那个变成吃的那个,角色转换间付出了不知多少代人族的努力。 所以玄明真君对于吃龙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再来一盘。 对于小姑娘们想看活龙,玄明真君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因为这就如同一个凡人提出要去看看厨下待宰的猪羊,这很平常。 但是龙毕竟不是猪羊,即便被人圈养,也有凶性。 玄明真君把两个小姑娘完完整整的带出来,就得把两个小姑娘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所以被梅婉婉一缠,也就跟着去了。不过…… 玄明真君心里还是冒着坏水儿。 他可是刚吃过这龙的龙肝龙肉,这龙要是不傻都能感受到气息,只怕是免不了一顿恶龙咆哮。 两个小姑娘拉上自己,只怕是要直面惨淡的人生了。 玄明真君思及此,老神在在的跟在两个激动的小姑娘后面,步履悠然。至于韩音娘……韩音娘被留下醒酒了。 之前原掌柜就说这次新到的这只是一条水系的裔种,玄明真君也没见过几次龙族,但是之前拿上来的龙肉里蕴含的能量明显不是一条普通的水系裔种能有的。 所以他也有些好奇。 沿着长长的甬道向下,这家店的龙被关押在地底深处。 一阵阵咆哮声不绝于耳。 甬道的尽头是几个巨大的牢笼。 近十只或大或小,但是都庞大的超出秦瑜想象的生物蜷缩在牢笼里。 但秦瑜和梅婉婉看到的不是心中所想的美丽而强大的生灵,她们心中的龙应该是翱翔在九天之上的神灵,尤其是来自凡间的秦瑜,神话中呼风唤雨的神龙成了眼前的蜷缩在牢笼里的伤痕累累的食物,一时间有些五味杂成。 玄明真君的预想果然成真了。 但是却与他想的截然不同。 这些笼子里的龙一见到秦瑜和梅婉婉就目露凶残之意,咆哮着要冲破牢笼。 但是一见到身上或多或少还残留着龙肉气息的玄明真君,却呜咽的退缩了。 这些敢于对弱者亮獠牙却对强者卑躬屈膝的龙,见过龙族神灵之姿的玄明真君叹为观止。 这龙也不是当年的龙了。 “这些龙不是纯种吧。”玄明真君说。 原掌柜笑意不减的说:“瞧您说的,我这小店也关不住纯种的龙族啊。”说着原掌柜拍拍手,笼子里的龙吓的一哆嗦,秦瑜和梅婉婉看着也觉得有些不忍。原掌柜说:“纯种龙族何等高傲,又不参与两族争斗,我们抓它们做什么。” 几位侍从送上了一盘鲜肉。 原掌柜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鲜肉扔进其中的一个牢笼,牢笼里的龙争抢着这块鲜肉,把粘在地上的血沫都舔的干净。 原掌柜转头问秦瑜和梅婉婉两人:“小姑娘,你们要来试试吗?” 秦瑜和梅婉婉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原掌柜也不强求,带着笑意的叹息说:“都是好孩子。” “那丹君,您要来试试吗?” 玄明真君斜了他一眼,也不接过侍从递上的另一双长筷。隔空拎起一块鲜肉扔进去,看笼内的龙为其像狗一样争斗成一团。“挺没意思的。” “哦,那可真有意思。”原掌柜示意侍从收起这盘鲜肉。食物被收起,牢笼里的龙反倒更加焦躁不安。原掌柜说:“这可是我们人族从龙族哪里学来的把戏,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罢了。丹君不也喜吃龙肝吗?” 玄明真君闻言笑了笑,摇摇头,也不对原掌柜多言,而是低头问两个小姑娘。“看好了吗?” 第七十章 斜月沉沉藏海雾 玄明真君低头问两个看起来蔫答答的小姑娘。“看好了吗?” “那我们回去罢。” 韩音娘还醉着酒,口中嚷着要相送,结果下一秒就睡趴下了。 拉起斗篷,玄明真君带着两个小姑娘走出了这个小巷中的偏僻食店。 被秦瑜一直腹诽没有起作用的斗篷终于派上了用场。 玄明真君嘴上说着回去。 结果一出店门就直接左拐,又是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越和玄明真君接触,秦瑜越觉得玄明真君是一个真有意思的人。 玄明真君也不知道钻过多少条小巷子,熟门熟路的总能找到巷尾最偏僻的那家,玄明真君看着紧闭的大门,喃喃自语道:“没开门,不是出去捞货的时节啊。” 然后开始巨力“砰砰”敲店家紧闭的,看起来很破败的大门。 大门摇摇晃晃,门上歪歪斜斜的无字牌匾随着玄明真君的动作抖落了不少尘土下来。 梅婉婉看着头上摇摇欲坠的牌匾,担心的说:“师爷,你轻点,牌子要掉了。” 玄明真君不言继续敲。 终于,安静的铺子里终于传来了一丝动静。随即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条缝后,玄明真君放下手,让秦瑜和梅婉婉去推门,两人这才发现这门的重量超出自己的想象。 怕是石头制的门也没这玩意儿重吧。 秦瑜推得有些怀疑人生。 玄明真君看着两个小姑娘合力才推动了一丝,伸手轻松拉开大门说:“这沉木一寸百斤,能推动这门,你们两个还算有些长进。” 一寸有多长,秦瑜看着自己的指头怀疑人生。 要知道一寸只有一个手指头长,门高至少九尺。这得是多少斤啊,得有万把斤吧。 玄明真君是怎么拉的动的。 秦瑜盯着玄明真君的手瞧了好一会儿,内心对于元婴修士的力量又有了些新认知。 梅婉婉抱着门,像是在看什么倾国美女,细细打量赞叹说:“竟然是沉木的。” 秦瑜挠了挠头问:“是那个一寸一金的沉木吗?” “对啊。”梅婉婉还在研究那门,有些痴迷。“这触感,仿若羊脂……这声音,声如磬音……果然是沉木。” 秦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 玄明真君已经往店里走了,梅婉婉虽然记挂着这两扇沉木的门,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跟着。 这店里倒只是普普通通的店铺模样,一个黑漆漆的人高柜子,店主在柜台后面,还有些睡意朦胧,一头乱糟糟的卷发。 那店家怕是刚从梦境中醒来,睁着惺忪的眼睛瞧了这几个不速之客一眼,迷迷糊糊的从柜台后面站了起来。 灵力控制门扇的开关,这是个看起来容易,做起来更容易的实用窍门,学会了这个,至少再也不用争论谁去关门的千古难题了。 说容易倒也不全是,毕竟关门容易开门难,想开万斤的门更难,秦瑜估摸了自己斤两,觉得这一定很考验修士对灵力的控制力。 秦瑜还是个新入门的小弟子,对于这种简单暴力的技巧的兴趣远远大于难度大的术法杀招。 等到秦瑜三人走到柜台前的时候,店主也恰好慢腾腾的站直了身子。 这位被玄明真君暴力吵醒还能不发火的店主,应该是个脾气还算不错的人。 秦瑜想,毕竟任谁这样被敲醒,心里都多少有些火气的。 店家虽然也并不热情,但是言语间还算客气。 尤其是相对于店家壮硕的身材来说。 这店家站直以后,身长约有十尺,是个膀阔腰圆的壮汉,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单衣,行动间很容易就能看到店家衣服下颤动的肌肉线条。 人高的柜子只到这店主的腰部,对于身量高挑的玄明真君来说尚还好,但对于矮个子小姑娘来说,那就是垫着脚尖也没有办法企及的高度了,幸而有了斗篷,恰好能露个头去。 “要什么?”店主站在柜台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玄明真君丢过去一卷清单,问:“这上面写的都要。” “我不识字。”那店主把清单丢回给玄明真君,说:“你念。” 玄明真君身为一个老顾客,还能不知道店主识不识字,不过是听着玄明真君的声音柔媚,有意为之。感情还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 玄明真君想着,把清单塞给身边的梅婉婉,说:“你念。” 梅婉婉接过,那店主有些幽怨的瞅了一眼玄明真君,可惜玄明真君的脸隐藏在厚重的兜帽中,丝毫不得窥见。 “咳咳,百年青桑果,一百颗。……”梅婉婉瞧了一眼清单,都是她和秦瑜最近课业用的上的东西,无论是炼丹材料还是符阵材料都是一模一样的两份。“用不上这么多啊。” “按这个买就是了。”玄明真君淡淡的说。 店主倒是好意的说:“这位娘子,青桑果一百颗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这味药用的少的。” “无事,你拿就是,我自有用处,下一个。”玄明真君也不解释,只对梅婉婉说。 店主看着粗重,但是速度却敏捷,而且根本不用思考,梅婉婉随便念一味,都能随手从柜台里掏出来。 店主今日也不知怎么的,话有些多,梅婉婉每说一味,都要与玄明真君搭上一句话,搭完话了又麻利的干活。 秦瑜在旁边看着,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前面的一个两个还好,梅婉婉刚刚说的“蜜炼玉叶半斤”,店主与玄明真君讨论了一句“玉叶”的十几种用处以后,就从柜台里拎出了一大包。 就那“玉叶”放在柜台上的声响,秦瑜敢肯定都不止半斤。 莫非是准备坑上一笔? 梅婉婉瞧了一眼,这玉叶的品相甚好,多买些倒也没什么,而且玄明真君也没说什么,便狐疑的继续往下继续念。 店主的柜台像个藏宝库似的,随念随取,连珍贵的北地“银龙鱼须”都能一次性拿个十多根出来,实在是人不可貌相,要知道这“银龙鱼须”可是个稀缺物,银龙鱼虽多,但是能长须的只有珍贵的百年雄鱼,银龙鱼群中雄鱼极少,一两百只雌鱼才有这么一两条雄鱼,还得是百年的,要拔雄鱼的须,得先解决几百条护卫的雌鱼,这雌鱼极为凶悍,更别说几百条一拥而上了,而且每条雄鱼还只有一条须是可以入药的…… 现下眼前这么多条银龙鱼须,北地的银龙鱼群还好吗? 第七十一章 朔风连夕起 北地的银龙鱼群还好吗? 在秦瑜的印象里,即便北地的银龙鱼群被猎人们一网打尽了,也怕是凑不齐眼前这盒子的数量,那这么多些的鱼须哪里来的。 玄明真君的神情掩盖在厚厚的兜帽下,看不清晰,但是似乎他对于此并不惊讶。 只是很淡定的继续让梅婉婉继续念下去。 这方柜台也并非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玄明真君的清单长到让店家也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这位娘子,小店又不是慕家的万宝楼,哪里会有这么多的五阶妖丹。”店主身材实在太过于高大,即便是玄明真君成年男性的正常身高,只能弯下腰,低下头劝道。 “真没有?”玄明真君反问道。 “真没有了。”店主一口咬定。 “好罢,那就先要这些了。”玄明真君的态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买东西的人,清单长的似乎是随意划上的,数额多的不合常理,这样的大宗的买卖,却又无所谓东西是否能买到手。 这样的行为实在很让人迷惑。 店主闻言,对着桌上的东西随意扒拉了一下,报出了一个相当笼统的价格。 算不上低,也算不上高。 玄明真君给钱也爽利,从袖子里拎出了一个储物囊就扔了过去。 这种储物囊空间不大,也没有什么限制,很适合拿来支付大额交易。 店家拿到储物囊,却没打开,只是拿在手上看了又看,很慎重问玄明真君:“娘子可是异乡人。” “正是。”玄明真君说。 “那娘子可否取下斗篷一见。”那店主脸上多了些欣喜之意。但玄明真君却摇了摇头,说:“虽在异乡,却守族规,已是他家妇,如何见得外男。” “不过,君是我同乡,是该以真面目相见的。”说着,玄明真君手慢慢往兜帽伸去。 那店家闻言恍然,忙说:“娘子是个念旧人,便罢了。倒没想到娘子竟是同乡,既然如此,那娘子要的东西少不得要配齐了,娘子稍后。” 说着,店主又从柜子里掏了掏,之前推辞的五阶妖丹也有了,什么百年的碧寒草也有了,有些店主这里实在没有的,那店主出门了一会儿,也不知从哪里帮着找齐了。 秦瑜和梅婉婉在一边都看呆了。 玄明真君千恩万谢,又和店主诉了些乡情。 虽然在两个旁观者看来,更像是店主单边的倾诉。 “家里的水碧天桃又到开花的时候了……”店主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我阿娘做的桃糕可好吃了。” 玄明真君眼睛亮晶晶:“水碧天桃好啊……”是个炼药的好材料啊! “娘子也食过这个?”店家更高兴了。 “嗯。” 然而在旁观者看来,玄明真君实在是敷衍的不行。 店家却很开心,或是很久没有人让他能够打开心扉,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了。 等三人从这个小店出来,店主不仅送了三人一些土特产,还高高兴兴送了三人一程。 转过街角,一位劲装打扮的男子候在那里,那男子抬手行了礼后,也不多言,沉默的在前面带路,玄明真君拎着两人胳膊,直接带着两人从街巷上空掠过,闪身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宅院后门。 金谷坊不是卖东西的吗?也有住宿的宅院吗? 秦瑜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这宅院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的地方,灰扑扑的屋檐,扶疏的花木,几排小房子。 梅婉婉尚没有什么感觉,秦瑜却觉得心在剧烈的跳动起来了。 这宅子里一定有一位大能。 秦瑜刚被拎进院子里就感受到几道围绕不去的神识检测,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熟悉却强大的气息。 而这个冷冽的气息,秦瑜在宗内的几位剑君身上感受过,只不过这个气息尤为强大,一靠近就觉得如芒刺在背,身为剑修的秦瑜感受尤其清晰。 “老谢,你怎么来啦!”玄明真君放下两个小丫头,收起斗篷,大踏步向屋檐下的青衣男子走去。 “宗里有令,过来看看情况。”果然是有一段时间未见的师父谢行云。 “来的好,这次的事情还真的有些棘手。”玄明真君见着谢行云,笑容都比平日里大了些。 连梅婉婉都瞧瞧告诉秦瑜说,这是她见到的最开朗的玄明真君了。 谢行云与玄明真君稍微寒暄了一下,对着秦瑜招招手,秦瑜拉着梅婉婉跑了过去。 “师父!”在修仙界,师父谢行云是最亲切的人了,虽然没有离别的日子不长,但看见他,秦瑜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是我的好朋友,梅婉婉!” “见过明平真君!”梅婉婉也是在明平真君的传说中长大的,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收敛了不少,端端正正的行礼。 “哦,你姓梅,是白术的女儿?”谢行云面对小姑娘,态度很是和善,爽快的给了一份厚实的见面礼。 “正是晚辈的父亲。”梅婉婉恭敬的接过谢行云的礼物,开开心心的回道。 对于白术真人,谢行云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毕竟白术真人作为玄明真君大弟子,差不多是靠着谢行云的友情救济才拉拔长大的。 昔日的玄明真君身边的小萝卜头,成了另一个小萝卜头的父亲。 谢行云恍然觉得,时间好像过去很久了。 玄明真君在旁边瞅着看了一会儿,随口交代了两句就让两个小姑娘跟着弟子去外边玩儿。 秦瑜有些不想离开师父,但还是听从玄明真君的吩咐,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离开了。 玄明真君往前走了几步,和谢行云并排而立,他指了指那两个手牵手的小丫头,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的问身旁的好友:“你瞧,这两个像不像我们那时候,哟,还讲悄悄话……” 谢行云冷酷的转过身子,嫌弃的走开了。 什么奇怪的油腻成年人,还手牵手、悄悄话什么的…… 玄明真君在后面恼怒的说:“哎,我说谢行云,你什么表情啊,始乱终弃啊谢行云。” 谢行云:“……” 第七十二章 笑问客从何处来 被冠上始乱终弃名头的谢行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骨窜上后背。 身后的青霜剑幽幽的散发着寒意。 玄明真君不知者无畏,一双“咸猪手”还搂着谢行云,拉着他的袖子各种上下其手。 谢行云脑中的警报声响了好一会儿,实在忍无可忍,直截了当的甩袖走人。 玄明真君看着转头就走,一脸郁色的好友,追上去说:“哈哈哈哈…老谢,你还是老样子啊,这么不喜与人接触啊。” 谢行云斜了他一眼,觉得这家伙有些欠揍。 接触不接触的,当然是分人来的。 玄明真君作为一个丹修,干的是精细事,却不是个精细人。平生最不爱收拾,所到之处乱成狗窝,昔日当弟子时,共处一室,其乱糟糟的衣物甚至能长出蘑菇来。 究竟为什么长蘑菇谢行云没想清楚,但是最可恨的是,这家伙看见了,笑嘻嘻的把这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菇护起来,还给蘑菇灌灵力,说是现在小不好意思动手,给点灵力长大了正好整个蘑菇锅给谢行云吃。 谢行云:“?!”我怀疑你想毒死我,而且我有证据。 实际上,修仙之人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到被一个小小的蘑菇毒死的地步。 但是谢行云依然感受到了一种直击灵魂的痛苦,无他,谢行云有一点洁癖。 可偏偏身边的人都是个不拘小节的主,好不容易千挑万选后选了宗门风评最爱洁的丹修做室友,谁曾想这个丹修不是个正经丹修。 比剑修还邋遢啊,不如当初听宗门安排来个剑修呢。 没办法,年轻受骗的谢行云面对邋邋遢遢的室友,痛定思痛,更加发愤图强,以期早日能够合理搬出去,独占一峰。 只不过谢行云忘了,这个屋子照理说是他的。 往事不堪回首,玄明真君如今放出去也是一方大佬了,只要不发生接触,谢行云觉得还是能够平和的面对他的。 闹腾了好一会儿,玄明真君终于想到正事了。问:“你不是领了职,去东边了么?” 谢行云弹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有些心不在焉的说:“嗯,有事耽搁了。” 玄明真君倒是更开心:“我还以为来的是那个老面瘫呢,都不敢怎么作弄,你来可太好了,早知道是你来,我还能再陪那人玩会。” 谢行云拒绝接受这份看着就很多余的快乐。 “弟子说此番的目标是一位元婴期大能,你刚接触过,怎么样。”谢行云问。 玄明真君无趣的耸耸肩,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不怎么样,此界大大小小的元婴真君我基本上都见过,确实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位,而且,我确定此人不是此界中人。” “何以见得。”谢行云抱胸而立,问道。 “很简单啊,碧水天桃此界可没有。那人却说还吃过那桃做的桃糕,你说奇不奇怪。”玄明真君说。 “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人不过占了此界半壁江山,你怎知碧水天桃在此界一定没有?”谢行云有些好笑的问。 “真没有。”玄明真君肯定说。 此话一出,玄明真君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果不其然,谢行云接着就问:“此界没有的东西,你从何得知?” 玄明真君呆了一瞬,便若无其事的开口:“这书中能有黄金屋和颜如玉,有个碧水天桃又有何奇怪的,我当然是打书上知道的。” 谢行云没有相信他的鬼话,但也没有追问,这是淡淡的说:“是这样么。” “自然如此。”玄明真君的脸上挂上了笑容,显得真诚极了。 “既不是此界中人,是异界来客,便可直接抓了了事。”谢行云说。 “不妥,这客怕有来历,还有一事你怕是不知,这坊里卖龙肝的原老,应该已遇不幸了。” “原老?”谢行云想了想:“是那个卖假龙肉的原老吗?难道是卖假货被寻仇了?” “……若是这样,到还好了。不过你怎么知道,原老卖的是假龙肉?” “嗯,大概是因为,我吃过真的吧。”谢行云说:“几年前我跟妖族有条龙打了一架,断了它半条尾巴,打完了无事干,就顺便给炖了,是不是真的,味道一吃就知道了。” “嗯……”玄明真君沉默一瞬发伸出了手:“你说的龙尾巴,吃完了吗?” 你当这是出去吃饭还打包吗? “没有,不过还剩下着龙血,你倒用的上。”谢行云说着,从袖子里掏了掏,递给玄明真君一个小瓷瓶。 玄明真君打开闻了闻:“你该不是砍了人家妖族长老吧。” “或许是。”谢行云说。 “不过你这龙血,我闻着熟,像是闻过似的。”玄明真君动了动鼻子,说。 身为一名丹修,耳聪目明不一定,但是五识发达是一定的。玄明真君说闻过,大概率就是闻过的。 “这是妖族皇族的妖血。”谢行云想了想,说了实话。 “行啊,老谢,你都吃上皇族的肉了。苟富贵勿相忘啊老谢。”玄明真君揶揄道。 “你别乱说就成。”谢行云叮嘱道。毕竟一个名门正派的上了妖族的海捕单什么不太体面。 毕竟人妖两方上层还没有撕破面子不是? 玄明真君托着这一小瓶的血细想,但没什么结果。 “反正现在的原老是假的了,说起来,我今日或是吃了顿真龙肉…”玄明真君咂了咂嘴,说道。“啊,对了,我知道在哪里闻见过这血味了!不就是吃龙肉那地么!” “既然你提到这个……”谢行云危险的眯起眼。“你把我徒弟带去那种地方了?” “那种地方,哪种地方啊。”玄明真君叫道:“可是冤了我了,你我都知道,原老那地儿肉都是假的,就是味儿像罢了,原来也不过是带孩子们出去吃个新鲜,开开眼,后来觉着不对,不也没叫她们沾着一星半点么。” “幸而是没沾着!”谢行云冷声道:“若是这两个因这事平白无故的沾了血腥怨气,你还能囫囵个站着?” 第七十三章 兴在趣方逸 “你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还带着两个丫头一起胡闹。”谢行云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外人瞅着剑宗玄明真君多严肃的一个人啊,偏偏私下里撒五不着六的。早年带着自己的弟子混迹金谷坊也就算了,毕竟还能称得上一句年少不懂事。 如今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成熟,那就很不妥了。 比玄明真君还要再小个几十岁的谢行云成熟的叹了口气。 玄明真君瞅着谢行云冷峻的面容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怕是善了不了了。 但也没办法啊,他一个元婴真君,同境界的年纪一般都比他大了不少,平日里不是想着多活几岁致力于养生修心就是享受师徒和乐的天伦之乐,去了也不过看听着这些老真君们谈论一些老掉牙的话题,且混迹其中,面嫩辈分低,只有乖乖听讲的份,想想玄明真君就很不乐意去。 跟他年纪差不多的也有,可乐意把好好的时间用在吃喝玩乐的却没有,毕竟金丹天劫近在眼前,乐意吃喝玩乐的修士一般都活不过天劫,活不过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玄明真君接连送走昔日几位酒肉朋友后,便也息了这份心思了。 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谁知道刚好会碰见谢行云呢。 “啊呀,老谢,你不是今日还有事在身么,赶紧走赶紧走,那人要走了如何是好。” 谢行云哼了一声,起身往外而去。“那等我回来找你算账。” 玄明真君跟在后面,说:“别介啊,我和你一起去不成吗?” “你别跟着,碍手碍脚的。”谢行云话音未落,便不见了身影。 玄明真君抄着手走了几步,从袖子里掏出了谢行云给的龙血瓶子,打开瓶口晃了晃,一瓶子的粘稠红浆,腥味重得很。 玄明真君捂着鼻子细瞅了眼。红色血液里的有为数不少的金色血丝夹杂其中。 按照人家妖族的规矩,这龙族可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纯金色血液传说中的龙皇才有的,普通的龙族不过红血,通体能有一两滴金血,那都得是龙族排的上名号的人物了。 谢行云打的这头龙,不过少了根尾巴,便能有这许多的金血,怕也不是个籍籍无名之辈。 的是个有头有脸的龙。 玄明真君决定等回去之后,便去好好打听一下消息。若是能打听到,怎么说也得好好上门问候一番才是。 不过在这之前,可得好好想想怎么物尽其用这瓶子的龙血。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玄明真君喜滋滋的揣进兜里,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想来这时候,谢行云也该回来了。 正巧,谢行云背着手,慢悠悠的回来了。 “哟,老谢。”玄明真君摇摇手,又瞧瞧他后头。“人呢?没带回来?” “在战部。”谢行云掸了掸落在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一股热流入腹,浑身都舒坦。 “如何又和战部扯上关系了?”玄明真君有些迷糊了。“不是妖族?” “不是。”谢行云摇摇头。 “异界中人?” “也不是。” “哎,那此人从何而来。” “不知。”谢行云放下茶盏。 “不知你不会问吗?”玄明真君恨声道。“我今日可就是为了这热闹来的。” “你明知道这边有不知身份的人,还带着两个丫头往这里来。我看你是不要命。”谢行云道。 “不管不管,我一定得弄个清楚。你去帮我问问嘛。” “自己去。”谢行云冷酷无情。 “哎,那我的九转金丹怕真是遥遥无期了。”玄明真君见谢行云的态度实在坚决,唉声叹气道。 “你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也该停停了,什么九转金丹,自从你炼上这劳么子的无名丹方,我有多久没有看到你的新丹了?” “哎,这不是炼丹材料不够用了嘛。”玄明真君如今一颗心全在自己的兴趣上,旁人劝什么也没用。“放心放心,你的丹药我管够,我都给你备好了。” 说着,玄明真君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药囊塞给了谢行云。“我知道你闲不住,药多备些,有备无患。” 谢行云收了药囊,说:“你说你到底是吃了什么药了,脑子都不好使了么,你堂堂一个八品的丹修,做什么不好你要跟个残方死磕。我如今是真后悔了,当初就不该给你这丹方。” 谢行云十几年前送了玄明真君一张上古遗留下来的药方残卷,是给好友瞧个新鲜。 没想到的玄明真君一研究就是十几年,前段时间见面的时候玄明真君拿了他的明平峰种药草,他当时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无所谓玄明真君废地利用。 但没想到是,玄明真君为了把这张丹方残卷复原,不惜耗空了自己的积蓄,又坚持不肯高价卖丹药,动用弟子的积蓄,丹修又是个烧钱的行当,故而如今靠着宗门的月例度日,生活很有些拮据。 若是梅婉婉在这,定是能一解心中之疑,玄明真君可不是不想收下新弟子,实在是一穷二白,承担不起弟子月例了。 玄明真君兜比脸干净这事,再怎样瞒也瞒不过作为大弟子的白术真人。但白术真人也劝不了这个一定要把南墙撞破的师尊,只得请跟师尊关系最好的明平真君谢行云来劝劝了。 谢行云对这家伙多了解啊,玄明真君为了炼丹,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的。 “这丹方与我有大用!”玄明真君不乐意好友这么说自己的心爱之物说:“而且来的恰到好处。” “我卡在八品上也有些年月了,却始终寻不到什么突破。倒是你给的那丹方,虽然需要的东西杂些,难寻些,可也算得上是条新出路。”玄明真君揣起手眯起眼,神情颇有些向往。“丹修嘛,九品算是到头了,我在八品上积累时日许久,只差这临门一脚了。” “按你的天赋,升入九品是早晚的事,何必急于这一时。”谢行云也是个修炼起来什么也不管的,对于玄明真君的心态倒是很能理解,他不解的却另有其事。 第七十四章 金兰期永好 玄明真君修剑不行,但作为一个丹修可是称得上出色,甚至是卓异。 这一点从玄明真君一路送走了多少酒肉朋友便可以看出来。 毕竟天赋不好还不努力的丹修,死的都早。 玄明真君倒不是不努力,而是不会亏待自己,昔日还是个小弟子的时候,宗门的修炼堂里最刻苦的几人里总有他的名字,相对应的,宗门内的烧钱烧得最快的弟子中他也是绝对榜上有名的。 无他,玄明真君就是能花。 而且命好。 命好指的是,他在最烧钱的时期遇见了好室友谢行云。 没材料了找谢行云,反正谢行云运气好,翻天覆地总能找得到;没钱了养弟子了也找谢行云,剑修的武力高,来钱也快;试药就更得找谢行云了,反正谢行云身子好,怎么也药不死…… 作为一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丹修,玄明真君实在是拉足了不少人的仇恨。 但谢行云也不亏。 玄明真君凭借着修丹便到了元婴境,成了屈指可数能炼八品丹的丹修,每天捧着大把灵玉上门求丹的修士不知道有多少,但谢行云的丹药供给却依然是玄明真君包圆了的。 还是免费的那种。 谢行云这么些年除了没认识玄明真君前吃过几次宗门制式丹药外,之后一路吃的都是玄明真君开的小灶,他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还没什么丹毒之类的困扰,少不得有玄明真君的功劳。 毕竟玄明真君的炼药口味古怪,谢行云为了满足他的要求,经历了不少常人难以经历的风景。 如此说起来,两人倒也算得上是配合默契了。 直到谢行云遇到严青霜,有了自己的秘密。 按照玄明真君的说法,谢行云实在是见色忘友的典范人物了。 见色忘友的谢行云苦口婆心道:“你需要什么,告诉我便是,何必自己冒险。” 玄明真君风轻云淡的表示:“区区小事,自己能搞定。” 谢行云见他主意已定,问:“那究竟是什么丹方,你寻了近二十年还没有个结果?” 玄明真君沉吟了一下,有些迟疑。 “我如今还不知,但你莫要阻我。”玄明真君凑近瞅瞅,从谢行云的发间寻到一二银丝,有些不开心的抽出来,用力一拉一扯。“还有,上回我给你的养颜丹是不是又没按时吃?” “我堂堂一个男子吃什么养颜丹,笑话!嘶……放手,李景宁,你拔我头发做什么。”即便是元婴境,谢行云对这种意外的痛还是有些接受不来。 玄明真君眯着眼睛看了下手上的银发。“你说你至于吗?什么事情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谢行云重新梳拢了头发,没什么好声气的回:“你莫要管我。” 玄明真君哼了声,指尖一点丹火把谢行云的几根头发烧了个干净。“谁乐的管你,都是有弟子的人了,你要是魂飞魄散了,你的小徒弟怎么办。” “不是有你这个师伯在么,再说白术家的这个丫头我很中意,天赋很好,也很护着阿瑜,修仙路上有个伴再好不过了。”谢行云拢好了头发,回道。 “那倒跟我没什么关系,婉婉那个丫头,有自己的主见,能不能看上你的弟子还难说呢。不过看上了也不一定是好事,那丫头的鬼点子比我还多,只怕你家那个禁不起折腾。”玄明真君幸灾乐祸的说。 丹修一般都是身娇体弱好扑倒的类型,在修仙界这样一个以武为尊的世界里其实蛮吃亏的,尤其是丹修还烧钱,一般宗门都不乐意养丹修,毕竟后期虽然用处大,可前期投入也大啊。 剑宗虽大,但也养不起这许多的丹修,没法子,丹修们也得另找出路,找个靠山。而正好,剑宗最不缺的就是身强体壮易受伤的剑修弟子,受伤了再去满世界的找丹修也实在是不太靠谱,也想先预定个熟悉的,最好熟知情况的。 这两方各有所求,便也一拍即合。 玄明真君和谢行云便是这样的关系。 现在双方的弟子也在他们的有意撮合下互相认识。 秦瑜对此毫不知情,只以为梅婉婉与她不过是凡间手帕交的关系,而梅婉婉对上一辈的互惠关系十分羡慕,有意而来,便是想看看这位师叔的新弟子有没有乃师之风。 毕竟烧自己的钱哪有烧别人的钱来的快活。 有多快活看自己的师父就知道了,明平真君虽远离宗门,神龙不见尾的,但是他的东西倒是隔三差五的来,师父从不缺什么珍惜材料来着。 至于要付出什么嘛,梅婉婉自己乐意的很。 毕竟她只喜欢炼丹,又不喜欢吃丹药,只要秦瑜喜欢,她管够! 秦瑜和梅婉婉在后院分享观赏刚从谢行云手上得来的东西,打开玉盒,里面一朵碗大的紫色玉莲盛开,灵气氤氲。 这见面礼极合她心意。 这莲花的花瓣可是一味三品丹的主料,虽不至于有多珍奇,但由于生长在深谷之中,极难采摘,价值也不菲的很。 这样一朵完整的紫玉莲足有五六十多瓣呢,够她以后练手用了。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子多好啊…… 梅婉婉露出向往的微笑,看向身边的小伙伴。 三品丹自己还够呛,但是一二品还是可以试试的。 但是即便是最普通的炼丹材料,那也价值不低呢…… 是时候想办法帮小伙伴上进了。 秦瑜瞅着碗大的玉莲,左看右看,惊奇极了,殊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即将到头了。 这次行动直接避开了秦瑜和梅婉婉两个小丫头,对于谢行云来说也不过是顺手抓了个把人,最后最受益的竟然是过来看热闹的玄明真君。 玄明真君原本是听着这里有异界来客,手上有不少好东西。 没想到好东西是真有好东西,只是买早了。 宗门一般只要人,谢行云却连人带物一锅端了。 全提溜回来了。 那异界来客武力颇高,为了万无一失宗门才找了谢行云来动这个手。 也是那人倒霉,玄明真君临走之时留了些小礼物,正好帮了忙,谢行云没怎么废力气就给人敲晕带走了。 这倒也没什么,重点是东西。 只要给宗门意思意思的交点东西,其它谢行云尽可自己收着。 第七十五章 岁月不待人 想来那不知来路的客人可能是计划过来做个长久生意的,手中东西颇丰,谢行云掏了他的底,不仅自己的小金库丰盈了不少了,连带着玄明真君的小金库也丰盈了。 毕竟这家伙卖的就是珍奇材料,谢行云一个剑修没什么用,却最对玄明真君的胃口。 玄明真君挑拣了一番,越挑越眉飞色舞,脸上的喜悦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梅婉婉在一旁看着流口水。 只不过那是师父的好朋友又不是自己的好朋友。 自己想要过上这样的好日子,那得再等上一等。 玄明真君过了一段时间的拮据日子,有了这批东西到手,想来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手里便很阔绰了。 最惨不过白术真人,通风报信,结果师叔谢行云不仅没阻拦师父的烧钱行为,还助长了这种不良习性,最后还把他给爆了出去,这下子等玄明真君回去想必少不了几顿捉弄。 玄明真君风卷残云一般把东西瓜分的干干净净,回头问好友:“你不怕我全给你打水漂了?” 谢行云无所谓的挥挥手说:“你这事还干的少么?” 这种财大气粗的土豪气质,真是十分令人心折。 玄明真君闻言“哈哈哈哈”的笑了一会。 谢行云帮着战部弟子抓了人便准备走了,玄明真君也不多留他,只是盯着他强制塞了一颗养颜丹,又给他塞了一个装了各式丹药的药囊。“谢行云我告诉你啊,这药包里可全是上品丹,你可别又给我送人了啊。” 谢行云“哦”了一声,对于劳么子的养颜丹还是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排斥。 玄明真君要带着两个小弟子回宗,谢行云又要继续在外面游历。 这一次见面满打满算也不过几个时辰,秦瑜没来得及多跟谢行云多说几句话,也没见得了严青霜一面。 不舍之意还没来得及涌起来便不见了谢行云身影。 不过师父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你放心啦,师叔亲自去,再安全不过了,你家里人肯定能收到东西。”梅婉婉安慰道。“如此又可以省下一笔灵玉了。” 谢行云似是要往东去,甚至有意往凡间走一趟。 没等秦瑜开口请求,便主动问要不要帮着带些东西。 秦瑜喜不自胜,毕竟那弟子说的去凡界的队伍久久未能成行,之前的端阳真人不过去查探情况,宗门是否要在凡界常驻还是一个未知数,一切都尚处于未知的状态,等消息的人倒等得更为焦躁,宗门里最近为了选拔去凡界的合适人选也是多有争执。 毕竟此凡界非彼凡界。 有些界面由于先天没有修仙的条件,宗门查探一番也就算了,但秦瑜所在的界面是有灵气,也曾经是有道统的,修仙界的人才资源早已被几大宗门瓜分完毕,宗门要壮大,就要吸收新鲜血液,修仙界里的现有人才,哪有一个新界面来的新鲜。 尤其是这个界面目前由剑宗独享。 第一批就有这么些,拔出萝卜带出泥,之后还不知道还有多少适合修仙的人才等着被发掘。 如此反复,倒也不知何时能够成行。 秦瑜心里惦记着家人,心里一直记着这事。 倒是师父能顺路带着,真是再好不过了,忙把给族里买的东西拿出来。 玄明真君在旁边看见了,也不由的说了句“有心了”,给添上了一二物件。 “这个倒能用的上,带上。” “这个也能用得上,也带上。” 秦瑜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于这位师伯的印象倒是更深刻了些,虽然有些时候不靠谱,可靠谱起来也是暖心的。 “你是有灵根的,你的族人应该也是有灵根的。”玄明真君说。“带上这个,也能用的上。” 为什么修仙界修仙家族聚集,正是因为灵根基本上随着血脉流传,父母有灵根的,后辈也不一定有。但若后辈是有灵根的,那必然血脉中曾有过有灵根仙缘的人。 故而修仙界中修仙者多以家族的形式存在,即便是玄明真君,家里虽不显赫,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修仙家族。 秦瑜有灵根,在玄明真君看来,族里能出修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不过万事无绝对,不过玄明真君看出秦瑜对这件事的期待,也没有给小姑娘泼冷水。 “若你族人还有仙缘,这些东西足够了。”谢行云摸摸她的头,问:“还有东西要带吗?” 秦瑜递上自己的家族徽印,闻言摇了摇头:“师父拿着这个,虽没有什么大用,但在凡界行事能便利些。” 谢行云接过,收下她的好意,轻轻拍拍她的头。“好好在宗门修炼。” 秦瑜捂着脑袋点点头。 梅婉婉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秦瑜在谢行云面前还绷得住,谢行云一走就恼羞成怒扑上去与她打闹。 玄明真君望着谢行云远去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 “师爷,你在看什么呀。”梅婉婉好奇的问。 “我……我在看你师叔啊。”玄明真君弯下腰,给两个小丫头拉起兜帽。“走吧,小丫头们。” “师伯,我们去哪里呀。”秦瑜问。 “还有什么好玩的。”梅婉婉兴致勃勃的说。 玄明真君伸手拉起自己兜帽,回道:“不玩了,回宗了。” 两个小姑娘都未尽兴,有些蔫蔫的。 “下回再来罢。”玄明真君说。 “师伯,今天我们到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秦瑜问。 “不干什么。”玄明真君摊摊手。 秦瑜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像正准备看一场好戏呢,戏才刚开始呢,结果就被告知戏已经结束了。 “那我师父……” 玄明真君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自然会知道了。”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大概是……”玄明真君想了想,随口说了一句。“等你筑基吧。” 秦瑜记住了玄明真君说的话,内心天人交战,师父说要迟一些筑基,师伯却说筑基才算长大,但心里对早日筑基这事充满渴望。 玄明真君没想到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让小姑娘记在心里了。 看着师侄的坚定眼神,玄明真君觉得有些棘手了。 谢行云知道不知道,这徒弟可能是个倔驴啊。 第七十六章 自打金谷坊里走了一趟后,秦瑜和梅婉婉都有了些变化。 梅婉婉亲眼目睹了自家师爷快乐的米虫日子后,对于今后人生选择便有了个明确的认知。身为一个日常应该是采仙草、寻丹方、炼仙丹的技术宅,她却只喜欢开炉炼丹,对于寻材料找丹方这种耗精力还得要武力的事情是拒绝的。 但是作为一个主流修炼方向是剑修的剑宗丹修弟子,宗内的目前供奉是完全不够她用的。 该怎么办呢?梅婉婉想想独立自主却只能扣扣索索攒材料的老爹白术真人,又想想抱着大腿开开心心用材料的玄明真君。 为什么老爹混的这么惨,师爷却这么成功。 原因不是很明显了么。 还是小姑娘的梅婉婉下定了决心。 而且马上付诸了行动。 按照秦瑜短暂的人生经验,梅婉婉如今的状态和一种人极为相似的。比如说自己族里入门不久的新嫁娘,就是这样督促夫婿上进的。 嗯,不过嫂嫂们督促上进是为了哥哥们能够功成名就,梅婉婉小姑娘是为了什么? 秦瑜想了一会便不想了,直接去找了梅婉婉。 梅婉婉正捧着她的小炉子熬草汁,听见秦瑜的问题,不由手一抖,草汁又爆了一炉,梅婉婉捂着脸尖叫。 秦瑜眼疾手快的把这小姑娘拎出来,好奇的问:“都要爆炸了,不跑你捂脸干什么。” 梅婉婉捂着脸闷闷的说:“跑不掉嘛,至少不能毁容。” 秦瑜朝房间里探了探头,爆炸只是一瞬间的事,如今里面倒是风平浪静,只是满屋子的狼藉,绿色的草汁到处都是,嗤嗤的冒着白烟。秦瑜惊讶的说:“这什么新玩意儿。” 梅婉婉缓缓神,四处瞧瞧,她自己因为秦瑜护着没溅到什么,秦瑜倒是躲避不及被溅上了一星半点,不过被衣服挡住了,倒也没被伤到。 梅婉婉拉着她的衣服有些担心,秦瑜自己瞧了瞧被蚀出了几个手指大小的小洞,并不是很在意。 “先换衣服去,这玩意儿厉害着呢。”梅婉婉拉着衣服对秦瑜说。 这倒不假,衣服上手指大小的洞还在缓缓的扩大,若是沾上皮肤了,这么说也要疼上一会了。 不过比起这个,秦瑜倒是宁愿再疼上一会,也不想穿梅婉婉寻找出来的衣服。 众所周知的是,梅婉婉是个萌妹子。 萌妹子的一个特质就是衣服也得萌萌的。 本来限于生活压力,梅婉婉没什么余钱买衣服了,只能跟秦瑜一样穿着宗门的弟子袍服过日子。但跟着玄明真君走了一趟后,梅婉婉的小日子就又过得美滋滋了,本来弹尽粮绝的小金库被从天而降的甘霖润泽,又有了些生机。有了生机,梅婉婉强行按捺住的购物欲望又死灰复燃了。 粉嫩嫩的小裙子不仅给自己买,还给秦瑜买。秦瑜是个笔直的剑修,本来是宁死不屈服于粉红势力的,梅婉婉久攻不下,没想到今天竟然给了她机会了,秦瑜被她按着头穿上了新衣服。 倒不是秦瑜不喜欢新衣服,哪有孩子不喜欢穿新衣的?只不过这衣服看起来粉粉嫩嫩,实在是与她成为一名有威严的剑修的本意不相符。 不过嘴上虽然说着这衣服有损她的威严,转头秦瑜就半推半就的穿上了。 嗯,没有哪个小女生是不喜欢小裙子的。 秦瑜如是想到。 不过想归想,秦瑜还是说起了正事。 “你刚弄的那是什么?” “唬人的玩意儿,最近不是老有苍蝇围着你转嘛,我去吓吓他们。”梅婉婉说着挺直了腰。 秦瑜拿手抹了抹那衣服上的残汁。那残汁沾上倒是不伤手,就是有些发痒。 “痒痒水儿?” “什么痒痒水儿,这是神仙水儿。”梅婉婉有些嫌弃秦瑜的取名风格,不过两人半斤八两,倒也谁也压不过谁。 “啧,好吧,神仙水儿。你这神仙水是给江潇他们准备的?”秦瑜好奇的问。 “对啊,怎么样。”梅婉婉严肃的问。 “我觉得还行,就是不能在陈师眼皮子底下用,不然我俩都得吃挂落。”秦瑜说。 梅婉婉撅了撅嘴。“还说呢,我最想给陈师用,可惜我不敢。” “哎哟,幸亏你不敢,你要是对着陈师来这么一下子,先别说能不能伤的了真君,就是你做了,我俩都得去思过崖待着。” 思过崖是专给犯错弟子的地方,那地方不仅偏远,常年还有刺骨的寒风,进去体验过的弟子们基本上都说好。 这个好是说给陈师听的。 毕竟陈师送了不少弟子进去了。 不管进去之前有多桀骜难驯,出来的时候都乖巧极了。 乖巧到秦瑜和梅婉婉都怀疑这些不是进去逛了一圈而是在里面呆的天长地久了。 倒不是两人有多不尊师重道,陈师年纪大了,有些执拗,这种执拗在陈师身上,就成了对老对头弟子的挑剔了。 秦瑜近段时间,实在深受其害。 之前陈师是两个小姑娘之间谈的最多的人物,最近陈师倒是退居二线,有人后来居上了,这人便是江潇。 江潇也是个新弟子。 虽然新弟子刚加入,但宗门里的日常晨练并没有因为新弟子的加入而放慢脚步,依旧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虽然每日这些新弟子基本上都得被留下再多加训一倍,但是这群新弟子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不断有弟子超过前辈,从倒数的一百五十名里脱离。 不过这些弟子加起来也没有江潇耀眼,江潇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加训过的一朵奇葩,一直深受众人的关注。 身为这一代目前独领风骚的风云人物,江潇道友一直是新弟子们仰望的对象,追逐的标杆。这位道友不仅剑道修为了得,连法修也相当不错,可谓是内外兼修。秦瑜每次去剑修班听课,都能看到陈师对这位溢于言表的喜爱,这与对待秦瑜一干其他弟子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这倒也没什么,毕竟谁得童年没有遇上几个偏爱某些学生的老师呢? 但为了迁就江潇的学习进度,让全体弟子跟着后面连滚带爬的追赶这种就是真的没见过了。 第七十七章 为了迁就江潇的学习进度,让全体弟子跟着后面连滚带爬的追赶这种,秦瑜是真的没见过。 秦瑜早知道陈师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可也没想到这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干。 江潇:“我学会了。” 陈师:“那就下一个。” 秦瑜等:“???” 但也没有谁敢多言一句,陈师是战部的剑师,他要是觉得谁不好了,不过一句话,以后这战部的门就怕是甭想入了。 剑修们皆以入战部为目标,虽然心有不忿,但都忍耐了下来。 做这个课堂无声的旁观者。 这其实并不好受。 秦瑜接触剑不久。 陈师和江潇二人在剑道上的深入程度是远远高于秦瑜的知识储量的,她和陈师的课堂交流讨论秦瑜基本上只能靠猜,还是绞尽脑汁的猜测。 能猜还算好的,因为涉及到上古剑式的问题,基本上不会上古语言的剑修们已经倒下一大片了。 想努力也没用,因为基本听不懂。 勉强能够听得懂一点的秦瑜还是师母严青霜给突击存下的底子,这点底子随着两人讨论的深入,也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但是没关系,反正如今秦瑜的剑术修炼不靠陈师,靠谁呢,靠同班的剑修们。 虽说是同班,但这些剑修们几乎个个都是有近十年童子功的角色。 对于秦瑜来说,现在太高端的剑术对她虽然有用,但是十分有限,但在解决她目前遇到的诸多问题的角度上,反倒不如这些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初级剑式来的适宜。 这些打童子功的剑式不是免费的,得用秦瑜的笔记来换。 而秦瑜的笔记能卖起价钱,还得感谢同样能听懂的江潇道友是从不做笔记什么的,于他而言,如何磨砺自己的剑术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这反倒给了秦瑜机会。 他不去做,秦瑜却要做。 虽然陈师的课堂令人诟病已久,但是即便如此却仍能吸引到如此数量众多的剑修前来观摩学习,肯定是有它的鲜明特色的。 尤其在于剑术本身来说,陈师是当之无愧的首席。 众人对他都是爱并恨着,虽然每每私下说,既然陈师这么喜欢江潇,为什么不把他收徒,给他们做导师又不好好教导,实在是…… 即便这样说,但是等到陈师来上课的时候,又总是座无虚席,不少老弟子来蹭课,连秦瑜的猜测版笔记,也有的是剑修弟子愿意花大价钱来交换。 能用已经在修真界几乎普及的初级剑式换得高等级的剑术内容,即便是错漏百出的手写笔记,那也是值的。 秦瑜靠着这个独家的生意得到了不少合适的剑法,这才慢慢明白了严青霜昔日的良苦用心和高瞻远瞩。 连梅婉婉感叹道:“你是不知道会古语的人有多少,陈师那是在这里面淫浸几百年,江潇是个小怪物,你也是个怪物。” 秦瑜不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只因为她与江潇之间,相差的实在太远了,讲的不好听点,现阶段自己还没入这位的眼。 但是秦瑜并不为此感到沮丧,相反,她的心里憋着一股气,能够达到江潇的剑术高度是她近期最想达到的目标。 虽然实现起来非常难。 毕竟玄明真君亲自看过江潇的剑术后都来对她说:“你得第二也不冤,这弟子颇有你师傅的年轻时候的风采。” 梅婉婉也只是在别的部分上挑江潇的刺,说到剑术的时候也是多有佩服的。 这一点上,秦瑜也是认同的。 虽然起步比人家晚,毕竟是同道者,其中的辛苦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在这个年纪能拥有这样的剑术,说明江潇是在此道上是真下过苦功夫的。 秦瑜想,只要是见过江潇使剑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爱上他的剑道。 极简单的剑,极简单的剑招,极迅疾的速度。 眨眼之间,斗转星移。 秦瑜自己也喜欢上了江潇的剑道。 能与这样的强者同堂学习,秦瑜受益匪浅的同时又深感自己的不足,这不足而产生的无能为力却成了秦瑜最好的催发剂。 为此梅婉婉常说她怕是魔怔了。 每天开口闭口的都是剑怎么怎么样,江潇剑术有多好多好。 梅婉婉原本认为再怎么样,小伙伴心里有些不舒服都是正常的。 没想到秦瑜对外界的风言风语是真不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剑上了。 训练不断加重,每日一身狼狈的回来,原本宅在家里炼药水的梅婉婉也坐不住了。 梅婉婉虽然也一心盼着秦瑜上进,好早日长成一条自己能抱一辈子大粗腿,但是看着她瘦的飞快,不过半月脸就有了棱角。 但反反复复的练,却始终好像没什么大的长进。 秦瑜练的苦,梅婉婉也急,可她除了炼些丹药,去百草峰搬些能强身健体的药草之外也无能为力。 秦瑜一路向前,但是距离班中最优秀的那一批剑修还是有距离。 同届弟子中,等着这位走了狗屎运进了真君门下的人出岔子的弟子可不少,风言风语一直没停过。即使心里没那等龌龊心思,见此也不免心有“明平真君是不是瞎了眼,选了这凡间来的小丫头当弟子”的想法。即便梅婉婉身在丹修队伍,也不免听到不少这样的话语。 当面挑衅的人不多,毕竟尚不知以后发展如何,心中还有顾忌。 但亲近的人没几近于无。 秦瑜一日日的安静下去,等到梅婉婉觉察到小伙伴的异样时,她已然变了个样子了。 沉默寡言的愈发像一个真正的剑修了。 每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平日里就是练剑练剑练剑。 梅婉婉自己在丹修里独占鳌头,深受丹师看重,倒是放学回家来日日发愁。 最后干脆跟着秦瑜去剑修班修习了。 陈师知道这个小丫头是隔壁丹修们的掌中宝,瞪了瞪眼没什么效果后就随她去了。 秦瑜谢过她的心意,劝了好几次,在梅婉婉的坚持下还是随她去了。 两人本就同进同出,如今更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秦瑜练剑,梅婉婉在一旁无聊的开炉炼丹,等到梅婉婉炼丹修习时,秦瑜在一旁磨磨剑,也跟着听上一两耳朵。 第七十八章 丹修们多是些性格温和的弟子,秦瑜帮她们搬了几次丹炉后,就顺利的融了进去了。 梅婉婉性子懒,有天赋能力却不爱动弹,平日里连课都不爱去听,近日里天天来报道,已经是她破天荒的创举了。 换了个地方,秦瑜的情况明显有了好转。 虽然瘦下去的脸是圆不回来了,但情况有好转,脸上有又了些笑影,梅婉婉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也能多睡个好觉了。 好不容易把这倒霉孩子搞开朗了。 结果又有人来捣乱了。 梅婉婉一想起那天的事,就恨不得锤秦瑜一顿。 “你是脑袋里有水仙子吗?躲都不躲一下的?” 秦瑜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也不想想,面对元婴真君,我跑得过吗?” 师父不在,玄明真君即便知道也晚了,又是个战五渣。 打也打不过,自己在此界除了师父又无所依靠,只不过师父近段时间又不在……所以自己除了站着挨打还能怎么样? 陈师怎么说呢,是个很不好处理的人。 那天事刚发生,就惊动了玄明真君,玄明真君直接带着她去找明瓒真君告状了。 明瓒真君也没想到陈师作为一个元婴真君气量小成这样,会去为难一个小辈。 却也没去找陈师。 谢行云临行前也曾请相熟的几位关照自己的小弟子。 按理说有这样几位的关照,秦瑜在剑宗的生活理应是顺风顺水。 现实也确实如此,小打小闹甚至还没到秦瑜的边上,就被几方势力拦下了。 秦瑜甚至不知道身边发生过什么。 但此事不同。 陈师是剑宗的长老,为剑宗的壮大也立下过汗马功劳,若是论资排辈,甚至比师父谢行云的资格还要老。 这种老资格要亲自动手,即便是谢行云,在人微言轻时也只有挨打的份。 只不过虽是后辈,谢行云成长的太快了,陈师老了,谢行云却在壮年,即便陈师有心,却也无力了。 陈师一生顺风顺水,性子孤僻高傲。弟子命丧谢行云之手,虽然于情于理,是自己的弟子有取死之道……宗门刑堂查探了整个过程,认为谢行云事出有因,直接放了他,竟连个板子都没有打! 谢行云活蹦乱跳的长成真君,他也有了弟子,他的弟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 从秦瑜出现在陈师眼前的第一刻起,就像一个钉子一般,不停的戳着他的心。 我的弟子死了,你的弟子却还活着…… 不知道何时,这股执念便在陈师心里萦绕不去了。 只是,没有证据,没有理由,等一等,有了! 江潇送上了陈师最需要的证据。 你不是说杀我的弟子事出有因吗? 那我训你的弟子也是事出有因了。 陈师压根不怕明瓒真君去找他。 他是元婴真君,秦瑜不过他教导下的一个炼气期小弟子。 别说训炼气期小弟子了,即便是训个金丹,训个资历低的元婴,也不敢在他面前怎么样。 明瓒真君知道,若是因训导一事便召了元婴真君来问,反倒是把明平的小弟子秦瑜推上了风头浪尖了。 陈师和明平的旧怨也是难以勾销。 如何是好呢? 明瓒真君捏了捏鼻梁,亲自去寻了陈师。 陈师的属峰名为天堑,也是粗暴的剑修特色。 明瓒真君刚到山脚,便听到陈师的传音,叹了口气,明瓒真君三两步便上了山。 山上光秃秃的一片,半山腰上有一片被剑气切割出的开阔地,就是陈师的住处。 陈师背着剑,站在山崖边,负手看着远处群山。 “师叔祖……”明瓒真君刚欲行礼。 “你来此何事?”陈师头也未回,淡淡的问。 “哦,为了那个小丫头。” “所以你是来问罪于老夫吗?” 明瓒真君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来了来了,最怕就是这个。 若是真让陈师把这个说法砸实了,别说小丫头了,他自个都得被长老们挨个问候了。 “师叔祖此话说的严重了,晚辈怎敢。”明瓒真君说。“晚辈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来请师叔祖相助的。” “哦?” “前几日刑堂弟子在金谷坊抓到一鬼祟邪修,说是与妖界有些牵连,晚辈想起师叔祖于妖界所知甚深,特来请师叔祖移步刑堂的。” “刑堂的事,与老夫何干?” “师叔祖,这无论刑堂战部,都是咱剑宗的事,您看是不是?” “你是想调走老夫罢,罢了,老夫识这趣。”陈师冷笑一声。“这事老夫应了。” “就该识趣些。”就在明瓒真君正赔笑脸的时候,另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陈友,多大的人了,还跟小辈计较,知羞不知羞。” “你又知道些什么。” 来者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事忙,先去罢。我来跟着这老家伙说道说道。” 明瓒真君如释重负,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虽然同为元婴真君,但限于辈分资历,掌门也不得不守礼数。 难啊! …… 梅婉婉泄气的说:“不若你转班罢,反正有陈剑君在,你也学不好。” “可是我不想做丹修,我只想当个剑修。” 虽然口上这么说,秦瑜和小伙伴心里不免还是想起了那日的事。 梅婉婉今日有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完全是因为秦瑜上课挨了训。 陈师的训不是口头上的教育,这严师素来秉持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说法,直接动了手。 虽然是拿剑鞘抽,但其中痛苦的滋味并不因使用的东西而分高下。 在家的时候,秦桦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云英虽然管教严格,也不曾动过手。 学堂里先生急了,会打手板,但是嘉瑜从没有挨过打。 大庭广众之下挨训,秦瑜算是生平第一次。 往日陈师吹胡子瞪眼睛的刁难,但是秦瑜自己无错可挑,也无处下手。 “我犯了何错?陈师要罚弟子,也得让弟子罚的明白。” “呵。”陈师丢出几块白色的玉牌。 虽然形态各异,但是这些东西 身旁是一脸严肃的江潇,身后是神色各异的同道,身前是高扬着剑鞘的陈师。 “身为剑修,不务正业。” “我今日罚你,知错了吗?” 第七十九章 你知错了吗? 这个问题即便是现在让秦瑜回答,那也是坚定的,我没有错。 心里固然知道只要低头,陈师就不会跟她一个小弟子多计较。 但是秦瑜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最终还是硬着脖子挨了打。 幸而秦瑜怎么说也算是一位炼气期修士,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伤处也甚为恐怖。 不过对于剑修而言,挨打受伤是常有的事。 在秦瑜看来,今日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 梅婉婉本来看着秦瑜不躲不闪的样子就火大,回头看着江潇一众隔岸观火的表情那火就更大了。 秦瑜挨罚不是因为懒惰耽误了修行,而是秦瑜卖笔记的事被江潇告诉了陈师。陈师听闻后怒不可遏,也没问过秦瑜是否做过就动手打了人。 这如何让梅婉婉不生气。 “好了,婉婉。”秦瑜倒是看得开,这买卖干不成虽然可惜,倒也不会真有什么损失,毕竟搜集基础剑式嘛,等到琅嬛阁那边的差事下来了,就不是小问题了。 而且如今自己这进度已经是很吃力了,错漏之处只怕是会多,本就打算结束这买卖了。 同门练出毛病来就不好了。 倒不知道江潇那边早不去告状,晚不去告状,这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不过…… “我不反抗,陈剑君只能叱我用心不专一,不能请教鞭。若我当堂顶撞,那便不妙了。” “轻则戒二十,重则直接逐出门去。” “这个结果的话,哪一个我都受不住。” 梅婉婉拎着弟子服的一角,陷入了思考。 不久,她不甘心的问:“难道我们就任由陈剑君这样做吗?” “若是陈剑君不动手,我们还得忍一忍,但是陈剑君动手了……”秦瑜拿走梅婉婉手上的布料,露出了笑容。“我们的苦日子要结束了。” “不过,即便他走了,你这东西也不能往他身上使。” “为什么呀。”梅婉婉瞪圆了眼睛。“你就白挨打啦!” “如今这打呢,确实是白挨了,不过,再等等嘛。” “等我修为提上去了,用剑术去打败他,你看好不好。”秦瑜对她眨眨眼睛。 不过梅婉婉一听秦瑜提剑术,便安静闭嘴了。这姑娘自己搞药的时候不考虑后果,但是说起剑术来,又立马清醒了。 要赶上剑术第一人,这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啊。 秦瑜见她不说话了,心下笑了笑,说:“昨日李师寻你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嗯?”梅婉婉想了下,说:“是说结业大比的事。” “你是知道的,我们这批弟子,已经全部入灵了,不少弟子已经炼气三层了,可以自行修炼了。” “?” “结业考的时候,是要分队伍的,李师寻我,是问我有没有同伴了。阿瑜,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秦瑜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梅婉婉恨铁不成钢的哼了声。“秦瑜道友,你要是再不努力练剑的话,当不上剑修中的老大的话,我就要跟别人组队了!” 秦瑜默默的拢好被糟蹋的衣服。 梅婉婉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想起了江潇那令人惊艳的剑法。 还是算了吧。 扁扁嘴,往秦瑜身上一趴。 “算了算了,谁叫我眼瞎呢。” “我下回考差点算了。”梅婉婉喃喃自语道。 “你舍得啊。”秦瑜侧过头去揶揄她:“你要是丢了丹修的第一,你的零花钱可就没了。” “岂止是零花钱没了啊。”梅婉婉长叹气说:“额外的一枚灵玉奖励也没有了呢。” “真惨呀。”秦瑜没有灵魂的附和道。她拿起火折子,点燃了还在继续扩大孔洞的弟子袍服。 “秦瑜道友,我觉得你很没有良心哎,我这样做你都不感动的吗?”梅婉婉双手放在秦瑜的脖颈上,凉凉的说。 秦瑜扭了扭头,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很平淡的对梅婉婉说:“我该感动嘛?婉婉。” “你这样做我只会难过。” “你要往前去,不要向后退。” “那你怎么办,你不想和我成为队友了吗?”梅婉婉鼓起腮帮子,活像是秦瑜在外面有了新朋友的模样。 “你不要因为我停下来。”秦瑜注视着火焰舔舐着衣料,将衣料烧的干干净净。 “我会赶上你的。” 梅婉婉听着有些感动,但是想起现在的剑修第一,又忍不住想给小伙伴泼泼冷水。 她有些担心的问:“你要是没赶上我怎么办。” “哦,那我就再找个可爱的队友吧。”秦瑜摊摊手,很无赖的说。 “什么?”梅婉婉竖起眉毛,手上使了劲,捏的秦瑜哭爹喊娘的。 “你再说一遍?” “仙子饶命!”秦瑜被捏的翻白眼,告饶道:“小道知错了。” “知错了怎么样呢?” “下回……还敢……”说着,秦瑜滑溜的就闪躲出来了。 梅婉婉作为一个四体不勤的丹修,倒是被秦瑜反制住了。 “对了,婉婉,你这药是成功了吗?” “成功了给我点呗,我去试试药。” 梅婉婉安静的翻了个白眼。“失败了啊,没看到我都炸炉了吗?” “刚刚不挺好用的吗?这也失败了?”秦瑜想起那个腐蚀的不像样子的外袍。 “大概是缺了味药,老爱炸炉,你想要啊,给我寻药去!”梅婉婉说。 “寻药?” “咋,你吃药不出力的啊。”梅婉婉怼她。 “我不识药啊。” 不识药的人去寻药,不就跟不识字的人去读书一样无功而返吗? “要不,你带我去;要不,你跟我识药。” 秦瑜想起梅婉婉的桌子上许多的大部头书籍。 晦涩难懂的描述和解释…… 抽象的线条和形状…… 果断摇头。 “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你说呢?”梅婉婉平静的与她对视。 “应该有吧。”秦瑜不确定的说。 “这样吧,你什么时候能闯过百草峰下面的那个阵法了,我们就去采药。”梅婉婉如是说。 “种在百草峰上吗?” “不是,在勾振峰,不过没有什么危险。你只要安然无恙的闯过那个阵,我就能放心的把小命交给你了。” 秦瑜听到这里,有些不解的挠挠头。 “为什么我们不买呢?” 第八十章 “为什么我们不买呢?” 身为时常富有,时常在破产边缘的玄明真君的未入门的弟子。 身为有时富有,更多时候都很贫穷的白术真人独生女儿。 梅婉婉绝对不承认,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竟然该死的有些心动。 如果钱能够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呢? 那为什么还得自己动手呢? 这还用问吗?梅婉婉默默的再数了数兜里的小钱钱,数一遍,再数一遍… 当然是因为贫穷了! 是的!没错! 就是因为穷啊! 梅婉婉忍不住汪的一声哭出来。 真是太惨了。 秦瑜给情感充沛的梅婉婉递了一块又一块的手帕子。最后无奈开口:“帕子都用完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直接给你放点水,你自己多洗洗。” 说着,秦瑜掐了法诀,在梅婉婉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下,念起了口诀。 “……” 梅婉婉把头埋在水球了,觉得前途无亮,恨不得自绝于此。 “好啦,不就是材料么,我去弄。”秦瑜说。 “真的?”欢欣雀跃的表情。 “等我先成为班头吧。”秦瑜深沉的说。 新入的修士依据修炼的方向分了班,为首者江湖人称班头。 比如说,梅婉婉就是丹修的班头。 当然,这个班头是有水分的。 丹修人员简单,新入的丹修仅一手之数,其中不是小梅姑娘的爹的弟子,就是小梅姑娘师兄的弟子。 目前辈分最大的梅婉婉在不依靠炼丹术排位的情况下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班头… 不过梅婉婉的炼丹术也确是这批丹修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何况班头中有水分的也不止她一个。 比如说,最令人发指的那一个! 与秦瑜一道从凡间来的萧笑笑。 这萧姑娘更厉害,此次剑宗修琴的弟子就她一人,每日琴师带着她一人上下课。 琴师有空就上课,琴师无空就下课,上下课随心所欲得很! 秦瑜每每看到这一对师徒追随着升腾的云雾,洗手焚香,山间,树下,溪旁的修行乐道时,都忍不住流下羡慕的泪水。 这才是仙人该有的生活啊! 回头看看自己…… 青青紫紫的胳膊,破破烂烂的木剑,灰头土脸的日常,不断在报废的衣物鞋袜…… 神啊,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 最心酸的还不是这个。 算是对优胜者的奖励,班头每个月能在月例基础上多发两块灵玉。 别小看这两块灵玉。 其实也是很大一笔金钱了。 梅婉婉虽然当着班头,实际上常常救济着同班的丹修道友,经常入不敷出,秦瑜本身的开支不大,但也架不住两人花用。 日子捉襟见肘。 这当上班头一是不能坠了师父名头,二就是奔着这实际的好处了。 但这实际的好处得不着,因为秦瑜现在还打不过同为剑修的江潇。 要说这江潇,出自修仙界的修仙家族,天生剑骨,灵根乃是变异的风灵根。 所以他出剑很快! 嗯?凭什么同为单灵根,水灵根要受歧视但是风灵根不用? 陈师和善的说:“风灵根修士,天生迅疾,善用此势,出敌不意。” 那水灵根呢? “上善若水,至柔之物,善调和人体,最益修术修医。” 简单说,就是水灵根修士不适合修剑,因为没有什么杀伤力。 虽然陈师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糟老头子,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尽职尽责的。 比如说劝秦瑜换修行方向上,尤其不遗余力。 尽职尽责到有时候秦瑜都有些迷惑这个剑修前辈究竟是跟师父有仇,想把他唯一的弟子给霍霍掉……还是真的为弟子着想了。 不过嘛,为弟子着想是大概是不可能的,不然这位也不会上课从来不管弟子听不懂,自己讲自己的。 最后因为弟子卖笔记打人…… 但,不管怎么说,陈师有句话还是蛮符合实际的。 水灵根真的没什么战斗力。 尤其是,灵力不够的情况下。 众所周知,剑修的剑各有特色,而且这些特色往往能够跟剑修的灵力属性有所联系。 比如说,有金灵根的剑修杀性最大,剑锋锋锐无比,出手必见血。 再比如说,风灵根的修士出剑迅疾,快若疾风,了无踪迹。 而水,是柔软的。 秦瑜:“不是说水火无情吗,凭什么火灵根比水灵根更受待见?” 水也能淹得死人的好不好! 所以,你更应该去学道修啊。 好的吧。 把江潇打趴下,已经不是班头不班头的问题了,这已经涉及到水灵根修士的尊严问题了! 在下一次考核之前,剑修们换了一位新剑师。 陈师被请到刑堂对付那个从外界而来的不速之客了。 如今的剑师是——明瓒真君。 没错,宗主亲自上了。 明瓒真君身为一宗之主,事务繁忙。但是,对于小一辈的修炼还是很关心的。 对于还是很懵懂的各位小剑修,第一次授课,明瓒真君就带来了十几个挂名弟子。 这些弟子们皆是刚从宗外调回修养的有经验的修士。 本来这些修士们闲来无事可干,经常在宗内打架斗殴,每每让明瓒真君很是头疼。 刚巧这边陈师出了个小问题。 于是明瓒真君就全带上了。 美其名曰帮助教学。 实则是——揍人。 陈师走之前,众弟子心中多有怨怼,但真的他走了,而且在训了秦瑜之后就被调走了,众弟子又觉得是秦瑜不尊师重道,不过被训了一回,怎么就连师傅都换了。 陈师再差也是真君,陈师不来了,谁还能教导他们。 就在众人心气浮躁的时候,明瓒真君带着十几个弟子飘然而至。 那感觉,真是非神仙下凡不能形容。 神仙进屋,入座,喝茶,看戏。 看啥戏呢,打戏。 “什么剑术,都是虚的,学剑是为了什么,杀敌!”明瓒真君捧着茶杯,在上首平和的说。 “娘们唧唧的剑术有什么好学的,都是花架子。” “得学真正的擒龙术!” “能把你们师兄给撂倒咯,我给谁奖励。”明瓒真君平和的放下茶杯,看向众人。 场下因为这些弟子刚进门的缘故,明瓒真君带来的弟子打得束手束脚,下手算是温柔。 即便放了水,大部分新弟子们一见面还是被揍的七倒八歪,只能在一旁狼狈的喘气。 胜利的老弟子们在一旁嘿嘿的笑…… 还在坚持中的江潇闻言,抽空问了一句:“要是能伤了师兄呢?” 明瓒真君闻言瞧了瞧其对手。 本来还在出工不出力的弟子,脸,气的乌黑发亮的。 飞起一脚,直接将江潇踹出了门。 第八十一章 踢完人后,弟子朝着江潇哼了一声。 众弟子嘻嘻哈哈的乐了一阵。 明瓒真君并不拘束他们,自己饶有兴趣的欣赏了一阵。 不过令众人没想到的是,江潇并没有在意刚刚的失败。 及时稳住身形,空中一转,又杀回来了。 黑脸弟子冷哼一声,也迎上去厮打起来。 不过四五个回合,又一脚踢了出去。 “再来!” 江潇越打越兴奋,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打…… 在旁边瞅着,秦瑜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同窗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了。 虽然说话难听。 至少这意志是真强大。 不过干瞅着也没什么意思,秦瑜揉了揉被打淤青的手臂,对自己的对手一抱拳,也攻了上去。 黑脸弟子一看就是个脾气急不好惹的对手。 但跟秦瑜对战的这个师兄就完全不一样了,白面书生的模样,笑眯眯的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 手下的功夫也似主人,剑式绵绵不断,一波接着一波,只要稍有不慎,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下手也很不温柔,专挑疼的地方打,次次地方还不一样。 四五回下来,秦瑜觉得自己身上无处不疼。 心里倒是有些羡慕江潇的待遇的。 至少黑脸师兄只会踹屁股,回去好歹能趴着睡一会儿。 这个师兄就坏多了,今天晚上可能只能站着睡了。 明瓒真君呆了一会儿就离开。 这也很正常,毕竟身为一宗之主,手中事情颇多,很难有什么清闲的时间。 实话讲,他能到这边来就很让人吃惊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练还是得练的。 大部分的打斗已经结束了,新弟子们相互扶着回去休息。 场内还剩两对还在继续。 场外还剩一个看戏的丹修梅婉婉。 他们打斗,梅婉婉无视场中小伙伴残象,安静的开炉炼丹。 梅婉婉在旁边练完好几炉的丹药了,这边的单方面殴打才接近尾声。 白面师兄依旧笑眯眯,和善的说:“师妹,明日我们继续。” 秦瑜已经疼到面瘫,勉强扯起一个微笑行礼:“多谢师兄教诲。” “哈哈,客气客气。”白面师兄笑眯眯的拱手回了礼,在一旁等待另一对的结束。 江潇这脸也像是开了染坊,花花绿绿的。 黑脸师兄被这家伙缠的不胜烦扰,下手也重。 一脚踢出,世界安静。 “哎哟,昏过去了。”白面师兄凑上去瞧了一眼,笑眯眯的说。 “这小子太烦了。”黑脸师兄斜着瞧了一眼。“没事,死不了。” “哦,那我们走吧。”白面师兄点点头,平静的说。 于是这两人就这么走了。 走了? 把人家打晕了竟然就这么走了? 那这家伙怎么办? 秦瑜疼得龇牙咧嘴的走到梅婉婉身边。 梅婉婉收起丹炉,扒拉这秦瑜的衣服瞅了两眼,啧了一声,递给秦瑜一枚绿色的丹药。 秦瑜伸手接过,也不问是什么,直接往嘴里一丢。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入腹。 疼痛一轻。 行走也轻便了些。 “走吧,外伤待回洞府了,我再给你配药。”梅婉婉扶着她的手,确定整理妥当了就要走。 秦瑜斜了一眼地上的江潇,收回了视线也抬脚欲走。 “我说二位,你们这就走了?”地上刚刚还昏得安详的江潇冷不丁的开口。“我还躺着呢。” “哦。”秦瑜回了一句,艰难迈步继续向外走。 “不友爱一下同窗?”江潇躺成了大字,挑挑眉说。 “呵。”秦瑜回,继续往前走。见鬼的同窗呢,有这种告小状的同窗吗? “我这有孤本剑式要不要?”江潇躺在地上,见她继续往外走,都快出门了,急忙说。 这也是江潇的悲伤之处,这家伙平日里嘴巴毒,人又跟个孔雀似的,人缘不好。 拜得师父也是个不管事的。 即便是今晚没回住处,也没人会管他。 要是秦瑜和梅婉婉走了。 大概他要在这里躺着等明天上课。 实在太惨。 秦瑜面无表情的回头:“你要干什么。” “送我回去。”江潇提要求。 “一套孤本剑式。”这是条件。 “两套。” “好吧,成交。”江潇无奈的说。 秦瑜转头问梅婉婉:“救吗?” 梅婉婉对江潇的剑观感不差,点了点头。 那就是答应了。 “东西拿来,我先验货。” “……” 不过…… 江潇咧着嘴说:“我说,我好歹值两套孤本,姑奶奶你们能轻点吗?” 秦瑜拽着江潇的衣领子,回道:“姑奶奶我自己都疼着呢!” 能拉的动你就不错了。 梅婉婉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抱着大几十斤的丹炉是不费劲的,但是同时大几十斤的江潇就很费劲了。 她只是在一旁搀扶着秦瑜,时不时的给她塞上一口丹药。 “噗。”腹中剧痛,接着一口色泽诡异的血吐出,一拉一扯间,江潇咕噜咕噜的躺在地上。 “咦?”梅婉婉又摸出一枚塞了进去。摸摸秦瑜的额头,笑眯眯的说:“不好意思,刚刚拿错了。” 江潇“扑哧”的一笑。 秦瑜凉凉的望了他一眼。 江潇识相闭了嘴。 “江师兄,我有一事不明。”梅婉婉说。“你的体质似乎有异。” “师妹好眼力。”江潇赞赏说:“师妹从何看出。” 梅婉婉仔细的看了看。说:“师兄不仅是剑骨体质,还有战神之体吧。” 江潇说:“师妹真是博闻多识。” “师兄,你臀伤着了,你没发现吗?”梅婉婉说。 江潇直觉不好,奋力低头一看,果然,可能被黑脸师兄踢多了,臀部伤的很严重。 拉了一路血迹了。 不过这个部位,实在是有碍观瞻。 秦瑜好奇的问:“什么是战神之体。” “就是感知不到痛。”梅婉婉解释说。“你瞧江师兄血流了一路了,一点事也没有。” 这倒也是,秦瑜比他伤少些,都疼得不行,这江潇一点痛的样子都没有。 这种情况,秦瑜是见过的。 比如她爹爹,秦桦久经沙场,受过不少伤。 爹爹每次在外人面前都是云淡风轻一般,装的十分到位。 回来就在娘和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十分怕疼。 秦瑜之前以为江潇也是装过了头,没想到是真不知道痛。 第八十二章 秦瑜之前以为江潇也是装过了头,没想到是真不知道痛。 那这个体质就很让人羡慕了。 不管伤的有多重,只要身体还能动,这家伙就还有战斗力,就算是无敌的存在了。 难怪叫战神之体。 但是,秦瑜好奇的扭过头问:“江师兄,你真的一点痛也感知不到吗?” 江潇摇摇头说:“也并非如此,比别人更耐受疼痛一些。”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江潇思考了一下说:“有些瘙痒。” 嗯,那听起来更让人嫉妒了呢。 经过梅婉婉刚刚的一番调理,秦瑜已然好了许多,无处不在的疼痛也削减了些。 不然哪有闲心与江潇闲话。 唤出竹蜻蜓,把拿绳子把江潇固定好。 “你的剑术已经入了门了。”江潇也不在意这样的歪曲姿势,继续闲话。“就是方向错了。” “嗯?”秦瑜扶着梅婉婉坐好。驾驭着蜻蜓飞了起来。 “这人学剑的,最忌讳的就是贪多,贪多嚼不难,这个道理你不懂?”江潇说。 “你住哪?” “……” 问明了住处,秦瑜继续驾驭,江潇继续找话说。“你的剑术,各方面很好,就是没有哪一点突出的。” “我是水灵根。”秦瑜无奈的说。“单水!” 不是她说,这家伙要不是个风灵根,速度也不至于这么快。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潇若有所思的说:“水灵根的话,今日与你对战的那位师兄,应该与你同系。” 秦瑜今日对战后也发现了这点,心知宗门的好意,笑了笑。 江潇的臀部上的血还在流,这个位置实在是尴尬,秦梅二人商量了下,给江潇塞了枚止血丹。 梅婉婉特制的止血丹十分有意思,跟糖丸似的。 在秦瑜记忆里,家族里的男孩子都是不怎么喜欢吃糖的,也存了作弄他的心思。 没想到,江潇在各方面都是个合格的异类。 糖他也喜欢。 “没想到你这有这样的好东西。”江潇咂咂嘴,有些回味。“止血丹我有,就是难吃的紧,等闲我都不爱吃,反正也能够自己愈合。” “小梅仙子,你那还有吗?我拿东西与你换。” “……”秦瑜白费了心机,有些郁闷。 “不换。” “小梅仙子,你瞧我怎么样,我比这家伙好。”江潇也不失望,热情的推销自己。“我剑术比她好,人也比她好看。” 秦瑜:“……闭嘴!” “我是说真的,小梅仙子,你是丹修首席,我是剑修首席,可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天造地设是这么用的吗? 秦瑜没想到救个人,还救出祸害来了。 这家伙盯上自己小伙伴……的药了。 还想把人拐走? 真是岂有此理! 梅婉婉听了江潇的话,对着秦瑜挤眉弄眼。 秦瑜有些哭笑不得。 梅婉婉若是看上其他的小伙伴,想要另选他人,她也是不嫉妒的……鬼啊。 我的小伙伴你也敢抢! 对于秦瑜而言,入了此界,除了一同从凡间来的,除了师父师娘,就梅婉婉最为亲近。 这小姑娘陪着她同吃同住,陪她度过最初的一段孤单日子。 她要离去,秦瑜打心里接受不了。 像是有人觊觎了自己心爱的东西。 一向没什么争斗心的秦瑜也升起了想要把江潇打趴下的欲望了。 秦瑜自闭式的安静,梅婉婉看在眼里。 但她没有出言劝解,江潇是不错,却不适合她。不过她却不会点明。 送走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江潇。 秦瑜安静的驾驭着竹蜻蜓,若有所思。 “阿婉,我想去后山试试。”到了家门,秦瑜突然说。 但凡是修仙宗门,都有一处神奇的地方。 在剑宗,这个地方叫后山。 后山是什么,秦瑜也不知道。 但据说是个极苦极能磨炼人的地方。 凡剑宗弟子皆能够花钱进去磨炼。 秦瑜攒了三个月的月例了,勉强够进去一回的。 梅婉婉问:“为什么呀。” “秘境能磨炼人。”秦瑜说。 “划不来。”梅婉婉说:“按部就班的修炼,也有精益。” “可是三月之期很快就到了。”秦瑜说。“我灵力修为一直压制,打斗本就吃亏,若按照现在的强度,我打不过江潇。” “我不会选江潇的。” “不全是为了你。”秦瑜说。“我要成首席位,我有用。” 两个小姑娘差不多的年纪,但不过几个月,秦瑜的个头已经超过了梅婉婉太多了。 长时间的高强度训练带给秦瑜的,不仅是身材上的变化,还有性格上的变化。 梅婉婉与她一同走过这段时间,对她的变化了解颇深。 这变化说不出是好是坏。 梅婉婉喜欢刚开始软萌萌的秦瑜,但心里却也觉得如今的秦瑜更加适合做伙伴。 如今秦瑜给自己拿了主意,梅婉婉却很担心秦瑜的安全问题。 梅婉婉说:“我们去问师父,如果他也觉得可行,你才能去。” “宗内的试炼场所,不至于害了性命。”秦瑜乐观的说。 玄明真君却很直接的击破了她这个天真的想法。 也没说是好是不好。 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后山。 后山名为山。 实际上是座高耸入云的塔。 塔前有弟子值守,有几十个弟子正在排队等待入塔。见玄明真君等人来,皆行礼致意。 这座试炼塔能够同时容纳百人试炼。 一人缴够四十个灵玉,塔门会自动打开,弟子们便可以进去了。 四十个灵玉是入塔的费用,能在里面待多久就凭自己的本事了。 玄明真君到的时候,恰巧有弟子试炼完毕。 塔门突然一开,一个人像饼被试炼塔扔了出来,门啪的一声又关上了。 “下一个。”塔内有声音传出。 排在首位的那个弟子乖巧的拿出一个钱囊,站在塔门前。 平地卷起一股风,收走了弟子手上的钱囊。 塔门再一次打开。 秦瑜却更关心被扔出来的那个弟子。 玄明真君拎起那弟子的手腕诊断。 “手折了,腿折了,伤到心脉而已,小事。” “多……谢……真……君” “这次是怎么出来的?” 那弟子脸上浮起了一丝羞怯的微笑。“手脚……断了,被……拍碎心脉……出……出来的。” “那够重的啊,第几层啦。”玄明真君给他塞了一枚丹药。 弟子骄傲的伸出了四根手指。“四……四层啦。” 第八十三章 勉强吞吃了一枚丹药,那弟子就撑不住倒下了。 其他前来试炼的弟子对此惨状见怪不怪,安静的看这弟子被守卫试炼塔的守塔弟子抬下去。 “不是试炼吗?”梅婉婉吃惊的说。 “只是不死而已。”玄明真君说。 剑宗的修士之所以悍不畏死,可能也与这个试炼塔有关。按玄明真君的说法,就是死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毕竟是试炼,试炼塔里的死亡并不是真的死亡,按照在里面“死”了多次的厨修弟子反映,就像是被膳堂的锅拍了脑袋似的,一昏一醒就到了塔外面了。 在塔里受到的伤害,出了这个塔就消弭了。 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后遗症。 要知道锅底拍头也超痛的。 耳边嗡嗡然作响,好几十天都缓不过来的那种。 秦瑜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还是想进去。 来都来了…… 那就试试吧。 玄明真君显然不知道凡间之人“来都来了,就一定要试试”的朴素心思。不反对的让秦瑜自己去排队了。 梅婉婉自己对此事倒是颇为抗拒,但对秦瑜倒是支持的。 只是…… “我最近看话本子,有一则,说你们凡间的女子生产,形容狰狞,血腥甚重。这女子原本有一个深爱她的丈夫,看了此情此景,顿生恶心之感,不复恩爱,后竟离异。” 这是秦瑜也听过,可跟她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是有这种事,怎么了?”秦瑜奇怪的说。 梅婉婉笑眯眯的说:“没怎么样,我要和你道别了。过段时间我来问候你。” 玄明真君在一旁安静的听了一会,说:“也不用过一段时间,反正她应该快的很。” 招了招手,很自然的就加塞了。 守塔弟子们很能够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反正剑宗的人都不怎么守规矩。 不过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玄明真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囊递给守塔弟子。 这是插队的规矩,现场的十名排队的弟子,玄明真君替他们付掉三分之一的入场费用。 有钱拿,新弟子退场的还比较快,也不耽搁他们什么事。 故而排队的弟子不仅面露喜色,还笑吟吟的招呼一看就是菜鸟的梅婉婉和秦瑜两人。 “道友加油!” “道友可别哭鼻子!” “道友被丢出时记得抱着头!” 在一众看热闹人的起哄下。 秦瑜在掏空了自己的储蓄以后,坦荡荡的就进去了。 然后体会了一把死亡的感觉。 为什么说是一把呢? 因为快。 真的是极快。 基本上塔门刚刚关上,还来不及观赏一下塔内的景色,几道寒意就迎面袭来,秦瑜躲闪不及直接被送出了局。 一把寒光湛湛的长剑穿胸而过,剧痛袭来。 那叫一个透心凉。 接着一道巨力送她出塔。 恍恍惚惚间也别说什么抱头不抱头的了。 转眼间又是一个摊平的人饼了。 塔外的道友们早有准备,见怪不怪,嘻嘻哈哈的迎接她。 秦瑜躺在地上。 身心俱痛。 快成了一条死鱼了。 玄明真君两三步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来,扣住她的腕。 “还行,死不了。” “婉婉,回去了。”说着,玄明真君单手拎起她,招呼自己的小徒弟,转身往回走。 为什么要拎呢。 玄明真君对她的症状了如指掌,这种移动方法正适合呕吐。 秦瑜头痛欲裂,只觉得头都要裂开了。 一路呕吐。 修行界之物颇有灵性,道路边的花草早就远远躲避开了。 最后玄明真君将她随手丢进某座山峰的灵池里。 悠悠闲闲的看着她,问:“感觉如何。” “呕……”呕吐不止。 梅婉婉在一旁担心的看着。 秦瑜浮在灵池里,面色赤红,呼吸急促。 “师父,阿瑜难受,您帮帮她呀。” “试炼塔是筑基期以上的弟子修炼之所。”玄明真君弯下身子说。 “你方炼气,灵识不够凝实,这种情况是正常的。” “呕……” 梅婉婉听得蹦了起来。“那师父怎么还让阿瑜去?” “可不是我让她去的。”玄明真君摊摊手。“说多少遍不如亲身体验一遍,你瞧,能不能做,舒不舒服,走一遭可不全都明白了。” 秦瑜:“呕……” 呕着呕着,也就习惯了。 “阿瑜,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明白了吗?”玄明真君作弄够了,在袖子里掏了掏,塞了个药丸子给她。 呕吐之感褪去,眼前依然一阵一阵的发黑。 “你入塔门,剑都没拿出来。”玄明真君说。“雄狮搏兔尚需全力,本座虽不是剑修,却也知这个道理,你如此轻视它,自然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可那不过是试炼啊。”梅婉婉帮腔说。 “可这人生,哪里有试炼呢?婉婉,你说是不是。” 梅婉婉也沉默了。 “你师父把你交给我,我对你有教导之责,也算你半个师父。”玄明真君说。“婉婉和你结做道侣,是本座的主意。” 道侣一词,在修仙界可不仅仅指夫妻,更是指修道路上的伴侣。 这是比凡间夫妻更为亲密的所在。 修道者的道侣,甚至能够影响到修道者本身的气运。 道侣之间,资源共享,祸福同当。 玄明真君和谢行云就曾是道侣的关系。 “她是个丹修,战力不够,故此在战力上,你比别人会吃亏些。” “一直以来,你受累了。” 秦瑜没料到玄明真君会在今日提起这个,一时间很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脑中的弦不由的绷紧了,直觉告诉她玄明真君接下来的话,她会不怎么爱听。 但她耐心的听他往下说。 玄明真君摸摸梅婉婉的头,接着对秦瑜说:“你若不对自己的生死上心,那本座会后悔这个决定。” “你连自己都不上心,如何能对本座的弟子上心?” “师父!”梅婉婉急了。 “婉婉。”玄明真君说:“你们两个不合适。” “我……” 秦瑜的头更痛了,但是理智告诉她,若是此刻她晕了,恐怕醒来后自己就是个孤家寡人了。 “师伯,不,真君。婉婉是不是丹修,有没有战力不重要,晚辈是真心想保护好婉婉的。”秦瑜摇了摇头,咬着舌尖,尽力保持清醒。 “本座现在要杀你,不过抬手的事。”玄明真君挑挑眉。“自保尚且困难,还要护人,这不是个笑话吗?” 第八十四章 “本座现在要杀你,不过抬手的事。”玄明真君挑挑眉。“自保尚且困难,还要护人,这不是个笑话吗?” 梅婉婉没再插话。 秦瑜坐在水里,头一阵阵的疼痛,眼前发黑,有些艰难的开口:“晚辈会尽力而为。” “尽力不够。”玄明真君摇摇头。“如若你们两人结为道侣,你就要做到视另一人的命为你的命。” “你还做不到。” 秦瑜觉得很有些冤屈,自己多大的年纪了,就要视另一人的生命为生命了? 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些。 玄明真君瞧着她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 “算了算了,你知道些什么。”他好笑的说。 “但不要让婉婉受了委屈,知道不知道?” “知道。”秦瑜保证说。 “你记得今天你说的话。”玄明真君拍拍她的头,向梅婉婉招招手。“你也要好好对你的伙伴。” 梅婉婉有些异常的安静,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从现在开始呢,你带着婉婉回明平峰闭关,婉婉没有进阶三品,就不要出来。”玄明真君吩咐道。 “可是我们每日还要晨练、修习功课呢。”梅婉婉说。 “阿瑜可以,你不行,你要尽快的成为三品的丹师,还记不记得师父跟你说的,入三品了,才算正式入了门。” 三品丹师,一般对应的是筑基期的修为境界。 秦瑜对丹修的法门并不很清楚。 但也估摸着这跟自己在筑基期剑术小成的难度差不多。 倒是颇有些担心这姑娘会不会一闭关出不来了。 梅婉婉倒是不惊奇这样的高要求,点了点头。 “那好,我送你们二人回去吧,最近无事不要来玄明峰了。”玄明真君如是说。 嗯? 秦瑜脑子有无数的问号。 梅婉婉朝着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明白了,这事不当问。 不当问就最好不问。 反正梅婉婉会在私下里给一个最清楚明白的翻译。 秦瑜闭紧了嘴,忍着头痛,跟着玄明真君回峰。 试练塔的后遗症很严重,玄明真君走后,秦瑜躺在床上不住的翻滚。 实在是痛啊。 “师父走了,先把这药吃了吧。”梅婉婉爬上床,咬着耳朵说。 秦瑜忙不迭的吞了药,修仙界最令人称道的就是这神奇的丹药,药到病除,疼痛顿消,真是好东西。 不过也有些郁闷就是了,梅婉婉手上能拿出的丹药,玄明真君身为丹修大佬,如何会没有? 看来是故意让自己疼上一疼了。 不过这倒是委屈玄明真君了,这类低品级的丹药,他还真是会炼但没有现货。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梅婉婉凑近了咬着耳朵继续说:“你前几日学的那个隔音法术呢,可会使了?” 自然是会使了,秦瑜点点头,用灵力撑开了一道隔音的屏障。 有了隔绝,秦瑜不解的问:“这可是明平峰,有什么不可以说的,还要用隔音法术?” 梅婉婉松了声音:“如今这明平峰上可不止你我二人。” 这倒是。 宗门还送了一些寄住在此的弟子呢。 明平峰大,但是没什么人气。 宗门送些弟子来,说是凑凑人气,顺便管束一番这山上山下的花花草草。 一石二鸟的事。 倒也没什么不好。 用惯了仆从侍女的秦瑜很习惯这样的环境,即便这些弟子基本上不如何管她们两个人的吃喝住行,事情还得自己动手。 这也是秦瑜身为明平峰的小主人,却勤劳简朴依旧如前的根本原因了。 生活质量这前后没什么区别啊。 “是有什么不妥吗?”秦瑜有些紧张的问。 梅婉婉瞅着她,有些疑惑。“你就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问题?什么问题? 秦瑜开始回想山下住的那群被自己称作师兄师姐的弟子们。 宗门弟子,这肯定没问题,送他们来的是宗主的心腹。 凑人气,也没什么问题,来了以后好像是热闹了些。而且明平峰的护山屏障也关闭了,外来鸟兽的也多了些了,一大清早的就叽叽喳喳的,从早喳喳到晚上,可热闹了。 管理花草,那就更称职了,自从他们来了,玄明真君从前栽种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草全给整理了一遍,花是花草是草的,规整的清清楚楚的,没毛病啊。 梅婉婉对着她茫然的眼,叹着气拍头。“你觉得他们人怎么样?” 人? 秦瑜开始想山下的人。 好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然后呢? 不记得了啊,自己出入都是直接乘着竹蜻蜓进出的,基本上不跟他们接触啊。 梅婉婉再三确认了一遍,发现这家伙是真的不清楚,不由得心中叹气。 “我记得,其中几人,剑术很好。” 迎着梅婉婉惊诧的目光,秦瑜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偷偷看过其中几人拿剑术开荒。” 就是剑招对着灵田使的那种,一剑下去一条沟,不大不小,不深不浅,恰恰好种东西。 控制的简直完美。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啊。 “我前几日,去跟山下的一位师姐聊了聊,无意间,我竟然发现了一枚牌子。” 什么牌子? “战部的令牌,也就是说这些弟子来自战部,个个灵力深厚,战力超绝。” 灵力深厚,战力超绝,来明平峰开荒? 你怕不是来找我玩笑来了。 而且,真这么厉害能叫你看到这牌子? 秦瑜淡定的看着她。 “哎呀,这是其中一件事。还有一事,今日师父私下给了我一件东西。”梅婉婉说。 “师伯私下给的,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所以你也不该给我看啊。”秦瑜理智的分析。 梅婉婉……梅婉婉怎么说呢。 好想一巴掌拍飞这家伙啊。 “我们是道侣关系呀。” “未来的。”一针见血的说。 梅婉婉才不管什么未来不未来,这姑娘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了,什么过去未来全是现在。 秦瑜在梅婉婉的瞪视下缩了缩脖子,问:“什么东西?” 梅婉婉哼了一声,从腕子上的灵器中取出一卷书帛。 那书帛的质地极细密,凡间再好的织女绣娘也做不出如此巧夺天工之物。 一卷书帛,只有一个核桃大小。 铺展开来却大的很。 秦瑜谨慎的又加了层防护,把之前得的那雾阵也放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雾气氤氲而起,迅速包裹了二人,向周围扩散而去。 有之前的那道屏障在,雾气也不至于泄了出去。 这雾阵没什么大作用,但是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隔绝灵识。 范围很小,有很多的限制条件,但是用好了能派上大用场。 于二人来说,其他的隔绝灵识的法宝固然有,但是一买不起,二是修为低用不了。 此方天地一片混混沌沌,连彼此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秦瑜揭开手中握的这一角,勉力的看了一下,就放了回去。“收了吧。” 秦瑜感觉到梅婉婉的手紧握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按住心里的惊诧,回握了她。 悄默默的收了东西。 两人隔了雾气,彼此都有些看不真切对方的脸庞。 安静的对坐。 秦瑜首先打破了这安静。“听师伯的话吧,明日开始,你闭关,我代你去听课。” “你放心,我一字不拉的给你记着。” 之前梅婉婉能有时间陪着秦瑜,也是因为两者的授课时间恰好不同,这也方便了秦瑜给梅婉婉代课了。 至于其他的。 玄明真君应该有所准备。 不过修士闭关是大事,即便是导师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梅婉婉的声音从雾气中隐隐约约的传来。“好。” 秦瑜想了想,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梅婉婉闭关了,但秦瑜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早起晨练挨训,然后上课挨打,回山看人。 哦,还有打工。 梅婉婉撂挑子了,秦瑜不仅自己的活要干了,梅婉婉的活也要干了。 每日里忙的团团转,一刻也不得清闲。 宗里的师兄师姐通情达理,知道情况或后,也主动分担了不少的事。 做不完的事情也可以带回去弄。 考核的时日越来越近,秦瑜急着急着也就不急了,每日定时的练剑做事,定点的给梅婉婉喂饭。 嗯,塞辟谷的丸子。 梅婉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对外界的事情浑然不知。 秦瑜每日的做事修炼,竟也与宗内杂事没什么接触。 后来,萧笑笑和武殷几个来明平峰上寻她。 明平峰没有开启护山的阵法,萧笑笑和武殷几个轻而易举寻了上来。 “萧姐姐?武大哥?”秦瑜放下手上的刻刀,立起身来,迎了上去。 萧笑笑入了琴道,气质越发淡雅高华,言行举止无不从容。 嗯,就是慢吞吞的。 今日却多有些急切。 “阿瑜,母国有难了。”萧笑笑握着她的手,难过的落下泪来。 秦瑜:“啊!” 萧笑笑难过的不能自已,武殷等人较她而言倒是更为冷静一些。 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这事说清楚了。 秦瑜等人来自凡俗界的武国,但凡俗界却不止武国一个国家,大武离通天之路近,剑宗又是首个发现此界的人,故而率先被修仙界剑宗纳入麾下。 然而通天之路一开,自然影响甚大。 秦瑜来的界面又是个灵气充沛的界面,不仅此界众宗纷纷下界抢占地盘,搜寻可堪造就的苗子。 更是如香喷喷的酥肉一般,吸引了其他的修真界面的注意了。 秦瑜早知道这世间不止自己来的和身处的这两个界面,也亲眼见过倒悬空中的那个全是海洋的世界。 甚至跟着玄明真君接触了一番异界来客。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上了。 其他界面的插入,让凡俗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灾难中。 每个国家后都站着一方界面势力,这些势力甚至也互相敌对着。 家国,成了争夺权力的战场了。 “母国不是受剑宗庇护吗?”秦瑜说。 “可剑宗不过派了弟子驻守,敌方可据说是异界训练有素的修士!”萧笑笑泪水涟涟。 “这消息你如何得知?”秦瑜推开桌子,问。 武殷捏紧拳头,说:“驻守母国的端阳真人,今日命牌碎了!若不是高等级的修士,如何连命都丧了?” 秦瑜顿时明白了。 命牌破碎,端阳真人魂飞魄散。 这位是剑宗驻守在大武级别最高的修士,金丹期。 凡俗界没有修仙传承,金丹期足以压制绝大多数人。 谁能想到呢? 秦瑜还记得几个月前是端阳君挑选出了他们几人。 端阳君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个仙人。 如斯仙人,竟然…… 秦瑜说:“宗主怎么说?” 武殷和萧笑笑无奈的说:“我们如何见得到宗主,正是来请你为我们引荐。” 秦瑜闻言,也知道萧笑笑和武殷若不是没有办法了,绝不会来找她。心中固然有疑虑,却也未有表现,直接站起来,给还在闭关的梅婉婉留下一封短信后。对他们说:“今时非同往日,你们应当也知道,我师父明平真君不在宗内,师伯玄明真君不知所踪……我不确定宗主会不会见我们。” “尽力一试罢了。”武殷说。 众人点点头,对于这些新踏上修炼之路的人来说,身单力薄,这件事他们能做到的实在不多。 但无论如何,总该尽力一试才行。 对于秦瑜来说,更是一种煎熬。 这几月间变化实在太大。 玄明真君疑似与外界勾结,如今下落不明。 对于秦瑜而言是家中的一位亲近的长辈突然不见了,而对于婉婉来说却是如父的长辈不知所踪。 秦瑜觉得,如果有人说自己的师父谢行云如今下落不明,她怕也会焦急担忧。 幸而如今闭了关,不问世事,倒是免去了焦心。 这份忐忑不安只能留给秦瑜一人来担着。 如今母国又有难。 较之其他人,秦瑜有理由更为担忧。 无他,秦家是武将世家,相交故旧都是从武之人。 家族子弟多驻守边疆,无论是何方起战火,对于秦家都是极大的打击。 都是亲人。 秦瑜都不知道该怎么祈祷了。 这几月的苦修,秦瑜的变化也是明显的。 虽然心里急,面上却冷静如常。 秦瑜和萧笑笑等人赶到主峰。 “请林兄通报一番。”还算幸运,今日值守的弟子竟是个熟人。 林晨与秦瑜算是交好的关系,秦瑜有求,林晨迟疑了一瞬还是去通报了。 “我去问,宗主见与不见,我便不知了。” “劳烦师兄。” 宗主明瓒真君虽然名义上是新剑修的导师,但是除了第一日出现过就再未出现过了,授课事宜多是弟子代劳。 嗯,就是经常摔打秦瑜的那个白面师兄。 打人厉害,授课也不错。 而且态度一如既往,日日都是毒打,一日不曾松懈。 第八十六章 明瓒真君允了。 秦瑜最上没说什么感谢的话,却端端正正的向他行了一礼。 腰还未弯下去,就被林晨扶住。“当不得,小师叔。” 这一行人,秦瑜、萧笑笑、周颜三人拜入真君门下,地位已然最高。如今秦瑜炼气六层,萧笑笑炼气七层,而周颜,秦瑜想到春生门最近刚送来的群英册,已是筑基中期的修士了。 武殷、武照虽未拜名师,这对皇室兄弟也有炼气三层的修为了。 金明轩、封如瑾和月龄等人,也成功入了灵,成为修士。 莫看修为都不怎么高,要知道剑宗如今还有几百杂役弟子还未入灵呢。 能有这样的结果,其实跟秦瑜和萧笑笑两人的资源支持是分不开的。 杂役弟子没什么钱,一个月最多不过五六灵玉,最少只有一二灵玉。 这些人都是少爷小姐的出身,除了宗门发下的月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进项。 秦瑜的每月三十枚灵玉,至少有一半都资助给伙伴们,供给他们在剑宗过日子了。 而萧笑笑的师父是散修客卿,宗门的资助比秦瑜更少些,每月也会攒出五六个灵玉来。 大家一起攒着过,这日子总算是能够过下来。 当然辅助修炼的灵液什么的是没有了。 梅婉婉虽然不阻拦秦瑜与这些同来者分享月例,却把其他的修炼资源看的很严。 秦瑜理解她,心中对她也只有感激的。 要知道没梅婉婉的月例如今也算是供着两人的修炼,吃的灵丹,用的东西,打熬筋骨用的灵液等物,无一不是用灵玉换来的。 明瓒真君答应见了,却也不是立刻就能见了。 按林晨的说法,真君有些事情需处理,让各位稍等。 答应见已经很好了,秦瑜心里松了口气,想着见了要说什么。 一行人候在小厅,齐等明瓒真君的召见。 小厅名为小厅,也很宽敞,这是供客人休憩的地方。 心中急躁,武殷不断的踱步。 身为大武的皇子,武殷心有忧虑着实能够理解。 但就危急来说,刘悦薇出自镇国公府,也是武将世家,秦瑜家里更是世代镇守边境。 若国有难,这两家绝对也没什么好结果。 秦瑜还在想怎么劝说时。 刘悦薇已经啜泣起来。 武照揽住她,轻言安抚着。 秦瑜:“?” 这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可惜这时候不是八卦的时候。 秦瑜转过头,听萧笑笑问:“殿下,您打算怎么办?” 对啊,怎么办? 秦瑜从刚刚就在思考这事。 家国有难,秦家没有避战的子弟,于心一定是要回去的。 但自己如今不过炼气期,连独立回大武都做不到。 自己回了大武,又能有什么用? 秦瑜不由得有些恨自己进度缓慢。 那边武殷已经下了决定。“我们回大武。” 萧笑笑“嗯”了一声,神情间倒还算安定。 月龄立在秦瑜的旁边,有些神情恹恹。“秦师姐,我修为如此低下,此时回国,也没什么作用啊。” 秦瑜年纪比他小,修为却比他高,当他一句师姐不算过分。 听他说这话,也没回什么。 金明轩倒是安抚了他。“我们如今是修士了,怎么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要强。” 不过依照大武国之前的打算,这几个本土的修士是准备让他们在剑宗至少修到筑基期的。 而剑宗的规矩,剑宗弟子也是筑基前非派遣不得出宗的。 若是他们如今回乡,大抵要和剑宗子弟的身份说再见了。 如此,之前苦修,也算是前功尽弃了。 人人心里皆有一杆秤,这个时候,差不多是做选择的时候了。 此刻小厅里安安静静,都在埋头想自己的心事。 直到林晨来唤他们。 林晨如今在主峰值守,也算是混的有头有脸的。 秦瑜帮过他,如今也不曾得意忘旧。 路上还在提点秦瑜。 “勿要多言,听宗主的。” 秦瑜点点头,谢过他的好意。 明瓒真君依然是老样子。 再多的事都是风轻云淡的笑模样。 见了便心安。 “弟子见过宗主。” “不必多礼,你们的来意,适才林晨已经说过了。” “所以你们来,是?” 武殷执礼。“请宗主允我等回国。” “哦?” “你们也是此意?”明瓒真君转过头,问其他人。 众人即便心里各有想法,此时也都点了点头。 明瓒真君点点头,平静的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你留下。” 这是指秦瑜。 众人走了,明瓒真君也多了一番随意。“你刚才模样,应是有话要说。现在人走了,你说吧。” 秦瑜立在那,想了想,说:“我脑子笨,离家前家里人交待我多听师父的话,师父走之前要我遇事不决多听师伯您的话。我如今不知道怎么办,想听听您的话。” “那你想回去吗?” 秦瑜不做声。 “你是一定想回去的,那为什么有迟疑呢?” 秦瑜不做声。 “宗主,剑宗会驰援武国吗?”秦瑜问。 “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问呢?”明瓒真君好脾气的问。 “若是武国人呢?” “那就不可说。”宗主说。 秦瑜明白了。 “那师伯,剑宗会帮助武国吗?”秦瑜换了个方式。 “会的,但是不是现在。”明瓒真君慢条斯理的说。“武国很有些不安分。” 秦瑜看着明瓒真君的眼睛,心里暗暗发冷。 “师伯,那武国……” “你放心。”他和善的说。 “那端阳师兄?” “端阳不在了,死于修士暗杀。”明瓒真君平静的说。 “按理说这东西你不当看,但怎么说我是你亲师伯,你师父又把你托付给我,嗯,这个你瞧瞧。”说着,明瓒真君从桌子上拿起一份玉简,递给秦瑜。 秦瑜释放出灵识,探了进去。 面色煞白的退出来。 “师伯,这……” “若你真心听我的,那便回明平峰去,闭关,修炼。”明瓒真君说。 “我……” “你瞧见了,这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管的。金丹尚且丧命,你一个炼气去,不过一枚小鱼饵罢了。” “你且静心修炼,何时到筑基了,你再走一趟。” 明瓒真君许诺道。 第八十七章 秦瑜听过很多许诺。 明瓒真君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明瓒真君的许诺不算真诚。 秦瑜很清楚。 却也不虚假。 拜别明瓒真君后,秦瑜一出去,便看见萧笑笑在门口等她。 秦瑜虽然日日能在丽泽苑里见到她,却因各自修炼的关系,匆匆而来匆匆而往。 交谈不多。 萧笑笑走过来,恍然发现眼前的小姑娘个子已经快有自己高了。 “阿瑜。”萧笑笑对她说。 “走吧,笑笑姐。”秦瑜唤出竹蜻蜓。“到明平峰坐坐吧。” 明平峰一如既往的安静。 山下的叶修士前几日走了,不知道往哪里去了,他一走,连带着明平峰的其他执事弟子也一起走了。 人走了,明平峰的护山大阵又重新运转起来了。 梅婉婉闭关中,很少与人有交流。 少了些人气。 明平峰安静的像世外桃源。 带着萧笑笑回了屋子。梅婉婉还在奋力炼丹,压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秦瑜叹了口气,却也暗暗放下心来。 “瑜儿,若薇她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萧笑笑说。 “若薇姐姐是不是与……在一起了?”秦瑜问。“是何时的事?” “我也不知。”萧笑笑摇摇头。 自打开始修炼,都是自己奔自己的前程,除了月底拿月例的时候还能见上一面说说话,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不过瞧样子,若薇是愿意的。” 秦瑜坐下来,给她倒了杯茶水。“那便好。笑笑姐,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萧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我这样的修道者,回去能做什么呢?”萧笑笑有些忧郁的说。 秦瑜知道,萧笑笑需要的不是她的建议,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她隐秘的小心思。 萧笑笑不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呢?萧笑笑是萧家长房庶女,萧家长房的太太是当朝陛下的妹妹,长思长公主殿下。 为什么尚公主的萧公子能有庶女呢? 因为贬妻为妾了呗。 这个贬妻为妾还挺有戏剧性的,萧公子当年要死要活的要娶个商户之女,也就是萧笑笑的亲娘,一哭二闹三上吊,萧老太太拗不过她,总不能逼死自己儿子吧。 也就随了他去了。 商户女入门后,温良恭俭让,贤妻得很。萧公子得了手,却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夫人没有原先吸引人了,耀眼的珍珠成了死鱼珠子。 萧公子又不乐意。 萧大奶奶出身不高,又不得萧公子看重,后来生了姑娘,又不太得萧老太太的喜欢,日子便难熬的很,适逢娘家又出了事,萧大奶奶打击之下,一病不起。 萧公子又娶了妻了。 这次合了家族的心意,娶了个高门的媳妇,多高呢,皇帝的妹妹。 皇帝的妹妹多的很,长思长公主再不受宠也是天家的公主,小妾是不可能的,弄死萧大奶奶当续弦也是不能够的。 于是萧公子骚操作,贬妻为妾,两全其美。 至于庶女…… 本来长思长公主在意的就是萧家的权势,即便萧公子是个癞蛤蟆都对她没什么区别,操作越骚才越好操作呢。 长思长公主轻轻松松的嫁了。 原来的萧大奶奶悲愤交加,在病床上一命呜呼了。 萧笑笑从此就成了一个没了亲娘的庶女了。 萧笑笑的娘在一年前,还是京都女子嫉恨的对象,一朝飞上枝头的金凤凰。结果世事难料,由嫡变庶,继而一缕芳魂,命丧九泉。 秦瑜知道这个,还是得益于自己那个活在八卦里的娘。 以及这事闹的挺大的。 秦瑜也是后来听萧笑笑自我介绍才知道,当年那个襁褓里的小女婴顽强的活下来了。 这既是萧笑笑的命大。 也说明长思长公主殿下的战斗力不怎么样。 这样的家庭。 萧笑笑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秦瑜站在她的角度想想也很能理解。 只不过…… 首先,她是大武人,生在那片土地上,土地上生活着她的兄弟姐妹,父母亲族。有时候明知道是个死,那也得回去。 其次,武殷都回去救国了,自己不走。留在大武的家人是等着被皇族清算吗? 明瓒真君说的确确实实是实话。 留在剑宗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现实却不允许。 宗里还有两个皇室子弟呢。 皇室子弟是什么呢? 在宗里是平等的师兄弟。 在大武却完全不一样了。 秦瑜想起自家族里那个曾经给皇室子弟做侍读的族兄。 手常常是高高肿起的。 都是皇子不读书侍读挨得罚,皇子犯错打不得,侍读却打得,时不时就是十几二十手板子。 打了还不许哭,还得跪谢恩典。 更别说什么其他的腌臜事了。 别看武殷武照两兄弟如今客客气气的。 一旦失了剑宗的弟子身份后,秦瑜也拿不准他们会不会改变。 但无论改不改变。 武殷和武照那就得是捧着的祖宗。 见面都得是跪着行礼的那种。 秦瑜微微叹了口气,在修仙界待久了,无论是长辈还是晚辈,即便是一宗之主的面前,也不过是规规矩矩的行个礼而已。 如今一朝要回去了,换谁受得住啊。 受不住也得受着。 秦瑜很清楚,剑宗的身份,是一道护身符,不能丢。 武殷那不算命令的命令,也是不得也得听的。 在这样情况下,秦瑜是决定要回去的。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尚在宗外的周颜。 筑基期的修士,在现在的皇室面前,也是有足够身份的。 武殷压根使唤不动他。 萧笑笑倾诉完了,心里也舒服了。抹抹泪,便告辞了。 秦瑜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更何况,自己走了,还在闭关的梅婉婉怎么办? 自玄明真君失去下落以后,白术真人也是再未看见过了…… 也正在此时,空中划出一道极快的流星。 流星正向自己袭来。 秦瑜熟门熟路的伸手握住。 来自师父的剑信。 这次的信上却不是师傅的笔迹或者神识。 而是用另一种龙飞凤舞的笔迹写着四个大字。“勿忧,勿归!” 剑信是师父的! 笔迹是亲爹的! 师父和亲爹凑到一起去了! 武国有师父这个元婴期剑君坐镇,自己这个小炼气担心什么呢? 秦瑜收起剑信,放出报信的纸鹤,开开心心的回屋继续裁符纸修炼去了。 梅婉婉像是正卡在关键的地方,身前炉子里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秦瑜瞅了瞅梅婉婉严肃的脸,又放心的坐回去了。 第八十八章 梅婉婉出关是在第二天晚上。 这天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秦瑜依旧是一个人上学下学,不仅忙着自己的功课,还得忙着把梅婉婉的那份用玉简给整理出来。 在修仙界呆久了,许多从前的习惯也就跟着改了。 也不写笔记了。 对于修士那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识空间而言。 手抄笔记又慢又容易出错。 倒远不如记忆来的深刻持久。 给别人也方便,一份空白的玉简,既便宜又好用。 秦瑜自己领了刻录玉简的活。 因为做事细致谨慎,每月总有玉简多出来。 玉简都是按个数发放的,能多出来算修士自己的本事。琅嬛阁的执事也不会要回去,尽可以自己用。 倒不是缺了玉简这点钱。 只不过外面买的总不如这种宗内修士制的制式玉简,用料和做工都是一等一的好。 最高级的能千年万年的一直用下去,被无数修士阅过也不会损坏。 最低级如秦瑜手上的,也能维持百年,供百人阅览。 实在比外面卖的那种阅后即焚的货色好上百倍不止。 秦瑜几个月来攒下了不少存货,刚好用上了。 刻出这一份玉简,至少能放上百年。 最近几月,秦瑜在琅嬛阁里领到的任务都是刻录最低级的玉简。 这很反常。 首先琅嬛阁里刻玉简的活计本就不多。 多是一些善本孤本,为了防止损毁损坏,故而多备上几份。 或是对灵力快要耗尽的玉简进行转录。 或是一些基本的功法,用来发给弟子修炼的。 但这些工作,基本上都是琅嬛阁的执事弟子们自己来完成的。 秦瑜自己也领过这种功法玉简,对他们的灵力印记颇为熟悉。 所以这次不一样。 琅嬛阁地上共四层,分别对应天地玄黄四阶。 黄字号的玉简最熟悉,因为秦瑜最初就是拿这个地方玉简来练手的。 但正式刻录的时候,领的却是执事弟子是从琅嬛阁的地库里搬出来的老货。 地库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而是琅嬛阁收淘汰玉简的仓库。 执事弟子将这批色泽黯淡的玉简发给他们的时候再三叮嘱,让他们不用仔细的录,不要受了玉简内容影响。 秦瑜原本也以为是做的翻录工作,但做多了就自然而然知道了。 这都是修仙界里淘汰许久的功法了。 比烂大街的功法还可怕,也亏得是剑宗,不然哪里找的来这么全的陈年老货。 拿这些老货修炼,倒也能练出个一二来。 入灵修炼不成问题,就是容易出个意外事故。 也能筑基。 但筑基之后呢。 那就对不起了,没有了。 秦瑜好不容易刻到一两个还可以的修炼功法,结果都只有上卷。 半拉子内容连玉简都刻不满。 简直是浪费玉简。 这也就算了。 毕竟秦瑜还见过更坑爹的。 这些玉简倒是天地玄黄四阶都有,黄阶最多,玄阶凑合,天阶地阶嘛,有是有,一是少,秦瑜刻完手上的也只有地阶的一个残卷。 多残呢? 大概只有全文的一成不到吧。 二是坑。 多坑呢? 首先限制颇多,要是是个一破元阳就前功尽弃的功法你是练还是不练?假如你下定决心一心向道舍弃凡俗的练了,那么,恭喜你,练久了就会走火入魔,神识混乱哦。 若不是秦瑜被严青霜灌过不少成卷,秦瑜还真认不出来修仙界如今的流行功法有这么多的初始版本。 那这种要不人就弄半截子恶心人,要么就坑死人不偿命的玩意刻录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秦瑜不想去想。 但其实,这个答案也根本不用去想。 剑宗不用这个。 修仙界也不用这个。 谁需要,这些东西便会往哪里去。 如今还有哪里急需要这些东西?听说大武刚供上来一批东西。秦瑜不禁苦笑,这些玉简简单极了,也不用秦瑜多费什么功夫,只不过这些玉简刻好了,还会有弟子检查一遍。 所以动心思也是白费心思。 虽然武殷还在催着他们,让他们做好随时就走的准备。 但秦瑜应付着,却没有走的打算。 自己回去,能有多少用处。 远没有留在这里用处大。 刚练剑回来,顺路去养元斋买了饭食回来。 与往日不同,明平峰上虽也是昏暗暗的,却隔着老远就能闻着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 明平峰里只有梅婉婉会做饭,她闭关的时候,秦瑜都是去养元斋买的。 养元斋的饭食再如何精致,也比不上这刚出锅的滋味。 这是出关了,秦瑜心一喜,赶紧放了东西去瞧。 梅婉婉踩着凳子才能够着灶台,却也做的有模有样。 见她过来,忙招呼。“阿瑜,快来试试味,几月没做了,手都生了。” 秦瑜尝了一口,直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她欢喜的红了脸,又赶她去洗漱。 印刻着法阵的法衣不沾风尘,但是不洗又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好歹过遍水罢。 水灵根最大的的好处大概是可以自产自销,秦瑜习惯了冷水沐浴,整理了一番忙着来给她打下手。 “幸亏是法衣,不然你这长的也太快了。”梅婉婉埋怨道。“你刚来的时候咱们还差不多高呢,如今你都高我这么些了。” 这倒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凡间来的长得都比此界中人快些。 秦瑜原先托了从小锻炼的福,长得较同龄人高挑些。 如今短短几个月,倒是有了旁人好几年才能长成的高度。 已经初具少女模样了。 实在让还是幼童模样的梅婉婉羡慕不已。 “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呢。”秦瑜笑。“或许跟这天上有两个月亮有关系吧。” 这也是很奇特的一件事,此界夜间能看到双月,一大一小,大的叫大月,小的叫小月。 最有趣的是历法上一年只有六个月。 “胡说。”梅婉婉哼哼。人的身高如何能够跟天上的月亮有关系。 “哈哈。”秦瑜长手长脚的取了高处的碗筷,顺便又刺激了一番矮个子的梅婉婉。 两人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餐饭。 饭后梅婉婉开开心心的让秦瑜来瞧她闭关几月的成果。 从玄明真君让梅婉婉闭关开始。 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 第八十九章 秦瑜也很想瞧瞧梅婉婉闭关的成果。 这三个月虽然每日都能见到,但实际效果如何,秦瑜也不知道。 梅婉婉快快活活的抱着秦瑜傻乐。“阿瑜,我是三品的丹师啦。” 之前就听玄明真君说过。一到三品的丹药是基础丹药,梅婉婉晋入三品丹师,便是代表着三品及以下的丹药,这小姑娘都能独立的炼了。 不要小看三品丹药,像修士常用的丹药止血用的丹药紫金丹就是三品的丹药。 下品紫金丹市价五灵玉一枚,中品紫金丹市价十灵玉一枚。 秦瑜一个月的月例不过就值得上三枚三品丹药的。 不过剑宗每月弟子都有丹药发放,也不缺紫金丹。 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了。 剑宗的紫金丹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弟子们在外面呆的久了,总要补充这样的基础丹药的。 有需要就有市场,有市场就代表着能赚钱。 赚钱嘛,还有几个比卖药的更赚的? 不过梅婉婉几个月前就能炼出紫金丹了。 当时最高也不过中品,秦瑜见到的更多的是下品的那种。 秦瑜被梅婉婉养刁了嘴,下品的紫金丹杂质颇多,滋味混杂,秦瑜吃的面容扭曲。 这次梅婉婉先是拿出了一盒有云纹的丹。 一道,这是中品。 接着又拿出了一盒。 打开一看,两道云纹,这是上品。 随意练出一种三品上丹,那就能被称为三品的丹师。 但梅婉婉明显不满足于此。 她神神秘秘的又拿出了一个盒子。 里面只有一颗滴溜溜的丹药,通体紫金色,上有丹纹三道。 竟是极品丹! 秦瑜有种被巨大的惊喜砸到头的感觉。 觉得手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什么?这是钱啊! 梅婉婉瞧见她没出息的样子,收回了丹药,扯了扯嘴角,想来嘲讽一下她没见识的样子。 “要不是为了炼这玩意儿,我老早就出关了。”梅婉婉傲娇的哼哼。 “太好了,成丹率如何?” “八九成吧。”梅婉婉故作平淡的说。 嘴角的压不下去的弯曲弧度却泄漏了她的骄傲小心思。 即便是八成的成丹率,那也是很高的了。 秦瑜最近听了不少丹修的课业,也多了解了不少东西。 普通丹修能有六成的成丹率都算高产了。 梅婉婉最低有八成。 那是高阶丹修才能有的概率。 “太好了!”秦瑜拍了拍梅婉婉。“婉婉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小仙女啊。” 这个天赋实在是称得上卓绝了。 难怪玄明真君敢把这个小姑娘留在剑宗。 就这天赋和品级,到哪都是小祖宗。 更何况剑宗丹道并不显,顶立门户的不过二三人,以前是成均和玄明两位真君,再加上寒水这位尊者级的修士。 然后就是这些尊者真君们的徒子徒孙们。 除了几位四五品的真人外,多是一些二三品的丹士丹师。 现在玄明真君离宗了。 剑宗丹修的半边天没了。 正是继续培育有潜力丹修的时候。 梅婉婉以稚龄晋升三品,这大概也是玄明真君留下她的底气。 秦瑜欣喜于自己的这个发现。 梅婉婉看小伙伴乐的找不到边了。 还想告诉她自己已经快摸到四品的屏障来着。 看来不能一次性把快乐的事情说多了。 快乐要慢慢的分享。 按捺下促狭的小心思,梅婉婉陪她笑闹了一会儿。 奇怪的说:“今儿我遇到个怪事。” “我今儿去玄明峰,师爷不在,倒也没什么,毕竟师爷常常出门,但奇怪的是,师爷洞府里的那株紫藤花树也不在了。平日里我去,那花树总是在的。” 秦瑜知道这株紫藤花树,毕竟第一次去玄明真君的洞府,就被这株花树的美给征服了。 真是美极了。 那花树是个妖精,秦瑜也知道。 妖精是字面的意思,玄明真君洞府里的这株紫藤花树成了精,有了灵识。 然后成了玄明真君的老婆。 嗯,说起这事来,谢行云及其他的铁哥们玄明真君的眼光都极其刁钻。 一个的老婆是剑灵,一个的老婆是花妖。 反正都不是同种族。也算的是上是另一种意义的审美同步了。 秦瑜和梅婉婉去玄明真君的洞府次数颇多,每次都能瞧见这位漂亮的花妖师娘。 花妖师娘温温柔柔的,对梅婉婉极好。 好到每次见她给梅婉婉这个傻丫头梳小辫,都仿佛看见了嘉微姐姐和她的阿娘。 自家的老娘就算了,梳个头发不把自己扯到鬼哭狼嚎就不是自己的阿娘了。 梅婉婉也很喜欢她。毕竟这丫头娘死的早,缺娘。 梅婉婉自己也这么说,她自己浑不在意,但是花妖师娘的总是能听的落下泪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挂在常常的羽睫上,像极了雨后的露珠。 真是个多愁善感,心地柔软的美人呀。 秦瑜一边感慨着,一边和梅婉婉被玄明真君赶了出去…… 梅婉婉想给玄明真君当徒弟,有一半的原因是想压当爹的一头,另一半重要的原因就是给花妖师娘当女儿。 毕竟修仙界的师徒关系,比起凡间的父子亲缘也不差什么。 要是真的成了师徒,玄明真君也不能理直气壮的赶她了。 结果玄明真君这次走,把花妖师娘也带走了。 实在是,太过分了! 梅婉婉气的不轻,连亲爹都忘了去说了。 撅着嘴回明平峰了。 秦瑜拍拍额头,若不是有梅婉婉这个师娘控。 自己怕也会忽略掉这个。 玄明真君不告而走。 不少修士都在猜原因。 有认为是仇家上门的。 有认为是为名利所动的。 有认为是被美色所迷的。 …… 所思所想皆不靠谱。 玄明真君一个超然世外的丹修大能,能有什么让他音信全无呢。 那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同时消失的花妖师娘呢? 秦瑜心里琢磨着。 好像,除了玄明真君,没有谁知道这位花妖师娘的来路吧。 梅婉婉沉浸在失去师娘的难过中。 没想到秦瑜接下来的话会让她更难过。 什么叫做,玄明师伯失踪了?白术真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梅婉婉看看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秦瑜,陷入了沉默。 第九十章 梅婉婉还在沉浸在师父亲爹都不见的懵逼中。 “那日乐清真人传话说,你甫一出关就得去主峰应个声。”毕竟出事的两个人都与她有关系,宗门也得与她有个交代。 “今日天色已晚,你是今日去还是明日去?” 梅婉婉摇摇头。“今夜怕是不得安枕了,不如去听听看?” 晚上出门在剑宗是有些危险的事。 毕竟剑宗的生存环境相对有些过于天然。 毒花毒草毒鸟兽,剑宗一个不缺,任由野蛮生长。 运气好的能碰见弟子打架斗殴,运气不好的能碰见灵兽争斗。 前者会被闻讯赶来的刑堂弟子一网打尽,但至少性命无忧。 而后者往往会交由战部弟子统管,往往生死无论。 嗯,所以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不要慌,先掏出留影石记录一下,在遇到前者的时候还能提供一二证据,好在裹挟进群斗后顺利脱身。 后者嘛,看情况吧,总之生死都是个纪念不是? 修仙界的夜晚算不得暗,天上挂着两个月亮,月光倾泻,能亮堂堂的看清手里的头发丝儿。 不过修士修炼不分朝夕,但是多少会有偏爱。 像秦瑜这样的剑修就更爱在日光下操练,每天过着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枯燥生活。而且往往一到夜里就无心修炼,脑子里只想着夜会周公。 有爱日头的,就有爱月亮的。 也有另一批的修士避光而行,最享受夜晚独有的清净时光。 比如说那些个总喜欢深夜蹲在某个小山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术修们。 晚上碰见一个,准能吓个半死。 尤其有些术修还喜欢穿一身素白。 那可真的是活见鬼了。 在秦瑜的固有思维里,术修往往是那种能够招云唤雨,点石点金的神仙。而且身为一个从小就务实的孩子,秦瑜梦寐以求的就是拥有这样的一身本领,然后躺着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结果,现实告诉她只要有灵根,只要一个法诀。哪个修士都能招云唤雨、点石成金。只不过这种书法啊往往不长久,而且人人都知道的环境中,玩这个把戏大概率是会被暴打的。 那也就很鸡肋了。 不过此界里术修还是有术修的,只不过不是秦瑜脑子里想的那种,人家正正经经的有自己的道承。 秦瑜有机会接触后,认认真真的了解了下。 占卜、祈禳、禁咒等等…… 通俗的来说,就是集算命看风水术士为一体的终极神棍。 不过术修人少又有真本事,在修仙界里也是吃香的道门。 缺钱如秦瑜和梅婉婉也是曾经想去了解一下这项低成本高收入的营生的。 毕竟术修班的课最好蹭了,毕竟修习时间与众不同。 秦瑜和梅婉婉从来没在正常的作息时间里见到过术修班在上课,术修的静室也是长期闲置,然后被其他修士占用。 嗯,也没有哪个术修来找场子。 然后大家就借用的更开心了…… 术修们一般在深夜上课。 地点在某个小山头。 具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那就要随缘了。 咳,具体是这样的,首先,术修学子们在第一堂大课中须学会一种占卜术。一般还用不上蓍草什么的,就是靠掐指头能算出来的那种。 然后,之后什么时候上课,什么地点上课就全靠学子们自己来算了。 比如说,秦瑜和梅婉婉坚持听完的第一节术修课,课上就学了一种叫梅花易的东西。 玄而又玄的结束后,长吉真人公布了下次上课的时间地点——三日内剑宗内的血气最盛之处。 嗯,自己算,算对了就有课上,没算对嘛,大概下下一次课也赶不上了。 与其它修士或平和或混乱的整体氛围不同,术修们,是没有整体氛围而言的。 真术修们都是单打独斗,从不屑于拉帮结派。 听完长吉真人的课之后,便各自安静的走了。 只剩下一群假术修学渣们在各自掰断了自己的手指和脚指,以及亲朋好友的手指和脚指后,还在下一次求学路上苦苦挣扎。 然后…… “师兄,求求你就说了吧,下次上课到底在哪里啊。” “……”冷漠的术修师兄默默走开。 “行行好吧,师叔。” “……目前是小还峰。” “好嘞,谢谢师叔。等等,什么叫目前?” 冷漠师兄闭眼感知了一番。那张面瘫脸竟也表达出一种怅然若失的劲儿。 “我泄露了天机,如今我也不知了。” 好吧。 继续自己算吧。 众人求援无门,只有埋头苦算。 十一个学渣有十一个答案。 地点分布在东西南北中所有方位,时间囊括从早到晚的所有时辰。 碰运气吧。 …… 第二趟术修课在第二天的午夜时分。 剑宗小还峰有两兽争斗,最后死了一头中阶灵兽。 灵兽死亡之时,正是三日内剑宗血气最盛之时。 小还峰,血气最盛之地。 长吉真人现场教学,传授了一道封禁灵识的禁咒。 不过在午夜。 包括秦瑜和梅婉婉在内的所有十一位学渣全部还在好眠中。 完美错过了第二堂课。 继而完美错过了之后的无数堂课。 偶尔夜里碰见这群术修,却已经听不懂他们口中所谓的占星秘术了。 所以说修什么道,还真的要有些缘法。有缘无分的,碰运气也没什么用,毕竟没有术修除了气运之外,还最擅长深夜修仙,没得一副好肝的修士当不了一个好术修的。 熬不过午夜的学渣们,缺的可不仅仅是肝。 无论在剑宗还是丽泽苑里,术修都是很边缘的那种道传。 没什么存在感。 可这不妨碍大家看见术修时的那种油然而生的向往和内心天然的警惕。 见个面就能知道你吃喝拉撒睡情况,给根头发就能给算上祖宗十八代……神秘的术修不断被弟子们神化。 不过人家搞的事情你连看都看不懂,除了防范,只能盲目崇拜了。 秦瑜发现,即便是剑修里最喜欢寻人打斗的傻大憨,也是不敢轻易去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术修的。 所以自己的故乡与修仙界连通的消息,就是被这群白天睡觉晚上修炼的术修发现的传言应该也是真的喽。 不过为什么别宗的修士没发现这个情况嘞? 大概是他们修仙修得还不够晚吧。 秦瑜和梅婉婉拉开门正要出门之时,发现了这群不知何时到来,静悄悄在自家山头扎了堆,正沐浴月华之力的术修们。 果断合上了门。 第九十一章 甫一关门,又觉着不对了。 明明我们两个才是合情合法的明平峰半个主人吧,怎么见着你们我们还得躲呢?没有我们避让你们的道理才是。 想着秦瑜又拉开了门。 过去询问一二。 一是明明明平峰的护山大阵开着,这群人倒是视大阵为无物了,莫非自家这阵是纸糊的不成。 二是此时来此,各位有何公干啊。 月光下的术修中,长吉真人的模样十分显眼。 秦瑜和梅婉婉过去招呼的时候,他正在讲授祈禳之术。 术修们都是灵识敏锐非常的人,不过对于不请自来的地盘主人,却是相当的视若无物。 不过送课上门,好事,不听白不听。 正好讲到“祈雨之术”一章。 对于水灵根修士来说,祈雨术也算是中阶法术了,秦瑜微末修为,目前只能控制利用自己身体里的灵力,小范围的下一场灵雨,用以灌溉灵田。 充其量算一个大型喷水壶。 但是术修的祈雨十分的令人惊奇。 只听见长吉真人温和的在上首说:“经云,天地积阴,温则为雨。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小雨曰霡霂,大雨曰霶霈,久雨曰霪雨,亦名天漏。” “故而祈雨之术,也是我等所学之术。本座且说几个祈雨术……蜥蜴祈雨之术,寻蜥蜴十数,置于瓮中,咒曰:“蜥蜴蜥蜴,兴云吐雾。致雨滂沱,放汝归去。” 长吉真人从袖中甩出一个大瓮,对诸位弟子言。”诸位可愿来一试。” “弟子愿试。”一高瘦术修答。 “善。”长吉真人颔首致意,对众位弟子说:“此地为明平峰明平真君洞府,内有灵泽,外有大阵。正是天机混淆之所,适合试试你等的功夫。” “放手施为便是。” 秦瑜一下子明白了,敢情是有备而来的。 那术修打着圈行了个礼,来到瓮边,依言行事。 长吉真人眯着眼,手指摸着身边的一只鸟兽。 秦瑜和梅婉婉盘腿坐在外围,只看到那鸟约有半个人高,羽毛如彩绘一般,只有一足。 乍一见倒是很新鲜。 两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鸟儿,漂亮又温顺,不免多看了几眼。 回过神来,天已经飘起了蒙蒙的细雨。 长吉真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允了一人上去试一试。 雨点更稀疏了。 长吉真人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 那术修怏怏的下来,又换了几人。 雨点垂落下来,逐渐倒有了些力度。 秦瑜伸手接了,倒是盐粒也似的颗粒。 梅婉婉拿手戳了戳。“是雪呢。” 长吉真人颔首:“雨雪杂下,此雨汁也。” 说着,他抬起手指轻轻点了点瓮,身边那只温顺的鸟儿竟开始翩然作舞。 梅婉婉:“好端端的怎么跳起舞来了?” 秦瑜:“我不知道啊。” …… 大概是二人的疑惑过于明显。 有不那么冷漠的术修在下面小声的给两人讲解。 “天将大雨,商羊鼓舞。”这鸟名为商羊,商羊起舞,是大雨之兆。 那术修边说边拉起了兜帽,言未已,大雨倾至。 修为高深者如长吉真人,风雨不侵,雨势绕道而行。 眼明手快者如诸位术修,兜帽拉的快,在雨里也维持了术修该有的姿态。 唯有两个小傻子,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差点淋成了落汤鸡。 秦瑜及时放出了灵器,笼住了两人,才不至于过分狼狈。 “商羊起舞了。”那热心的术修指点道。 果然,那鸟张开翅膀,盘旋着飞舞,在雨中做出各种美丽姿态。 长吉真人半仰着头,嘴中又念了句。 身旁的术修们跟随着长吉真人都念了起来。 逐渐的,原先只是在明平峰上空的大雨慢慢的扩大了范围,整个剑宗都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小术修们也都是半大的孩子,再沉稳冷淡的性格也抑制不住活泼的天性。 开开心心的看着这场大雨交谈了起来。 长吉真人也含着笑意,抚了抚袖子。 外边的雨还在下。 明平峰上空的雨却逐渐停了,露出了一方繁星遍布的星空。 空中起舞的商羊鸟也慢慢停止了舞蹈,化为一块石头,和装着蜥蜴的大瓮一起,被长吉真人收进袖子里。 长吉真人收起这些东西,手指对着虚空一点。 有数点星光凝于此处,化为一个小小的星图。 “此是何星?”长吉真人走入其中,点了点其中一颗星星,问。 “回师傅,是女星。”弟子答。 “那这呢?”长吉真人指向女星旁的两颗更小的星星。 “是始影,妇女于夏至夜候而祭拜,可得好颜色。” “始影南边的那星,是琯朗,男子于冬至夜祭拜,可得好智慧……” 长吉真人笑了笑,说:“善。” 梅婉婉听了一会儿,有些嫉妒的对秦瑜说:“阿瑜,长吉真人对弟子可真和善,你瞧我们那师傅,不是打就是骂的。” 秦瑜想着自己那次次见血的剑修课,认同的点点头。 正在两人喁喁私语的时候。 两人身边那个热心肠的术修弟子突然说:“师傅,有赤气起于西南。” 长吉真人:“哦?” 众弟子闻言都望了过去。 秦瑜、梅婉婉:“什么气,我咋啥也没看到?” 热心肠的术修拍了拍两人的肩,一股清凉之意从肩胛处散开来,直入灵府。 视界一下子就清晰了。 周围的修士都包裹在一团团气中,多数是白色,身旁的是热心肠术修弟子是月白色,稍远处的长吉真人却被一团浓重的黑色包裹其中。 秦瑜对着长吉真人发了下呆,就觉得灵府里那股清凉之意迅速的褪去。 “回神。”梅婉婉唤她。 “阿婉,你身上的气怎么是绿色的?”秦瑜惊讶的低声问她。 “不知道啊,阿瑜,你身上的气也很奇怪,是黄色的。”梅婉婉摇摇头说。 两人都不是术修,哪里知道是因为什么。 但明显灵府里的那股子奇异的力量是不持久的,两人趁着还未散去,跟着众弟子凝神去看星图。果然,星图里整体萦绕一股飘渺的白气。 却有赤气起西南,亘于南方,中间又隐有黑气环绕, “哦,你们瞧,今日这星图里多了两星。”长吉真人不慌不忙的说。 第九十二章 无论是凡人还是仙人,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都是好奇的。 长吉真人现场教学,倒是让两个小姑娘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专心致志的听起学来。 “哦,你们瞧,今日这星图里多了两星。”长吉真人说。 众术修默默的把视线移到两位不速之客的身上。 秦瑜和梅婉婉发挥不要脸的求学精神,稳稳的站起来,礼貌的微笑行礼。 长吉真人并未因这两个人的蹭课行为生气,素净的脸上带着笑意。 点点头招招手。 对众术修说:“平日里师兄弟们互卜,次数多了就少些趣味,今日这凶兆意外有些意思,不如大家来看看。” 术修们平日里昼伏夜出,与世隔绝。 不仅不与宗门同辈交流,也很少与同是术修的师兄弟交流术法之外的其他问题。 所以绝大多数的术修是不认识其他非术修同门的。 这样的局面,也是术修前辈有意为之。 毕竟不少术修修的是因果道,最忌讳的就是沾染了别人的因果。所以最好始终超然世外,不染凡尘。 故而术修虽然在剑宗不起眼,却是剑宗收徒最严苛最奇葩的一脉。 别的道脉都收有气运的弟子,最好是法财侣地俱全的那种。 这法呢,一般是修士修炼最重要的媒介,可以是道法、法术、功法、心法等等术法。无论是炼器、炼丹、炼阵还是练剑,实际上都离不开法。 散修最缺的就是法,宗门弟子的优势恰恰在此,毕竟大宗门一般延续千万年,最不缺的就是法。 财呢,一般是修士的财产,比如灵石灵珠,还有作为硬通货的法器、灵器、法宝、灵宝等等,都是修士修炼必不可少的辅助品。要知道有没有钱,有没有好的法器,不仅能够影响修士的日常修炼,在紧要关头那都是救命的手段。 修仙不易不是一句的干巴巴的空话,秦瑜自己过了几个月入不敷出的日子了,如今也很能理解钱的重要性了。宗门里干什么都要钱,吃穿住行都要灵石。秦瑜几人拜了师的还好,如今吃着师父用着师父的,领着份例勉强能够收支平衡。如秦瑜知道的有些后台强硬却资质不佳的弟子,拜入剑宗时就花费了族里家中大量的钱财。不仅如此,这些弟子因为资质不够的原因,往后修炼所需,也较同辈弟子要更多些,而这些修炼花费,在修炼未成之时,往往也都是家中承担补贴。 举家之力,供一个孩子修炼,这在修仙界也不是没有的事。 即便是秦瑜当初入宗门,族里也是不知拿了什么换来的机会。 所以说没有一定的财力,修炼之途艰难非常。 而侣呢,不仅仅是道侣,可以是师父、是夫妻、是父母、也可以是朋友,其中师父最重要,修仙没有人指点,无法入门修炼,唯有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很容易就淹死在河里了。 地是灵气充裕的地方。修炼离不开充裕的灵气,在灵气密集、浓厚的地方修炼,往往事半功倍。灵气越是密集的地方,修炼者的修炼速度就越快。但是提到这个就不得不再多说一句了,宗门里灵气充裕的地方都有了峰主,原先的灵脉不够用,宗门新开辟出来的山峰往往灵气稀薄,只能通过设聚灵阵来补充。 但是聚灵阵是宗门提供现成的,但要使用就需要弟子们自己拿灵石去补了。 不过很矛盾的是,一般能承担的了这份高支出的弟子并不需要聚灵阵来聚灵,像明平峰上的充裕灵气就用不上聚灵阵这种东西。 真正要用的弟子却又支付不起这份额外的开支,只能尽可能的多往灵气充裕的地方跑几趟。 这四个字,即便最不注重外物的剑修也逃不过,更何况被称为“败家子”的丹修器修们。 但术修不一样。 这群术修里,有先天盲目的,有双腿残缺的…… 但只要有天赋和品行,术修来者不拒。 父母俱亡、亲族俱灭、天残地缺、天生感情淡薄的这些劣势,在术修身上都会变成优点。 因为身体残缺,他们的心往往更敏感,六识也更为灵敏,更能察觉到天地间的变化。 身为术修,泄露天机,沾染他人因果,祸报自身。却因为自身命运多舛,刑克六亲,他们的命往往硬得很,普通因果奈何不得他们。 因为没什么感情羁绊,所以他们最能够在天和人间找到平衡点,成为最称职的看客,即便见得比别人多些,也不会过分干预人的命运因缘。 诸因不沾,故能飘然世外。 明平峰灵气足人少,是合适的修炼之地。今日长吉真人和诸位术修来明平峰上借地授课,算是承了此地主人的因。 术修的因果,是一定要还清的。 回上一回,这因果就算了结了。 现在不了结,等这群稚嫩的小术修长成之后,这点小因还的可就不是这么一星半点了。 要是秦瑜和梅婉婉知道这一点,就应该立即走开,这样这群术修就算欠了人情,以后不管怎么追讨,都划算很。 可惜两个姑娘都懵懂的很,作为送上门来的教学工具睁大眼睛,正在等着裹在袍子里的术修们开口。 术修们心里却是门清,纷纷拿出自己所学,围着两人好一顿研究。 长吉真人坐在那里,“看着”诸位术修的动作,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手指拨着两颗小星,滴溜溜的转动。 秦瑜和梅婉婉虽然跟术修接触不多,却也听过这位宗内第一神棍的名号。 想了想,两人上前一礼。“请先生安。” 长吉真人慢慢的拨着手上的星辰,点点头。 那边的术修们商量好了,围了过来。 十个术修九个穷,还有一个特别穷。 多数术修都会通过舍弃财运换取自己其他的运气,反正除了吃饭睡觉,他们也没什么别的要求。 故而用的法器也……颇为朴素。 术修公推了一个代表,正是那个难得的热心肠术修。 那术修身上笼着一层灰蒙蒙的气,人却意外的开朗。 “师兄们心疼我年纪小,让我做代表,跟二位师姐说上一说……”那热心肠的术修拉下兜帽,意外的长得颇为干净文弱,脸颊上有两个小酒窝。 第九十三章 这个有着小酒窝的热心肠术修,名字叫未知。 “?” “是姓未名知。”小酒窝术修咳了一声,解释道。 虽只是拉开了兜帽,却像是开了某道封印似的。 秦瑜刚好瞧见了未知手上多出来的第六根手指。那个突兀的第六根手指长在右手大拇指外,也有指甲和骨头,秦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手指,有些好奇,却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未知笑眯眯的,也没有遮掩,坦荡荡的将手露出来跟二人沟通。 或许是长时间带着兜帽的原因,未知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身形削瘦的白净姑娘。 口上抹着唇脂,手指上涂着蔻丹,即便是那突兀的第六根手指上,也有一抹俏丽的艳色。 秦瑜在家时尚有亲娘保母给她梳妆打扮,离了家就放飞自我了,一项秉持着怎么简单怎么来的生活理念,活的极其天然。 能和秦瑜玩到一起,梅婉婉也是个懒于拾掇自己的小姑娘,偶尔买买漂亮的小裙子,就算是对得起自己的性别了。 活在黑暗里的小姑娘,却能够自己发光。 不过秦瑜和梅婉婉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叫未知的术修了。 未知是个好说话的,可惜的是,其他术修都不爱说话。 一个爱说话的人生活在一群不爱说话的人里面,活活能憋死自己呀。 好不容易碰上两个有话可说的同辈,未知很乐意多聊聊天。说两人可以各问两个问题。能说就说,不能说可以换一个。 秦瑜想想,先问了他刚才看见的各个颜色的气是什么。 “那是人的运呀。“未知虚指自己头上的气团。“不过术修身上的气是可以改变颜色的,你们看见的可能是真可能是假哦。”说着她由黑到白的演示了一遍,白光团像个小太阳,差点没闪瞎了两人的眼。 黄色的气团,就代表了运气不好也不坏。秦瑜跟好运气一向没什么关系,接受的很平静。 “不过,你为什么是绿的。”未知挠了挠头,又挠了挠头。 梅婉婉还是个纯洁的崽,反倒觉得绿色怪好看,也不是很在意这个。 未知作为一代术修学霸,觉得梅婉婉身上的事情十分的不合理。 哪有人是绿色的,只有灵兽或者灵物才会随本身的属性而表现出各种颜色。 比如说隔壁峰上时隐时现的红色,那是火属的烈焰鸟。周边盈盈的绿光,那是木属的兰茝。 所以眼前这个满身绿的是怎么回事。 未知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微乱。口中却继续说道。 “有赤气自西南来,西南恐有兵祸,横亘不断,是大乱。但是修仙界似乎最近没什么大的变化啊。”未知掐着手指有些混乱。 秦瑜有些怜悯的瞅了瞅陷入混乱的未知。心里却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赤气自然不是来自此界,而是来自故乡。 前朝覆灭乃是因连年的天灾,皇室式微,根本约束不了各方诸雄。天下烽烟四起,各方势力拥兵自重,互相倾轧。 武家时是皇室倚重的重臣,武太祖更是当时出了名的俊逸公子。因为先帝壮年暴毙,只余下一位公主,故而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是个女子。 这公主养在深宫,身体羸弱、性情柔顺,是个最合格不过的贤妻。遵循先帝之命“娶”了武公子,却对自己的夫君言听计从。 女帝十六有孕,退居后宫,皇夫顺理成章的临朝执政。 最终在情郎的甜言蜜语下,把帝位交给了自己皇夫,自己当上了皇后,甜甜蜜蜜的后宫养胎。 武太祖从此开始了自己漫长的皇帝生涯,女帝的皇后却只做了几个月。 死因很俗气,临盆时因难产一尸两命。 前朝覆灭,武朝新立。 但前朝留下的烂摊子还在,没了最后一点面子情,各地诸雄纷纷自立为王。 新皇一边娶新老婆,一边出兵镇压各地反叛势力。花了几十年的功夫,在内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在外也镇压周边小国,立稳了脚跟。 但问题还是有的。 西南素来民风彪悍,大大小小的势力足有一二十个。 比起西北的狄国,东南的楚国这些成了气候的大势力,这些分散的小势力其实还算不上大敌。 俗语云,蚁多咬死象。 武朝名为强国第一,实际上被周边诸国包围其中,诸国各有恩怨。故在没有外界势力插手的时候,文治武功,尚能够平衡各方。 但若是和而攻之,这些大小势力结合起来,那就糟糕了。 秦家若是溯源发家史,大概是在本朝初立的时候,时局混乱,先祖做屠夫没有出路,所以投身军营卖命。 不过秦家遗传的好天赋不是凭空得来的。 前朝的时候,秦家就出过五六个领兵的将领。 武朝因为历史原因,重文轻武,武将一直颇受打压。 后来朝中有了个秦越护着,才有了慢慢的发展起来机会。 起了兵祸,最苦不过军民,秦瑜比在场的任何人都希望天下太平。 有师父在,至少单方面屠杀的场面不会出现。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谁的脑袋都是不稳当的。 最重要的是,家里的大部分长辈驻在西南。 秦瑜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这兵祸可有解?” 未知摇摇头。 秦瑜心中大恸。 “不是不是,是不可说。”未知急忙说道。 秦瑜稳了稳心神。“我知道了,多谢你。” 未知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你的问题,我不能说。凡人之命,皆是天定。修仙者插手凡间事实是大忌,如今你既然已离了凡尘,跳脱出来,倒不如斩断前缘为好。” 这是在劝她。 不过秦瑜回乡之心已然坚定,只是谢过她的好意。 “你父母可还安在?”未知突然问。 秦瑜疑惑的回头。“父母俱安,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莫要不信我,修仙路是不能回头的。”未知观她神色,咬咬牙的说:“我还欠你一问,罢了。” “我一见你,便知你命中与我一样,刑克父母,本没有什么亲缘,而我适才问你,却是父母俱全,想是你跳脱凡俗,天命有改,故父母得免劫难,这是难得的福气。” “但若你要是一意孤行,只怕父母之难便在眼前。” 秦瑜握了握拳。问:“你的意思是,我不得回去了?” “倒也不是这样,只不过你若是为了他们好,最好不要再见他们了。”未知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说。 秦瑜怔住。 良久,她突然笑了笑:“我不信。” 第九十四章 未知挑挑眉,见她排斥,也不坚持。 “那便随你罢。” 梅婉婉抱着她的腰,有些没精打采。 “你不要信她的,我师兄说,术修十个有九个不准,不然也不会在宗里混得这么差劲。” “但是有先生看着呢,他不也没说什么。” “不准的啦。”梅婉婉安慰说。“你想想,你在你爹娘身边好好活了六年呢,也没见你爹娘怎么啊。” “我可以忍住不见他们,可是我爹娘怎么办呢。” 秦瑜有些闷闷的。“我娘生我的时候,是难产,差点我们俩一起去了。” “后来命是救回来了,我娘却不能给我再添弟弟妹妹了,我阿奶一直不喜我娘……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孩子,我要是不能在爹娘身边,他们得有多难过啊。” “就这事?” “我娘把武国的妇科圣手都找了个遍,确实不行……” 梅婉婉一听,说:“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再让你爹娘再给你添一个弟弟妹妹不就解决了?阿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这可是修真界,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我给你解决。”梅婉婉拍着胸脯保证着。“我解决不了还有我师兄师弟,他们不行还有我师叔师父呢,准给你想个办法来。” “你还去宗主那吗?”秦瑜问。 “不去了。”梅婉婉说。“我太着急了,昏了头。刚刚吹了一阵风,到让我冷静下来。见了宗主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闭关前师父来找过我,我上回给你看的那东西就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师父连这心得手札东西都提前给我了,想来他老人家心里是有数的。我在这着急上火也没有什么用?” “刚才未知给我师父算了一卦,有惊无险,想来到了合适的时候,会回来的。” “那也该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呀。”秦瑜说。 “问不清楚的。”梅婉婉摇摇头。“你是谁,我又是谁。哪里来的资格去过问元婴大能的下落。” “再说,问清楚又能如何?”梅婉婉抿了抿嘴,说:“我们修为低微,这些事,我们都插不上手的。” 秦瑜按着竹蜻蜓的头,蜻蜓挥着薄翼,停在半空。 夜风很凉。 “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有个叫武殷的修士来找过你,我招待了他。” “嗯,你也认识他的,他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吞金兽。”秦瑜同她解释道。吞金兽是梅婉婉取的诨名,对于一直致力于回武国的秦瑜来说,于公于私都不能看着武国的皇族在身边生活的不好了。之前在剑宗的密切关注下,诸人还算和谐,反倒是到了剑宗,他们融入弟子里,丝毫不扎眼。 为了生存,就得抱团,一抱团,那些旧规矩又起来了。 这些来剑宗的弟子里,应该有不少都是要回武国的,对皇室子弟都很是客气。平日里什么好的都先供着他们。 秦瑜托师父的福,轻易不去见他们,但也免不了散些财,接济一些。 秦瑜的日子过的紧巴,梅婉婉一边补贴她,一边对秦瑜的同乡有些微词。 “原来是他!”梅婉婉拔高了声音。“我还拿了上好的丹茶来招待他!” “这说明你有礼有节。”秦瑜忙安慰说。“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让你一起回去呗。”梅婉婉说。“我实在想不通,你们回去能够做什么呢?” “哪有什么为什么呢?”秦瑜说:“我们武国有位先贤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或许人少做不了什么,但总比什么也没做要好。” “那你就不应该回去了。”梅婉婉晃着脚,提了提秦瑜。“炼气期的修士是不值钱的,修真界满大街的炼气期修士呢,可是你待在这里,宗门总不可能看着一个亲传弟子的老家被人打没了。” “剑宗连自己亲传弟子的老家都护不住,那说出去多丢面啊。”梅婉婉说。“你可要想清楚了。” “可我留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啊。” “我想想。”梅婉婉敲敲头。“你觉得你家里现在最需要什么?” “我家吗?我上回只来得及请师父带回去了测灵盘和一些低阶的防御灵器。”秦瑜思索着。“我家有私军,都装备是上好的马匹和铠甲,我又不能弄些人去,那还缺些什么?” 梅婉婉生在修真界,知道的也多些。“如果是凡人对阵,或许是够了,可是你觉得你们家的那个能挡得住修士的攻击吗?” 秦瑜摇了摇头。 “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弄些能用得上的甲胄去,或许比你亲去的效果还要好些。”梅婉婉说。 “我没钱,不过,上回真君们给的见面礼我还没动。”秦瑜清点着自己的家当, “打住,这些你给了也没用,谁会用?”梅婉婉说。“我这次闭关好险没超过三月,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还没到新弟子考核吧。” 秦瑜算了算日子,确实如此。“应该在三日后。” “那就得了。头名队伍有一人一万灵石呢,低阶的灵甲也能买个三五百套的。”梅婉婉盘算着说。“就是第二名也有五千呢,要是再差劲点,安慰奖那也能有个一两千吧,到时候我们再找师兄师姐们凑点,也能买上好些了。” 新弟子大比是宗门有意补贴这些新弟子们,故而很是财大气粗。毕竟从丽泽苑出去,就得自己自食其力了,没有丽泽苑里得到的那么方便。 要知道梅婉婉的闭关用的基础药草都是靠秦瑜在丹修班蹭来的呢。 秦瑜有些心动。“不过,一支队伍至少要有五个人呢,就三天了,我们凑得齐吗?” “凑得齐啊,怎么凑不齐了。我,你,就有两个了。刚刚我问了未知,她也愿意。就三个了。”梅婉婉说,她凑近笑笑,神秘的说:“你得相信我,未知很厉害的。而且……” “她很有钱啊!” 说起来秦瑜这边最近也收到一些队伍向她抛出的橄榄枝了。 毕竟是一起同了不知道几个月的窗了,秦瑜也认识了一些宗门的道友。也说:“还剩两个,我也认识几个人,不过得去问问组队了没有。” “毕竟组好队了,跟先生们已经说定的就不好拉来了。” 第九十五章 比试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这次新弟子的比试与宗门大比的时间碰到一起去了。 前后相差一天,也就是说,新弟子们如果愿意的话,下了新弟子的比试擂台,转头就可以上炼气期的擂台了。 不少无心新弟子比试的弟子,直接转头就报了宗门大比的名。 梅婉婉和秦瑜秉着重在参与的心情,随大流也报了名。 有了宗门大比的加持,这次新弟子的比试尤其盛大,不仅优胜者的奖励尤甚往年,新弟子的报名人数也尤其多。 导致能够拉进来的新弟子人数实在是屈指可数。 不是像未知这样完全没有人际交往的深度死宅,就是像江潇这样的修炼狂人。 前者只要有热闹就很愿意去凑,后者是有热闹只会走的远远的。 秦瑜打过他的主意,但是这位道友一不缺钱二痴迷修炼,实在对这样的公开赛事提不起兴趣。 按他的说法是“那群新弟子我平时已经打过了,再打一次手下败将有什么意思?” 态度之嚣张,作为手下败将的秦瑜无言以对,直接跟他打了起来。 梅婉婉一个也拉不住,只能在旁边加油鼓气。 “哎,我说,你能不能让她闭嘴。”江潇受不了梅婉婉的魔音贯耳,对秦瑜说。 “管不了,再来。” 江潇:“……” “进步挺大的嘛,平手平手。”江潇捂着耳朵,告饶了。 “哦。”秦瑜也被梅婉婉影响的不轻,闻言也收了手。 “你这么个矮个子,怎么嗓门这么大。”蹲在梅婉婉身边,江潇疑惑的说。 几个月没见,梅婉婉的个子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矮,反倒是突出秦瑜的身高了。 “之前你和那小丫头还是一样高的,你是吃了什么药了?”江潇疑惑的比划了下秦瑜的身高。这姑娘只比自己矮了两个头了。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有什么不对的。”江潇围着秦瑜转个圈。“难怪你现在能打了不少,原来是个头上来了。” “这有什么吗?”秦瑜看了看只到自己腰间的梅婉婉小伙伴,疑惑的问。 “你难道没有觉得你和梅婉婉站一起,你像她的娘吗?”江潇比划了下两人的个头,梅婉婉气得不行忍无可忍,一脚就踩了过去。 不过身为一个优秀的剑修,要是被一个丹修偷袭成功还有脸在吗? 江潇轻盈的躲了过去,边躲便哈哈笑:“这个好玩,要不梅婉婉你叫我一声爹,我就答应你们了。” 梅婉婉气得跳脚,恨不得把江潇张狂的嘴封上。 找过江潇,两人也无心再找人了。 梅婉婉人缘颇好,又是这一批里最有潜力的丹修。正巧有一些还没组队的弟子知道这两个人组队了,主动过来结伴。 两人加上未知,以及未知带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符修。 只要再组上一个,齐活。 最后不缺钱的阵修妹子苏小小力压众人,靠着砸钱和走后门敲开了二人的心房。 苏小小也是土生土长的剑宗弟子,货真价实的修二代。 还是跟梅婉婉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那种。 只不过阵修和丹修都很宅,二人死宅之交淡如水,平日也没什么来往。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想不开加入我们。”梅婉婉诧异的问。 娇小可爱的阵修小师妹满脸扭曲的说:“江潇那厮参赛了,我打听过了,剑修里只有你这能揍到他。” “不是,我实际上十打九输。”秦瑜很诚实的说。 “不要紧,你能打到他就行。赢不赢的无所谓,能揍他就行。”苏小小提起江潇,凶戾之气甚是惊人。 秦瑜惊讶的是不参赛的江潇参赛了,梅婉婉两眼放光的看着苏小小。 虽不知她对江潇的恨意从何而来,但是梅婉婉很欣赏她对江潇的态度。 两人迅速建立了深厚的塑料姐妹情。 等到比试这一天,悠长的钟鸣之声远远荡开。 剑宗内的大大小小的山峰顶上的钟声相和,响彻天际。 主峰热闹非凡,赶来参与宗门大比的弟子们也不在意这一天两天的时间,提前一天来赶个热闹,看看新弟子的比试也是很有意思的。 宗门里按照弟子的修为安排了几个场地,新弟子的比试借用了炼气期的场地,足有五十来个擂台。 擂台外表看着平平无奇,但实际上每一个擂台里都有一方长宽百里的小空间。 小空间里或是海域,或是沙漠,或是林地,这些小空间的情况都可以通过外部的一块水幕看到。 弟子们可以随意挑选一处观看。 新弟子们的比试是由丽泽苑里的先生们主持的,但也有不少各峰的大能修士前来观看。 弟子们布置的比较随意,但大能修士们的区域就很讲究了。 仙葩仙乐是不可少的,各色祥云聚在上空,云端还有龙飞凤舞,麒麟降世、红莲锦鲤等等幻象。 修士们热热闹闹的从各方汇聚而来。 钟声响过七七四十九声后,一声嘹亮的凤啼响彻云端,妆容精致的苏小月御剑而出,身后一路仙葩盛开,异香阵阵。 这是个熟人,苏小月宣布比试开始的声音随着身后的一路繁花一起落下。 所有观看比试的修士欢呼雀跃,欢呼声不绝于耳。 连被斗篷牢牢裹住的未知也热情高涨的跟着拍手叫好。 半空中的修士们虽不会与众修同乐,但也舒展了表情,带了些笑意。 “修真没什么乐趣,大家有机会热闹热闹也好。” 苏小月御着剑在擂台上方盘旋了几圈,灵力凝聚的仙葩如雨一般的落下,秦瑜伸手接了一朵,泛着淡金色的花朵融化在指尖,化为一股暖意安抚着体内的经脉脏腑。 梅婉婉也垫着脚接了一朵菱花,暖流入体,舒服的眯着眼。 “这花每次我接着都舒服的只想睡一觉。”苏小小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还是比不上正式大比的场面。” “你可不能睡啊。”梅婉婉说。 “不过是新弟子小比,能有这场面不错了。”梅婉婉自己身高不够,跳着脚缠着要秦瑜帮她在够几朵。“小月师姐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那是,我姐姐当然好看了。”苏小小托着脸,一脸痴迷的模样。 第九十六章 不少大能修士都是给后辈加油鼓劲来的,苏小小参赛,不仅姐姐苏小月来加油鼓劲了,母亲碧霞元君也破天荒的出了关。 秦瑜对这位元君未见其人已闻其声,堪比雷声的大嗓门很是让人记忆深刻。 作为苏小小的队友,远远的与这位元君打了个照面,本人倒很是英姿飒爽。 在亲娘的注视下,苏小小挺直了腰板,活像个骄傲的小孔雀。 亲娘一走,反倒有些害羞的意思。 梅婉婉则有些遗憾玄明真君不在。 新弟子们人数不算多,几百人的规模对于剑宗只算是个小场面。 所以第一场就是混战。 为了避免某些道门的弟子一枝独秀的情况出现,干脆剑修打剑修的,丹修打丹修的,阵修打阵修的。 至于术修嘛。 管事弟子没想到这次还有术修参赛,秉承着不歧视的原则,给未知单独开了个擂台,让小姑娘在空无一人的擂台上意思意思站了会,就评出了头名。 其次结束最快的是符修们,基本上这边未知一出来,相邻的符修擂台就结束了打斗。 接着是阵修,苏小小顶着鸡窝头骂骂咧咧的从擂台出来的时候,隔壁丹修们还在玩你不动我不动的游戏。 丹修们大眼瞪着小眼,用眼神厮杀着。最惨的还是梅婉婉,个子矮,连眼神厮杀都参与不了,郁闷的蹲在地上,站到比试结束。 最有看头的还是剑修们。 也不仅仅是剑修,修习刀法拳术的修士也不少,一入雷泰就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磨刀霍霍向对手。 各种法器五花八门的,又是乱斗,秦瑜用神识扫了一圈,游走在擂台的边缘,闲适的在打斗间闪躲着,也不急着参与进去。 打定主意先等大家打一阵子,再抽冷子捡几个软柿子捏。 结果…… 江潇一开场就逮着秦瑜揍,明明二人入场时天各一方,这家伙还能隔着百把里的距离前来相会厮打,也实在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不是不参加比试的吗?你个疯子。” “我只是不想跟矮子一队。”江潇挑了挑眉毛,恶劣的笑笑。反手把身后一个想来占便宜的刀修打飞出去。 “啧,好弱。”江潇如是说。 秦瑜躲过身后的一个挥舞着大斧头乱砍的修士,无奈的求和:“我们要不然先解决别人吧,你不觉得这样不安全吗?” 江潇啧了一声,挥着他的剑追了上来。“你话怎么这么多。” 都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剑修们谁不认识谁啊,剑修班里的万年老二被万年老大揍不是一日两日了,没想到二人如此情比金坚,擂台赛上还在想着私人恩怨,看这二人一时间还分不出个一二来,都想旁分一杯羹,联手搞掉一个,要是两个都搞掉那就再好不过。 “那个矮的在这边。”躲开左边刺来的长刀,还有右边的软剑。还有那从天而降的比秦瑜的脑袋瓜子还大的巨大飞锤。 前有夹击,后面还有这么一个粘人糖。秦瑜算是知道,自己渔翁得利的梦想算是破灭的。只能一边挥剑防御,一边想着怎么把江潇干掉。 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本来还在致力于跑路的秦瑜也不跑了,折身回转,先把这身后的害人精打死了再说。 江潇咧着嘴,不闪不躲的迎了上去。 “你个害人精。”秦瑜一边防御,一边攻击,分身乏术,很是吃力。“给老娘下去吃土。” 江潇也有些后悔了,倒不是后悔招惹这么个对手,而是自身再强,也抵挡不住十几个二十几个修士的同时攻击。“得了,姑奶奶,先把这些跳蚤们收拾了。” “嗯,跳蚤?你丫别跑!”不得不说,就江潇那张破嘴,能长这么大还真是极不容易。轻轻松松的拉走了仇恨。秦瑜眼睛一亮,拎着剑也冲了上去。 “姑奶奶先把你收拾了。” 别说,这次比试还出来了不少潜在的对手。 剑宗剑修固然名副其实的强,修习其他武道的修士也不是泥巴捏的。 尤其那个舞着两个大锤的,秦瑜之前就从未见过他。人生的高大威猛,手持的大锤也威猛极了。 “兀那小子,你说谁是跳蚤呢。”那人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一呼一和之间颇有威势。 看着害人精江潇在一对大锤下躲得屁滚尿流。 秦瑜开口就是“哈哈哈”的嘲笑,先送旁边的几个想占便宜的成了放飞的风筝,也加入了战局。 不是打江潇,是打那锤哥。 那锤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二打一也不见什么颓势。 三人在此混战,极为容易误伤池鱼,周围弟子避之不及,也不来凑这个热闹了,自己捉对厮杀去了。 “你这丫头,我好心帮你,你却来打我?”那锤哥挥着锤子有些郁闷。“气煞我也。” “抱歉抱歉,但是我也没办法,毕竟自家的狗不听话,也只能自家的人打。”秦瑜挡住了大锤的攻势,瞅见冷子,对着锤哥腰间就是一剑。 “秦瑜,你说谁是狗呢。”有了帮手,江潇喘过气来又有力气张嘴了。 “谁接谁是狗。” 江潇“呸”了一口,下起了黑手。 这下子三人算是全乱了,你戳我一剑,我锤你一拳。 等到其他的擂台都分出个一二三,连奖励都颁完了,这三个还在打。 最后是黑着脸的裁判把他们分开。 “下去下去,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了。” “还没分出个一二三呢。” “平手平手。”裁判不耐烦的说。 秦瑜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刚刚不过是撑着一口气,蓦得松了口气,差点没厥过去。 “我是战部的范勇,你们二位呢?” “战部?丽泽苑江潇。”新弟子没有去处的时候,介绍自己都是用的丽泽苑的名号。 “明平峰秦瑜。”秦瑜喘平了粗气。对这自称战部的男子有些疑惑。 吴勇扛起他的一对大锤,粗声粗气的说:“今天打得不尽兴,下回我们再聚。” 聚什么? 打架呗。 秦瑜狠狠的喘了口气,觉得对这样的邀约实在敬谢不敏。 但好意还是要接受的。 三人交换了传音符,一起出了擂台。 第九十七章 一出擂台,秦瑜就得到一个队伍全部通过了第一场比试的消息。 队伍里对今天的比试各自总结的一番。未知带来的符修老哥憨憨厚厚的,但是个灭了全场的狠人土豪。 符修有专门放置灵符的袋子,一袋子的灵符刚刚好是二百五十张。 秦瑜自己接过做符纸的任务,对于符修也有一些了解。 符修们虽然是自食其力,但买符纸朱砂兽血什么的也是要花钱的,扔起灵符来也是一张是一张,颇为肉疼的。 但是在符修擂台短暂的三分钟打斗时间里,这老哥扔空了一个灵符袋。 实在是土豪之气冲天。 秦瑜深深觉得那些阵修不是被灵力炸翻的,是被金钱的力量打败的。 然后,人手一个满满当当的灵符袋。 整个队伍都被老哥的金钱力量给攻破了心房。 “符师兄,您上座。”苏小小拿人手短,态度殷勤。 未知白得了个头名,却不如何开心,有些蔫蔫的。 符修老哥解释说是没打到人不太开心。 不过今天的赛事是临时弄出来的,往年都只有团队赛,今年人多,才多了个个人擂台赛。 擂台赛也不错,虽然是临时出来的赛事,但有不知名的修士赞助赏金,每个擂台前三甲都有奖金,头名五百灵石,第二名三百灵石,第三名也有二百。 除了梅婉婉直接被请出了擂台,大家的小荷包都鼓鼓的。 苏小小商量着要吃顿好的。 梅婉婉没得灵石欲哭无泪。 未知拎着灵石袋子无精打采,觉得这袋子灵石是在嘲笑她本人的专业能力,决定贡献出来给大家白吃白喝。 明日还有比试,在养元斋里点了一桌子的好菜,吃的肚皮滚圆也不过花了十个灵石。 饭后,未知把钱袋子丢给秦瑜,带着符修老哥走了。 秦瑜拎着钱袋子,一头雾水。苏小小剔着牙,无所谓的说:“拿着呗,队长负责结账啊。” 秦瑜想了想,也没拿未知钱袋子里的钱,自己掏了钱补上。 倒是另想起了一事。苏小月和苏小小的母亲碧霞元君是器修,当世名剑纯钧就是这位剑娘子的手笔。 不过自己这事跟这种出了名的灵器是没什么关系。 惦记了也没用,纯钧剑是碧霞元君赠给夫君明行真君的定情信物,有主之物。 秦瑜需要的是最低等的那种,最好是不挑使用者境界却能够一定程度上抵御修士攻击的那种。 “你是说最劣等的灵甲?” “对。” “你可真有趣,只有要好甲胄的,还有要最差的?”苏小小家传渊源,对器修也颇为熟悉。“器坊里最差的是黑甲。五十灵石就能买一套。” “这么便宜?” “便宜?”苏小小没好气的说。“黑甲笨重,力有千斤者才可装配。” “千斤?”秦瑜听着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人能穿吗?” “能啊,炼体的修士能。”苏小小说。“他们力气大,护身甲重点没关系的。” “但凡人可穿不了。”梅婉婉说。“修士有灵力炼体,千斤力算什么?自然能穿黑甲,那凡人如何比得。” 秦瑜想想,有些心动,但是又苦于对自己的军队不甚了解,又怕花大价钱买了一堆废铁回去,将蠢蠢欲动的心给按了下去。 在这里动不动就见到修士们砍瓜切菜般的对待峰峦巨石,对巨力早就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忘了这些削石头跟削豆腐似的人有多大力了。 “给凡人用的?”苏小小疑惑的说。“那没有,谁会没事研究给凡人用的东西啊。” 这倒也是,碧霞元君虽然是出了名的器修,但谁又规定了器修必须什么都得会啊。这种宗门里供养的器修一般是宗门需要什么,他们研究什么。 剑宗修士多的是筑基和金丹的修士,宗内器修不多,器坊很难满足宗内修士的所需。不少修士的灵器都得靠自己挣来,哪会研究根本没人用的凡人灵器。 何况凡人能用灵器吗? 那所需的甲胄怎么办呢。 苏小小想了想说:“我大概知道你要的是哪种了,又要身体孱弱的修士能穿,又要能防住修士,这种甲胄的价值颇高,修士一般也不会用。宗门里的器坊是不会做的。” 有需求才会有制造。 苏小小说的这种,修士自己用不着,但有些修士不成器的后代能用着。 修士和修士结合生出来的后代也不一定人人都有修仙的资质,即便是修士遍地走的修真界,也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是凡人。 资质是天定的,虽然孩子没有灵根,但总归是自己的后代,当父母的怎么也得看护着,这才有修士愿意出大价钱买这种无需灵力的护甲。 “若你要买,可去中州铁家名下的铺子里寻一寻。”苏小小说:“虽然铁家在器修世家中只算一流,但奇巧物却多,品类也全。” 铁家的铺子不难寻,在秦瑜的记忆里,宗外的金谷坊里就有。 但是…… “这种护甲作价几何?” 苏小小想了想,估算了一番说:“这种护甲大概是同等级修士用护甲的五倍不止。” “五倍?!”梅婉婉惊讶道。“炼气期的灵甲可就要二十灵石了。” 按最低等的炼气期算,五倍就是一百灵石,不用算秦瑜就知道这会是一笔自己承担不起的费用。 苏小小不提起江潇的时候,脾气颇好。“可不是,听我师兄说,这种甲就是弄出来专坑有钱修士的,偏偏一坑一个准。” 但这心思也不难猜,父母为孩子什么做不出来,不愿意卖的再便宜也不会买,愿意宠孩子的再贵也会买。别说一套价值百把灵石的护甲了,就是倾家荡产只怕也是愿意的。 父母之爱子,往往可以为其不计代价。 秦瑜想想家里那群为了孩子能吃顿好的,便花大价钱在府学旁置产的伯娘婶娘们。 心觉得这些器修还真是天生的商贾之材。 梅婉婉在一旁说:“就是,换汤不换药罢了。左不过替换一二,便能三倍四倍的多卖些价钱。” 苏小小说:“我恰知道这个,不是我家二兄几年前去淮阳了嘛,他也有一套这个甲,我娘瞧过,还说我爹被那器修坑了。说不过是灵甲上多刻个阵法罢了。” 第九十八章 没有灵根,便是仙凡异途。 仙门规矩,宗门没有灵根的修士子女在成年后都要送出宗门。 苏家二兄便是其中之一,前些年刚满十六的时候,就被明行真君送到剑宗属下的淮阳城了。 “淮阳是我娘的地盘,离宗门不过千里,我爹娘抬抬脚就到了,谁敢欺负我二兄?还用得上这个?”苏小小无奈说。“我娘说我爹简直是送上门的冤大头。” “不过我爹说没多少钱就没追究。”苏小小说。 真君们的私事,听听就好,后辈们没有讨论对错的份儿。 秦瑜和梅婉婉听完只有一个感觉,真君过于有钱。 “那法阵难吗?”秦瑜问。 “不难,我都会画。”苏小小挥挥手说。 修二代们往往对自己缺乏正确的认知,秦瑜跟梅婉婉相处多了,很是明白这些家伙们口中的简单是哪种程度的简单。 绝对是不简单的那种。 但是她想学。 非常想学。 最好能够赶上用的那种。 苏小小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非常给力的答应了传授这套简单法阵的画法。 代价是秦瑜给她的法阵做测试。 要知道阵修之道方兴未艾,阵修们自己弄出一个阵法都得自己进去先试试效果,但这样的话,弄得好的话还能撑口气跑出来,弄不好的话就折在里面了。 在这上面上,阵修远远没有剑修抗造,更能激发法阵的潜力。秦瑜又是这辈剑修中数一数二的那种,简直是送上来的买卖。 苏小小没有不愿意的。 倒是梅婉婉看着她的丰富的面部活动,皱起了眉毛,扬高了声调。“该不会你和江潇……” 苏小小面上顿时电闪雷鸣,阴沉沉的一片。 “算了算了,帮你试试法阵可以,可不能伤人,不能乱来。”梅婉婉说。 不要乱来…… 乱来? 先管好自己给别人喂药的手好吗?梅婉婉! 果然,苏小小一言难尽的看梅婉婉。“宗里面还有人能比你梅婉婉更乱来的吗?我养的三只兔儿可是全是被你逼的离家出走的你记得吗?” “那是你养的太肥了,人家不走不行了!” 走了老远,梅婉婉还在吐槽苏小小。 “你不知道,她养了三只啸月犬,取名叫兔儿。” “养的跟猪似的,腰有这么粗。”梅婉婉比划说。 “所以呢?” “我给放了几顿泻丸,自己跑出去了。”梅婉婉得意的说。 秦瑜无奈的看她。 梅婉婉笑嘻嘻的说:“我刚做研究出来的新丹方,你要不要试试?” “你怎么去做这个了?” 梅婉婉无奈的说:“谁知道今年丹修也要比武力,太过分了,还想看我们丹修像猴子一样在擂台上跳来跳去吗?” 秦瑜默默斜她。 梅婉婉手上的东西不少,秦瑜有幸领略过其中几个小东西的威力,现在想来依然心有余悸。 丹修的杀伤力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难以估量的。 “我师父不在。”梅婉婉拿脚恨恨捻地。“成均君又不管事,丹修今年都要比武力了。” “今天你们那个台上谁赢了?” “没有谁赢……我们丹修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我们自己认输了,让熊师弟得了笔奖金。”梅婉婉如今不得不抬头看秦瑜了。“我有点奇怪了,不仅是你高了,我今天遇到修琴的萧师姐了,比起我初见她,她也长高了不少哎。” 秦瑜没在意长不长高的问题。 但对梅婉婉的关心还是欣然收下的。 “熊师弟是那个,坐角落的那个道友吗?”秦瑜好奇的问。 “对,就是他。”梅婉婉说。 熊师弟名字叫熊青,土生土长的此界人,但是出身偏僻的凡人村庄,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从小时便吃百家饭长大,但村里人自己都勉强温饱,谁又有多的精力照拂这么一个孤儿?只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长得瘦小,头发也焦黄。 依梅婉婉的说法,长得像个猴儿似的。 剑宗每年都会去凡人的村落里寻找有灵根的孩童,熊青资质不差,但大概是因为身体弱的原因,直到今年才被检测出灵根来,却拿着火木的上品好灵根也没成功的拜得良师,也实在是可叹可惜。 “他还没入宗的时候,我二师叔可开心今年有这样资质的弟子了,早就盯上他了。他一入宗,我师叔就请他喝了一次茶。你猜怎么样?” 秦瑜想想说:“熊师弟炼丹功夫不差,为人也踏实。你师叔应该会满意这样的弟子。” “不不不。”梅婉婉摇头。“我师叔长得凶了些,见熊师弟那天我还劝他多笑笑,和善些。结果师叔找了他一次,吓的熊师弟生了场重疾,我师叔可再也不敢去见他了。不过长老们也说他的心性不佳,不堪大用。丹修本来就少,后来也没谁愿意收他为弟子了。”梅婉婉叹着气说。“再加上他生的实在有些……,所以你瞧见的,人很孤僻的。” 熊青本身能力不差,也很努力。若放到小宗门,这样的弟子怎么说也称得上天才,会被宗门悉心供养。 但大宗门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 在剑宗他成长的也不差,秦瑜常听梅婉婉说,这个师弟的天赋不低于她,但与梅婉婉的声名在外不同,他始终没什么存在感,平日里也默默的一个人藏在角落里。 秦瑜想了想熊青的模样,点了点头。“是有些过于安静了。” 梅婉婉吐槽道:“是啊,这家伙也来参赛,真是吓了我一大跳。我好不容易才问清楚,原来是他欠了钱,以身抵债的。” 秦瑜错愕。“以身抵债这个戏码在宗门也有?” “剑宗的水深着呐。”梅婉婉故作深沉的说。“有师父护着的日子好过些,没师父护着的自己过好些。被人针对的只能勉强过咯。” 不管是入了别人的圈套还是自己不小心,但是熊青打碎了某位一嚣张跋扈闻名于新弟子间的修二代的珍贵灵器是事实。 被强压着签了不平等条约也是现实。 不过这事发生在梅婉婉闭关,秦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候。 知道也晚了,只能尽力描补了。“阿瑜,对不住啦,这灵石我没与你商量……”她搅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秦瑜现在急需钱她是知道的,但还是把这钱让给了熊青。“熊师弟的事,多少算我师叔做的孽……” 第九十九章 秦瑜怎会因为这事怪罪她? 只是叹了口气。“好像也不能说师叔不对。” 毕竟师叔是因为熊青的资质动了心,瞧了一次后也被吓得够呛。基本都消了收徒弟的心了。 “你做的没错。”秦瑜说,动了动耳朵,突然说:“嗯,峰下怎么有人?” 明平峰作为剑宗最冷清的主峰,一向没什么人气,峰上灵气凝聚不散犹如实质,故而玄明真君大大方方把无处用的灵气转成了法阵,让护山大阵整日运转着。 目前宗里除了秦梅二人,谁也进不去。 嗯,术修不算,秦瑜也不知道这群术修怎么钻进来的。 但是术修的课堂在宗内任何一座山峰上,秦瑜还有幸瞧过一次他们在宗门主峰上引雷,小儿手臂粗的电光照的周边百里的夜空明晃晃的恍如白日。 态度很是猖狂。 大概钻个明平峰护山阵对于他们来说只能算是平常操作吧。 访客站在峰外,安安静静,仿佛与周边的山林融为一体。要不是秦瑜感知灵敏,还不一定能发现这个人。 这个神奇的没有存在感的人正是适才二人口中的主角。 熊青。 在剑宗呆了这么久,这位师弟还是梅婉婉口中的模样。 瘦小。 骨头向外支棱着,好似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覆盖在上面。细长而又瘦骨嶙峋的一双手,手上各种新旧疤痕交织在上面。 他对人的视线很敏感,见秦瑜看向她的手,手便往宽大的袍服里缩了缩,背脊紧绷着,脸上却是羞怯的样子。 天色已经晚了,明日还有比试,两人本来过来只打算瞧瞧情况,见此也改变了主意。 “师弟进来一叙罢。” 熊青还是怯人的模样,但是还是沉默的跟着她们入了山。 梅婉婉进屋寻了伤药和干净的白布,放到他的面前,帮着他处理手上的伤。 秦瑜在一旁坐着调息,顺便看着这边的情况。 “这是火烧的?”梅婉婉调着药,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你是火系的修士,还能被火烧着?在哪儿弄的啊。” 熊青紧张的像个木头,实在一点也不像常人印象中性烈如火的火灵根修士。在梅婉婉炯炯的目光下开口。“火……火塘。” 火塘这个地方,梅婉婉也带秦瑜去过,不过因为秦瑜与此地属性相克,呆着总有些不适,赶巧她得了一朵灵火的火种,也就不再去火塘蹭火了。 但新弟子没有炼出自己的丹火前,都是不得不去火塘用火的。 火塘里的火种不少,但是排名靠前的灵火并不多。 想用? 好的灵火资源长期掌握在一小撮的弟子中,火塘中为了灵火大打出手的情况并不罕见。 熊青在这里只是略坐了坐,便走了。 走的时候,梅婉婉送他出了峰。 “所以成均真君要你们丹修学会近身格斗是很有道理的。”秦瑜对她吐槽说。“你看你这师弟被伤的。” “那你错了。”梅婉婉收拾了残局。在旁边置了蒲团,拿出了丹炉。“首先,他不是我师弟。其次,他不是打架伤的。” “这家伙是个疯子,手上是自己割的。”梅婉婉叹了口气说。 身为一个天生懒惰的人,身边的人却一个比一个的勤奋努力。 自己夹杂在中间,也好累啊。 “他来这干什么?”秦瑜问。 梅婉婉“啊”的一声反应过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药囊。这药囊明显比梅婉婉平日用的那种要差许多。“熊师弟刚给了我这个。” 秦瑜接过来瞧了瞧,里面有五六个装丹药的小玉瓶。随手取了一个,拔开塞子,药香扑鼻。 里面倒不是丹药,而是丹液。 “丹修也不是人人都能炼丹的。”梅婉婉解释道:“没入流的丹修刚开始都会炼一些灵液,然后才能够慢慢的学会成丹,这个药囊里除了几瓶这样的灵液,还有两枚一品的成丹。” “丽泽苑里不过也才教授到灵液罢了。”梅婉婉说。“熊师弟的天赋不错,就是胆子实在小了点。” “灵石他用了,说拿这个抵给我。”梅婉婉目不转睛看着丹炉说。“他挺难的。大概这是他全部的积蓄吧。” 大概只要丹修才会把这些灵丹灵药当做积蓄吧。 “熊师弟这境况实在不好,我们得想办法帮帮他。”梅婉婉说。 秦瑜估量不出来这个药囊的价值,但无意去估量,听着梅婉婉这么说,说了声好。 不过这位师弟胆子真的小吗?秦瑜倒不觉得。但瞧着梅婉婉欣赏的样子,把整理好的药囊递回。 “等等,灵液你拿一瓶出来吧。”梅婉婉没接。“我觉着他做的灵液还挺有意思的,想喝喝看。” 这是梅婉婉的老习惯了,有意思的灵丹都喜欢自己亲自吃吃看,再拿给别人吃吃看。 秦瑜取了一瓶。“你记得明天还要比赛吗?” 梅婉婉把丹炉周全好,先是辨了辨瓶里的灵液。 “生骨用的,味道有些不多。啧啧啧。”她伸出左手给秦瑜,肉疼道。“折个小拇指得了,这灵液肯定没我的玉骨丸好用。” “我觉得这个量,至少要折个手吧。”秦瑜晃晃玉瓶子,怀疑的说。 “听我的,就这样,一根小拇指,你多折一根我跟你急。”梅婉婉肯定的说。 秦瑜递过玉瓶,捏着伸到眼前的某根手指,轻轻用力,咔嚓一声。 “你这根小指捏多了,没有以前好断了。”秦瑜感受了下手感,放开梅婉婉的手,如是说到。 “闭嘴,求求你做个人吧。” 小指骨节折成了两半,前端软哒哒的垂了下来,却没有一滴红色的液体。 秦瑜亲自动手折的多了,觉得自己的技术精进了不少。 折了一指,梅婉婉疼的面目扭曲,强撑着给自己灌了一口灵液,闭着眼细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秦瑜日常看她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但是知道自己劝了也没用。 毕竟梅婉婉是个喜欢什么是都亲自去做的丹修。 虽然同样的灵液,她也会拜托秦瑜也实验一回,但是剑修和丹修的体质本不一样,同样的丹药,在身体素质强悍的剑修身上能起作用,在身娇体弱的丹修身上却不一定能有作用。她不放心,还是会自己先来一遍。 这个过程还不知道持续多久,秦瑜想了想明天的比赛,放弃了折一只手也去试试的想法,到一边打坐修炼去了。 第一百章 新的一天很快到来。 秦瑜做完早课回来,梅婉婉抱着炉子还在酣睡。 蒲团被远远的踢到一边,身上盖着的被子也被踢的远远的。 不过修士体质好,在地上躺一夜也完全不成问题。 今天的比赛是团队赛,不出意外的话,结果应该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梅婉婉:“这个比赛真的好无聊啊,每天就是打打打。” 新弟子比赛本来就没什么太大的亮点,说精彩是远远比不上之后的弟子大比的。 不过秦瑜不挑,有钱拿就成。 更重要的是快把法阵学到手,好试试苏小小说的是不是真的。 也许是明日弟子大比的原因,今日来擂台看比赛的人更多了。 整个剑宗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中,秦瑜不欲把自己的情绪带给大家,梅婉婉和苏小月几个去抽签去了,身边暂时没什么人,秦瑜想起不知什么情况武国,面上不带出了几分愁绪来。 “哎。”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说秦道友啊,今儿还没比呢,你就担心成这样了,你还有那胆子拿剑吗?” 秦瑜没理这个脑子里面只有打斗的家伙,自顾自的收拾心情。 宗门让自己不要管,家里让自己不要管,师父也说这事不要她管。可是自己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在宗门里面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秦瑜以前没觉得自己是个忧国忧民的人,但是毕竟是母国出事,心中不可能没有触动。 江潇不太喜欢自己这个对手神情低落的样子,他拿剑推推秦瑜。“我们待会儿下场了好好打一场。” 至于擂台上,新弟子之间的打斗不过是开胃菜,两人都是要去参加炼气期弟子大比的人,怎么可能不留些底牌呢。 下一场近在眼前,这人就惦记着下下场。 秦瑜有些羡慕他的单纯,决定先将心事抛诸于脑后,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再说。 还是大混战。 新弟子里,能够称之为对手的不多。 更何况她磨了怎么久的灵力,今天又有一点新的突破了。 为了防止弟子图快没筑牢基础,谢行云给弟子进阶多设置了几层障碍。 秦瑜的筋脉宽广,吸收也快。但平日里吸收的大部分灵气会被身体吸收掉,灵府里只能留下很少的一部分转为灵力。 想进阶,就得多吸多练。 秦瑜是醒着炼,睡着炼,走路上课全在炼气。 从炼气一层到如今,其中进阶全靠水磨功夫,一点点的攒进灵府里。 隐隐约约的瞧见了下一个境界了,秦瑜心也稳下来了。 都看见前面那个小终点了,就剩水磨的功夫了还怕什么。 比赛还是如期开始了。 每支队伍六个人,今天的比赛取总分最高的三支队伍。 江潇单打独斗的个性在团队赛上就不吃香,但是名头放出去还是颇有用的。 跟昨天一样,擂台上面不许伤人性命,但缺胳膊缺腿的就不算了。 虽然说现场请来了成钧真君,不至于真的落下残疾。 但血腥的场面对于有些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弟子们看来就很是可怖了。 更何况江潇打斗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也没什么美感,在旁观了一场压倒性比斗后。之后跟江潇对上的队伍都果断认输了。 第一百零一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二章 且不说秦瑜拿到拿到这笔大额灵石后开始如何为花钱发愁。 她只要一想到江潇被符修老哥金钱的力量刷下台去时的平静模样,就觉得背后发凉。 不过此时她已经掉进了钱眼里了,根本没管太多。 钱是首要的,命之后再挣。 秦瑜和苏小小等人的组队到比赛后就结束了。 五人一起吃了一顿散伙饭。未知带着符修老哥先走了,苏小小却留了下来。 “你要的东西全在这里啦。”苏小小掏出一个小玉筒。“法阵是我找我阿娘刻的。” 碧霞元君自己并不多在意这种护甲的巨大利润,但是却让苏小小替她转达了提醒。“自用可以,但不要在此界售卖,后果不是一个弟子可以承担的。” 断人钱财如同杀人父母,这条道理放之四海皆通,修真界也是如此。 制作这种护甲最大的问题就是破解附在甲上的阵法,这阵法说不上简单却也说不上难,修真界器修众多,商家却能独家经营这生意多年,背后必然是有大势力作为其靠山。 谁敢抢他们口中的肉,那就是惹着主人家上门寻仇了。 但碧霞元君这样的器修大能倒不受这个限制,但是护甲卖上千百件,或许还赶不上她卖上一件上品的灵剑,根本不屑于争抢这种生意。 大能们有强者风度,商者也知情识趣,若只是自用的话,他们便睁只眼闭只眼。 两相便利,两厢安好。 秦瑜虽然身在此界,但与家里的通讯一直还是有的,毕竟还有师父在。 几日前她把自己的想法和决定用剑符传回去了,这两日消息刚好传回来。 一是让她安心修炼。 二是告诉了她一个不幸的消息,端阳君不幸那日,武皇帝也身亡了,国主壮年去世,膝下皇子互相倾轧,逼宫的逼宫,囚禁的囚禁,除了还在襁褓里的,竟然全玩完了,皇子里只剩下武殷一人了。 秦瑜想想前几日的看到的武殷,倒是已经长成的模样,若是回武国,怕是能够立即登位的样子。 不过现实是,宗门若不松口,武殷根本回不去。 但是……秦瑜跳过先皇的谥号等等,震惊的睁大眼。 武国皇室算是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皇室衰微至此,立国时间又尚短,各地也是豪强世家林立。朝野当中,不乏还有心念前朝的遗民,这些人在武国国力强盛时尊立朝廷,受到皇室的制约,如今皇帝一死,没有主事者辖制着,又有外国的势力勾勾搭搭,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今儿个这边匪乱严重,明儿个那边又出了个小朝廷。 按照家里给的信息,如今的武国,虽然明面上还有共主,但实际上,已经分裂成饼渣了。要不是隔壁的几个小国自己也乱的厉害,说不好回去自己就换了个国家了。 秦家在武国算是新贵,但毕竟也是传承过几代的家族,又掌兵。势力虽不能跟世代相继的簪缨世家相比,那也毕竟有比没有强。 要知道天下太平的时候,文贵武贱,武将最受打压。 乱世之际,虽也不免素缟不断,倒能保有自己的一线生机。 还有正巧到来的,自称是自己孙女师父的仙人。 在艰难中支撑门户老族长秦毅握着仙人给的家族印鉴,老泪纵横。 秦瑜暗自庆幸自己给了这东西,原来是想多少能给师父添一点助力,没想到倒是自己家得了天大的帮助。 虽然仙人早已言明了自己不沾尘世因果。不会帮他们退敌。 但秦家族人却丝毫没有怨言,因为这位仙人师父光降到秦府的那时起,耳边整日萦绕的刀剑声便消失了。 在府邸四周的,困住秦家人逃出的,那些怎么用水也灭不了青色的火焰,瞬间熄灭。而且不止是秦府周围,秦府所在的西坊,还有整个帝都,都因此逃过了这场浩大的火劫。 那些盘旋在京都上空,趁乱为非作歹的贼仙人,也不知为何远远绕开这边。 还有贼仙人,亲自上门来请罪的…… 如此众多,不一而足。 信中透纸而出的浓浓感激之意,让秦瑜也不免落下泪来,凡人和修士的对抗,那是多么让人无力的事情。 秦瑜在宗门奔走数日,也知道宗门长辈对凡间之事的冷漠。 一是修士不沾因果。偏偏凡人的生死是大因果,宗令中有一条,不得伤害凡人性命,也不得改变凡人的命运。 看未知便知道了,她谈论自己也好,秦瑜梅婉婉也好,都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味道。 修士的命运三分在天,七分在己。从踏上修炼之路的时候便是与天斗,与命运斗。因果甚至能成为有些修士的手中武器,即便谈论也无妨。 但她却对凡人命运闭口不言,秦瑜有试过向她问起家里的诸人诸事,她认真瞧了,却一句话也不肯透露,依她的说法,只因凡人的命运与修士不同了,三分在己,七分在天,若非大毅力大气运的人能够跳脱天命,其他总还是会按照既定的路途前行。 修士修炼本身就是与天争命的过程,身上的因果越少,修行也就越顺畅。从来宗门大能们就是约束自己,也约束弟子们不去沾着红尘因果,现在如何愿意去趟这摊浑水。 那为何宗门还要去下界收弟子,还派弟子驻守呢?那不算是插手人间事,沾染因果了吗? 未知转转眼珠子,想了想:“应该是因为传道之功胜于插手下界事物会沾染的因果罢。再说……”未知撇撇嘴。“不想不代表不能沾染啊。” 这倒也是哦,哪个当真人真君的没收割过人命,修仙界武道盛行,不少武力高绝的修士一生不知道收了多少的人头,头顶上那是叫一片血海红光,身上的怨灵怨气有如实质,只是站在人家旁边都能闻见那种血腥味儿。 还不是好好活着? 所以真正的原因大概是,在修士的眼中,无论是此界凡人,还是下界的生灵,都不过是岁不过百的,微不足道的蚂蚁罢了。 蚂蚁虽小,却是世世代代延续的,没了这批蚂蚁,还有下一批蚂蚁。蚂蚁和蚂蚁之间,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人又会愿意为其中的一批没什么不一样的蚂蚁,去承担已知的巨大因果吗? 第一百零三章 手上有了较为丰足的灵石,接下来的几天,梅婉婉惊讶的发现身边的小伙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眉目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像是自己刚见到她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快活。 受了她的影响,梅婉婉也少了几分不合年龄的忧愁。 其实不光秦瑜挂心着自己的家国,梅婉婉心里牵挂着玄明真君的安危,两人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却又在各自的心事上都下意识的避开了,不欲给对方更多的愁绪。 苏小小与两人交情尚浅,只当这两位本就是如此的性子。这次宗门大比苏小小没有参加,是专程过来给她们鼓劲加油的。 顺便完成宗门任务。 “昨天实在缺了人,没法子,大师兄拉了我过来当门神呢。”苏小小一提起这个就后悔万分。“早知道我就参加了,打一场就下台。哪用得着这么惨,擂台边一站就是一天。” “未知不是提醒你昨天不往冰云峰去吗?你偏不信!”梅婉婉摇摇手上的扇子,取笑她。 “大家都说术修不靠谱嘛。”苏小小听见她提起这个,更伤心了。“谁知道,这十中九不中的,偏着我就赶上最准的这次了。” “谁十中九不准?”未知凉凉的声音从身后冒出来。 “哎,今天你这蔻丹的颜色好看,怎么调出来的?”身为一名标准的姑娘家,梅婉婉关注点首先自然在脸上手头的妆容处。 “好看吧。”未知颇有些自得。“我晚些去找你们,给你们传授传授经验。” “好吧,今天日头从南边出来了吗?”梅婉婉调笑说。“大白天的你竟然出来了。还没带兜帽。” 这句话说得并不好听,倒像是揶揄她。 不过未知的思维一向异于常人,依旧冷淡平静。对着梅婉婉说:“你这话不好听,不准你说了。” 话音刚落,梅婉婉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 活像掐了脖子的鸡。 这是下了禁语咒了。 秦瑜看的又无语又好笑。拍拍自己这位作死小伙伴的肩头,帮她化去这道咒术。 梅婉婉小脖子一轻,咳嗽了几声,用它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未知。 未知被解了咒,并不生气。反而赞叹说:“我就说我们是一类人,你不做术修可惜了。” 什么一类不一类人的,反正秦瑜觉得当一个天残地缺的术修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禁语咒很有用就是了,想学。 “呸,我这两天被你骗走好几个咒术了。”未知唾她。“禁言咒你想学啊……没门。” “你真真抠的不行。”梅婉婉说。“我看你们峰的否极都比你大方。” 否极算是未知的师兄。 雁过拔毛的名声响遍剑宗。 未知挑高了眉头。“女孩,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呸,你以为你是霸道大师兄吗?” 霸道大师兄?最近她们两个都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苏小小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边拌嘴,但是并不参与进来。 宗门二世祖们对术修们都有一个统一的交际模板,不靠近不接触不得罪。简称三不。 至于为什么梅婉婉没遵循这一点。按她自己的说法是当爹不够努力,没让她够上混吃等死二世祖的门槛,只能自己努力当个修一代,争取要下一辈够上这个家世门槛…… 那为什么要三不呢? 未知在这边站了会儿,说是见着一个前辈,要去打个招呼。 刚刚一直安静如鸡的苏小小是这么说的。 “太神秘,据说术修能要你死的不明不白的。” “运气不好,跟她们呆久了,自己的运气也会差的。” “你不觉得她们的脾气也很不好吗?怪癖刁钻,翻脸无情!宗里面人缘最差的就是她们了。” “……” 但这并不是两人眼中的术修。 那日小术修们到明平峰来,授完课后两人请他们喝碗热茶,虽然大部分的术修依然拢在斗篷下,但举止有礼,还自己洗净了杯碟,补好了明平峰护山阵的漏洞。 未知也是活泼泼的女孩子模样。 正巧这时苏小小问:“你有没有发现,未知的脸相很刻薄?听说术修的命都不好,都是刑克双亲的那种……” 虽然书上和课上都是这么教的,可二人并不这么觉得未知的细长脸怎么了,相反的是,她笑起来有一颗小虎牙,很可爱的模样。 秦瑜淡淡的问:“你听谁说的?” 苏小小答:“大家都这么说,只不过术修里只看到未知露过脸,大家就都这么猜。” 梅婉婉自己也开未知的玩笑,但是对这样的言论也觉得过了些。回道:“你们猜的不对,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苏小小想这么问,却没出声。因为她也发觉面前两人并没有像她的其他朋友那样,好奇的过来问她“真的嘛,真的嘛”,然后大家一起讨论的笑出声来。 秦瑜说:“我看见了江潇,好像要抽签了。” 这是要走的意思,梅婉婉会意,配合她与苏小小告了别,往另一处去了。 因为是大比,周边来来往往的弟子不少,两人汇入人群,就像两滴微不足道的水融入河流。 苏小小站在原地,瞧着她们两个人离开,对于同是修二代且有出色丹修天赋的梅婉婉和新弟子中风头正劲的明平真君亲传弟子,她是有意交好的。倒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僵化了关系。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说的那个无依无靠的小术修? 苏小小望过去的时候,正巧未知也望了过来。 未知长的并不丑,只不过颧骨颇高,又生的瘦弱,看人的时候总像是带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气势。 凭什么呢? 凭她长了六个指头吗?苏小小目光下移,看了几眼那根涂着鲜红蔻丹的瘦小手指,看了看那两人周边绕道而行的修士。 不都是这样的态度吗? 身为术修,未知自然感受也看到了那边的注意,只不过她面无表情的又转过头去,跟那位带着兜帽的术修又说了一会儿,便直接往之前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我觉得我的运气今天特别的不好。”秦瑜哭唧唧的放回抽中的签。 梅婉婉陪着她一起悲伤,并安慰她不是每天都这么倒霉。 “啊,你竟然是这么觉得的吗?”未知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我的朋友,今天可是你这几天运气最好的时候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这代表着秦瑜平时运气最好的时候也就是抽中这种爆签的水平。 这样说来,当运气不好的时候,那得有多惨啊。 梅婉婉一听她的话,又跟她对着掐了起来。 不过秦瑜一直习惯了自己不好不坏的普通运气了,只不过在吉祥物梅婉婉身边待久了,总是会有一种自己的运气也会好的错觉。 毕竟梅婉婉是唯二抽中轮空签的人呐。 炼气期比试包括从炼气一层到炼气十二层大圆满的修士,这其中十二层的差距,若是不加以区分,那么灵力修为差的修士也就是给高等级修士送菜的命。 于是乎,宗门在初赛的时候,炼气六层及以下的修士一个赛场,炼气六层以上的又是另一个赛场了。 等到决赛呢,就不管了虐菜不虐菜了,出圈的修士在一起比试。 秦瑜和梅婉婉目前都是炼气六层的修为。 刚好在有优势的下层赛场。 修士两两比试,正巧两个赛场都有一枚轮空签。 按照梅婉婉的说法,她敢参加这种上千人的弟子比试靠的不是战力,而是好运气。 作为经常能够出门就捡到灵石的人型锦鲤,梅婉婉一路躺赢的人生赢家经历足以逼疯很多郁郁不得志的修士了。 果然,一出手就是轮空签,根本不用上擂台。 哼着小调送走第一个就得上擂台的秦瑜,梅婉婉从袖子里取出早准备好的零嘴,跟未知勾肩搭背着去旁边的旁观席去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未知嚼着梅婉婉奉献的小零食,没头没脑的说。 梅婉婉托着腮帮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口中的食物。“哦,你说阿瑜啊。你不是说你算的很准嘛。我相信你呀。我家阿瑜一瞧就不得了嘛,命长的很,你不也说嘛,虽有灾难,但有惊无险。那不就得了。” “哎你多吃一点嘛,这可是我刚从炉子里弄出来的,热乎者呢。”梅婉婉热情招待说。 未知皱着眉头,瞧着手上的白白净净的米花。迟疑的说:“丹炉?那……那干净吗?” 梅婉婉想了想,幽幽的说:“好似刚炼过蚀骨丹的……” 未知面无血色。 “还有一点销魂散……” 未知战战兢兢。 梅婉婉展颜,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吃不死你的啦!” 未知松了口气,骨头差点没软掉,蚀骨丹和销魂散是个什么东西。没好气的对梅婉婉说:“我可刚给你帮过忙,你就这么谢我的?你炼这种东西做什么?” “这不是为了参赛嘛。毕竟我这一丹修上去不能拿炉子扔人不是?”梅婉婉不为所动,颇为平静的说:“你可不是给我帮的忙,我这可是你们给的机缘,怎么啦!再说反正本来你们也不是为了我来的。” 未知有些诧异的看她。“你还挺机灵的。” “剑宗哪个不知道你们术修,无利不起早……哦,对不住了,我忘了我家这位涉世未深,确实不知道。”梅婉婉亲密的挨着未知,凑近她的耳畔,低声说:“你们是瞧上了她什么?你们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师父可说了,你们术修最会骗人了。” 未知答:“你猜呢?” “我?”梅婉婉嗤笑一声。“不猜,总有你们要求我的时候。哎呦,这么快就结束了?” 说着梅婉婉坐直了身子,笑盈盈的嚼着米花,稚气满满的脸上扬起喜悦的笑容,对着擂台上已经结束第一场比试的秦瑜挥手示意。 第一个对手在台上还没站热乎呢,就稀里糊涂的下去了。 秦瑜一招便搞定自己的第一个对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因为倒不是自己又多厉害,实在是对方弱了些,只是炼气三层的修士。 秦瑜没下重手,不过是一点轻伤,拉起跌在地上的对手,双方各行了礼便各自离开了擂台。 结束的实在过快,旁观的修士们还才打开话匣子争输赢呢,就被胜利的欢呼声给堵上了。 这可不是擂台旁看热闹的观众想看到的。 本来选择来下层赛场观赛的观众,就不是那种会有意的去欣赏什么干脆利落的身法、疾若闪电的剑影的专业型观众,只是为了看小弟子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逗趣模样。结果其中一方动了动手,另一方软豆腐一样的就倒了。 结束之快,倒像是碰瓷! 现场嘘声一片,要是宗门大比能投掷臭鸡蛋的话,这样毫无戏剧性的一场比试怕是能被观众们丢满臭鸡蛋。在这声音之下,秦瑜的第一个对手也羞红了脸,这个苹果脸的阵修小姑娘一红脸,更像个圆润的大苹果了。 “你的迷踪阵结的很快,但还可以更好,加油!”秦瑜见她的摇摇欲坠的泪珠子,鼓励道。 她破涕而笑。“谢谢秦师叔的鼓励。”便抹干眼泪脚步轻巧的和亲友离开了。 修为低一点的弟子与赛不过是走个过场,积累些经验,虽然初赛便淘汰,但是也算有所历练了。 虽然自己的心意得到对方的接受和回馈让秦瑜感到很愉快,忍不住的想扬起嘴唇。但是一想到自己小小年纪就成了师叔辈,那抹唇角的弧度就又回落了下去。这实在是一件很郁闷的事。 “秦瑜师叔……你比赛完啦?”梅婉婉走过来,赶巧听到了这句,忍不出一次揶揄她。 秦瑜哪能被她给臊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摸摸梅婉婉的头。“乖啊,大侄女,还有一场呢,等会比完了师叔给你买糖吃哟!” 未知适时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梅婉婉自食其果,在原地气的跳脚。 下圈赛场的比赛没什么好看的。 秦瑜更倾向于看上圈修士们的比试。 她已经摸到炼气七层的边了,可能随时会突破,那接下来的修炼该怎么进行,心里却没有底,多借鉴前人的经验总是好的。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瑜,我有事寻你。” 第一百零五章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不过暮秋时分便已十分寒冷。 延平四年的冬天,想必较之去年更加寒冷。 四年前,国中来了仙人,还出了几位有仙人资质的少年孩童。祥瑞如此,诸国来朝,一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 武帝大喜,改元延平。 延平延平,名不副实。 这个时节坐在牛车上赶路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赶车人心道。牛车无蓬,刺骨的寒风从四面八方而来,拍在人面上,刮在人身上,砭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钻进骨头缝了。 入目一片萧瑟的黄,几抹霜色点缀其中。若非为了逃命,谁愿意离开暖和的炕头,往屋外头钻? 现在却管不了这许多了,逃命要紧。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赶车人急挥着鞭,老牛年迈,再击打也无济于事,依然慢慢的踱步。 马蹄声越来越近…… 赶车人抱紧怀中的孩童,耳边仿佛能够听见那如雷声般清晰急促的蹄音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他哆嗦着嘴唇凑近怀中颤抖的孩子。“妞妞……” 一道银光闪过。 延平之年,却已经初现乱世之象。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权宦,乱象渐起。 国君无心政事,想成仙入了迷。先是国中大肆修建道观求仙台,后不知从何处得了方子,宫中广纳天下美人,以美人血液制成红丸,结果红丸倒有真效,国君以而立之年便有早登极乐,位列仙班之像。 已下线的端阳真人:“个哈皮,你是要死了。” 武朝建国本就短暂,此时国中又叛乱匪患不断,朝廷自顾不暇,无力镇压只得召诸侯起兵,结果匪乱倒是平了,诸侯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朝廷已是控制不了的了。 原本欢欣迎来的上界来客,倒成了推动天下变局的催化剂。原本时局变乱,也该有个八年十年的过渡期,倒是托仙人的福,从遮掩着的小动作到互相侵吞的明火执仗,在武国也就是个三四年的事。 王朝已成乱世了。 昔日曾有句俗语,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辈人很幸运,出生在太平之时,先辈们刚结束乱世流离的日子,安定下来过上了还过得去的小日子。 也很不幸运,刚送走在乱局中出生的祖父母、父母不久,就轮到自己来尝一尝只闻其名未曾亲身经历的乱世味道了。 这方天地原是长兴侯江远道的地方,是长兴侯的爵位和封地世代相袭,还不过三四代。长兴地方不大,却是个富庶的鱼米之乡,祖上也是用赫赫战功为后人换得的这块繁衍之地。只不过如今朝中还没来的及斩泽降等呢,这地方就被隔壁的诸侯给侵了去了。 长兴还是长兴,只不过不姓江,姓刘。 又过了一年,这块地也不姓刘了,连同老刘的其他地盘,全改姓秦了。 多年辛苦,一朝全给他人做了嫁衣裳,真不知这老刘心中该是如何的捶胸顿足,悔悟当初! 可惜老刘已和老江地下相遇,活人怕是不得其解了。 长兴挨近秦家族地长林,本就是秦家挂在嘴边的一块肥肉,只不过一直强自按捺着,不做乱世的第一个出头鸟。 好得很,出手的机会很快就来了。隔壁的隔壁老刘首先闻着这天下的情况有些不对了,做了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指挥着自己十万大军,把隔壁的江家,叶家,李家等等抢了个遍,还送老江和老李的全族地下相会。 有老刘开了第一炮,剩下的诸侯也都不蠢蠢欲动了,爪牙和利齿全露了出来,磨刀霍霍向身边的弱小诸侯。 特别好欺负的,带着人往边境线上一守,等着接白旗和美人就好了。 一般好欺负的,打下他两三座城池也就行了。 不太好欺负了,那就点起雄兵直捣黄龙,拿刀逼着也就成了。 但遇上硬骨头了……那就只能送其全家位列仙班了。 虽然仙人到来让好些诸侯惴惴不安了好一会,但过了不久诸侯们便试探出来了。 仙人是个只要捏的好就软的柿子哎。 端阳君不问世事,一心修炼,只要不阻碍他在武国寻物收人,便是把国君杀了也都无所谓。 毕竟在仙人看来国君也没比其他人多长颗秀气的脑袋。 诸侯试探着试探着,顺利的把国君给搞趴下了。 嘿,修仙真好! 如此热衷于送人家位列仙班的自己可真是个大善人嘿。 大善人送了好几家地府相遇,最终也被其他的善人的善心送离了这乱世,登了极乐。 这发善心的,自然是老江的好邻居秦家。 秦家的封地不是开国的时候得的。 开国的老祖宗功劳被上官明抢暗抢过去了不少,虽说最后也爬上了将位,但离授封爵位还有那么看似一小步,实则一大步的距离。 最后秦老祖宗看着自己的手下,手下的手下得了地,自己却只得个一亩三分地的宅基地。 含恨归天。 不过幸运的是后人得力,几代秦家人逐渐在军中织出势力网来,有了些势力和声望。 有了声望后,秦家的子弟们便凭着自己拼杀出的战功一个个脱颖而出,成功的弯道超车,得封爵位。 封地长林。 长林与长兴不同,长兴是开国便定下的封地,富饶美丽。长林是被先辈挑剩下,矮子中的高子,虽富饶却也贫穷。 富饶在于地好人肯干,贫穷在于多匪乱。 不过这对于一个军功世家来说,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第一百零六章 仙人谢行云在秦家一共也没呆几天。 头天来的时候,族里最熟悉上界语言的秦枫刚好因为鸿胪寺的差事出了外差未归。 而剩下的几个徒弟呢,又是个半罐子水。 会听不会说。 于是,本来话就不多的谢行云话就更少了。 毕竟在他看来跟几个凡人少年通过手势比划是一件非常没有高人风范的事。 而且,你当仙人的世界就没有方言吗? 作为一个长期生存在修仙界偏远落后地区的守旧派修士,谢行云凭借着自己多年的修炼的强悍精神力,结合眼前少年丰富的面部动作,勉强明白了说话的少年是在说些欢迎的话语。 于是出于礼貌,他回了一句。 在一旁和蔼微笑,负责接待工作的帝都当家人秦越:“???” 林枫目前的得意门生秦嘉玥:我尽力了,我尽力了,跟这个仙人我没有办法沟通。 不过家族印记就是最好的沟通物。 谢行云倒不是需要一个凡人家族的帮助,作为一个日常行走在外不安于室的修士,语言不通从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毕竟他有钱,有灵力的地方灵石灵晶加武力开道,凡人的界面就拿金银便可了。 别说语言这点小事了,就是种族不同对方也能在金钱的力量下无师自通弄明白他的意思。 他来帝都另有要事。 首先是此行的目标在哪里还没弄清楚。即便是严青霜,也只能感受到他们要采的这东西存在在这个世界,具体在何处她也表示感知不到。 再者,在这个新界面,除了两三道金丹气息,他还感受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元婴强者气息。 修仙界的元婴境修士都是有数的,修士突破入元婴,天地间会有庞大的灵气汇聚反哺,生出异象。 元婴有一个是一个,即便是敌对宗门的元婴修士,都是相互熟悉的。 此界的元婴,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接着,他发现自己联系不上宗门在此驻守的端阳真人了。 端阳真人是战部的弟子,在金丹真人里面也是数得出的强者。 原本宗门放心只派出一个金丹弟子驻守的前提,是基于宗门的元婴修士没有在此界发现修士活动的迹象,即便是此界最顶尖的武者,战力也不过能媲美炼气筑基的修士。 金丹修士坐镇,确保无虞。 谢行云不知道当时是哪个元婴下的结论,但是新元婴的出现让端阳真人在他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修士死亡,身死道消,若非是血海深仇,修士一般不会痛下杀手。 若是确认了心中所想。 剑出同宗,他便该走这一遭。 对面的那位元婴十分警觉,并不固定停在某处,若要锁定他,便是同为元婴,也难以做到。但谢行云的修为名为元婴,实际上已半只脚踏入化神之境,对付个把元婴不成问题。 到帝都这一日正好遇上散修纵火。 也该是这些散修倒霉,早不好晚不好,偏偏选在这天。 不过端阳真人在此界也颇有些威名,虽然痴迷于修炼,但紧跟着剑宗而来,在此界投机寻求新机遇的各处散修,也多受他的辖制。 能够自行到下界的散修,至少也是筑基期的修士。 有这么一个成名已久的真人辖制,散修们虽然自认高人一等,也还算是遵纪守法。有什么要杀人越货的念头,也会掂量掂量自己的项上人头够不够这位真人砍的。 如此也算各自相安。 端阳君为人骄傲,棱角分明,平日也不与外界来往。 自从发现此界与上界时间流速有异,竟是以月当年,宗门不过派他在此驻守年余,竟然抵得上在宗门修炼十年有余,如何不欣喜。 更是勤于修炼,朝暮不辍。 哪里想到自己会不明不白的丧命于此? 因为端阳真人的超然世外的性格,国师府周边一贯少有人气。 不过那场的打斗也是惊动了帝都上下,先是有巨响从国师府处响起,巨响过后,家中的圈养的温顺牲畜就乱了起来。 外有冬蛇出洞,鱼跃水面,猪牛跳圈,便是护主的狗儿猫儿,不是狂吠不止便是惊慌的外逃。 到了夜里,血色如流浆染红了半边的夜空,更有硕大流星自天外来坠落此界,正好将国师府砸成了一片废墟。 民众不知仙人生死,只道是国师端阳君尸骨无存。 散修们多留了些心眼,虽在那无名修士走之后在国师府遗址周边盘旋,也亲眼瞧见了修士身死后化成的遗泽。 遗泽便是修士精心修炼来的灵力,死后化为遗泽反哺天地。 聚拢而来的散修边沾着遗泽的光修炼,便琢磨着这爱管闲事的修士是不是死干净了。 直到遗泽散去,完全归于天地,他们停止了修炼,抖擞了精神,准备在帝都搞点事。 纵火烧城。 也正巧是这日,谢行云到了。 谢新云第一日在秦家尬聊浪费了些时间,弄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便消失了半日。 留下一脸懵逼的秦家诸人,上首的秦越眯着眼沉思了会儿,便下令召集帝都中的秦家人,忙活起来了。 虽然行动迅速,但到那元婴的藏身之所的时候已是晚上了。 天边弯月若隐若现,这处荒坡血气冲天,生在于此的草木上溅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下半日也算奔波繁忙,收了几条看热闹不嫌事大最终把自己弄进去的修士的小命,给帝都的民众放了几朵看不见的焰火。 最好看的焰火要放在最后,在严青霜的要求下,谢行云在坡下的石头上歇了又歇,才等来她说的月色最好看的时候。 风声阵阵,隐有鬼哭之声。 几日前,这里刚坑杀完十万降兵。十万人的怨气和血气,足以将此地迅速变成一个极好的阴地。 适宜炼尸,炼魂,炼魄。 谢行云终于被允许起身的时候,坡上的那位还在如痴如醉的哼着小曲炼着武器,一柄漆黑的旗。 旗上印刻着法阵,隐有凄厉的鬼泣之声。 “你……你是谁?”那修士举起鬼旗,色厉内荏。 谢行云听不懂他的话,明白此人确实来自异界。便也不再废话,手微微一动,干脆利落的收剑走了。 那修士喉头“咯咯”两声,便倒下了。 第一百零七章 轻轻松松解决问题,谢行云准备把下面的十万冤魂解决解决就走人了。 解决冤魂这个事不是剑修的本职活。 毕竟比起超度灵魂,更喜欢超度别人的肉体。 一剑下去一点血花都没有的哪种。 严青霜对自家这位的技能也算是了如指掌,却没想到他还会这个,好奇的在一边看着。 谢行云在袖子里找了找,叹了口气。“失算了,我竟忘了东西都给了长吉了。” “你呀!”严青霜嗔他。“回一趟宗门,人家都是手里包里鼓鼓囊囊,就你,好悬没被你那些师兄弟的徒子徒孙们剥下三层皮来!” 这倒是事实,早说了谢行云是个修仙界闻名的散财童子。 散财童子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唯独自己的夫人有些嫌弃他。 谢行云无辜的瞧她。 谢行云认真的无辜的瞧她。 谢行云睁大眼睛认真的无辜的瞧她。 双目对视,眼睛里满满都是真诚。即便严青霜明白这家伙积极改正后,下回还是老样子…… 严青霜再大的气也散了。没好气的说:“您这手头空空的,这十万人呢,管不管啦!” “还有行云呢。”谢行云把青霜剑端端正正的在膝头放好,抽出自己的佩剑,往地上随意的一插。席地而坐,准备从简念个往生咒什么的,反正能超度多少是多少,超度不了的话那也就算了。 毕竟也没有谁规定剑修一定要会超度嘛。谢行云如是想,非常洒脱。 “你……” “嗯?” 严青霜深深叹了口气,问:“话说行云迟迟生不出灵识来,是不是因为被你欺负多了?” 谢行云闻言想想。“没有。” 看着严青霜怀疑满满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明瓒以前还拿长生烤串来着。” 谁都知道剑宗的宗主明瓒真君的佩剑名为纯钧。 除了当年的旧人,谁会想到明瓒真君曾经还有过一把佩剑,名为长生。 长生剑是碧霞元君的师父最得意的作品之一,取材于中州雪山之巅的一块自然形成的万年玄冰,铸成之后通体晶莹,最宜属水或者拥有冰系异灵根的修士。 谢行云早几日还说呢,要是早知道以后会收个水属的弟子,怎么的也要把那剑提前收到手里。 严青霜想着谢行云空空如也的行囊和仅剩的两把剑,微笑。 不过明瓒真君作为一名偏火性的修士违了家族安排不去修丹修了剑之后,还自己给自己找了一把水属的剑。 这种搭配不仅让严青霜觉得不可思议,宗门长辈也是一提起这事就叹气。 奈何人家自己愿意,恃美行凶,靠着一柄他拿着只能烤串啥也干不了的长生剑也顽强的修炼下去了。 不过强扭的瓜怎么也甜不了,明瓒真君愿意,人家长生剑还不愿意呢。 长生剑三年自生灵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让自己充满烤串味的傻子剑修踢开,自行择另主。 剑灵反噬,又恰好是到了明瓒真君修炼的关键时期,他又死犟,任长老们磨破了嘴皮子就是不肯解约。 结果剑灵自爆了…… 明瓒真君年轻时美貌的很,很是收割了一波少女的芳心,严青霜也是他的颜粉。谢行云作为一个长得平淡无奇的中年人,“逮着机会就黑明瓒”和“夫人说什么都对”这两件事已然并列成为他深刻在脑海里的原则了。 想起美了一辈子,连发丝都要专人打理的明瓒这辈子也曾有过求而不得哭成傻逼的经历。 简直是可以用一辈子的黑料好吗? 自然这次也不例外。谢行云按捺住疯狂抽搐的唇角,道:“明瓒真是……简直是丢了我们剑修的脸!” 严青霜难得的有些沉默。“明瓒君太固执了。” 不过作为一名颜粉,偶像的渣男行径又不会影响他的颜值……严青霜的心思写在脸上,谢行云……谢行云表示……算了。 谢行云憋着气,面无表情毫无感情的吟诵往生咒的很像是禅宗里那些在脑子里摸鱼的小和尚。 严青霜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这是小长吉教你的?” 谢行云念着咒摇头。 “你这心不诚啊!能成功吗?” 谢行云斜了她一眼,手上结印。 “哟,翻山印,这可是老和尚的手段。谢行云,你可以啊,你连和尚都不放过。” 谢行云气结。 不过气多了也就习惯了,手上的功夫半点没闲着,一手超度亡魂,一手净化血气。 放下杀器,竟也做的有模有样。 灵气泽被,先是牵动了鬼旗中的炼化亡灵,这些亡灵或是去魂存魄,或是去魄留魂,偏又是被灵力浸润过的生灵,从鬼旗里飘散出来雾沉沉的一片,竟是把谢行云的灵力中的真言之力吸了个干净。 严青霜:“有用吗?” 谢行云觉得这些鬼好像白了点,迟疑说:“有用吧。” 但是这些鬼的战斗力也太强了些,鬼旗里面满打满算只有几千亡灵,旁边大坑里的十万竟还比不上这几千? 谢行云这一停顿,原本平复下来的鬼泣之声又响了起来。 有了灵力和行云作为沟通,谢行云和严青霜这次听明白了。 青年哭娇妻前程,中年哭高堂幼子,老年无所哭,呆呆木木的诉苦。 离家万里,生死异乡,死后亦苦。 严青霜攥了攥手。 阴沉沉的上空逐渐疏朗,设在此地的阵法被破。平地生风,谢行云若有所思的说:“此方竟还有神祇么?” 严青霜顺口答:“没有高位神祇了,只有些微末小神了,勉强维护此方秩序罢了。” 谢行云行多见广,听到这话也没多想,此界的神祇明显跟他们不是同一个系统,但是修炼之术或可借鉴,谢行云倒是对这个更感兴趣。 严青霜听了谢行云的心声,无情的打破了他的幻想。“香火供出来的小神,神格都没有,能有什么修炼术,你要是想试试……” 谢行云想想自己灵识里的那些神像,摇摇头,敬谢不敏。 “不妥不妥,不敢生抢供奉。” 有铃声由远及近。严青霜虽不怕被此方小神一同拘了去了,但阴气侵袭,还是有些不适。便主动往谢行云旁靠了靠。 谢行云顺手拢她入怀,嘴角微弯。 第一百零八章 来的正是此界地府中官差。 谢行云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修士了。 各式各样的地府都算是见过了,但大部分混得都还算不错。毕竟经营的差一点完全受制于人间神界不说,时不时还有这么蛮多强闯地府破坏秩序逆天改命的例子,成功救到不说,还得弄出了许多不人不鬼不生不死的例子。 什么一岁稚童,竟呼其父为孙;什么妙龄少女,竟是隔壁村刚去世的八十老妪;更有八十老翁十三幼女相恋,一问竟是昔年初恋。 不要问谢行云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了解,问就是有个爱听故事爱较真的夫人。 更心酸的不过是即便如此,人家地府也不能怎么样,秩序混乱不说,还得好言好语的哄劝,身为旁观者看见这种跨越了三代的爱情亦是十分憋屈。 那经营出色的自然也不少,有深入人鬼间关系的,不仅鬼吏从生人培养起,拉来不少出色的人间官吏兼职,完全避免了地府人手不够的问题,用厉害的活人管死人以及还没来的及死的人,等人家命数到了,还可以直接走马上任,继续勤恳工作,连交接的困扰都没有。真正做到了培训要从生人培起的口号。 不过这还算不得什么,毕竟阳间阴间还是会有一些隔阂,依然不够和谐。那怎么办呢?不少地府改头换面,深入人间,投资产业,实业兴邦。再有这么一位面容俊美的地府领导者,不要太受欢迎,地府一度人满为患。 此界的地府还是规规矩矩的老一套,简直可以作为传统地府的活化石以供各界的地府来此参观缅怀。 拖在地上的铁链,高帽,白脸,烈焰红唇。 森然的笑容很有威慑力,尤其对于在各种神话传说中熟知他们这套形象的鬼魂来说更是如此。 鬼泣戛然而止。 谢行云在一旁看的很是郁闷,自己念了半天还没有人家出场露个面有用,这对于一个大能修士自尊的打击是很大的。 严青霜跟他咬耳朵说,没想到还有这种模样的神祇呢。 长得实在出人意料了些。 但香火供出来的神就是如此。 他们生于虚无,因生灵的祈祷和祈愿出现,凝聚出来的身形也是生灵想象的模样,在生灵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眼睛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 换而言之,祂的模样是人类创造的。 严青霜有些绝望,难道自己的审美有这么差劲,不然何至于自己眼中的地府神祇是这个难看的样子。 难看的神祇收拢起冤死在此处的十万魂灵,从容过来问询。 “劳道友费心超度。” 挑战审美的惨白面容下声音却出人意料的悦耳,说话的时候那双纯白没有瞳仁的眼也是平和与二人对视。 按年龄,祂生于世界之初,且为众生灵奔走辛劳,修士虽已经跳脱出世界神祇的管辖,却依旧要受世界法则的约束,遇到神祇,按理不按理,都是要态度好一些的。 更何况还有不少修士转神祇的例子,说不定以后就是不同界的同僚,更是态度友好。 何况这个神祇,好像看不见半透明的严青霜。谢行云仔细查祂神色,竟是真的看不见,放下心来。 “举手之劳。”谢行云颔首回礼道。 “邀道友到寒舍一聚。”祂主动邀请。 谢行云欣然应邀前往。 袖间飘出两盏红艳的灯笼,胭脂一般的颜色的火舌舔舐着灯笼的纸面,却丝毫未有损伤。两盏自行飘浮的灯笼在前指引去处,之后是自行排成多队低头赶路的亡魂。 神祇留在队伍的最后面,十万人,蜿蜒了很长的一段,亡魂们因鬼旗的原因受了些损伤,走的很慢。神祇也慢,却是被外物束缚这,适才听到的锁链声正是从祂的脚下发出的。 锁链并没有锁住亡魂,倒是锁住了这位掌管地府的神祇,锁链束缚了神祇的脚步,祂走的慢,却很从容。 “让道友见笑。”祂双手拢在袖中,慢慢的说。“碍于此链,行动颇有些不便。” 那锁链约有小儿臂粗,看色泽或是玄铁一类,倒是可以劈开试试,要是解开了此链,也算是件好事。 “某或可一试。”谢行云说。 那神祇闻言欣然应允,口中说道:“有劳道友。” 谢行云嘴上说着不必,心里却打着算盘。 这些天生地长的神祇不管看着有多穷,实际上都是各有各的富法。 衣衫褴褛的,洞府里头却是由宝石做壁,璀璨不可直视。 为了一枚五品灵丹四处奔走,自己却住在十几株八品灵植的旁边,宝山在侧熟视无睹,须知这一株都能够祂换上两三个丹囊的灵丹了。 谢行云也没什么大的野望,就是瞧上那灯笼了,尤其是那灯笼里的火种。 即便是不成,探讨探讨术法,也算有所收获。 早先那鬼旗修士的什么如意囊啊,百宝袋啊也是顺手牵入怀了,只不过翻查了一遍收获寥寥,一些淫邪阴损的玩意儿,用不了不说,还得让他费心处理。 倒是端阳真人的囊袋也被他找出来了,这修士贼的很,宗门下发的弟子令牌一般都会加上些追踪的手段,早就被他处理了,还剩下的都是些不容易动手脚的平常之物,最大限度的减少了招祸上门的可能性。 同理,谢行云也处理了一下。倒是不怕打了老的,来个更老的。只不过自己走了,秦家人还在呢,多少也遮掩些。 神祇一般是不插手凡人争斗的,不过如鬼旗老鬼这般的修士,那就有所不同了,理所当然能动手却不出手,必是有原因,如今斯人已逝,谢行云便直言相问。 果然,与上界的那位能直接与化神大能硬碰硬的地府帝君完全不同,这位就是个战五渣,还是个行动迟缓的战五渣。 今日去西边收了魂,明儿就得赶到东边去,疲于奔命。 “倒不是赤不尽力,此界本有天生神祇,只是伤亡殆尽,不是消亡便是沉睡,倒让我这受香火而生管烛火的下僚管了地府,实言相告,实是力有不逮。” 这位名为赤的地君谈起自己的难处来也是从容的,谢行云却想起了一事。 此界的天生神祇损失惨重,也就是说,想要补一个没有神格的神位进去,应当也是可行的! 想着,他便开了口。 第一百零九章 “……此处不是清茶店,乃是人间迷魂汤,吃了此茶犹小可,人生一世俱已忘……” “……诸生轮转六条路,善恶报应皆有主,一条大道通天去,做官为民坐朝堂。二条富贵荣华路,读书中举坐朝堂。三条逍遥断乐路,好乐好耍无主张……” 要安顿好这泱泱一片的魂灵,所需时日定然不短。 还好赤君毕竟不是光杆司令,手下山野精怪,自去带着乌泱泱的一片去下池子洗浴。 一是行程千里,鞠水可洗去一路风尘。 二是欲投后世,须得洗去前世记忆,断恩舍愿。 “倒是妙的很,别处是请吃一盏忘忧茶,赤君倒是直接请人下池子了。”严青霜瞧着眼前扑通扑通下饺子的场景,掩着嘴笑。自己也想去试试。 严青霜不同于普通怨灵,也不是凡魂,触摸无事。 “似水非水,触手生温。”严青霜阖上眼,细细感受。“神清气爽,使人忘忧。” 赤君见谢行云有兴趣,笑着说。“此池乃是天生之物,生者忘忧,亡者净魂。君虽道法高深,也不可轻意触碰。” “这里请。” 亡魂不可见阳光,只因阴阳相克,对魂体有损伤。但此方地府却并不阴暗,虽没有阳光照耀,却有万千星火烛光点缀,也是恍若白日。 每点烛火都是一星灵火之种,虽然明亮,却是寒冷的。 “地府阴暗,却又贪恋凡俗之光,只能养了些水中火来做照明之用。” 赤君是司掌烛火的神祇,手上有这样高品质的灵火并不奇怪。 先要解决祂的锁链。 “此链与我相伴几百年,总算有解决之机了。”谢行云和赤君相对而坐,赤君拉起锁链让谢行云看。 谢行云扒拉了一下,这条链子并没有锁头,就是首尾相连的一条完整的链子,想拿下,只能暴力砍断。 估摸是赤君平日里拖拉多了,链子触手并不光滑,而是粗糙有火烧的痕迹。 “烧不开?”谢行云问。 “对。” “我试试罢。”谢行云抽出行云,决定先试试。 行云剑不是哪位铸造大师的得意之作,而是谢行云自己用剑胚和收集来的其他材料自己磨出来的。 第一次磨剑,未免有些贪多的心理,尽可能多的加了不少稀有的铸剑材料进去,锋利无比。 但自己动手的结果就是款式不如何美丽,连宗门制式用的长剑也比行云好看,但好不好看又不妨碍谢行云用它,好用就成。 未免收不回脸来,谢行云很有高人风范的话不说满,只说试试看。 五分力加上行云剑削金断玉的锋利,谢行云觉得便足以断开这链子。 严青霜在一旁,凉凉说:“我觉得你弄不开。” 一剑下去…… 严青霜:“哦豁。” 赤君稳坐,浅淡微笑:“我没准备好。”说着祂换了个姿势,以便谢行云动手。 谢行云这次拿出了八分力。 又是一件。 “叮——”受剑气的波及,赤君居住的石室四分八裂,祂手上崩出蜘蛛网一般的细小伤口,在神力的作用下迅速的复原如初。 锁链好歹崩出了一点细碎的小口子,头发丝大小,若不是谢行云眼神好还真要被错过了。 “哈哈哈哈……”严青霜无情嘲笑。 “抱歉。”谢行云面对一室的狼藉,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赤君倒真不愧是能撑起一方地府的人,家都被掀了,依旧从容淡定。 “无碍,请。” 这是继续来的意思了。 吸取前两剑失败的教训,谢行云这次准备用上十分力来一试。 严青霜拦住了他。“你用十分力固然能切开,但你的剑也废了。” “用青霜剑吧。”她说。 青霜是严青霜的佩剑,什么来处不清楚,也不是修仙界排在前面的神兵利器,不过严青霜素来话不落空,谢行云很听夫人的话。 “剑君的剑倒颇有来历。”赤君看见被谢行云称之为平平无奇的青霜剑,赞叹说。 这神是什么眼光……谢行云心想。 “力只要三分,别用蛮劲。”青霜剑是她的寄身之所,剑即是她,不得不提醒他。 果然,谢行云挥剑一砍,便知三分力都算多了,这链子邪门的很,切豆腐的似的就断开了。 平日里谢行云只见严青霜拿这剑敲核桃敲坚果儿,只需轻轻一下,壳碎核存。便素来将其等同于一个模样别致的锤子。 今日此剑大显神威,方知自己也是有眼无珠之人。 心下如何想,面上却是一副我的剑就是这么厉害的模样。 赤君得解束缚,面露喜色,不胜感激。 谢行云高人风范的露出不显山不露水的姿态,收剑入鞘的姿势却不由的更慎重了一些。锁链得了赤君同意,也一同被谢行云收了起来。 “赤得君相助,总算脱了这劳么子的束缚了。”赤君起身端端正正的行礼致谢。“深谢剑君之恩。” 谢行云往旁走了一步,并不受礼。神祇的礼可不是怎么好受的,谢行云纯粹是惦记人家的东西,只想利益往来,不想多生纠葛。 当赤君颇为感动的要报此恩的时候,谢行云不经意的开口。“先前听赤君说,贵府颇缺人手。” 赤君不明就里,答说:“确是,地府内只剩些浑浑噩噩的山野精怪,却也难以为我分忧。不过凡俗之人不可生入我地府,剑君若是……” “并非君所思那般,我推荐的这位,不瞒赤君,是我的同宗,也是修道的修士。”谢行云说。“此人颇有才干,性格也和善……” 赤君安静听谢行云吹,看起来也颇有些心动。“赤虽不通人情,却也知修道之路才是正途,得道升仙,修得个逍遥自在的仙身可不比我等快意。” 赤君说的很中肯,他虽名为神祇,但若较真了说,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吏一流的角色。修士虽然目前看起来吃亏,但却是有可能得道飞升,成就仙身,自在逍遥的。比他们这种只能困在一地的好了太多。 “话虽如此,可他已经死了。”谢行云微笑说。 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那鬼修也是个人物,竟然能保留端阳的一点灵光。 虽说可能是觉得修士的灵体炼起来更得劲些吧……谢行云心想。 不过端阳君身处异界,对于此界的法则而言算个特例,怕也是他没消散个干净的原因。 这点很容易被忽略的灵光是严青霜发现的,谢行云从袖子里掏出这个小拇指大小的光团,郑重的交给赤君。 那光团凶得很,在谢行云手上还挺乖的,到柔弱的赤君手上就很能作妖了。 一见面,就很凶残的给了赤君一份见面礼。 谢行云视线狼狈的避过赤君因吃痛而微微变形的脸,无辜的望向他处。 “阿霜,我看火种就别要了吧。” “咋啦。” 谢行云不好意思的说:“我是知道端阳那小子素来不讲理,哪里晓得他没了记忆还是这幅德行,一见面就咬人。亏我还刚刚还在人家面前夸下海口,说他和善呢!” “没得还得陪人家医药费。”谢行云心想。 赤君点了点凶巴巴的光团子。浅笑对谢行云说:“剑君真是赤的有缘人,我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小家伙……好吧,神祇岁数大,这么称呼无可厚非。 赤君说会帮助端阳恢复灵体,待到灵体恢复,转修他道也是可能的,且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事已毕,谢行云便起身告辞了。 赤君和小光团一同送他出了地府,临别之时,赤君笑语晏晏的说,上门做客,没有主人让客空手而归的道理,地府没什么好东西,就送些土特产与他。 送了谢行云一个盒子。 谢行云再三推辞不过,才收了赠礼。 不过这赠礼嘛。 水中火的火种、满满一玉瓶的忘忧池水…… 全是谢行云曾用眼神试图勾引过的东西。 谢行云拎着盒盖,感动的泪水奔涌而出。 “怎么会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好神……” 严青霜:“……” 第一百一十章 宗门大比进行到今天,各个擂台里都决出了初赛入围的人选。 秦瑜在炼气期的初赛很是一路过关,对手修为最高也不过是炼气六层的修为,对于可以越阶挑战的剑修来说,实在难度不大。 然后,被举报了…… 话说,秦瑜在剑宗修炼了这么久,遇到这样的事还算是第一次。 刑堂掌事的弟子过来在擂台边寻她,说话还算客气,就是请秦瑜跟他们走一趟。 没惊动身边的其他弟子,非常的低调。说实话,在秦瑜看来有些都不符合刑堂弟子平日里行事作风。 不过有令牌,令牌是真的,便跟着去了。 并不是去刑堂,只是唤到一处厅堂问话。 问话的人正巧是陈师。 陈师被调到刑堂去这事,以及这事的内情,秦瑜都是知道的,如今再次面对面了,心里有些担心。 秦瑜不知道成了什么事,是带她前来的二位弟子禀告的。 陈师坐在上头,依旧是一张臭脸,看着秦瑜就很不喜欢的模样。 剑宗的旧规矩,这种事情为了保护举报者不被事后报复,通常是不具名不参与具体的调查过程的。 秦瑜听着有些憋闷,刑堂弟子口中所述,哪条跟自己有关系了。 正想为自己辩解。就听得上头的陈师冷笑一声。 “这丫头?嗑药?还买通对手?打个炼气六层而已,哼,无稽之谈……”陈师说:“宗门收的弟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代为回话的刑堂弟子有些尴尬的干咳几声,倒不是他们不信陈师所言,毕竟全剑宗都知道陈师和明平真君素来不对付,陈师最不可能为秦瑜开脱罪责。 但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不管这事有多荒唐,您老都得秉公,站在中间立场上。 陈师一瞥急的上火的弟子,撇了撇嘴。“得了,你回去,先禁足一天,好好想想是惹了哪方的鬼神了。” 说禁足,连个押送的人也没有,还得秦瑜自己迈着腿回去。 秦瑜倒不怕他们查,却有些担心梅婉婉不知道此事,正满世界的找她。 不过梅婉婉消息灵通的很,这边秦瑜刚从门里出来,就看见梅婉婉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听说你被刑堂的人带走了,怎么啦。” 秦瑜尽述前事。 梅婉婉听完,面无表情的说:“得了,明白了。你我师父许久没回来了,跳蚤们耐心不好,忍不住,想刷刷存在感了。” 秦瑜若有所思的说:“没意义啊,这修为实打实的,测一测便知了。” 梅婉婉叹气,哪里只有这件小事哟。她解释说:“你整日在擂台边,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筑基期擂台那边出了件丑闻,有位师兄用了药物取胜,被同住的弟子揭发出来了。”梅婉婉说。“如今宗门在查这事呢。” 擂台吃药素来就是弟子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用药效特别激烈的药物,却可以借着伤病的借口,服用充盈气血的丹药,一场擂台打下来,药力散了,比赛也赢了。 但是修士们的比赛本就是刀剑相对见血的比试,擂台上总不能不允许弟子们服药治伤…… 宗门处置此事,不仅要查明原委,还得追查丹药的来源。 可巧,刑堂派去搜查的弟子刚好在这位弟子的房里发现了一瓶启封的丹瓶。 弟子们丹药的来源都是有数的,这瓶丹药并不是宗门下发的制式丹药。 从何而来便是第一个问题。 此事涉及丹修,梅婉婉有刚巧轮空中,没有什么比赛。又较之打打杀杀的擂台比试更喜欢看热闹,有这热闹,定是要去凑的。 梅婉婉说:“可好,举报一人不算,就我回来的时候,乐清真人哪里已经接到好几个新的举报了,人人自危着呢。” “你呀,也算赶上潮流了。”梅婉婉打趣她说。 “别闹,你以为你能独身事外呢,你可是帮凶。”秦瑜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倒还有兴致拿话去揶揄梅婉婉。“人家可说了,我俩一天到晚苟苟缩缩,一看就不知道不是在干正经事。” 梅婉婉惊讶的指着自己。“还有我事?得罪我俩图什么呀。” “图你师父刚好不在,图你们两个好欺负呗。”两人正巧碰上了也往明平峰赶的苏小小。苏小小一见面便忍不住分享她刚得来的信息。 宗派里,弟子的信息渠道来源各种各样。 梅婉婉消息还是从一般弟子哪里得来的,只知道个大概。 苏小小的消息直接来源于她常混的二代圈子。 “明儿可就决赛了,今天被举报的,明儿统统得去乐清师兄那儿辨明自身。”苏小小说:“图什么,远的不说,近的,明天的决赛,你俩一准去不了,没洗刷身上的疑点,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们两个参加比赛的。” 梅婉婉乐了。“那怕是她会哭,我今儿又抽到了轮空签。” “没针对你。”苏小小挥了挥手,作赶人的模样。“谁都知道你如今三品的境界,妥妥的一个潜力巨大的未来丹君,听说上头好几个尊者盯着你呢。虽然玄明君如今不在宗门里头,但你几个师叔护着你呢,谁没事得罪你。” “不过……”苏小小口气有些酸溜溜的说。“你这运气也太好了些,我要有你这运气,我早就参赛了,怎么的也混个前几名回去哄哄我爹娘。” 梅婉婉得意的挑眉。“哎,没办法,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不是没办法嘛。你让那些剑修阵修什么的下来跟我比比炼丹术,我不用运气,拿小指头就能碾他们。” “呸,你有本事去跟剑修比剑,没这本事你就闭嘴吧。”苏小小气得撕她的嘴。 “行了行了,说正事,说正事。”梅婉婉说。“我的好姐姐,你说说,不是对着我来的,莫非针对的是阿瑜么,阿瑜那擂台,都是自己一剑一剑拼出来的。到底是谁?自己打不赢,就使手段,真真手段低劣。” “低劣不低劣,有用就行。你就没觉得这事出现的真真恰到好处?”苏小小说。“驻守在外的弟子们回宗一趟不容易,连回程时日都是早早定好的。这大比,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推后的。而这事,不赶早不赶晚的,偏偏这时候……啧啧,你说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今日之前,秦瑜的日子一度过得十分无聊,没有争斗,连同窗之间的争风吃醋都没有…… 毕竟陈师一个人拉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了,应付他已经很麻烦了。 大家安安分分的修炼升级,同窗之间礼仪之周全,足以让秦家族学的那些教书先生羡慕的不行了。 苏小小是个自来熟,一进屋就自己寻了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别说,婉婉这弄的就是不一样,舒服的很。”苏小小顺手抱过一旁的柔软枕头,舒服的眯起眼。 “你自己弄套房子呗,我去给你指点指点。”梅婉婉说。 “别介,我哪里能像你们自在啊。两个人,占这么大个山头。”苏小小化身柠檬精,说。“现在宗门里,谁不羡慕你们两个日子好过啊。” “上面没师父管教,下面没有旁人相扰。我阿娘收了五六个亲传,二十多个记名。我的天,出门不是遇上这个就是遇上那个的,哎呀,没劲透了。” 身为明平峰的独苗,秦瑜将话题拉了回来。 “哎呀,我都忘了,我说哪了。”苏小小敲敲脑袋,琢磨着。 梅婉婉:“你爹爹天天打你,可别敲坏了头吧。” 苏小小一拍手,说:“我爹那是恨铁不成钢,不过没事,他都被气出宗门了,现在在海岛上发闷气呢……啊,我想起来了。” “我姐姐让我来问问你,准备怎么办呢?” 苏小小的姐姐苏小月,是秦瑜见到的第一个女修士。 “比赛我是要参加的。”秦瑜说。 梅婉婉摆了吃食,苏小小也不客气,自然的吃喝,头也不抬的说:“啊,我就知道,你们剑修都是这样,遇到个比赛,那都是不要命的。” 话是这么说,但现在的情况摆在面前,就不得不花心思去面对。 秦瑜少不更事,其实并没有遇见过这样让她拿主意的事情,而且是有可能会影响到她人生的大事。 不能急,不能慌,一定要理清楚,想想怎么办。 之前就说了,新弟子之间的比试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不过是宗门变相补贴新弟子的手段。 但是宗门大比不是,宗门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意图也很清楚,就是年年考核,年年选拔,鼓励弟子们上进,并从弟子中选拔出有潜力的苗子,加以精心培养。 宗门内外门弟子加起来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剑宗虽大,也不可能一一周全,剑宗的长老们哪会有精力一个弟子一个弟子去瞧弟子的资质和潜力。 你得凭自己的能力从众多弟子间脱颖而出,才能够得到上头的关注、重视、培养和倾向。 每年的宗门大比对弟子们而言,相当重要。 苏小小说:“你们是不知道的,宗门大比呢,虽然每年都在比,但是基本上都是亲传弟子的地盘。自从许多年前呢,阿瑜的师父明平君以外门弟子的身份在宗门大比上一鸣惊人后,宗门大比就一年比一年有看头了,彩头也是一年给的比一年高……” 有看头指的是宗门的二三代弟子和一代弟子们的争斗。 剑宗内部的如今也是派系林立,剑宗壮大的时候,吸收了不少的修仙家族进来,修仙家族的吸收固然带来了一大批珍贵的典籍文书玉简等等,但也让剑宗的阶层逐渐趋于固化,上头的不想下去,下头的修士也无路可以上去。 从凡间选拔出来的弟子,师资弱,功法也低劣,常被宗门其他弟子当做仆役使唤。有一个两个天才绝艳的弟子奋力在其中冒出头来,也不过是听话的与某个家族联姻,当做自己人培养,不听话的逐渐被当做异端,寻个机会排除掉。 当然,这样的情况已经在剑宗不复存在了,那些从艰难环境中走出来的修一代们,并没有被分治成功,而是拧成了一股绳,收拢有潜力的弟子,逐渐壮大势力。 秦瑜:“我算哪根小葱,能牵扯进这种大事里来?” 苏小小笑眯眯的说:“我还没说完呢,炼气期的比试能有多重要,你也是被牵扯进去的。关键的,可是金丹期的比试。” 金丹期算是修士的一道分水岭,宗门大比只有炼气期、筑基期和金丹期的比试,元婴期都算是神仙,那能够轻易的下凡的? “宗门的十二座主峰,有一座要空出来了。”苏小小八卦起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振奋的状态中。“开云峰的那位易岩真君到了大限之年了,听说怕是突破无望,都在安排后事了。” 主峰是元婴及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居住的,但即便是元婴期的修士,也未必人人都有资格住主峰。明平峰和玄明峰都是主峰之一。 “所以此次金丹期的魁首之争,基本就决定开云峰的归属了。” “宗门大比嘛,这谁当了魁首都是有可能的,去年大家不是都看好大师兄嘛,结果呢,谁知道冒出了个领悟了剑意的韩江子……” “今年韩师兄不参赛了,大师兄参赛,没想到又遇上了一个剑域初成的单赢师兄,比了三四十场了,愣是一场没输过。这到手的山峰眼看就要飞了,没想到,单赢师兄又被举报了。” 梅婉婉皱着眉头。“被举报的理由可是服用了暴血丹,凭借着暴血丹的强劲药效,连赢几十场那也说的通。” “谁说不是呢,可问题是,我可听说了,这位单赢师兄可从小是个药罐子,不至于为了一座山峰不要命了吧。”家里有两座主峰的苏小小淡定发言。 “而且,我听我娘的五六位亲传和二三十个记名弟子的消息说,现在大家都猜呢,背后主使只怕是乐清师兄自己。” “不过乐清师兄家里面势力大,单赢师兄反倒是个之前默默无闻的人物,也说不好哦。” ……这哪门子的猜测,乐清如今自己还管着这事呢,那可真是越搅和,就越搅和不清楚了。 “你呢,就是一被殃及的池鱼。”苏小小说。“所以呢,其实我来是替我家小月姐通知你们的,比赛你们是可以照常去的,只不过……” “有个小条件。”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瑜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她和父母到帝都去。 秦桦去兵部述职,小嘉瑜和娘亲在街边酒楼上瞧新科进士们游街。 进士们年纪都偏大,探花郎也不如戏文里说的那样好看。最年长的一位长得甚是着急,都已是早生华发了。 但这并不影响街边的小娘子们双颊飞红,面若云霞。 娘亲云英抱着她,指着下面的进士哄她说:“娘的小阿瑜快快长大,长大了阿娘也给你榜下捉个好夫婿。” 小嘉瑜闻言摇摇头:“不要,不好看。” 云英失笑,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就知道好看不好看了。点点幼女的鼻尖:“哪里不好看了,男子好看有什么用…你呀,还不懂!” “我的嘉瑜儿一定能过的顺顺当当的。” 小嘉瑜没听懂,也不看下面了,眼睛胡乱的四处溜达,看见了街角的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一把扎在母亲怀里,撒娇耍赖着要吃。 …… 一觉醒来,梅婉婉肉嘟嘟的脸盘子正对着她。 吓! “你半夜抱着我喊娘,可吓死我了。”梅婉婉郁闷的捧起自己的小肥脸。“我这模样怎么就像你娘了。” “……你上回还抱着我喊爹,你忘了?”秦瑜也没料想到自己睡觉这么不老实,不过看梅婉婉一副没睡好的游魂样,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吵醒你啦?”实在不好意思。 梅婉婉顶着两个纯天然的黑眼圈,幽幽的看她:“倒是没吵醒你,我本来就没睡着……我最近天天晚上梦见我师父被人打……啊哟,我睡不着。” “玄明真君……”秦瑜欲言又止。 “我醒着就想,我师父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挨打呢。”梅婉婉说。“可是他不见好久了,我有些点想他。” “就一点点!”她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拉开了一点距离。 秦瑜看着她难得的蔫模样,什么也没说,轻轻搂住了她。 玄明真君,究竟在哪里啊。 “他还是没有说吗?”居上位的是位年轻的女妖,皮肤晶莹雪白,瞳仁是漂亮的紫色,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 正是同玄明真君一同消失的花妖阿紫。 妖族美貌的女人不少,性格也大胆开放,但是面对这位,属下肃着脸,说:“没有。” “殿下若允许属下动刑……,或可能问出小殿下的去向。” 他微微抬起脸,边说,边试探的看着那人的神情,果然……殿下还是不忍心! “殿下,那人修如此无礼,还藏起了小殿下……” “他在如何,那也是与我的恩怨。元婴真君,便是王也是要以贵客礼待的。你们该唤他什么?” 女子声音不算大,话中的威严却让厅中的属下和周边侍奉的侍女都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真君。”属下说。 “你们呢?”阿紫的眼扫过跪在一旁的侍女们。 “真……真君。”侍女们竭力保持平静却忍不住抖索,主上一定是听见她们平日里的玩笑话了…… “目无尊上,有失礼仪。”她淡淡的说。“出去,自去有司领罚。” 侍女们行礼退了出去。 殿中只余下她和那位下属了。 一片寂静。 良久,她开口问:“树一,留在剑宗的探子呢?可有探听到什么线索了?” “那人修狡猾的很,殿下回族的那几日,最倚重的大弟子也消失了,至今没有下落。至于其他的相关人,都是不知。” “真的不知?” “以我族的荣誉起誓。”派出的正好是自己本族的子弟,最善于倾听心音。 阿紫心中清楚树一族里的天赋,若非专门修习过清音之术,绝不会瞒过他们的耳朵,而百草峰的诸位都是些炼起丹来便不要命的,哪里会有这个闲工夫学什么清音之术,便点了点头。 “玄明的小弟子怎么样?”她突然问。 “居住在剑宗的明平峰,一切如旧,属下探查过她和她的那位同伴,都不知情。”树一恭敬的说。 “她人小,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女人点点头。“让你手下的人看着点,玄明和白术不在,别让人欺负了她。” “是。”树一说。“殿下若是喜欢那孩子,不如属下把她带出来,给殿下解忧。” 阿紫有些意动,但还是心有顾忌。“不了,那孩子很喜欢剑宗,带来反倒是不美,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说起情分,阿紫笑了笑,她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情分呢。 “你们抓紧些,如今玄明被孤带到妖族来,也不知孩儿旁边有没有人护着……他一日不说,我的孩儿便多一日的危险……若有必要。” “允你们动刑。” 属下:“……尊令。”贵主,说好的尊重呢? 玄明真君也没想到,自己昔日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的夫人,如今下令毒打他都不眨眼了。 所以说这女的,无论是女人还是女妖,都不能带崽儿,一碰到孩子就会炸。 也因此,孩子在哪里就更不能说了,玄明真君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现在找不到孩子还会来一顿爱的毒打,如果知道孩子在哪里了,只怕是连毒打都享受不了了。 按照花妖紫藤的脾性,只怕是分分钟扫他出门,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 玄明真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想。 再坚持一下,阿紫马上就忍不住了。 然后自己的打就不算白挨了! 外面的那个名叫树一的树妖又来了,哎哟,玄明真君一看到他就反射性的身体疼痛,谁说妖族都是一根筋的,这家伙就明明坏的很。 蔫坏蔫坏的,专挑痛的地方打来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万里之遥的云英也和女儿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的她带着女儿,看完进士游街后,隔壁几个也来看热闹的闺阁小姐们三三两两的散了。 不过她并不着急,让店里的小厮去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糖葫芦哄好了闹腾的小女,另一串轻咬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这边是看进士游街的好地方,方才被围得的水泄不通,好不容易热闹散了,人也走动了。 秦桦满头大汗的寻了来。 她笑着擦了汗,说着那葫芦吃着酸,你替我代劳了罢。 秦桦嘴上说着大丈夫不吃甜食,身体却很诚实伸出了手。 “不酸,很甜。”他如是说,三两口便吃掉,抱着女儿呼啦啦的嬉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及尔偕老,再约来生。 云英微微一笑,福身说:“凡女不欲修行,还请仙长为凡女保密。” “也请枫小叔为我保密。” 秦枫忙到应该的。 谢行云却“唔”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可理解。 秦瑜请求谢行云替她转交东西的时候,谢行云其实心里有数,秦瑜的族人有没有灵根他不知道,但至少她的父母有一方是有灵根的。 毕竟修行的天赋更多的是随着血脉流传。 秦家的族人大都也没有灵根,测过年轻的小辈后,谢行云顺便满足了秦林几个长辈的好奇心,把在场所有的秦家族人测了一遍。 除了秦瑜,秦家便只有秦越的一双儿女身具灵根,品质都还相当不错!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要知道连几率最大的秦桦都不具备灵根。 那就说明这种资质并不从秦家的血脉流传而来。 小弟子若真是出自此家,那他的母亲必然有灵根,而且资质也必然不低。 谢行云口中说着自己是个冷酷的师父,心里还是对明平峰上的望眼欲穿的小弟子有些记挂。 若有母亲相伴,或许会开心些。 他如是想。 不过他不是强压牛喝水的性子,不乐意便不乐意罢,更何况这女子本就年纪大了些,修行也颇为不易…… 还又刚生育了一个孩儿。 因为孩儿还小的缘故,云英片刻不离他,过来见仙人也是带着的。 谢行云点头应了。 问了夫妻二人可有什么为难之处没有,想来徒弟特意求了他来,谢行云也当徒弟尽份心力。 秦桦问:“瑜儿可还好?” 本以为能够有机会去陪伴女儿,却希望破灭的秦桦显得有些郁郁。 谢行云也许久没见徒弟了,想了想上回传的音,中气十足。便道:“好。” 云英听了女儿安好的讯息也很开心。正巧怀中的孩儿啼哭,云英请求说:“阿瑾身体不如姐姐好,生来便体弱,不知仙长可有法子。” 谢行云见云英便知这女子命中应是一女,能再孕育必然有因。 果然,云英说:“托瑜儿的福,用了灵药,有了小儿。” 灵药固然有效,但身体未曾调养好总是后患无穷。 秦瑾的体弱便是这后患之一。 夫妻二人如今心中挂念这幼子的体弱,望着谢行云的目光也殷切。 谢行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 谢行云昨日刚从赤君处回了帝都秦家。 秦家已经上上下下已经打点好了,年少的送回族里,壮年的奔赴前线,年老的坐镇帝都。 谢行云心里嘀咕:“总觉得我的存在毫无意义。” 但凡间的事他是不欲多管的,要知道本身他的出现,就已经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死了。 赤君为他送行的时候,也委婉的与他说些什么死生有命,不便插手之类的话语。 不过即便有他的出现,天道依然会修正眼前的一切。 谢行云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洒扫干净的厅廊,会变成凌乱不堪的修罗场。 修剪整齐的花木,被烧得只剩下一截枯黑的枝丫。 来来往往的人里,不少人的头顶都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死气。 死气很淡,可以破除免灾。 不过谢行云以旁观者的姿态看着秦家人忙活着。 秦越不在家中,外出联系去了。家中主事的就是秦林秦榕两兄妹,秦林主外,秦榕主内。 贵客回来,本都是要作陪的,却都被谢行云打发走了。 两兄妹忙中有序,只能不忘给家中的贵客备上新鲜的点心和茶水,让差事结束,正好赶回来的秦枫陪着说话闲聊。 谢行云一夜在外,精神依然充沛,身边的人虽然聒噪,但吃吃喝喝倒也自得其乐。 身边的青年人,或许再见便是在赤君居处了。 谢行云莫名有些感伤,难得有些慈悲心的忍了这人的聒噪,将手边的杯碟往对方处推了推。 秦枫受宠若惊,领下这难得的恩赐,虔诚的吃下一枚糕团。 然后,那张嘴就更聒噪了…… 谢行云眯了眯眼,秦枫头上的死气顿时又凝实了几分。 严青霜:“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行云一拍脑袋,徒弟交代的事情忘记了。 善忘的师父谢行云决定立即弥补这个过失,问明秦桦的所在。 主事人秦林脸带真诚的笑意,对谢行云说,秦桦现在长兴的族地,京都至长兴有一二日的车程,正巧要送孩子们回去,若仙人要去的话,可以和孩子们一同前去。 谢行云多这一事不多,暂时当了一回护卫,一同到了长兴的秦家族地。 首先便找了小徒弟的父母,把徒弟要带的和他和玄明添的东西一齐完好的交给她的父母族人。 小徒弟的心事瞒不过他,来都来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谢行云顺便帮着秦家的孩子们测了灵根。 测完灵根,有或者没有都与他无关了,谢行云要做的事情一做完,便准备离开了。 为了小徒弟,他略等了等。 夫妇二人带着被仙长洗礼过的小秦瑾欢天喜地的走了。 严青霜:“再等一等,母女亲情,或许会有转变。” 谢行云耐着性子,又等了等。 秦毅年纪虽然增长了些许,但精神和身体却远胜从前。秦枫做了中间人,告诉谢行云说:“族长想请仙长带些东西给秦瑜,说谢谢您对秦瑜的教诲,孩子小,让仙长操心了!” 秦毅老了,人也唠叨了些。还按人族的规矩补了一份束脩,谢行云瞧了,是几块珍贵的矿石。 作为凡界的一个家族,能弄来这个实属不易,谢行云不缺这点东西,却也并未推辞,欣然收下。 秦瑜昔日的小伙伴们也结伴着来了,初见他不免有些紧张之意,匆匆忙忙的拜托谢行云捎东西给秦瑜。 谢行云哭笑不得瞧了一眼,尽是些泥人玩偶和话本之类的小玩意儿,却也一视同仁的收进了储物袋里,准备带给徒弟。 他又等了等。 第二日一早,姗姗来迟的云英终于带着一个大包袱来时。 谢行云已经走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谢行云挥挥袖子走的潇洒,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 “你说我回去跟小丫头说她父母不是不愿来而是没有灵根,难以穿过天堑峰,她会信吗?”谢行云有些发愁的拈着剑符,不知道传些什么话语的好。 严青霜托着腮帮子,有一种早就知道结果如此的平静。“阿瑜只是年纪小,不代表是个傻子。” “直言相告吧。”严青霜看着自家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盘着腿挠头发愁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好笑。“阿瑜的父母缘浅,可她偏偏又是个恋家的孩子。” “行云,你编一个谎言骗她,就得用无数的谎言骗她。”严青霜很平淡的说。“这是她的第一个家,剑宗弟子筑基期便可自由活动了,你能管住她的脚吗?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有谁能够一直陪着谁的。凡人的寿命不过区区百年,修士的寿命却很长,你如今舍不得你的弟子面对,难道你就想让她生活在你编给她的美梦里,成为第二个衍宗简情?” 谢行云听见“简情”的名字,如被当头棒喝一般,瞬间清醒。“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不过简情?”谢行云脑子里装的东西单纯的很,除了修炼之外,没有多少留给其他无关的记忆。“他还在……”谢行云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他疯了?” 严青霜眉眼平和:“已经是第九个转世了,这事已经成了修士嘴里的一个笑谈了。” 简情和他交情不深,却算是同病相怜。不谢行云很幸运,虽然夫妻二人如今也是阴阳相隔,却好歹是相知相守的,多少还有些希望。 简情就比较惨了,简单的说,他和他的凡妻不过也是被死生分隔的一对普通夫妻,但他太执着,又太命苦。生前与妻子算是一对因缘际会的欢喜冤家,也一度是修仙界一桩美谈,少年少女们心中的完美夫妻。宗门虽然不满自家最有潜力的弟子整日跟个凡人纠缠不清,但又怕强行拆开反倒给弟子心里留了魔障,阻碍了修行,想着不过是个没有修炼资质的凡人,再纠缠也不过是百年的事。 但修士的百年多的很,衍宗长老们乐观的看,反正好像那凡女也是个贤淑的性子,平日也多督促弟子上进,一番自我安慰下来,长辈们想了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随他们去了。 没想到的是,之后的事情完全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想。 简情的妻子胎里弱,终究是早早的撒手没了,夫妻二人正是情感正热,你侬我侬的时候,如今一朝生死相离,如何受得了。 简情悲伤了一段时日,又在所有人都认为他想通的时候,他闯了地府。 衍宗长老们气了个倒仰,打了骂了,却终究心软,又不得不去给弟子善后。 结果这一纵容,就再也不可收拾了。简情的妻子轮回了九世了,简情就追了九世。无论男女,出生的时候就早早的守着,疯魔一样的守着他或者她长大,又亲自送她或者他魂归地府。 严青霜:“这个瓜很有毒啊。” 这么些年过去了,凡女依旧没有修炼的资质,且每一世都早早夭亡的命格,这两人分了合,合了分,分分合合,早就成了满界修士的口中的奇谈。 当年的也算是风流浪子的衍宗简情,从各家口中的优秀前辈,变成了教导子弟的负面例子。 也直接导致了衍宗的宗训从大道无为跃升至清心寡欲,后辈子弟遭了秧,宗门对弟子七情的严苛程度甚至不啻于全员光棍的禅宗和尚。 虽然剑宗不像衍宗和禅宗,过分强调心存天道,身灭人欲的修行,但毕竟是道家道统,走的也是无为淡泊的路子。 不禁弟子学成归家,也不强求弟子必须与家族断绝来往什么的……跟入门就跟签卖身契的某些宗门不一样,剑宗还算比较有人情味。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宗门里小山头林立,几大势力互相牵制着,很是难管。 以致于虽然三宗在谁是宗派势力第一上争了上千年了,每每一见面就争得面红耳赤。但在宗门事务谁家最复杂难管的讨论中,剑宗弟子完全称霸全场,当之无愧的第一。 遇上如此难管的宗门,宗主的任期都比其他宗门掌事者平均少个几十年……主要原因是宗主收弟子比换老婆都还勤快,弟子收多了,总有一个弟子能掌事,只要弟子能掌事了,师父就可以卸挑子不干了,宗主卸的早了,任期就更短了…… 搞事情最多的剑宗,宗主之争反倒是最为寂寂无声的那个。别家都需要挣破头抢到手,阴谋迭出勾心斗角手足相残同室操戈才能选出来的宗主之位,在大部分的剑宗修士那就是个鸡肋。 毕竟你说这宗主之位好吧,好像号令众修,执掌一宗的样子是有些令人向往……但你说要是真当了,每天光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够你从早处理到晚的,而且全年无休,修为在同辈基本垫底不说,还十分的容易导致早衰。 历代的剑宗宗主坚定不移的传承传位越早越好的理念,并始终坚持践行,唯独明瓒真君…… 他运气好,自己是上一任宗主的独苗,不争不抢,老宗主平和的把宗门的管事权让渡到他的手上。 他也准备平和的把这个权力让渡到下一位继任者的手上,完美的身成功退。 只要再坚持一下,他的自由快乐,高山大海,美酒美人就能够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他在宗外的某处相遇了! 在宗门呆了几十年,觉得头顶都快长草的明瓒真君平和的看着徒弟乐清真人迅速的长成,做梦都觉得自己马上要解放的时候。 他委以重任、长袖善舞、见多识广、气质优雅、和善亲切、颇有才干的,长辈们见过都说好,平辈们相处过都信任,晚辈们更是心服口服的剑宗大弟子!大师兄!他的乐清!竟然被人泼污水了! 明瓒真君明日就退位美梦也如泡沫一般破碎,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苏小小觉得自己说话的语气已经尽她最大的可能,做到母亲和姐姐所吩咐的“亲和、善意”了。 但是她毕竟还小,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已经深深的刻入了她言行举止中,并不是伪装和掩饰能掩盖的住的。 秦瑜没多解释什么,笑着拒绝了。 但这于表达态度已经够了,苏小小有些气愤的拂袖而去。 “对不住婉婉,让你担心了。”放弃这次机会固然可惜,但是她的内心很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 “你呀,低个头而已,倔脾气!”事已至此,梅婉婉虽然心中难免有一丝的遗憾,但也并未诉之于口。“怎么办,我有点难过。” “你难过什么呀。”秦瑜整理好心情,笑眯眯的说。 “我替你难过。”梅婉婉说。 难过什么呢,梅婉婉也有些说不出来。 可能陪伴着眼前这个人,看过太多次清晨的初阳升起,听过太多次夜半枫桥传来的钟声……以至于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你呀你呀。”秦瑜弯下腰与她对视。“你是为了什么事情哭?是因为我刚刚拒绝苏小小的样子达不到你的要求吗?” “对。”梅婉婉抽噎的说。“一点气势也没有,她明明是瞧不起你,你还不骂她。明明话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 秦瑜闻言,”唉唉“的叹息。”我也后悔呢,明明我有词呢。但是她走的太快了,我没反应过来。“ 梅婉婉难过的不像个几十斤的小胖子。 秦瑜一边想着这家伙在屋里宅太久了,以至于胖成了这幅手感甚好的样子,一边手随心动,摸摸她的小肥脸,难得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花儿。“你听我念给你听哦,一般主角都是这么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我出门的时候,家里的长辈跟我说过,人不要吃低头求乞的饭。” “碧霞真君或许有点生气,但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秦瑜继续解释说。“我年纪轻,修为能力并不占优,即便正常的参赛了,宗内弟子藏龙卧虎,顶天了不过前十,不若明年再来胜算更大,排名也更好看些。所以婉婉你看,这件事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损失什么。当然,事情也许并没有到你想的这样,毕竟她能做到的,别的真君也能做到。” “今年不行,还有明年。我不急。”秦瑜语气坚定。“但若是想从我这下手,搞我师父,那可不成。” 其实苏小小的办法也简单,就是让秦瑜自己出面,加上碧霞元君背后施压,强行压下此事,小事化了。 明日便可按时出场。 这事解决逻辑其实并不通,但对于看重比试的弟子而言不啻于一根救命的稻草。秦瑜不知道这种粗暴的举措是谁想出来的,但她不愿意。 这件事本就是捕风捉影,自己行得端不怕查,就怕宗门不查,自己怎么都背个污影子。 压下去了,对谁有益还不一定呢。 山下的禁制再次被触动,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也不知是何人此时上门。 今夜是无月之日,修士目力甚好,但难保会出意外,秦瑜出门还是寻了灯烛。秦瑜个子高,她执灯,梅婉婉对着灯笼勾勾手指,点亮了烛火。 “秦师妹。”乐清温文尔雅的笑。“方才来的路上,似乎瞧见了苏师妹。” “暮色深重,大师兄好眼力。”秦瑜手执着小巧的灯笼,平淡的还礼。“想来师兄也一定看到了苏师妹负气而归。” “请问大师兄所来何事?”梅婉婉绷直了脸,烛光影影绰绰的打在她的脸上。 乐清微笑,却没有回答,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带累二位师妹。” 两人没避这一礼,安安静静的受了。 “大师兄,请回吧。”秦瑜说。 言语无形无色,用得好却能当刀子杀人。 乐清能当这个大师兄不容易,明瓒真君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弟子不收也强行被塞了二三个。 如今弟子们都大了,心思也多了。 秦瑜不欲多说。 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有心之人正盯着此处,再扣个新帽子给他们。 乐清点点头,转头便走。 背后传来秦瑜的声音。“婉婉,注意脚下。今天晚上没有月光,地上黑暗了些。但明天晚上,月光一定会照亮这里的,对不对?” 梅婉婉响亮的应答声传来。 乐清忍不住回头。 两女立在原处,远远的看着他。 灯影绰绰。 “你说大师兄来,又是为了什么呢?”梅婉婉问。 秦瑜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这么做了,我很高兴。” “明平师叔有没有告诉你站哪边啊。”梅婉婉眉头皱起。“平日里没注意,今天一看,竟然阵营分明了。” “你呢?玄明师伯走之前跟你说了?”秦瑜问她。 “倒没说,只让我好好修炼,反正到时候哪方都不会亏待我。”梅婉婉如是说。 “巧了。”秦瑜拊掌。 “明平师叔也给你安排好了?”梅婉婉歪着头说。 “那倒不是,不过是让我埋头修炼,早日完美筑基,就接了我出去。”秦瑜美滋滋的说。“天高海阔的,不比在这里勾心斗角来的轻松。” 不过这么一通气,秦瑜明白为什么这事明明可以提前消弭无声,却没有人会提前拦下了。 感情是师父和玄明师伯两方不站,不合群啊。 梅婉婉听了便羡慕的不行,缠着要秦瑜到时候一定要带上她一起走。 秦瑜有心逗弄她,拒绝式嫌弃:“修为太低,不行,拖后腿了要。” 气得梅婉婉鼓着脸的拿拳头锤她。 “明日看来可以休息了。” 秦瑜笑眯眯的说。“那就偷会儿子的懒,我们去枫桥听李夜使敲钟吧。” 枫桥是宗内的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桥,就在成均真君的晚眠峰附近。成均真君是宗里出了名的植树大手,晚眠峰附近遍植各色灵草花树,美的很。 枫桥便是因附近成片的枫林得名。 枫桥附近的有一处古钟报时,每到亥时入寝之时都会有一位姓李的夜使准时来敲古钟。 明平峰离晚眠峰很近。 二人夜夜都听得枫桥传来的钟声,却一直因修炼之事脱不开身去亲眼瞧上一瞧。 未免是个遗憾。 恰是今日,提灯慢行,二人坐在枫桥桥头,等待钟鸣。 烛光照亮了一方天地,能看见枫叶打着旋儿坠入桥下水中。 静水深流。 梅婉婉正说到:“和尚才鸣钟了,我们应该敲云板才对。” 秦瑜估摸着时辰,轻轻的“嘘”了一声。 “你听……” 有苍老之音伴随准时响起的钟声…… “亥初,大渊献,万物于天,深盖藏也。” “当——当——当——” 三声钟寂。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夜使是宗门的敲钟人。 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传闻他只在夜半时候和一口古钟同时出现枫桥这里,鸣钟后在此处停留半刻。 等待有缘人。 明平峰离这里近,白日也常见到枫桥。 不过没有钟,也没有敲钟人,枫桥也不过是宗门的一处平平无奇的景观,除了漫山遍野的血色的枫叶,并没有其他的值得称道的地方。 但晚眠峰成均真君脾性颇好,慷慨大方,很受宗门弟子们的喜欢。 他的晚眠峰素来不设护山之阵,山门敞开,弟子们在此处往来自由,平日来此处踏青游戏的弟子甚多,很少有清净的时候。 尤其是这几日,不少回宗的弟子因为离宗时间甚久,在宗门已经没有了个固定的住处,便有不少回宗弟子托庇于晚眠峰,暂时居住在此。 不过今天晚上出人意料的很安静,可能是今天众多的比试,让精力充沛的弟子们也没了笑闹的精力罢。 一路行来,连虫鸣也甚少听到。 除了眼前这一点烛光,身旁全然是浓重到混沌的黑暗,寒意也逐渐侵染身体。 三声钟寂,二人原本也是准备听完即归,但刚一起身,便有不知何处而起的无名之风忽的灭了烛火。 黑暗降临。 这是什么运气!莫非晚上出不得门,一出门就要出事? 身后梅婉婉慢慢的靠近她,握紧她的手,虽然二人一前一后的站立着,却无端的觉得两颗心脏正在一致的剧烈跳动着。 秦瑜左手回握了梅婉婉伸出的手指,将她护在身后,右手暗暗的握紧剑柄,屏气凝神。 此时未知局势,尚不可乱动。 忽然,梅婉婉指尖弹出一点如星的火种。 火种一触着灵气便化成一朵燃烧的火焰,这火焰“嗤”的一声窜起老高,散花似的在天际炸开。 这是求助。 这火光也给下方的混沌世界带来片刻光亮,足够让秦瑜的剑找到目标了。 是进还是退,已然没有时间思考。 眨眼之间,长剑裹挟着一缕绿色的汁液复归到秦瑜手中。那未知的敌手不过闷哼一声,换了目标,竟是直接对着身边的梅婉婉去了。 “小心!”秦瑜话还未出口,长剑已经先声一步的刺了出去。 梅婉婉虽然并不善战,但也应对及时,迅速抬头,险险躲过一击。 秦瑜一刺不知中了何处,但其中的应对,足够让梅婉婉重归她身后的安全之处了。 这贼人并不恋战。 一击不中便走,且速度极快。 有道是穷寇莫追。 秦瑜虽眼见的他逃走,却无奈自知速度不如人,按耐住怒火,回头检查好友的伤势。 “婉婉,你有没有受伤?”秦瑜急问。 梅婉婉有些惊魂未定,迟疑了一会儿回道:“放心,你护的及时,没有伤到。” 话虽如此,此处也不是久留之地。 秦瑜一想到是自己的临时起意,让伙伴无端受累便自责不已。 那潜逃者不知何人,是否去而复归也未可知。 “我们走!”秦瑜说。 “且留步!”低哑苍老的声音,秦梅二人闻声略缓了一缓,竟是与之前报时的声音如出一辙。 是传言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李夜使吗? 焉知不是贼人巧幻了声音,秦瑜拉紧了梅婉婉,警惕的望着那处。 来者在这黑夜里来去自如,行走间步履平稳如在居室。 秦瑜扬声:“可否让弟子燃灯一见?” 苍老的声音复又响起。“不乏谨慎,很好。” 这是同意了,梅婉婉松了口气,在储物袋里翻找着。 原本手执的灯笼早甩在一旁,不过梅婉婉存物颇多,又重新燃起一盏明灯,秦瑜挑高了望。 来者背负着双手,苍颜白发的老者模样。手边绑缚着的,正是先前逃走的贼人。 秦瑜却是有些狐疑的看着来人。 老者她在家里时见过不少,但是在此界却从未见到过,更明确一点说,从来没有见到过暮气如此深重的人。 暮气是个比较玄学的说法,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当你见过行将就木的老人时,你的脑子里五不由自主的冒出这个词。 满身暮气的老者,在这个全员修士的宗门里,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为什么会这样呢? 秦瑜自己也一知半解,不过之前谢行云教导她修行不要贪快的时候有提到一二。 首先,要知道修仙者无论修为高低与否,只要筑基,容颜是可以永驻的。 对于修士而言,筑基才算是正式踏入修炼之途。筑基之前,修士年寿虽有增长,但岁数最多不过二百,跳脱不出凡体的限制。但成功筑基后,不但寿命增长,身体的各项变化也会慢下来。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修士的容貌和外部体征会静止保留筑基时的模样。 也就是说,如果你修炼心急,天赋异禀,成功在六七八岁的时候就筑了基,那恭喜了,打从你筑基到你下一次能够调整外貌的节点,比如说金丹或者元婴,你会一直保留孩童的模样。 秦瑜倒是没在剑宗见到鲜活的例子,毕竟宗门长辈耳提面命,就怕自己的徒弟当上百年的土行孙……但是据说修仙界里还是有不乏这种因为心急,不幸吃了一辈子热豆腐的修士,几百岁了还是肉嘟嘟手脚短小的童稚模样。 即便日后若能有缘成就元婴,但这百把年被人怜爱的心酸过往怕也会成为一辈子难以忘怀的阴影罢。 这也是谢行云一再叮嘱了,一定要稳住,稳住的原因了。在高境界的修士看来,早期修炼的慢一点完全没关系,细水长流才是正理,基础一定要细细的打牢固了,才能禁得起日后的各种折腾…… 那有没有修士故意事自己变得苍老的呢?有,但是屈指可数,即便是心智再成熟,资质再不堪的修士,也顶多把自己折腾成眼圈深重的中年人模样筑基,很少有人会拖到眼前之人的样子,要知道修士虽然容颜永驻,但也会衰老,修士的衰老只在身死道消之时,有的快些,未到寿尽便出了意外,不过几息便走过了衰老到死亡的全过程。 有的慢些,稳稳活到寿终,提前几年便会有征兆,身体会如凡人一般既慢又快的衰败下去。 这人身上暮气如此重,秦瑜心中不免猜测,眼前之人只怕是大限将至的修士。 他是谁,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第一百一十七章 易岩真君是少有的脾气特别好的大能修士。 宗内势力大致分三派,一类是顽固的守旧派,这派修士大都是含着金手指出生的修士后代,比较重视修士的血统传承。 一派是也很顽固的革新派,这派修士就主要是出身没落的修士家族或从底层爬起来的草根修士了。 按说梅婉婉的师父玄明真君就是个标准的革新派修士,毕竟出生低,受顽固派打压,一个愤俗嫉世的修士基本该有的特征他一个不拉下,但是很奇特的是,最终两边他谁也没靠,自成一派。 玄明真君、明平真君以及眼前的这位易岩真君便是宗门中立派的中坚力量。 说是中立派,实际上不过是个称呼,不过是这几位真君要么什么斗争都不参加,比如说谢行云;要不就是左右逢源,哪方都不得罪,比如说玄明真君;再比如说为两方斗争残局善后,比如说易岩真君。 上一次两派对于修士没有灵根的子女如何安排的争端,最终就是以易岩真君第一个主动送走独子才得以落得幕。 这位真君出身修仙大族,修仙的资质却几乎近无……同辈的修士筑了基,他才勉强修炼到炼气四层;下一辈的修士都结出了金丹,他才勉强炼气期圆满;等到同辈弟子都名噪一方,成为一方强者时,他还在金丹期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弟子;如今却也凭借毅力,也修炼成了一名元婴真君了;只不过易岩真君毕竟在这条路上走了太远的时间,如今和他同为元婴真君的谢行云,按辈分该唤这位真君一声师祖,却因谢行云元婴后期他元婴初期的修为,见面还得唤谢行云一声师兄…… 宗门传言里,师父和这位真君关系并不好,若非必要,基本上不会与这位真君在宗门的任何场所里见面,即便是到了,听闻这位真君来,也是立时要走的。 明平真君倨傲的传言也因此不胫而走。 若是没有与师父多相处,秦瑜怕也是会信了这传言。但她自信还是对自家师父的脾性有些了解,师父绝不是这样的人。 秦瑜自己亲眼见了人,心里有些明白师父不爱往这位真君面前晃的原因了。怕是不想看到这位慈和的老者折腰相向,唤一声师兄的样子了。 宗门一向达者为先,但有时想起来,却也有些不尽人意。 易岩真君俗家姓李,但这么多年,却没有人把这夜半寂寞的敲钟人和执掌一峰的真君联系起来过。 大概这便是前人所说的着相了。 谁又规定元婴真君,一峰之主,不能来做一个夜半的敲钟人呢? 秦瑜和梅婉婉端端正正的向其拜了三拜。 “小道友因何拜我。”李夜使抚了抚垂至胸前的白须,慈和的笑着说。 “是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不妥,不妥,是你二人自己得力,老夫如何当得这个谢字。”李夜使说。“你二人住在哪峰,此獠虽被老夫捉了,也不知有没有同伙,今日有缘见着了,老夫便送你二人一送。” 这倒是,秦瑜自己也发愁如何回家,如今这位前辈主动愿送,心中一万个愿意。但还是有一丝顾虑。 “这……” “莫忧心,若是担心老夫身份,且有这令牌为证。”易岩真君呵呵笑着,袖子里掏出了宗门玉牌。 就着烛火,秦瑜一眼便见到“李易岩”三字。果然如自己猜测,再看那刻字的玉牌,看起来有些年份了,形制与秦瑜等人的也不相同,但是真伪一眼便知,的确是宗门的东西。 易岩真君亮了身份,二人也不好装傻充楞,又是一番行礼。 易岩真君说:“二位小道友还请为老夫保守这个秘密。” 秦瑜和梅婉婉自是答应。“我们二人住在附近的明平峰。” “哦,没想到竟是遇见行云的弟子。”易岩真君有些惊讶,对二人说:“怪不得小道友剑术了得,想是名师出高徒。” 这纯粹是吹捧了,谁都知道明平真君谢行云委实不是个适合当先生的料子。 当年当了一任座师,没过两日便因为当师傅的太打击弟子们的自信心,被前任宗主请出课堂。 后来好不容易自己收了弟子,又因为有这么一桩旧案在,干脆了当的便当了个甩手掌柜。 哪家当师父的都没见有谢行云这样的,把炼气期的弟子独自放在宗门里,自己出去云游四方…… 哦,现在也不算独一份了,还有个玄明,一对儿的不靠谱。 秦瑜执着灯,手上牵着梅婉婉,走在前面。 后面易岩真君拎包一样的拎着那贼人,守护在后面。 “平日里,晚上不要往枫桥来了。”易岩真君说。“枫桥下面的静河,与凡间地府的三途河同出一源,常有些魑魅魍魉借着这河飘过来,虽然有禁制,但万事总有个意外。” “而且,你适才在此地燃起的信号,也是传不出去的。” “那真君为何要来呢?”梅婉婉好奇的问。 “我么,大抵是习惯了。”易岩真君叹了口气说。“有时候,心口疼的实在是忍不住了,便会来这呆一会儿。” “真君心口疼?那很该去百草峰看看的。师叔们的医术可好了,抓一点药,保管心口一点也疼了。”秦瑜忍不住弯了唇,梅婉婉实在是像极了她旧日里见过的药童子,吹自己药堂里的大夫,一点也不带虚的。 “哈哈哈。”易岩真君笑了。“你说的对极了,很该找些药来吃吃。” “你可真像我的福儿。”易岩真君笑了一会儿,喟然叹说。“都是好孩子。” 听听梅婉婉的笑话儿,易岩真君出言指点一二秦瑜的剑术,时间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明平峰不远,有元婴真君跟着,这一路自然风平浪静,顺利的到了明平峰的峰下。 “我便送到这儿了。”易岩真君婉拒了二人请他上门歇一歇的邀请,扬了扬手上的贼人。“我还得去一趟刑堂,老夫留一传音盘与你们,若有难处,尽可来开云峰寻老夫。” 目送二女入了明平峰,易岩真君才缓步离开。 回去的路上,梅婉婉突然问秦瑜。“阿瑜,你说真君他知道宗门要为开云峰择下一任峰主了吗?” 秦瑜摇摇头。 “那他……”梅婉婉握着手上的小阵盘,神情有些黯淡。“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哪里都让我难过。” 半山的屋内灯火通明,许多被忽视的东西也无可遁形。秦瑜忽然靠近她,摸了摸她的脖颈。 一丝很细微的灵力掠过,虽然没有多修习水系的法术,但水灵力天生就有这么几分医治伤处的天赋。 “被划了一道小口子。”秦瑜微笑。 梅婉婉是个很娇气的小姑娘,平日里磕着碰着都会吹个半天,难为她今天头回受了伤,还坚强的没嚷着哭。 秦瑜拿着这个由头打趣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借着洗漱的名义躲了。 秦瑜站在远处,神情不明摊开自己适才紧握的手掌。 素白的掌心一点碧绿。 这是……梅婉婉的血液。 “怎么了?”梅婉婉有些疑惑的问。“是之前那贼” 第一百一十八章 跟天下的所有的同龄少女一样,秦瑜突然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无关风月,不是少女怀春。 无关局势,也没有激昂的热血。 某一瞬间,所有的该想的不该想的东西,她都放下了,只是悄悄的问了自己一句。 “她是谁?” 她是我孤单失意时的陪伴; 她是我始终不曾走远的伴侣; 她是我最最好的朋友。 或许是恍然一瞬间。似乎心中又多了一份支撑自己成长的小力量。 碧绿的血液融化在掌心。 垂下手臂,秦瑜想了想又给师父传了一道讯息。 恰巧是谢行云按例给徒弟远程指导的时候。 今日谢行云和严青霜好容易敲开某位不知名修士留下的洞府大门。 饶是谢行云这样的钢铁修士,也吃了旧日里不学阵法的亏,以力破阵固然简单粗暴,但也浪费不少灵力。 修士洞府内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呢。 谢行云自己孤身前往,最忌力有不逮,并不着急进去。慢悠悠的在门口躺下,想着给自己徒弟说些什么好。 谢行云算是自学成才,自学成才的人通常是教不好徒弟的,毕竟徒弟现在的境界太低,没法跟上大佬奇特的脑回路,努力了几个月,他还是有些不适应“严父”的身份。 而严青霜适应了三个月,“慈母”的角色已经适应的很好了。 她闲的很,从前生活不过是陪着谢行云修炼,家中大小事都是她翻嘴皮子,谢行云负责执行的,一日到晚懒散的很。 如今二人间算是有了个小的,严青霜觉得新鲜,也来了精神。绞尽脑汁的在自己脑子搜罗“育儿经”不说,整日还有数不清的担忧。 这几日在此界行走,听闻凡间重视姑娘的闺阁教养。想着弟子如今的状况,又不免多了些挂心,担心自己教养出来的孩子脱离母界的现实需要,在谢行云在修士洞府外浴血杀怪的时候自己跑了出去,找了此界最闻名在外的高门贵妇,潜心学习了几日。 可怜这位贵妇虽看不见剑灵形态的严青霜,却也多少有些感应,无端觉得寒冷包围着她,结结实实的被冻了好几天。每日精神都昏昏沉沉,只不过碍于引以为傲的自律和自小的严格教养,无可挑剔的硬生生挺了三天。 严青霜心满意足的学成归去,这位高门贵妇身心松快,得以喘息暂且不说。严青霜一回来就看见了谢行云一脸血的无奈表情。 谢行云担心她的安全,但见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还是软下心来。“下回可不准如此了,至少同我一道有个照应。” 严青霜听完,不觉得如何感动,只是微微歪头问他。“我去人家女人家的正院,你去做什么?” 谢行云语塞,无话可说的同时决定给当徒弟的又多布置了些无理取闹的课业任务。 夫人变成这样,还不是那个当徒弟的过错! 想来“天大的冤屈”已经不足以形容秦瑜看到师父讯息的心情。 你们二人的夫妻账,算我头上算什么事。 谢行云吃了一缸子的陈醋后倒还有些理智。正巧今日算是无事,便与严青霜边闲话边给徒弟寄信。 倒也是因缘巧合,之前秦瑜每日在琅嬛阁报道,竟然也在故纸堆里发现了不少有趣的玩意儿。 折腾折腾,竟弄出了两只能重复使用的传讯木头小鸟。 秦瑜自用的一只叫小青,给师父二人送去的是小红。 这小红本是送给梅婉婉的,奈何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面对面怎么也比两只木头鸟儿传话快,放着也是浪费。 那就给师父用罢。 如此,师徒两方的通讯倒是更便捷些—— 秦瑜:“师父,你在干什么?” 谢行云:“……”挖人家的遗府! 秦瑜:“师父,你去哪?” 谢行云:“……”满眼黄土,我也不知道啊! 一旁的严青霜望鸟兴叹,奈何鸟儿视她于无物…… 秦瑜叽叽歪歪的次数多了,多少影响了二人世界,谢行云怒从心起,小红强行闭了嘴。 禁制一开,小红“叭叭叭”个不停。 谢行云眉眼不动的听着。 “师父,今日有人向上面检举我,说我服用了暴血丹,明日宗门会彻查此事。” 谢行云听完满是疑惑:“暴血丹是什么?” 严青霜同样疑惑的说:“好像是个违禁的丹药吧。” 这不是废话吗?! 老父母的生活轨迹与年轻人并不一致,暴血丹作为近些年里兴起却负面作用颇多丹药,作用就是短时间燃烧修士的潜能来提升战力,实际是就是个坑人不偿命的,委实不是个多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徒弟说了两人也还是不知道。 毕竟丹药这事一直是玄明真君给包圆了,元婴真君的丹药多得是药效相似但负面效果小的多的灵丹。 不过说起这事。 谢行云突然懵逼的问:“玄明去哪里了?” 严青霜一见他的表情就觉得不好,果然…… 谢行云在自己的储物袋里一顿翻找,拿着一个小纸条庆幸的说:“幸而我没有丢东西的习惯,还能找的出来。” “上回见面的时候玄明给我的。”谢行云展开纸条,大吃一惊。 严青霜飘在他背后也探出了头看。 纸条抬头就是两个饱含真情的大字——“救命” 玄明真君喊救命的时候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要是真的危在旦夕的事,也不会只送个小纸条。 想通了这个道理,严青霜只是幸灾乐祸的说:“完了完了,老谢,你这次要挨骂了。” 谢行云一目十行的看完,才知道另一个界面还有一个玄明真君正在等待他的救援,算了算时日,等待的眼睛都怕是都快红了。 也是该玄明真君倒霉,算计了这个,算计了那个,来来回回的算了个遍,还是算漏了变数。他怕也是没想到谢行云今时不同往日,每日不仅打怪的业务繁忙,休息是还有不听话的老妻要哄,不乖巧的徒弟要教导,哪能有时间想起别的事情来。 也是今日恰巧,谢行云才想起这世上还有个他。 白挨了社会暴打,并且正在遭受社会暴打的玄明真君:“我……惨呐!” 此厢谢行云也是惊讶了,虽然纸条简简单单几行字,但这内容—— 我单知道玄明在妖界引了个媳妇回来,也猜到可能是个颇有来历的妖族。 可也没想到玄明这么有出息啊! 这位名字叫“阿紫”的女妖,竟然是妖族的王女殿下! 噫吁嚱,玄明,你这打挨得不冤呐! 第一百一十九章 因谢行云有事急着离开,秦瑜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 第二天晨练过后照旧准备去擂台观战。 昨日还是场上人,今日却成场下观客。 秦瑜的心态倒好,平淡的准备看比试。梅婉婉却没有这样的养气功夫,按她的说法,从小还没受过这样的憋闷气。 如今秦瑜嫌疑待定,昨日下围预赛的决赛名单照理该补上一位,梅婉婉拉了秦瑜,寻了负责此事的师兄,要看决赛名单上的那位幸运儿的名字。 怎么说呢,今天谁上场都不是秘密了,名单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但那师兄双手一摊,轻松的说:“没有,大师兄吩咐了,并没有纳入替补。今日决赛,十位弟子入决赛,秦瑜师妹依旧在册。” 秦瑜心里有些吃惊,毕竟她不能上擂台,这样的一个名额放在那里,也是浪费了。 不过再浪费也是自己打出来的名次,秦瑜自认受之无愧,浪费的心安理得。 只是没想到大师兄竟然愿意关注这点微末之处,对这位从入宗就颇为关照自己的乐清真人又多了些好感。 梅婉婉出生在宗里,对于某些事情的嗅觉比秦瑜灵敏。宗门近几十年的弟子都知道宗主的弟子是乐清真人,但是称呼各异,师伯师叔师兄师弟混着叫的不知凡几,什么时候大家开始统一称呼了? 须知“大师兄”这个称呼不是个普通称呼。 修仙宗门达者为先,不好好修炼,就很有可能就会出现昨日的师弟,今日的师兄,后日的师叔,大后日成师祖的人伦悲剧。 再者如梅婉婉的爹白术真人,修炼也是认真修炼了,到头来女儿成了小师妹,又到何处讲理去? 辈分都尚且儿戏的不行,更何况什么二师兄、三师姐的就更像笑话了,宗门排序从来靠的是修为,又不是看入门时日,都是一律加了姓氏称“某师兄”或者“某师妹”。 但这大师兄和大师姐不一样,这“大”字在每个宗门里都是有的,不代表修为,也不是入门时间,而是指代宗门下任的弟子中的领头羊,未来的宗门领导者。 放在剑宗,就是继任的宗主。 秦瑜挑挑眉毛,这不就是凡间的皇太子么。 乐清真人作为剑宗一直以来隐形的“皇太子”,继位的难度实际上也丝毫不弱于太子上位的难度。 首先,你得有个好出身。 这可不同于下界的皇族,再怎么样就一个家族的嫡枝参与竞争,宗主却是全宗门符合条件的适龄弟子都可成为候选人。 需要符合的条件简单来说只有一个,就是必须全身心的奉献宗门。 别看要求简单,实际上细细的论起来,秦瑜若是也想参选,基本连门都够不上。 不知道从哪代起的例子,宗主收的弟子,基本上都讲究一个根正苗红。 比如说上任根正苗红的代表明瓒真君,宗门不少人谣传他是靠脸得来的宗主位。但实际上呢,人们总是会过分坚信自己的看到的和听到的表面,而对其中更深层的原因不做深入探讨,从而失去了探知真相的机会。 弟子们若能在关注宗主的神仙颜值的同时,发现宗主还有位化神期亲娘那就好了……至少能打破幻想,明白自己和宗主的位置之间,差的远远不是一副皮囊这么简单。 再比如说作为现任根正苗红的弟子代表,乐清真人出生在宗内的修士后代,祖辈往上数五六辈都是剑宗的修士,高祖承晖尊者,坐镇剑宗剑境,叔叔清和君承继着宗门的十二座主峰之一的阳雷峰。 横竖怎么看,他也的确是一个纯粹的剑宗人。 但同样纯粹的剑宗人并不少,照理说合乎条件的宗门也是一大把,环肥燕瘦任君挑选的那种。反正宗门的修二代们都是从小被观察培养,被父祖辈带着旁观宗门的各项事务,挑多了或许还是会受修士悲催的生育率影响,但挑一两个顶尖的总不成问题。 梅婉婉作为同样被宗门密切关注的修二代,说起这事来也是如数家珍。 幼龄的孩子们尚还没确定之后的发展方向,但确定的时日也不远了,等到梅婉婉成功筑基后,就会有专人来问她的意愿了。 若是有心想在剑宗的一亩三分地搞风搞雨,梅婉婉也可以在筑基后选择进入宗门事务的管理,待她顺风顺水的成长为一名金丹修士……若乐清真人那时还未成功继位,那时梅婉婉便也可挣上一挣了。 只可惜宗主这事,总还是还有一二分运道在的。乐清真人较之他人,就恰好是多了这几分关键的运道! 一切都恰到好处!当乐清出生的时候,恰好避过了上任宗主的选徒,不至于成一个悲催的备胎。后来乐清长成一个颇有潜力的幼童时,又恰好赶上了明瓒真君新任宗主,心血来潮选名下大弟子的关键时候。他在十多个小弟子中独得了明瓒真君的眼缘,顺利拜入其门下,入住主峰。 接着一路修炼成长,炼气期、筑基期、金丹期……身为弟子间的佼佼者,下受弟子们敬服爱戴,上受宗门长老们的看重。 便是再有后起之秀在后面追赶,想来也是追赶无望。 乐清真人晋升金丹后,已经平平稳稳的度过第五个年头了,按例说这个宗门首徒的位子早该几年前就晓谕诸宗,过个明路了。 但由于乐清真人一路成长过于顺利,无论是修炼还是别的事情,无有不如意的地方。明瓒真君思来想去一片爱徒之心,担心弟子得意后失意,便有意磨一磨弟子的性子,将这个早该办的仪式一拖再拖。 拖来拖去,平生了变故。 要知道明瓒真君又不止收了乐清真人一个弟子,师父把师兄的首徒大礼一拖再拖,可不就是不满师兄么。 师兄不得师父的心,自己的机会可不就来了么? 要知道明瓒真君作为上任宗主,对下任宗主的继任可是有废立之权的! 这是师父在给我们创造机会啊! 弟子们和乐清入门的时间相差甚远,没有见到昔年师父追着自己的弟子喂饭的父子景象,只看到明瓒真君对乐清真人的近似于严苛的严格管教,和对自己等人细心鼓励的和颜悦色,都觉得师父对自己才是真正的看重。 所以一定要搞事! 明瓒真君对小弟子们的纵容,在他们露出了想取师兄而代之的苗头时便化为乌有了。 如今明瓒真君看着自己的大徒弟,满心满眼的都是自责和愧疚。 第一百二十章 今日的决赛还是照常进行,只不过大部分弟子的关注点已经从比试本身转移到其他的事情上。 比如说,针对宗门的处理意见,弟子间就出现了一二三四五六种猜测和解决方案。 在周边弟子激烈的讨论中,一个眼生的弟子从别的区域过来,熟练的插入大家的谈话,向大家分享自己刚听来的消息。 “刚才啊,单赢师兄被大师兄从刑堂接到主峰去啦!” “谁是大师兄?” “这你还不知道!就是先前掌管外事堂的乐清真人!”那弟子谈起此事,如数家珍,口才也了得,三分的真话吹出七分的好来,还有三分赚足弟子们的同情和眼泪。 “原来大家不叫乐清真人大师兄的原因是还没有办过首徒礼吗?我觉得宗主没必要拖着呀。” “对啊,同是三宗之一,隔壁衍宗的大师兄好生风光,没道理乐清师兄不行啊。” “就是就是。” 梅婉婉面无表情的听了一会儿,掏出自己先前攒下的存货,拉着还听得滋滋有味的秦瑜走了。 “这事不重要,我们卖药去。” 不得不说,别看丹修平时低调不扎眼,灰头土脸炸炉是常态。但是论宗门弟子的富裕程度,丹修那都是能入前列的。 卖药那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同样还有一本万利的还有符修、阵修以及器修等等,这一点放到宗门弟子们自己自发攒出来的集市上就很清楚了。 一眼望过去,摆摊卖货的基本那都是这四类。 这集市每年宗门大比的时候就会攒上一次,供宗内弟子们沟通有无。 集市开了三天,秦瑜算第一次来。 主要是人主要的兴趣就是看擂台上的比试,枯燥的打斗在她看来就是得劲,就是好看。秦瑜能看多少场是多少场,基本上除了自己上,场场没拉下,还有了自己短时期的崇拜对象。 加油鼓劲打榜对赌,该一个合格的迷妹的功课一个也没拉下。 擂台边是血与火的激情,喜欢的沉迷其中,不喜欢的多看一眼也觉得伤眼。 毕竟总有弟子是比较喜欢宁静与和平的,觉得在这里与菜鸟摊主来来回回砍价打太极,弄得小摊主主动断尾求生,白菜价甩货更为有意思的嘛。 丹修卖卖丹药,器修卖各式灵器,符修卖卖灵符,阵修卖些阵盘什么的,各式小摊争奇斗艳。还有一些算搞副业兼职的,卖些自己种的灵花灵种,或者捕杀来的兽类皮毛之类的,也颇受弟子们的欢迎。 街角还新开了一两家裁缝铺子,专门卖些成衣灵靴,手脚利索的女修士,还能趁着这几天搞搞高级定制的生意。 “你说这拿针当武器的修士,是算武修呢?还是器修呢?还是什么其他的修士呢?”秦瑜看着正在简便的小木屋里,捏着针运针如飞的温婉女修士,疑惑不解。 “别想了,人家是武修。”梅婉婉有些古古怪怪的瞧了她一眼,示意她跟着一起进去挑衣裳。 长着一张温婉柔弱脸的店主柔柔弱弱的从堆满布料的角落里站起身来,七尺身量,肌肉虬张,纵然是广袖宽大,也掩盖不了漂亮的肌肉线条。 秦瑜:“刚才真是愚蠢发言。” 温婉的店主一手漂亮的绣花手艺,针脚又细密,难得的好看又实用。 更值得称道的还不是这个。 梅婉婉作为现下宗内在买衣服一事上最舍得花钱的女修,自然十分满意这个店铺成衣的质量和外观,无奈身量太小了些,只能定制了。 定制的价钱一般比成衣溢价三成,还得加上赶工费……这温婉的店主是回宗的弟子,宗门比试完了之后还得回驻地的……加起来价值就颇为可观了…… 之前梅婉婉自己来逛过此店,此次来是取衣服的,不过奇葩的是店主和她都忘了约定好价钱…… 梅婉婉求援的眼神早已经送给秦瑜了,在店门外的时候,秦瑜就败给她撒娇耍赖的举动,任由她牵起袖子,掏走自己的钱囊了。 梅婉婉如此操作也不是一次两次,得心应手的很。 没想到…… 里头刚才还在你好我好一起发财的两人,差点没吵起来。 秦瑜担心梅婉婉人小受了委屈,便急忙往两人那走去,正巧看着梅婉婉拿着一件衣服道:“不不不……师姐,你这样好的衣裳,你却只要这样低的价格,这不行不行,这个价太低了!我买了也是心里难安!你务必将价加上一半,我立马结账。你要是再故意说这样的低价,那便不是诚心要谈这交易了。” 秦瑜暗暗称奇,梅婉婉虽然散财童女的名声在外,但是购物还算理性,也不如一些宗门的弟子过分追求什么奢侈品,向来她也算放心。 不过现下这状态,明显不对啊。 转头,秦瑜听着那店主开了口。“……小师妹,我是今年才来开的店铺,承蒙大家照顾,得了这样好的生意,怎么不是真心想做买卖?刚才我所出的那价格,已是让我有不少虚头可赚了。我都自觉厚颜,倒欺负了你年幼无知。师妹还说我价定的低了,实在是更让我惭愧难当了。” 说着那修士双眸含泪,竟是真情实感了。 梅婉婉没料到自己今日竟是身处如此困局,一时间无言以对。呐呐的说:“买卖总得彼此无欺的好,这个价位实在是便宜了,我如今去外面买个水萝卜也不止这个价了。” 不过那店主也颇有底线,死活不肯从了梅婉婉的中肯价格,执意原价,梅婉婉挣了两句,又往下降了一成。 秦瑜:“……” 梅婉婉气结,也起了脾气,数了自己想给的价钱,拿了货物,钱一塞转头就走。 店主对数学颇为不敏感,前前后后数了两回,明白过来,哪里肯依! 秦瑜刚被梅婉婉风风火火的拉出成衣店,没走两步,就被后头赶来的店主一把抄回。 “大林,你今天生意好啊!” 旁边认识的摊主们热情的打招呼。 “好着嘞,赚了不少。” “咋回事啊!” “价没谈妥嘞!” 路边摆摊的其他修士,伸头为看热闹,瞧见了是成衣店的店主拎着两个小修士往回走,会心一笑,对秦瑜和梅婉婉的求救叫喊视若罔闻。 秦瑜这下算是对店主的身份确认无误了。 武修,一定是武修,不然何以如此这么强悍的臂力,自己一点也挣不开啊! …… 最后秦瑜抱着店主新制的衣裳和梅婉婉一同站在街边怀疑人生的时候,梅婉婉委屈的抱着自己新得的新衣裳,十分委屈的说:“我真没多给,她肯定是亏了!” “你给了多少啊。”秦瑜没精打采的问,毕竟刚才大小也是一番文斗,嗓子冒了烟不说,还被那大力店主按着量体裁了件衣服。“你要是不赌气说那话,她就只会给你塞灵珠,哪里会想起来给我也做一件……最后抵了那差价才放我们出来的!” “我就是不想要那灵珠嘛!”梅婉婉说起这个更委屈了。“竟然还有我给出去,还被硬塞回来的灵珠!” “不行,我这钱一定是要给回去的!” 梅婉婉也起了小倔脾气。 秦瑜:“……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过来的是为什么了吗?不卖你的丹药了?” 梅婉婉一拍脑袋,直说自己是被那店主气昏了头了。 “先去卖丹药罢。”秦瑜微笑的说。 说起来秦瑜也不知道梅婉婉卖什么丹药,毕竟梅婉婉的丹药质量颇好,早就跟丹房的弟子立了长契,多出来的基本上都被丹房高价收拢了去再高价卖,她怎么也不缺这点收入。 倒是自己,武修本身就没有什么可卖的,整日修炼,吃得还多,打斗的经验需要不断的靠实战来积累,还容易受伤……讲真,若不是梅婉婉瞎了眼看上自己,就凭自己这个收入和支出的情况,大概丹房的门槛也不敢多迈…… 秦瑜也打探过宗门武修的收入来源,但身边的武修无论是修剑的还是修刀的,都是谈起此事眼泪汪汪,基本上除了做点宗门任务,搞点副业以外,别无出路。 可偏偏大部分的武修不是个搞生意的料,如温婉的女店主一般已经是很有勇气了!大部分武修们,尤其是剑修们,根本脑子里没长这根筋。 所以生活嘛……除非是宗门供养的剑修大能,一般都比较的落魄…… 一件法衣穿到破,一柄长剑用到老! 你以为剑修一辈子就钟情一柄剑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没钱换把新的。 但内行说内行的,剑修们作为剑宗的脸面,出去也是要脸的。 明瓒真君苦口婆心:“出去别说真话,你们不给自己留脸,好歹也给宗门留点脸,穷到一双袜子穿了十年这事,就别说了。” 剑修弟子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生活状态落魄,答应下了宗主奇奇怪怪的要求后,奇怪的反问:“那宗主,下回衍宗那群法修要还问我们怎么几十年了还是那一套衣服的时候,我们怎么答呢?” “你觉得呢?” 那剑修抱着自己长剑,两袖空空一无所有。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师父说剑修本来就是修心,重在磨炼自己,不应该太过于在意外物。” 所以这是你师父城阳君拿了你的宗门供奉去换了酒喝的原因吗? 明瓒真君心中腹诽,口中却赞扬道:“大善,大善,此乃我剑修之道也!此言应当晓谕诸峰,供弟子们修身明德!” 剑修们,外交辞令该怎么说,现在不用本座一个一个教了吧!都来给我抄!作!业!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没逛两步,秦瑜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知天下女子们哪来的这么气力,明明平日里看都是弱柳扶风,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乱室懒人。 偏生说起这胭脂水粉、鲜丽衣裳时一个赛一个的精神,一个摊前逛一个钟,等梅婉婉自己心满意足的逛完一边,天都得黑遍。 梅婉婉除了炼丹,就只这一个爱好,平日里知道秦瑜事多,很少拉着她出来闲逛。今日也是难得的事闲,耐心陪她逛上一回也是心甘情愿。 只不过还没逛上两个摊,梅婉婉自己就嫌弃秦瑜“呆头呆脑,不懂变通,不会配合”、“审美奇怪,长得就像个剑修冤大头”,让她一边凉快待着去。 于是便更无事可做了,秦瑜身量未足,做了武服打扮,头上绑着道髻,平时日日打磨来的武修气质,又正是难辨雌雄的年纪。 刚在路旁被打扮精精致致的小女修给数落的不敢还嘴的模样,有缘人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有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三两个一起被舍下的闲人,自认算是同道前辈,有意安慰安慰这个毛头小子,半拉半扯的挟了秦瑜去喝酒,说道说道二三事。 秦瑜算是平生第一次被拉进了男修们呆的地方。 倒不是说男修们呆的地方就一定不能让女修去,但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十个剑修里九个男修,要不是有江潇这个奇葩,秦瑜平日里连个对练的都没有。 秦瑜年龄尚小,又失了父母跟前管教,宗门里据说专门开给女修的礼仪课,秦瑜十节课就去了开始的一节课,授课的师长据说是靠着颜色做了某位大能妾室的贵女,被逼着来上课的女修们还没见着真人,便心里失了三分尊重,耐着性子听了一二,那贵女口中全是些“贞静贤淑”的话。 听课女修顿如鸟兽散,十不存一。 听说之后这贵女回去便找了大能哭诉,结果差点没被宗内的几个剽悍的前辈女修打上门去撕了嘴。 碍于大能的脸面,最后大家各退一步。再没人管束她们上不上课了,去不去随己。 秦瑜便再也没去过了。 不过听说宗门里还有些小女修被父母逼着去,倒没让这贵女的课堂彻底断了生机。 不过攀附这事从来不分仙凡,即便是仙人有时也难逃普世法则,也不奇怪。 也因此,哪些地方去得哪些地方去不得,秦瑜对这些常识还不如剑谱来的了解,见这几个中年男修眼光清正,并不是淫邪之辈,也就带着好奇的半推半就去了。 说来也是有意思,酒这东西无论在哪,都是偷着喝的比敞着喝更得劲。 再者宗内虽不禁酒,但是能让弟子们摸到手的都是甘甜更似蜜水的“秋白酿”,这些弟子在宗外海阔天空了许多年,哪里愿意再受一回少年时的管辖,躲着自家的道侣聚着偷渡了不少好酒藏在身上,既能自己解了馋虫,又能寻隙卖上一二,翻个十倍或许难了些,但是作价五六是绝对不缺买家的。 于是秦瑜跟着几个男修偷偷摸摸的去了宗门火塘…… 火塘平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日修士们大都去了主峰那边看比试,这边倒是安静了下来。 说起来剑宗出身的修士,到了这几个宗门修士的年纪,不是在宗门闭关潜心修行准备进阶高位,就是放出宗去自由成长了。虽然修炼天赋或许在这个宗门不算顶尖,但怎么说也都是叱咤一方天地的人物。 在外总要碍着自己的面子端着些架子,说话云山雾绕,行止进退有度……如此这般也就是在宗门这个让他们丝毫不起眼的地方能干的出来了。 毕竟没谁会留意几个筑基期的修士在宗门里干了什么。 进出火塘需要弟子花费灵玉,没有灵玉也成,可以用贡献点。 但贡献点往往比灵玉值钱,为首的那位叫老王的修士爽快的付了灵玉,订下了一间大的静室。 秦瑜一入火塘就总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但是心里并未多想,只是想着或许是属性相克罢了,丹田运转灵力,清凉凉的驱散了周边热气的侵袭,瞬时好了许多。 “小兄弟脸色有些不好,想是少来火塘修炼?”老王熟练的挑选着静室,旁边几人看着秦瑜脸色发白,半是关心半是调侃。 “我是水灵根修士……不过没事。”秦瑜灵力运转起来,身体轻松了些,便简单的解释一番。 “怪不得怪不得,老王,老王,别选了,我们再换个地方。”另一个男修叫着还在选牌子的老王。 老王回头一瞧秦瑜的俏白脸色,有些怀疑,但一看秦瑜因为练剑,骨节分明且格外修长粗糙的手,又消了怀疑。乐呵呵的说:“秦小弟就得多来练练,最好哪都能适应,到了宗外哪有水塘那边的纯净的水灵……不过今日可不能换了,选这自然有我的道理。” 今日喝的酒大概是老王供的,东道主都如此说了,大家只有想着接下来的好处的,哪管得上别的,急嚷嚷着“赶紧赶紧”。 老王挑好了牌子,驻守的修士看了一看,嘱咐了些“不许打架斗殴”之类的话语,怀疑的看了眼几位勾肩搭背的修士前辈,让他们自便。 秦瑜明明没来过火塘,但不自觉的就能想起火塘的大致模样。 火塘就像个大炉子,最核心的是一片火的世界。 剑宗修建的供修士修炼的静室,就分布在这个大炉子的炉壁上。越下层越靠里的静室,里面的温度就越热……火塘里的火,是从附近的一个火灵脉里引来的灵火,若不是宗门大能出手,降服了其中的火灵,削减了火势,一点灵火便足以把她这样的小修士烧的灰都不剩,直接魂散天地…… 周边的温度越来越高,秦瑜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老王熟门熟路的带着路,一进门就放了禁制,抄了铲子四处挖土。 静室说的好听,不过就是粗糙的石室,周边的石壁被高温常年炙烤,松软如泥,挖出一个洞来,塞了东西又填上土去,抹一抹,竟然也能恢复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不少爱藏东西的修士盯上了此处…… “好你个老王,敢情你还埋得有陈年老货!” “我如何等的上这些年月,早在我没出宗的时候就打发完了。”老王退了两步,端详了下静室的模样,回想了想。 静室里面就是普普通通的几个蒲团,靠着里边的地方有几个类似炉口的东西,这是给炼气炼丹的修士们预留下的引火处。其余的,就只有四周脚下头顶的火红石壁了。 “是右边的第二个蒲团,还是第一个蒲团来着?”老王喃喃自语。回头跟众位解释。“也是你们运道好,我今年下了个秘境,顺手搭救了个开云峰的器修,他说要报答我,我看他一看就是个穷鬼,但怎么也是同宗,不好意思要什么,就说要不就给我几坛好酒吧。这家伙好啊,老修士了,手上还留了一坛酒,你们猜猜?” 众酒鬼们露出向往的表情。 “中州的黄金酿!” 黄金酿酒如其名,素来贵重,有一滴一两金之称。 “不是,那酒虽难得,我们还能喝不着的,哪能跟我要找的这个比!” “我晓得了,怕是妖族猴儿酒。” 猴儿酒也是此界闻名的好酒,且妖族素来仇视人族,猴儿酒更是难喝到。 “不然不然,虽也难喝到,但妖族如今也不是铁板一块了,走走门路,不难到手。” “老王你竟然有通妖族的门路吗?”一位肚大如怀胎待产的男修说。“好好好,我最爱这猴儿酒,等出了宗我寻你去。” “老王神通广大你又不是第一天晓得。”身边的修士取笑。“少不了你的酒。” “去去去,倒像是我做了什么私通异族的事,不过就是买些酒……”老王抄着铲子挖着,“叮——”声音清脆,想是挖着了。 老王笑眯眯的捧起来,却不是酒坛子,而是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看,一卷古旧的帛书,上面的文字形如蝌蚪,晦涩难懂。 老王丢开帛书,气的发疯。“我的酒呢!谁偷拿了酒!” 这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有人私藏,就会有人专门挖别人私藏的宝货,运道不好,被挖走也活该,本来私藏就是罪过,只能闷闷吃了个亏去! 对那帛书本还有些感兴趣的修士忙着拉住他发疯,秦瑜在一旁宽慰道:“不是记不清是哪个蒲团了么,像是记错了罢!” 说着,帮着老王挖了第二个蒲团,果然,一个朴朴素素的玉坛,玉坛埋在这里不知多少年,坛身却半点不染尘土,光洁如新。坛身一点沁红,形似梅花。 “好一块梅心半点红,竟做了酒器,可惜可惜。”有懂玉的修士说。 “该作酒器,梅心半点红本就是上好的封灵玉,想来坛内美酒风味……再好不过!再好不过!”这是更懂酒的酒鬼。 老王转怒为喜,小心翼翼的捧着酒坛子。“说好了啊各位,今日这酒,虽说见者有份,但是!老王我有言在先啊。” “每人顶多一小杯!”老王肉疼的比划了个指节大小的量,众人嫌他小气,纷纷呛他。 老王排下一排酒杯,小心翼翼的请了其中一位阵修来启封。 “懂什么懂什么,我这可是绝世的好酒了。”他得意的说。 众人嘘他,热闹极了。 秦瑜对酒没什么兴趣,一旁捡起帛书,细细的看。 文字晦涩,但是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你们这些俗人,听说传说中的好酒,仙人泪吗?”老王嚣张的声音大了些,不过这话如水滴入了滚油,静室里顿时炸开了,接下来其他几位酒鬼的激动的破锣嗓子更是把驻守的弟子都引来了。 “砰砰砰——,安分点,都说了不要互相斗殴。”门外弟子说。 打发走了弟子,酒鬼们压抑了性子,抖抖索索的双手捧起了只有小半杯的湛蓝色酒液,喝的虔诚无比。 秦瑜不懂什么是仙人泪,单手端起眼前的酒杯看了看,潇洒的一饮而尽。 砰—— 世界瞬间安静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过酒液刚沾了点唇,秦瑜就觉得很是不适,耳边瞬间的寂静后便是喧扰的嗡鸣声。周边又不是能让她放心醉一场的亲友,便趁着众人酒性正酣,悄没声的收了大半杯的残酒,逼出来满脸的红晕,做出年幼不胜酒力的模样,虽受了诸修些许善意的嘲笑,好歹没有失了神智。 不过说起来,这酒果然好生了得。 修士们笑归笑,都是些好饮的酒客,素来吹的就是自己如何如何千杯不醉,万杯不倒。这么小小一杯如何饮得心满意足? 还有修士叹息自己方才手抖了抖,酒液直入喉去,竟是一点味道都没有尝出来。 囔囔着还得再来一杯,品品味道。 老王自己还十分宝贝的品着自己的杯中之物呢,依他一滴也不肯浪费的吝啬模样,如何瞧得上这些牛嚼牡丹的酒客。不禁捶手顿足,呼天抢地的说:“我这般的好物,怎么鬼使神差的入了你们这些俗物的肚腹……当这是路边的一个灵珠就能换一大海的劣酒吗?” 秦瑜冷眼旁观,想来这喝酒也如人生,也是分派别的,有以质取胜的,就有以量取胜的,全都是为了喝的开心,只不过行事的方法不同罢了。 老王如此委屈,还不是因为燕子错进了老鸦的窝,本就不是同类人罢了。 倒是这仙人泪又是何好物? 在座的诸位即便是不知的,也被老王扯着耳朵给新授了来历,然后多带了三分惊异的再回忆回忆滋味,这难得的舶来品果然滋味不同。 滋味不同并不代表好,秦瑜只碰了一点,便觉得满嘴的铁锈味,倒像是喝了血似的。 不过酒鬼们或许更专业一些,又沾了稀奇的便宜,众口都说好。 如此,老王更得意了,滋滋的抿了一小口,也愿意多说几句了,谈一谈古了。 “这酒嘛,年纪比你我都大得多,大约是千余年前,又或是五百年前……嗨呀,我又没出生,哪能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呢?就是说有次无妄海突然无缘故的海啸了三四日,嗨呀,无妄海那时还是妖族的地方呢……原以为是妖族内斗呢,妖族王庭还派了妖使前去调停。谁知道那根本不是妖族内斗呢,狂风刮了三四日,海里的妖族自己还奇怪着呢,突然一日放了晴,明晃晃的白天来了个天外来客!一个红发的异族。”老王倚在蒲团上说,唏嘘道。“那异族形似恶鬼,背生黑羽肉翅,赶巧与妖使遇上了,那妖使一见,生的迥异,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说甚鸟语,见它也不跪拜,还正巧是拦了自己个的路了,怒火中烧……” 众修士心中惦记着酒呢,催促道:“行吧行吧,你也少些废话,且说说到底如何了?打了异族没有,战况如何?” “那异族甚为凶悍!”老王双手比划着。“还以妖族为食,一口一个,也不用火,就是生嚼,一顿能吃一头鲸!” 这未免过了些,秦瑜想,如何能吃这么多。 “甚至于交战的那片海域,都被染成了血海……”老王吧嗒吧嗒的说。 “那异族呢?”秦瑜好奇的问。 “死啦!”老王啜了口酒,陶陶然的说。“一是说那异族本就有伤,妖族妖多势众,便是一口一口的咬呢,也能把它分吃了不是?二是妖族那边连妖圣都出动了两位,自然死的不能再透了!” 秦瑜懵逼,众修士也懵逼。“那酒呢,有何关联?” “这酒便是那异族的遗留!那异族尸骨无存,但妖族却瓜分了他的遗物。用上好的宝石瓶子装着,足有百余瓶。妖族喜这酒颜色,取名猫儿眼,不过人族觉得这名字不好,又改了名叫天水碧,又叫仙人泪!想这酒,那可是妖族的妖神都亲尝过的,那可是神,祂看见便先取了一瓶,先一看,那酒液碧蓝如海,澄澈如天,赞不绝口。再一尝,你道如何?” “如何?” 老王“嘿嘿”一笑,又啜了一口,挑了挑眉,得意的拍拍嘴皮说:“人家妖族神谕,我怎么晓得嘛。” 妖族的神也是神,无论是人还是修士,据说唤神的时候都会在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老王虽然自号百无禁忌,却也临到关头刹了车,并不敢编排故事到神头上去。 倒是修士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如此草草结尾,心里急了便要揍打他,老王丢了空杯,抱着头哎呦哎呦的鼠窜躲藏。 打了一顿,消了心中恶气,倒又能心平气和了。 众修倒没再追问这藏于妖族的异界美酒如何到了人修手上。 要知道即便是再没有常识的人修,对于千年前那场人族复兴之战的诸事也是如数家珍。 不过是妖神飞升上界,失了首领的妖族和人族一场大战,人族直捣妖族王庭,烧了妖族神宫,带了不知道多少的好东西回人族。 若这酒真是正品且在千余年后再被秦瑜一干人等喝到,大概率就是就是从那时流出来的。 修士嗜酒的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为了这爱好,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因缘际会留下一颗遗珠也是有可能的。 “我连这绝世的好酒都分于各位了,各位兄弟且就饶我这一回罢了。” 老王虽口上求了饶,这酒就如何也不肯再分出分毫了。“酒便不行了,我那老友本来就自己喝了些,只是剩了这些许……你们今日也算得了便宜,休来再卖乖,如何也给我这个主人剩个底罢。” 话都说到这里,几位上了瘾的酒客也不好意思再闹下去,便各自取了自己带来的存货,分于各位共享。 秦瑜:“……” 酒客三杯酒下肚便开始飘了魂,有道是有菜拿菜,无菜拿闲话也能就着下酒。各个故事还没开篇呢,酒就去了一半…… 这酒量好也禁不住这么造啊,迟早要把刑堂的弟子们招来。 秦瑜想着刚想借故离开,就听到有个酒鬼借着酒意吹嘘自己的能耐颇大,如何如何的。 秦瑜一听,便问:“这位道兄果真有好铁,做的好甲衣?” 那大肚子酒鬼嘿然一笑。“那可不咋滴,哥哥那手艺可不是吹,那可是碧霞元君门里流出的锻铁手艺,最是轻薄结实,穿着还不压身。” 老王呵呵的开了嘲讽。“你是哪门子的小葱,只怕你连峰门朝向都不知是南是北。” “那不能这么说,老李这牛吹得大了些,这手艺却是没话说的。”修士们打着圆场。 “瞧你能的,老王,就冲你这酸话,明年你都休向我伸手拿甲。” 老王回敬道:“就你那铸甲的手艺,别说我等筑基修士了,就是秦小友这样的炼气修士都嫌你手艺烂。就我平日里怕你饿死丢了剑宗修士的脸,时不时还照顾你些。” 那边你递一句,我还一句的打着口架,倒不是兄弟情深,而是闹出动静来,只怕会被外边的驻守弟子抓了个现行。 少不得去刑堂挨上一顿好打。 刑堂备好了手指粗的藤条,被宗门器修精炼了百余次,一鞭子下去不伤修士根本却能痛到修士们灵魂深处,直叫他们魂牵梦绕。 专门伺候这些不守宗规,小错不断但大错不犯的惯犯。 又不是宗门里的小辈了,长大了些多少要些脸面,毕竟刑堂最喜欢扒掉遮羞布,光天化日的大,一点情面也不留。 秦瑜低声打听:“不知这李师兄是什么道的?” “浔阳镇的打铁匠,虽然只能打些基本灵器,但胜在物廉价美,你王哥哥贪便宜,便长去照顾生意。” “那王师兄是?” “哦,老王啊,行路南北常卖东西,明着瞧着大小也是个镇长,实际上却只是个二道贩子罢了。” “呸,老吴啊,你说谁坏话呢,打量着我听不见咋滴?”老王一张脸喝得通红,朴实无华的外表还真看不出来竟还是个镇长。 失敬失敬。 可别小看镇长,此镇长非彼镇长。 即便是修仙人士遍地走的上界,人民也是要生活的,人族初时人少,但代代繁衍,人口也逐渐到了个堪称恐怖的数量了。 如此多的生民需要平稳的生活,就至少要有一个维持生存的秩序。 下界有一代代的皇朝代天牧民,而此界因为修仙门派势大,各自又势均力敌,互相牵制,谁也不服谁的。人族实在难以一统,于是只能划下天下九州,各宗门划疆而治,各自牧守一方的生民。 九州之中,剑宗下属荆、梁二州,境内凡民生灵数以亿计。为了方便事宜,这两州又各自划了六个主城,每座主城之下又设有小城之类,一概取名为镇。 镇长身为一镇的长官,域内民众至少有上万户。 秦瑜扯了扯嘴,要知道秦家家祖的封地最开始才不过五百来户啊。 镇长听起来是个官,实际上算是土皇帝,各地的产出之类的交上一半给宗门,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聚万户之力供养一位修士,也莫怪这群修士里多有个大肚皮。 毕竟秦瑜粗略一问,五六个酒鬼里,就有三四个镇长。 酒鬼镇长们各自还扯着皮,为个小事挣了个面红耳赤。 秦瑜闻名不如见面,想来也真是失敬失敬了。 对剑宗势力还处在初步认识中的秦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富可敌国的可能。心智尚且还停留在敬仰万户大佬的程度,心中牵挂着一事,话语间又多了些社会人虚伪的真诚。 不够酒鬼们人醉心不醉的早从蛛丝马迹中明了了秦瑜小小年纪,却至少是宗门内门弟子的身份,话语里颇多客气和照顾,彼此距离拉得近些又近些。 秦瑜难交际的毛病竟然有种无药自愈之感,与诸位酒鬼修士攀谈起来,也颇为和洽。 由此知道了不少东西…… 比如说老王的被分到的那个镇据说很穷,倒不是人少,就是山林众多,偏偏又多蛇虫鼠蚁,地也不不便耕种,因为多是石头山等等……现实的残酷就是不仅没从自己的领地得些什么助益,反倒是现实逼得他这个当主官有时也不得不出来卖身,呸,买艺赚钱谋求发展。 王镇长的坎坷之路令人唏嘘,至于什么艺嘛……啧啧…… 远的就不说了,与他吵架的老李好歹器修出身,出去了还能带着自己个分的那个穷镇搞搞器具出去卖,毕竟他虽然运气不好,也没有什么门路,只分得了个人烟稀少,良田更稀少的小破镇,但境内总归还有那么几处劣矿可采,再加上他的手艺,守着破地也能过的衣食无忧。 但老王就不成了,老王是武修,还是个武修中的剑修。只是当年没选上战部,被下方基层罢了。正如秦瑜对自己的清醒认知,宗门里明着最高贵的那一类,实际上呢,哪怕是没几个人选的术修都有自己的独特的来钱法子,唯独他们武修,除了打架卖力气,基本上干啥啥不行,卖身都被人嫌弃手脚粗大,吃的还最多。 不过武修也有个独家的好处,只要能够说服自己的良心,无本的买卖最是做的风生水起。 这买卖放在黑色地带可称为收保护费。 也可以放在白色的地带,美其名曰加强安保。 老王顺应天时地利,组了个镖队,凭借着啥地都敢去的勇气,自己走商当个二道贩子从中获利。 好了,据说物廉价美的甲衣,据说哪里都敢去的游商镖队。 送上来的买卖了。 秦瑜被这从天而降的惊喜砸中,颇有些不真实感。 不过还得再问问,想到这,秦瑜端起了酒杯,道:“我这倒有桩买卖可做,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兴趣?” 听了秦瑜的所言,倒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是材质不需要太好的甲衣,和能够去凡间送货的游商。 酒鬼修士们大着舌头,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行,那怎么不行。” 老王更是说自己已经去了三四回那凡界了,因为那处探明了颇有些灵玉灵珠矿,自己还给取了个诨名叫什么“珠玉界”…… 正是“珠玉界”来的秦瑜商议了价格数量等等,后面接洽诸事大可无虞,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但听着几个修士嘴里的故乡,又不免生出了新的担忧。 第一百二十三章 秦瑜有心再与几位聊一聊,多了解些此界的情况。 但六个修士,竟还有个是有夫人的。 不喝酒吧,心里又想的慌,但喝了酒,就得想着怎么把尾巴藏好不被夫人发现啰。 秦瑜旁观着这群中年壮汉各种操作,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老王尤其爱嘲笑那个大肚子的器修老李,这位颇为富态的修士两杯下肚就有些不胜酒力,说不了几句话就在半梦半醒的打瞌睡。 不过他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根指节粗的香来,嚷嚷道:“不知哪个哥哥给兄弟借个火,给我把这香点上?” 老王指了指屋边,道:“还真是骑着马儿找马,那里多的是火,你只别把头给扎进去了。” 老李摇摇晃晃的捧着香去点火。叹着气:“不成啊,我一酒就爱打盹,若是失了时辰,只怕回去不好交代。” 这厢修士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老李也太小心了些,喝个酒还得点根香,什么臭讲究?” “喝酒点香也就算了,就怕老李双修还得和他婆娘点香掐着时间咯!” 酒鬼们咕咕唧唧的,秦瑜无知者无畏,懂得不懂的,都能一视同仁的听。 “老李刚与慕家的女修定了婚契嘛,那可是千年传承的大族,那里是我们这些泥腿子比得了的?”一个一直寡言的修士突然出了声。“做了慕家人,眼见的金丹触手可及了,多点几炷香又算的了什么?” “现在不过是燃根香,再过些时日,只怕是觉得你我都是入不得眼的了。”他说着,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事情发展的太快,秦瑜觉得自己快跟不上这个转变了。 “冉行,今日大家高兴,你说这些个不中听的做什么!” “……” “他能做我就不能说么。”冉行嘟囔着,被众修士们你一眼我一语的劝着,好歹听了劝没有再多说一句。 秦瑜却看着那个叫老李的器修在取火口那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取了火,燃起了线香。 秦瑜嗅了嗅,是安神定心的沉水。 照梅婉婉的说法,不是情绪暴躁的人借助这个平心静气,就是睡不着了点来能增添困意。 宗里没有专门的香修,偶尔几个丹修会看中了这项空缺的买卖,专门配了来卖。 不过丹修毕竟不是专门做这个的,揉出来的线香总是免不了带了些药香,味道极淡。 秦瑜跟梅婉婉住在一起,常有丹修弟子送些日常的用物来,久而久之也能闻的出来了。 这厢劝了冉行,四五个大男人沉默的像个石头。 那边老李手秉着香,眼盯着那缕盘绕而起的烟雾,突然打破了平静:“我知你们心中有怨,怨什么呢?是怨我负了丽娘?还是怨我跟慕家结了姻?还是,因为单赢?” “你还有脸同我们提丽娘?提单赢?”那厢冉行讽刺道。 秦瑜没出声,坐在一旁,感受着这瞬间转冷的氛围。 老李冷哼一声。“我是没脸提,我就是没脸见他才同你们在这喝酒!” “我和丽娘被强逼的时候,你们不吭声,丽娘几被伤了根本!单赢的事,你们依旧不出声,主峰之上不闻你的正义之言,反倒是在这里耍你的威风!” “你又是谁呢?”李修言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老王半眯着眼听着二人对峙,此时才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按我说,都退一步。老李是个怂货,你老冉也不是硬骨头,这五十步笑百步的,平白惹了笑话。” “秦小哥,都是牢骚之语,还请你别往心里去罢。”老王如是说。 两位吵架吵昏了头的修士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位外客在,忍了肚子中的话语,各生闷气不说。 秦瑜听了一阵子了,也大致明白了情况,点了点头。 平白出生了这一番波折,几个与事无干的修士虽尽力的想再热闹起来,也是笑声寥寥。 气氛有些冷凝。 “香燃尽了,我想我该走了。”地上的老李缓缓的站起来,轻轻拍掉了手上的香灰,吞吃了粒丹药,几息之间,酒气顿消。 “酒是好物,能消忧愁。”他说:“深谢诸位还愿意和李某吃这顿酒,总算是好聚好散,没什么遗憾了。” 他合上门走的潇洒决绝。 老王怪异的笑了几声。“好了诸位,各奔前程去罢。”他挥了挥袖子,收起了东倒西歪的酒杯。 几位酒友也都稀稀拉拉的走了。 老王转头看着还留在那里的秦瑜,问:“怎么还不走?” 秦瑜平平淡淡的说:“我们的生意,还要谈呢。” “哦,是为这个啊。”老王说:“虽然都是帮醉鬼,说话还是可信。你留个印信,我回去派了人给送来。” “那也得先付了定钱。”秦瑜说着,掏了钱。 老王古怪的瞧了她一眼,说了句:“成吧。” “谢道兄今天带我喝着顿酒。”秦瑜说。 “这话……”老王摇摇头。“当不得,本来请你来是做个幌子,有外人在,这些弟兄们好歹不会闹的太难看。” “难怪了。”秦瑜心说。“王道兄是猜着今天会发生的什么事了?” “八九不离十罢。”老王没什么精神。“他们心里想的,哪个我不清楚呢。” “恕我冒昧了,各位领受一方,为什么不专心于修炼呢?”秦瑜想着师父说的,不管闲事,安安静静的修自己的道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淌进两派相争的浑水呢? 老王瞧她的样子,活像在看一个说着“何不食肉糜的”傻子。 “你觉得,我们想安安分分的修炼,就能安安分分的修炼吗?”老王说。“你倒是很像我们那个主君。” 主君是镇长们用来称呼自己的所属的那个主城之长的。 秦瑜还没到能弄清楚宗门外务的地步,像听故事一样听着老王说着怪话。 “若不是我们的主君醉心于修炼,完全不管这是是非非,我等不过小卒,听命于主官便好,又哪里需要被逼得四处寻靠山呢?都是一起长起来的师兄弟,谁又愿意打这心眼子呢?……” “秦小哥,你说是不是?”老王如是说,神情间一片荒凉之意。 秦瑜安静的听着,现在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他说的也是确实有理,自己那话也是沙上建城,虚无空洞的很了。 “如此说来,贵主君也实在有些,不尽责了。”秦瑜感慨说。 然而,梅婉婉可不是秦瑜,对剑宗的认识不过停留在极小的范围。她可是从小就在接触宗门庶务的人,听了秦瑜一说,便先问了秦瑜:“你可记得你说的那老王是哪个镇的领主?” 秦瑜想了想说:“这我倒不知,倒是那老李我是问了的,好似叫什么长青。” 梅婉婉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了转,后笑了笑说:“长青嘛,这个地方我恰好记得,是那座城的领下来着?莫非那位单赢师兄也是湘阳城的修士?得了,我好像明白了。原来是未来的属下提前来认主君了。” 秦瑜:“你明白了什么?” 茫然无知的表情,梅婉婉叹了口气。“看你的样子,也就知道明平师叔大概什么都没给你说了。” “也不是,大概师叔他老人家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座城了。”梅婉婉说。“你知道剑宗下面有两州之地,有十二座主城,你没就没有发现主城的数量和宗内的主峰数量是一样的么?” “莫非有什么渊源不成?” “岂止有渊源,你就没想过,如碧霞元君她们名下弟子众多的,宗门那点供养如何能供足大大小小近千余修士的修炼?剑宗又多是武修,修炼耗费的更是一个天文数字。”梅婉婉起身拿了一卷图卷,指给秦瑜看。“因而,自十代弟子后,宗门的真君们都会领受宗门的一方城池,并由其供养。所以这主峰之争的背后,往往就是城池之争。” 秦瑜说:“我素日怎没听你说过?” “我又没有城池要我打理,提那劳么子做什么?”梅婉婉说:“宗门里本来就是这样的,今日亏的是你,若是对我,那什么王镇长,李镇长对我一口一个“小哥”,我翻脸还是轻的!” “不是说好了达者为先吗?” “话虽如此,不过也得分情况来。”梅婉婉盘着腿,坐在蒲团上,恨不得把话揉碎了让她明白。 单按剑宗的规矩来,其实秦瑜修为矮那筑基期的修士一个大境界,修为低的尊重修为高的,这是应该的。 但是从复杂的宗门关系来说就不一样了。谢行云当初拜师虽晚,却拜了个化神老祖做师父。所以即便是矮了明瓒真君等人五六代了,还能逮着他们做师兄弟。秦瑜拜师谢行云……若按辈分论,当个老祖宗绰绰有余。 但她年纪小,修士们对着个小娃喊老祖也是难为人家……于是一般师叔师妹的混叫着,虽然不合礼数,但也还说的过去。 人家敢喊,说不定你还不敢应呢。 但是,内门的这些身份差不多的弟子混叫也就罢了,要是如王、李这样的已经出了核心圈的弟子这么叫,就算的上有些冒犯了。 “我倒不是要做老学究,一定要如何如何了,你也不想想,你是无意,他是有心。若如我所想那般,真是来试探你的,其中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了?”梅婉婉说。 那确实是算的上是带了些恶意了。 “只怕是心中有怨。”秦瑜说。 谢行云什么人,平生心中两件事,练剑和严青霜,除此之外一概不管。 明平峰作为主峰,加上梅婉婉和在宗门后山潜修的老祖一起算,也就五个人。 更何况梅婉婉实际上还算不上这个峰头的…… 这么寒酸的主峰,宗门里也是寻不出第二个的。 “都是些小心思。”梅婉婉说。谢行云没有发扬光大的心思,所作所为也是按着心意来的。名下有个城,从来没管过,更别说城下面的镇了,更是随便宗门处理了。 按理说主城下面的诸镇,那都是应该安排些可靠亲近弟子去的,自己把亲信安排完了,才轮上宗门其他符合条件的弟子补缺。 不过谢行云名下的湘阳城就不一样了,谢行云分身乏术,对诸事一概不管,全权委托了主峰明瓒君代为管辖。 但明瓒真君管着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管得好管得不好都惹真君们闲话,且湘阳地方虽大,但是不是什么富饶之地,还临近妖族,管好了也不具有太多价值,索性也就放养了。 这么些年来,湘阳城倒快成了个流放之地了。外任的弟子受排挤,就会放到湘阳那边去,资源很少,烂事倒多,外任到此的弟子被这么个穷地方再拖上几十年青春,也基本上没什么上进心,都得过且过了。‘’ 秦瑜眨眨眼:“……听起来倒是有些惨的样子。” “不过说起来,你若是不打算离开了,这烂摊子以后可就由你接手了。”梅婉婉突然说。 秦瑜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试探之意,这是她和梅婉婉之间第一次谈到这个问题。 梅婉婉一直没问,倒是让秦瑜心里多了几分逃避的轻松,可以想着“或许婉婉她并不在乎呢?” 那么无论她是走是留,都不会对另一个人有什么影响了。 可她终究还是问了。 “阿瑜,我觉得你对很多事情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这不对。”梅婉婉说:“你是不在乎,对不对,你觉得你不属于这里,你迟早要回去,所以无论如何,你似乎都不生气。”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放下过回去的念头?” 秦瑜面对梅婉婉,很想逃避所有与之有关的问题。 但六年和几个月,这个时候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于是她点了点头。 “为什么呢?”她问。 “我的父母亲族都在那里。”秦瑜说。 “可是未知都说了,你没有听清楚吗?” 秦瑜眨眨眼,一股潮意涌上来,又被强行逼退。“听师父说,我有了弟弟,这很好,所以我大概不会再见他们了,我是修士,凡人的命格已经束缚不了我了。” “你在这里,也没有人阻拦你和父母亲族的往来啊,你可以修炼下去,或许十年,或许百年,等你有了足够力量,你尽可以把你的亲族迁来,共享天伦啊。” “可是他们需要我。”秦瑜说。“我可以尽我的一份力量。” “那你会回来吗?” 秦瑜沉默的思考了良久,摇了摇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她摇头。 梅婉婉拉住她的手,按着她坐在蒲团上。 “于这件事,我有许多话与你说。”梅婉婉看着她的眼睛。“可是这些话,我今天都不会和你说。” “你的想法不一定对,但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对。”梅婉婉说。“我师父曾经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或许都不一定对,但至少走的时候,心里是愿意的。” 秦瑜看着她,有些意外。“我很高兴,婉婉。我真的很高兴。” 梅婉婉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行了,我知道你高兴,可别高兴傻了。” “我跟你说,我真的很高兴……”她有些激动了。“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事没有阻拦我的人,他们都在阻拦我,都说我不应该这么做……” “可是我怎么能够在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后,什么也不做呢?” 梅婉婉听着她说,脑子里也是天人交战不已,是让她现在高兴了,还是按照最稳妥的道路走,以后皆大欢喜。 最终还是把自己所谓的理智克制下去,听她说着自己的梦。 “我看到了琅嬛阁要给武国的赠礼了,我却只能当做不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武国人那样的听他们笑这个即将被施舍的地方……他们说那样一个未曾开化之处,宗门如此对待已是仁慈至极……” “是仁慈,是仁慈。”秦瑜捂着脸。“宗门明知道下界发生的一切,丝毫无有所动是因为什么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是鹬蚌?谁又是渔翁?我今日听那些修士说,宗门暗里下了命令,已是暗中勘探了武国境内的灵脉等物,我……” 梅婉婉很冷静的说:“这就是修仙宗门对待任何一个小世界的态度,换了哪个宗门,也不会比剑宗做的更好。没有插手武国的内政,已经是厚道了。” “我知道,我知道!”秦瑜握紧了手。“剑宗于我,恩情深重。我来的时候一无所有,是剑宗授我长生术,教我立身的本事……你看,我一想起这个,都觉得心中很难受……” 梅婉婉心中觉得秦瑜是身在局中反倒迷了。 她很冷静的说:“你都知道这个了,我不妨可以再对你多说一些。宗门高层对武国,现在已经有安排了。” “我虽然被允许进入主峰理事堂旁观,但我的权限不够,还不知道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不过即便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可道理很简单,因为结果都是可以预见的。” “你要知道,一个强大的武国,或是说另一个强大的世界界面,都不是宗主他们所乐意见到的。” “正是因为不愿意见到,所以会有无数个理由和方法,让这个结果朝着大家都乐意见到的方向去。”梅婉婉说:“阿瑜,其实我很想劝劝你,不要往一条注定难走的路上走。你留在这里,你有明师叔那样的好的师父,有我陪着你。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修炼,可以一起游历这个世界,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很大,即便是荆州,一日一日的玩赏,也够我们走上很久了……” 秦瑜看着她,垂了垂眼睫,声音很轻:“我知道。可是你不知道,武国也很大,武国的帝都是六朝的古都,是天下最雄伟的都城……可是师父说,帝都已经被烧了……” 梅婉婉出生在剑宗,于她而言,剑宗便是家,她不明白秦瑜的挣扎。 这份感情,难以共情,也无法共情。 “罢了。”梅婉婉叹息一声。“我不说了。” 秦瑜抬起头来看她,眼圈红红的,像只兔子。 兔子露出了一个带着小酒窝的难看笑容。 梅婉婉亲昵的点点她的鼻子。“你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对谁也不要,所有人。” “所有人里包括你吗?”秦瑜说。 梅婉婉叹气:“是,也包括我。” 秦瑜所思所想若能成真,那么必然会损害宗门潜在的利益。 梅婉婉作为宗门精心培养的剑宗下一代,打知世起就接受的是一切以宗门为先的教育,凡事如何对剑宗有益便是他们思考行事的第一准则。 她有打算,可是这个打算她并不准备和秦瑜说。 “我虽然不会反对你要做的事,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做一些我能做而且会做的事。”梅婉婉认真的说:“我不阻止你,你也不要拦我。” 秦瑜点了点头。 “那我们抛掉其他的事情,就你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修炼对不对?如果你没有筑基,你连宗门都出不去……” 这是剑宗的一个规矩,剑宗的外门弟子修为达到筑基期,就能入内门,而剩下的没有到筑基的修士怎么办呢? 宗门不是慈善堂,外门的弟子修为到炼气三层的时候,就得受宗门差遣行走了。 而那些本身就选入内门的精英弟子,达到筑基期就是他们能否自由行走的最低要求。 若是没到筑基期执意要出宗怎么办? 梅婉婉拿大白眼子翻她:“宗门可不是白花钱养你的,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你想听吗?” 秦瑜在她的死亡威胁下,拨浪鼓似的摇头。 回去是心里话不假,可她也不想当个光荣牺牲的炮灰来着。 修为到筑基期也是她给自己划下的底线。 “行了。”梅婉婉说:“想起来今天也算是有些收获了,白天你的配合打得不错,咱俩也不算吃亏。” 这是说的白日里发生的另一桩事了,听起来是实打实的夸奖,秦瑜想。 宗门长老当年选了梅婉婉入主峰观事,也的确是慧眼识珠,怕是提前发现了她管家婆的潜力了。 管家婆最喜欢的就是在又重要事情发生的夜晚,拉着秦瑜做一番今日总结。 今天两件事,一是秦瑜去和那些镇长们喝了顿酒,不过秦瑜并没有如想象中挨上梅婉婉一顿教训,梅婉婉对她喝酒的事情算得上十分宽容。 按她自己的话是:“心里有数就成,迟早的事。” 不过秦瑜猜她的大部分精力只怕是在另外的一件事上面了。 也就是宗门对几位弟子被检举一事的处理了。 照理说涉及此事的除了秦梅二人之外,至少都是金丹期的修为。 两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连主峰理事堂的门今日都不必进。 因为这种大事该是师父们代表着出面了。 但是秦瑜的师父不在,梅婉婉的师父也不在…… 于是,两人自己代表自己……最后占了个小角落。 秦瑜出身剑修一脉,虽然自己还没长到入战部的时候,但是师父是啊,怎么能让战部的未来弟子受了欺负呢? 于是战部来了一个话事人,坐了谢行云的位置。 这人秦瑜不认识,但是熟悉。 明行真君段格非,是周颜的师父,也是苏小月和苏小小的亲爹。 说起来天天见苏小小,也没觉得她会有这么好看的一个爹啊。 随母不随父,血脉之力总是在最会让人遗憾的地方让人遗憾。 这位道号虽和自家师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颜值差了得有十万八千里。 有道是面若中秋之月,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明行真君真是个按着标准长的美男子了。 再想想那个一个月就能闻名帝都风尘界的周颜小哥……这对师徒的颜值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难道真是好看的师父找好看的徒弟,不好看的师父才会找一般般的自己? 秦瑜立在他身后,只能对着美男子完美的后脑勺发呆,肚子里翻滚着万语千言,偏偏这场合只适合做个被锯了嘴的葫芦。 梅婉婉那边来的是成均真君。 成均真君素来瞧不上“小家子气”的玄明真君,并且常常当面嘲讽玄明真君的丹药“难吃的要命”。 不过毕竟是熟知玄明真君每一种丹药味道的成均真君嘛,这么些年为“小家子气”的玄明真君创了不少收入的成均真君嘛…… 相爱相杀什么的,也很是说的通嘛。 如今剑宗还远远没到元婴期也泛滥的程度,两位重量级的真君压场子,再加上宗主明瓒真君、旁观的刑堂陈师…… 梅婉婉瞧着场内的四位大修,有一种要搞事的刺激。 “我觉得明瓒真君今日行事不同了些。”夜里秦瑜坐在灯烛旁,是这样说的。“虽然他老人家一直都很照顾我来着,但今天的态度尤其好。” “能不好吗?”梅婉婉说。“无论是因为明平师叔还是大师兄,宗主都会把这事漂漂亮亮的做了,何况你我本就没有过错。” 这倒是真的,梅婉婉自己是个丹修,再清楚明白丹毒这玩意儿的危害不过了。 “别说有丹毒了,即便是一点丹毒都没有的极品丹,只要是暴血丹这种倒霉玩意儿,我也不会拿来给你吃。提前透支潜力求捷径的害人玩意儿……”梅婉婉说。 “得了吧,我知道你炼了。”秦瑜说她。 梅婉婉和玄明真君一样,都是天生的收集癖,最爱收集丹药丹方,暴血丹这种炼制方法简单,但是效果有趣的丹药她是一定会去试试的。 不过炼了不代表要吃,这点底线,痴迷丹药的梅婉婉还是有的。 恢复清白的过程十分的容易和快速。 但不知道为何,陈师在宣布了刑堂的调查结果后,还让她亲自上去一趟。 秦瑜拿不准这位陈师是偏向谁的,于是她看着自己的“监护人”。 明行真君人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语气淡淡的说:“去吧。” 于是秦瑜也就去了。 作为从来不按路数出牌的行为艺术家,陈师不明目的却杀气满满的突然袭击成功的逼出了秦瑜目前能使出的最好的一剑。 虽不知道秦瑜这迅疾惊艳的一剑有没有给在场的几位大修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作为旁观者,梅婉婉至少能肯定给各位大修留下了印象。 至少搞袭击的陈师自己都可能被惊到了。 全程关注,并且着重关心陈师的梅婉婉自然不会错过陈师的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波动。 想到这就心中爽的不行的梅婉婉,对秦瑜这种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而言的心路历程,难得的说:“还行,就是有点蠢。” 但还没等秦瑜反应过来锤她,她的赞扬就紧跟着来了。“我觉得你现在剑可比江潇快了。” 快不等于就能硬碰硬打的过了,不过秦瑜自己也挺高兴,说:“我也许摸到了剑意的门径了。” 这一点,几位大修士基本上心里都有数了。 事后明行真君瞧着陈师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恶人脸,也难得的顺眼了不少。 “看来陈师兄是有备而来的。”段格非说。“陈师兄和小云的恩怨看来是不打紧了。” 陈师依旧拿着下巴瞧人的态度瞧着眼前这个“祸水”,要知道陈师素来不喜欢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修和长得不良家妇女的女修…… 冷哼一声:“做师父的账另算。” 这是恩怨没完的意思。 恩怨没完的陈师在事情处理的时候却是站在秦瑜一方的,之前一剑不仅让秦瑜在诸位大修的眼里的身价短时间内提升了不少,也争取到了更多的补偿。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那厢单赢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室友没软下心肠,这厢秦瑜和梅婉婉的态度也很坚决,总之不接受私下的和解吗,哪怕和解了在物质上得到的比不和解多的多。 两位真君既没有劝她们息事宁人,也不说什么鼓励她们维权到底的话,只是问了问两人的想法。 举报的那位弟子是谁,宗门依旧没说明。 但从真君们的态度来看,对方的来头或许也不简单。 举报同门,若是同门确有其事,遭殃的那个罪有应得。 但若没有这事,也不会对举报的那人有什么实际上的处罚,举报不属实这事顶多就是罚个灵玉罢了。 若不是宗门担心弟子间出现“风闻其事”的情况,或许连灵玉也不会罚。 但这次性质实在恶劣了些,明瓒真君直接跳过了“风闻其事”的问题,直截了当的定了个陷害同门的罪责。 这个性质就很严重了,要知道宗门律例里陷害同门这一条里,最严重的可是废灵根,逐出宗门。 虽然不至于如此,但也代表了宗里对此事的严厉态度。 对方这时候知道畏惧了,想私下和解,也是正常的。 两位真君没被对方开出的丰厚条件打动心肠。 两个小的也一样。 梅婉婉:“真君,我们两个不缺东西,就缺个公道。” 秦瑜:“不和解!” 第一百二十五章 北境,长稚山。 长稚山作为方圆五百里最高拔的山峰,却不是什么名山,没什么值得称道的风景名胜,也没什么值得被后人记住的文化名人。 百来户人家,散居在山脚各处,与大山维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 既依靠着这山,平日里打些猎物、收集些山货好在集市里售卖换得盐巴等必须之物,又畏惧着这山,只因这山上有占山为王的大虫,平日里虽未见得虎踪,却总能听得见虎啸之声。 村民畏惧着这猛兽,却又不舍得物产丰富的山林,年复一年的提着心吊着胆,团围着这山林。 这样微妙的平衡在几年前却发生了转变。 江湖间风闻此山深处出现了能授予长生之术的道门。 村民们未曾亲眼看见什么衣袂飘飘的仙人,倒是看到了无数背着刀剑的江湖客从四海八方而来,朝圣一般的深入这座山林。 想要求得这世上的至强武道。 诸国纷乱,在武国最后一位帝王身死之后的几十年里,各国的皇室宗族,也步上武国的后尘。 天下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正是乱世纷乱之际。 正在此时,剑宗解禁,大量的修士随之到来。 经过几百年的修养生息,此界的富裕物产、营集矿脉都化为了修士对此界的向往,纷纷在此界落地生根。 高高在上的修士已成了江湖客心中梦里的向往。 然而修士们也精乖,他们可以合作,可以雇佣,可以委托任命。既出入各家诸侯的议事之所,各家战场都有他们的踪影,却也不禁于瓦舍青楼,混居于民众之间。 可唯独一点,不入学社,不事教导之职。 即便奉上千金,也难得一言半语关于修炼之法的教导。 外界的修士不断的通过通天之途涌入,而此界的原住民却依旧对外来客的身份来处一无所知。 眼看着修士的地位水涨船高,一日胜似一日。 寻不到晋身之途的武者们,终于急眼了! …… 谢行云说好了的秦瑜筑基之前不回宗的。 但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他虽然依旧常常不在宗门,但几月间总会回来几天,点拨点拨弟子,看望看望旧友,顺便当一个莫得感情的旁观者,平和的接受自己的夫人被另一个同为人类的家伙哄得眉眼弯弯,不知把自己忘到何处去了。 谢行云瞧了瞧屋内的一派温馨,难得的想到了独守寒室的老朋友玄明真君,心中难得的泛起了慈悲的涟漪,便想去瞧瞧他。 如此一想,脚步出室。 此时正是冬时,大雪纷飞之际,寒风四起。 院内却是温暖如春,洒扫洁净的院中小道旁,盛开着绚丽的花朵。暖风拂过,耳边隐隐是竹林之声。 谢行云瞧着院子里的勃勃生机,难得的觉得收了个徒弟也不算坏。这处原有的二三间清冷石室,被秦瑜换成了一座布置齐整的庭院,庭院虽不富丽,却胜在温馨实用,适宜居住。 院内已在春时,院外却仍在冬季。 满目的银霜。 枝头的积雪无声的滑落,谢行云踏雪而过,无影无痕。 山崖上一架浮空的吊桥,连接着明平和玄明二峰。 谢行云却用不着这物,化虹而去。 去瞧一瞧如今据说谁也不见的老朋友。 玄明峰依旧是旧日的模样。 谢行云在洞府前遇见了玄明的小弟子。那个名叫梅婉婉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跟自己的小徒弟处的好,谢行云是知道的。 不然何以小徒弟十日有七八日陪在玄明峰,倒是快成玄明峰的名下修士了。 也是奇怪,梅玄明这个家伙谁都不见的决绝样子,倒还肯让这个小丫头进门。 小徒弟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也没什么多的好友,谢行云受了梅小姑娘的一礼,尽可能的温和的道:“我既来了,你去找阿瑜耍玩吧。” 面容丝毫没变,还是稚童模样的梅婉婉闻言行了一礼,有些为难的瞧着洞府的方向。 “我在,无碍的。”谢行云保证道。 梅婉婉咬咬嘴唇,想着谢行云如何也是比自己厉害的修士,便点了点头,循着吊桥去明平峰。 谢行云站在洞府前。 想起带着弟子第一次来那次,梅玄明的洞府还没有这扇门,这是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宗门来安上的。 不过谁都知道这扇门不过是个摆设,但梅玄明偏就把它真的当回事了。 依着宗门的刑律,安安静静的关了一年多禁闭。 现在开这门还得别人求着他开了……真是惯得他! “玄明,开门。” “……” “梅玄明,开门。” “……” “梅玄明,你门要没了。” 玄明真君终于打开了门,哦豁,若不是谢行云亲自送这家伙回来关了禁闭,还真没想到自己这朋友还有这眉清目秀的一天。 嗯,瘦了,也好看了。 瘦身成功的玄明真君如今脱胎换骨……银白头发,苍白的肤色,血色嘴唇。 一声缟素也似的白,褪去幸福肥的五官秾丽精致,修长的十指按在门框上。 “干什么?” 谢行云抱着剑歪着头瞅他。 方才信了严青霜那句“其实照理说梅玄明应该比你好看”的真实程度。 谢行云承认自己长得一般,但却绝不会承认他和梅玄明能够成为好朋友的原因是自己觉得他更一般。 如今好友瘦身瘦出了换头的效果,谢行云心里不可谓不“嫉妒”! “你之前说一年后给我一个说法的,我要的说法呢?”谢行云说。 玄明真君有些怔忪的看看外面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雪世界。 “原来已经一年了。” “进来吧。” 玄明真君的洞府里除了少了棵花树外,一切保留着旧日的模样。 “我在宗外就听说了你如今脾气古怪冠绝全宗,不准备解释下你是怎么做到人不出门,坏名传遍天下的?” 梅玄明没理他,自顾自掏了掏袖子,半晌他说:“我忘了,东西都没了。” “反正你也不是客人,我就不备茶水了。”他坐在石凳子,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谢行云看着他的悲催模样,自己掏了家伙什,取了新雪,手握着茶壶加热。 待到茶壶咕噜咕噜的滚着热气,他倒了茶水,不在意的说:“我是自备了茶水,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峰上的新茶,据说是道种。你尝尝。”谢行云递过一盏玉杯。 “我辛辛苦苦的栽的花,倒是被你摘了果子,真是没有天理。”梅玄明摇摇头,一口饮尽。“你想听的事,得从那年我在金谷坊送别你开始说起……” 时间退回到一年之前。 玄明真君那时正忙着制自己的新丹方,顺便替谢行云考察新收的这个小徒弟。 小徒弟秦瑜每天固定出现在试炼峰、丽泽苑和明平峰。 玄明真君便时不时的去看看。 玄明真君一改平日里窝在洞府不动弹的深宅习惯,身边蠢蠢欲动的生物便多了些。 左一日在门前多瞧见了一窝乱蓬蓬的红草,右一日便能在山腰多看见好几颗不认识的树种。 那日梅婉婉拉着秦瑜去了别处,玄明真君在必经之路上没堵着两人,便早早的回来了。洞府之外隐隐听着了“金谷坊……”“十几日……”之类的字眼。 再细听,便是寂静一片。 花妖阿紫依旧是往日的温婉笑模样,见他回来时颇有郁郁之色,便上前关切一二。 “如何了?” 梅玄明郁闷的摇摇头,心里有些疲累的倚着竹榻。“我和谢行云约好了,以后收了弟子,也如我二人结个道侣,不至于大道孤单……他一直不收弟子也就罢了,如今收了,总得续了约才好。但我怎么觉得,谢新云收的这弟子,有些古怪?” 阿紫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古怪了?” 梅玄明却没说。 阿紫又说:“你倒是对你弟子的这个女儿关心的很。” 梅玄明回:“她是白术的亲身血脉,我也看重她的天赋,或是要收为弟子的,总得要照顾些的。” 阿紫听他这么一说,泪水涟涟说:“你如此看重血脉,却唯独对自己的亲身血脉淡薄,阿灵还在的时候,你从来都不曾抱她。” “阿灵都逝了几年了,你有何苦提起这话来惹我。”梅玄明避开阿紫的话题,只是叹气。“我刚才听到些说话声?” 阿紫看着他,奇怪的说:“洞中只我一人,何曾有说话声,或是我自言自语被你听见了罢。” 那不对,说话的声音明明是个男声,梅玄明别的不清楚,自己的老婆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吗?但他心中虽有了疑惑,却做被糊弄过去的模样来,没再说出来。 阿紫见他态度一如往昔。便放开了心中的隐忧。对他说:“前几日你说那灵丹快创制出来了,今日怎的不继续了?” 梅玄明这味灵丹创制了好些年头了,原本是为了转移阿紫的丧女之痛,如今却更多的是为了二人长相厮守做努力了。 阿紫是妖,他是人,二人的结合有违天道,所以幼女生下来便只有老鼠也似的大小,是人是妖都看不出来……好容易把幼女养得小猫也似的大小,没想到,一日她竟突然闭了眼,无了生息。 孩子生前梅玄明没抱过一次,总怕自己粗手粗脚,损伤了她半分,孩子没了生息后,花树落了一地的残花,阿紫也毫无征兆的昏睡过去。 梅玄明也没想到与幼女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却成了永诀,他抱着怀中的小小女孩,出了一趟远门…… 醒过来的阿紫抱着一身风尘的他,问他可不可以炼一味丹,可以使妖族化为真正的人,真正的超脱人妖的束缚,让他们能够厮守终生。 梅玄明抱着浑身颤抖的她,暗暗的下了决心,说,好。 作为宗门丹道的尊者,梅玄明每日手中都有无数的事情等着处理,但是阿紫如此说,他便舍弃了一切,全心全意的去钻研新的丹方。 梅玄明听她如此说,也想起来几十年的奋斗成果。笑着对她说:“紫儿,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阿紫催着他赶紧研制出来。 他无奈的对她笑笑:“你呀,别急。我近日虽要给行云炼些用的着的丹药,但你放心,这样的大事,我如何不记挂在心上。” 不知为何,阿紫在提起谢行云时,多少有些难掩下的惧意。梅玄明想着剑修本就是一群漠视生命的杀神,谢行云虽然近些年来沉寂孤岛,收敛了很多,但身上的那股子血腥味是洗不干净了。自己的夫人天真自然,之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难免惧怕。 倒也没什么。 “是前几日来的那个剑修吗?如此,那你快些吧。”阿紫说。 梅玄明笑她平日里如何如何在自己这个元婴真君明前作威作福,却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见了别个,竟吓成了这副模样。 阿紫摇摇头,却似想起来似的问他。“你可曾见过你这好友身边有个冰雪也似的女人?” 梅玄明好笑的说:“我这好友是个剑痴,又是个杀神,手上不知了结了多少条性命。别说女人了,连他身边的飞过的虫蚁都怕是未有雌的。” 阿紫见他言之凿凿,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也罢了。” “你快些炼罢。”她催促道。 梅玄明糊弄了过去,心里却是想着一定要到金谷坊走一趟。 金谷坊是宗门的附属坊市,梅玄明别的不说,他虽是宗门从外面选入的,但在剑宗生活的时间漫长,有可靠的道侣,又擅长上下打理好关系,就这剑宗的一亩三分地里的隐藏的牛鬼蛇神,怕是宗主也没他弄得清楚明白。 更何况金谷坊这个,他从小混吃喝的地方。 既然疑惑都摆在面前了,梅玄明没道理不亲自去一趟。 谢行云恍然大悟,边喝茶边说:“难怪我那日在金谷坊里遇见你。” 他有些不满的说:“不过我在金谷坊里比你熟悉,想那些年,大半个坊都得求我庇护。你那些门道还是我带你进去的。再说我如何是个杀神了?须知我百年来连个蚂蚁都是托起来放生了的,还时常做些修桥修路的善事,再和善不过了。” 梅玄明听得他这不要脸的洗白之语,这么厚的一张脸,真是城墙也似。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是不是不忘记了个事,我比你的辈分,可是高了整整三代。论起进门的时日,你当叫我一声师爷。”梅玄明手握着茶杯,语重心长。 谢行云轻飘飘的笑。“没法子,我倒是想尊老爱幼来着,奈何宗规不允许啊,师弟。” “是不是啊,师弟?” 没错,谢行云这个家伙又进了一个小境界,如今是元婴后期的大修了。 元婴后期和化神期不过是一步之遥。 玄明真君依旧停在元婴前期,一动也不动。 从前玄明真君元婴前期,谢行云元婴中期,相差不过一个小境界,虽那厮一直想沾他的便宜,但玄明真君还能用宗门礼法约束他那城墙厚的脸皮,维持自己“上三代”弟子的尊严。 即使梅玄明心中早有准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这一天到来的如此之快是他远远想不到的。 “天道不公。”梅玄明从牙缝里蹦出了“师兄”二字。 “谢行云这厮简直没道理,这境界长的就跟坐火箭似的,莫非他是天道的私生子不成。”玄明真君心思一动。 晴日里半空旱雷哄的炸响,一道闪电奔着玄明峰药圃而去。 玄明真君更是雷声如同在耳边炸了似的捂了耳朵,脑子里轰鸣一片,让人站立不稳。他却兔子一般的蹦了起来,往洞府外窜去。 “啊,我的水玄草,我的心肝啊。” 谢行云揉揉自己的红耳朵,莫名其妙的想,也是怪了,像是被电触了一般。 若是理论家梅婉婉在场,必是要教导教导这位脑子不开窍的师叔,什么是触电的感觉,触电的感觉能用的这么实在的吗? 不过也幸亏她不在,不然这里蹦出去的“兔子”可就不止玄明真君了。 “师母,你怎么了?”秦瑜见严青霜无故的发笑,有些担心。听得院外隐隐传来的雷鸣声。“今日天气晴好,怎么突然打了雷?” 严青霜笑了笑,调皮对她眨眨眼说:“或许,是有人说错了话罢。” “啊?”秦瑜疑惑。 “阿瑜,我回来啦。”梅婉婉揣着手走过浮空的吊桥,心情放松极了。 在明平峰住的久了,梅婉婉成了这座峰上的半个主人,反倒是在玄明峰像个客人了。 像是回家一般,她心情甚好地过了吊桥,漫步山道,即便皑皑的白雪一片,但也看什么都新鲜。 “婉婉。”秦瑜听到了声音,也是高兴。“师母这里方便吗?” 严青霜弯着眉眼,说:“无碍,我若不想让她看见,她便看不见我。她就是你总说的那位最好的伙伴,那我是很愿意看看的。” “她叫梅婉婉,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秦瑜笑着说:“婉婉很好,师母见了肯定会喜欢。” 严青霜笑着说:“这样吗?那我期待极了。” “不过我有一事想要请师母相助?”秦瑜说。 “哦,怎么了?与你这位好友有关?”严青霜说。 “是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秦瑜急急的说。“我和婉婉认识了一年,她这个年纪,本是女孩拔高生长的年纪,为什么却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严青霜摸摸下巴,笑她。“你不担心自己长得快了些,却担心别人长得快了慢了?也罢,横竖我没什么事,我替你看一看。” 秦瑜喜出望外,欣喜的行了一礼:“谢谢师母。那我去接一接她。” 话音未落,人就跑出了暖室,严青霜瞧着小弟子风风火火的背影,笑意盈盈。 那厢玄明真君捧着自己被雷电击中,烧得漆黑的水信草,哭的那是一个稀里哗啦。 大男人遇见个小事就哭哭唧唧,谢行云抱着手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无奈。 “我从认识你开始,你似乎就没亲手种活过什么药草?”谢行云苦口婆心的劝道:“想来这世上本没有什么难事,只要你肯放弃……你炼好你的丹药就好了,何苦要抢成均的饭碗?” 宗里丹道的两位真君,玄明真君炼丹炼得好,可偏偏亲自种的药草,从没有一棵能活的长久。 而成均真君炼丹容易炸炉,每每置自己和他人于危险之中,但是却有一手好的侍弄花草能力,再如何难养的药草,到他手里也能顺利成活。 在世人看来,这两位真君各有所长,且能互补裨益,是再好不过的搭档。 但实际上,成均真君从不被允许上百草峰峰顶,因为他一去就炸炉。 玄明真君也不被允许在百草峰脚停留,因为他一待就死草。 互相嫌弃,互相防备着,从不许对方越雷池半步! 换句话说,便是死生不复相见的那种。 玄明真君“哎哎哟哟”的哼了半晌。认了命的看着枯草化为粉尘,重归于地。他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这草我让弟子问过了,成均不肯替我养它。” “为何?”谢行云说。 要知道私仇是私仇,公事是公事。宗门高层居中调停的结果显著,这两位在丹药方面配合得当,从没有出过差错。 梅玄明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因为这不是宗门的事,我私人需要养的,他不肯出力也正常。但我把它从妖族带回来养了这许久,日日伺候着,眼见都快成熟了。没想到一着不慎,还是……哎!” 谢行云听他说。“我那日在金谷坊里不是同你说,我手上有九转金丹的方子吗?这药草就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味!” 伤心过了,梅玄明虽然情绪依旧低落,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平静。“我这些日子里一直纠结着的一个问题,随着这草的……,终于还是有了抉择了。”他还是不想说起逝去、凋零这样的字眼,便有意识的避开。 …… 玄明真君素来是想了就要做的,不是个瞻前顾后的性子。 心里想着要去金谷坊,又惦着要管教弟子。第二日就带着梅婉婉和秦瑜去了一趟。 “我去是想看看金谷坊里有没有什么异变。”梅玄明平静的说。 “我去是因为宗里下了私密的宗令,让我顺路去拿人。”谢行云说。 “你说过了。”梅玄明说。“我知道你是去抓人的,抓的是那个给我卖药草的大汉是吧。” “不是。”谢行云说。“那是我顺便多抓的一个,原本我要抓的是在黑市上卖假酒的黑贩子。” “假酒?”玄明真君听了发笑。“你如今只能接这样的任务了么。” 谢行云没法告诉他是严青霜的要求,只能选了其他的缘由。“你不懂,这个任务结案快,不耽误时间。”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懂。”玄明真君说:“我在那里遇见了韩音娘。这可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女人,鼻子比灵犬还灵,我一看见她,就知道金谷坊里绝对有事发生了,偏偏我又带了两个小丫头,哎,想着你厮记仇的很,那日你以为我给你弟子吃了荤肉,你就想发作我,幸亏没想着去凑热闹,不然你可不打死我……”梅玄明絮絮叨叨的说。 谢行云听着他的话,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你该幸亏没去凑热闹。”谢行云说。“我之后似乎听人说瞧见了韩音娘从妖族的地界里出来,或许与那日你瞧见她有关系。” “谁知道呢?”玄明真君说:“我后面去了那个铺子,那铺主,就是你后面交给刑堂的那个,他口中那个碧水天桃,可不仅仅是个外界的之物那么简单。” 碧水天桃不是此界中物。 这个谢行云早知道,但玄明真君当时还藏着话没说,如今时过境迁,便也不顾忌了。 “……不过知道这些有有何用呢?”玄明真君说:“丹方初成,那时又恰好知道了妖族境内有水信草的消息,本是想亲自去取的。” “你带了你那位夫人同去?” 梅玄明点点头。 “阿紫是我从妖族带出来的,我本不想与一个妖族有什么牵扯,但还是……”玄明真君叹了口气。 这些年剑宗不知道玄明真君在洞府里藏了一个妖族吗? 不是! 只不过是玄明真君拿了别的东西,换取了这分长相厮守的缘分。 “明瓒同意了我的条件,却有一个额外的条件,隐瞒阿紫的身份,并在阿紫的脚上套一个锁仙环,以防生变。”玄明真君说。 谢行云听了说:“人妖二族交恶已久,明瓒身为宗主,有这考虑无可厚非。” 这何止是无可厚非,人妖二族相恋换在任何一个宗门里都是要重罚的,哪对小情侣不是下场凄惨,也就是这对特殊了些,梅玄明当时已经是宗门最出色的金丹后期的丹修了,不是宗门可以随意责罚的小弟子了,他已经拥有了和宗门平和的谈条件的权力。 “你同意了?” “嗯。”梅玄明点了头。 人的一生要作出很多抉择,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他为了私情,选择了花妖,和宗门交换条件。心中却有隐忧,这让他答应了这个对女方来说并不利的条件。 谢行云脑子里不由想了想,要是宗门里让他给严青霜带个能弄死她的脚环,严青霜会怎样。 屋外雷声阵阵,谢行云收回思绪,觉得这事根本不会出现在自家头上。 倒不知那女子跟着情郎来到这里,面对这个变故,是何想法,会不会后悔。 渣男,真渣! 谢行云给毫不知情的玄明真君扣了两顶渣男帽子,嘴上却催着他继续说下去。 “阿紫很体贴我,愿意带上了脚环,我们便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后来又有了女儿阿灵,那日阿灵去了,我见她昏睡不醒,担心是那脚环影响了她的身体,又想办法除了那个脚环……” 说到这里,谢行云觉得梅玄明倒是真是合了人间一句俗语,自他和那女子裹挟在一起后,脑子是一日不比一日清楚了。 “按照我和明瓒的约定,阿紫不可以出我的洞府……我要去妖族取那药草,本不欲带着阿紫,但阿紫说自己为了跟着我,和族里已然断绝关系,但毕竟是血脉亲源,她也想回去看看。” “所以,我那小徒儿说你早有预谋的事情是真的?”谢行云说。 玄明真君点点头。 在梅玄明的感情世界里,阿紫是自愿跟着他的妖族孤女,天生艳色,却没有依靠。 只是看上了他,愿意同他远走他乡,厮守终生…… 不过,除了确实出身妖族以外,其他未必都是真的……谢行云有生之年听过不少被女修被骗财骗色的案例,男修被骗成这样,真是有些少见,少见。 “是为了什么?不至于几十年的光阴都共度了,却突然起了心思。”谢行云说。 “为了一张丹方。”玄明真君闭了闭眼。 几十年光阴换一张丹方,听起来有些荒唐。 谢行云此时觉得自己长远的不在宗门的弊端显现了,对宗门里发生的诸事都是一知半解。 比如上回他把玄明带回剑宗,没管这么处理的事,只是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反正他一个大男人了也不会吃什么亏。 后来听徒弟说宗主让玄明真君闭门反省一年……这也没什么,毕竟大修闭个关都十年八年的,一年不过睡一觉的时间罢了。 但是真君这种宗门已经不怎么约束的修士宗门都有惩罚,原本就是件奇怪的事。 谢行云好奇的问:“那张丹方?与妖族有关?” 梅玄明点点头:“那张丹方说来与你有些关系,就是你给的那张残方,我没能复原出全貌,但却因此创出了一张全新的丹方。” “那丹方,可以让弱小的妖族化形。”梅玄明说。 谢行云强大的心脏也不由得剧烈跳动了一下。 “而且,若我没有想错,如此化形而来的妖族,是可以继续修炼的。”玄明真君又抛下了一个新炸弹。 曾几何时,妖族曾是此界独一无二的强族。 人族依附他们,乞怜于他们。 在微小之时,借助于妖族的功法,人族不断修正前人的经验,探索出了人族在此方世界的立足之道。 然后,方才有了如今人族得以繁衍的九州之地。 而一切的关键,就在于人族创造出了高阶的修炼功法,能源源不断的培养出元婴修士,化神修士乃至更高等阶的修士。 而妖族虽能修炼,但受妖体限制,只能止步于在相当于人族金丹期的沸血境!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谢行云和宗门其他修士最大的区别,大概是不会听了这消息后指着他的鼻子骂一句:“你糊涂啊!” 玄明真君回到宗门开始,就被问过宗主问过一个同样的问题。 若是其他人,梅玄明怕也不会搭理他。 但明瓒真君毕竟不是其他人。 都是互相搀扶着走过来的师兄弟,玄明真君自知有错,却也不遮掩的告知。 明瓒真君虽然也有怒意,但之后更多的却是自责。 “这事罪全不在你,我也有失职之过,当年我也曾看过你带回来的那位,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这才随你去了。” 身为宗主,对宗里的弟子负有约束之责。 如今这妖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宗里的修士诳了去,少不得自己该担负一份责任。 “这丹方可有破解?能否追讨回来?” 玄明真君摇摇头。“当年我不知,以为她不过一介妖界孤女。我从未想到,她竟是妖族王族众人。” 妖族也算是舍得下本钱了,竟然是以王女相诱……事到如今,丹方追回已是不可能了。明瓒真君心中想的也是如何收拾局势了。 谢行云却是说:“我从前常给你采药,最清楚你的丹方是个什么玩意儿了……你这丹方,可已经炼出丹药了?” 玄明真君答:“我本就是去妖族取药的,如何来得及炼丹……” “好吧,是因为最后一味水玄草未成熟,便只有不完整的试验品,并没有真的炼制出来。” 如今梅玄明养的水玄草刚刚遭遇了不幸,被迫回归大地。 也就等于说,能够最快炼出这种丹药的人自己都没了材料,短时间也炼不出来丹来了。 那就更奇怪了,就谢行云对梅玄明的理解,这家伙炼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虽然写丹方,但是十次有八九次都会按着兴趣加些别的料进去。 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次次都成功,那妖族拿着一张丹方回去又有什么用? 这位妖族王女再守上一段时日等拿到了完好的丹药岂不更好?如此着急着离开,就不担心自己多年的努力一朝化为泡影? 谢行云安慰他说:“无论如何,你要对你的丹道造诣有信心,毕竟照你十张方子有一张能用的概率来看,妖族应当不会这么幸运,刚好碰上了。” “更何况,也没有什么别的丹修会炼你写的那些个玩意儿……” 这话不假,早说了梅玄明的成才之路坎坷的不行,有些弯弯绕绕他走的多了,性子也就奇怪了。 丹修性格素来都温和好相处,唯独这个人跟大部分丹修都处不好。 不仅是人的原因,更多的是因为玄明真君的丹道背离正统。 丹修们有自己的坚持,精研前人验方,若非必要,从不会改移一丝一毫的材料或者用量。 见多了丹修们那种配好用量,整整齐齐的分门别类的码放在玉盘上,再按照步骤依序而行的严谨模样。 再瞧瞧梅玄明一筐子各色材料随意搭在一边,随手取用还随便加减的举动。 实在是拉足了同道的仇恨。 谢行云还颇不放心的问:“你确定用量什么的没写吗?” 见玄明真君一脸奇怪的反问“什么用量”的样子,谢行云更是松了口气了。 得了,等那些脑子不怎么好用的妖族研究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该怎么防范和处理,那都是宗主该管的事了。 谢行云素来不是个深谋远虑的人,很快就丢下这事,提起了别的事。 “行了,宗门对你的惩罚之期已经过了,也该出来透透气了。若是宗里待着不适,你便带着孩子们出去宗外走走。”谢行云说。 玄明真君说:“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多关心我呢,不过是想让我当个看护,带着你的徒儿出去长长见识……” “我却是有些不懂了,你不是说你仇人多,最好弟子到了筑基期才让出去的吗?”玄明真君摸摸下巴说。 “那当初我也没想着,收个弟子还得有这许多的事啊。供了吃供了喝,还得想着她活的高兴,哎……”谢行云说。“我那小徒儿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成罢。”梅玄明说。“你那徒儿好歹有些战力了,带出去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你求我这一事,我算是应了,我求你的一事,你什么时候践诺?”玄明真君说。 谢行云疑惑说:“你说的,是何事?” “还不是之前的杂事,之前那几位没约束好弟子,倒要外界看了个笑话。别的还好,倒是让易岩师伯这个老实人又出来收拾烂摊子。” “易岩师伯这辈子磕磕绊绊的过了好几道鬼门关了,没想到,终究还是撑不下去了。” 谢行云问:“你去瞧过了?” “嗯。”玄明真君说:“确实是天人五衰,无可改变了。” “也算求仁得仁。”对于易岩真君这样一个有大毅力的人,谢行云也是敬佩的。 易岩真君可是宗里面出了名的老好人,不少弟子受过他的恩情。 “那我欠你的那个情先记着罢。”谢行云说:“我那徒儿蒙他的救助不说,我也曾受过他的恩情,得过他的教导……这事我答应了” 谢行云说:“他新收的那个弟子,叫什么?” 玄明真君说:“唤做单赢,是个剑修。” “剑修?” 弟子是个剑修,易岩真君的本业却是阵修,宗内阵修势弱,称得上阵君的只他一位,名下的开云峰是宗里唯一的由阵君坐镇的主峰。 除他之外,宗内修为最高的阵修是内门的林鹤卿,出身世家旁支,只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他这一去,宗里阵修的弱势是可以想见的。 但他还是选了剑修单赢,来继承了他守了一辈子的开云峰一脉。 谢行云自己敬佩这样的人,但也清楚自己的本性,是达不到这样的道德高度的。 “易岩师伯若去,剑宗又要少了一位秉公直言的长者了。”谢行云说。 “明日我便去开云峰,你那边若无其他事,早些带着孩子们出去,如今这世事多变,谁也不知道变故什么时候到来。” 天地变化,真君们冥冥之中自有感应。 但是畏惧永远不是面对的正确方法,谢行云深知这一点。 …… 玄明真君应了这差事,心里也琢磨着怎么把徒弟们带出去磨炼一番又不至于过于凶险。 可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点子。 到是两人自己上门求来了。 “师父,上回你不许我们去那个金生秘境,我们也没乖乖的没去。可是这是我都打听好了,武陵秘境只是个小秘境,没什么危险的。求求你师父,让我们去好不好。” 秦瑜有点羡慕的看着梅婉婉撒娇耍赖。 无奈撒泼打滚这一套,放在谢行云面前是没什么用的。 可能自己人刚躺下去,就会被师父一脚踢起来。 师父虽然没明说,那架势也是会打徒弟的。 秦瑜敢在师母面前耍痴,却不敢在师父面前越雷池半步。 但玄明真君就不一样了,他对人也很凶了,但他对梅婉婉这个小徒弟是真好。还就是吃梅婉婉这一套,百试百灵! 武陵秘境算是宗门弟子试炼的常去秘境,危险应当没什么危险。 但若不是谢行云发话了,他也是不敢把他们带出去的。 但现在嘛……梅玄明也关了一年禁闭了,关的时候没觉得,出来溜达几圈还真的想念宗外的花花世界了。 武陵秘境那边的特产武陵春,也是许久没有尝过了呢。 虽然心里有数了,但想着面前这个时常不着家,倒像是白给了明平峰的小徒弟。还是忍不住的逗一逗,故作了姿态。引得两个小丫头在身前献了好几日的殷勤,才勉为其难的说。 “你们可想好了,自己要出去的,外面可不同于宗内,没得好床给你睡,都是要睡地上的。”说着,玄明真君刮刮梅婉婉的小鼻子,有些宠溺的说。 说来也奇怪,秦瑜在一旁想,总是觉得真君和婉婉有些相似。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秦瑜被玄明真君唤上前去,有事要叮嘱她。 这又是一桩奇特的事了。 在秦瑜看来,梅婉婉瞧着年纪小,但平日里私下的所思所想,倒是比自己更为老成周到些,但无论是玄明真君还是自己的师父,叮嘱的时候总是对着她来的。 “师伯吩咐便是。” “按本座的心思,你和婉儿都不适合出宗,但你们既然诚心来求了,我少不得陪你们走着一趟。婉儿年纪小不懂事,便要你多加照顾了。” “是,秦瑜定然尽力护好婉婉。” 玄明真君见她的神情认真,满意的点点头:“还有就是,我虽送你们去,但却不会插手你们的修炼,所有起居住行,皆是由你二人自主,便你二人三四日的辰光,自己去熟悉熟悉。” 这是玄明真君的要求了。 除了有真君跟着以外,其余的一切与弟子们的试炼都是一样的。 起居住行,交际沟通,都得自己处理妥当。 秘境中的诸事,也是要自己提前做好功课。 这无论对于梅婉婉还是秦瑜来说,这样的人生经历都是头一次。 但是谢行云却叮嘱了梅玄明非如此不可,因为:“弟子们要长大,我们挡在遮风挡雨总是不成的,与其那一日你我失了照顾,追悔莫及,不如在可控的情况下,多让他们见识一番。” 尤其是秦瑜,若她的想法一直没改变,那留给她的修炼时间也不多了。 送走一脸兴奋的两个小丫头,梅玄明有些不满对着刚跨进洞府门的谢行云说:“我做了坏人,你倒是做了好人。我带着多看看要就罢了,偏一定还要他们自己吃吃苦头。你不心疼你的弟子,我还心疼我的徒弟呢。” 谢行云没理他的抱怨,只是对他说:“我去瞧了易岩,情况有些严重,或许就是这三五日了。” 三五日是严青霜给出的数字,谢行云只能感受到眼前之人生机的流逝和一日日的腐朽老化的气息。 但易岩真君的事只有宗内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也不是人情冷漠,只是修士们活的长了,对生死的在意也在逐渐的淡化。 人总是会死的。 修士也不例外。 真君们去的勤快了,反被易岩真君拿了扫帚赶出了门外。 “你们日日过来,老夫没什么不好的都被你们盯出不好来了。”易岩真君一把扫帚舞的虎虎生威,一头银发却已经是“浑欲不胜簪”了。 与他同一批拜入宗门,年纪比他还大些的广秀尊者还是满头青丝,一副少年模样。 易岩真君远远的便瞧见了广秀尊者,把真君们都拒之门外后,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小岩。”真君们执礼退到一旁,听广秀尊者敲门说。“你开门,我有话与你说。” “我不开。”易岩真君中气十足的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梅玄明瞧着广秀尊者面上的无奈模样,想着易岩真君也是个真人不露相的狠角色。想来这个世上敢把化神尊者拒之门外的真君,也就是他了。 真君们面面相觑,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不过腹诽归腹诽,化神尊者的八卦还真不是他们能听的。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尊者自己事后想起来,下回拜见都尴尬。 结果里头易岩真君的大嗓门又传出来了,还点了明瓒真君的名了。“老李,我叫你把弟子喊来的,你喊了没有……” 话音未落,广秀尊者俊雅的面上浮起了怒气,直接推门而入。 敲门不过客气,易岩真君鼎盛时期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 倒是明瓒真君无辜受了一记化神威压,面色发白。 玄明真君有些怜悯的递了枚安神定气的灵丹给他压惊,待他好转些劝他。“宗主还是先去布置吧。” 修士死后,会有遗泽反哺天地。 遗泽,其实就是修士一生辛苦修来的精纯灵力,既然是灵力,那对于修士的修炼也是颇有助益的。 真君的遗泽足足能覆盖方圆百里的区域,但越靠近开云峰,得到的好处也越多些。 遗泽从形成到消散的整个过程,大约会持续五到六天,那时云团也似的遗泽,会化成一场景金色的灵雨,飘落而下。 易岩真君那话的意思,便是要宗门早做准备,不要浪费他死后的遗泽。 第一百二十八章 若结局非你所愿,请在尘埃落定前奋力一搏。 普通弟子们即使消息是落后的,但也终究是知道了宗门又即将逝去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者。 无论有没有受过这位真君的恩惠,不少弟子自发的前去开云峰,想去送这位长者一程。 开云峰闭门谢客,剑修单赢抱剑守在山门处,并不允许弟子们进峰。 明瓒真君还没有筛选弟子,峰下已经聚集了百余弟子了。 望过去也是乌泱泱的一大片。 “师尊有命,人生在世,生死有命,有缘相聚,缘尽各散,不必伤毁。单赢在此谢过各位道友好意……” 单赢道友瞧着就是寡言少语的修士,即便是感谢的话语,也说的像是背稿子似的,干巴巴的模样。 秦瑜和梅婉婉从明平峰出来,特意绕了远路,过来看看。 她们两个除了那晚与这位真君有过一面之缘,再见面就是两位师父从宗外回来之后,特意带了她们两个过来致谢。 师父和玄明师伯送了不少东西,易岩真君也欣然收下了。 走的时候却给两个小修士准备不少见面礼。 阵盘,符篆…… 价值或许比不上带来的东西稀有珍贵。 却都是修士实用的东西。 连严青霜瞧了都跟秦瑜说,易岩真君是个周到的好人。 峰下聚集了不少人了,但是秦瑜和梅婉婉却没有过去的意思。 梅婉婉:“聚集在那里做什么呢?峰上自有真君弟子们服侍关怀。” 秦瑜知道梅婉婉的意思是这些修士来了也没什么用,既不能真的看到,也于事无补。 “尽自己一份心意罢了。”秦瑜对她说。 这几天也跟着师父去了好几次了,真君们都被大扫帚赶的不敢吭声,两人还是觉得要尊重一下人家的意见。 玄明真君自己还在峰上,但对她们二人却有别的安排。 “虽然如今出了变故,但去武陵秘境的安排并没有变。你们两个若不想到时候累得我一起住山野,就先去做好准备。”玄明真君如是说。 师长们有安排,当小辈自然只能是听命行事。 “阿瑜,那你师父呢?”梅婉婉突然问。 秦瑜摇摇头说:“好像是有急事出宗了,但具体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能力尚且弱小时,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是会有所保留的。 即便保留的原因是关心和爱护。 秦瑜和梅婉婉合计了一番,虽然一时头热想要去闯秘境,但对这个秘境的情况却是知之甚少。 除了知道这是一个属于剑宗的小秘境之外,在哪里,怎么去,有什么要求这些都是一无所知。 秦瑜给宗门印刻了几个月的玉简功法,自觉也算是半个宗门藏书库琅嬛阁的内部人士了,面对此事自然是首先想着去琅嬛阁查些玉简记载。 而梅婉婉则是因为之前闭关,无暇分身。琅嬛阁的任务便一直是秦瑜一人做了两份。 琅嬛阁的任务对灵识的消耗大了些,梅婉婉灵识的强度不及秦瑜,每日又有炼丹修炼。 所以即便是梅婉婉顺利出关,秦瑜也是两份一起做着的。 梅婉婉也没闲着,接过了秦瑜的另外几个比较耗时间的宗门任务,使秦瑜也有更多时间和精力用在修炼上。 梅婉婉不太了解琅嬛阁任务的具体细节,有些奇怪的问:“你印刻的玉简少说也有几百枚了,难道这几个月你都不曾复刻到有关于秘境的玉简吗?” 秦瑜无奈的摊摊手,就是这么巧啊。 按理说所有的玉简都是随机分配,分到什么种类的都是有可能的,当初秦瑜和梅婉婉还担心被分到有些不可言说种类的玉简呢。 结果内容不可言说的是一个也没有遇见,倒是分到不少最难刻录的功法玉简。这些玉简虽然都是从地库提出来的成年老货,但是由于刻录需要修士对原玉简的阅读与理解,即便秦瑜不太愿意浪费时间,也为了完美刻录,不得不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 但秦瑜由最初的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去认真阅读旧的玉简,到心甘情愿的认真阅读旧玉简之间转变,也就只隔了几枚玉简的距离。 也是恰巧,秦瑜刚开始刻录的玉简内容就是前人的练剑心得。 剑修的练剑心得因为内容杂乱和剑修喜欢随手留下剑气或者剑意的坏习惯,刻录心得玉简的过程缓慢不说,还伴随着不少潜藏的危险性。 但是这些危险对于剑修出身的秦瑜来说,小心谨慎些也是可以的避开的。较之这些小困难,得到的好处倒是更大些。 同是剑修,修行之路总是大同小异的。修行中遇到的问题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是也能从中得到不少启发和收获。 果然能够被宗门收入库中的都是好的功法呢! 秦瑜欣喜的想:“还真是幸运呢。” 对此梅婉婉却有不一样的看法,要知道琅嬛阁那边可是按件分配任务,刻录一枚功法玉简所耗费的灵力和精力是刻录一枚其他种类的玉简的双倍,但最后的收益却是一样的。 她沉默了一瞬说:“也许不是恰好,而是故意把难的部分留给你了罢。” 梅婉婉说这话,也不是妄加猜测。琅嬛阁的任务一般都是长期的任务,若非特殊情况,甚至接任务的修士都是固定的一批人。 “我们之前,也算是抢了别人的任务了吧。”梅婉婉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但也是没办法,宗门里面好做的任务都是有数的,不先下手的话,我们就只能去做些扫撒的活计了。” 难做不说,还很浪费时间。 “再说宗门任务本就是给所有弟子的,只不过老弟子仗着资历,抢到了就一直强占着好的资源罢了。”她说起来很有些不忿,但眼神还是一下没一下的瞅着秦瑜。“你就不要在意这个事情的好不好。” 秦瑜听了,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只是无奈的笑了笑。“你呀……”却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语。 有什么好责怪的呢?婉婉所作的事情也没有违背宗法宗规,而且事已至此,若她在享受着好处的同时,却还在责怪那个让她获利的人,不也很过分吗? 秦瑜说:“我下回去拿玉简的时候问问吧。”若是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也好早些处理。 但现在实在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 琅嬛阁到了。 这座独属于剑宗的藏书阁有着与宗门同样悠久的历史。 宗门弟子甚至说不清楚究竟是先有琅嬛阁还是先有剑宗的十二主峰。 这个在剑宗有着重要地位的建筑,在传说中是由宗门的一位化神修士亲自坐镇守护的。 秦瑜时常往来,熟练的在山下便收起了飞行灵器。 宗门里禁止飞行的区域不多,甚至连主峰附近都是允许弟子任意往来的。 唯独在这里,所有的弟子需步行上山。 和宗内的大部分的建筑风格一样,琅嬛阁的建造依托地形而修建,为了能够置放数量众多的玉简书籍,宗门甚至掏空了这座山峰的内里,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地库。 一入山门,就算是进入琅嬛阁的范围了。 “虽然玉简不畏惧水火,但是宗门是明令禁止携带任何可能会伤毁玉简的东西。”秦瑜解释说。“你是火灵根修士,进门的时候或许会被拦下来检查。” 秦瑜带了些坏心思,“恐吓”她。“或许会被带上限制能力的灵器哟。” 梅婉婉不置可否,少见的没跟秦瑜吭声,秦瑜原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吓着了,却没想到即将到来的“惊喜”并不是对着梅婉婉,而是对着她的。 进出琅嬛阁,需要宗门的弟子令牌。 无限制的进出琅嬛阁,是内门弟子的权利。 而随意的进出琅嬛阁,则是内门精英弟子的权利。 从前因缘巧合没有和梅婉婉一起来过这里,这次梅婉婉算是让她见识了一番什么是精英弟子,什么是普通弟子的待遇差别。 看着梅婉婉两手空空的进了阁内,秦瑜有些郁闷的拿出自己弟子令牌,递给守阁的弟子查验一番后才得以入内。 “为什么那弟子不查验你的令牌?”秦瑜有些奇怪的问。 都是元婴真君的弟子,这还能有什么待遇的不同么? 梅婉婉瞧着她的郁闷脸色,乐的不行。 “我们俩的权利确实是一样的,但是我有观宗门事务的方便,所以这些地方,我从前常来。”梅婉婉解释道。 一直误以为自己已经是宗门核心弟子这事,也不能全怪秦瑜自作多情,实际上,元婴大能的亲传弟子身份在身,秦瑜已经是提前享受了内门弟子,甚至是内门精英弟子的待遇。 如果真正的拥有这些,那是筑基期以上弟子的待遇了。 所以秦瑜随便进出藏书阁。虽然以前她只能看练气期及以下的典籍玉简,每次借阅的数量也是有限制的。但是前者纯粹是修为所限,后者也是出于对宗门公共财产的统一管理的需要,并没有什么妨碍之处。 梅婉婉随手抽出一本典籍翻阅,口中说道:“琅嬛阁对你我都很好了。比起那些想进来看看都得多次登记、多次审查、还只能待在这里面看完的普通弟子来说,我们这待遇已经是精英弟子的等级才能有的了。” “哎?”秦瑜说。 梅婉婉说:“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还记得之前你问我为什么明明宗门大比每年都有,但是还是有这么多的弟子特别看重这场比试。” “因为琅嬛阁的特殊性,所以宗门不可能允许所有的弟子都能够自由进入这里,宗门金丹期之上的修士不用说,金丹期之下,想要进入这里,至少要是内门弟子或者外门那些评级为优的弟子。” “内门弟子至少是筑基期,你我虽然已经是领的内门弟子的月例,享受的是内门精英弟子的权限。但实际上还是受外门外事堂的管理。” “所以我们其实还是,外门弟子?” 梅婉婉点点头。 “外门弟子的评比很复杂,但是有一点很清楚,如果弟子没有在宗门大比上拿到前十的名次,那么就没有评级为优的资格。”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你我提前享受了特权,我们琅嬛阁的门都进不来。”梅婉婉把书放了回去。走在前面替秦瑜引着路。 秦瑜本来就不太聪明的小脑瓜慢慢消耗着这个信息。 其实如果秦瑜没有那份机缘得以拜入真君门下,先享受了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那么那场突如其来的举报对于一个刚刚走上的修仙之路的小修士的影响会有多大? 梅婉婉说:“我后来查了,那个搞举报的纯粹是因为你刚来,还不太知道你的身份,便试了试。”秦瑜刚来,没在宗门举办的盛大的拜师礼出现过,也没有什么巨大的名气,甚至连真君弟子的名头和她的那张脸都不是紧密相连的。 “若不是你,那么他的对象就是最大概率进前十的人,没想到大师兄下了命令……所以最后炼气期今年只入围了九名弟子,一点便宜也占着不说,对象也丢了,还得了宗门惩罚。” 这事说起来也是颇为合情合理。 炼气期下围擂台里只晋级了三位修士,除了秦瑜一个生脸外,另外两位的都是弟子们心知肚明的“内门弟子”,常言道,柿子要选软的捏。 宗门里一位修二代的看上的外门女修正好是下围擂台的第四名,为了自己未来道侣的前程,这位修二代瞒着女修,暗暗的下了手。 但对谁下手好呢?前面的三个人选算来算去,就这么一个生脸好处理。 即便是那个生脸修士旁边的女修他也认识,是内门的梅婉婉。 但他还是动手了。 九位入围的弟子里,有八名是如秦瑜和梅婉婉这样的内定内门弟子,只有一名实际上的外门弟子进入前十,得了好处。 这些本来就享受着这些权利的弟子为了走形式,即便是已经是实际上的特权阶级,也还是会为了明面上的公平参加每年的比试。 “也就是说,今年能够进入琅嬛阁的外门弟子,只有一人?”秦瑜惊讶的说。 “是这样。”梅婉婉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秘境是个好地方。 对于大部分的修士都是如此。 所以他们谈论起秘境来,总是着重说起秘境里的那些令人心折的宝藏、未知神秘的机缘、瑰丽梦幻的传说和亟待开发的神秘地域等等。 而对于其中各种危险,往往避而不谈。 对于一个即将要进入秘境的新人来说,人们口口相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给不了什么实际的帮助,反而是需要知道一些前人的血泪教训来清醒清醒自己热血上头的脑子。 把自己要寻找的类别说与阁里的值守弟子,他们会给一个大概的方向指引。 “如果是第一次入秘境的新弟子,那么我的建议是丙字号的一千零一号玉简《秘境解析》和一千零三号玉简《武陵秘境》。”弟子去琅嬛阁阅览,既可以自己去挑选,也可以通过阁内的值守弟子得到一个恳切的建议。 听取这些熟知阁内情况的弟子建议,比自己在宗门浩如烟海的书库里翻找好的多。 而所谓丙字号则是宗门书目的分类。与凡间经史子集的分类类似,宗门书籍一共分为甲乙丙丁四部。 甲字库内最为珍贵,囊括了剑宗所有能够搜寻到的道法典籍和各式衍本。 乙字库里重要程度次于甲库,包括了丹道、阵道、符道等一共十四大类的典籍,以术道为例,术道下面又分推书和算书两属,推书里有占卜、命书、相书、五行等种,算书里也有阴阳、易数等种。 丙字库里则多是地理,时令,载记,目录等书目,秦瑜二人所想要寻找的便是地理类中有关秘境的记载,而除了秘境记录以外,地理类还有宗门疏、都会州镇、河渠山川、古迹胜景等等小类,但凡是有存在于世的,丙字库皆有记载。 最后的丁字库,四库最末,但是却是四库里收藏最为广博的一处,无论是名人语录还是闲人随笔,无论是野史编年还是传记史抄。不分种类,不问著者,只要是剑宗能收拢来的,全都收拢于此。 如此的四库藏书,称得上是规模庞大,气势恢宏。 既然秘境属于丙库的藏书。那么自己想要的还得去往丙库寻找了。 “还请师兄给我一份丙字的书单。”梅婉婉想着,递出了自己的弟子令牌,对值守的弟子说。 那弟子接过令牌,左指轻轻一抹,确认了真伪后递回给她。笑着说:“按照师妹的权限,丙字号的书单只能提供丙字一号至一万零九号的书目,一万零九号之后的书单为琅嬛阁规定的不允许筑基期以下修士查阅。” 除了修士本身的弟子权限限制着,琅嬛阁内的藏书还有自己的分级规定。 不允许筑基期以下修士查阅的限制,是因为在这部分的玉简里记载的内容都是有极大可能威胁到弟子生命安全的,在弟子实力没有达到相应的境界之前,不允许他们提前查阅。 “我知道的,师兄给我能查阅的书单便好。”梅婉婉笑着说。 即便受限于宗门的规定,能够查阅的书册也有万余,那弟子拿了一个崭新的空白玉简,让另一个弟子去把这部分的书目录了进去。 等待刻录的过程是漫长的。 趁着这个时间,梅婉婉问秦瑜说:“阿瑜,你要不要也弄一份功法类的玉简书目,反正等一份是等,等两份也是等。我们今天先去里面逛一逛。” 秦瑜点点头,也如前言递上了玉牌,只是不甚顺利,那弟子脸带歉意的说:“甲字库里的玉简都是宗内秘典,数量众多,我们这里也没有具体的书目可供查阅。但师妹的权限是可以自行前去查阅,若师妹想查阅,向后走两步便可以看到甲字库了。” 没有不一定是真没有,但是至少秦瑜目前是拿不到的,有没有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那便请师兄给我刻一份丁库的书目罢。”秦瑜想了想,再次递出了弟子牌。 丁字库里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奇异传说,前人随笔之类的,按照秦瑜目前的权限,拉一份书单的时间比梅婉婉的还要长上不少。 “二位师妹可先去内里查阅,这边刻录好了,会让弟子送过来的。”那弟子又传了一枚空白的玉简给一旁负责此事的弟子,见二人干等着,便好意的给了便利。 不过见他一点也不担心找不找的到她们二人的自信模样,秦瑜猜测或许是有其他的途径可以找到她们两个人的活动踪迹。 果然,在去丙字库的路上,梅婉婉解释说:“琅嬛阁是广秀尊者亲自守护的,我们在其中的一言一行,皆逃不过尊者的眼睛。” 但说归说,梅婉婉进了丙字库后,依旧选择放飞自我。 丙字库里收录甚多,主要是山海图志之类,秘境只占据了其中很少的一部分。 但由于秘境那吸引着众多修士前仆后继的前去探索开发的魅力,秘境图志是丙字库里查阅次数最多的图志典籍。 丙字库的大门并未关上,只是半掩着。 拉开半侧的门扉,内里金色的光芒便倾泻了出来。 那金色并不刺眼,反倒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温暖感觉。迎着光芒,秦瑜一脚踏进丙字库的大门。 脚下并不是踏实的石制或是玉制的地面,而是望不见边界的虚空,人一走进去,身体便不自觉的浮空而起。 背后的大门此时不过是此间的一处渺小的半圆空洞,以自己为中心,无论是头顶、脚下、还是身体的四周,都是漂浮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光团的虚无空间。 虽然不至于因为反应不过来而坠落下去,但若不是秦瑜帮着梅婉婉及时的稳住身形,瞬间失重的不适能让她摔个大跟头。 等梅婉婉也适应这里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秦瑜已经弄清楚了怎么从手边的光团里拿出玉简了。 很简单,就是用手伸进去,拿出来。 这枚距离大门最近的玉简宽约一指,长三寸有余。握在手里,倒像是一根略粗略段的筷子,手举起来,玉简正面刻着古体的“丙一”二字,背面纹饰着复杂的符文,还有玉简记载的书名。 “丙”字在上,“一”字在下。 如若查阅,将玉简靠近额头,用神识阅读便可。 如若不想查阅,松开手,玉简会自动的回到原来的光团之中。 “那这玉简我可以带出去吗?”秦瑜好奇的问。 梅婉婉头伸过来,看了看秦瑜手上的一号玉简,摇了摇头。“不行的哦,这是母简,是带不出这扇门的,得去之前的弟子那里拿专门的空白玉简复刻才行哦。” “我们好像没拿玉简?”秦瑜反问。 “借书是要宗门的贡献点的,一枚玉简一个点,你有吗?”梅婉婉更小声的说。 哦,原来这还要宗门贡献点啊…… 那就算了吧。 秦瑜想了想自己和梅婉婉攒了大半年才攒到的五十个贡献点,果断闭了嘴。 宗门贡献点是比灵玉更难得到的东西,价值也比灵玉更高,宗门里拿灵玉买不到的灵器法宝却可以拿贡献点换,秘境或是修炼场所的出入也可以用贡献点交换…… 但这玩意儿比灵玉难得多了,获取的渠道也单调,只有通过宗门任务才可以得到这个宗门奖励的点数,可宗门下发的普通任务里通常只会有一点到五点不等的奖励。 若要靠任务攒点数,难度比秦瑜小时候攒小人画卡难的多了。 所以谢天谢地,这个贡献点是可以交易的。 宗门奖励给弟子的贡献点,如果那弟子本身并不需要,是可以拿着贡献点和其他弟子换灵玉等物的,这种换来的贡献点,宗门也是承认的。 不过贡献点这个东西,本身就是有价无市的。 即便金谷坊黑市里已经炒到了二三十灵玉换一点贡献点的高价,还是甚少有剑宗弟子愿意出售。 毕竟灵玉可以挣,贡献点可就太难挣了。 感谢琅嬛阁的复刻任务吧,两人的全部财产五十个点全是从这个任务得的。 秦瑜想,怪不得因为这任务平白受了这么久的排挤,换谁谁不难受啊。 丙字一号玉简是记载整个世界风貌的《大陆全录》。 梅婉婉取了丙字二号玉简,手指一抹,赫然是《坤舆全图》。 两部大部头合起来就完整的世界全貌,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相对着盘膝坐下,额头靠近玉简。 琅嬛阁里没有专门的阅览区域,修士们的阅读体验通常也不会太好。 但时间紧迫,按照梅婉婉拉出来的单子,那也有万余呢,全部看完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可能的看多少是多少了。 幸亏修士的灵识给力,把自己当做空白玉简用也可以,省钱又环保。 捂着自己微微发热的额头,收回附在玉简上的灵识。 闭上眼,玉简内容已然深深刻在脑海之中。 秦瑜睁开眼,松开手上的玉简,走向下一团光团,伸手。 …… 第一千零一号玉简,《秘境解析》。 秦瑜的灵识强度比梅婉婉要强,两人交叉着阅览,秦瑜已经到了第一千零一,梅婉婉还在第四百零二。 两人已经分开很远了,梅婉婉的身影远在被光团淹没的另一端。 大概外界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秦瑜捂着发烫的额头,脚步也有些虚浮。 今日没有太多时间呆在琅嬛阁,再看个二三册也就罢了。 前面的书册虽然都只是匆匆一览,却也都是能够用的上的山川地理。 但重中之重的还是面前的这个。 灵识展开,浸入玉简。 所谓秘境,原来是用来指称那些不公开的,不为人所知的奇地,但随着修士对修仙界的不懈探索,从前的一些秘境也变得徒有虚名起来。 现在更是连异空间和空间裂缝也一并统称为秘境了。 因为宗门里面多剑修的缘故,剑宗对于秘境的记载是三宗之中最详尽的。 这本秘境解析,记载修仙界大大小小,为人所知或是不为人所之知的秘境。 甚至包括了三宗之中最隐秘的那一类…… 秦瑜看着名录里赫然标记着绝密一档的衍宗“云山府邸”秘境和佛宗的“千乘佛国”秘境,以及之后详细的秘境描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剑宗的前辈们,这么能的吗?人家宗门里面的秘境也能搞得清清楚楚? 不过秦瑜看到后面紧跟的“元婴期适用”字眼,陷入了难言的悲伤。 探索秘境的修士主力里,连筑基和金丹期的修士都是受歧视的存在。像秦瑜这样的炼气期修士进入秘境,更是毋庸置疑会被看做凑人数的拖油瓶的存在。 不过秦瑜和梅婉婉颇有自知之明,也没想到和梅婉婉去目前修仙界最火爆的几个秘境凑热闹,也默契的避开了一众高挑战难度的秘境。 而是选择了宗门名下的一个危险性最低的秘境。 武陵秘境。 这个被标注在“秘境全解”的第一章的初级秘境,也曾是剑宗重要的财力支持来源。 这个几百年前就出世,被剑宗代代修士探索开发了所有的边边角角从而毫无神秘感可言的超大秘境。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炼气期就可以进入的,专门给宗里小弟子练手的宗门基础秘境。 这个秘境没有进入的限制,也没有十年或者百年才能开启一次的契机需要,这个秘境时刻都开启着,但凡是剑宗弟子,都可以自由进出。 秦瑜一目十行的阅览着,速度极快的看完,松开握紧玉简的手。 武陵秘境,竟然是位于剑宗属下的荆州湘阳城吗? 梅婉婉不知何时停止了手上的工作,走了过来。正巧看见秦瑜对着光团发呆。 “已经看到《秘境解析》了么?阿瑜,我挑的这个地方怎么样?”梅婉婉取出玉简看了一眼,问。 秦瑜不知可否,对她说:“再等我一会,我先把《武陵秘境》看了。” 秦瑜想去秘境的原因是在于她的修为遇到了瓶颈,想出去锻炼一番,寻找突破的机缘。而梅婉婉想去秘境的原因是在于灵材灵草。 两人需求不同却能同行的根本,就在秦瑜无所谓是哪个秘境,而梅婉婉却有明确的目标。 修仙界长的那些珍惜灵草基本上已经被修士们采的差不多了,没采的也被打了标识,表示名草有主了。 武陵秘境作为没什么名气的大秘境,曾经却因盛产一种名叫祝余草的灵材而天下闻名。 闻风而至的修士薅光了这里所有的祝余草,连颗种子也没留下。 几百年过去了,武陵秘境早就不复当年的模样。 但在不久前,有弟子在武陵秘境中发现了这种稀有的灵材踪迹…… 第一百三十章 秦瑜细细想了想,无论是距离远近还是安全程度,武陵秘境都再合适不过的目的地。 于是她口中称赞道:“好极,婉婉你是怎么想到的。” 梅婉婉竖着耳朵,就等着听到这句夸赞呢。她骄傲的说:“一共就三个初级秘境嘛,想到哪个,就是哪个嘛。我那天正想着哪个好呢,就刚好听到他们说武陵秘境有祝余草出世的消息,你说是不是恰好?” 秦瑜:“……”好的,我果然是夸的太早了。 在此界,对进入秘境的修士修为没有限制的秘境被称为初级秘境。修仙界现存的三大基础秘境分属于三宗,梅婉婉思维素来异于常人,能刚好挑中剑宗属下的也是运气了。 “不过刚听你说,这个秘境在荆州湘阳城?”梅婉婉自己拿着《武陵秘境》阅览了一遍,退出来说:“那不是谢师叔的领地吗?我们可以顺便去师叔的领地游玩一圈呀。” 梅婉婉兴奋的提议说:“湘阳城是宗里唯一一个靠着妖族属地的主城,听说那里住着许多稀少的异族,还能买到许多妖族的玩意儿。” “阿瑜,既然那秘境刚好在湘阳,不如我们多呆几天,就当提前了解这个地方了……” 秦瑜对湘阳的了解比梅婉婉多些,说:“武陵秘境靠近在湘阳城和淮阴城的边界,《武陵秘境》中记载,秘境共有四个入口,湘阳和淮阴城虽各有两个出入口。但出于安全,只有淮阴城青女镇旁的那个东入口,是宗门管理的。若是优先考虑安全方便的话,我们应当取道淮阴,并不会到湘阳。” 说来也有趣。 淮阴城和湘阳城是临近的两座主城,湘阳城在西边,淮阴城在东边。东边的淮阴城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是出了名的富裕地界。而西边的湘阳则境内种族混杂,物产贫瘠,也是宗内出了名的穷。 除了湘阳城本身的地理因素,比如说这个领地里几乎全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可以耕种的田地更是稀少之外。 秦瑜也不得不承认师父的对属地的疏于管理也是此地贫困的一大因素。 上面每人管,下面各个镇长各自为政,湘阳是个连钱币都不统一的主城。 不过话又说回来,师父若是个精于理事的人,大概明平峰也不会这么人丁稀少吧。 “不能到湘阳吗?淮阴是碧霞元君的领地,碧霞元君精于商道,想来淮阴的风貌也应当与众不同。”梅婉婉虽然有些失望于不能到湘阳一游,但也并未持续很久,就转移了话题,说到淮阴的风景去了。 “淮阴又有什么呢?”梅婉婉一件一件的数着好处:“淮阴的麻鸭好吃,葫芦糖也好吃,龙须酥更是一绝……” 正在此时,二人腰间的弟子令牌突然亮起了橘黄色的光芒。 秦瑜拎着玉牌,问:“是书目已经刻录好了吗?” “不是。”梅婉婉快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神情带了些凝重。“我们得出去了,这是宗门主峰发出的讯息。” 秦瑜没有细问是为什么,跟着起了身。 刚除了丙字库,便正好遇上了过来给她们送书目的琅嬛阁弟子。 那弟子见了她们,神情有些焦急。“二位师叔出来的正巧,宗里有万分紧急之事要召集弟子们。” 秦瑜指着他手中的两枚玉牌一样的玉简,说:“不急,我二人已得了讯息了。先把玉简给我,再详说罢。” 那弟子这才反应过来手上的东西还没给两人呢,拍拍额头说:“是呢,是呢!竟是着急忘记了。” 秦瑜接过玉简装好,说:“我们边走边说罢。”口中如此说,其实方才和梅婉婉商量一番,都猜测是不是开云峰那边出事了。 那弟子连忙把自己带来的坏消息说出来,不出二人所料,果然是易岩真君的开云峰。 宗主有令,宗内的弟子往开云峰附近百里内聚集。 这是开始在准备后事了。 碍于琅嬛阁的规矩,琅嬛阁里是不能使用任何法术的,即使心里再着急也只能迈着腿走出去。 “驻守的弟子们,都先行一步了么?”之前看见的几位负责指引的弟子都已不见了踪影。阁内空空荡荡,只有门口还站着一位修士。 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是个气质清隽的男修。 身着白衣,长眉入鬓,肤若白玉,身周灵气浮动,结成祥瑞的芝草。 梅婉婉先认出了此人的身份,拉着秦瑜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拜见尊者。” 那小弟子闻言紧抽了一口气,跟着慌忙的拜了下去。 “起来吧。”那男修说。“琅嬛阁闭馆一日,明日再来罢。”说完,大袖一挥,白光袭来。 “喏。”三人执着礼,不由的闭了眼,等再睁开眼之时,已是在山门之外了。 “我二人就要赶赴开云峰,不知道友可要与我二人同行?”秦瑜放出竹蜻蜓,问。 那弟子摇摇头。“师叔先行,我需先回住处一趟取了灵器来。” “灵器?”秦瑜有些疑惑,但那弟子急着回去取灵器,也未曾多言。 梅婉婉听着皱起了眉头,在途中与秦瑜说:“易岩师叔怕是不好了,你不知道,修士死后,会有灵泽,那修士回去取灵器,定是为了师叔身后的遗泽。” “竟是这样吗?”秦瑜摇摇头。“也,过于没有人情了。” “什么人情……”梅婉婉说:“修仙界已经五六百年不曾有真君陨落之事了,传闻中元婴真君去后的遗泽,足以造福一方小世界。若我等修为尚浅的小修士沐浴其中,不知能少我们多少年的修行。那弟子急着去了灵器多收集些,也是情理之中。” 秦瑜听她这么说,只是摇了摇头。“道理我明白了,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 梅婉婉劝说:“你大可不必这么想,易岩真君年寿已近千余,一生没有经历过什么病灾,只是年岁到了,不得不离开了。” 秦瑜说:“可是真君还没有去世,就有人惦记他去世后的遗泽……想想难免……” 梅婉婉说:“真君或许正喜见这样,所以才会召集弟子前去。” 随着秦瑜修为的增长,竹蜻蜓的速度也迅疾了不少。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转眼就到了开云峰山下。 开云峰下,已经围聚了不少修士。 主峰的几位执事正在管理这些聚集而来的修士,有次序的围着开云峰盘腿坐下。 山门处的单赢师兄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位主峰弟子。 那弟子见了她们二人,行礼道:“秦师妹、梅师妹可进峰等待。二位真君已在峰内。” 两人还礼,入了开云峰。 易岩真君的洞府在开云峰半山腰,不过洞府外一众真君里并不见玄明真君,只有谢行云坐在树下迎接二人。 “明平师叔,我师父呢?”梅婉婉问。 谢行云平静的指了指易岩真君的洞府,说:“里面。” 秦瑜的疑问却比梅婉婉多的多,明明严青霜曾说,易岩真君还有三五日的光景的样子,如此今天就召集了弟子,预备了后事了? 小弟子的疑问谢行云没瞧见,倒是梅玄明家的小崽子一脸的担忧打动了谢行云的心肠。 “玄明只是进去搭个手。”谢行云解释说:“玄明有丹药可以短暂的提升修士的境界,而易岩想要搏一搏,你师父进去给了丹药便会过来的。” 搏一搏,搏什么?易岩真君可是元婴前期的修为,竟然还有什么丹药是能够提升这个境界的修士修为的吗? “师伯,请您进去护法。”来人是明瓒真君的大弟子,宗门的大师兄乐清真人。 明瓒真君如今守在真君洞府,宗门的事务都暂且由这位大弟子接手。 谢行云一个人进去了,如秦瑜和梅婉婉这样的小弟子,进去了也是裹乱,别谢行云勒令留在原处,不要乱跑。 “师兄现下要往哪里去?”二人送了谢行云,转过头来问候大师兄乐清。 乐清真人温柔的说:“将要去山下约束弟子。” 秦瑜和梅婉婉没什么事,见乐清诸事繁忙,好意问有没有可以搭把手的地方。 二人年纪小,诸位真君的弟子年纪大多比他们大,见了面也是把他们当小孩子糊弄,也聊不到一起去。 乐清真人虽然也是糊弄,但却让二人轻易察觉不出来。反倒有一种被尊重,平等对待之感。 久而久之,关系也算亲近。 乐清有心想照顾些,便想了想,吩咐弟子取了桌椅纸张诸物,在树下安排妥当,说:“二位师妹的课业,我也是见过的,字迹颇有大家之风。若无事,或可替我誊抄名单,以备不时之需。” 秦瑜和梅婉婉开开心心的接了任务,一笔一划的干了起来。 乐清站了一会,看他们适应的颇好,便自己悄悄的离开了。 这一干便是许久。 乐清真人准备厚厚的一沓细纸,都要写尽之时,二位师父还没有出来。 天色已黑,山上山下都点起了烛火,挂了不少的明月珠供明。 倒是照的此方天地明晃晃的恍如白日一般。 乐清真人虽然忙着处理宗内杂事,却也时不时的派弟子或者自己亲自过来看一看。 梅婉婉问:“大师兄,我师父什么时候出来?” 乐清真人神情有些疲惫,神色却还是温柔的。 “真君们正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婉婉再等一等好不好。” 问起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的时候,乐清真人便不肯透露了,只说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师兄可不可以跟我们说说秘境的事情呢?” 正好乐清真人有了空闲,安坐下来略略的聊了几句。 “宗里的秘境我多去过,不知是想问哪个呢?”乐清真人说。“我猜一猜,二位师妹们要去的,莫非是武陵秘境?” 两人点头称是。 乐清真人温和的说:“武陵秘境是很好的一个地方,地方也很大,能见到许多修真界里见不到的东西。有秦师妹在,倒是可以去秘境内的石虎林去试一试,狩猎一种名叫昏鸟的鸟儿。这种鸟儿通体漆黑,朴实无华,但却有一根顶华美的顶羽。这顶羽是炼器的绝佳材料,若师妹们既可以取了自用,也可以带回来去外事堂换取贡献点。” “那鸟儿行动迟缓,擅于伪装……却极为嗜甜,带些石蜜去,却是极为好抓的。”说着,乐清真人眨眨眼晴,低声对她们说:“一根顶羽可以换五个贡献点哟。我特意吩咐了,外事堂那群小子不敢收你你们佣金的,尽管去就是了。但是不要说出去哦、” 两人捂着嘴,坚定的点头。 梅婉婉也压低了声线,问:“师兄知道武陵秘境里的祝余草的事情吗?” 乐清真人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未有此讯。” 梅婉婉和秦瑜对视一眼,将梅婉婉听到的尽数说出。 乐清真人蹙了蹙眉头,说:“确实未有听闻,或是谣言,我会去查探一番。在此之前,师妹们不要轻信了好。” 乐清真人的话二人都是信服的,都是点头称是。无奈乐清真人的事情太多了些,不过盏茶时间,又有事情需得他去处理。 乐清立起身来,说:“师妹……” 话还未出口,开云峰上方的夜空突然出了异象。 双月隐去,辉日短暂的出现在开云峰的上方。 明亮的日光照耀在开云峰的上空,鼻间突然嗅得仙葩之香,耳边闻得仙音阵阵,云端结出五彩之色,有巨大的龟蛇之相隐隐将要成形。 周围灵气不断向那处小小洞府汇集,甚至于在上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乐清真人也顾不上手边的诸事了,神情有些激动的望着不远处的那方洞府。 梅婉婉说:“是化神的预兆吗?” 秦瑜听谢行云说过,此等景象,的确是修士将入化神的异兆。 莫非不是易岩真君的搏一搏,竟是短时间里提升修为,晋入化神吗? 还可以这样的吗? 但若是真的,若真是如此,那可实在是太好了! 众人一扫将闻噩耗的颓丧,目光炯炯的望着空中。 天相再次生变,红色雷光闪电在云层间穿梭闪烁,雷声轰鸣震耳,在天地之间回响不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宗的这些真君里,修炼一途走得最困难的就是易岩真君了。 易岩易岩,修道之心能够改变最坚固的岩石。 可是在最初,他连这颗向往修道的心都不能展露出来。 他刚开始,只是等待,等待机会的来临。 可机会永远不会被等来,十岁到十五岁这段漫长的时光,终于教他懂得了这个道理。 若是不改变,终生或只是在这四四方方的一方天地之中,混混沌沌的度过余生。 若是改变,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回到这方小天地之中罢了。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 他跪在父亲膝前,决心求着父亲允他修道。 母亲不忍,在一旁垂泪恳求。 父亲说:“阿卢虽有灵根,可是资质不佳,即使入道,也难以铸就道基。哎,若不能筑得道基,光阴也不过短短百余,与不修此道又有何区别?” “若不修道,你有阿父供养,做个一世快活的富家翁,贤妻娇儿,自在逍遥。何苦走一条本就没有出路的道路,何苦来哉?”父亲大手拍打着膝头,劝导他。 “我的儿啊,若你的资质再好一点点,哪怕只是平庸,为父都绝不拦你,倾尽为父的姓名也要为你铺平着前路!可是,儿啊,儿啊!”父亲老泪纵横,最后竟扶着椅背,身体颤抖,双眼紧闭。“都是我的过错啊!” 母亲前行两步,抱紧着父亲的膝。竟是哭道:“长卿!长卿!你何错之有,何错之有!错在我,错都在我啊!若不是我昔年任性胡为,带着六月的孩儿上了域外战场,阿卢怎的会早早降生,如今前途渺茫啊!” 如母亲这样的性情刚毅的妇人,也会这样无助的哭泣吗? 慕钦卢跪在原处,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滴落,十根手指几乎攥的出血。 父亲是修仙界威震四方的元后大修士,“慕家双璧”之一的慕长卿。母亲也是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符阵天才,美名远扬的“符阵仙”卢红玉。 家族慕氏一族世代镇守域外战场,护卫疆土,深受人、妖二族敬重。 慕家男儿,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一代大修。 可是他呢?可是他呢? 慕钦卢泪落如雨。 因为受惊早产,从出生起,他便丹药不离口,良医不离身,父亲母亲,更是切切的关照爱护。 即便身在大族,有如此双亲,在无微不至的关爱中生长。 可他三岁才会说话,六岁才能独立行走,十岁的孩子,还没有同龄的孩童一半的身量。 十五岁的小伙子,虽然瘦弱,却眼见的骨架子上能附着了肉,不再形销骨立的像个小骷髅。这个孩儿终于立住了,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他却想飞了。 慕长卿又欣慰,又绝望。 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欣慰些什么,又在绝望些什么。 孩儿手中一抹血色,没能求来他的肯定。 他站起身来,绕过这个十几年爱抚的孩儿。 踉踉跄跄的,走出厅堂,走出家门,走出族地。 一路上有无数的人向他行礼,他们畏惧他、信服他、仰望着他。 穿过人群,在荒野上漫行。 白露横江,水光接天。 飘荡在茫无边际的江上,越过苍茫万顷的江面,他一宿未眠。 晨光熹微之时,他回了家,对依旧跪在那里的幼子说。 “你要修仙,我不拦你。” 慕钦卢喜出望外,一夜的等待让他身疲力竭,他的唇角起了皮,喉咙也发不出声来。却用端端正正三个响头告诉父亲自己的喜悦。 慕长卿俯视着自己的孩子,语气平淡的说:“我等你一炷香,收拾你的东西,我带你去拜师。” 虽然慕长卿自己就是名气颇大的大修士,但是他深知自己见不得孩子受丝毫委屈和损伤。 这很不好,他成不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三宗三门,让慕钦卢自己选一个。 慕钦卢选了衍宗。 他从小没接触过外物,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父亲同他说起三宗三门,他选了这个父亲口中说出的第一个宗门“衍宗”。 彼时的天下第一宗。 父亲第一次没百般呵护着他,带着一路奔波,徒步上了白玉京。 但是衍宗长老们也看出了他虚弱的身体,低劣的资质。 比起收一个弟子,和慕长卿交好。 他们更担心这个弱不禁风的弟子会把命丢在自己的地界,不能同慕家交代。 委婉的拒绝。 又说若是实在想修仙,父亲胜过他们许多。 慕长卿没多做纠缠,带着他就出了白玉京。 “阿卢,你再选一个。” 于是他们又去了禅宗般若寺。 大和尚们更是滑溜,也不说能不能拜师,只说与佛无缘,怕是求不到道果。 慕长卿再一次问他。 “阿卢,三宗之中,剑宗待弟子最为严苛,也对弟子最挑剔。你还要去吗?” 三宗中有二宗拒绝了他,所剩一个又是最挑剔的剑宗。 可慕钦卢还是点点头,说:“去。” …… 易岩真君突然睁开眼,他的洞府不算大,突然多出了四个人,仅有一种塞的满满当当的感觉。 广秀尊者、明瓒真君、明平真君、玄明真君。 师父、宗主、好友、陌生人。 不知道自己贴着“陌生人”标签的玄明真君对他的每一个试药人都抱着十二万分的关切,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见他睁开了眼,第一个冲上前来。 开口便问:“药怎么样?” 谢行云一个没留神,没拉住他,见好友实在不知看人眼色,在广秀尊者的开口前拉走他,低声警告:“玄明,闭嘴。” 玄明真君委委屈屈的闭了嘴,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猜测药效。 衰老停止了,死气也散了些,脸上泛着的红光,瞧着到像是枯木逢春了。 至于修为嘛,修为…… 几个真君里修为垫底的玄明真君拉了拉谢行云的袖子,问:“修为怎么样?” 谢行云瞧了瞧,说:“境界不知,灵力还在增长,快要恢复到元婴初期。” 玄明真君闻言,喜悦的觉得心都要飞出胸膛了。 这是说明自己的丹药是成功了吗? 谢玄明的喜悦感染了自己。 谢行云蹙着眉,和另一边的明瓒真君对视一瞬,都按下心中的复杂心事。 云床上的易岩真君对着广秀尊者,问出了潜藏在心底许久的疑惑。 “师父,当年你为什么会答应收我为弟子呢?” 广秀尊者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弟子,答:“因为为师当时没有弟子。” 易岩真君心里有点发涩,委屈的差点哭了出来,说:“要是师父当时已经有了弟子呢?” 广秀尊者看白痴一样的看着自己的老弟子。告诉他:“如果为师当时已经有了弟子,你大概是没有机会一个尊者这么傻的问题的。” 被师父这么直白的嘲讽。 易岩真君的心,瞬间被无尽的酸楚淹没,一激动,又晕了过去。 慕钦卢的修仙之路,是从被一位毒舌男修收为弟子开始。 毒舌男修广秀尊者那时还不是一个尊者,是个金丹期的修士。 剑宗收弟子的年纪越收越小,到了广秀真人这一代,师兄弟还有收了个天赋超群的奶娃娃的。 每日清洗奶娃娃的湿裤子,看着广秀真人听着收弟子就脑壳疼,一脑壳疼就躲出去。 但他金丹后期了,也到了给宗门开枝散叶的时候了,广秀真人被自己的话痨师父逮回宗门,参与新一轮的弟子选拔。 随着剑宗的发展壮大,拜师剑宗的弟子资质也越来越好。 其他的师兄弟挑花了眼,而广秀真人却与众不同,不是太小,就是太丑,即便是再完美的弟子,也有可挑的毛病。 挑来挑去,弟子们都被挑完了。 问心路上还有一个身体格外弱的弟子,这边选徒弟的真人真君们架都打完三场了,这弟子才慢腾腾的上来。 年纪大了些,不用洗尿片子了。 长得瘦弱了点,那一定吃的少。 眉目有些文弱女气,太好了,师父我就喜欢这样的好看徒弟。 上一代宗门最出色的弟子选了下一代资质最糟糕的弟子,这个搭配怎么看都滑稽。 但是广秀真人从来随心所欲惯了,宗里没人能改变他。 慕钦卢面对着新出炉的,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师父,神情有些茫然无措。 小师父咧着嘴角,按着他的头拜了师。 拜了师父,慕钦卢的水深火热的弟子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师父天赋卓绝,所以他从来不努力,按部就班的修炼,从不肯再额外出一点力。 还对自己的天赋了解甚深,从不在他这个弟子面前加以遮掩,不遗余力的全方位的打击弟子的自信心。 师父懒得出奇,什么东西都是他这个弟子准备。 还会挑剔的有没有他喜欢的香气。 经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慕钦卢终于顺利的跨过人生中的第一道障碍,顺利度过了筑基雷劫,成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他喜悦的去找师父,分享自己的喜悦。 师父拉着自己的被子,睡眼惺忪的“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又陷入了沉睡。 …… 玄明真君半蹲在床边,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我的丹药,后遗症这么大的吗?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啊。” 但是似乎灵力还在增长的样子。 他看向谢行云,谢行云说:“灵力虽然增的慢些了,但确实还在增长,已经突破了中期了。” 广秀尊者在一旁安静的打着坐。 明瓒真君活络着气氛,便对这位年轻的尊者说:“师祖,如此发展下去,说不定我剑宗又要出一位化神尊者了。” 广秀尊者平淡的说:“没这个可能。” 他转头看着还在昏睡的弟子,淡淡的说:“易岩熬不过这个这个雷劫。” 明瓒真君充满信心的说:“可是易岩都熬过这么多次雷劫了……” 筑基、金丹、元婴……就修士这个被雷电炸习惯的身体,炸到元婴期了,多少对雷劫也有一定的抵抗性了。 广秀尊者平淡的说:“他从来没经受过一场雷劫,都是我抗的。” 声音平淡,仿佛是在说明天吃什么的话题。 明瓒真君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眼神却如刀一般的刮着易岩真君的肉,过分了,雷劫还能这么作弊的吗? 谢行云旁观着这一切,像是在等待一场既定结局的剧目。 易岩真君身体里的灵力还在上涨,已经到了元婴后期的程度了。 周围的灵气开始自发的聚拢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灵气漩涡灌入易岩真君的身体。 狂风肆虐着,洞府外隐隐有欢呼声和雷声传来。 明瓒真君眼皮一跳,道声“不好”便往屋外奔去。 玄明真君歪着头看了看云床上的易岩真君,正巧与他对视。 易岩真君身处漩涡中心,身体浮空,声音被身体周围的狂风撕碎。 只看得个口型,约是“谢谢”的样子。 玄明真君咧咧嘴,准备和谢行云一道离开这里。 谢行云问静坐不动的广秀尊者。“剑尊,您不走吗?” 广秀尊者看着风暴之中的徒弟,淡淡的摇了摇头。 二人心中还有牵挂,急着出去找各自的徒弟,也就闪身出去了。 屋内只剩师徒二人。 广秀尊者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半空中自己唯一的弟子。 雷声轰鸣,一场风雨已经悄然成形。 手臂粗的紫雷炸开头顶的洞壁,露出狰狞的夜空。 红黑的雷光在云层间剧烈翻滚着,酝酿着滔天的怒意。 “师父。”易岩真君喊道。 广秀尊者慢慢站直了身子,身影轻盈的浮空,与他面对面的相立。 下方的修士没想到还有这一场变故,都在迅速的退出这片雷区。 玄明真君抱着梅婉婉,跟身边的好友吐槽着:“依我看,老段就是太心急了,把弟子都招来了,别没来得及躲,一场化神雷劫全霍霍了。” 秦瑜扒着师父的行云剑,在半空中风雨飘摇。 看看,徒弟和徒弟之间的差距,有时真的可以气死人。 玄明真君继续说:“老慕的运气也太好了,遇着个这么好的师父……” 轰隆——轰隆—— 广秀尊者徒手撕开阻隔着二人的风团,走到弟子的面前。 易岩真君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如稚子般的微笑,说:“师父,最后了,让我自己来吧。” 广秀尊者深深的看着他,收了手。 易岩真君笑容的弧度更大了。 他近乎呢喃的说:“师父,……” 他还在往上漂浮,广秀尊者的身形却在急速的下坠。 轰—— 秦瑜抬起手,手心接着一点碎金似的光芒。 下雨了。 易岩真君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易岩真君就这么离开了。 万众瞩目又悄无声息。 广秀尊者暂时封存了易岩真君的遗物,等着留给易岩真君那对行踪飘渺的亲爹娘。 这两位双双晋升了化神尊者后,就一直驻守在域外战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 但广秀尊者坚持且平淡的说:“他们会来的。” 易岩真君是这位尊者唯一的弟子,弟子们私下都在说真君的逝去对这位尊者来说,定是巨大的伤痛。 但秦瑜有幸跟着师父见过这位尊者一面,却发觉他似乎并不是很悲伤。 面对秦瑜的疑问,谢行云看着她说:“你怎么会认为他会悲伤?又何以得出他不悲伤?” 秦瑜果断认错行礼:“是弟子着相了。” 谢行云摇摇头,轻轻的拍着小弟子的头,说:“其实你说的没错。” 可逝者已逝,生者还要继续的走下去。 广秀尊者守在开云峰,每一日都有一位真君去瞧他。 即便只是进去见个礼。 有一日秦瑜跟着师父去走了这个流程,却发现今天的开云峰格外的不一样。 秦瑜修为低,刚入开云峰的大门就差点啪叽被厚重的灵压给弄趴下。 谢行云嫌弃的瞅着自己身娇体弱的小弟子,却把自己的佩剑扔给了她抱着。 都说佩剑是剑修的真正道侣,不会让人触碰。 其实不然,别的剑是不是这样秦瑜不晓得,至少行云的地位就赶不上青霜。 瞧嘛,青霜好好的在师父背上呢,行云却经常被师父扔给自己。 秦瑜抱着颇有重量的行云剑,身上的压力却顿时消散了。怀中抱着百斤重的长剑,也能迈开腿跟上前面的师父了。 眼见的前面易岩真君的洞府越来越近,谢行云突然对她说:“内有三位尊者,你且机灵点。” 秦瑜一听,差点没又趴下。 化神尊者啊,如果不去考虑那些更加神秘不知所踪的,都不知在不在世的大乘期修士以外,这些人就是这个时代修士中最顶端的,让人顶礼膜拜的那一部分了。 整个界面也凑不齐一双手啊。 这个破旧的洞府却聚集了三个…… 要是把这消息放出去,只怕是这个洞府里里外外的土,都是会让疯狂的修士犁上三遍的。 洞府之内神仙打架,洞府之外谢行云带着弟子看着天发呆。 秦瑜抱着剑,忍不住问:“师父,你不进去吗?” 谢行云摇摇头。 秦瑜不明白,却也不多问,安静复习自己的功课,耳朵却竖着,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 但口中的道经还没背上一段呢,里面便有了动静。 是让二人进去的。 谢行云平静的看着她,秦瑜也无辜的看着他。 若是能预见到如今的尴尬,秦瑜今日定不会和师父出门。 既来之则安之,有师父这个个子高的顶着,前面是龙潭虎穴秦瑜也敢跟着走一走。 这里面好歹还有一位是本宗的尊者呢。 三位尊者——广秀尊者、“长霄剑仙”慕长卿、“符阵仙”卢红玉。 作为整个修真界最令人钦羡的一对伉俪,慕长卿和卢红玉的爱情故事早已传为一代佳话,并正有向千古流芳境界发展的趋势。 但即便是拥有这样完美人生的两位,也有在破烂的洞府里相对无言的一日。 倒不是易岩真君的洞府破烂,在剑宗,即便再朴素的修士洞府也必然是整洁干净的。 易岩真君的洞府还保留着那晚的模样,丝毫未改。 即便有弟子自告奋勇来收拾整理,广秀尊者却坚持保持着旧有的模样。 想必是为了今天。 按秦瑜如今的“江湖地位”,这场景里她连背景板都不算。 安静如鸡的跟着师父走完全程,便是功德无量了。 秦瑜这么想,也这样做着,保持着作为晚辈及小辈的完美礼节,竖着耳朵听八卦。 师父谢行云身为一名“势弱”的元婴,在三位尊者前却意外的很有排面。 玄衣青年,佩剑而立,目光却清淡平和,视线缓缓扫过,秦瑜甚至觉得自己与路边的一草一木并无什么区别。 这位长霄剑仙一开口,秦瑜便察觉了这位尊者与自家师父的深厚友谊了。 他说:“行云道友如今竟是回宗了吗?” 师父答:“收了个徒弟,需要看顾,不好在海外了。” 明平真君说是看护弟子,那就是看护弟子了吧。 给人当了近一年的徒弟,期间相处满打满算不足一月……但师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秦瑜真诚的微笑,顺便又收了波礼。 不得不说,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化神道君,连口中“微薄”的见面礼都格外的厚实。 秦瑜行礼道谢的时候,心中难免想起了也给见面礼也格外大方的易岩真君。 虽不在夫妇二人身边长成,为人处世却是一脉相传的。 没想到谢行云最后会收了一女弟子的夫妇二人,对视一眼。 “符阵仙”卢红玉对着秦瑜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些说话。 秦瑜得了机会抬头,近距离的看见了这位闻名于世的化神女修士的全貌。 怎么说呢,毕竟不是如梅婉婉一般是听着这些前人的事迹长大的。 这两位还是因为易岩真君,梅婉婉私下里给她说真君家事的时候提到的。 秦瑜听她絮絮叨叨了一晚上,耳朵里留下的就几句话。 “易岩真君的父亲是个大剑仙,道号长霄,特别特别厉害的一个人……” “易岩真君的母亲是个符阵兼修的厉害女修士,是修仙界几千年来第一个入化神境的符阵女修。所以即使嫁入了如慕家这样一个大的修仙家族,外界更多的还是尊称她的本姓。称卢夫人或是卢道君……” 见到的厉害男修士太多,以至于梅婉婉对少见的更为青睐,热情吹捧了一个晚上,溢美之词不知能填平了几座山。 秦瑜也是认识这位女修的,不过是在琅嬛阁的藏书玉简里,只见其名不闻其人的那种。 作为《阵法残录解》《新阵法录》《符经注》等一系列的甲字库藏书、阵修符修“教科书”的作者,秦瑜一度以为是有两个姓卢名红玉的人。 还想着这个名字旺修士,以后亲朋好友谁要是求着她取名,她一定首选这个。 没想到是一个人。 梅婉婉说着自己的人生榜样,拉着秦瑜的手深情的说:“所以我的目标就是当上修真界第一个丹道入化神境的女修士!” 噫,这个目标目前看着有些不切实际,不过梅玄明一直对于自己没能作为第一个丹道入化神的修士而深以为憾,常常口上挂着要做第一个飞升的丹仙。 不管男丹仙这个称呼有多奇怪,至少这个执念已经通过他而深入弟子梅婉婉的内心。 顺便也让秦瑜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如今能够亲眼见到这个写“教科书”上的大修士! 心里慌张的叨叨叨着法术平心静气,企图让内心脱缰一般的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皮囊争气的没泄露灵魂上的暴动,显得格外的从容大度。 秦瑜都不免为自己点了个赞,觉得自己表现的真棒! 卢道君听着眼前这个小修士的天女散花似的内心活动,也不由得微微弯了弯唇角。 谢行云回头望了一眼,也没提醒弟子小修士在化神期大修士面前就是一张想怎么读就怎么读的白纸。 反正提醒也没用,嫩姜再怎么伪装也瞒不过这些老姜。 不过弟子这心里话,还真是多了些。 卢道君是个态度上能让人如沐春风,修为上又让人敬服畏惧的人。 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客气,分寸拿捏的刚刚好,倒很有世家大族那些宗妇的味道。 秦瑜被卢道君一番话语,说的脸都有些激动的泛红了,才勉强压制着自己,不失礼节的走完整个程序。 那厢师父和慕道君的谈话也步入了尾声。 慕长卿道君和卢红玉道君毕竟刚确认了独子的死讯,强撑着精神说了这许多,已是不易。谢行云不欲多打扰,很快的便先走了。 慕道君最后同师父说了一句“域外的弟兄们倒是很思念你”这样的话语,秦瑜虽然不懂这位道君所说的含义,却发觉了自家师父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因为易岩真君的不幸消息,剑宗整个门派都笼罩在重重的阴云当中,情绪都不高。 不过大部分人情绪不高互相安慰几句也就过去了,谢行云的情绪不高难以自我消化,每日带着弟子修炼磨剑,巩固修为。 而且态度极其的严苛。 托易岩真君的遗福,与宗内在场的大部分弟子一样,秦瑜也得了不少好处,淋了整整三日的灵雨,省了几年的修行,如今已经是炼气十二层的修士了。 而这个层次的修士还有一个名字,叫炼气大圆满。也就是说,与筑基期只有一步之遥了,再努把力,就能正式的踏入修真之途了。 谢行云如今很关心她的修炼进度,在着手准备下一次出宗游历的空隙里还在手把手的教导。 秦瑜如今每日被揍的面部神经瘫痪,连痛觉都快被打没了。 严青霜虚虚的抚着她的头,背着自己口嫌体正直的夫君,悄悄对她说:“你师父啊,是被这两天的事被吓的。” 吓的天天暴打徒弟吗? 这却是误会明平真君了。 严青霜同她感情亲近,细细的与她说。 原来师父谢行云虽然入宗门晚,但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不是如今剑宗提倡的那一套尊重弟子个性,不准随意体罚的那一套。 毕竟他拜的师父就很老一派,连明瓒真君都得对着喊师叔祖的那种。 老一派的师父弟子教的不少,却始终信奉一个最终真理,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 虽然师父要的不是孝子,而是成才的徒弟。 但不是还有一句话嘛,不打不成才。 谢行云如今虽然是行走的剑宗弟子模范,但是当年也是个人憎狗厌的二愣子。 尤其是一鸣惊人,完成一系列打脸行为后,不可一世的差点没把同辈的、上辈的师兄弟踩在地下摩擦出了火花。 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老人家深恨这块好铁不往好钢的方向发展,却只想与烂铁碰撞的不思进取。 仗着境界高了弟子好几个大境界,逮着弟子就是顿胖揍那种。 虽然最后也没把弟子给打服帖了,但毕竟谢行云世俗意义上的成了材,说起来也算是教育成功。 严青霜拍着大腿嘲笑:“你师父自己深恨这种教导,但心里又觉得的确行之有效。所以我才劝着没让他亲自教导,不然迟早打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如今你筑基在即,你师父便想着他先多揍揍你,你好在外面少挨些欺负。” 一个耿直的剑修能到底能耿直成什么样。 不想自己的徒弟被别人打,所以自己先打几遍。 秦瑜听闻,难言心中滋味。 师父的教导粗暴却有效,在死亡的威胁下她进步神速,但是如果一直这么下去,秦瑜觉得自己肯定会被打出毛病的呀喂。 严青霜不知何时悄然消失。 秦瑜缓缓的转了转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心中甚是想念自己的小伙伴。 但梅婉婉如今也是被玄明真君整日拘在身边,手传炼丹之术。 这次易岩真君一事虽然最终的结果并不如人意,却额外突显了玄明真君炼丹术的高超。 能让垂死之人有再奋力一搏的机会,这个机缘的难得程度,不仅足以让玄明真君的名声更上一层楼,连玄明真君糟糕的人缘也好了许多。 连成均真君如今见了他,也给了他好脸色了。 即使成均真君口中依然坚持他的道理:“看在你让易岩没有带着遗憾离开的份上,我且忍你一二。” 玄明真君顺坡下田,在药田里顺手拔了成均真君的爱草若干。 成均真君:“……”我对你的忍耐也就到此为止了。 玄明真君有了充足的灵药资源,整日乐陶陶的在洞府里炼丹,废寝忘食不知日夜。 谢行云再次出游他也没远送。 本来说好三五日就出发的,秦瑜和梅婉婉送走了师父,一日又一日的等待。 不敢催促。 也不敢空等,只能立下看遍琅嬛阁的誓愿,与梅婉婉每日准时到琅嬛阁报道看书。 琅嬛阁还没看完一角。 突然有一天,玄明真君甩着袖子从自己的洞府里出来了。踏着未晞的晨露,出现在明平峰上,敲响小院子的大门,告诉二人。 该出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玄明真君之前不声不响,一副要在洞府里呆到天荒地老的架势,秦瑜都算着今年都出不去,准备改写第二版春季出游指南的时候,结果这位真君又冷不丁的过来说要走了。 真是随心所欲啊! 玄明真君说好了只在外面等她们一刻钟的时间,过了那个时间段就别怪他不等人,出行计划就此作废了。 秦瑜一度怀疑是不是玄明师伯实际上并不想出门,只是被师父强迫着不得以答应了,如今师父走了,人也放飞了……否则怎么解释他如此的作态。 幸而秦瑜和梅婉婉都是东西习惯带在身上的,秦瑜回头把大门一关,将符关往门上一扣,就能立即出发。 说起来这符关还真是好用,除了用自己手上的另一道符关打开,谁也别想进自家的小院子。 梅婉婉瞧着秦瑜认真锁门,突然想起来问自家师父:“师父,你出来锁门了没有?” 玄明真君很淡定的表示即便是大门敞着,也没人敢进去。 “从不锁门。”玄明真君如是说。 锁了门,就算是正式出门了。秦瑜和梅婉婉各式攻略写了一本接一本,实际上都是纸上谈兵,一实践起来都麻爪。 面对面的两个呆瓜。 “有些话,本座得提前告诉你们。”玄明真君一想起接下来自己的要求,就有些忍不住的快乐浮现在面部,十分扭曲。 “把你们俩的灵玉都交上来。”玄明真君收了二人的钱袋子,边往怀里揣边一本正经的说:“出门游学要有游学的样子,不是出门让你们踏青玩耍的。” 说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两枚灵玉,一人给了一枚。 “拿好,之后的事情我可什么都不管了。”玄明真君道。“我的出行一切费用,由你二人负责。” 话一说完,他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也不出声了。 秦瑜和梅婉婉手捧一枚灵玉,面对着叹气。 一块漂亮的白色下品灵玉等于两颗黄色灵珠,十颗蓝色的灵珠,五十颗红色的灵珠,一百颗绿色的灵珠,一千颗灰色的灵珠。 假定灰色的灵珠能够买来一只普通的馒头,其实就凭吃馒头她和梅婉婉似乎也不会饿死呢。 更何况梅婉婉准备了辟谷丹! 梅婉婉掏出丹瓶,决定出门前先嗑个丹冷静一下。 玄明真君伸出了手,缓慢而不失迅速的收走梅婉婉的小玉瓶。 以及她的储物灵器。 啊—— 梅婉婉差点没失声痛哭,看着自己的师父在她的储物灵器里翻翻捡捡,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件件的收缴,心如刀割一般。 “这些炼好的丹药,材料,灵火无一不是剑宗赋予你们的,你们若真心想体会出门游学的感觉,吃宗门的老本可不行。”玄明真君一本正经,大发慈悲的说。“这是宗门一贯的传统了,我和明平昔日也是如此做的,这样罢,看着你是我徒弟的份上,我就不收你的药鼎了。” 梅婉婉捧着自己仅剩的药鼎,和洗劫一空的储物灵器,突然体会到一种巧妇难无无米之炊的艰难。 收走了我的药材矿石和灵火,就留给我一个锅,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接下来让我炼空气吗?啊! 梅婉婉前鉴不远,秦瑜按着自己的储物灵器,觉得自己的灵器可能也保不住了。 “师伯,师父并没有说,出门还要被收缴灵器一事。”秦瑜试图讲讲道理。“您若把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和婉婉填肚子都是问题,哪还有什么力气和心思修炼。岂不是就违背了我们出门游学的初衷。” 玄明真君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强横的元婴期灵压差点没把她的肺给压吐血了。 秦瑜捂着沉闷的胸口,非常的识时务:“好的,我这就交。” 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用玄明真君动手,秦瑜从腰间拿了储物灵器,一五一十的倒给玄明真君看。 数量大概对的上,玄明真君大手一挥全都收走,只留了一把剑给她。 秦瑜背着自己的佩剑秋水,向前两步按住玄明真君收走竹蜻蜓的手。 “真君,这个代步的灵器就不必收了吧。” 玄明真君铁面无情。“莫道我不知道这是你们拿着月例买的。” 秦瑜诚恳的说:“真君,师伯!那也不必急于这一时,您要是收了我俩的代步灵器,我们光出宗都得走一个月了,多耽误您老的时间啊。” 这句话虽有夸大却绝不夸张,要知道剑宗的宗门是真的大,不仅大,还全是山。 梅婉婉也从巨大打击中恢复了清醒,也在一旁帮腔。“是呀是呀,师父,我们走,您也只好跟着我们走了,多劳累您老人家啊。” 玄明真君哼哼一声,说的好像本座不能在你们头顶飞似的。 不过最终还是没收走,准许在宗门范围里使用。 这可算是没在出宗门前,就先折腾掉自己的小命了。 秦瑜和梅婉婉又好说歹说的把自己不值什么钱的玉简给拿了回来,讨论了一番,决定先去外事堂。 从现在起,玄明真君还真是说不管事就是不管事,两只手一摊,远远的跟在后面慢悠悠的看景。 秦瑜和梅婉婉乘着竹蜻蜓,在前面快速的飞。 生活在宗门内的修士出宗是要先跟宗门负责管理的堂口报备的。内门修士归内事堂管,外门弟子归外事堂管。 作为生活在内峰的名义上的内门,实际上的外门弟子。 秦瑜和梅婉婉的弟子档实际上还挂靠在宗门外事堂,出门得先去说一声,宗门爸爸,我要出门了。 然后外事堂表示,哦,好,知道了。并在弟子令牌上留下相关的讯息,签一份能够自由穿行在诸宗门下之地的纸给她们。 凭借着准许出宗的讯息,可以避免出现成为宗门叛逃弟子的误会。 凭借宗门下发的这张被称为“通关文书”的纸,可以自由行走于三宗三门之地,免交入城费,不受当地的特殊规则辖制。 秦瑜和梅婉婉此行大概是不出宗门的势力范围的,但这并不妨碍秦瑜想靠这张文书,多省几枚灵珠的入城费用。 除了办好这两件事以外,还得去领任务处先领几个任务,两人已经提前规划好了,都是路上能做完的任务,宗门任务不限时长和接任务的人数,很是适合出趟门想顺便赚些外快的弟子。 办完这一圈,梅婉婉拿着玉简一条一条的清点着,秦瑜忙着刷脸埋头走绿色通道。 不得不说特权这东西虽然人人都知道不公平,并且深恶痛绝其中任何一种特权施加在自己身上。但自己拥有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的去使用,尤其是在不加速办事今夜就可能睡在荒山野岭的情况下。 凭借着乐清真人的照顾,外事堂走一圈并没有花上太长时间,本来需要走一天才能办完的各类事项,半天就弄妥当了。 连等在外面的玄明真君都有些吃惊于她俩的速度,不过说好了不插手二人的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梅婉婉清理着各项单据和契牌契纸。突然惊呼出声说:“咦——”她捂了嘴,悄悄的问:“你这次只给你的同乡们缴了两月的膳食费?你哪来的……?”说着,梅婉婉很世故的摩挲了下手指。 秦瑜听了前半句以为是梅婉婉是要说她又圣母了,后半句却明白是自己想偏了。 “我,偷偷的……”秦瑜忍着回头瞧后面的玄明真君的冲动,也隐晦的解释说。“我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这次我缴了两个月的,之后他们是饿死还是活着我都不管了。” 剑宗生活成本昂贵,吃穿住行都要花费。除了能领到月例或是有家里支持的小修士活的比较松快以外,其余的都过的很拮据。 他们这一批的修士更特殊,即便出身的家庭都不差,却也因相隔万里,迢迢路远。家里面都是一点支持都没有。 只能是条件好一点的多照顾照顾了。 如今拜入宗门也近一年了,再怎么说也该攒下些家底了,所以这样的照顾也在逐渐的停下来。 从萧笑笑停了她负责的三人膳食费用和租住洞府的费用开始,秦瑜作为最后一位停止的人,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秦瑜说:“我思来想去,此行若是得了机缘有了突破,得以筑基,我定是要回乡的,我若走了,这费用也无从续上。不如就此打住,无论是能适应还是不适应,都只能是如此了。不过你放心,我还留了一点。” 留的什么,自然是灵玉。 梅婉婉虽然不能感同身受秦瑜的对同乡的感情,却也是听过,以及远远的看过他们的生活情况。 的确很是艰难。 梅婉婉点点头道:“早该如此,你平日里也不富裕。” 说着,她也凑上来悄悄的说:“你也放心罢,我也留……”梅婉婉搓着手指,偷笑。 即便玄明真君的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毕竟都是做好出远门准备的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装这个道理是应当牢记的。 只是没想到用到的这么早罢了。 秦瑜驾驶着竹蜻蜓,梅婉婉摊开图志选路线。 从剑宗山门出发,到荆州淮阴城有四五条可行的路线,途径的城镇,路上耗费的时间,以及可能遇到的危险都是不一样的。 这些路线都有各自的益处和不妥之处,秦瑜和梅婉婉也选了许久,却依然没有一个结果。 目前争论主要集中在三条线路上。 第一条,最上面也是最远的一条。宗门出发绕路过万阳城,再从万阳城出发到梧阳城,最后取道去淮阴城。 坏处是太远了,好处是都是大路通途,一路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第二条,中间的一条,宗门出发直接去青阳城中转去淮阴城,途中有一小段的路途由于处在三城交界之处,有些小混乱之外,整体都尚可。 第三条,最下面的一条,不中转,直接去淮阴城,这条路最快,但是也最乱,一半的时间在原始森林里与妖兽作伴。 秦瑜询问了身边的剑修的意见,剑修们追求速度与激情,都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三条道路。“直接去淮阴。有妖兽怕什么,杀出条血路来,快的很。” 嗯…… 大概剑修们都是追求这种血腥的美感罢。 不过梅婉婉也问了周边的丹修伙伴们,她的伙伴们却一致认为走第一条好,重点是安全,路过的城镇还多,靠着一路卖药都能过的不错。 梅婉婉瞧着满是人间烟火气的万阳城画册,也有些对当地名菜的向往。 二人意见不同,纠结了一路,在刚飞出了宗门地界之时,火速达成了共识。 互退一步,走青阳城罢。 青阳城的城主也是宗门的一位元婴期真君,不过这位真君常年领命在外,秦瑜和梅婉婉都不熟识,倒是跟在后面的玄明真君是一定熟识的。 不过熟识不熟识又有什么用的,按照玄明真君在宗门真君圈里一半关系好一半关系不好的交际圈,两人也不敢赌这个五成的运气。 说起来不选万阳城的原因不也有城主成均真君的原因么。 出了宗门,向东南而去,抵达路上遇到的第一个镇子的时候,也到夕阳西下,该投宿的时候了。 下了竹蜻蜓,玄明真君隔空收走了这个两人唯一的代步灵器,并友好的表示之后的路程,若能买到其他的代步灵器他是不管的,但是这就必须暂放在他那儿了…… 但秦瑜和梅婉婉来不及悲伤,就得面临着第一个社会问题。 没钱怎么办? 没了辟谷丹,没了准备好的食物。 吃的怎么办? 玄明真君作未辟谷多年的高阶修士,无此需求。 故而笑意盈盈,围观二人一枚下品灵玉换了九百九十颗灰灵珠,先花了两颗灵珠买了个三个素包子。 哪怕是修仙界的素包子,也不会比二人的常见的肉包子,妖兽肉包子这些更好吃,由于二人到的晚了些,连用饭的时辰都错过了,包子铺的老板娘放下关了一半的铺子门,看在是二人修士的份上,好心的匀了三个买不掉留着自食的包子中品相最好的给她们。 玄明真君自是不会吃的,这个多出来的包子被梅婉婉塞给了二人之中饭量更大的秦瑜。 秦瑜驾驭了一日的飞行灵器,已是累得不行,饿的难受。咬着干巴巴的包子皮,不仅越吃越饿,腹中的空虚感还被这两个包子引动,不断向上侵袭头脑,更加难耐……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这是秦瑜这辈子尝到饥饿的味道。 然而饥饿对于这个年纪的贵女来说,其实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如果秦瑜没有因缘巧合来到这里,她也会因为吃的过多,身体不够窈窕而被女性长辈约束着节食塑体。 梅婉婉没有见识过这样奇异的风俗人情,常缠着秦瑜跟她说一些秦瑜觉得习以为常,但是她觉得很遥远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开支不够的原因,想着通过节省少花些钱的方式走完这个路程的秦瑜和梅婉婉,在第一个晚上便因饥饿而辗转反侧。 躺在青女镇上唯一的一家凡人客栈上房里,秦瑜和梅婉婉并列躺在简陋铺就的铺盖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靠着闲聊打发时间。 玄明真君躺在这个房间里的唯一一张大床上,酣然睡着。 毕竟是元婴期修士,身体倍棒,玄明真君睡觉并无鼾声,只有一点缓长的呼吸声起伏。 这一点也不好,寂静也夜晚会让人对自己的某些感官的知觉无限的敏感。 三分的饥饿成了五分,原本就已经八分的饥饿更是如火一般,烧灼着内心。 但二人不能闹出大的动静来。 玄明真君这一路的起居住行都需要她们二人负责,原本打算要两间下等房的打算也被玄明真君无情的打破。 镇上有两栋客栈,一栋专供修士的住行,豪华奢靡不可言说。 秦瑜和梅婉婉来时曾从那里过,修士客栈的女掌柜为人不差,给人一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感,即便是秦瑜和梅婉婉问价却不住的行为也没影响她对二人的和善态度。 不过价格最低的一间也要二三百灵珠一晚,实在超出了二人的承受范围。 二人脸皮又薄了些,连讨价还价都不会,便红着脸离开了。 玄明真君全程跟随她们,服了易颜丹的他,不言不语的活像个沉默的老仆。 不过“老仆”也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玄明真君有言在先,也不用二人按照真君的待遇安排他,毕竟真君的待遇二人也给不起。 但至少要和二人自己的待遇相同。 也就是说,秦瑜和梅婉婉睡上等房,他也要住上等房。 秦瑜和梅婉婉睡中等房,他也要住上等房。 秦瑜和梅婉婉睡下等房,他也要住上等房! 若是敢让他住得太差劲,玄明真君能够当场爆炸给你看信不信! 上等房一百颗灰珠,中等房七十颗灰珠,下等房五十颗灰珠……还有柴房和马厩,只要三十颗灰珠。 囊中羞涩的秦瑜和梅婉婉差点就没兜住修士的脸面,想去说住马厩或者柴房吧,毕竟便宜。 但在凡人店小二的恭维中,终究还是要了脸。二人咬牙准备掏钱先给师父住上上等房,自己再比较比较下等和中等的区别,看能不能凑合凑合。 交了一百颗灰灵珠,顺利的换来了一间上等房的钥匙。 抱着再苦不能苦师父(师伯)的伟大奉献精神,准备先带师父(师伯)安置。 这间客栈是临街的,最好的上等房在二楼靠里面的几间,据说房间大,打扫的干净整洁,风景好,采光也好,不像中等房,总是有些发潮。 但店小二一路的彩虹屁也不如自己看来的真实。 作为从来不成名前不怎么出名,出门后出门从来没自己安排的玄明真君来说,平生住一回凡人的客栈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体验了。 前面带路的店小二心绪翻涌,对一个老仆带着两个半大不小的姑娘赶路这事本来就有无限的兴趣,一听说这间上好的房间还是给那个老仆住的,就更燃起了二十万分的兴趣。 能“洞察人心”的玄明真君:“凡人的内心,都是这么复杂的吗?……” 不过很快他就没这个心思想这个事了。 首先要知道,这间客栈的历史悠久,镇上独一无二。 历史悠久的后果就是年久失修,独一无二的结果就是不思进取。 冷僻的“老仆”一进门,双目如鹰隼一般的扫视一番,肉眼难看到的房梁上积着满满的灰尘,隐藏在角落的蜘蛛网,藏在角落里的半个臭袜子,还有看着干净的床前地毯背面慢慢的污渍…… 见到常人所不能见,从而经受了常人没能经受痛苦的玄明真君:“呕……” 秦瑜和梅婉婉差点没拉住从窗户跳出去的玄明真君。 店小二带着奇奇怪怪的表情的出去后。 拿起桌上的杯子想喝口水压压惊,拿起来后又像烫手山芋一样放下的玄明真君离了房间中心的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桌椅八丈远,站在窗边比平时更剧烈的呼吸着。 秦瑜、梅婉婉:“至于吗?” 至于,当然至于! 玄明真君原本抱着锻炼、修理徒弟的心思来的,没想到被“变形”的人最后竟然成了自己! 谢行云那厮果然是个蔫坏的胚子。 梅婉婉从小在这位真君跟前长大,也没想到包括衣袍、茶具在内的所有日常用物三五日一小换、七八日一大换的宗门供养,对于这些真君来说不只是为了凸显宗门有钱程度的表现,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用物。 秦瑜闻言震惊:“真的假的?” 梅婉婉摇摇头说:“我不知是是真是假,但是我有听过一个说法,据说成均真君从小到大,从没有过一件衣服穿过第二回。” 秦瑜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即便是花了钱请杂役弟子代以清洗,没多折磨自己……但好像因为过度使用的原因,洗的也有些发白了。 突然好嫉妒啊怎么办。 但若不是自己坚持要趁早出来走趟秘境,师父(师伯)也不用出来吃这个苦……毕竟起因在己,多少担待些。 再说,元婴期的保镖多贵啊,整个修真界也没几个请的起的,怎么算都是咱们占了便宜,再多担待些又如何? 忍了! 但原本秦瑜和梅婉婉随身带着的游学用品被玄明真君拿走了,梅婉婉无精打采的控制着灵火,细致的熏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上回宗门大比,找心师姐做的流仙裙,还只上过两回身呢。”梅婉婉想起自己被一起收走的好看衣裙,忍不住说:“师父也是,也太苛求了些。连带着宗门标识的服饰都不许穿,太过分了!” 过分嘛,也确实过分。但是若是没收走这衣裙,只怕是也到不了这个凡人客栈里住宿。 要知道这可是剑宗名下的地方,不要说什么大能过往了,即便是穿着宗门服饰的小杂役也是会被好好的送到专门供修士住宿的地方留宿。 秦瑜吟着水系法术,把头顶梁上的灰尘一扫而净。 擦着窗框的手,在看到对面那两个,被修士客栈女掌柜恭恭敬敬接待进去的穿着宗门杂役弟子服饰的修士,不由的微微颤抖。 再看看一手成年老灰的自己。 心态崩了啊! 梅婉婉感受到秦瑜一瞬间历经了四季轮转的悲苦心境,也过来看了一眼。 回头就扯着嗓子喊站在走廊上的欣赏美景的玄明真君:“师父——师父——,你快来——” 玄明真君迈着稳健的步伐,优雅的走了过来,问:“怎么了,大吼大叫的。” “看对面,一个、两个、三个……这么有这么多的弟子。”梅婉婉疑惑道。“最近除了易岩真君仙逝,也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啊。” “唔……”玄明真君闭关许久,不问世事的脑子里也搜不出词条,有些宕机了。 倒是秦瑜因为最近在书海里徜徉,颇有所得,别的不怎么明白,宗门附近大大小小的秘境却是弄得再清楚不过了。 “这附近,好像有一个青山秘境。”秦瑜说。“这几个月真是这个秘境运转的时候,不知这些弟子是不是为此而来。” 梅婉婉若有所思。“青山秘境吗,我记得去年宗门大比里,筑基期的擂台的彩头里,就有一项是秘境名额啊。” 除了如武陵秘境这样的基础秘境是随便弟子出入的。宗门其他稍微高级一些的,限制出入人数,或是有开启时间限制的秘境,每年进入的弟子人选,都是在诸如宗门大比、年终测评这样比较公平的比试中选出来的。 青山秘境的弟子人选,在几个月前的宗门大比里就已经选出来了。 在这场比试里抉择出来的,还有金丹期可入的封海秘境和小圣秘境的弟子人选。 如今青山秘境开启在即,最后一批杂役弟子们也出宗了。 对面的杂役弟子队伍还再不断的扩充,秦瑜和梅婉婉趴在刚擦干净的窗框上,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边。 宗门的杂役弟子是没有月例的。 不仅如此,普通弟子有的其他待遇,比如说试炼峰晨练,丽泽苑的大修辅导课这些,他们统统是没有的。 相对于被宗门看中资质和潜力,收入门下加以细心培养的普通弟子。杂役弟子是修仙宗门为了舒缓招新压力,缺少能干的苦力而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杂役弟子是既满足了一些资质较差但是执着于求仙问道的修士,又解决了弟子们都去修炼,没有人从事宗门里苦巴巴的活计的两全之策。 但是剑宗不同,剑宗更挑,即便是杂役弟子,也是要认认真真的走一遍问心路,选了又选后留下的。除了资质不如人意以外,剑宗的杂役弟子和宗门外门修士实际上并没有大的区别。 那既然没有区别,又何苦要人为的划分个三六九等来呢? 也曾当过一段时间杂役弟子的玄明真君很有经验的发言。“怎么说呢,如果你们想听正统一点的解释,我会告诉你们是因为心性,归入杂役的弟子,都是在问心路上表现不佳,却又有转变可能性的修士。” “但我的看法是,宗门应该想省钱,每年拜入宗门的弟子太多,宗门供不起这么多的弟子,又不舍得放走好苗子,只能想了个名头,让大部分的弟子自生自灭。你们大概不知道,宗门每年记入杂役弟子的数量总是正式弟子的两三倍。” 梅婉婉作为有背景的内招弟子,秦瑜作为走特殊计划进来的幸运儿,听了都不免都有些唏嘘。 “好了,杂役弟子也没你们想的这么悲惨。除了要自己多做事,给自己挣些灵玉和贡献点以外……”玄明真君说,作为杂役弟子里成功代表,他慢悠悠的说:“宗门所有的比试,都是允许宗门所有的弟子参加的。除此之外,宗门每年都有不少杂役弟子通过剑宗的考核,转为外门弟子,也是一样修炼。” “这一点,我和你明平师叔都是如此。”玄明真君一本正经的说。 且不论为什么玄明师伯把外门正式弟子出身的师父拉到他的水平线是何居心,就杂役弟子里有玄明真君这样的优秀前辈,秦瑜就大概明白为什么剑宗的杂役弟子比其他的宗门地位都高的一个原因。 因为他们的当下虽不瞩目,但未来也同样可期。 但即便如此,剑宗每年还是有不少资质好的杂役弟子选择离开。 相对于剑宗的过于严苛的挑剔,换一个只看中弟子资质的宗门显而易见的会更受重视。 心性也好,别的也好,大礼不让小节,只要修士的武力够高,品质上的小瑕疵又算的上什么呢? 玄明真君说着,想着一宗老光棍的剑宗,和隔壁人手十五六个貌美小妾炉鼎的衍宗,留下年少时不懂事的泪水。 “若是能重来,我要选衍……”梅婉婉吓得差点没跳起来捂住师父的嘴。这破锣一样不把门的嘴巴,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年末测评。 对宗门的忠诚度可是很重要的一关呀喂! 这次筑基期一共选出两百位弟子进入青山秘境,其中有七十五位杂役弟子入选。秦瑜和梅婉婉瞧见的这几个,还只是打头阵的。 一次性来着这么多的剑宗修士,连青女镇的镇长都被惊动了。 秦瑜和梅婉婉就镇长会不会亲至,以感谢他们对镇上经济事业的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而起了一个赌局。 梅婉婉犹豫再三的压了会来,秦瑜再三思索后压了不会来,坐庄的玄明真君气度雍容,胸有成竹。 赌注是一百灵珠。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百灵珠在玄明真君面前实在是算不上钱,看着实在是太寒酸了些。他沉吟片刻,又添加了一枚灵玉放进去。 “这算作彩头罢。”他如此说道。“我想岔了……无论你们谁得了这个钱,出去再订一间好些的房间罢。” 这是玄明真君初识人间愁滋味了啊。 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弯了弯眼。 那个镇长来与不来的结果都不重要了,秦瑜抬头对玄明真君说:“师伯给的这彩头可不可以随便我们做什么,师伯都不阻止?” 玄明真君觉得这两个小丫头再怎么做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便大大方方的说:“是的。” 领了这枚漂亮的灵玉,秦瑜和梅婉婉却并不急着去做什么,把房间尽量打扫的让玄明真君不至于过分不适。 然后准备出去逛一逛。 这个小镇里修为最高的修士是筑基期的镇长,玄明真君虽处在客栈中,但这个镇子中的任何动静都瞒不过他。 故而召出丹鼎修炼的玄明真君并不加以阻拦。 毕竟是客栈里目前唯一的一位上房住客,看见二人下了楼来,掌柜的态度算的上殷勤。 秦瑜和梅婉婉向他询问了一些镇上的事情,掌柜的一听是有关“修士”的话题,笑容也更深了几分,很是配合。 “二位是想问,镇上有没有卖修士灵宝的店铺?”那掌柜的重复了一遍问题,富态的脸上笑容真诚。“那二位算是问着人了,小老儿在此地经营这客栈几十年了,每日打尖的、用膳的、住店的人里三教九流,各式样的人都有。小老儿算的上是镇上消息最灵通的人了。” “咱们青女镇不大,却是个修士常来的地儿,镇上也是有几家店铺是专供修士的,平日里卖些符纸阵盘,兽骨药草的,也是生意兴隆。” “若二位想去,便可出了大门向右走,过了镇守府,招牌最气派的那几家就是了。我与那符纸铺的李掌柜还有些交情,报上我的名字,买纸的时候还能少一成的价钱,很划得来。” 符纸么,原本二人也是准备了的,不过如今全躺在了玄明真君的储物灵器里了。 一枚灵玉换了灵珠,扣了替换的经手费用,实际到手只有九百九十枚,再付了三灵珠的包子钱和一百灰灵珠房费,还剩八百八十七枚。 即便之后打定主意要靠少吃饭,不住好的旅店来省钱,这些钱也熬不过几天。 更何况秦瑜和梅婉婉都是少年饭量大的时候,此处又不同于剑宗,剑宗的米面是专供修士的灵米,而这里呢,米面不过是与凡人做食物,里面蕴含的能量还不足以灵米灵面的十分之一。 之前的一两个素包子,实在是无济于事的。 那就这么饿着不成? 秦瑜和梅婉婉想着事情,挽着手过了修士客栈,转头看里情况的时候正巧与里面的一个方脸修士视线相撞。 秦瑜致以一笑,那修士很快的回了一礼,眼神里却有几分惊异。 向右行走,除了两三家店面,便一直都是黛瓦青砖院壁,长长的院壁仿佛没有尽头似的。 能在镇中心拥有这么一处面积巨大的宅院的,怕也只有此地的镇守了。 怪不得连家境不差的掌柜都说做修士好呢。 梅婉婉打趣秦瑜道:“你要是不天天想着回家回家,不说能不能承继了明平师叔的湘阳主城,只要入了筑基期,做个大镇的镇守,那都是绰绰有余的。” “是不是颇为动心?”她打趣说。 遥遥的一队修士组成的小队正相对而来,定睛看了看,服饰虽然差不多,但除了领头一人身着剑宗弟子服外,身后跟着的修士虽服饰各异,但都是炼气期的修士。但瞧着来处,又像是从镇守府里出来的。 秦瑜感知一番,“咦”了一声,说:“领头的修士筑基初期的修为,莫非就是镇守了。” “非也,非也。”梅婉婉说:“青女镇虽小,却离剑宗山门颇近,其中往来弟子颇多,故而此地的镇守,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甚至是金丹期的修士。” “那这一队?” “这应该供职于镇守府宗内的修士和宗外的散修罢。”梅婉婉见她好奇,解释道。“修士修为到了筑基后,还能留在宗内修炼的修士并不多,除了能够留在宗里的精英弟子。其他的修士,比如说普通的内门弟子,有意留在宗门,并且在宗里表现考核优异的,宗里便会派遣他们为一小镇的镇守或者副镇守,而未被选上的的弟子,便都要自己去找生活了。” “但一镇的管理总不会只有一两个镇守就能管理妥当了。”梅婉婉努努嘴。“镇守是可以在未被选上的弟子中或者宗外的散修里再招些人来的。” “不是说此界有修仙资质的人也不多吗?”秦瑜不解的问。“还有未有宗门的散修吗?” “或是家族传承,或是不愿受宗门约束,或是因为资质不足,没有宗门愿意收入门墙,再者就是犯了律令,被哪家宗门逐出去的。修仙界的散修实际上也不少哩。” “那散修又是靠什么修炼的呢?如果没有师承的话?”秦瑜问。 梅婉婉笑她。“我又不是散修,如何知道许多?不如你自己去问问?”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罢。听说散修也有散修盟加以管理约束,而且一些修士虽然名为散修,实际上师承还是有的,我所知的一位散修丹修大能,中州鼎鼎有名的兰草轩主人宜兰散人,就是已经消亡的上古宗门丹宗术法的承继者,只不过如今丹宗不在,宜兰散人也不肯受其他宗门的招揽罢了。”梅婉婉举了位丹道前辈作为例子尚觉得不足,又举了位熟悉的人作例子。 “再者,你可记得你那个琴修同乡的师父,长琴真君?这位长琴真君原来也是有宗门的,只不过乐君的宗门多是乐修,人少势不众的,他们宗门里唯一的一个金丹真人出事后,宗门就被别的大宗门给吞并了,那时候长琴真君还只是一位筑基弟子,却又不肯与自己的同门一般,低头入了新宗门,这才成了散修的。” “不过,我也有听到传闻说,这位真君这么些年,连三大宗门的邀约都不肯答应,想是有意想恢复自己原来宗门的,只不过手上又没什么势力。如今做咱们宗的客卿,也算是迫不得已呢!” “迫不得已?” 梅婉婉撇撇嘴:“不过是某些小气的宗门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罢了。” 但不管是不是迫不得已,秦瑜觉得这事都离自己等人太远了。 真君再怎么说也是有自主权的,即便受到了某些势力不公平的待遇,也会有另一方势力会借此机会,伸出援助之手,也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活得很好。 而自己呢,不过短短一日,便感受到失去了宗门供养的艰难。 如何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呢? “乐君心有星火不灭,或有一日,能得偿所愿。”秦瑜认真说。 梅婉婉听言,“哈哈哈”的笑了。 “你说的不错,不过可别让宗主听见了,宗主磨了这么久,只想着把长琴真君请进剑宗呢!”梅婉婉说。“小心宗主拿大嘴巴子呼你呢。” 剑宗从原本满宗的单一剑修变的如今的丹阵符法俱全的宗门。是历经了多少代宗主们,费了多少心力和“努力”才从外面拉回来的。 阻碍了宗主们代代相传的“收集”大任,那可真是大罪过了。 秦瑜听着,也随着她一起开怀的笑。 又说:“没见着镇守,看来这个赌局是我赢了!平白得了一个灵玉,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花。” 不知不觉之间,便过了镇守府,顺利到了符纸店前。 果然如客栈的掌柜所言,这边卖修炼物品的店面格外的不同,就连招牌都比别的店家大了许多。 回头再一看,对面就是一家差不多同等大小的灵药铺子。 梅婉婉说:“不若先去对面的灵药铺子里瞧瞧罢,我手上还藏了些东西,再寻几味辅药,炼上一炉回春丹、回灵丹什么的,想必也能换些路上使的钱来。” 梅婉婉的丹术,秦瑜是相信的。听她这么说也道:“那便去瞧瞧罢。” 如梅婉婉所说,珍贵的主药她自己还有私藏的,但是如芝草、甘木这些辅药用量更多的,也不可缺少,不过平日里这些辅药都是任由弟子们随取随用的,梅婉婉也不记挂在心上,这次确实第一回认认真真的重视起来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了。 药铺子的掌柜也是位炼气六层的修士,颇有些青白眼的毛病,青眼对上,白眼对下,在镇上的名声也是毁誉参半的模样。 按理说秦瑜和梅婉婉如今都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是符合掌柜的青眼以待的标准的。 但无奈掌柜的修为不高,素日处事全靠一套“看不透来者的修为的情况,不是比自己修为高,就是凡人没有修为”的粗暴法则。 身处小镇,见着的世面也不多,却依然凭借着经验办事的后果就是,掌柜的轻易便判断得出了结论:面前的这两个衣着朴素的半大孩子明显是不属于前者的范畴的。 如此,就是拿着白眼相待的那部分了。 梅婉婉问:“请问老伯,店里有百年份的芝草么?” “什么?芝草,还要百年份的?没有没有没有,有你也买不起,走走走。” 梅婉婉想了想,芝草不足年份也不要紧,添换个别灵草后效果也是差不多的。 大不了卖的时候,价位定低一些罢了。 “没有百年的,十年以上的芝草也可以,也不用雪芝或者山芝,普通的林芝就行了。”梅婉婉退了一步说。 掌柜一想,从来看丹修们都是严格按着丹方来的,灵药的年份都是定好的,百年就是百年,哪怕是少了一年九十九年的,发现了也是素来也是把他们这些卖药的骂个狗血淋头的。 好家伙,这百年十年胡乱喊得,莫不是故意来消遣老子的? 掌柜一想,白眼一翻,不屑的很:“装不了丹修老爷们便不要装,画虎不类反成了犬,倒让老子白得了场笑话看。去去去,本店不欢迎小种进入。” 嗯,小种还算是比较文雅的骂人词汇了,出自一些自命不凡的修士,意思大概是对凡人的一个低贱称呼。 秦瑜想了想,大概就和凡间骂别人“杂种”是一个意思罢。 梅婉婉生活环境较之更为单纯一些,目前见过最不堪的事也不过被人举报的那一次。 但毕竟不蠢,什么态度还是听得出来的。 “你这老伯,好没道理,我不过是来买支药草的顾客,今日都是头回见你,你如何就说我是装的丹修了?”梅婉婉辩说。 那掌柜的闻言,眯着眼上下打量对面的二人。 说来也是无奈,两人之中,梅婉婉生长的慢,个子比同龄人都矮,看起来还是个半大的孩童模样,而秦瑜却生长的极快,个子窜窜的长,现在已经是少年的模样。 如今二人并立,都是一脸的稚气,梅婉婉还比秦瑜的腰高不了多少。 就这样年纪的,是个丹修?顺便哪个烧火的童子都比这丫头高些。 见多了一脸沧桑的丹修们,掌柜理所当然的认为眼前这人就是个大言不惭的家伙。 不过这边动静闹的大了些,周边的店铺和客人都有人围了过来看热闹。 掌柜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围过来,咬着腮帮子,强行把“丢出去”的命令吞回了肚子里。 若是平日里,做了也便做了,哪怕后面断个把人的生路什么的,都是小事。 但这几日却不行,连镇守府里的佐官都来专门告诫过他们了,说是最近有不少剑宗弟子们出门游学,若是好死不死惹到自家的头上,他这个依附镇守府开起来的买卖丢了不说,小命也难说。 这掌柜的好不容易忍辱负重一般把这口气强行咽下去,对着门外的做着几位剑宗弟子打扮的修士勉强笑了笑。 就听得那厢梅婉婉说:“你说我不是丹修这事我且还不与你计较,你这自己还是个害人的假店呢!……” 掌柜一听,头皮都炸开了。 怒气登时翻涌上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卖假货? 这可是个大消息。 须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别的店铺,而是个药铺子,其中售卖的多是低阶的灵药和一些比较珍贵的凡种。 不仅修士们为了修炼会来购买,这个镇上的普通民众也会来此购买一些用得上的凡种。 以次充好或者以假换真,且不说买到这物的买家心里好不好受,服用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到难以言说的损害。 但她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在此地经营了几十年灵药铺子的掌柜能不知道? 店家的心思,实属恶毒。 但梅婉婉不留情面当面挑破此事,也出乎秦瑜的意料之外,怕是没准备善了了。 既如此,秦瑜从储物灵器中悄悄取出了自己的佩剑,握在了手里。 那方梅婉婉和掌柜的争吵还在升级。 掌柜的看着围得越来越多的人群,脸色发青。他不善的对梅婉婉说:“你这小儿,一派胡言,凭空污蔑,你今日若不能说个清楚明白,老夫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梅婉婉听他这么说,倒是呆了一瞬。若不是她亲眼看到不止一处的问题,怕也是会被这“正义之徒”的面孔骗过去了。 如此,就更不能姑息了。 这里卖出的假药,不知害了多少的人呢! “我是不是胡言,咱们辨个分明就是。掌柜,你敢不敢让我把你的店里的假药全找出来,让大家看看你的无耻面目。” 若是心里有鬼,他们之间的对话也就到这里为止了,下一步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这掌柜有其他的准备了。 无论如何,这么多的假货,怎么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经受她的分辨的。 那药铺掌柜的脸色越发的不善。 正在此事,围成一圈的喧闹不已的人群突然分出了一个二人宽的通道。 一个身穿着上好锦衣,带着高冠的男修带着两个童子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只见这男修身上所穿的锦衣银光浮动,行走之间隐有浮光,更令人叫绝的是,这锦衣上满绣“丹”字,仿佛是怕人不知道自己高贵身份似的。 一见就知道是个丹修。 这打扮,着实符合世人对丹修这个有钱有品位的高人形象的想象啊。 那掌柜见着这男修,如见着了多年未见的父母亲人一般的迎了上去。 “海辉大师,您来了。” 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禅宗出品的样子。 但这一身的打扮,又像极了隔壁浮夸的衍宗。 秦瑜心中一番吐槽,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剑宗弟子的通病学了个九成九。 这大师的修为跟自己差不多,秦瑜略微打量,就明白了这大师虽然比掌柜的修为高些,但也不是个多高明的人物。 就是不知,这个丹修在丹道上是不是高明了。 那丹修一来,掌柜的便似有了定心骨,脸也不青了,气也不鼓了。一切的心思都放在眼前这个丹修上了。 那被称作“海辉大师”的丹修听着掌柜一五一十夹着私货的说着前因,撩了撩眼皮打量了二人,语气不屑的说:“哦,还说自己是个丹修?什么时候阿猫阿狗也能说自己是个丹修了?我师祖可是宗门的元婴老祖,宗门的丹修我见了九成九,怎么也从来没见过你啊。” “敢来我这冒充,我今儿心情好,看你年纪小,饶你一条小命,快走罢。” 不过自己说药,他却扯着自己的身份说事,可见这铺子里名不副实的买卖这丹修是绝对知情的。 说的好听是不与自己计较,实际上怎么打算的,鬼知道呢。 梅婉婉气极反笑,这么个货色真是百草峰出去的?真是平白污染了自己的耳朵了。 “你说你师祖是宗门的元婴老祖,谁呀,说出来我听听,宗门老祖我也认识九成九,我还真没有不认识的!哦,你是丹修,你口中所说的老祖是玄明真君,还是成均真君?” 若是玄明真君,转头我就报了师父逐了你。若是成均真君,我回宗了也想办法也逐了你。 “真君的名讳,也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听的了?”秦瑜见那丹修焚香安座,坐在小童儿准备的描金大椅上,手上端着一杯香茗,平心静气的很。 哦豁,这养气功夫可是真不错。 秦瑜觉得自己若是个不明就里的人,也会觉得“海辉大师”的模样更能唬住人些。 码住,自己往后要学的。 梅婉婉也平静了下来。 “呵,连自己的师承也不敢报出来,也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假货,倒是跟这个店里的药一样虚假。掌柜,你还没应我,敢不敢让我辨一辨你这铺子里的货?” 掌柜张口欲言。 男修冷笑一声,说:“绝无可能。镇守府的店面,岂是不知哪来的一个狂悖之徒就能想查就查的,来人,丢出去。” 二小童应声而去。 这个药铺是镇守府的产业,这是生活在青女镇的人都心知肚明了。 不仅这个药铺,镇守府钱一条街的买卖,都是镇守府的。 镇守府的,也就是剑宗的。 周边围观的人群多是生活在此地的修士或者来此地周转去秘境的杂役弟子们,在二人口中说出真君名讳之时,就悄然退走了一批怕引火烧身的弟子了。 秦瑜旁观全程,心里对玄明真君所说的杂役弟子们的“心性缺陷”有所明悟了。 这边吵成这样,神识覆盖全镇的玄明真君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露面。除了对这事提不起什么兴趣,想磨磨她们二人独立处事的能力之外,大概也想借此观察观察在场的其他杂役弟子了。 秦瑜可是听说了,等这一批弟子在青山密境后回来,真君们便会从中选一批合心意入自己的山头。 杂役弟子若是选中,可以直接去掉杂役弟子的名头,成为普通的内门弟子。 不知道围观的这批有没有幸运儿了。 想归想,秦瑜手上可没闲着。 不露露手腕,被赶出去了就不好看了啊。 秦瑜手握着剑,不动声色的放出自己的灵力,陡然一压。 两个修为只在炼气三层的左右的童子,顿时瘫倒在地上,面色煞白,汗如浆出。 掌柜和“海辉大师”修为毕竟更高些,又未被针对,虽然也在更高阶的灵力压制下身形颤抖,唇色发白,却也不至于倒在地上,失了体面。 “二位,不要心急。听她好好说完。”秦瑜抱着剑淡淡的说。 “你们……竟然是修士?”掌柜惊疑不定的说。 “我们没说自己不是修士啊。”梅婉婉往柜台的方向走了两步。她对秦瑜的下手分寸心里有数,径直去瞧柜子里的灵药,说:“你们要不态度这么差,阿瑜也不会对他们动手的。” 这话说的。 秦瑜失笑,突然,她望向了店外的人群之中,就在刚才,另一道更强横的灵压锁定了她! 这灵压,虽与自己一般,未动了杀机,却又急又狠,带着教训的意味。 保守估计,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 是谁?! 那人见一击未中,秦瑜面色虽也白了三分,却丝毫稳稳当当的站立着。 又加了几分力度。 “这是金丹期吗?”秦瑜心想着,手上秋水出鞘了半寸,凭着剑意抵了这一击。 灵压虽强横,却不似是想伤人的样子。 若是带了杀机,金丹期的灵识凝练程度,即便能扛了这一击,怎么也得添伤挂彩。 秦瑜收了剑,执礼说:“哪位前辈在此,可否现身一见?晚辈也好当面请教。” 人群再次散开,见了来者,竟是自主的排列成了两列,让开了道路。 道路尽头,是一位腰间挂着长剑的黑衣男子。 那男子面容俊朗,但在遍地俊男美女的修仙界里也算不上多出彩。一张刀削斧刻似的脸,一身黑色的武者打扮。 全身上下,最出彩的竟然是腰间挂的那把长剑,剑身虽然被皮质的剑鞘包裹着,煞气却似乎能透过剑鞘似的。 秦瑜看过去的时候,那男子抚摸着那剑的柄,似在安抚一般。 莫非,这位也是一位剑修不成? 不过在剑宗的地盘上,碰见剑修的可能性可比碰见一个丹修的可能性要大得多,丹修都碰见了,碰见个修为高深的剑修想来也不是个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就在思考的这会儿功夫,那剑修便进了铺子里,他看着秦瑜,说:“剑意不错,可惜少了些血气。想必还没见过血吧。” 秦瑜行了个剑修之间的礼节。“真人好眼力。” 那剑修见她瞧出了自己的身份,也说:“你的眼力也不错。” “镇守大人!”出声的是掌柜,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拜见镇守大人。” 好像有些不对,秦瑜站在梅婉婉身边,悄悄地问:“咱们剑宗修士除了拜师的时候要跪一回,好像见了之后都不用跪拜吧?” 梅婉婉皱着眉头思索一番,严厉的指出。“难怪你的礼仪课拿不到优等,师父死了不用磕头的吗?” 秦瑜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好像也是。”但总觉得有些不对的样子。 不过剑宗修士见了宗主都不跪的,更别说其他的非亲非师的人的。让人行这样的大礼,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的样子。 那剑修怕也没是始料未及,皱着眉头对那掌柜说:“你这是做什么,起来。” 掌柜战战兢兢的说:“老道无能,竟惊动了镇守大人。” 那模样前后转变太大,梅婉婉也不禁和秦瑜说:“刚听着说这掌柜的有两张脸,还真是诚不欺我啊。不过这镇守想来也是个厉害的,你看把自己手下的人吓得。” 说是吓的,那可真不假,毕竟剑修这种没什么管理思维的人做管理者,为了能维持现实的平静,就很容易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来。 比如说恐吓手下。 那剑修对“海辉大师”看了看,对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掌柜说:“这人我似没见过。” 掌柜怯怯的说:“镇守大人,这位海辉大师是个丹修,也是剑宗出身的修士。” “丹修,之前铺子里的丹修不是个叫俞来的二品丹修么?”年轻的镇守疑惑的发问。 一听俞来的名字,梅婉婉倒有些印象。她与秦瑜咬耳朵说:“这个俞来是我们峰里的弟子,我小师叔的记名弟子。我记得他,小时候带我玩过,还给我过糖吃。” 梅婉婉的小师叔有好几个,小师叔们的记名弟子更是数不清。梅婉婉能对这位有印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糖吧…… “大人,俞修士去年就离开了。”掌柜的说:“俞修士走了以后,铺子的生意总是要继续的,后来便请了海辉大师。” “海辉大师也是二品的丹修呢,老道也是向镇守府报备过的,您修炼不理俗物,这才先用着。”掌柜仔仔细细的解释说。 “如此。”镇守点点头。转头向秦瑜二位。“你们两个,又为何来我镇守府下的店铺里闹事呢?还伤了人。” “真人,非是我二人有意闹事,而是这掌柜包藏祸心,售卖虚假的药物。”梅婉婉说。 “虚假的药物,你是?” “真人,我亦是一名丹修。”梅婉婉诚恳的说:“丹修以仁心济世,见到这样的事,如何能够视而不见?” “你这样的年纪,说自己是个丹修,不觉得脸红么?”海辉大师依然咬着身份说事。 丹修虽是个统称,但是约定俗成的是,只有入了品的丹修才能自称丹修,比如说一品丹修、二品丹修什么的,而不入流的丹修呢,一般都不会说自己是丹修,顶多是说自己在学丹术,是个尚在烧火的童子。 “阁下欠缺些天赋,也不能以己度人,不许别人少年成才吧。”秦瑜奇怪的说。“你是入了品的丹修,我这伙伴怎么就不能是了。” “你……”海辉大师气结。 “听说你们丹修的品阶,是依据能够炼出什么品的灵丹来定的。”镇守饶有兴趣的说。“我这铺子里请的丹修,是个二品的丹修。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虽是个剑修,不懂你们丹修的争斗。但天下的道理都是一样,我们剑修是靠实力说话的,不如二位也靠实力说话?” “比试一番。”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比试? 梅婉婉的脸色有些难看,对于她而言,能力这样当面的被人质疑还是头一回。 海辉大师的脸色也有些阴郁,他看了梅婉婉一眼,对镇守说:“真人,丹修炼丹本就是不辨祸福的过程,没接开丹鼎之前,谁又能肯定的说成丹与否?在下不认同这样的比试。” 镇守闻言,表情有些难言的微妙。 作为这铺子的东家,态度上天然的会倾向于自己这方,但对面还没有说什么呢,倒是自己这边的人给拆了台了。 梅婉婉见他这么说,倒是没着眼在质疑不质疑了。 按她的说法,对方这个丹修定然是个水货了。 海辉大师继续说:“不如我们文斗,各自拿出一颗灵丹来,详说其用料,你拿出的灵丹若是比我品阶高,我便认输,你的灵丹品阶若不如我,便是你认输。如何?” 好是好,不过梅婉婉全身上下值钱的东西被玄明真君搜寻的差不多了。自己藏得那些东西又非必要是不能拿出来的。 “不好,这个比法不公平。你又如何能够保证那丹是你的?你的丹方是可行的?”梅婉婉说。“再说我为什么要同你比,我是来指出不对之处,又不是来和你较量高低的。难道你吃个饭前还得过问厨师的修为水平吗?” 梅婉婉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里了。 她怒怼掌柜,是因为掌柜卖假药,而掌柜说自己没卖,这些出售的灵药都是由一个信得过的丹修把关的。 接着这个丹修出现了,说自己这个年纪不应该是一个丹修,并且一口咬定自己是个故意捣乱的人,还准备要对自己动手。 然后是背后的东家出现了,这个东家更有趣了,依照他的说法,自己若是想要指出铺子的不妥之处,须得先证明自己有这个资格才可以。 难道不证明自己的身份,连个提建议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梅婉婉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在这里耽误时间。 “镇守大人,你的灵药铺子有问题。”梅婉婉看了一眼药柜,直接了当的说。“有毒的红芙混在色泽相似,但是用于解毒的赤龙草中;最常见的百年甘木,年份最多只有二十年;还有混放在一起的丹青子和水仙子,这两味若放在一起,则两药俱毁……” “若说这样的布置出自于剑宗丹修之手,我绝不相信。若是他看见却不加以提醒,则是此人德行有亏。”梅婉婉说。“想来掌柜不明白事理,但镇守大人应当是明白。” “语尽于此,告辞!”梅婉婉说。 说着也没什么再逛的心思,径直回了客栈。 二楼洒扫干净的上等客房里。 玄明真君正燃起丹火,丹鼎里汩汩声不绝,药香似有似无,却勾人心脾。 见二人推门而入,玄明真君神色平常的说:“这么快就回来了?” “师父。”梅婉婉开了门就扑过去。“我不高兴。” 秦瑜落后一步在后面掩了门,一进门就被丹鼎的气味所吸引,视线也被尚在炼制过程的灵丹招了过去。 与玄明真君见了礼。 梅婉婉已经像个小喇叭似的说起今天的事情来了。 玄明真君听完全程,神色没有丝毫改变,仿佛是在听今天的天气怎么样,外面的风景如何一般。 “那你觉得自己今天做的怎么样?”玄明真君对着梅婉婉,素来是宽容慈和的。 梅婉婉抿了抿唇,良久之后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这么做呢?” 对于这个问题,梅婉婉有无数的理由。 但她最后还是说:“卖的药有问题,吃了会死人的。我是丹修,不能当做没看见。” 听了梅婉婉的话,玄明真君没说什么,又看向房间的第三个人,看着丹鼎发呆的秦瑜。“那今日若没有婉婉,你会怎么做呢?” 秦瑜心中“呃”了一声,玄明真君这个对她素来挑三拣四的,这个问题还真不是很好回答。 “若没有婉婉的话,大概我认不出来。”秦瑜诚实的说。“认不出来的话,大概是走开吧。” “你要是能看的出来呢?” 她想了想,还是诚实的说:“大概我还是会转身离开吧。” 虽然会选择转头离开,但她并不会觉得婉婉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只是秦瑜想象不出来自己干这事的模样。 玄明真君冷哼一声。 秦瑜有些无奈的低了头。自己若是顺着这位真君的心意说,很大概率会被说声虚伪,若是不顺着心意,讲了心里话呢,这位真君又明显的不高兴了。 反正他瞧着自己总不会高兴,秦瑜习惯成自然,也没什么可难受的了。 “婉婉的所作所为与你的心意不同,你怎么不加阻止呢?” 秦瑜一听,来了来了,每日都有的死亡问答。 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没有第二个比自己更惨的人,被伙伴的师父时时针对不说,还得回答这种槽多无口的问题。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婉婉没做错?”秦瑜迎着玄明真君含着刀子的视线,无奈的说。 “师父,你是觉得我做错了吗?”身前的梅婉婉疑惑的抬起头。“那师父觉得应该怎么做呢?” 玄明真君轻轻摸摸她的头。对她和颜悦色的说:“师父也不知道,但是师父不能教你怎么做,婉婉要自己想清楚,想清楚了,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了。” 梅婉婉闻言,用力的点点头。 这边是师徒情深,那边的秦瑜对着散着异香的丹鼎,尽量不动声色的咽着口水。 好香啊,真得好饿! 秦瑜和梅婉婉赚钱大计暂时搁浅,好不容易磨着玄明真君答应了她们借住在这个房间里的请求,梅婉婉夜间同她躺在一处的时候,听着玄明真君平和悠长的呼吸声,忍不住的问她。 “阿瑜,你为什么要选择转头离开呢?” “那你又为什么又突然不答应青女镇守的比试?凭你的本事,是能让那劳么子大师从此闭上嘴的吧。”秦瑜不答反问道。 梅婉婉双手抓着被子,想想说:“好像是这样,可是我觉得很奇怪哎,丹修炼丹炼得好,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却把它当做比试炫耀什么的……” “可是你不应战,别人就会觉得你技不如人,是胆怯了。”秦瑜说。 “不会啊。”梅婉婉说。“若是我真技不如人了,我反是要和他比试比试的。” 梅婉婉对于某些事的想法也算的上是奇葩了。 她不是不肯同人比试,而是不肯与不如自己的人比试,因为觉得这样对自己没有意义。 反倒是对那些比她强的人充满了兴趣。 秦瑜辗转难眠,想了想抬起头来,对她认真的说:“要是你想比试的修士也是这么想的……唔。” 梅婉婉迅疾的伸出了手,无情的捂住了她叭叭叭的嘴。 秦瑜眨着眼睛,动了动腮帮子,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流向肚腹。 就知道梅婉婉还有存货。 一夜好眠。 良久…… 玄明真君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走过来看了看两个熟睡中的孩子。 秦瑜一贯睡得板正,连被角都一丝不苟拉直。倒是梅婉婉八爪鱼似的抱着她,睡得四仰八叉的。 熟睡中不好强行分开……玄明真君对着秦瑜的脸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一同转移到床上去了。 一大清早,房门“砰砰砰”的被敲响。 被惊醒的二人莫名其妙的互相对视一眼,秦瑜起身拉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过去开了门。 房门外是板着脸的小厮。那小厮见他们开了门,有些难为情的说:“客官,我们掌柜的有话要对二位说,还请二位收拾了行礼,同小人一道下去。” 有话说就有话说,还要收拾什么行礼? 不过有储物灵器在,修士本来就没什么行礼一说。回头看看自己的师父不在房内,便掩了门,同秦瑜一道先下去看看。 昨日还和颜悦色的掌柜,今日却是板着脸一板一眼的。言语之间虽还有所顾忌不至于恶言相向,但意思却很清楚,店是小店,容不得二位大佛,请二位移步他处。 但是这个他处,大概就得去青女镇外寻了。 见二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面上虽然有不解之色,却没有什么气急败坏之举。 掌柜稍稍软了神色,好心的提醒一二:“二位还是趁着天色,早点离开罢。二位昨日所作所为,青女镇上是不会有一家店铺接待二位了。” 梅婉婉问:“为什么?” 掌柜肃了脸说:“莫要多问,二位还是赶紧离开小店吧。小冬,送客!” 梅婉婉还没见过这样赶客的店家。 秦瑜按住了她的手,对着一旁等候的小厮小冬点了点头,带着梅婉婉离开了。 “阿瑜,你放手,你得去理论理论。”出了镇门,梅婉婉拉下秦瑜的手,不满的说。“明明是那铺子的错,我们又没有什么错,凭什么还赶人?” 秦瑜问送客送到镇门外才停下脚步的小厮。 “请问可是镇守府下了命令,让贵店逐出我二人的?” 小冬摇摇头。“镇守大人何等人物,哪会记得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二位昨日的言行冒犯了大人,青女镇便容不得二位。” “倒不知,我二人如何冒犯了?”秦瑜说:“我这同伴虽心直口快了些,但所说的具是实情,小哥也是镇上居住的民众,又怎会不知假药的危害?” 小冬却反问了一句,“修士又怎么知道我们不知那药有假?”他自觉失言,又说:“昨日夜间掌柜便收到了消息,却闭了店,只当做不知,硬生生的挨到了今日晨起,还不知要为此吃多少挂落?我得赶紧回去看着。” 秦瑜闻言,也抿了嘴。 “好了,出了镇,虽然周边的村庄也是青女镇属下,却也不会如何了……,我得回去了。”那名叫小冬的小厮执了礼,对梅婉婉说:“二位姑娘心意虽好,行事却莽撞了些。” 言语中的未尽之意让梅婉婉久久不能释怀。 人都走了老远,梅婉婉突然又问秦瑜:“阿瑜,我是不是做错了?” 秦瑜想了想说:“你自己觉得呢?” 梅婉婉眼中雾蒙蒙的,咬着牙说:“我没错。” 秦瑜说:“那就没错。” 想来这小冬送人的时候也是为两人考虑过的,专门选了镇子的南门,从这里继续往下走,正好是二人往武陵秘境的路。 秦瑜的意思是到了这里了,便要继续往下走。 梅婉婉心中却有些记挂着小冬说的掌柜会吃挂落一事,有些迟疑。 秦瑜安慰说:“只是多让我们住了一晚,不会如何的。你若是放心不下,回程时我们再来看顾。” 梅婉婉立在原处,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若我们换回剑宗的弟子服饰拜会镇守,或许看在同门之谊,能消弭之前的误会,也不会多为难那掌柜。” 同门之谊?秦瑜觉得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不过出门之时玄明真君也没有说必须换下弟子服饰,只不过是二人觉得剑宗的内门服饰过于招眼,不好让二人低调行踪。 秦瑜问:“这样可行吗?” 梅婉婉抿了抿唇说:“应当可行,至少内门弟子的身份能让镇守必须见我们。” 秦瑜叹了口气,但也觉得让人代以受过也非自己的本意。“也罢,试试吧。” 那就试试。 换回打扮和面容的玄明真君在镇守府后院品着香茗,黑衣的剑修镇守恭敬的立在一旁,执礼说:“师祖不告而别,带着二位小师叔离宗,宗主连发了好几道法旨,务必让弟子拦着你们呢。” 玄明真君不满的说:“什么不告而别,你们小师叔明明是安安分分的和宗门报备了出来的。宗主真是老糊涂了。” “他发了什么话来,读来,让本君也听听。” 镇守想着几份差点没把自己耳朵给炸聋的传音,唇边拉开勉强的笑意。识时务的转移了话题。“不知二位小师叔到了何处了?” 玄明真君斜了他一眼,果然是跟明瓒一个峰出来的弟子,滑的很。随口问道:“安排说的话都说了?” 镇守说:“都说了。” “那就等着吧,要不是你的演技实在太差,也不至于还得临时想这法子。”玄明真君放下茶盏,如此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挥了挥手让属下退下,镇守对玄明真君说:“丹君,二位师叔回来了。” 玄明真君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杯壁,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良久,他放下手中的玉杯,叹了口气。 “也罢,看来宗主说的在理。” “那便按他的安排吧。” 秦瑜和梅婉婉再出青女镇已是正午了,玄明真君坐在离镇门口不远的大青石上,含着笑意看着她们两个。 “师父,你到哪里去了?”梅婉婉一蹦一跳的过来围着玄明真君,问道。 “我呀,去附近瞧了瞧,有不少有趣的地方。”玄明真君说。“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梅婉婉兴奋的点点头,拉着玄明真君的手说:“咱们走咯。” 按那小冬的说法,出了这青女镇,沿着这条大路一直走下去,便能抵达青阳城。 若是有飞行灵器,时间大概只需要一日左右。 但若是不能飞,只靠两条腿行走的话。这个过程就很漫长了。 梅婉婉抱着大腿,对着玄明真君说尽了好话,但这次玄明真君摇了摇头就是不让步。 不仅不让步,玄明真君还微笑着说了一句让梅婉婉和秦瑜都原地裂开的话语。 “我有事要先离开,带着你们不方便……到时候我在青阳城等着你们。接下来你们的路,就让承元来陪你们走一程。”玄明真君微笑说。 “你们两个,过来见过承元真人。” 秦瑜和梅婉婉震惊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剑修,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剑修面无表情、眼神犀利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是个熟人啊。 瞧那熟悉的佩剑! 瞧那上下打量自己二人的挑剔表情! 这不就是青女镇的镇守大人吗?啊! 玄明真君微笑的看着在承元真人旁边瑟瑟发抖的两只小鹌鹑,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 果然,带孩子这事还是得请专业的人来,自己带孩子,就是狠不下心啊! “婉婉、瑜儿,这位是海丰道君的关门弟子,承元真人。” 海丰道君,不是明瓒真君的师兄,宗门唯二的化神道君之一吗? 关门弟子,不就是明瓒真君的小师侄呢么? 海丰道君可是个狠人! 弟子还能差了么? 那也必须是个狠人了! “承元,这两个,一个是我的小弟子。” 被指到的梅婉婉肃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真君好,我叫梅婉婉。” 承元真人颔首,说:“你姓梅?那是白术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看来是白术真人的好友了,还没被点到名的秦瑜缓缓松了口气。 正巧,玄明真君又指着秦瑜说:“这位是我的好友明平真君的大弟子。” 秦瑜行礼。道:“真君安,我叫秦瑜,是个剑修。” 承元真人站在那里,听见“明平真君”和“剑修”两个词,神情顿时便变得十分严肃,并且用极其挑剔的眼神看她。 “这是剑君的弟子?”秦瑜听承元真人有些遗憾的说。“啧。” 秦瑜闻言,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玄明真君轻飘飘的扫视了一眼,与承元真人对视了一眼。笑着说了一句:“这两个都是小皮猴,承元,她们我就交给你了。” “若有做的不对的,你尽管教训便是!” 承元真人有了这样一句交代,也肃着脸对玄明真君说:“真君放心!” 玄明真君原地化虹而去,承元真人肃着脸下命令:“据我所知,你们两人今日都懈怠了早课。宗令有言,弟子一日不可缺早课。今日之内,必须悉数补上。” 梅婉婉抬头看着天上的艳阳,震惊的说:“真人,现在可是正午!早课我们明日再补好不好?” 承元真人面无表情的继续安排:“今日我们还要赶路,早课内容有所调整,便先从耐力开始罢。我们今日夜宿芙仙镇,从青女镇到芙仙镇,一共是三十里。” 梅婉婉震惊的说:“三十里?真人的意思是?” 承元真人面无表情的说:“跑。” 秦瑜和梅婉婉:“!” 见面首日,成员你真人便送了二人一份大的见面礼。 即便是大路通途,三十里的路程也不是日落之前能够跑完的吧。 未过半程。 梅婉婉自己左脚绊右脚,绊了个跟斗,摔了一跤。 满头大汗的秦瑜扶起梅婉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承元真人,说:“真人,可不可以让婉婉休息一下?” 承元真人手指搭脉,对二人摇了摇头。“不是极限,继续。” 秦瑜想再辩解,梅婉婉是丹修,宗门都不苛求丹修必须出早课的。 但梅婉婉握了握秦瑜的手腕,眼眶发红,却咬着牙说:“我还行。” 承元真人双臂环在胸前,严肃的说:“你的父亲白术真人也是丹修,但他的耐力比同辈大部分的剑修都要好。区区三十里,对你父亲来说,只是小事。你是你父亲的女儿,难道这点小事你都做不到吗?” 提起梅婉婉的父亲,秦瑜发现梅婉婉颓丧的斗志顿时又高昂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反倒比刚开始跑的要更稳当了。 大部分经历过耐力训练的人都知道,人虽然最开始越跑越累,但耐力在超越某一个限度后,会有一个质的提升,反倒是越跑越轻松。 原本最多能走个十里路的梅婉婉,今天竟然坚持了大概十五里的路程。 在承元真人中途喊停的时候,梅婉婉自己都觉得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这附近,是一处密林。”承元真人说:“按照玄明真君的嘱托,我们三人的路上花销,都是自费的。芙仙镇临近青阳城,镇中货物的价格是青女镇的两倍。” “你们若是想进镇能够住上干净的修士客栈,在入芙仙镇之前,必须至少挣够二到三灵玉。”承元真人像是默读一般的陈述着。 梅婉婉第一个叫了出来。“两到三灵玉?这么贵?” 承元真人看了看表情夸张的梅婉婉,平淡的说:“你倒是和你父亲的性子大不相同。听过你们出镇之前,曾经购买了符纸丹砂和灵药等物?” 梅婉婉垂头丧气的说:“是,可是都是最便宜的灵材,我们没有足够的钱买上等的好货。” 秦瑜和梅婉婉身上能够拿出来的本就没有多少的钱财,拿出来购买符纸灵药等物的不过一个灵玉。 这能换的了多少东西呢? 秦瑜拿了一摞二十张质量尚可的基础符纸和一瓶丹砂。 梅婉婉也拿出自己换得的一些灵药,如甘木,天星子等。 承元真人看了一眼秦瑜的符纸,疑惑的说:“你究竟是剑修还是符修?” 秦瑜低头。“是剑修,可是实在没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了……我还自学了点画符的本事,听说符篆能换一些灵珠……” 承元真人说:“画符篆确实算一个来钱之道,那你能画哪些符篆呢?” “低阶的符篆如凝水符,水箭符……,我都可以。”秦瑜说。为了给家里寄铠甲,自己不知道在这上面费了多大的心思,稍微高阶的虽然不太行,可这些低阶的符篆却都是画惯了的。 “低阶符篆一张约是五十灰珠,即便你二十张都能成符,也不过一个灵玉。” “你又不是符修,你画一张符篆多长时间,又怎么保证成符的概率?”承元真人说。“舍本逐末。” 梅婉婉忍不住开口说:“真人,那你说说看,阿瑜如果不画符,还能做什么呢?” 承元真人指了指秦瑜身后的剑,说:“把剑拔出来我看看。” 秦瑜握着秋水的剑柄,长剑出鞘,湛然生光。 秋水是宗门的制式佩剑,在剑修弟子没有寻到自己的本命剑之前,大部分都以宗门下发的制式佩剑暂替。 除了秋水之外,宗门的制式佩剑还有春雷,夏火,冬林等等,每把制式剑都有自己的优劣势。秋水剑身最薄,剑刃最利。 秦瑜把各种制式剑都试了一遍,最后还是觉得秋水最适合自己。 是把适合巧攻的剑。 也是剑宗弟子最不常用的一把剑。 毕竟比起巧攻,做剑修的弟子们更喜欢春雷这样的重剑,近千斤的重量,不把它当剑用的时候,还能直接砸。 秋水就不行了,薄薄的剑刃,看着就很容易断的样子。 承元真人瞧着秋水,也是一副瞧不起的模样。不过他的攻击点不在剑本身,而是……“啧,你的剑怕是刚从炉子里出来的,平日里只用来削过手脚指甲的吧。一点血腥都没有沾染。真不像是我们剑修用的剑。” 说着,承元真人拔出自己的剑。 那剑一出,周围的风动都静止了,剑刃上泛着薄薄的血光,平添了几分艳丽。 杀机涌动,剑收回鞘的时候,二人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自己安全无误后才长吁了一口气。 “好厉害的煞气。”秦瑜道。 承元真人指了指身旁的密林,说:“这里面有一种果子,名字唤做浮蜜,因为味美难得,又只有这处密林才有。在芙仙镇上出手,一枚可值二十灵玉。” 二十灵玉?秦瑜和梅婉婉的眼睛都亮了亮。 不过二人心里也清楚,市值二十灵玉的果子,怕也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得的吧。 果然,承元真人继续说:“这浮蜜果之所以难得,一是生长的时间长,一株果树需得百年成长才得成熟,不过我几日前曾来探查过了,这里的浮蜜刚好要成熟了。” 梅婉婉说:“浮蜜成熟了,没有被人来采吗?” 承元真人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当然会有别人来采,不过我看好的这一株比较特殊,树上有两位妖兽守护,寻常人等触碰不得。” “如今这里好采的浮蜜都已经被人采摘尽了,唯独这一株还等着有缘人。”承元真人说。 秦瑜自然知道这有缘人只怕是另有所指,但是她还是说:“真人,浮蜜虽然价贵,但我们二人修为尚浅,怕不能给真人带来助益。” 承元真人带着二人往林子里走。便走便说:“怕什么,又不是要你们自己对着那两只妖兽去了。你们二人如今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了,却连个血腥都未见过,如何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 “今天,该是给你的剑开开刃了。” 梅婉婉欲哭无泪,抱着自己的丹鼎瑟瑟发抖,一边走一边说:“真人,我又不是剑修,我便不用开刃了吧。” 话音未落,就被承元真人的眼刀子给挡回去。 秦瑜活动着自己的因为十五里长跑而有些酸涩的手脚,觉得今天怕是躲不过要见见血了。 承元真人说的那株浮蜜树离大路不远,不过刻钟时间,眼前的视线便豁然开朗起来。 这里的树木长得格外不同。 光秃秃的树干,没有一枝一叶的点缀。 直挺挺的一根木头直冲云霄,树梢顶处却有一朵巨大的莲花似的绿色花瓣。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殿下,我真恨你呀。”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人分一枚? 那这一朵花里一共有多少枚? 秦瑜问梅婉婉数:“你不是总给我吹牛,说这世上没你不知道的灵材的吗?如今都看到实物了,还没一点印象?” 梅婉婉摸摸下巴,说:“我是真想不起来有哪种灵材是绿色的花瓣,我也没有吃过这种名字叫浮蜜的灵果啊。毕竟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灵材的时候,都是直接用的处理好的。” 这情况倒是类似秦瑜以前的一个小手帕交,小小年纪诗词歌赋什么都涉猎,但出城游玩的时候还是对着麦苗叫韭菜。 梅婉婉或许能够一眼认出那果子的名字,但是对于那果子的花,长果子的树、乃至于周围的其他的指向物依旧是一无所知。 所学的东西不够深入,或者说在某个知识领域的涉猎不够宽广,出现这样的情况,似乎也是正常的。 自己一无所知,便只能够相信承元真人的说辞,出一份力,然后按他所说的拿一份报酬。 但是,二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那树,怎么也没有找出来承元真人说的两只妖兽。“真人,妖兽呢?明明这树上什么也没有啊?” 承元真人从腰间解剑握在手上,朝着那株最为高大的浮蜜树大步走去。 离树不过十步的距离之时,突然暴起,朝着树干一剑砍去。 “不——”采果子要砍树吗?这是什么奇怪的采果子方式,修仙界就是因为这样原始粗暴的采摘方式,才导致灵种日益减少的啊! 梅婉婉一句阻止还在嗓子里,根本阻止不及。 “当当当。”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后,浮蜜树干上漆黑的表皮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如液体一般的凝结成兽形。 正在此时,高据在树梢的“绿莲花”也发生了剧烈的抖动,一条约有手指粗细的蛇从那花里探出头来。 橘红色的蛇头扁平而尖,正好是一个完美的三角形状。 那蛇也不四处游走,只是如猎人一般高高的踞于高处,眈眈的看着前来挑衅的几个人类。 个头看起来不是很大的样子,但是橘红色的表皮上缠绕着的黑色圈纹,还有那露在外面,尖锐的长牙,看起来就很毒啊。 秦瑜问:“真人,你要我对付的,不是上头这蛇吧?” 承元真人答:“不是!快过来,你对付的是我手上的这个皮糙肉厚的小东西。” 什么程度的“皮糙肉厚”连剑修的剑刃也刺不破? 承元真人从树上招惹下来的那个黑漆漆的小东西凶得很,看着脑子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口爪却锋利极了。 承元真人带着这个张牙舞爪的小东西从树那边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这家伙壳子硬脑袋笨,你别想着打它,跑得快一些,不被咬到和划到就行了。” “往哪跑啊?”秦瑜远远的一道剑气击中了那黑妖兽的表皮,清脆的击打声,打中的到不像是妖兽的身体,而是金属似的。 更恐怖的是,剑气似乎对着黑妖兽没造成丝毫的损伤啊。 “这么硬!”秦瑜一击不中,却成功的引走了那妖兽的仇恨,那妖兽转过身体,直奔着秦瑜而来。 仿佛是金属铸成的身躯行动起来也是颇为迅疾,四个锋利的爪子在地面上留下道道深痕迹。 “这么快就忘记前面的仇恨了?”秦瑜一把推开梅婉婉,转身就跑。 身后远远地传来承元镇人的叫喊声,说:“别跑远了,转个圈就回来。别跑远了啊!” 秦瑜望了一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妖兽,寻了个岔口就钻了进去。 平心而论这妖兽的速度算不上快,但是胜在持久稳定,从开始追赶到现在,秦瑜都有气息不稳了,那妖兽的速度依然不变,而且随着脚下路况的好转,速度还在稳步的提升。 秦瑜之前就跑了个十几里了,如今又是一番拼命的光景,就是铁打的修士也受不住这样长时间的消耗。 但回头一看,那妖兽身后整齐的四道深刻的划痕,又不得不继续奔命。 这妖兽,防御好,还持久,最重要的是还很记仇。 秦瑜敢肯定,要是被这玩意伸上一爪子或者咬上一口。 还有没有命在不晓得,但是身体要缺少个零件是肯定的。 这边秦瑜带着黑妖兽满林子的绕圈。 那厢承元真人招惹完黑妖兽后又准备去招惹另一个。 他走到梅婉婉边上,奇怪的说:“这蛇如今倒是聪明了,以往这蛇早跟着下来了,这次倒是进步了,也懂得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了?” “你呢,先在旁边准备着啊,我待会一把那蛇带走,你就赶紧上去,把果子摘走啊。摘好了以后,呼啸三声,咱们这行动就算成功。” 梅婉婉担忧的听着林子那边的动静,说:“阿瑜不会有事吧。” 承元真人握着剑高高跃起,大声道:“咱们快点就不会有事,慢了就不晓得喽。” 梅婉婉闻言气结,却也不敢耽搁,跟着承元真人就往那树旁靠。 不过那蛇却如承元真人所言,似是通了灵性,承元真人试探性的骚扰对它一点威胁都没有,就是不肯挪窝。 承元真人心中也担心把真君交代下来的任务玩脱了,到时候不好交代,便收起来戏耍的心思,剑式中也带了杀机。 果然,那蛇抵挡不住,为了逃命还是飞速的游走开了。 承元真人一边追赶,一边呼喊梅婉婉赶紧上去。“记住啦,不能用手,手采不下来的。用你的木系灵力,拿玉盒子装起来……” 梅婉婉运转灵力,迅速的攀爬着这株高大的浮蜜树。 说起来这树因为没有枝干,攀爬起来也甚是吃力,等到梅婉婉爬到树梢之时,正好这“莲花”的花瓣要开尽了。 这花朵还真是对得起两人给她起的外号,不仅外表如同莲花一般,连花蕊部分也如同一个小莲蓬。 数十个鸡蛋大小的白玉果子包裹在这花蕊之中,只露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部分。 梅婉婉眼不错的盯着那瓣就是不打开的花瓣,心中焦急万分。 树下隐隐有更大的骚动声传来,像是出了什么状况一般。 梅婉婉盯着那欲开不开的花,手抠着浮蜜树纯白的树干,心里急的不行。 树下的承元真人追着橘蛇绕了一圈,顺利和赶回来的秦瑜汇合,合力处理两只妖兽。做好了处理残局的准备。 如今就等梅婉婉采摘果子了,等果子采到了,顺利离开这里就成了。 承元真人心里存着指点的意思,一边追赶一边对秦瑜说:“你身后的那妖兽被称为异铁兽,喜食金铁之物,其鳞甲坚硬无比,防御性颇高。但是,却有一大致命缺点!” 承元真人先是远远的一剑把橘蛇抛远。转过身来指点秦瑜。 他先问:“你的剑,如今是什么境界的了?”他顿了顿,换了个问法。“可入微了?” 秦瑜答道:“入微了。” 承元真人喜道:“那便好,我告诉你,这异铁兽的致命处便在它的一双眼睛!” “现在,停下来,用你的剑攻击它的眼睛。记住了,这兽的眼睑都坚韧非常,唯独一对眼珠子是软的,你若得中,不要停手,顺着你的切入口刺进去。” 秦瑜顺着他的指点回头观察,那异铁兽最大的弱点眼珠子,竟然只有绿豆大小。 难怪承元真人还要提前问,自己的剑术是否已经入微了。 这么小的眼珠子,能看的清楚路吗? 秦瑜眯了眯眼,觉得造物真是神奇,无奇不有。 话虽如此,秦瑜握着秋水剑,寻着空隙,就是一剑。 秋水轻薄的剑刃顺着剑尖刺出的伤口,长驱直入。 那异铁兽口中哀鸣不已,四足挣扎着在地上抓挠,另一只绿豆眼死死的盯着她,似有无限无限的怨毒之意。 秦瑜握着剑柄一搅,猩红的血液便喷涌而出。 看着此景,秦瑜喉中也泛起了铁锈味,口中泛苦,手上便有松软。 这边一退,那边异兽突然暴起,趁着秦瑜面对鲜血不知所措之际发出了一击。 锋锐的指甲直奔着秦瑜面上而去。 秦瑜尖叫着,险险躲过这一击,手上动作同样迅疾,从内里刺穿了妖兽的身体。 妖兽哀鸣一声,四足软软的垂落。 秦瑜也捂了脸适才虽然躲过了锐甲的攻击,面上却也难免被指甲带起的锐意擦到一丝。 只是一丝,便划开了秦瑜面部的表皮,不觉得疼痛,只有一阵酥麻之意。 秦瑜伸出手指在右面颊上一抹,一看,殷红的液体。 承元真人蹲下身来,查看着异铁兽的动静。 “看来是死了。”承元真人拔出异兽体内的秋水剑,殷红的液体顺着剑身迅速滴落,等递到秦瑜手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依旧是一柄不染俗尘的秋水剑。 “你的剑。”承元真人递过秋水剑,说。“你的伤口不深,想必很快就能愈合了。” 但他明明能够帮助秦瑜毫发无损的躲过这一击,却没有出手,只是袖手旁观。 秦瑜伸手接过自己的佩剑。 “你的手在发抖。”承元真人说。“怕了?” 秦瑜摇摇头。 “不怕还抖得跟筛子似的?”承元真人一语中的,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 “我没抖。”秦瑜嘴上说着,控制着自己有些不听使唤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婉婉一个人在那里,很危险。” 说着,她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承元真人挑挑眉,收起了异铁兽的身体,也跟着回走。 “放心吧,就摘个果子,最清闲不过的差事。”承元真人说。 话音未落,梅婉婉的尖叫声响起。 “婉婉!”秦瑜心中大叫着,却发觉竟然发不出声音来。她不由大急,身子想要向前却发现腿动不了了。 承元真人的身影迅速从她身旁掠过。“等着。” 如何能等着,按着这个真人的习惯,婉婉少不得要被划点小伤口,借机练练胆子。 但是婉婉的血液…… 要是被发现了,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秦瑜顿时忘记了适才发生的一切,挣脱了承元真人下给她的束缚,跟着跑了过去。 出乎秦瑜的意外,承元真人跟玄明真人一样,也是个差别对待的人! 秦瑜遇险他旁观,那蛇离梅婉婉还远着呢,承元真人就动手救人了。 小伙伴安然无恙的回到自己身边,毫发无损,秦瑜放了心,也有时间吐槽差别对待了。 承元真人十分理直气壮的说:“保护丹修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好吧,你说的有理没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反驳你的意见。 秦瑜微笑的收下了这份毫无诚意的说辞。 不过,承元真人突然指着梅婉婉的右手惊呼。 “你你你……” 梅婉婉歪了歪头,问:“怎么了?” 这次轮到了承元真人难过的捂住了脸,他说:“不是说好了不能用手采的吗?你怎么连花都掰下来了?” 梅婉婉闻言,瞧了瞧右手握着的花柄,说:“对哦,好像是这么说的。”说着,她摸了摸头。解释说:“不好意思啊真人,我刚才听着阿瑜的尖叫声,一时情急,就直接拿手掰了……不过你放心,绝对是在花开尽的一瞬摘下的!” 妍丽的花朵在梅婉婉的右手上保留着绽开的模样,重重叠叠的花瓣中央,是鹅黄的花蕊和碧绿的像小台一样的花托。 花托上镶嵌着十几枚玉白的果子。 想了想是这十几枚里就只有两枚属于自己二人。 秦瑜闭了闭眼,偏过头去,难受极了。 这都是白花花的灵玉啊。 “摘下来了,应该就能用手拿了吧。” 承元真人拿手拈出一颗,顺手丢进秦瑜的口中。问:“味道怎么样。” 秦瑜闭着眼睛猝不及防,那果子不用咀嚼,入口即化,含在嘴里一汪水一般,顺着食道流入身体。 “极为甜美。”秦瑜品了品,赞叹道。但味美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优点罢了,这果子入了肚,身体的疲乏、脱力之感瞬间消失,连低落的情绪也能被这果子瞬间治愈…… 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用几十枚灵玉换上一枚果子了。 承元真人见她表情不似作假,又拿了一颗丢进自己的嘴里。 “真不愧是浮蜜啊,还是那个味道。”说着,他又取了一枚,给了梅婉婉。 梅婉婉含着果子,边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边数了数迅速缩水的果子。 只剩九枚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花托里的果子只剩下九枚了。 承元真人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又取了三枚,自己吃了一颗,又给秦瑜和梅婉婉一人扔了一颗。 承元真人自己吃的开心,两个小的却被昨晚的苦日子吓的留了阴影,捧着果子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们的份我给你们留着呢,快吃,这果子没什么别的用途,就是味道还不错,能吃个稀罕。”承元真人说。 “成吗?一颗几十灵玉呢。”梅婉婉捧着果子说。 “得得得,玄明师叔祖也太抠了些,二三十灵玉的果子,也值得这样。”承元真人嘟嘟囔囔的说,又从花托里取了三枚果子。 “成了成了,这剩下的几个就留你们卖罢。”承元真人一边往嘴里塞着果子一边嘟嘟囔囔的说,活像是只越冬的松鼠似的。“这一路上好吃的果子多着呢,这又算什么呢?且等着吧。” “真人,你看!”秦瑜指着天上的飞剑说。“飞剑。” 承元真人瞅了一眼。“不稀奇,等你们筑基期也能御剑飞行了。” 他说着又看了看。“这应该是今年的那批杂役升外门的弟子吧。哎,这个方向,应该是青山秘境罢。” “行了,咱们还得去芙仙镇投宿呢。”承元真人拍了拍手。“还有十五里呢,两位小师叔,可得跑完了。” 梅婉婉不由得哀嚎了一声。 直说怎么悲惨呢,人家天上飞着,自己还得在地上迈着两条腿呢。 承元真人冷嗤一声。“以后你们两个飞的时间多着呢,走太快有什么好的?唰唰两下,什么都看不清的。慢慢走多好啊,路上的风景全都能看见不是么?” “瞧瞧,多好吃的果子啊。”承元真人又从袖子里摸出几枚火红如宝石的果子。“血妃子,可甜了。” 梅婉婉吃着味美的血妃子,对秦瑜悄悄说:“没想到承元真人其实是个好人呢。” 秦瑜笑眯眯的说:“好人吗?” 只怕是没看到这个真人刚刚旁观自己差点命丧黄泉罢。 好人不错,不过是有时候。 但梅婉婉却被这一枚血妃子打动了心房,坚定的认为喜欢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的修士,人肯定不会差。 “真人,走了这么久,这条路上好像只有我们呢。” 青女镇到芙仙镇,大路只有这么一条,路上却不见一个行人。三人在这路上行走了这半日,眼看着就快到了目的地了,除了之前那个在半空中看到的御剑修士,愣是不见不见半个人影。 承元真人想了想,说:“或许是特殊情况罢。” “咱们接下来要进芙仙镇了,芙仙镇的镇守璩源是我昔日的院友,我们许久未见了,到了这里,怎么都该去厮见一面。我带着你们两个,先去见见他。” 秦瑜摇摇头,说:“真人,您去见旧友就是,带着我和婉婉不方便,我们自己去集市逛逛就好……咱们投宿的房钱,现在还是个果子呢。” 承元真人闻言,道:“也罢,都忘了这事了。” “不过集市里可没你们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婉婉。”秦瑜已经是少年人的身量,混在修士堆并不算显眼。 但是梅婉婉身量太小,看着就太显眼了。 领会了意思,秦瑜想起了自己藏起来的东西里正好有这么一个能用的上的东西,便说:“真人放心,我们晓得的。” 之前玄明真君带她们两个人去金谷坊的时候,恰好一人还有一套特制的斗篷呢。 承元真人看着她手上的斗篷,一眼便认出了来路。“原来你们已经去过了金谷坊了,那便放心了。”金谷坊的斗篷在修仙界里也是小有名气的,能够隔绝元婴期以下的神识窥探。 披上了斗篷,只要不主动脱下,她和坊市中来来往往的修士就没有任何区别,混入其中也难以辨认。 “记住了,你们在宗门里或许是潜力无限的弟子,但在宗外,炼气期的修士比比皆是,你们既然是来试炼的,就要沉下心,多看多学……” 二人在芙仙镇的坊市口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梅婉婉换上了斗篷,进入了坊市。 芙仙镇的坊市是允许自由交易的,但是修士摆摊不仅需要给坊市的坊使缴上一笔摊位费,在这个坊市里进行的交易还要给坊使半成的分成。 摊位费是一百枚灰珠,若按照她们今天打算卖的价格来算,至少有六十灵玉。 “六十灵玉的半成是多少?”梅婉婉看着面前条理明晰板子,愣愣的问秦瑜。 “三枚吧。”秦瑜想了想。 虽然看不到梅婉婉的脸,但秦瑜也能感受梅婉婉的崩溃。 “先去交摊位费罢。”秦瑜叹了口气。 芙仙镇的坊市,取名就是芙仙坊。 芙仙坊的坊使是个笑眯眯的中年修士,姓李。 李修士笑眯眯的问:“二位是租一个摊呢,还是两个摊。” “一个。” “那是租上等摊、中等摊还是下等摊呢?” 还有这讲究?秦瑜问:“什么是上等摊、什么是中等摊、什么是下等摊?” 李修士笑眯眯的说:“这上等摊呢,就是在坊市门口那条主道附近的,人流大,生意也火爆,每天光在我缴纳的抽成,可都有上百灵玉呢。这上等摊的租金呢,是一日一个灵玉。” 一日一个灵玉…… 下一个罢。 李修士也不气馁,接着说:“其实中等摊也很不错的,一日五百灵珠,生意虽不如上等摊的火爆,但也很不错。” 一日五百灵珠,似乎也很贵的样子。 李修士的笑容不变。“那便只有下等摊了,一日三百灵珠,若是道友的货好,也是能顺利成交的。” “三百?”掩在斗篷里的梅婉婉也惊呼出声。“不是一百灵珠吗?” “这位道友,一百灵珠那都是哪个老黄历上的事了。都是三百。” 秦瑜算了算手上的灵珠,闷着声说:“那便下等摊吧。” 李修士笑着说:“下等摊一日三百灵珠,道友是租几日?若是租上三日,可以给道友个优惠价。” “不必了。”秦瑜闷了闷说:“现在已经快落日了,可以只算租半日吗?” 李修士带笑的脸僵了僵,凝滞了一瞬。“道友不是在消遣我罢,哪有租半日的道理。” “可现在离闭坊也就一个辰光了。” “道友若不是诚心想租,便出去罢。”李修士听到这里,脸上的半分笑影都没了,板着脸扬声道:“下一位。” 闻言,梅婉婉拉着秦瑜的手摇了摇。芙仙镇跟青女镇不同,除了外面的店铺,没有半个小摊的踪影。若想出手手上的货物,只能在这个坊市里进行交易了。 可没想到,这个坊市的价格这么高。 秦瑜想了想,压住性子对面前这位李修士说:“那便一日下等摊吧。”说着,从自己的储物灵器中取出了一个绸袋,里面正好是三百灵珠。 李修士并不接灵珠,而是不露声色的瞧了好几眼秦瑜手腕带着的那个宝石镯子,才不紧不慢的说:“缴费嘛,不急,还请道友先把你们的要卖的货物拿出来查验一番。” “难道坊市还要管卖什么吗?”秦瑜皱着眉头说。“外面的告示上可没有这个规矩吧,坊使这么做,不是违背了坊市的规矩罢。” 李修士闻言,笑着说:“告示嘛,哪能把所有的规矩都说尽呢?我说的自然就是这个坊市的规矩了,坊市要不查验一番货物的真伪,要是鱼目混珠,买卖了假货,那不是伤了我们这坊市的牌面?” 秦瑜想了想,按了脾性,取了一枚浮蜜果来,道:“我只卖这个,东西只有一个,只怕是不好验真假罢。” 李修士眯着缝眼仔细瞧了瞧,说:“那可不行,这玉果子可是桩大买卖,需得我们亲自查验。这可是规矩!” “若是不接受这个规矩呢?”秦瑜肃着脸,来之前,承元真人说的注意事项里,可没有说过还有这规矩。 李修士伸出中指指向门口,似是笃定二人一定不敢如何一般,从容不迫的说:“那便请二位出去吧。” 秦瑜这个暴脾气啊,再也压不住脾气了,转身就走。 梅婉婉也起了火气,也不阻拦,跟着离开了。 二人气冲冲的走出了坊门,正想先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先去投宿的时候,前面突然窜出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长的颇为瘦小精干,一双尖利的眼,上下打量着二人。 “二位,借一步说话。” 秦瑜上前几步,护住了梅婉婉。说:“不知几位贵干?” “听说你们二人有玉果出售?”其中一人说。 但凡是修士,就没有长得如何差的人物,即便是身上一股子掩不住的混九流的气质,皮囊依然是符合大众审美的模样。 一副端正的方脸,人却是尖刻的。 “小姑娘进芙仙镇没有打听过吗,这芙仙镇的玉果买卖,可是我们独家的生意!小姑娘进镇第一日便来抢我们兄弟的生意,也太不懂得规矩了些吧。” 虽不知道这几人所言是否为真,但是看着模样,也知道不是易与的样子了。 “初来乍到,不知这行的规矩是?”秦瑜手中一闪,秋水剑握在手中。 这几人看见她手上的剑,神色也端正了几分。“初来乍到,不知者也便罢了。那便听好了,这芙仙镇的玉果,除了卖给我们,是不许私下交易的。” “只能卖给你们?”秦瑜握了握剑说。“诸位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对面几人脸色难看了几分。 “若是卖给你们,作价几何?” 那几人笑了笑,其中一人说:“自然是个童叟无欺的价格,见你年幼,生活不易,少不得我们兄弟吃吃亏,便作一枚一灵玉,如何?” 如何? 承元真人说能卖出二三十灵玉的果子作价一灵玉,我看你们是想钱想疯了。 “这果子,据我所知,市价可是二三十灵玉罢。”梅婉婉的斗篷,传出的是清清澈澈的少年音。 那方脸修士说:“哪里听来,一个灵玉,已是看在你们奔波不易的份上了。” “那谢谢各位的盛情了,我们不卖。”秦瑜转身欲走。 “你们以为,现在还能走得了么?”方脸修士说。 “芙仙镇可是剑宗的地方!剑宗规矩,城镇内不许动刀兵。”秦瑜握紧了剑。“背后可就是芙仙坊。” “在这里,我们才是规矩。”方脸修士露出狰狞的笑意。“你们两个,刚得罪了芙仙坊的那个姓李的老鬼,你们以为他会出来救你们两个吗?” “把你们两个身上所有的玉果,储物灵器拿出来。” 秦瑜气的发抖,这半日的经历实在是平生仅见了。 说是说不好了,秦瑜拔了剑,只能用武力了。 “若再不让开,可别怪我动刀兵了。”秦瑜寒声说。 “小姑娘,你若在镇内动了刀兵,那便只能去芙仙镇的大牢里走一遭了。你若入了芙仙镇的牢房,呵呵呵……那可正合了我们的心意了。”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要她的答案。 秦瑜认真的看了看,神色间有些许为难之色。 “说真话!”他恶狠狠的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姓李的白肤修士斥退了这波不知哪里来的泼皮,转过身来安慰二人。 “我姓李,名非礼。你们二位可以称呼我为李非礼。”白肤修士抖动着扇子。颇为和善的说:“两位这是第一次出远门罢。” “李道友何以见得?” 李非礼指指二人的脚,一派高人作态。“瞧你二人身上没有半点宗门标志,年纪轻轻修为却已如此高深,想来定是这几大修士家族中人了。既如此,二位脚上生尘,定是远道而来。” “玉果可是我剑宗境内独有的灵果,二位远道而来却手持玉果,贸然插手,确实不妥。”李非礼微笑着说。 “而我乃此地镇守府中人,在这芙仙镇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这样的烫手山芋,留在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手上,徒惹人觊觎。不是我说,你们二人的修为实在是低了些,在芙仙镇这个虎狼窝,自保都困难,何谈什么买卖呢?” “李修士说的很是,我名梅阑,乃是北地梅家的女儿,这是我的表弟,秦玩。”秦瑜指了指斗篷里的梅婉婉。“我二人南下寻亲,遭了土匪,随身所带的财物尽数被掠走,幸亏我这表弟会寻些果子花草的,一路找寻售卖,好不容易到了此地,身上盘缠又正巧用尽了。想着我二人近来正巧寻到了许多浮蜜果,便想在此地售卖了,换些盘缠用度。怎奈却又遇到这样的事,现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秦瑜掩着面,哀戚落泪,说。“未出家门时,也不知有这许多的灾难。嘤~” 梅婉婉搓搓自己手臂上爆出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冷噤。 秦瑜戏精附体,哭得越发不能自已。 “姑娘所说的浮蜜果,可就是先前欲卖的那个玉果子?”李非礼得了肯定的回复后,手上晃荡的扇子一合。“许多是指?能否告知我具体数字,我也好帮你们一帮。” 秦瑜抽噎了一声,装作喜悦的样子。回头望了梅婉婉一眼,有些踌躇的望了望周围,招了招手说:“数额有些巨大,还请道友附耳过来。” 待李非礼凑了过来,她轻轻的说了一个数字。 “当真!”李非礼大喜。 秦瑜不安的看看周围,急忙说:“我们正巧发现了一个深山的密林,摘了许多。” 李非礼一听一看,心中暗喜不已。面上却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有道是在家靠亲友,出门靠友人。我虽不才,却也能为姑娘你排忧解难。” “真的?”秦瑜大喜道。转而有些怀疑,肃着脸说:“李公子三句不离玉果子,莫不是与坊前众人是同伙,也是欺我二人身单势孤,欺骗于我二人的罢。” 李非礼不慌不忙的摇动着扇子,解释说:“非也,非也。我是谁,你们出去打听打听,那是最疏财仗义不过的人了,不过是见你们可怜,起了恻隐之心,好意帮帮你们罢了。” “我一片好心,你们却如此防备于我,难道忘了刚才是谁在坊市门口救助你们了?”李非礼重重的咬着“救助”二字。 秦瑜顺势露出自惭形秽的表情。口里含混说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的话语,一边愧疚的看着他。 李非礼见她诚挚的表情,心里暗喜着。 “那果子还卖不卖了?”李非礼话语间有些不耐烦,说。 “卖,卖,卖!”秦瑜应声说。“这果子我知道的,颇为贵重,非位高权重者不能享受。李修士乃是镇内名士,可否与我等搭一条明路?您放心,我们姐弟二人之后必有重谢。” “不可。”李非礼说。“大修们岂是你们二人可以见到的?即便是见到了,你们这样无名无姓的修士,又有哪个会买你们的东西?只能我代你们售卖才行。” “这……” 秦瑜无助为难的咬着唇,没有什么主见的对着斗篷里的梅婉婉。“表弟,你说怎么是好呢?” “表弟”强作坚强却有难掩怯懦的声音从斗篷中传出。“表……表姐,要不,就听非礼兄长的罢。” 秦瑜摇摆不定。 “罢了罢了。”李非礼站起身来,取出一袋灵玉,扔到桌上,豪爽的说:“有道是强扭的瓜不甜,今日就算我日行一善,果子你二人自己想办法,这灵玉你二人留着投宿罢。” 秦瑜打开袋子,里面约有五六枚灵玉的样子,这是个不算多也不算少的数字。 这正好能够支撑二人在这个镇上投上二三日的宿,不至于流落街头,也不至于给她们足够的盘缠,离开此地。 李非礼扔下钱袋便大步离去。 秦瑜取出一枚灵玉,放置在掌中给梅婉婉看。 秦瑜细瞧着没什么问题的,疑惑的说:“莫非,这人真是好心?” 梅婉婉鼻子凑过来,闻了闻。“好像有萍踪香的气息。” “萍踪香,这是什么?”秦瑜疑惑的问。突然,她说:“那不是那个俗称“狗皮膏”的东西吗?这是盯上我们了?” 梅婉婉说:“萍踪香可是恶名远扬的方子,一旦染上,几十年不散,凭着训练的细犬,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脱不了追踪,这东西常用到见不得光的奴仆的身上,想是越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越怕秘密泄出,故而才有了这东西的出现。” 秦瑜凝出水球,包裹住这个钱囊。 梅婉婉的声音从斗篷里闷闷传出,说:“没用的,这东西除非事先有所防范,不然你拿起来,便着了道了。” 秦瑜闻言,“哦”了一声,撤了水幕。手拿了钱袋子,说:“那先去投宿吧。” 梅婉婉两三步跳下椅子,疑惑的问:“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秦瑜说。“有什么好担心的,一是你知道不阻止,说明你有解决的办法,二呢,这东西我也有所了解,萍踪香対身体没什么损害,而且炼制的时候每一瓶的配方分量都不同,每一种又只有一只专门训练的细犬能嗅到。大不了我找到那细犬,杀了便是。” 梅婉婉哈哈的跟着:“我都忘记了,你也是听了不少的丹修课程的。” “不过,那个叫非礼给的钱,我们就这么用掉了?”梅婉婉问。 秦瑜付了两枚灵玉给掌柜,取了两个住宿的钥牌。 “另一个钥牌是承元真人的,咱们今天又得挤一挤了。”秦瑜悄悄的对她说。“明日那个叫李非礼的若是再来,咱们就敲一笔,哪怕买几张能代步的符也好啊。” 梅婉婉说:“若是不来呢?” 秦瑜唉声叹气。“那就再走一日,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这话听起来还真不如何的靠谱,不过梅婉婉看着秦瑜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时候,又有些疑惑。 “你做什么啊?”梅婉婉坐下来,看着小册子上整齐的方块图形,疑惑的问。 “我在把今天的事情记录下来。”秦瑜边奋笔疾书,边说:“这样很多事情我就不会忘了。” 梅婉婉把头凑过来,说:“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写这个……哎,不对,我好像见你写过这鬼画符。” “说谁鬼画符呢,这是我家乡的文字。”秦瑜想着反正写什么梅婉婉也看不懂,大大方方的写给梅婉婉看。“你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那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什么字。”梅婉婉似是来个兴致,指着册子上的几个字说。 秦瑜顺着她的手指,边看边用修仙界的语言读出来:“周、杀、页?” “不对不对。”梅婉婉摇摇头,自我否定说:“最后这个字好像不太像,应该是这样的。”说着,她从桌上的茶壶里用手指蘸了水,仿着秦瑜的字迹,一笔一划,有模有样的写着。 “这是颜字,婉婉你不错啊,写的有模有样的……这字你从何处看到的?”梅婉婉的字有些别扭,但笔画却都是齐全的。秦瑜轻而易举的就能辨认出了。 “你呀。”梅婉婉指指她说。“我见你写过,就是你刚来没几天的那次,那天你反反复复的写这三个字呢。” “不至于啊,我怎么没看到啊。”秦瑜说。 “那是因为你写了又丢了呗。”梅婉婉说。“不过你写了太多次了。我多看了几次,便记住了。” 秦瑜:“?” “你的意思是,我反反复复的写“周、杀、颜”这三个字?”秦瑜追问说。 梅婉婉想了想,说:“字是这几个字,怎么排列的我就不记得了。” “周杀颜、周颜杀、杀周颜!周颜?”秦瑜喃喃自语道。“周颜,不是那个,长得特好看的老乡吗?” 秦瑜的喃喃自语,梅婉婉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瞧着她龙飞凤舞的字迹,看的津津有味。 “你日记里写了什么,还有杀字?”梅婉婉突然疑惑的说。 “今天我宰了只妖兽。”秦瑜对那个叫周颜的老乡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长得不错,她琢磨了一阵,便也放下了。只是唉声叹气的说。“差点没为了一果子把我的小命交代了。” “这是开荤了?梅婉婉好奇的说。“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很怕?” 秦瑜捧着梅婉婉的小肥脸,狠狠掐了一把。“你很坏哎,我好不容易忘记了。” 梅婉婉“呜呜呜”的拍打着秦瑜捣乱的手。好容易挣扎出来。“我就是好奇。” “你一个丹修好什么奇,炼你的丹去。”秦瑜提溜着梅婉婉,把她拉到一边去。“我这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下面是石头的地面,你开炉的时候,下面再放几块冷石,别把人家的楼板烧穿了。” 梅婉婉憋闷的受着高个子的欺压。愤恨的从储物灵器中拖出自己的大炉子来,数着自己好不容易配齐的一份丹方用料。 虔诚无比的捧着一篮子的东西灵材,祝祷道:“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若是一次成功,小女再不浪费灵材了……” 嗯,不过二三日,梅婉婉也变了许多呢,想想她以前挥金如土的模样,灵草奇葩都是随意的摞在地上。 现在这样的精打细算的日子,貌似还适应的不错,连丹修们最常做的祈祷都做上了。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请教了好几个前辈才问出来的提高炼丹成丹概率的良方,据说是禅宗那边传来的法子,只要心诚,无所不应的。” “那若是不成呢。” “呸呸呸。”梅婉婉肯定的说:“那肯定是因为心不灵啊。” “好的吧。”秦瑜盘腿在旁边坐下,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之中。 因为单系修士甚少,此界并没有什么专门给水灵根修士修炼的功法典籍。 初入修仙之道,最基础也是最常用的功法典籍是修仙界基本人手一本的《五行诀》。 《五行诀》共有五卷,但前后相连,若要想完完整整的读完整篇功法,成功筑基,五卷缺一不可。 这也就等于说,她一个水灵根修士,水系的法术要学,土系、木系、金系乃至于火系都要完完整整的学一遍。 “我学这火系的法术有什么用呢。”秦瑜嘟囔着。“看是看得见,就是抓不住啊。” 越修炼,秦瑜就越羡慕那些五行俱全的修士。 闭上眼,无数细小的光点逐渐在“眼前”明晰起来,用灵识看到的世界,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光影世界。 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蓝色的……光点随着微风,随着阳光,打闹嬉戏、缓慢又快速的移动着。 而身体里的灵根,就好像是召唤这些调皮的小东西们到来的“居所”。 所有的光点都会进入自己的身体,但是只有蓝色的光点才会被灵根收留下来,压缩、转化、然后汇入身体里运行流转不息的灵力光脉里。 对于水灵气,身体里的灵根好似是倚着门框等待的,最慈和的母亲。 而对于不请自来的其他种类灵气,它又好似一个无坚不摧、捍卫领地的护卫。 耗费了同样的时间,能用上的只有二成,真的好气啊。 秦瑜屈起手指,坏心眼的在被抽走水灵气的灵气团中晃荡。 梅婉婉边处理着她的灵草,边笑话说:“你是水灵根修士,不可能驱使地动除水灵气以外的其他灵气的。” “是吗?”秦瑜好奇的看着四系灵气在一团水膜的包裹下,越转越快。手指对着前方一弹。“走你!” “砰——”粉尘四散。 “嚓——”梅婉婉丢到手上的半截草根,跳起来一把揪住秦瑜的领子,吼道。 “秦瑜,你赔我药草!”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在水膜中经过压缩的四系灵气,在撤去水膜的瞬间,“砰”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秦瑜喃喃自语说:“原来灵气没炼化,也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啊。” 梅婉婉掐着她的脖子,没好脸色的说:“不管有什么威力,你先把我的草还来。” 秦瑜心里琢磨着,想着换个时间再试试,毕竟这么弄一次,对她而言不过是损失些炼化的水灵力,而这些自己用不着的灵气却是现成的。 说来也是奇怪,秦瑜转过头去问一旁的梅婉婉。“你说奇怪不奇怪,既然灵气可以直接随便用,为什么修士还要辛苦炼化为灵力再用呢。” 梅婉婉掐她的手也停了下来,想了想说:“可是如果灵气不炼化的话,咱们人族是根本用不了的。” “我曾经听过这样的一个传说,传说中,在这天地还是一片混沌之时,就从混沌之中孕育了神族。” “神族?便是之前座师们教导说,让我们轻易不要招惹的地府诸君吗?” 梅婉婉摇摇头,说:“不是的,地府诸君虽名为神,其实还算不上神族,只是神的创物。在这一点上与我们人族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比我们人族寿命更长,更受法则钟爱罢了。” “真正的神族,是天地孕育,是天地法则的化身。法则将祂们孕育出来,再藉由祂们,创造出日月星辰、山川海洋、灵脉矿藏以及生活在此界的万族生灵。” “你的意思是,我们置身的世界,都是神的创物?”秦瑜疑惑不解,问:“可是你说的神呢?” “神创造了万物后的一日,便消失了。”梅婉婉说。“我们人族的记载里,说神的消亡是为了祂所创造的万物,万物赖灵气生长,可是天地之间,只有清浊之气,无法让万物生长。神怜爱万物众生,身化灵气,哺育众生。” “不过,我在紫姨那里,听过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在妖族的记载中,创世的过程其实大致是一样,只不过有一个部分,却是南辕北辙的。妖族代代传说,说神的消逝,是因为祂对人族心生了偏爱。” “天地之法,执行不怠。即便是神,也违抗不了法则的意志。但若是身为法则化身的神,背离了法则的本意,扰乱了天地之法呢?” “神背离了什么法则?”秦瑜突然很好奇的问。“我记得咱们宗门里的《上古逸闻录》里,可没有一笔一划是提到了这事的。” “紫姨跟我说,是因为一个人族。”梅婉婉暂时忘掉了自己的丹炉子了,正在兴头上。“你知道,妖族和我们,老对头了嘛。咱们写自己的老祖宗,肯定是不会乱来的,但是妖族就不一样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要能够激发起他们对人族的世代仇恨的,能死命贬低咱们的,它们有什么是不敢传的……” “得了吧,咱们人族的典籍里,老祖宗骂人家妖族的话也不少。”秦瑜摸摸下巴,从身体形态来看呢,她天然属于此界的人族阵营,但是又因为毕竟没有从小受到文化的浸染,反倒对仇恨这个事看的比较开。而且,梅婉婉这个人……不对,现在她到底是不是个人还真不好说的情况下,还是少沾染这种事的好,便岔开了话题。“你倒是说说看,紫姨说的神对人族的偏爱到底是什么呢?” 梅婉婉不满她打断了自己的话,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才大爷似的开口继续说:“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还猜不明白吗?能够跨越种族的,当然是伟大的爱情啊!神,爱上了祂的造物,一个人族!在妖族的传说中,人族因为体质差,又没什么本事,最初很难以在万族的夹缝里生存下去,一度走向灭族的边缘……但这一切,从神爱上了一个人族后,便变了。” “人族只有短暂的寿命,但神为了与自己的爱侣相伴终生,打破了自己创物时的法则,为这个人族延长了寿命。” “人族身体弱小,不能保护自己,神担心他受了委屈,便教授了这个人族使用神力的方法,让他可以借用神才能拥有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人族是造物中出现的最晚的一个,那时神的力量不足,所以也导致创造出来的人族先天不足,有漫长的幼年期,神又降下了神的意志,允许这个人族借用其他万族的一切,填补自身的不足。” “……总而言之,神对这个人族的偏爱让天地法则都不满了,这才导致了神的陨落。”梅婉婉对秦瑜伸手。“给我来杯水先,说这么多,渴死我了。” 秦瑜拈着法诀,递给她一杯由灵气凝成的水。“喝吧。” 梅婉婉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说:“怎么样,听懂了吗?” 秦瑜诚实的摇了摇头。说:“你说的故事我懂了,就是神爱上了人嘛。这个武国也有,不仅有人和神的、还有人和鬼的、人和妖精的呢,只要是有名字的,就没有那些穷书生不敢写的……可是我的问题不是爱恨,而是灵气和灵力哎?这实在是扯的有些远了。”说到这里,秦瑜有些无奈了,连人和蚊蚋的爱情传奇都是见识过的,人神之恋这种身体形态差别不大的着实是让她提不起多少兴趣了。 “灵气嘛……”梅婉婉有些欲言又止。“还真和这个故事有关系。世间只有人族称这个为灵气的,妖族那边,都是唤神力的。” “是我想的那个吗?”秦瑜突然问。 梅婉婉答:“虽然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被神爱上的人族是我们所有修士的老祖宗肯定没错了,即便你不是出生在这个世界的,也肯定是他老人家的后裔,所以你要骂之前一定要三思……” “那所以修士都是神人混血而来的吗?”秦瑜问。 梅婉婉堆起假笑。“不是的呢,都是纯粹的人族后裔,半点神血也没有的那种。”她说到这,还嘟囔了一句。“我们要是神族后裔的话,也不至于被妖族天天嚷嚷着喊打喊杀了。” 所以这个神人爱情故事的大结局是神被法则消灭了,那个人还活着,顺便还拥有到如今为止已经数以亿计的后辈子孙? 呸、渣男! 等一下,这个老祖宗是男是女来着。 “这个我怎么知道,神族应该没有性别之分的吧,人族老祖宗,我也不知道啊……”梅婉婉说。“我也是听来的,你觉得别人跟你讲故事还会说清楚是男他还是女她吗?” 所以这个故事还有可能是神男人女、神男人男、神女人女、神女人男等等搭配的吗? 正在此时,窗外雷声阵阵,房间里的谈话被雷声中途打断,秦瑜担心打雷了会下雨,便起身去关窗户。 “外面这么大的雷,也不知是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啊。”梅婉婉坐在原处,笑着打趣。 秦瑜头一伸,差点没被闪电打个正着,赶紧又缩了回来,下了插销,关紧了窗户。“哪个道友渡劫我哪能知道,不过刚才是在险的很,差点跟着渡劫。” 梅婉婉收拢了材料,折了一味药,要不然换个丹方,要不然明日再去买。 总之今天丹药是炼不成了,不如趁机再聊一会儿子。 平时想找秦瑜可太难了。 “我之前不是说了,其实灵气就是神力嘛。神力,自然是神才可以调动的,人族虽然能够有机缘有方法借助神力修炼,却终究不能直接拿来用。” “那妖族又是怎么回事呢?我记得见过的妖兽,天生具有天赋灵通,都是可以口吐风刃或者是火团什么的。照理说妖族没有受到这份偏爱,怎么也能有这样的能力?” “而且我从前听说,人族的功法不是化自妖族的功法典籍吗?又怎的是神赐予的呢?” 梅婉婉挥挥手说:“你不懂嘛,其实这功法本来就是属于人族的,只不过有些妖族天赋高,实力强。神陨落后,人族被万族针对,功法也被抢了去罢了。” “你看,明明我们置身的空间有无数的各系灵气,但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族和妖族能够看得见它们。妖族有自己的血脉天赋,虽然受限不能将神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但是却可以直接借用这个力量,引动天地的灵气化作攻击。” “而我们人族,虽然出生时底子弱,但是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提升自己,虽不能直接借用灵气的力量,却可以换一种方式化为自己的力量,虽然境界低的时候要辛苦炼化灵气,优势不明显,但据我师父说,高阶修士体内,体内灵力自成一个小世界,生生不息,根本就不用再借助外力。与妖族对战时,直接把周边的灵气隔绝掉,妖族的攻击力便几近于无了。” “刚开始灵气转化为灵力的过程固然辛苦,但是这份辛苦是值得的。有了足够的实力,我们便可以不受制于外物了。所以我想,紫姨说的那个故事里,至少也是有几分真实的,因为她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可咬牙切齿了。”梅婉婉站在人族的立场上,话语间对于此是很快活的。“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族,在这片大陆上,可能早就消失了。”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借着高阶修士对于妖族压倒性的震慑,人族的地盘不断的外扩,妖族受制,在不断缩小着自己的活动范围。 但这一张一缩,都是隐秘且缓慢的,人妖二族在上万年的争斗中,逐渐发展并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这份平衡,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破了。 不过对于这时的秦瑜和梅婉婉来说,一切都还太远太远。 梅婉婉摊开手掌,左掌中窜出一缕火苗,右掌长出一棵不知名的小苗。她笑眯眯的伸出手让秦瑜看,说:“你瞧,虽然还很弱小,但也是辛辛苦苦炼出来的。” 虽然灵气和灵力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本质上已经发生改变了。 抛去祖宗辈的爱恨情仇,秦瑜有些羡慕的看了看梅婉婉掌心的火苗,再想想自己的小水滴,羡慕的直叹气。 同样都是修炼的《五行诀》,但因为梅婉婉是火木双灵根,木系火系的法术她都能用,火系的基础法术攻击力爆发力称得上是五系法术中最强的,木系的基础法术也有不少好学又实用的存在。 但水系的法术呢,有攻击力的法术都不是现下能学的。那些基础的水系法术太少不说,还很家居田园。例如说,凝水术,目前每日只能勉勉强强凝出一两桶水来,最大的用处是供应她和梅婉婉对水的日常需求,只不过明平峰上有一条溪流,两人生活根本不缺水……只有梅婉婉,由于秦瑜的日常练习的产物全交给她处理了,倒是喝秦瑜的水喝上瘾了,时不时的还就水的口味还提些个人意见,有了去处,倒也不算是浪费。 再比如说,被称为基础水系术法代表的“化雨术”,这个被称为凝水术加强版的术法,最大的功用目前在于灌溉灵田……用水灵气化出的雨特别的有助于农作物成长呢,亩产都因此增加了不少呢! 秦瑜自从发现宗门的灵田全是招水灵根修士去定期灌溉的时候,就觉得“凝水术”、“化雨术”作为宗门唯二两门不收钱的水系术法,应该是宗门早有预谋的。 毕竟不要钱的术法学的人比较多,学的人多了,宗门这么多的并且还在不断拓展的灵田才有足够的人手去打理。 宗门这么多的灵田呢,又创造了灵田灌溉这样一个长期又稳定、不用争抢还能锻炼施法能力的宗门任务,促使更多的身具水灵根的修士去学这两门能够对口就业的法术。 不过大部分的弟子灵根多,多学一门两门没什么用的法术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其他种类的法术任君挑选嘛。 但作为只有水灵根的修士,秦瑜就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没得挑没得选,可不就只能打打这些自己吸收不了的灵气主意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有道是“深山五鼓鸡吹角,落月一窗鹅打更”。 不知不觉间,外面更鼓敲了三遍,承元真人方施施然的回来。 为了安全,秦瑜定下的两间客房都是相邻的,想来应是瞧见二人的房间的烛光未灭,承元真人专门过来敲门询问。 “还请真人稍等。”秦瑜和梅婉婉快速的收拾了身上的着装,收拾整齐的开门。“真人,此行万事顺意吗?” “您请进。” 承元真人并没有进入房间的意思,站在房间门口,视线扫视这房间里面的摆设,开口训斥:“你们二人是独自住宿,就应当更注意些。晚上若不是能够确定身份的至亲之人,不要随意开门。今日若来人不是我,而是贼人借了我的身份加以伪装呢?我不过在外面唤了两声,你们就轻易把门打开了,我若要对你们下手,你们两个哪个逃得掉?……还有这类客栈房间的门都有禁制,若是有贼人强行破门而入,虽然起不了大作用,但至少能为你们示警,争取逃脱的机会和时间。”承元真人指着门框上方的一个小巧的纸符,教导说。“你们若是在外投宿时,进房间时务必要先查探一番,有没有这样的守护符,有没有刺探用的傀儡之类的。” 说着,承元真人对着纸符一挥手,纸符从门框翩然落在他的右手手心。他左手拨弄了一番,把手伸给二人看。 梅婉婉踮起脚尖,拉着承元真人的手,手心的纸符绘制符文的丹砂已然黯淡无光,被承元真人一拨弄,竟然已成了一小堆黄色的纸灰。她惊呼一声。“莫非,已经有贼人来过了么?” 秦瑜会一些基础的符术,能够从中看出纸符的使用痕迹确实还是新鲜的。“您莫非是瞧见了不妥,才……” 承元真人哼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被拦腰截成两半的剪纸小人。 “这个是纸傀儡。常用来探听消息的小玩意儿。我从你们房门前捡到的。”承元真人把这个小玩意儿递给二人。说:“若不是今日门上的纸符替你们挡住了这个,你们的对话,大概贼人已经探听的差不多了。” “不过不对……” 承元真人站在房门前,指挥着秦瑜在房间内各处取出了五六个奇怪的小玩意儿。 “啧,传音符有两个,纸傀儡里面还有一个,哟,还有留影石,真舍得下本钱。”承元真人拈起秦瑜搜罗来的玩意,一个个的瞧着。 他说一句,梅婉婉和秦瑜的脸色便更白了一些。 “真人,是谁要窥探我们。”秦瑜问。 承元真人拈起留影石,说:“不知道,但有可能是任何人。你们从剑宗出来的时候,你们的行踪便有人跟着了,不过之前有玄明真君和我在,等闲人不敢窥探,我一与你们分开,你们身边便出现了这么多窥探的眼睛了。” “想教训一下吗?”承元真人手中红光大放,火舌舔舐着被捏爆的留影石。“这个玩意儿虽然能够留影,但是只要这样烧成灰了对方就什么也得不到。” 梅婉婉举起拳头。“真人,我也有火,让我来烧。” 承元真人挑挑眉,说:“一边去,你那个火,连个人都烧不死。” “这东西,比较贵。有道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东西坚硬的很,如果用砸的话,往往是地裂的更快……所以一般只能用金丹期的火焰或者异火才能煅烧,煅烧以后就是这个东西。”说着,承元真人熄灭了手上的火焰,摊开手掌,一块黑色的晶体躺在手心。 “曜晶!”梅婉婉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拇指盖大小像宝石一般的小玩意儿,惊呼出声。曜晶可是玄级的灵矿石,可以用来炼器,也可以用来炼丹。 至于为什么矿石为什么还能用来炼丹。 丹砂云母不也是矿石么,不也照样拿来吃么? “你认识?”承元真人把曜晶扔给梅婉婉。“那给你玩罢。” 处理完留影石,承元真人又伸手把两个纸傀儡拿过来。“这两个东西呢比较特殊,一般正经的修士都不会选择用它,为什么呢?因为使用时必须把修士自己的一部分灵识寄托在上面,搞不好,容易被报复,从而变成智障。但是优势也是有的,比如说这东西小,可以随着风飘进任何一个地方,修士透过它,就像多出了一双眼睛,可以看见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说罢,他又加重了语气对着两个小的说:“听好了,你们两个,要做一个正经的修士知不知道,不要搞歪门邪道。不然……你看这两个傀儡,哭得多惨啊。” 秦瑜顺着承元真人的话语,抬头看去,果然,那两个纸傀儡与修士灵识链接在一起,能够实时的看到傀儡身上看到的事情。 秦瑜问:“真人,我们刚刚说了这许多,岂不是也全听到了?若是对方……”还记得怎么办? 承元真人“啧啧啧”的说:“听到了又如何,你以为这两个傀儡背后的人还能逃得了好吗?” 他拎着一个纸傀儡,低头对秦瑜说:“我只教一遍的,你跟着我,我做什么,你做什么。保管让这两个小贼子终身难忘……不对,人都智障了,也记不了了。” 秦瑜本来对于私生活被人窥探一事气得不行,可听了承元真人的话语,倒有些惴惴不安。说:“真人,若是神识被毁,那那个修士……也算毁了吧。” 因为这事,毁人一辈子,真的对吗? 梅婉婉听着秦瑜的话,抬头奇怪的看着秦瑜。像是不知道秦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认真的劝导:“别人都把刀子放到你的头上了,你竟然在担心你的回击会不会伤到那个要你命的人?” “可是,只是探听,并不是如你所言的要取你我性命啊。”秦瑜心中也是乱成一团,心中不断有声音告诉她应该这么去做,可是又不知哪里来的声音在说:“毕竟对方也是人。” 梅婉婉一时无言,眼神求助着承元真人。 手里的小人趁着她神情恍惚,正欲逃走之际。 承元真人伸出手抓住,夹紧了。反倒神情带了些温和的意味,他对秦瑜说:“你若不动手,贼人很有可能在走投无路之下,燃烧了附在这部分的灵识,虽然也有损失,可是并不损失那人已经探听到的诸事……而手下留情的你,你以为贼人会感恩你吗?” 秦瑜摇摇头。 “他只会疯狂的报复你,即便是因为你的仁慈,他逃过了一劫。”承元真人说。“至于你说的,你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到来,不是对着你们的命来的?从你们从剑宗出来的时候,在暗杀榜上,就已经有你们两个的名字了。尤其是她,现任丹道魁首的亲传弟子,丹道天赋出众,她可是咱们剑宗重点培养的未来丹君……”承元真人手指着梅婉婉,一字一句的说。 “真人,您别吓阿瑜。”梅婉婉无奈的说。 “您别说了,我明白了。”秦瑜从承元真人手上拿过纸人,坚定的对承元真人说:“您说,该怎么做。” 承元真人拿出他的剑,对秦瑜说:“看好了,丝毫不能出错的。” 秦瑜取出秋水,神色坚定。 “啊——” 一声极尖锐的叫声传出,恶意无限。秦瑜半跪在地上,剑尖钉着纸傀儡,灵力和灵识倾泻而出。耳边满是怨毒的绝望的叫喊,她想闭上眼睛,却又不敢闭上,唯恐自己在不经意之时手软,让贼人趁机逃脱了去,让身边的人因此受难。 一双手覆盖着她握剑的手,梅婉婉侧着脸,对她说:“我陪你,你别怕。” 一颗心突然就稳定了下来。秦瑜抿抿唇,微笑着对她说:“你别用力,我行的,很快就结束了。” 说着,一道剑意以剑为载体,顺着贼人链接的神识,攻击! 纸傀儡瞬间化为飞灰。 “狠还是女修狠,我这个顶多是智障,你们俩对付那个,大概是智瘫了罢。”承元真人拍着手掌,欣然说。 他早解决了自己手上的那只纸傀儡,在一旁看好戏。 梅婉婉搀扶着秦瑜起身,只不过她的身高如今实在是矮了些,反倒是秦瑜顺势把她给按住了。 梅婉婉仰头看她,满脸怒意。“你长得太高了。” 秦瑜轻飘飘的回:“是你越来越矮了。” “哼。”梅婉婉头一偏。 承元真人手抓着两张传音符,递给梅婉婉。安慰道:“你不是要烧吗?这个你烧的动。” 梅婉婉觉得这个真人的话语里有些小看了自己,但是也眼馋着呢。撅着嘴烧掉了两张传音符。 “真人,傀儡也攻击了,符也烧了。是不是该休息了。”梅婉婉问。 承元真人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我们修士,是不需要休息的。” “真人,您是在开玩笑罢,明天我们两个还得卖果子呢。”秦瑜说。 承元真人说:“一看你们就不懂了,修士买卖真正重要的东西,从来都是在晚上的。而且你们又怎么确定,刚傻掉的两个人里,没有你们明天要见的那个人?” 梅婉婉喃喃自语:“倒也是……” 秦瑜却问:“真人,您说的,莫非是黑——” 承元真人说:“对啊,想不想去。” 秦瑜和梅婉婉表示不是很感兴趣。 “那个地方很有意思的。”承元真人鼓动说:“能让你们多见见世面。” 这也没什么意思,见世面固然重要,但是两人今日刚吃了教训,也知道有些热闹从一开始,就不是给弱者看的。 “师父说了,黑市很危险,让我们无事不要乱闯。”秦瑜说。“而且我们回来的时候也打听过了,芙仙镇不适合我们久留。” “你们倒是乖觉,从哪里看出来的。”承元真人想了想之前从自家好友那里听来的消息,饶有意思的问。 “就是看出来了。”秦瑜并没有多说,实话说,不愧是大小培养的精英弟子。梅婉婉在这方面,实在是嗅觉灵敏的很,在坊市转了一圈,投宿的时候又问了问,就基本上把芙仙镇的情况弄明白了。 “一个新兴没几年的修仙家族,怎么就能够把宗门派下来的镇守给框在里面了?”秦瑜疑惑的问。 承元真人无奈的说:“你们两个还真知道了。不过这不是你们两个可以过问的事情,这背后的事情复杂着呢。” 即便是在剑宗的地盘上,即便是对立的两方都是剑宗出身的修士,在该对外的时候他们也依旧统一战线,但在他们没有共同敌人的时候,他们为了利益,也会互为对手。 梅婉婉形象的总结为“不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就是东风压倒了西风。” “可是在青女镇,便没有这事啊,镇上的修士,似乎都挺……尊敬您的。”怕你的。 承元真人指着自己的剑,说:“之前也差不多,离剑宗最近的几个城镇,原来都是各个修仙家族的势力。后来剑宗派了修士下来驻守此地,彼此斗的很厉害。我刚到青女镇做镇守的时候也是如此,只不过我的拳头比较硬,两方都不敢违背我的意愿罢了。” 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突然又降临了一个实力强大的新对手,从前有些解不开的矛盾反而没有了,三股势力放在一起,这才维持住了青女镇微妙的平衡。 不过芙仙镇的镇守是个筑基期的散人,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力镇压当地的旧有势力。 要知道当地最出名的修仙家族韩氏,家主虽然也是个筑基期的散人,但是家里后辈子孙出色,不仅每年都有族人选入剑宗修行。 而且韩氏有一个在宗内战部潜修的金丹期子弟。 有出色的子弟和前辈的常业作为靠山,韩氏在芙仙镇的地位可想而知,在宗门还没收束权利,划分城镇管理时,此地就是韩氏的一言堂。 “这个镇的镇守名为钱诚,当年是与我是同一批拜入剑宗的。其实他天赋不错,就是兴趣不在修炼上,爱钻研些商贾之道,所以修为一直停滞不前,至今还是个散人……”说起自己的好友,承元真人的话语便多了起来。“偏偏人硬的很,情况这样严重了,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所以这和黑市又有什么关联呢? 秦瑜和梅婉婉一头雾水。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您说的,我们都听明白了。” “可是真人。我们两人对于这事无能为力,还会给您添麻烦……况且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尽快的赶往青阳城,和婉婉的师父汇合。”秦瑜说。 承元真人闻言,微微叹气。 “宗门有令,镇守各地的弟子非特事不得擅自离境,故而我和钱程虽然相隔不过五十里,却也轻易不得相见。这次来,还是因为你们两个的缘故。” “送你们抵达青阳城后,我须得立刻回镇。”也就是说,想要管管这事,只能趁这次机会了。 对于秦梅二人步行要走上好几日的路程,对于玄明真君这样的大修士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 所以承元真人离开青女镇的期间,是由玄明真君亲自在那坐镇的。 梅婉婉伸手拉拉她的手,对她点点头。 这表明,承元真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这次去,不知道要去多久,你们二人在外我不放心,所以需得和我同去。”承元真人认真的说。 说是要锻炼小弟子,承元真人也在从玩脱和不能玩脱的边缘艰难的寻找平衡。 不然有没有效果还晓得,小弟子们在他的手里出了事的话,这后果就严重了,光宗主追责这一关就过不去。 但是要是能有效果,自己从中得到的也是颇为丰盛。 机会与风险并存,承元真人并不敢大意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就走吧。 承元真人嘱咐二人,戴上斗篷,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趁机买卖些东西。并且在路上还细心教导了些黑市暗语之类的。 到了那黑市的入口,承元真人终于讲完了他的课,发表了最后一句总结。 大意是,里面的人来源构成虽然复杂,但都是他打得过的,所以不要害怕。 但是说完这句,承元真人就人间蒸发了,不知道去哪里搞他的事去了。 剩下两个一回生二回熟的,也熟门熟路的找地方摆摊子去了。 “我们就卖这个,是不是有一点单调了?”梅婉婉指着秦瑜手上的三个浮蜜果,再看看隔壁的摊上满满当当的一包袱的售卖品。 “你还有什么是可以卖的吗?” 秦瑜的物品分门别类,一般的放在外面,被玄明真君一锅端了。还有些比较珍贵的藏在一边,倒是没被玄明真君收去,但是这些哪件是自己舍得卖的啊。 …… 玄明真君赐的救命用极品灵丹,舍不得。 宗主赐的名剑,舍不得。 再者师父赐予的剑胚,卖了自己也不能起卖它的心思啊。 “我还有一戒指的剑气球。”秦瑜凑过去悄悄的说。“各峰真君给的,我一直没有机会用来着。” 梅婉婉听着这话,很想对她翻了个白眼,要是都用到长辈们给的剑气球了,大概也是拼命的时候了吧。 但想想秦瑜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梅婉婉认命的翻找着自己的一堆杂物。 除了丹药,还是丹药,还是丹药。 梅婉婉绝望的说:“我以为出门采药很容易的,除了带了一朵霜叶金兰出来准备冲击四品,什么都没带……谁知道这一路走来,哪怕是十年份的莎草,也一根都没采着。” 不能卖师父给的极品灵丹。 也不能把黄阶下品的灵药霜叶金兰给卖了吧。 梅婉婉搬出自己的黑丹炉,语气凶狠的说:“那就只能卖小黑了。” 小黑是梅婉婉目前使用时间最长的一个丹炉,同款还有小白和小红,一套总共三个。 用途大同小异,只不过小黑适用于筑基期及以下,小白是金丹期的配套工具,最后小红,又名鸿升鼎,目前这炉子虽然不出名,但是却有一个很出名的锻造师。 炼器宗师,铁托。 按照铁托在大陆上一直以来的良好信誉来说,只要梅婉婉没疯到把这炉子人道毁灭。 她再喜新厌旧也没换掉这炉子的机会。 小黑小白虽然没有小红来头大,却也出自同一家,铁托虽然很久没再碰过这种稍低阶的灵器,却也在灵丹制的糖衣炮弹面前打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规矩。 三个鼎都是玄明真君亲自上门高级定制,然后亲手送给梅婉婉作生日礼物的。 虽然梅婉婉对自己到底已经多少岁含含糊糊从不肯讲个确切的数字。 但是她这么矮,大概比自己想的还要小吧。 身为姐姐,怎么能让当小妹妹卖吃饭的家伙呢。 秦瑜劝阻道:“把小黑收起来吧,按照你的修炼进度,这辈子大概也就跟小黑搭伙过日子了,先把没用的小红卖了吧……” 梅婉婉闻言:“???” 诸位细品,细品,这是人言否。 说归说,还是得从角角落落里搜点东西出来卖,才好对得起自己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这里摆摊创业的敬业精神啊。 最后能拿出来的,只有在青女镇买的丹砂和符纸了。 秦瑜左手丹砂右手符纸的看了好一会儿,这倒是能换钱的东西,但是没来得及绘制,钱还在路上呢。 虽然画符这事似乎是需要净手燃香静室的,但是这条件,也不允许啊。 最后往地下一蹲,对梅婉婉说:“管不了了,我能画几张,都算今天晚上净赚了。” 卖符的不稀奇,现场画的就很稀奇了。 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修士来围观。 秦瑜画废了一张,他们就跟着喝个快活的倒彩。 连着喝了几个倒彩,秦瑜适应眼前这群看热闹的人群后逐渐习惯了环境,围观的人群也越来越多了。 看把戏都得给几个铜板呢,再说这符是新鲜出炉的,用的材料也不差,一个不差钱的闲人当场买了两个给现场的围观群众现场试验了下效果,销量便一下子打开了。 买的人多了,秦瑜也不限于只画那几个简单的了,提出如果条件不过分的,还可以定制几款阶品稍高的符篆。 这边喜迎开门红,那边梅婉婉也迎来的生意,小黑虽然长得平平无奇,但其丹炉的身份不是平平无奇的外表能够隐藏得下的。 有人试探的问,摆个丹炉是不是还接现场炼丹的生意啊。 正在给秦瑜打下手的梅婉婉一乐,用清朗的少年音问:“是要炼什么丹啊。”这么随便的吗? 那人听见她的声音颇为年轻,迟疑了一瞬,还是道:“有些难,是入了品的丹药。” 入了品的意思是这丹药够资格进入玉简了,不是世面上见到的那些灵验丹方,时灵时不灵的哪种骗子把戏。 梅婉婉没说行不行,只说先看看方子和准备的药材用量。 按规矩,丹修接他人的炼丹单子,都是坐在家里,等着求丹人来求的。 千求万求,辗转了好几个亲戚朋友,欠下无数的人情。 见着丹修了,得了答应的话语了。 求丹人拿出提前准备好丹方和三份足分量的药材,而且不管最后成不成都得奉上一份不菲的报酬作为辛苦费。 简直是一本万利,只赚不亏啊。 这次一没有上门请求,二没有中间人三番四番的求请。 但梅婉婉连小黑都准备拿出了贱卖了,也无所谓丹修的品格不品格了。 那人似信非信,似疑非疑的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东西,说:“我的一个道友日前去闯险地,中了翡翠蛇毒,急需翡翠丹救命。” “但是不入品的丹师炼不了它,入了品的丹师我也托人寻过,都嫌报酬低了不肯接……” 梅婉婉挑挑眉,看了看面前面容愁苦的修士,按照来求丹的修士的境界来看,炼气期的修士,确实是难求到翡翠丹。 为什么呢? 一是翡翠丹等阶虽不高,只算在一品丹之列,但是苛求丹修的炼丹手法和天赋。 二是会炼也没什么用,耗材多不说,还只能用于清除翡翠蛇的蛇毒。翡翠蛇可不是什么容易碰到的物件,要不是这修士的朋友自己翻山越岭的主动招惹,恐怕也没什么被咬到的机会。炼了干什么呢,又没几个人会买,不如用这材料,多炼几炉回灵丹补血丹什么的,哪个不比这个利润大。 但翡翠丹,梅婉婉熟啊。 甚至在梅婉婉的荷包里,就躺着一瓶品相上佳的翡翠丹。 无他,这丹方其实是玄明真君创出来的。 用来治小时候招惹师叔灵宠翡翠蛇却被师叔灵宠咬的半身瘫痪的梅婉婉自己。 梅婉婉从小作孽颇多,玄明真君跟着她创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丹方应付危险情况。 为了纪念这个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的丹方,梅婉婉炼过不少,熟练的很。 但是问题在于,这修士准备的药材不全,而且年份各有不同。 有三株近千年的突生草,但是另一位主药附灵子却差了不少年份,大概被哪家药材商坑了,几味辅药全是卖价很贵但实际上没啥用的东西。 “你这药材,从哪里买来?” 那修士摸摸头,担心的说:“丹师,是不是有什么缺漏?这是我从青女镇的药铺子里买到的。那个铺子大,品种全,不过这几日我好像也听说那个药铺子是个黑店的传闻…买这些,花了我十几个灵玉呢。” “黑店吧,不至于……”梅婉婉说。毕竟近千年份的突生草,单株价值就比这修士花费的灵玉价值多出一倍有余了。“我可能误解了什么……”毕竟哪家说做生意的还倒赔钱啊。 其实这是家善堂吧。 再接过这客人递来的丹方,一眼望去,不少错漏。 倒也不出意料,毕竟这种小众的丹方,这修士能够打听来,都已经算是很有本事了。 “我能炼,但丹修炼丹的规矩,你知道的吧。” 那客人听说能炼,急忙点头。 “佣金你打算给多少?”梅婉婉问。 “这……我……三个灵玉?”那人试探的出价。 梅婉婉把三篮子的药材往外推了推。 “五个!实在不能再高了,实在是没钱了。”那修士哭丧着脸说。 假话,身上若是没有近二十个灵玉,上一家丹修士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但炼气期的修士却是没什么收入来源。 梅婉婉一时间起了恻隐之心,想着算自己做个好事得了。收了佣金,对那修士说:“两个时辰后,你来拿丹便是。” 那修士颇不信任,没什么走的意思,只是在旁边的一处茶摊子坐定,炯炯的看着这边。 倒像是怕人跑了似的。 难怪没有丹修愿意接他的生意啊。梅婉婉也是无语,谁还会贪这点东西。 不过就算是盯着,又能盯出什么来,不过是麻烦一点罢了。 这厢秦瑜总共也没什么几张符纸,几下子就处理完了,清点一下所得,倒是也有五六个灵玉的收入。 人群散去。她收起没什么人买的浮蜜果,洗洗干净,递给正在处理灵草的梅婉婉。 “不卖了,反正钱够我们再花用一阵子的了。倒是这果子难得,自己吃了不亏。”秦瑜帮着梅婉婉处理了不少灵材,动起手来也是熟稔的很。 梅婉婉净了手,接过,边吃边说:“你卖完了,怎么样?我看着生意挺好。” 秦瑜简单的说了几句。反问她:“你们丹修不是挺看重求丹的诚心的吗?你接的这个,诚心怎么样?” 梅婉婉没什么感觉到说:“都自卖了,诚心什么的也不重要了。反正举手之劳,救个人挺划算的。” “不过要拿迷雾阵盘一用,那个人老盯着我,总觉得不太舒服。”梅婉婉说。“你帮我盯着点。” 炼丹嘛,丹修们总有些独家手法什么的怕人学了去,没要求静室什么的已经非常朴素了。 拿个阵盘略作遮挡已经很够意思了。 不过梅婉婉今天压根没准备炼丹,不过是做个遮掩,在里面做个样子,取出成丹罢了。 “放心。”秦瑜点点头。 梅婉婉做事急,从来不磨蹭。在里面自我禁闭一两个小时,还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呢。 正好一个时辰的时候,梅婉婉自己憋不住了,解除禁闭出来,交付给那人一枚成丹。 那人没多说什么,拿着这枚翡翠丹急急忙忙的走了。 梅婉婉望着他的背影,真诚祝愿说:“这可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一枚了,希望一定能派的上用场啊。”派的上用场的话,人就是还有救的。要是没用上的话,那至少是努力过了,生者也不会留有什么遗憾。 “救命!救命!” 秦瑜一把按住梅婉婉的手,说:“你听到了吗?呼救声?救命,救命这样的。” 梅婉婉侧耳细听,说:“没有人在呼救啊。” “救命啊,救命啊!”耳畔再一次响起呼救的声音。 秦瑜看着梅婉婉依旧茫然的眼神,一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偶听故乡音 居辽四十年,生儿十岁许。偶听故乡音,问爷此何语…… 在此不过一年半载,但是家乡的旧音,差点便听不出来了。 那求助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嘶哑,像是随时要断掉似的。 嘱咐了梅婉婉,秦瑜循着声音一路寻过去。 目的地是个类似于帐篷的处所。 这个“大帐篷”占据了好几个摊位,处在黑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四五个做短打打扮的修士,在帐篷的附近来回行走巡视。 一两个打扮清凉的柔媚女子,在帐篷的门口来往招客。 尾随而来的梅婉婉指着不远处那个酥胸半露的女子,差点没惊讶的叫出声来。 秦瑜无奈的把她拖到一边去,问:“不是让你好好的在原地待着的吗,怎么跟着来了。” “我就是好奇嘛。”梅婉婉垫着脚往那处看。“你刚才突然脸色很不好,我很担心你呀。” 话都说的这份上了,秦瑜也没打算瞒着她,一五一十的把情况说给她听。 “你是说,你听到了有人在用你的家乡话呼救?所以才追赶到这?” 秦瑜点点头,说:“不过我好像是弄丢了,我明明听到的是男孩的声音,那声音很低,有些像老人。” 梅婉婉点点头,说:“前面的那个去处我听执事处师兄说过,应该是流动的暗娼馆一类的。剑宗不似衍宗,所属二州之地是禁止开办青楼娼馆这样的场所的。不过即便有宗令,这样的买卖也屡禁不止,只是明面上消失,转向如黑市这样不见光的地方了。” “若我记得不错的话,这里应当有不少被掳来的不明身份的女子。”梅婉婉好奇的垫着脚张望。“邪修们将她们从父母亲人身边掳走,然后将她们囚禁,折磨,等这些女子调教的差不多了,便会被这样的流动的暗娼帐篷分走,成为敛财的工具……” 这些女子,除了被强行掳走的。还有一部分是怀揣“人上人”的梦想,被人花言巧语的骗来的。 这些受教育少,天真无邪的女孩子听信了一些人面兽心的修士的教唆,认为自己过人的美貌可以作为难得的筹码,换取一个一步登天的机遇。 结果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假的,机遇是假的,梦想也是假的。 除了痛苦和折磨是真的。 “这些女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梅婉婉作为执事处少见的几个女修之一,年纪又小。执事处的师兄师姐逮着机会了就要来教她做人,给她讲故事。听得多的了,梅婉婉能讲的也多,一桩桩悲惨的遭遇直听得秦瑜难以自已,义愤填膺。“得帮帮她们。” 梅婉婉点点头,说:“我瞧了瞧,门口这两个女子仿佛是被什么药物控制了,那几个在周围巡视的,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此时若我二人贸然闯入,只怕是于事无补,反生波折。这样,我们先准备着,等承元真人来,若是真人肯出力,救出的把握便大多了。” 秦瑜点点头。“你说的在理,可是,我听到的是个低沉的男子声音……这里除了门口守着的几个男修,不像是有我要找的人。” 救命,救命! “不对,那声音又出现了。”秦瑜闭上眼睛,侧耳细听。“就在附近,我似乎听到了鞭打的声音了。” 梅婉婉听了这话,沉吟许久。 “你说是个男声……”梅婉婉敲敲手心,说:“莫非这里还有贩卖奴隶的阴暗勾当?这可是宗主三令五申下令禁止的啊。哪个胆子这么大,连这龌龊事也做。” 秦瑜:“连暗娼馆都开了,也不差这点龌龊事了。” “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梅婉婉接受的极快,说。“总不能两处归置在一处吧,我们绕到后面看看,或许另有玄机呢。” 这是个偏僻的小角落,若是不从那几个巡逻的男修面前经过,那就只能绕绕远路了。 捡着人多的大路走,黑市毕竟不大,半柱香的时间也够绕过来了。 绕过街角,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个一列排开巨大的铁笼。 一共四个小房子大小的笼子,全部用精铁打造而成。一根根拇指粗的铁条,便是关头狮子这样的猛兽也足够了。 这笼子做出来的时候,原本就是个兽笼。 稍微加以改造,便用来装人了。 人的体格比兽小,笼子上的横面又钉上不少的木板防止奴隶逃脱。 这四个牢笼里的奴隶神态各异,有的露出凶狠而阴鸷的目光,警惕的四处打探;有的似乎精神已经崩溃,不断在囚笼里边走边唱,神色诡异而平静,时不时还会发出“桀桀”的恐怖笑声。 秦瑜和梅婉婉过去的时候,刚好看着一个强壮的男人打开笼子,拖出了一具半死不活的人体。 远远的看过去,只能见着那人的脚腕处似乎带着一副铁镣,被脚镣的铁圈包裹着的,是两根灰白色的骨头,大概是人的瘦骨嶙峋的胫骨罢。 而那两根胫骨的主人,更是已经不能称的上是人了。 那是一具还能呼吸的骷髅罢。 梅婉婉抱着秦瑜的腰,被这惨状吓得颤抖。 秦瑜也紧紧捂着嘴,强忍住没失声。 买卖奴隶,在武国,不是个稀罕事。 在许多个朝代之前,人口买卖便已相当的普遍。部落之间相互倾轧之时,人口便和金银珠宝、牲畜器用一般,是市场上流通的常物了。 王朝建立以后,人口这项买卖逐渐分化,有合法的人口买***如说公开进行的“和买”,双方说定,自卖自身,换取寄身之所或者银两安置家人。 秦瑜小时候也曾好奇的问过身边的侍者是从哪里来的,她们给出的答案多半是祖上因为家贫,自卖进了秦府,成了秦府的家人。 这些人在秦府一代代繁衍,也成了秦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还有不合法的,如“略卖”,采取威胁利诱各种欺骗手段,买卖良民及其子女家人;再比如“掠卖”,暗中绑架,掠走人口,转卖为奴。 又由于所卖人口身份的特殊性,这些“不合法”的“货品”只能在辗转在各种暗中的交易中,其中遭遇之惨烈,骇人听闻。 秦瑜小时听父母教导,常听说起一些实例,尤记得一句,每每想起,毛骨悚然。 “叠拐男女幼童不计其数,俊者卖之远方,蠢者杀食其肉,炙骨为丸。” 长相好的卖到远方,蠢笨的杀掉食用,把骨头炼成丸售卖。 这样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人人向往的仙人世界,其实也不是个世外桃源。 那拖着人的强壮男人一走,这处便没人看管了。 秦瑜趁机靠过去,在囚笼外寻找那个声音。 扑鼻而来的,是血腥气和各种难闻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难闻到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 找了一圈出来。 梅婉婉没精打采的挽着她,说:“若真如你所说,那是个年老的男人,你怕是寻不到的,卖不出价钱的“货物”,只会被就地销毁。” 秦瑜耷拉了肩膀,忍不住捂住了脸。 “我们,能不能,帮他们一把?”秦瑜说。“现下无人,或许我们可以……” 梅婉婉想说这样很冒险,但是看着秦瑜祈求的目光,忍不住的软了下来。 “我们若是想带走他们,太危险了,做不到的。”梅婉婉说。“况且这些人出了这里,又能够去哪里?” “我知道,我不会逞强的。”秦瑜保证说。“我只是帮他们开扇门。” 就一扇门,秦瑜心道。 拔出秋水,薄而细的剑刃平整的将围在每一个铁笼上的木板都切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出口。 隐蔽,又足够大到让想逃脱的人出来。 “若是有想走的,赶紧走罢。”秦瑜说。“我们二人不是可以依靠之人,各位自寻出路罢。”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出口处爬出,逃走。 梅婉婉瞧了一会儿,对秦瑜说:“都没下药,这些人都是饿的。有动静了,我们快些走。”说着,拉着秦瑜快步离开。 刚离开此处,后面便有火焰冲天燃起,喧闹惊慌的人声接连响起。 “是帐篷还是?” 秦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不好,是帐篷那边,燃火了。” 那火奇特极了,冲天的火焰,围绕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空间,将那里烧得干干净净,灰都不剩。 周围的房间和房间里的人毫发无伤。 足可见那人控火的细致程度。 梅婉婉和秦瑜想往回赶,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胳膊拦腰抱住。 “别叫,是我。”带着面具的承元真人,急忙道。 “抓紧了,走咯。” 扛着两个大“行李”,混在外走的人群中,显得颇为怪异。 两个强行做了一次被扛的“包”,也被颠的不行。 梅婉婉委屈极了,说:“真人,你勒的我脖子好痛。” 承元真人吃了一惊,把两人放下。哈哈的说:“我勒的不是腰吗?你比我想的还要矮啊,哈哈哈……” 梅婉婉指着自己差点被勒断气的脖子,差点没哭出声来。 长得矮也是错吗? 再一次受到伤害的梅婉婉低头自闭。 秦瑜安慰了一番,承元真人自觉理亏,在周围的摊子上买了些小玩意儿哄着。梅婉婉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就恢复了精神。 承元真人说:“不是说好了,你们卖果子的原地等我吗?又乱跑了!” “我们可没有乱跑呢!”梅婉婉不服气的说。“我们可是去救人的。” “哦?”承元真人态度有些敷衍。“救到了吗?” 秦瑜蔫蔫的说:“没救着,人都没找到。” 承元真人想到刚刚找到二人的地方,问:“可是在那群奴隶中。” 秦瑜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是循着声音来的,但是却没找到那个人。” 承元真人安慰说:“你不必着急,今日以后,镇守府便能接管此处了,你要找的人,有钱镇守帮你找,不会找不到的。” 或许是今夜之行格外顺利的缘故,承元真人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真人,您的意思是,从今夜起,芙仙镇就不会有这样的奴隶买卖了吗?”秦瑜问。 承元真人点头说:“是啊,芙仙镇之前被其他势力控制,黑市这里更是镇守府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没有约束的规则,却有肥沃的土壤供应养分,黑市里这样的不法交易才有恃无恐。不过今晚过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正在三人说话之际,一队训练有素的身披重甲的修士骑着马从身边经过,往三人的来处奔去。承元真人说:“你们瞧,镇守府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 梅婉婉缠着他,偷偷的问:“真人,那个烂摊子是不是你砸出来的啊。” 承元真人笑而不答,只是说:“小孩子别管太多,既然他们已经来了,我们再去干个事罢,给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孩子见见世面。”他说着,带着两个小孩子转了行进的方向,往一个小巷子里去。 “真人,我们不回去休息吗?” 承元真人嘿嘿笑道:“接下来的事保管你们一点瞌睡也无。” “之前我不是说你们两个上暗杀榜了吗?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也是这个榜的常客,而且我的身价是金丹期里排前十,比白术那家伙还高的哦!”承元真人咧开嘴,得意极了。 话说前辈,在一个暗杀榜上排名这么高,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不是应该哭还来不及的吗? 承元真人笑嘻嘻的说:“这个你们两个就不知道了,这个榜单背后的暗杀组织,本就是为了咱们剑宗成立的。” “不是有这么句话么,这人呢,优秀了就容易招来嫉妒。咱们宗的人优秀的太多了,招惹来的嫉妒什么的也多,手下败将什么的就更多了。这一个两个积累的多了,就搞出了这么个组织来了,专门刺杀咱们宗里优秀的修士。”承元真人得意的说。“后来他们的范围慢慢才广了些,如今也算是把大陆上能叫的响名号的人物都囊括进来了。我跟你们说,这榜单可比什么春生门搞出的那个乱七八糟的排名强的多。什么玩意儿,白术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比老子强!” 秦瑜和梅婉婉:“……”喂喂喂,那个家伙的亲女儿还在这里呢,不要太过分了好吗? “所以,您是怎么取得榜单前十的高位的?”记得这位承元真人在春生门的排名中,虽在金丹期的修士里也是能排进前五十的厉害角色,但是也不至于到前十这么夸张才对。 承元真人拔出剑,咧开嘴说:“见到他们的人一次,我就教训一次呗。”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因为秦瑜要寻人的关系,承元真人很大方的决定在芙仙镇停留一会儿。 当晚也不用回什么客栈民宿了,芙仙镇镇守钱程亲自来了黑市,道早在镇守府里摆下了洗尘宴,温好了美酒,等着三人赏光。 赏光对着承元真人说还行,毕竟是亲近同伴,而且承元真人的修为远远高过他。 但是秦瑜和梅婉婉听起来就颇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了。 毕竟这位据说和承元真人同批入宗的钱程镇守,蓄着一撮短而黑硬的八字胡须,一头虽然能看出打理痕迹但还是乱糟糟的夹着银丝的长发,一双深褐色的眼珠子深陷在眼窝里。 他站在承元真人旁边,腰不自觉的微微朝着旁边的人弓着,带着一丝容易被人察觉的卑微之意。 反观他身边的承元真人,高大挺拔,背脊挺得挺直。即便是在客路中,头上的发丝也整整齐齐的梳成了一个髻,还带着和身上穿戴的服饰同色的宝石发冠。 这两个人,看着不像是同窗,倒更像是一对父子。 梅婉婉受了秦瑜没好气的爆栗子,捂着头噘着嘴,不满的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自己看嘛!” 秦瑜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劝道:“你不要这么说,这么说人不好,要是被听到了,那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梅婉婉抿抿唇,却也不再这么说了。 恰好承元真人正好提到这两个同行的小姑娘。 钱程说:“早就听长恒提起过两位小师叔了,今日得以一见,果然是龙章凤姿,俊逸不凡……” 长恒? 承元真人双手抱胸,淡淡的解释:“我本家姓元,名长恒,道号承元。二位小师叔要是喜欢,也可随着钱程叫我的名字。”最后一句,话说的客客气气,但语气中的森意却都是能听得出来的,尤其是那“喜欢”一词,尤其的咬牙切齿,情深意切。 颇有你敢叫,就等着明天阎王殿去报道的威胁之意。 这厢常做阅读理解的两人也迅速读懂了这段言不由衷的客套话语。 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梅婉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飞起。 直呼名姓,不要命了吗? 要是真的乐意让自己的按着辈分喊,也不至于叫了一路真人不加以纠正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秦瑜和梅婉婉迅速的回了一个道礼,在承元真人炯炯的目光下,微笑着对钱程说:“不敢,后学末进,钱前辈直呼我二人姓名便是,还请钱前辈多指点。” 听着这话,钱程更热情的几分,忙说了一些路途辛苦,随他回府休息之类的寒暄之语。 不用住客栈了! 秦瑜和梅婉婉的眼睛刷的一下看向承元真人,无限谄媚之意。 承元真人清清嗓子,咳嗽两声,说:“罢了,阿程,今日就听你的安排吧。” 镇守府的安排能有多好呢。 钱程镇守在前面引着路,黑市入口处停着一队甲胄之士围住的一架马车。 名为马车,实际上秦瑜和梅婉婉也认不出拉着这个巨大的车厢的,两头身形庞大的漂亮妖兽究竟是什么。 倒是钱程看着了二人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二位小师叔别怕,这妖兽名为千里兽,产自北境凉州。二位别看它体型颇大,性格却最温和不过了。且随我来这边登车便是。” 承元真人一掀车帘,身体没入车厢:“呵,娇气的小丫头。” 秦瑜、梅婉婉:“……”这位真人只怕是嘴利程度金丹前十吧。 “长恒的性子是有些急了。”钱程笑呵呵的说:“千里兽因为日能奔跑千里,性格温和耐劳,很受宗门的女修士喜爱呢。小师叔若不嫌弃,府内还有两匹毛色纯白的,便送给二位师叔代步了。” “这如何好意思。”两人一边很有正义感的摇头拒绝,一边却很直接的伸手接了钱程散人递来的橄榄枝,十分愉快的接受了馈赠。 坚决的拒绝了钱程散人扶上扶下的行为,手脚麻利的从宫殿一般的车厢里钻出,秦瑜站在镇守府的大门前,不由长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触动了哪根异常敏感的神经,承元真人今晚的言行举止可以说是十分的暴躁反常。 随便举个例子好了。 车厢上。 秦瑜问:“钱前辈,什么时候能够看见那些个从黑市中被解救出来的人啊。” 钱程会意的说:“若是秦小师叔急的话,不妨我吩咐下去,先给小师叔找人,这样明天之前就必然有结果了。” 承元真人:“很吵。” …… 梅婉婉笑眯眯的趴在车窗上,感受着久违的风一样的速度,关心着即将到来的民生大事。 “前辈,咱们待会儿吃什么啊。” 钱程笑眯眯的说:“……准备了咱们荆州最有名的酒席“十八月”,还是特意去青阳城请来的好厨子。” 梅婉婉一听,欢呼雀跃:“好耶!我要好好的大吃一顿,还要喝很好喝的芙仙酒!” 承元真人默默的一瞥,冷声道:“你今日的早课还欠了一半……” 梅婉婉面露惊恐,一瞬间四肢酸软。 钱程笑呵呵的打着圆场,承元真人的脸色好不容易的好了一些。 “听说……”梅婉婉一点一点向钱程散人挪动,神色诚恳,双手抱拳的低声说:“芙仙镇有一道特别特别的美味的点心呢,待会可以在桌子上见到它吗?” 钱程听闻一笑,回道:“梅小师叔说的可是芙仙酥?自然也是准备了的。” 梅婉婉一听,乐的牙不见眼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朝着钱程倾泻。“……钱前辈,你人真好。” 秦瑜看着承元真人唇边的冷笑,默默的给梅婉婉点了一根蜡。 钱程不愧能被宗门选中做一地镇守的修士,办事的速度超级快。 不仅宴席上有荆州名菜“十八月”,还有梅婉婉点名要的芙仙酒和芙仙酥。 以及饭后点心:二十多位洗干净的漂亮小姐姐和二十多位洗的更干净的铁笼中人。 在黑市一番折腾,又吃了一顿宾主尽欢的家宴。宴散时已届深夜,连秦瑜在钱程提起此时的时候,都不好意思的说,今天实在是太晚了,不如我们明日再看。 钱程说:“人都收拾妥当了,正候在偏厅呢。小师叔无论是今日看还是明日看,都行。只要唤一声便得了。” 如此一说,秦瑜倒是不好意思说天色晚不晚的问题了。毕竟人家不知废了多少心力的安排,不去实在不好。 “那便麻烦前辈了。”秦瑜道。 钱程道:“都是一宗的修士,都是应该做的。秦小师叔不必客气。” 说话之间,一行人已到了偏厅。 偏厅里整齐的站着一排排的人。 有管事的人说:“镇守大人吩咐下来的,这次解救出来的暗娼和奴隶,一共五十一人,全都在这里了。” 钱程指着里面的人说:“秦小师叔,黑市中有三家暗娼馆和两家贩卖奴隶的人市,除了几个已经交易出去,找不到买家是谁的奴隶,其余全都在这了。” 秦瑜心知,若不是借助了钱程镇守的力量,就自己连黑市有几家暗娼馆和人市都搞不清楚的情况,要找到那个虚无缥缈的“同乡”何其难。 管事受了钱程吩咐,过来给秦瑜等人见了礼,恭敬的站在秦瑜的身侧,说:“还有这几家的掌柜和管事,若是仙子需要,都是备好的。” 秦瑜道:“我要寻的人,不知男女老少,只知是从下界来的。” 管事拍拍手,立刻便有人带了几位娼馆和人事的管事来。 娼馆和人市都是不被剑宗宗令允许的非法买卖,被抓着了就得先挨上几顿鞭子杀杀威风,所以带上来的时候,尽管为了见人,还给套上了干净的衣服,却还是难掩身上浓重的一股子血腥气。 毕竟问过话了,还是得去世不是,所以连药也十分吝啬不给用了。 管事得了要找的讯息,也不用秦瑜亲自动手,先请了几人去堂上坐着,安排了茶水。再亲自下去询问。 那管事问起话来快的很,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揪着其中的两个人上来了。 “已经问过了,这两人都是去下界贩奴的行商。”说着,管事一手一个将这二人掼倒在地,回话道。 “这两人,都是?”秦瑜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好运气?小小的芙仙镇就有两个是从故乡那边贩奴的。 管事冷面喝道:“还不把你们知道的都招了?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小命。” 两人一听,忙不迭的爬过来,磕头谢罪,争先恐后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骨碌全说了。 这两个人,一个身材肥硕,圆脸大耳;一人精瘦如鼠,尖嘴猴腮,倒是十分的好辨认。 胖的那个叫“袁三”、瘦的那个人叫“李四”,胖的袁三是娼馆的小管事,瘦的李四是人市的小管事,他们两个都是隶属于同一个商行的小管事。 二人所隶属的这个商行是此界极有名气的商行,什么人口百货灵宝灵药诸类的生意都有涉猎。 而这两个人,只不过是这个商行名下的一个小商行的小管事,名下却已有十几个可供交易的“商品”,不知这个商行遍及大陆的暗中交易,又是何等的巨大。 管事领着袁三和李四在下面走了一圈,提出了五六个据说是从下界带来的货色。 袁三弓着腰,陪着笑脸说:“下界到咱们界,路途遥远不说,还需得筑基修士带路方可。所以这些货色,都是上佳的,要送到各位老爷府里去的籍妓,无不是精心照顾着的。” 秦瑜没说话,视线往那几个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子一扫,便知道不过是说的好听。 不过因为是宗门领属一地的关系,所以大陆上的并没有一则可以约束九州的法令,剑宗不允许出现的秦楼楚馆,衍宗和禅宗属下的领地,不说鼓励,但至少都是不禁止的。 而这男子所说的籍妓,则是衍宗那边的说法,意思是过了明路,取得了合法身份的妓子。 镇守府的管事冷呵一声。“你们这等人的口里,就没个真话,若是如你所言,还会做暗娼?越州等地的秦楼楚馆,还差这几个人?” 袁三抖了抖身上的肥肉,狡辩道:“这位管事老爷所言不假,不过我这几个佳品,确都是越州的那几个大馆大楼里预定下的,只不过性子太烈,寻死觅活的,很欠调教,这才交予我等带出来,带她们四处走走,见见世面……” 那管事接收了秦瑜的意思,继续问:“你倒是巧言善辩,若真如你所言,调教新人岂不是楼馆的私事?” “管事老爷有所不知,我袁三虽只是一个管事,但却有独家的秘方,专治这些烈女洁妇。”袁三如是说:“凡是楼馆啃不掉的硬骨头,我袁三都能治的服服帖帖,再没有不满意的了。” 秦瑜起身欲动,梅婉婉一把拉住她的手说:“虽只是妓子,却牵扯到两宗之事,若要救人,咱们再商量,勿要冲动行事。” 秦瑜点头,说:“我晓得的,这事不是我能逞强解决的,我先去问问。” 下了厅堂,秦瑜朝那几个单独选出来的几个男女走去。 近十个男女,都是身材样貌上佳之人,想来袁三倒有一句是真的,跨了千山万水带来的,都是选了又选的“佳品”。 有多少这样的所谓“佳品”被带到这里?那些被放弃,被淘汰的人又去了哪里?到底又有多少人在这桩带着血腥味的生意中丧命?那具带着镣铐的骷髅再一次浮现在眼前,秦瑜攥紧了拳头,神色却平静极了。 秦瑜稍微走近,便能发现这些男女的问题了。 双目迷离,神情呆滞。 但是秦瑜一靠近,几个女子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扭着水蛇一样的腰肢,几个男子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 紧跟着也来看情况的梅婉婉疾走两步,拦住了秦瑜向前的步伐,说:“你先别动,这些人像是被药物控制了。” 秦瑜紧捏住梅婉婉阻拦她的胳膊,问:“你有没有办法。” 梅婉婉拍拍她的手,从自己的储物灵器翻找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师父留给我东西里,有一瓶能解所有迷障的东西,肯定有用。找到了!” 说着梅婉婉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拔了塞子,取了两滴弹了过去。 金黄色的液体在空中炸开,化为细小的药雾。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扭动的,爬行的,所有不堪入目的一切,全都静止了动作。 细细小小的哭声、尖叫声响了起来。 秦瑜咬着唇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下唇几乎咬出血印来。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 秦瑜目眦欲裂,阻拦不及,惊呼:“不要!” 砰! 第一百四十七章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才华出众的钟姓学子入京赶考。钟才子才华横溢,答卷一气呵成。时任的主考官皆连呼“奇才!奇文!字字珠玑”,并将此人点为第一名。 当时在位的文宗皇帝听说新任魁首才华出众,乃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大才,急忙在金銮殿上召见。果然,文宗皇帝一见这位钟姓才子,大吃一惊,被钟才子的相貌吓的掩面而走。 二位考官拉住文宗,文宗心中不悦,说:“我朝科举取士,向来是选取才貌俱佳之人,如此丑陋之人,怎能点为新科魁首,领着众贤士打马游街?” 朝堂之上,皇帝的喜好就是臣子的喜好,皇帝所厌弃的,也是大臣们所攻讦的,故而钟学子最终魁首落选。 天纵奇才的钟学子一腔报国之志,没想到当今圣上以貌取人,一怒之下撞向金銮殿柱而死,血溅三尺。 …… “你知道,我说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吗?”秦瑜蹲在女子身前,用有些生疏的武国话和她沟通。 女子头上的血和眼中的泪混合着流下,在脸上冲出一道道沟壑。 她沉默着。 经过强烈撞击的颅骨有些变形,女子饱满的额头扁下去一块,原本姣好的面容毁坏的厉害。 “这个故事你没听说过吗?你有没有听懂?你看这样的才子都会撞死,你却能好好的活了下来,这说明你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啊,啊!你没听懂?那我换个词好了。”秦瑜挠挠头,就她这样的统共只读了一年书的失学学渣,能够完整的记得这个家塾师傅在课上讲的故事就已经很不错了。“我爷爷跟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头撞柱子都没事,想来肯定是有大福要享的人,所以不要再撞了好不好,你答应不撞了我就放开你的手和腿。” 这女子求死之心甚为坚决,一击不成,差点又补了一击。 秦瑜倒是想动武力呢,但就这样子一个骨头还么二两重的女孩子,就怕下手没轻没重的,不死的也死了。没法子,只能借助身子的力量压着她。 “我也是武国人,别害怕好不好,我能带你们回家的。”秦瑜看着那女子琥珀般的漂亮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不过一字一句并不是为了取得最大的谈话效果,而是秦瑜差不多快忘记家乡话怎么说了。 那女子一听她是“武国人”,挣扎的更厉害了。 “什么,难道,你是南越人?你是南蛮子!”秦瑜说着,几乎没直接从那女子身上跳起来。 那可是武国死敌,边境线上对咬了几百年,不死不休的那种! 基本上他们秦家就是靠打越国发家的哟! 我的老祖宗哎,我救了咱们家的世仇了喂! 那女子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精气神竟然肉眼可见的回来了。 “北狗,放开我。”那女子一开口,果然一样的语言,就是这声音软甜,跟个糯米糍似的。 “啧噫……果然腻得慌。”秦瑜放开手,站起身,解了身上的一件外衫丢给她。 然后拉着梅婉婉就往回走。“走走走,不肖子孙得回去给老祖宗烧柱香去。” “北狗,你什么意思!”那女子在她身后气得锤地,手指却紧紧的拢住那外衫,尽力挡住了自己被撕成条状的衣服。 梅婉婉被拉得一愣一愣的。问:“你不是要救人吗?” 秦瑜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想挠头。 我救了我国的敌国人…… 回去爷爷得把藤条抽断吧。 秦瑜想到这,转移话题说:“剩下的那几个还好么?” 梅婉婉一指那边抱头哭泣的男女:“还在哭呢。” 秦瑜抹了抹脸,喃喃道:“难道我的运气这么差,十个里面全是越国人?完了,我得被爷爷打死了。” 爷爷秦毅的同辈兄弟二十五个,除了两个病死的,三个还尚在人世的,其余的全部殉了国。 这些殉国的长辈里,有一半是死在与越国的战争里。 可想而知,在还活着的人心里对于这个国家的仇视。 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几个抱头痛哭的男女里,只有三个是武国人,其他的人里,有越国的,庆国的,已经周边的几个小国的。 幸而下界的语言相通,问完话以后,秦瑜赫然发现,好家伙,这群人的来历都不简单啊。 这得要提一提管事袁三的高级审美了,这些翻山越岭运过来的货物,怎么都是照着标准,千挑万选而来的。 标准简单极了,长得好,长得好,长得好。 不仅样貌要好,身体要毫无瑕疵,还要有一定的气度仪态,还得有比较强健的身体。 能够符合这样条件的男女,可想而知出身不会太差。 所以有两个小国王族,三个地方豪族,三个累世官宦,还有一个死活不肯说但是能够确定是个南越人的扁头姑娘奴隶组合,听起来似乎也并不是这样的令人难以接受。 毕竟在这里,他们什么也不是,此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踩在他们的脸上耀武扬威。 这听起来很让人不舒服对不对,但这话可不是秦瑜说的,而是出自那个叫“苏青”的王族少年之口。 苏青所在的苏国,本来就是个夹杂几个大国中艰难求生的小国,素来境遇就不好,下界变乱之时,苏国是第一个亡国的。 苏国王室仓皇四散,作为其中一份子的苏青,命运可以说好,也可以说不好。 好的是,毕竟留了一条命,比起亡国之时被疯狂的老国王一把火烧死的兄弟姐妹们多活了不少时间。 不好的是,想来知道苏青这半年来遭遇的人,若是面临着同样的选择,只怕是宁可选被老国王烧死,好歹死得一干二净,没经历过什么太多的痛苦。 苏青漫不经心的提起过往时,言语是坚硬的,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自觉的媚气。 蓦然之间他自己瞧见自己弯起如兰花的小手指,神色僵硬的一根根的把手指掰直,压在膝下,俯首道:“秦小姐,苏青流落异界,身无长物,蒙小姐的恩德,脱离苦海。小姐若能帮苏青报了仇,苏青这条命便是小姐的。” 在一旁的梅婉婉面上做出高贵圣洁的小仙女的样子,实际背后疯狂拿手指戳着身边岿然不动的秦瑜。 秦瑜隔夜饭都差点没被她戳吐出来。 被戳的实在没法子了。秦瑜收了剑,被迫提前结束早课。 “来的这么早,你便是为了这个?”秦瑜抬头望望朦胧的晨雾,初阳刚刚在东边的大地上露出了一个头。 若不是秦瑜素来起得早,不然说不定还能被这不睡觉的家伙逮住了早床。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秦瑜奇怪的问,苏青的脸却瞬间更僵硬了些。 “先来吃早饭罢,有什么事情,早饭后再说。”虽然身体因为每天高强度的训练维持不了小胖的模样了,但是对三餐的热情以及该有食量可一直没改变。 被强行拉起来,在旁边打了半天酱油的梅婉婉闻言也欢呼一声,庆祝自己今天的又一个新生。 苏青恍恍惚惚的跟着两人去了膳厅,恍恍惚惚的看着也是身娇体弱的秦小姐吃掉了和对面那个昂藏大汉同等量的食物,恍恍惚惚的看着桌上的那几个可以说是盆的碗。 恍恍惚惚的吃完小碗后跟着又吃了一碗,饿坏的脾胃受不住陡然而来的巨大压力,差点刺激的没反呕出来。 苏青面色煞白,紧紧咬着牙闭着嘴,平复着被一股一股酸意冲刷的呕吐之意。 不能吐,不敢吐,不行…… 梅婉婉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一枚丹丸,递给秦瑜,说:“他好像吐得很厉害,不要紧吗?话说他还吃的没有我多,怎么就吐了呢?” 秦瑜瞧了一眼那边扶着树呕吐的少年,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难道是被我的饭量吓到了?不至于啊。” “不过你的饭量真是太大了,要是按你的吃法,咱们连路上吃饭的钱都不够。”梅婉婉说。“不过你先赶紧把这丸子给他吃了,不然吐得可真没法看了。” 秦瑜拿着丸子,用眼睛斜她。“你自己个怎么不去。”向苍蝇一样的赶她。 上界素来没有几味灵丹是能够给凡人服用的,如昔日萧笑笑被救,那是碰巧遇见了手上有药的谢行云。 而今日的苏青,也是恰好遇见了会为了好友,连夜制方炼药的梅婉婉。 也算是幸运。 幸运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平复过来的苏青低着头,跟着二人身后,左转右绕,突然就听到前方沸鼎的人声。 三人来到一处通往地下的入口前,这里围着的,都是昨日解救出来的男女。 “我知道你们心里的恨意,不过此地是剑宗的属下,得先经由镇守府的裁决。适才裁决已经下来了,袁三等五人,触犯了剑宗宗令,按例判以极刑。”秦瑜淡淡的说:“人就在这里面,钱镇守已经同意了,你们可以进去。” 话音刚落,围在这里的众多男女一窝蜂的冲了进去,不过两三息之间,里面就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叫声。 梅婉婉听得眉头一阵一阵的跳,秦瑜回头,问还在原地的两个人,抱臂而立的扁头姑娘和一脸无悲无喜的苏青。 “你们不进去?” 扁头姑娘挑挑眉:“即便是上界,也有滥用法刑的事情么?既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又何必脏了我的手?” 无悲无喜仿佛下一刻就要出家的苏青却说:“请小姐赐我一把利器。” 秦瑜皱着眉头看他。 苏青轻轻的笑,说:“小姐放心,苏青不会自戕。” 随意取了一把轻便的短剑与他。 苏青恭恭敬敬的接过,不疾不徐的进了通道。 “喂,你就这样把刀子给了他?”扁头姑娘皱着眉头说。“你还随身带着他,莫非也是被他的外表给惑住了?我可听说,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人家都说他是会咬人的毒蛇。” 秦瑜“呵”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是不是毒蛇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 “比你强,至少不会对我大呼小叫的。”秦瑜平淡的说。 “你不知道,他心里变态,他可是被……”扁头姑娘话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神经质的回头望了一眼,身体抖的厉害,把快出口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秦瑜没接那把还在滴血的短剑,而是说:“这把剑是我父亲在我离家的时候送给我,是给我防身的,我如今有了新的长剑,已经用不着这把短剑了。” “它跟着我没见过血,倒是在你手上成了真正的刀兵。”秦瑜看了一眼顺着剑尖滴落的血液,迅速的转到他处,说:“可见与你有缘,就送与你了。” 苏青抚摸着制作精良的短剑,道:“谢主人赐剑。” 主人?秦瑜心里吓得一激灵。忙拒绝说:“不必如此,不过是给了你一把剑,我担不起这样的称呼。”她接着说:“我姓秦,是武国秦家女,按俗礼叫就好。” 苏青提着滴血的剑,笑的人畜无害。“既然说好了,主人既替我报了仇,那苏青这条命便是主人的了。” 秦瑜盯着他手上的刀,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又转,没敢出口。 梅婉婉在一旁看着,拉拉她的袖子,对她说:“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呢。” 秦瑜也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对,不过不对是真不对。 想到自己上回只是杀了只妖兽,回去就直挺挺的挺了半宿,这家伙杀个人跟砍西瓜似的,不说别的,就这心智强度就着实令人敬佩。 “好说好说,只是主人这词实在不好听……”秦瑜斟酌了一番,开口说。 苏青从善如流的说:“主人放心,若有外人在,苏青晓得的。” 什么外人不外人,是我觉得不好听,也不想要啊。 不过,管他怎么叫呢,反正自己马上就要走了。 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确定了快到和承元真人约定出发的时间了。 随意扯了个幌子就和梅婉婉飞也似的撤了。 扁头姑娘指着两个越走越快的背影,说:“瞧,你的新主子要弃你而去了。” 苏青掏出一方白绢,擦拭干净剑上的血迹。将剑绑缚在自己顺手的位置。丝毫没理睬扁头姑娘的挑衅之语。 等到他准备好一切,他对着扁头姑娘,唇角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似是微笑,似是嘲讽,似是不屑,又似是…… 还没等她想清楚这个弧度的含义,抬头一看。 苏青也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人,咱们歇歇吧,真的快不行了!哎,苏小小,怎么是你。”梅婉婉惊讶的喊出声来。 钱程镇守言出必诺,说要赠二人一人一匹千里兽,果然在离开的时候就见到了候在门前的两匹毛色雪白,头有独角,而且长着双翼的千里兽。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两匹千里兽都是幼兽。 千里兽幼兽的体型只有正常的马匹大小,即便是梅婉婉这样的矮个子,也有胆子敢骑骑看了。 虽然是幼兽,但是千里兽的速度摆在那里,四条腿的总是比两条腿的速度要快。 准备出发的三人都很惊喜,承元真人昨天陪着小丫头走了一路,早就快磨干净他的所有耐心了,如今有了钱程赠与的两匹千里兽,既不算他帮着两个小丫头,违反了他和玄明真君的约定,接下来的路程还能快上不少了,真是意外之喜。 于是他愉快的催促二人选择自己的千里兽。 钱程镇守送的两匹都是资质上佳的幼兽,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不分伯仲的。 唯独在外表上有一点明显的区别。 一匹浑身上下不见一丝杂毛,另一匹在耳朵上有一小撮花朵形状的黑毛,这一点小差别如果不是秦瑜仔仔细细的看过了,一般是瞧不出来的。 但是按照梅婉婉追求完美的性子,秦瑜主动选了虽然不够完美,但是却另有特色的那匹千里兽。 秦瑜拉起千里兽的耳朵,当做惊奇的小发现指给一旁饲兽的人看,饲兽那个修士的神情却一下子有些不安。 “怎么了?”秦瑜摸摸马耳朵,小黑花也很可爱啊。 这匹有小花的千里兽脾气明显有些不好,秦瑜只是摸摸它的耳朵,它用蹄子扒拉着地面,很有一些不耐烦地样子。 “还是,给您换一匹吧。”那修士说。“千里兽一般都是浅色的毛发,这兽却有黑色毛发,不太好。” 说是不太好,但是问起究竟哪里不好的时候,那修士又不说了。 最终还是承元真人嫌他说话做事太拖沓,跟秦瑜说:“传说黑色的千里兽不利主人,会给主人带来灾厄和不幸,所以这千里兽但凡身有黑色毛发的,一般一出生就被处理了,是不会被允许长得怎么大的。你这匹大概是小时候不明显,或者是这人疏于照料,才逃过了一劫,长到这么大。” 他抱着胸,却并不在意眼前的这匹千里兽身上可能带来的灾厄,眼馋它雪白的毛发伸手想摸摸,却被那兽狠狠的喷了个响鼻。 “啧,这么不客气,待会就炖了你。”承元真人捏着拳头在兽眼前晃动,威胁道。 千里兽又狠狠的喷了他一脸热气。 刚刚赶来的钱程真人正巧看见了这一幕,笑的不能自己。 “你呀你呀,还是这么不招千里兽的待见。”钱程散人取笑道。“看来我不给你准备千里兽的决定真是难得的有预见之明。” 承元真人挑挑眉,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转头看向秦瑜,说:“喂,你这匹要不要,做个决定吧。” “怎么了。”钱程散人说:“有什么不妥吗?” 秦瑜闻言,拉了拉小黑花的缰绳,挡住了钱程散人看向小黑花的视线,扬起了笑脸。说:“我很喜欢小花,谢谢钱镇守!” 钱程闻言,也很开心的说:“那便好,都是挑的最好的幼兽呢,多喂些丹药和蜀草,很快就能进入成年期呢……小梅师叔,你怎么了?” 比起这匹喜欢尥蹶子还可能会克主人的千里兽,梅婉婉的那匹就很符合人们对千里兽的期望了。 漂亮的形状,温顺的性格,纯白的毛发还有高贵的气质……不过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匹千里兽根本不让梅婉婉接近它。 说来也奇怪,梅婉婉不靠近的时候,这匹千里兽乖巧的像是没脾气。 一靠近就嘶吼,发抖,大大的兽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倒像是站在它面前的不是一个还没它高的人类小姑娘,而是某一个它天生畏惧的存在似的。 梅婉婉表示:“怎么肥事,我什么也没做啊。” 眼看马上就要顺利交接的赠兽行动无端起了波折,钱程神色严肃的问那个饲兽的修士,这是怎么回事。 饲兽的修士也是一头雾水,想拉走那个纯白的千里兽吧,它一步三回头的望着梅婉婉,活像认了主的样子。 但是梅婉婉一靠得太近吧,那兽四条腿都发抖,马上就要跪下的样子。 送匹人家不能骑的千里兽算是怎么回事,钱程散人挥挥手,示意手下赶紧换了去。 不过终究还是没换成,那马的模样太勾人,梅婉婉最终没舍得。 她表示这兽合她眼缘,即便不能骑也无所谓,大不了养着玩。 钱程散人心里想着,玄明真君的掌上珠,养个没什么用的千里兽也什么不了的,反正目的达到了,又何必管人家是养来骑还是养来吃呢。 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来自梅婉婉的谢意,一场送别险而又险的宾主尽欢的散了。 告别了热情的钱程真人,三人脸上的愉快和热闹顿时烟消云散。 承元真人唉声叹气于又要和两个小丫头一起步行走天涯。 秦瑜对小黑花的坏脾气无可奈何,只能威胁它如果不听话就把它再送回去,然后被饲兽的修士一刀送去极乐世界。 小黑花愉快且大胆的对着她的脸喷了个响鼻,四个蹄子轻盈的跃动。 最无奈的还是属梅婉婉,她那匹暂时被称作小白花的千里兽简直是个怪胎。 隔着三步远的时候,对她亲善的不得了,简直能萌化她。 兴奋过了头,略靠近了近,那千里兽就换了一副嘴脸,简直像见了什么庞然巨物、采花大盗似的,嗷嗷的叫…… 她郁闷的拔着头上的头发,眼馋的摸了摸打她旁边过的小黑花。 “嗷!”小黑花瞬间尖叫变脸,跳出了三尺远不说,萎在秦瑜的身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承元真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还在一脸懵的梅婉婉。 秦瑜心中一惊,不着痕迹的把梅婉婉拉到身边来,身体插在二人中间,笑着问承元真人。“真人,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承元真人被她一问,也是有些愣怔。良久,他说:“本以为我们可以靠着两匹千里兽走的快些的,不过……” 秦瑜说:“真人,小黑花和小白花还这么小,就不要骑它们了好不好,长不高的。” 承元真人闻言失笑,说:“果然还是小孩子的性子,心软,没什么用处的也当做宝贝供着。”他的声音有些低,秦瑜装作没听清的样子,缠着他问东问西。 走出了好一阵,承元真人才说道:“越靠近主城的地方,镇的分布会越密,接下来不愁没有投宿的地方,所以不必着急赶路。”他说到这也笑了笑。“即便错过了投宿的地方,咱们修士素来走哪歇哪,若是不巧宿在野地,也是别有意趣。” 说是这么说,还没走出十里远,承元真人就恢复了严酷的本性,边走边教导一些实用的技巧和招式,当然,什么越野跑什么的也是有的。 有了千里兽,承元真人折腾人的法子也是推陈出新,革故鼎新了。 梅婉婉不是不能骑吗?不怕,离的远些带着跑总是行的,一根绳索,一头系在梅婉婉的腰间,一头系在小白花的身上。 然后承元真人正对着小白花的兽眼,带着凛冽的杀气拔出了剑。 四蹄如飞一般的跃动。 带着原地起飞的梅婉婉的尖叫声在夹杂着尘土的狂风中破碎。 轮到秦瑜,小黑花根本不理睬承元镇人的恐吓,不过他也有办法。 从腰间取出一罐石蜜,往秦瑜的腰间上一浇。 石蜜顿时附在秦瑜的后背上和腿上。 承元真人手拿着空罐子,对着秦瑜咧嘴一笑:“不跑快点,千里兽可是要把能舔干净的都舔干净的。” 秦瑜感受了下整个后背的湿润,想了想被小黑花的舔的场景,心中恶寒,那边千里兽闻到了石蜜的味道,正朝着这边观望,秦瑜恨恨的瞪了一眼这个为老不尊的真人,拔起腿就跑。 只要跑得快,就能有时间把背上的石蜜给处理了。 哎,年轻的孩子,精力就是充沛! 承元真人慢悠悠的招出自己的佩剑,慢悠悠的拈起御剑诀,慢悠悠的抬脚踩在剑上,神情闲适的跟了上去。 托承元真人的福,两日的路程硬生生的压缩成了一日。 秦瑜废了老大的力气搞定了还在妄想把大舌头往自己背部伸的小黑花,靠着树桩子大喘气。 小白花跑了老远才慢慢降了速度,期间几乎脚不沾地的梅婉婉一头秀发吹成了鸡窝,艰难的对天上的承元真人伸出了求援之手。 “真人,咱们歇了吧,我保证再不偷懒了。”梅婉婉真诚的悔过。“我真傻,我单知道偷懒可以让我快乐,却忘记了咱们修士舍己为人的大任,贪图享乐,结果让您不开心了,所以还是没有得到我应有的快乐,我真傻,真的!” 秦瑜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小伙伴怕是脑袋瓜子受到了某些不可逆转的损伤了。 承元真人眉眼不动的听着梅婉婉的忏悔词,末了还亲切的鼓励她再接再厉,在梅婉婉欣喜的表情下,举起手对着小白花就是一道剑气。 “我……恨……”梅婉婉的声音再一次破碎。 承元真人挥手散了剑气,对着秦瑜挑挑眉。 换了身衣服的秦瑜摊摊手。“真人,小黑花已经跑不动了。” 瞧了一眼还在绕着自己的尾巴打转的小黑花。 承元真人从剑上跳了下来,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说:“能看的出来你对我有怨气,来,拿起你的剑,攻击我。” 秦瑜握着剑的手有些迟疑。 “你以为你能伤到我,尽管施为,我也不会对你留手。”承元真人说。 秦瑜依然有些迟疑。 承元真人有些不愉,声音也带了些不耐烦。“剑修最不需要的就是优柔寡断和无意义的等待。” 秦瑜问:“我们打斗,婉婉怎么办?” 承元真人挑挑眉,饶有兴趣的说:“没想到你这么关心那个小姑娘,这可不好,一个剑修不应该有太在意的人或者事物。” 秦瑜闻言愣怔,问:“为什么?” 承元真人大笑,说:“明平真君难道连这个都没有教导给自己唯一的弟子吗?难怪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信徒。”他的笑声慢慢低了下来。“拔剑,我今天替明平真君给你上一课,想做一个好剑修,你的心里就不能有太多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秦瑜握着剑反驳,说:“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的师父。” 他挑挑眉,带着些许轻蔑的口吻说:“难道你师父没有因为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同门拔剑相向?还是没有因为一个女人自逐荒岛?多年来对自己的宗门不闻不问?” 虽然承元真人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秦瑜抬头反驳他。“那你也没有资格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你若是个有真胆气的剑修,就应该去当着我师父的面说这话,但是你害怕,你不敢。所以你也只是个只会背后说人的懦夫和小人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承元真人挑挑眉,道:“我是不敢不错,不过你似乎也只会嘴上反驳我罢了,连剑也不敢拔的人,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罢。” “剑宗门规,不得对同门弟子拔剑相向,先拔剑挑衅者,生死勿论。若是切磋,伤及他人性命者,宗门必追责重罚,逐出门墙!敢问真人,我们是算切磋还是搏命?”手指间捏着一张小巧的符篆,秦瑜朗声问。 承元真人瞧了一眼,说:“不错,知道防范了,不过我若想杀你,你这符篆也会被我毁去,岂不是白白算计。” 秦瑜笑着说:“真人放心,自有准备,若我不测,宗门和尊师必然晓得是何人下的毒手。” 承元真人拍了拍手,说:“行了,不过切磋,你若要留一手,尽管留便是。我得了玄明真君的吩咐要调教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切磋之中,收不住手也是有的。” 秦瑜执剑行礼,郑重说道:“若是秦瑜自己力有不逮,死而无憾。”话音未落,秋水出鞘。 承元真人大步迎了上去,口中还在说:“啧,跟你们小姑娘打架就是磨磨唧唧的,没事都要废我半两口水。” …… 苏小小围着梅婉婉,转圈也似的欣赏她的鸡窝造型,还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梅婉婉嘟着嘴,啪的一声打落了她的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 畅快淋漓的打完一架。 嗯,应该是畅快淋漓的单方面被打。 承元真人打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打完了又假惺惺的伸出援助之手,说她行动不便,他可以带她赶路。 呸! 秦瑜肿着一张脸,面瘫着说:“真人您得先为之前的话语道歉。” 承元真人弯下腰来,左右打量着她猪头一样的脸,强忍着笑意,咳嗽几声平复自己的心情,说:“哟,小丫头记仇的心还挺强,不错不错,今天长进了,都能伤到我了。” “这伤口好疼啊!”他夸张的说。 秦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自己的嘴,如果这位真人说的伤口是胳膊上那道连个油皮伤都算不上的小伤口,那还真的是令人开心的进步呢。 如果那道伤口不是承元真人自己划的就更好了。 “我听说你准备等到了筑基期就准备回老家去了?”承元真人好奇的说。 “谁说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啧啧啧……”承元真人感慨一番,面露诚恳的说:“我会帮助你早日完成这个梦想的。” 秦瑜一听,狐疑的望着他,这么好心的吗? “当然,不要这么看我好吧。”承元真人说。“我虽然年纪稍微比你大一些,但是照现在趋势看,我肯定活得比你长。” “当然明平真君活得更长……所以黑发人送白发人这事你觉得是不是很有可能发生?你舍得让你那孤苦伶仃的老师父一个人孤单终老吗?” 这话要是出自一个适龄女修口中,秦瑜会怀疑她是馋上了师父的肉体,乃至于想和师父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 不过出于男女平等的大同思想,秦瑜同样也是以这样的思路去思考承元真人的话中意的。 所以,这是毛遂自荐,想给自己当爹吗? 虽然这样的事情自己在宗里也经历过很多遍没错了。 但是人家漂亮的小姐姐好歹是想拿金钱美食灵器法宝这些美好的事物来敲开她的心房。 这位真人就很特立独行了。 秦瑜想着自己刚刚经历的暴打,再想想这样的生活成为日常便饭。 人生瞬间失去了所有意义。 不,这绝不可能。 承元真人不知秦瑜在心里已经把他划为拒绝往来户了,真情实感的说:“要不然,咱们两个打个商量,我刚才已经向你展示了我的能力了,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看着别人都强?要不你去问问明平真君,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 由于面部神经暂时瘫痪,秦瑜连个“求你凉凉”的表情都摆不出来。 只能用目光警告他,不要妄想打自己师父的主意! “你想得太……” “嗯?”承元真人认真的看着她。“我想到是不是很周到?” 秦瑜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完大概又免不了一顿暴打,还是以无耻的切磋名义,自己到头来还得感谢他的无私奉献,愿意给自己这样子的小弟子分享宝贵的实践经验! “您们不合适。”秦瑜想了想,换掉了“你想的太美”这样容易挑起暴虐情绪的语言构造,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哪里不合适?”承元真人听着,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 这么个面团子似的小丫头真君都觉得合适了,自己这样的铁血铮铮的汉子难道不比这个弱叽强。 不过若是……那也是一家人了,算了算了再蠢的师妹也要哄着的。 “这个……您们两个年龄不合适。”师父再年轻,那也是祖宗辈的人物了,您一个风华正茂的看起来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是想不开了呢! 秦瑜往后靠靠又蹭蹭,怕他恼羞成怒后要杀人灭口。 “年龄?”承元真人把这两个字在口里细细嚼过两遍,再强悍的心脏也觉得受到了不可弥补的伤害了。 莫非这丫头是嫌自己的年纪太大了? 承元真人想了想比自己早了好几代入宗的明平真君,听说真君入宗的时候年纪还是蛮小的,后来修为增长的也快,在一众真君里年纪最小。 自己虽然入宗晚了好些年,但是毕竟年纪算是比较大的,加之也没有真君这样高的天赋,修炼的进度也只能算的上中规中矩,前些年才好不容易到了金丹期…… 承元真人虎目含泪,有些难以抑制的悲伤。 难道,难道,之前阻拦他和明平真君的是一个女人,如今竟然变成了天意了吗? 是天意让他拜不了这个师吗? 秦瑜见他粗犷的脸上满含着悲切,捂着火辣辣的肿脸思索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但这样的念头一升起,就被自己强制按了下去。 想取代我青霜师娘的地位是毫无可能的。 休想! “你既然不要,那你就自己回去吧。”承元真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魂飘了似的在路上漫无目的游荡。 秦瑜自己疼的咬牙切齿,面目扭曲,还得勉强撑着一口气把差点走错了方向的承元真人拉回正道上来。 “真人,想开些吧。没有我师父,还有别人呢。”宗里这么多漂亮的师姐单着呢,偏偏宗里的男修士大都一心修炼,沉迷修行,宁可抱着冰冷的刀剑喊老婆,也不肯回头看看漂亮柔软的师姐们,宁可花上百灵玉给自己的佩剑换漂亮的剑鞘,都不肯掏五个灵玉给师姐们买盒好看的胭脂。 活该情路不畅,如今只能独自黯然神伤。 心中腹诽,但是毕竟好像是自己惹出来的事,秦瑜忍气吞声,管照着承元真人。 这家伙明显有些不正常,倒是有些魔怔的样子。 双目无神,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手上还抓着他的剑。 哦,要不是承元真人魔怔了都还不忘拿着自己的佩剑,秦瑜还真想趁他病,要他……要命好像有些过了些,顶多揍他一顿,也消消自己被打的还不了手的郁闷。 不过承元真人对自己不靠谱,对梅婉婉倒还是挺靠谱的,一路上照顾着,果然没走多远,就瞧见了路尽头那处茶驿,梅婉婉像个粉团子在周围一片青翠中,也是颇为醒目。 不过她身边的橘色小裙子又是谁? 苏小小撩拨不成反被打,脑子里哪管什么与人为善,要好好交朋友的嘱咐,和梅婉婉差点没掐起来。 跟着她的修士也是无奈,好好讲这位大小姐是不会听的,但是动手吧,这个粉衣服的小修士也不是自家这位小姐能打起的。 即便是大小姐打得起,追究下来自己这条命也是赔不起的。 千哄万哄好不容易把大小姐的毛顺下来。 吃了一轮点心,苏小小又来撩拨梅婉婉了。 梅婉婉在宗里就习惯这位听风就是雨的脾性了,苏小小内心的风雨来的快,但风散的快,雨落的也快,风散雨落了,又跟个小智障似的过来撩拨了。 说起来苏小小这些撩拨,恶意也是有的,不过顶多是嘲讽和看她笑话,毕竟当初自己和她年纪差不多大,自己的出身认真算还比她还算是矮了一级的情况下,宗主最终选了自己没选她。 虽然这跟她大姐苏小月已经选入有关系吧,但是还是能够成为女孩子打一辈子口水架的原因的,毕竟选没选入这个事关系还挺大的。 没见得苏小小跟她姐姐的成长道路都是截然不同的吗? 苏小月在她这个年纪据说已经是声名在外的小天才了,天知道师父说苏小月天赋一般,资质也一般,努力倒也努力,但是在同辈的天才弟子里毫不显眼。 这背后还不知废了元君夫妻俩多少心血呢。 不过苏小小的名气倒是实打实的自己搞出来的,就是不太好听而已。 想到这,梅婉婉又觉得苏小小有些可怜。问她:“苏小小,你怎么也出来了?” 苏小小白了她一眼,觉得输给梅婉婉这个饭桶还真是一生之耻。“我每年出来啊。我还想问你呢,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姑奶奶出门你跟着来,是不是想跟踪我啊。” 梅婉婉:“呸!不要脸,谁跟踪你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姑奶奶我是出宗干正事的,你呢,除了跟踪我你能说清楚你是来作什么的吗?难不成是出来进秘境的?”苏小小三两句找回了感觉,嘴皮子也利索起来了。 “巧了,姑奶奶我还真是来下秘境的!姑奶奶修为够了,出宗找找机缘怎么了,倒是你,不好好待在你娘面前当个乖宝宝,出来干什么。”别看苏小小在外人面前小霸王,在她娘面前可乖可乖了,小猫咪似的,不过再乖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我是来看望我二哥的!”苏小小挺直了胸脯,理直气壮的说。 说起来苏小小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没被宗里的女修套麻袋拖到角落里挨打,多多少少还是有她二哥的香火情在的原因。 苏二哥啊,当年也是剑宗的一朵众生仰望的高岭之花来着。 一想起来,梅婉婉跟苏小小斗嘴的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算了算了,毕竟二哥的妹妹嘛。 让一回让一回。 反正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也让了几百回了。 “你去看二哥?这么说二哥还住在淮阴城?你年年都去看看二哥的吗?”梅婉婉装作不经意的引起话题。“也有几年没见了,二哥身体还好吗?还咯不咯血?” “什么二哥!”苏小小咬着字眼,一板一眼的说:“那是我二哥,你不要乱拉关系啊。” “什么你啊我啊的。”梅婉婉亲热的说:“咱们俩这关系好的,那是咱二哥,咱二哥最近好不好,你看了没有,没看我和你一起去看啊。” 苏小小震惊的看着她,再一次真相了自己当年没争过她的原因是什么了。 感情是因为自己脸皮不够厚啊。 难怪这家伙跟个小矮子似的,其实这些年吃的喝的全奔着脸皮子去了是吧。 不过,苏小小得意的笑:“你算是打错算盘了,我二哥不见外人,我家里他也只肯见我。” “那这个你说了不算。”梅婉婉跟她辩。“你二哥有亲口说不见我梅婉婉吗?” 苏小小蹙着眉头想了想,不甘不愿的说:“那倒没有……你也别得意,没说不见你是因为她和你不熟,我这次问他,他肯定不愿意见你的。” “行啊。”梅婉婉说:“也不麻烦你了,我这次当面问他哈。” “你!你!你!”苏小小指着她。 “我的天道老爷啊!”梅婉婉突然看向苏小小的身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跑了过去。 她抓着秦瑜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你这是怎么了啊。” 苏小小跟过来,看着秦瑜这个惨样,也是大吃一惊。“谁干的,敢在姑奶奶面前打我剑宗的弟子,苏大,苏二!”她招呼着自己的护卫。 “得得得,小小你别。”秦瑜赶紧阻止。“我这伤是切磋来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想的那样是哪样啊。”梅婉婉四处查看她的伤口,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秦瑜见她急的眼圈子都红了,忙说:“刚刚和承元真人比了一场,哎呀,别看我看着有些惨,都是小伤口,就是看着有些重,实际上我好着呢,能跑能跳的……我还让承元真人挂彩了呢。” 梅婉婉才没心情听她叽叽歪歪的说这些呢,转头对苏小小说:“你带了女护卫了没。” 苏小小没好气回道:“我的护卫都是我二哥以前的,我哪来的女护卫!” “算了,你也凑合啊,快给我搭把手,把她给我架进去。”梅婉婉指着秦瑜说。 苏小小嘴巴坏,但是这时候也顾不上和梅婉婉斗嘴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到这样的惨重的伤势呢。 想前几回她和梅婉婉吵架的时候,这个明平师叔的小徒弟虽然帮着梅婉婉吧,但还是能说句公道话的,还算是个不坏的人,看在她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和梅婉婉这个小矮子吵了。 “苏大,快去借间房间来。”苏小小吩咐道 其实秦瑜的伤势还真不重,毕竟不是生死相搏,承元真人虽然后面也打出些火气,动了些真本事了,但还是留了手的,不然就凭着炼气和金丹这么大个境界差距,早就等着梅婉婉给她收尸了。 还能活蹦乱跳的把这么大个人带回来? 不对,我带的人呢?承元真人呢? “叩叩叩,小姐,外面秦小姐带来的大汉像是出事了,还请您问问秦小姐,怎么处理的好。”屋外苏小小带来的护卫喊道。 “大汉?承元真人吗?”梅婉婉处理完伤势,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枚青色的带着云纹的丹药,有些不开心的对秦瑜说:“张嘴。” 秦瑜亏着理,弯下腰乖乖的任由梅婉婉粗暴的把药丸子塞进自己嘴里。 灵丹化的很快,见效更快。 不过几息,秦瑜就觉得伤势依然是好了大半。 “婉婉,承元真人的确有些不对,倒像是……” 第一百五十章 “婉婉,承元真人的确有些不对,倒像是……魔怔了?”秦瑜如是道。 两人都有些似信非信的样子,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总不能继续为虚了吧。 承元真人这么个大汉在茶驿外,想忽视都难。 况且承元真人如今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双目赤红,目露癫狂之色,青筋暴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阿瑜,把你们刚才经过的地方,打斗的招式以及真人的异常都跟我说一遍,想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梅婉婉清出周边的空地,一边打量着场中的承元真人,一边说道,她的神情也难得的严肃。“而且,你能控制得住承元真人吗?” 秦瑜快速的把今日别后的情景都说了一边,排除了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尽可能简便的将整个打斗过程都跟梅婉婉讲了一遍。 “你之前说,你伤到了承元真人的手臂了?是左臂还是右臂。”梅婉婉问。 秦瑜来不及跟她详说这个伤口特殊的出现经历,快速的说:“是右臂,我一人控制有些难,小小,我需要你借一个护卫。” 苏小小点点头,吩咐了自己的两个护卫,名唤苏大和苏二的过去协助。 “右臂?”梅婉婉自语道,转头对秦瑜说:“我用你那个封灵阵盘了啊。” 绝灵阵盘是秦瑜出宗前购置的,以备不时之需的,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就是了。 这个阵盘的主要作用是可以抽空一定范围的灵气,限制修士的行动。 不过这个阵盘也具有一定的限制,对于那些比较依赖外界灵气的炼气、筑基修士,这个阵盘可以算的上一个大杀器,但对于承元真人这种金丹修士来说,效果嘛…… 试试看吧。 能够对承元真人起作用的,怎么也得绝灵阵这样的高阶阵法了,但是问题是,没人会画,也没这样雄厚的财力啊。 不过用不用得上,也得先用的了再说。秦瑜和苏大、苏二商量的中途,转头大声回道:“你用。” 梅婉婉还在远远的查看承元真人的情况,转头对一旁剔指甲的苏小小说:“你赶紧着,不是个阵修么,阵盘总会用不是?” 苏小小剔指甲被打断,有些不愉快的说:“我说梅婉婉啊,最近你是不是跟若水峰那个白师姐走的特别近啊,啥时候也成了第二个白师姐了?你姐妹刚被这人打成那个样子,你这样火急火燎的赶着救人是为什么啊。” “还有你救人就赶紧救人呢,翻什么书啊。就说你东西学的不牢靠吧,临上场了还翻书,笑死个人了。”苏小小弹弹小指头,走过去把梅婉婉递过来的阵盘接到手里,嘲笑说:“还说我是个勉强及格的阵修呢,我比你强多了,至少我布阵法不用先翻书。” “说吧,布哪呢?” “问阿瑜去,可求你别说,我是个丹修,又不是个医修,就是我师父来了,他做不了这个活啊。”梅婉婉叫苦不迭。 要知道虽然剑宗修士的门类虽然么有丹医之分,统称丹修,但是他们内部还是分的清清楚楚的,玄明真君这种就是只管炼丹,制丹工作,却是对人受了什么伤,又因为什么受的伤一无所知。 辩证验证,丹药怎么用,宗内修士们又需要什么具体品类的丹药,这些都是成均真君的活计。 不过玄明真君在的话,二十几瓶高阶丹药试下去,总是能有一瓶是能出效果的。 自家这样的粗暴没有美感的试药法,说出来总是有些堕自己威风的,但是谁叫师父发了话,自己要敢学成均真君的道统,明天就得被师父扫地出门呢。梅婉婉想了想,还是翻了翻成均真君私下的送与她的书籍,准备临时抱个佛脚。 好歹也减掉两三瓶的试验量不是,自己可没师父这么多的灵丹够折腾的。 苏小小无语的抱着阵盘来找秦瑜,秦瑜对梅婉婉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除去一些不能说,说了梅婉婉要抓狂的内容,三言两语把苏小小安抚了下来。 毕竟玄明真君和成均真君的恩怨也算是源远流长了。苏小小听了也是啼笑皆非的表示理解,边布置阵盘,边说:“丹修们和医修们的罅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然就摒弃偏见,互通有无,要不就分家,我们之前与符峰闹的挺厉害的么,后来一拍两散,反而两方得了便宜,如今见面,反而关系好的不得了。” 这倒也是,谁能想到如今和和气气的符阵二峰,之前也是掐的跟乌鸡眼似的,差点没演变出宗门灾难。 秦瑜因为关心易岩真君的关系,知道一点关于两峰旧日恩怨的事,不过符阵两峰能顺利分家,得益于易岩真君这个好脾气的掌事者,若是换了那哪个其他的真君,想提分峰的事,头都给你打歪了。 别的不说,符阵峰之前可是每几代都至少能出一位元婴真君作为掌事者的大峰,鼎盛时期符阵峰同时有三位符阵道的真君,在宗里是跟剑修们敢硬着刚的势力。 如今中途分手,两峰加起来的势力还比不上过去的一个完整的峰……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玄明真君和成均真君哪怕相见相厌到“死生不复相见”的地步都还不提分手的事,只怕也是吃了符阵峰的教训了。 “毕竟丹修和医修是你离不了我,我离不了你的关系,分峰哪有这么容易。”秦瑜摇摇头说。“阵盘再往那边布置一些,我待会试试能不能把真人引过来,要是不行就只能动手了,到时候阵法的事,就拜托你这个内行调度了。” 苏小小说:“一个阵盘是困不住真人的,哪怕是个蹩脚真人呢,不过你既然说了,我这个内行人也就给你露一手,要你见识见识能困住金丹修士的阵盘。” 秦瑜自是说好,又有些疑惑,道:“那日我去买阵盘,卖阵盘的师兄说,再高阶的阵盘,也只能困住金丹期的修士,对于元婴以上的修士一概无用,那是为何?” 苏小小取材料布阵,说:“的确有这样的说法,阵道中顶尖的法阵,如“星罗万象”阵、大小“周天阵”都是以人作阵法,暂时修真界都还没哪个阵修试着给元婴真君境界的人下过阵法呢。我猜大概是因为材料稀缺的原因罢。咱们现在能够找到的矿石灵物,哪一个能够替代的了布阵所需的众多修士?总不能为了炼阵盘,真去杀上百十个修士祭盘吧。” 说着苏小小取出一个比封灵阵盘更加小巧的阵盘出来。“这是绝灵阵盘,真正的绝灵阵是连元婴真君也能困住几瞬的阵法,做成阵盘也就困困金丹真人了。苏大是筑基后期的实力,是我二哥当年贴身的剑奴,实力强着呢,别的不说,他的剑道不会低于你的,你放心就是。” “哦?”秦瑜也有些意外,倒不是自夸自己的能力如何,只是有师父和没师父修习到的剑法是两回事,师父是金丹元婴还是化神,徒弟所接触到的剑道都是有很大不同的。 苏小小的父亲是剑修明行真君,没做过猪也见猪跑过,她说的话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这样的人,竟然还是位剑奴,苏小小的二哥又是个什么人物? 秦瑜突然对这个未曾蒙面的苏二哥也升起了些兴趣了。 不过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过瞬间,秦瑜和苏大交流一番,果然也是个隐藏的高手。 那边梅婉婉收了临时抱佛脚的小册子,过来招呼两人,道:“准备好了没?” 苏小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黄色灵玉,啪的一声启动了阵法。 梅婉婉抽了抽嘴角,问:“苏小妹,你开个绝灵阵直接用中等灵玉,你父君母君不会打你吗?” 苏小小摆摆手说:“我父君自己穷的叮当响,能有几个钱,我的开销都是二哥给的。” 梅婉婉哼哼唧唧的说:“不是我说,你二哥如今不在宗里,你也好意思……” 不过毕竟是别人家事,不好多说的,梅婉婉讲了一句就悻悻的闭了嘴。 “得了,我这哥哥你羡慕也没有用,阵法无误,就等阿瑜和阿大的了。” 秦瑜和苏大过去引着承元真人过来入阵。 也亏得承元真人意志力坚强,多少还留有一些清醒的心智,虽然拉拉扯扯多少添了些新伤,还是最后成功的弄进阵里了。 几乎是承元真人前脚入阵,后脚苏小小控制的阵法就起来了。 有阵法的隔绝,承元真人挣扎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最后难得的有片刻安静。 梅婉婉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手里捏着五六瓶丹药,想先给灌了下去。 承元真人即便神智混沌,牙关也是咬的死死的,梅婉婉不好在人真人的脸上乱活动,想着人身体也不止嘴巴这一窍吧,把丹药化了,挑了离得最近的一窍给灌了下去。 苏小小一边帮着搭把手,一边还在挑梅婉婉的刺。“你们丹修再怎么财大气粗,好歹也不能把丹药当水喝吧。” 梅婉婉自己心知这事做的不地道,嘿嘿的笑,紧张的看着承元真人的样子,只求没把人给药坏了。 她翻了翻手里的药瓶子,又翻出三瓶。 “按照成丹君给的册子,承元真人倒像是中了什么暗算,阿瑜你也提到真人的性子和表现异于平时,我大致猜了三种可能啊。” “第一,最好的一种可能是真人自己修炼出岔子了,入了小迷障,这玩意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真人自己走出来就好,所以我想了想,先给了一丸清心丹,一丸破障丹。这两丸丹反正咱们平时也吃,总之吃不死人就是。” 苏小小蹲在另一边,看了看说:“只不过好像没什么作用啊,哎,不对,你们看,真人的手指。” 承元真人右手的中指指尖渗出一点黑色的血液。 秦瑜指着其左手的中指,也说:“还有这边。” 梅婉婉抬着承元真人的手指闻了闻,又嗅了嗅,说:“好厉害的药毒。” “什么药毒,你能解开吗?”秦瑜虽不是很清楚内情,但是承元真人的中指渗透出来的黑色血液滴在地上的植被上,这些无辜受难的小草都瞬间枯黄了。 梅婉婉很诚实的说:“解不开,但是我有药啊。” “我觉得第二种可能呢,就是咱们承元真人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什么人的暗算了,比如毒草什么的。所以我之前也给了一丸解毒的百毒丸。” 百毒丹顾名思义是能解百毒的灵丹,不过看着承元真人依然难看的脸色,梅婉婉想了想,又拿了枚紫色的丹药化了从鼻腔灌下去。 苏小小看着梅婉婉的粗暴动作,有些不忍卒视的说:“我说,你就不能换个地方,从鼻子里灌药是不是有些不尊重了?” 梅婉婉往上瞧了瞧承元真人的耳朵和眼睛,往下也梭巡了一圈,认真思索了每一个能把药给灌进去的入口。 这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哪怕是神智依然不清醒的承元真人也弯曲了双腿。 “还是从原路走吧。”秦瑜咳了一声,诚恳的建议。“我觉得这药还是有些效果的,真人的脸色好了很多哎。” 梅婉婉倒是不这么认为,神色有些凝重的说:“如果是已知的那些药毒,我刚给服下的紫元丹应该已经让真人的神智有苏醒才对,总不至于一点迹象都没有,可见要不是毒入了骨髓,要不就是真人中的是一种我们都不知道的新药毒……紫元丹都不能对付的药毒,那也不是我能解决的了。” 她说着,麻利的收起了自己的丹药瓶子,转而取了两个空的玉瓶去收集承元真人指尖滴落的黑血去了。 秦瑜没多问,也帮她扶着瓶子,收集着另一个指尖流出的黑血。 眼见的黑血都流了两瓶子的量了。 一旁的苏小小忍不住仗义执言,说:“再这么流下去,血不会流光吗?你不救救他吗,好歹是跟你们一起同行的同门弟子。” 梅婉婉现在不急也不躁了,整个人心如止水一般。 “救得了我肯定救,这不是救不了嘛……那就只能放弃了,是不是啊真人。”塞上塞子,梅婉婉换了一个新瓶子继续。 “我觉得我还可以,被拯救一下的……”承元真人趴在地上,对梅婉婉眨眨眼睛。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觉得我还可以,被拯救一下的……”承元真人趴在地上,对梅婉婉眨眨眼睛。 “真人!”虽然看起来有些虚弱,承元真人毕竟是清醒过来了。 秦瑜和梅婉婉跑过去,急忙把承元真人搀扶着坐起来。 “走走走,赶紧让我透口气先,这谁布置的阵法,挺严密的啊,差点没把老子我憋死。”承元真人骂骂咧咧的说。 三个小姑娘对视一眼,不以为然的努了努嘴。 “真人!”梅婉婉手扶着腰,无奈的说:“你可不可以听话一点,刚刚才恢复过来,您又来了。” 承元真人大口的啃着果子,这次的果子的外表倒是没什么值得让人称道的,但是吃起来就很让人心折了。 鲜红的果肉,手指轻轻一捏便能喷射而出浓郁的汁水。 承元真人为了耳朵的清净,连苏大苏二都没拉下的一人塞了一个果子。 美其名曰,闭嘴。 “拿着,你看这几个丫头没一个客气的,你个爷们怎么反倒是扭捏起来了?”见苏大伸手推拒不要,承元真人硬塞了一个给他。 “小姐。”苏大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不该接受这份好意的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替他开口说:“拿着,这可是好东西,就是真人们,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的。再说,人真人赐的东西不拿白不拿。” 苏大闻言,顺从的接下,仔仔细细的取出一个玉盒装好收起来。 苏小小有些疑惑的问:“苏大,你收起做什么,吃啊,果子这东西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苏大憨憨的笑了笑,摸摸头说:“太贵重了,留着给小姐解馋吃。” 苏小小一听,愣怔了一下。 随即有些凶狠的说:“本小姐又不缺这个东西,你扣扣索索做什么,吃了!” 苏大见她发了怒火,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苏小小见了这个样子,一副想发火又强行忍住的样子,偏过头去,哼了一声。 “我,我去洗车。”苏大呐呐的说了一句,随即就离开了。 苏大一走,氛围更有些尴尬了。 秦瑜和梅婉婉是早知道苏小小的脾气不好的,所以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再说苏大苏二,苏小小之前就介绍过了,说是她二哥的剑奴。 那什么是剑奴呢,这个词听起来不怎么好听,实际论说起来更不是什么令人心生愉快的东西。 说的好听点是侍奉剑的童子,负责为剑主做一些擦拭佩剑之类的工作。 说的不好听,就是奴仆,还是饲剑的奴仆。 毕竟剑再如何有君子之器的美名,究其根本还是杀人的凶器,一些比较讲究的家族里,既想要弟子能够承继先祖道统,发扬美名,又担心弟子过多沾染了凶器的因果,从而伤到气运根本,便想出了个办法,令给家族里的弟子找了个承担因果的人,遮蔽天机,必要时候当做替罪羊用。 说起来当剑奴的,还真没有几个能善终的,有些安排妥当,计划周详的,剑奴甚至可以当做源源不断的消耗品使用。 一个没了还有下一个。 也正因为如此,能善终的就更少了。 剑奴一般只有炼气左右的境界,苏大能有筑基的修为,大抵上是托了苏二哥不能修炼的福气罢。 不过再怎么说剑奴也是人家的家奴,说起来也是人家的家事,身为外人,一时怎么还真不好开口。 更何况,以苏小小的脾气,好意的劝说甚至能弄出反效果来。 毕竟这样的事之前也是出现过的,两人吃了几次教训,再看到这样的事情,都宁可是闭嘴不添乱了。 不然人家本来只要挨上一巴掌,自己出声劝了一句,人家反倒还多挨了一巴掌。 领不领情另说,劝人的人自己倒是真难受。 承元真人倒是没想到这些,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苏小小的脾气。 尤其他境界高,能看的出苏大的天赋和潜力来。 对跋扈的苏小小印象就更不好了。 不过毕竟不是从前的那个宗里只知道死修炼的修士了,出任镇守这么些年,怎么也有了些社会经验,所以性子也多了些含蓄和沉静,并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真人,我们今天救了你哎,你就给一个果子吃啊。”关系处的熟了些,秦瑜和梅婉婉对承元真人的态度中就多了一份随意了。 承元真人自己吃着,道:“你们两个小鬼,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呢。” “真人,至少也得再来两个吧!”梅婉婉伸出两根手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她可识着货呢,这白皮红心,外表似大梨的果子,可是难得一见的高阶灵果“蛇心频婆”,炼丹的好材料呢! 承元真人看着这个贪心不足的小鬼,伸手拍了她脑袋一巴掌。“还没与你二人算账呢,倒是打起我果子的主意了!” 梅婉婉讨果子不成反挨了打,揉着脑袋瓜子很是委屈。 “真人,您也讲讲礼,就您刚才吃的灵丹,抵得过多少零食果子。更别说我和阿瑜是救了您的命哎!” “哎呦,小姑奶奶,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计较了。还救命呢,我好容易得了个顿悟的机缘,正悟的起劲呢,倒是被你们几个小鬼搅和了大半。”说起这事,承元真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说起来今日的情况是有些不对劲,承元真人靠着回忆也觉察出一些不妥之处来了,比如说性格无端的暴躁,平日不说静如止水,但是至少平静的心境莫名其妙的泛起了涟漪。 心境一起波动,诸多往事浮光掠影一般的在眼前重现。 承元真人入宗的时候,正是明平真君谢行云声名最鼎盛的时候,承元真人听了这位剑君的名声,千里迢迢的从中州跑到剑宗来,就是奔着明平真君来的。 天生剑骨的承元真人拜入剑宗,因其剑道天赋颇得剑宗的宗主长老们重视,一路顺风顺水,唯独当时沉浸在爱河的明平真君,对屡屡拜师求道的他视而不见。 彼时谢行云的心里着了魔似的只想着爱情,爱情和严青霜,哪里还容得下一个脾气桀骜的毛头小子呢。 尤其这个小子时不时的破坏二人独处的时光,谢行云厌恶都还来不及,收为徒弟,呵呵,嫌自己耽误的时间还不够吗? 于是少年一腔热血,被个恋爱脑浇的透心凉。 凉着凉着,在不经意间,就成了执念了。 执念一起,不知不觉间,竟然就生根了。 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承元真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日子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所以即使当年“承元拜师”都成了师兄弟间的笑话儿了,承元真人口里说着无所谓无所谓,心里还是惦记着。 毕竟这是他人生中最求而不得的一件事了。 …… 承元真人几个高阶灵果下肚,体力和精神都恢复了大半,有力气收拾这几个乱来的小鬼。 一手抓着一个,往身前重重一放。 “伸手。”承元真人随手截了一根树枝,拿在手上,像极了秦瑜记忆里的暴躁夫子。 “左手还是右手。”梅婉婉有些不服气道。 “随你哪只手。”承元真人撸起袖子,决定给她们两个一点教训。“快,伸出来。” “救人还要挨打。”梅婉婉一听,反倒是藏起手,背在身后和他理论。“我没错,为什么挨打?” 承元真人一想,若是直言,“你们两个小丫头坏了我的机缘不说,还搞得我这么狼狈,我很生气,所以你要挨打。” 不说听起来荒谬不荒谬吧,说出去的话,跟个孩子都斤斤计较的帽子算是牢牢的带在头上了。 还当不当大人了! 不过看着乖乖伸手的秦瑜时,他脑子一转,说:“你是不知道,秦瑜看来是知道了,让她说。为什么错了啊。” 秦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说:“我没错啊。” “那你伸手干什么?”承元真人有些狂躁的走了走。 “哦。”秦瑜收了手。抬头对承元真人说:“我师父刚刚说,有话和你说。你要听吗?” “谁?”承元真人意外极了,瞬间有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窘迫感。“剑君吗?” 秦瑜肯定的点点头。 她和师父谢行云一直都是有联系的。 不过谢行云的行踪成迷,时不时的下秘境,走仙府,甚至出了界面远游。秦瑜若是想主动联系他,难如登天,毕竟再好用的剑符,也不能突破界面的壁垒。 但是谢行云时不时的会抽时间查看一下弟子的现状,什么时候师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徒弟了,秦瑜什么时候就能够见到自己这个风筝一样的师父了。 今天正巧了,谢行云想起徒弟的时候,正好赶上看见徒弟被个狂徒教育了。 自己都没有这么教育过的徒弟被这个家伙对待,谢师父人在远方,记仇的小本本已经取出来了。“让我看看那小子的脸。” 哦吼,这不是元长恒那小子吗? 别说谢行云,连严青霜都对这张方正的脸记忆深刻。 毕竟被一个男修怼着脸骂狐狸精的经历,也算是平生仅见了。 狐狸精哎,还是被一个男修哎! 剑宗这么多瞎子里,总算有一个能看透我来意的正常人了吗? 要知道哦剑宗里这么多女修,都一点正常反应也没有,全把自己当空气的。 我费尽心思的要当个狐狸精,我处心积虑的对象却只想和我坐谈论道,偷我的道统。 这种苦痛又有几个人能懂? 严青霜一想到过去的那段挠心挠肺,辗转反侧的岁月,怒火中烧,一脚把谢行云从地上踢起来。 “我就说你在宗门里出现这么多回了,亲人仇人都见了三四遍,唯独这个小家伙怎么没出现过了?感情转移了目标,对你徒弟动手去了啊。” “还不赶紧把这个男狐狸精处理了。” 奉命处理男狐狸精的谢行云一边无奈的纠正:“这不是什么狐狸精,是个男修士,而且刚好是一个颇有修道之心的剑道男修士。” 一边和弟子联系,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来观察这个很久没见到的小“跟屁虫”。 已经是金丹真人了啊。 听说最后被海丰道君收入了门下,很好,海丰道君是个好师父,一生桃李满天下,宗内泰半的元婴真君都是受过他的指点。 传承海丰道君的道统,别的不说,修炼到元婴期的可能性就比其他得不到道君指点的弟子多了三成。 这么说起来,当年能够把自己所有使出过的剑招倒背如流的小家伙,最终还是走上了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谢行云看着承元真人被梅婉婉气歪的下巴,有趣的笑了起来。 严青霜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她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奇怪角度的承元真人,评价说:“长得挺壮实的。不过这脸色,有些不太对啊。”她指着承元真人的手指。“你瞧他的中指。” “这是!”谢行云笑容慢慢褪去,神色变得严肃,传音对秦瑜说:“跟他说,我有话对他说,要见上一面。” 不一会儿,秦瑜的声音传过来:“师父,真人同意了,我这就把玲珑镜递给他哦。” 话音刚落,镜子里的人便换成了承元真人。 承元真人手持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明平真君,嘴巴动了动,还是没开口。 秦瑜看着他,觉得他的手有些颤抖。 谢行云看着他,说:“好久不见了,长恒。” 承元真人低低的“嗯”了一声,良久回答:“好久不见了,剑君。” 他说出了这句简单的问候语,丢了树枝,起身往僻静处走。 直起了脖子,正准备据理力争的梅婉婉莫名其妙的逃过了一劫,满脸都是小问号。 秦瑜很想留在原地没错了,可是玲珑镜是绑定她的啊,离了她,联系也就无法建立了。 真人,等等我,我很重要的啊。 险险踩在断线范围边缘的秦瑜及时赶到,给承元真人续上了信号。 “这玩意不能离开我,我不出声,别赶我。”秦瑜说了一声,安静的背对着他,竖着耳朵充当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承元真人收回视线,正好听见镜子里的谢行云问他:“长恒,你的剑骨,是不是出问题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长恒,你的剑骨,是不是出问题了?” 秦瑜刚听到这一句,身后轻轻的传出“咔”了一声,承元真人一言未发,把玲珑镜递给了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喂,师父,真人他离开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的样子。”秦瑜手持着玲珑镜,有些莫名其妙的说。 承元真人的剑骨出什么问题了? 师父不过刚说了一句话,承元真人的态度也太奇怪了。 镜子里,谢行云对小徒弟招招手,说:“附耳过来,师父有事要和你交代。” …… 这两人不过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很不对劲啊。 梅婉婉不敢去承元真人哪里碰霉头,只敢来秦瑜这里打听消息。 不过可惜的是,秦瑜自己都对这些事一知半解着,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倒是被秦瑜问了不少事去了。 “你问海丰道君吗?”梅婉婉双手撑住桌上,半撑着头。手指了指身边的苏小小。“她家和海丰道君渊源颇深,你问我不如直接问她。” 苏小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你问了我就会说吗?本小姐是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苏小小这么说,本身就不太对吧。 苏小小转过头对房间里的另外两个默默候在哪里的影子说:“我和她们说说话,你们两个去外面守着。” 苏大苏二领命出去了,贴心的合上了房门。 “这么神秘的吗?还要你家的两个护卫出去守着。”梅婉婉有些不理解的说。 苏小小答道:“神秘倒没什么神秘的,不过这种消息让他们听着总是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就是有些神神秘秘的。”梅婉婉咕噜了一句,但还是没多说什么。 “好了,现在人不在房里了,你说就是了。”秦瑜倒是不关心两人心里想的什么,更好奇海丰道君的事。 苏小小也不卖关子了,说:“其实我家和道君的渊源,也简单的很。这么说吧,道君姓苏,是我娘的祖上长辈。” “其实我更好奇一个事。”梅婉婉说:“就是不知当问不当问。” “当问不当问的一般都不当问,既然不当问的你就别问。”苏小小一句话堵了梅婉婉,接着说:“我知道你好奇什么,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姐妹都是跟着母家入的族谱,所以姓苏。” 所以就像大家猜的那样,明行真君真的是入赘进苏家的吗? 不过梅婉婉再好奇也没敢把话问出口,毕竟再问就涉及到人家家里的隐私了。 “不过我二哥是跟着我父君的姓氏的。”苏小小眨眨眼说。“我父君说,他的姓氏有些难听。二哥是男孩子所以有个难听的姓氏没关系,不过我和大姐不一样,女孩子比较在意名字这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不过是什么难听的姓氏,弄得明行真君自己都埋汰自己的姓氏? 苏小小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母”字,最后一笔画完,无奈的一摊手,对两个人说:“看,不太好听吧。本来我也很疑惑的,我父君跟我说了这个,我倒是觉得父君做的很对。” 巧了,虽然对明行真君叫什么这个事更感兴趣了,不过这个做法倒是让秦瑜和梅婉婉都很认同,这个姓氏还真的不如苏小小如今这个姓氏顺口。 “我知道宗里对我家的情况有些猜测,不过像你们这样直截了当问的,还是头一个。”苏小小无奈的说。“有些猜测也太离谱了。” 说起来碧霞元君性格暴烈如火,明行真君低调的像个隐形人,苏小月常年四处奔走,剩下一个苏小小,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平日里谁敢问啊? 梅婉婉了然,拍胸脯保证说:“放心吧,我回去和罗小胖他们说一说,保证全宗都给你传得明明白白,不会再有人嚼舌根的。” “再说海丰道君。”苏小小说:“道君我也见过一两次,性格高傲的紧,等闲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我家除了二哥从前经常被道君召见教导,连我大姐都很少见到道君的。” “所以真人能够被道君收为徒弟,说明天赋真是很了得啊。”梅婉婉说:“难怪真人这个年纪就有这等修为了。” “嗯……”苏小小有些欲言又止的,吞吞吐吐的说:“只怕没这么简单。” “我父君曾经私下跟我们说,要我们姐妹俩少去道君那里,但是道君召见,我们也不能不去不是。”苏小小声音越来越低。凑在二人耳朵边说:“有次我见到……” “真的啊!”梅婉婉震惊不已。 秦瑜摇摇头说:“若是真是如此,你就更不该告诉我们这个了。” 梅婉婉摆摆手,随意的说:“哎呀,怎么说呢,我一个人憋了这么久也难受,你们两个什么人我很清楚的,而且你们也不敢说出去的。” 毕竟这是剑宗高层的事,事情涉及到如今仅存的两位道君之一,只要弟子里有一点小动静,就不可能善了。 “说是真的不敢说,可你也不能再说了。”梅婉婉也不免嘱咐她。 苏小小说:“那还用得了你们说,我自己不晓得?”说着她也有些嗟叹。“我总觉得这个事也不简单,按照承元真人的资质,怎么说也应该留在宗内修炼的,外任一方本就奇怪,难道没人细究吗?” “谁细究呢?”秦瑜反问她。 苏小小词穷。 “这么说来,真人还真是可怜,幸而如今也算熬出来了。”梅婉婉说:“我待会得去真人那里瞧瞧他去。” “你瞧就是了,不过我可不想去,一去我就想到那件事,怪不舒服的。”苏小小说。“我先去沐浴去,今天耽搁了宿头,只能借宿茶驿了,又只有这两间房间,真人一间,我们一间……” “我说,床外面的地方是我的,你俩没意见吧。”苏小小在床上圈了地盘。 “没没没,只要你不担心我和阿瑜踩着你就行。”梅婉婉拉着秦瑜出了门。“我和阿瑜去瞧瞧真人。” 瞧真人说什么呢,秦瑜原本就不怎么说话的性子,更是词穷。 梅婉婉也不知道说什么,一路长吁短叹的。 “凝露丹……结续丹……没有结续丹啊,只能凑合用用凝露丹了。” 秦瑜疑惑的说:“凝露丹是什么,结续丹是什么?” 梅婉婉直接了当的说:“我猜真人有很严重的内伤,而且不是在经脉上就是在其他的重要地方。我说的这两种灵丹都可以用来治疗真人的伤势。说起来结续丹和凝露丹外形效果都相似,但是结续丹比凝露丹高一阶品,效用更好呢。” “是紫色的那种灵丹?”秦瑜边说,边抠着手上的玉瓶的标签。 “对啊。”梅婉婉说。“我存了一部分在你那里,你帮我取一下嘛。” 正巧二人到了承元真人的房门外。 “干什么?”手还没碰着门框呢,承元真人就拉开了门。“你们两个小丫头,晚上不乖乖修炼休息,乱跑做什么?” “真人,我们来给你送药。”梅婉婉举起一个玉瓶,笑吟吟的说。 承元真人这才放了她们两个进去,还不忘教训她们两个。“不要有事没事的往男修士的房间里去,小丫头就要有小丫头的样子……” “真人,我们想吃果子了。”秦瑜突然说。 承元真人滔滔不绝的教育话语被打断,没好气的丢了两个果子给她们,说:“馋鬼,就知道你们是惦记上我的果子了。” 梅婉婉把玉瓶交给承元真人,煞有其事的嘱托道:“这是凝露丹,一天一粒,连服一旬。” 承元真人打开看了看,说:“五品上的灵丹,这不是你这小鬼的手艺吧。” 这个笃定的语气还真是可恨的很啊,梅婉婉觉得有被小瞧到。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这个凝露丹还真不是现在的她能够炼出来的。 “管是谁炼的呢,爱吃不吃。”梅婉婉吃着果子,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承元真人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把玉瓶往桌子上一放。“成了,我不爱吃,你拿回去吧。” 梅婉婉一口果子卡在喉咙里,愤怒的一拍桌子,说:“您知道您拒绝的是什么吗?凝露丹,黄阶五品的凝露丹,复脉固脱,大补元气的好嘛,一枚能价值好多好多灵玉呢。” 就是梅婉婉的储备里,这样的丹药也是少之又少的,能拿出来,全凭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结果被人拒绝了。 承元真人打开玉瓶,倒出一枚像糖豆一样吃了下去。 然后把玉瓶放到梅婉婉的身前。 “六品的结续丹,玄明真君知不知道自己养了个败家子啊。”承元真人服了丹,脸色好了许多。“你要是你师父,得狠狠的揍你的……嗯,脑袋瓜子。” “我和你师父有约定,见了你师父后,我不会缺丹药的。”承元真人说。“自个好好收着。” 承元真人又给两个小姑娘塞了些果子,然后直接了当的“送”她们出门。 出门没走几步,梅婉婉扑上来掐秦瑜的脖子,嗷嗷的叫:“六品的灵丹啊,秦瑜你个败家子,你哪里来的六品灵丹啊。” 梅婉婉手上不是没有高阶的灵丹,比六品高的也是有的,但都是从师父手上左扣一个,右蹭一个,辛辛苦苦卖萌耍赖来的。 秦瑜直接接手了谢行云的丹囊,里面全是玄明真君准备的各种高阶灵丹,数量和质量都十分的让人惊喜。 亏得平日里自己辛辛苦苦的炼丹,秦瑜这个家伙手有宝山不声不响的…… “我虽然拿着我师傅的丹囊,但是我也不识货啊。”秦瑜无奈的说。“你也没问过我啊。” 说着她凑过去附在梅婉婉的耳边,说:“你要是感兴趣,你随便拿就是。” “这还差不多。”梅婉婉眼睛一亮,正想开口。 身边的秦瑜突然一动,把她往身侧一拉。 二人侧身立在一人宽的单柱后。 “嗖——”一根漆黑的箭矢险险的从眼前经过,射进身旁的墙壁里。 “啊!”梅婉婉惊呼一声,又一根黑色的箭矢,几乎擦着二人的后背,射进墙壁里。 一前一后两根箭矢,正好把二人限制在一个极小的空间里。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就是承元真人的房间门,这样的动静,承元真人不可能没听见。 果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承元真人看了一眼这边的动静,抬头对黑暗中的某处说:“攻击目标外的人物,你们什么时候,也开始不守规矩了?” 黑暗中有声音传来:“放心,规矩还是我还是守的,虽然这两个小姑娘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但并不是我的目标,所以,我只是警告一下她们,不要乱动而已。” “游弋。”承元真人手握着剑鞘,站在房门前。说:“咱们也是老对手了,好久没见到你,还怪想你的。” “想我?”那黑暗中的声音冷冷一哼。“我看你是想我的箭吧。” 话音未落,黑暗中一道寒光在无声中已经逼近了承元真人的面门。 剑鞘在空中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挡下一击。 “啧。”承元真人手拈着箭支,冷嘲道:“几个月没见,你是一点不见长进啊?” “托某人过气的福,最近接不到一个单子,手艺都生疏了不少。”一击未中,黑暗中传来游弋的声音里,满满的遗憾。 承元真人险险的又躲过一波冷箭。嘴上也不闲着。“知道你们想我,这不,昨儿刚在黑市逛了一圈,你们就有生意了。” “说起来,若不是我年年为你们招揽生意,你们早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承元真人说:“讲道理,你的佣金怎么也有我的一份不是。” “佣金,好啊。你的项上人头归我,我会记得给你做个衣冠冢,为你烧些纸钱的。”游弋不阴不阳的回击道。 游弋的声音飘忽不定,秦瑜躲在柱子后面听着,也听不明白这人究竟在何处。 刚想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去,就被承元真人扔出的果子打了头缩了回去。 瞬间,承元真人右手急挥,叮叮当当,脚边落了一地的箭支。 “你们两个赶紧走。” 承元真人的嘱托,两人并不敢迟疑,虽然担心承元真人的情况,但是带着梅婉婉留在这,不但帮不上什么忙,更有可能是给承元真人拖后腿。 秦瑜当机立断,拉着梅婉婉就走。 承元真人看着二人的背影,长剑出鞘,悍然朝着黑暗中的某处攻去。 “哎呦,被你发现了。”游弋的声音响起。“即使发现了,你也抓不到我哦。” “那你便试试。”承元真人平静的说。 “哎,不知道那两个小丫头走远了么?”游弋有些得意的说:“我可没说今天只来了我一个人哟。”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可没说今天只来了我一个人哟。”游弋亮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得意极了。 “这样啊。”承元真人右手微微抬起,神情却不见焦急。 “不着急吗?一个是剑宗明平真君唯一的弟子,一个是剑宗玄明真君最有天赋的小弟子。哪怕是你,也担不住这个责任罢。”游弋踮着脚尖立在树梢上,左手拿着一把长弓。 那长弓的制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漆黑如墨,颇有古意。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中间直直的绷着一根泛着灿银一般色彩的弓弦,不过最耀眼的还数弓首镶嵌着的,一颗硕大的黑色流光的宝石。 承元真人微微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说:“身为一个优秀的箭手,你应当极其在意自己的行踪才对,不应当用这种容易暴露自己的弓箭吧。” 游弋持着弓箭的手向上一抛,黑色的宝石在月光下流光熠熠。“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日我来不是做你的对手的。” “我是来找你叙旧的,老朋友。”游弋肆意的笑,一口白牙得意的露出来。 承元真人却说:“你可不是我的朋友。” 话音未落,承元真人神不知鬼不觉都出现在游弋的身后,手合为掌,正欲劈下之际。 “老朋友,人家好心来看你,你可有些不厚道哦。”游弋微微回头,右手正好稳稳的夹住承元真人的手掌,他既不逃也不躲,还饶有兴致的说。“你变弱了哦,老伙计。” “还有,你看脚下哦。” 树枝之间缚着密密的银丝网,那丝极细却也极厉,可谓是削铁如泥。 一个不慎落入其中,便是极为惨烈的下场。 游弋得意的看着他的杰作,说:“来了你可就走不了哦。” “哦什么哦,娘唧唧的。”承元真人伸出左手劈倒了他,不屑的说:“交手了这么多次,次次都输,都不反思为什么每次都被输吗?” 承元真人麻袋似的把他踢在一边,视线投向四周,说起来这四周这密密麻麻的银网的确很令人忧愁。 先试试吧,希望自己能出去的时候,小家伙们命还在。 不过即使是不在了,承元真人无所谓的撇撇嘴。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趁早死了投胎。 …… “啊!”一声尖利的喊叫,从梅婉婉和秦瑜的住处传来。 是苏小小的声音。 随即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急忙向房间奔跑过去。 “苏小小,你在哪里啊小小!”秦瑜敲敲后窗,问。 “我在这里。”苏小小从后窗伸出头来,后面隐隐约约是苏二的声音。苏小小手指颤抖的指向屋前。“阿大还在外面。” “前面有几个敌手?”秦瑜蹙着眉头说。 “我们得赶紧离开。”苏小小带着哭腔说。“咱们得先走。” “不能走。”秦瑜按住苏小小伸出后窗的胳膊。“还不知道到底来了几人,咱们一走,或许正撞上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要是不走的话,阿大他一个人坚持不住的。”苏小小抹了抹眼泪,说。“我们得去求援。” “青阳城据此可还有半日的路程!小小,你别急,冷静下来。”秦瑜说:“你是阵修,最会防御。我把婉婉交给你,现在你要想想如何能让这个房间在短时间里固若金汤。我现在去支援苏大,顺便弄清楚前面到底有多少个人,等我们摸清情况,立刻送你们离开。” 说着,秦瑜托着梅婉婉翻进了后窗,从袖子里取出了梅婉婉寄在她那儿的一个药囊扔了进去。 “拿好你的药,婉婉。” 梅婉婉抖抖索索的解开药囊,翻了翻,全都在,心里顿时稳当了许多。 “这个时候命都可能要没了,谁还管什么药啊。”苏小小急说。 梅婉婉取出了两个黑色的瓷瓶,说:“这可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药,这可是能杀人的。”说着,她递给了苏小小和苏二一人一粒红色的丹药,说:“服了,不然连你们一起药倒。” 苏小小不疑有他,一抬脖子就服了药。 看着梅婉婉拿着药瓶子在后窗哪里来回。她回头问苏二:“我带来的阵盘里可有四象阵?” 苏二是素来服侍苏小小日常起居的人,对苏小小一应的什物也都了如指掌。闻言立即道:“小姐,咱们这次出门没带四象阵的阵盘,倒是有些低阶的困阵。” “低阶的困阵怎么够!”苏小小摇了摇头,咬咬牙说:“阵盘给我,我重新绘阵。” 她还就不信了,在自保方面她还没有梅婉婉那个矮冬瓜强。 屋内忙的热火朝天,屋外也不闲着。 秦瑜在角落里瞧了一会,并不急着加入前院打得已是如火如荼的战局。 前院有一小伙人,约有五六个,都穿着黑衣。苏大一人缠斗其中,虽然略有些吃力,但看样子还能支撑一会。 这一小伙的人能力参差不齐,那个修为尤为高超却在有意游离出战局的,明显是他们这一小伙人的头领。 而且,秦瑜冷眼旁观,这些不速之客并不恋战,只不过是苏大有意阻拦,拖着他们的脚步罢了。 显然苏大并不是他们的目标,只是他们前进道路上的阻碍罢了。 贸然加入或许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影响到苏大的行动。 不如也游走其中,专杀落单之人。 秦瑜想明白后,身影轻盈的急扑一个快要脱离苏大战圈的黑衣人,秋水从袖间悄无声息的滑出,寒光一闪,直刺那人的命门。 一击毙命。 “有趣,终日打雁的倒是被雁啄了眼。身为杀手倒是被杀手的手段取了命。”那个看着修为最高的人瞧见这边的动静,丢下苏大,往这边而来。 “你倒是个做杀手的好料子。”那人脚步轻盈极了,行走间不见不仅一丝脚步声,连带起的风声也没有。 秦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这么多话。“一个小姑娘,又正好出现在这里,会使剑,还不错的样子,想来你就是明平真人的小弟子,是我的目标咯。” 秦瑜平静的看着她,有些疑惑。 “哎呀,是一个不说话的闷葫芦啊。我真倒霉!”那人的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一丝少年气。 这人年纪不大。 秦瑜心想,但更让秦瑜好奇的是,这人是什么来头,又是为何而来。 不过,这好像也不重要。 杀落单的敌人比较重要。 秦瑜身体一动,对面那个黑衣少年便跟着动了。 “你要杀丙十六,不行不行,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他的脾气但是毕竟是我的同伴。”那个黑衣少年絮絮叨叨。“刚刚一不留神,你就杀了丁十三了。虽然她我也很不喜欢……” 秦瑜被他所阻,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幸而苏大给力,及时赶上了。 没了这个黑衣少年人,苏大在密不透风的攻击中透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更如鱼得水了。 看来没了这个黑衣少年,剩下的黑衣人就不足为惧了。 不过,这些黑衣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样子啊,很是奇怪。 “喂。”秦瑜提着剑,叫到:“你们来了多少人?” 黑衣少年的惊喜说:“原来不是个小哑巴啊,好好好。”黑衣少年说了一连串的好字,很是欣喜的样子。 对于秦瑜的问题也是立即回答:“一共是十个。”他喜滋滋的说:“没分到一个哑巴对手真是太好了,以后边打架还可以说说话,一点也不寂寞。” 秦瑜一望场内,加上这个黑衣少年和地上躺着的丁十三,一共有七个。 还有三个在哪里呢? “别看了,乙三去找那位丹修小姑娘了,而你的对手是我。”黑衣少年的声音突然极其靠近的地方传来,仿佛近在耳边。“哎呀,你真不小心,我都到你身边了哦。” 秦瑜右手一推,身形急退。 站在秦瑜之前所站立那处的黑衣少年,一双眼睛在好似水波粼粼的湖面,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介绍一下,我是甲二,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一辈子的对手了。只到你死,或者我亡。”他的语气颇为温柔,就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一般,甚至在说完这句话时,他还优雅的行了一个见面的礼节。“很抱歉暂时无法告知我的姓名,不过下回见面,你就一定能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对你的姓名不感兴趣。”秦瑜冷冷的说,还有三个不知在何处的杀手守在附近呢,她很担心梅婉婉的安全。 同样,苏大也很担心屋子里苏小小的安危。 “因为,我想你活不到那天。”话音未落,秦瑜的剑便已经挥斩过去了。 既然对一个颇为老道的杀手不能用暗地里的手段,那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场好了。 “不不不。”甲二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短刃,欺身而来。“我觉得活不到那天的人是你。” 秦瑜“呵呵”的冷笑,手中的动作行云流水,招招直取甲二的命门。 不过这人的命门,似乎并不好找。 “你挺厉害的。”秦瑜对于难缠的对手,素来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跟个王八似的。” 这是夸赞对手的防守密不透风,不过似乎对方并不喜欢这个评价。 “啧。”甲二手上的短刃也是轻盈如蝶,打斗的招式也是招招简洁。一个漂亮的攻击被险险挡下后,他也赞扬道:“不错,小姑娘的运气也是蛮好的。” “我姓秦,不要一口一个小姑娘,或许我的年纪能给当老祖母了。”秦瑜没理会他言语间的攻击,反手一拉。 左手的短剑拉出了一个长长的血口,不过不是自己的,是别人的。 杀手本来就是机会主义者多些,逮着机会抽冷子来一刀再常见不过了。 只不过秦瑜早有防范罢了。 “你可真不专心啊。”黑衣少年往秦瑜背后瞧了瞧,又看了看秦瑜的隐在袖间的左手。“竟能使双剑,倒是我们的谍子的缺漏之处了。” 秦瑜面上丝毫不漏,即使她不会双剑,但是左手里扣着的是师父给的剑胚,蕴养了这些时间也不过长了几寸,但是锋利极了,秦瑜虽没试过,但是却觉得右手的秋水对上这把剑胚,或许也是得不到什么好的。 “哎,没留心,竟然又让你得了利了。”黑衣少年如是说到。“你可真是我的好对手,怎么杀的,却是与我不对付的呢。咱们看来真是极有缘分的。” 说是同伴,可是却无半点同伴的样子,同伴遇难不没有半点哀泣之色,也不想着为其报仇雪恨,旁观吃瓜还冷嘲热讽的样子,倒比陌生人还陌生。 “丙十六?”秦瑜拿剑指了指地下,那倒霉的黑衣人终究还是又自投了死路。 黑衣少年道:“非也,活着是丙十六,死了就是无名者了。”他戏谑的看着秦瑜,说:“你可以叫他无名。” 秦瑜甩了甩剑上的血滴,对着甲二说:“无名。” 甲二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我喜欢你的性子。” “不过倒想请教无名,我二人是何处招惹了贵处?竟如此大动干戈。”秦瑜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和梅婉婉,一不偷二不抢,捡到灵珠都不会挪为私用的大好青年,竟然被个杀手组织追着杀,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杀手都是闻着钱味动弹的么,谁又愿意下这价钱要买自己和梅婉婉的小命儿? “贵宗不曾对小秦姑娘言明么,咱们逆剑阁,专接剑宗的生意,但凡是剑宗的弟子,我们都杀。”甲二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倒很不像是个杀手。“至于要钱不要钱的,咱们二处这么多代的交情了,算来钱倒是小事。” 秦瑜一下子想起来这个诡异的碎嘴杀手的出处了,不就是承元真人之前说的那个地下组织么。 看来承元真人话说得倒是真真的,自己和梅婉婉却是登上了人家暗杀的榜单了。 甚至于还得了个私人定制的服务,有了个配对的杀手了。 “所以真人那儿的那个放冷箭的?也是你们的人?”秦瑜肯定的表达自己的疑惑。 甲二见她一点就透,颇为开心的说:“正是如此。”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甲二颇为开心的说:“正是如此。” 然而对于秦瑜来说,这并不是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因为这恰好说明承元真人很可能短时间里根本脱不开身,无论是她、梅婉婉还是苏小小,都得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群杀手中逃命。 这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别看甲二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好好先生模样,下手可一点不含糊。 “什么怨什么仇啊,还带这样的强买强卖的?”秦瑜喃喃自语道。 甲二好心提醒她,说:“之前是没什么仇怨,你现在已经害了我们好几个同伴了,为同伴报仇,这不是现成的仇怨吗?” “还有这样上赶着的买卖?”秦瑜简直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了。 结仇还有送上来的,碰瓷吗? “您可仔细看看好吗,您这同伴可没死呢,身体还在呢,我可没这么辣手。”秦瑜踢了踢地下的黑衣人,修仙界就有一点好,是死是活很清楚明白。但凡是修士,死的时候一点渣渣都不会剩下。 可这几个躺在地下的黑衣人,身体可都还好好着呢。 甲二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深深叹了气,好声好气的说:“你说的是呢,不过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呢。”他抬抬下巴,说道:“看在你还是个小孩子的份上,我可提醒你一下,你的好朋友快成一朵烟花了。” 说着,他心情颇为愉快的打了一个响指,梅婉婉和苏小小置身的那间小屋子被不知何处而降火焰团团包围着。 这间茶驿是附近的一户农家开设的,专门为来往的行人提供一口茶水和简便的一个歇脚之处,农户自家并不在这里居住,这场大火倒是不会伤害到无辜的人。 但也正因为如此,茶驿的房间古旧简陋,只能勉强称得上干净。若不是承元真人出的这一场意外,她们应当已经进了青阳城,也不会选择在这处借宿。 不过两三息,火舌便舔舐到窗棂,全部由木头搭建的房屋在灵火的威力下,简直不堪一击。 秦瑜看向苏大那边,果然,苏大因为后院起火的原因,进攻也越发的凌厉起来。 她这边,倒是慢了些,甲二如跗骨之蛆一般,甩也甩不掉。 可是打呢,他多是拖慢和躲避,有意识的躲着她的攻击。 这样下去,可不太妙。 “咱们打一场,是输是赢咱们定个生死?”秦瑜开口邀约道。 甲二有些慢条斯理的说:“不行,杀手有杀手的规矩,我得凭本事取你的命。” 还真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人呢。 后院的火越烧越烈了。 秦瑜甩手就是一剑,逼退甲二,再不恋战,转头去救人了。 她是水系的修士,有道是水火相克,故不相容。面对火,固然觉得有些棘手,但是毕竟来者境界并未高到压倒的地步,还阻拦不了她的脚步。 秦瑜一边急匆匆的拈着化雨诀与火相斗,一边身形灵活的冲进火场。 “阿瑜?”梅婉婉见着她忙喊道。 别看外面大火冲天,内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苏小小设下法阵,灵力如倒扣的碗一般保护着中心的三人。 梅婉婉的脚边,赫然躺着一具新鲜出炉的黑衣人尸体。 秦瑜冲入的时候,梅婉婉正在检查那个黑衣人。 “原来不是每个修士死亡,身体都会消失啊。”秦瑜挠挠头,觉得自己犯了个理所当然的错误。 亲眼见识了易岩真君的逝世后,她一直以为修士的死亡就是身化灵力,反哺大地。 结果似乎并不是这样。 秦瑜不禁有些脸红。 “修士死后身化灵气,是高阶修士才会有的异象呢。咱们这些还没有筑基的小修士,其实还是肉体凡躯,连真正的修士都称不上,身体自然还是在的,只不过比起凡人,只会一点点的化为粉末,不会腐烂罢了。”梅婉婉解释道。“不过这家伙运气实在不好,我刚放了毒,他就从后窗悄悄的爬进来了。” 说起毒,梅婉婉还是有些可惜的,她说:“我这几瓶宝贝可是成均真君赠我护身的,用一点少一点的。” 秦瑜倒是不心疼用掉的毒药,更好奇的是这个火场里还有可能存在的两个人。 梅婉婉和苏小小都说只看到这一个人,倒是这火来得不明不白,像是这两个其中的一个人放的。 “不好,我这阵法也快支撑不了多久了,这里火气太旺盛,倒是加速了阵法的损耗了。再说,这屋子要是塌了,咱们照样被埋在下面。” 这话不假,至少秦瑜拿肉眼也能看见原来越稀薄的灵力护罩。 说着,苏小小双手指尖突然发出一道尖针般的灵气插入地面某点,护罩流转的灵气凝实了不少,但护罩的范围进一步的缩小,仅仅只到几人勉强立足的地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梅婉婉说:“小小也说了,房子塌了咱们也逃不了,与其如此,我倒是愿意见见那个放火的家伙。” 梅婉婉的“愿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不过苏小小也是同意她的想法,愿意出去的。 “要是阵法可以移动就好了。”苏小小伏在苏二的背上,有些感慨的说。 不过说起来阵修的防御力本就是几种修士中的魁首,只要准备充足,就能弄出一座攻不破的堡垒。 但是这堡垒不能移动,就很令人难受了。 秦瑜也背起梅婉婉,嘱咐说:“你注意点后面,我这把短剑先给你防身。” 梅婉婉搂着她的脖子,拍拍她的后背,手指向前说:“知道啦知道啦,你看好前面的路。后面交给我。” 秦瑜提着剑,一剑劈开房间的门,率先冲出院外。 就在这一瞬间,秦瑜清楚的感受到背后的梅婉婉小幅度的动作了一下,耳边拉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一击不中,那人便退了。 梅婉婉的丹炉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可恶,差点刺到我,超痛的。”梅婉婉搂着秦瑜的脖子抱怨道。“幸亏我的小黑够坚硬。” 院中还在胶着的战局因为这个小意外有了短暂的停顿。 秦瑜瞧着地上的小黑,有了主意。 “你这丹炉我记得用材蛮好的哦。”秦瑜考虑到,说:“要不你先进丹炉子里待会儿。” 梅婉婉悲愤极了,挥起拳头锤她:“平日里叫你好好修炼吧,打不过就算了,你竟然让我进炉子里呆着,太过分了,说出去我梅婉婉还怎么见人!” “好了好了,这不是跟你商量吗?”秦瑜顺她的毛。能有这样的想法还是担心对方抽冷子,自己来不及保护身后的这个小姑娘。 不过人家不愿意,那就算了。 “这位可爱的小姑娘,想来就是剑宗玄明真君的小弟子,小梅姑娘了。”甲二饶有兴趣的看着秦瑜背上的小姑娘。 也有些小惊讶,这姑娘没个树桩子高,若不是跟着秦瑜露了面,放在人群里还真一眼认不出来。 哪会想到自己的目标是个这样的小姑娘呢。 “甲二,这是我的目标。”甲二蠢蠢欲动的心,被这一声冷呵喝止,勉强按捺住。 “知道了。”甲二抱着臂,对着对面的懒洋洋的回道。 随着他的话语回头。 后院屋顶上,在重重烈火的包裹中,赫然有两个人。 一人在屋顶的脊上箕坐着,也是一身黑衣。 另一人立在他的身后,正对着这边看望着。 “你该不会怜香惜玉了吧,这么个小姑娘你都搞不定?”甲二冷嘲道。“要不然你早点养老,我帮你把这单子一起做了。” “不必了。”那人说。“该走了。” 话音刚落,在众人的目光聚集之下,那两个在屋脊上的黑衣人瞬间消失了。 这边甲二也退了几步,说:“哎,你们运气好。” “咱们今天先认识认识,那就下回见咯。”甲二眨眨眼,脚尖一点,矫健的翻出院墙,和剩下的几个人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有地上几个新鲜出炉的遗体和燃烧着的房子证明这群人曾经来过的讯息。 不过,“你说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啊。”梅婉婉放开搂着秦瑜脖子的手臂,有些摸不着头脑。 “为了什么?”承元真人冷哼道:“为了来瞧瞧你啊。” “真人!”梅婉婉刚从秦瑜的背上下来,双脚一接触到地面就急忙拉着秦瑜跑过去。 “您没事吧。”秦瑜关切的说。 “能有什么事。”承元真人把手上捆成一团的游弋丢在地上,没好气的说。“这群跳蚤,时不时的出来咬一口,可够烦人的。” “要不是真人来的及时,我们今天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嗨,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地上的游弋滚了一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你们这真人才不管你们的死活呢,不然也不会打的差不多了才慢腾腾的出来。” “就你会说。”承元真人一个果子丢过去,正中游弋的后脑勺。 游弋不以为意的转了个圈,嘴叼着沾灰的果子咬了一大口。“可渴死我了。” “别说,你这家伙一穷二白,倒是这灵果子是尽够的。难怪我们阁中还有人要准备从灵果子下手,取你狗命呢。” 承元真人嗤笑一声,嘲讽道:“也得买的起才行。” 游弋狗啃似的又吧唧了一口,幽幽的说:“也是,我也就每次来找你才吃的上一两回高阶灵果了。” “哎,搞得我都不好杀你了,毕竟你死了,我就吃不上了。”说着,他又歪斜着嘴,奋力的啃了一口。 承元真人真是没眼看他这幅样子,从他嘴里抢过啃了一半的果子,又塞了个干净的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果子小了些,但是在手脚被绑缚的情况下,想吃着还是比较难的。 不过游弋是什么人,在这方面可是经验充足的很。 他嗷呜一声,竟是整个的包圆吞进嘴里,吭叽吭叽的小口咬。 活像个偷食的仓鼠。 打发了游弋,承元真人说:“你们今天,有什么收获没有?” 收获?秦瑜眼睛看了看地上躺的几个,瞟了瞟后面的快要燃尽的房子。 觉得真没什么好出口的说的。 “你们今天遇上的,就是我前日跟你们说的,那个组织的杀手了。”承元真人说。“说是杀手,或许也不正确,这个组织的人,黑衣蒙面,都是不露首尾的人,真实身份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是咱们认识的人也不一定……”承元真人幽幽的说,目光指向那个吃果子的游弋。 说起蒙面,游弋倒是不蒙面的,一张干净的脸露在外面,斯文干净,眼睛也纯净,若是场合不对,看模样说是贵公子只怕都有人信,哪里会想得到是杀手? 不过亲身见识过游弋箭法的秦瑜和梅婉婉可不会这么觉得了。 至少这张脸对她们的欺骗性降低了许多。 看着两个女修看她,游弋吞咽完果子,对她们两个粲然一笑,说:“你们好呀,小姑娘。” “我是游弋,是专职杀承元的杀手哦。”游弋露出了一口整洁的牙齿,毫不在意自己的内容有多惊世骇俗。“迄今为止已经是第九十五回了,好几次差点成功哦。” 承元真人冷笑一声。 游弋立马改了口,说:“都没有成功哦,不过下一次我肯定能……” 承元真人这次的用来塞嘴的果子颇大,游弋消了声,很艰难的小口小口饿啃着。 “别看了,一个偷果贼。”承元真人敲敲二人的头,没好气的说。“死缠烂打,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他带着两人去查看地上躺着的那几具冰冷的人体,一个个掀开蒙面的黑布。 特殊的黑面巾下都是年轻鲜活的脸庞,样貌却是有着奇异的相似点。 “瞧脸有什么用,这些没取名的数字们,脸都是假的。”游弋无所谓的说。“话说之前不见你着急,是不是也也猜到这次来的不是什么正经的杀手?” 承元真人捏捏那人脸上的如同真实的脸,回答道:“倒没有,不过即便是正经的杀手,也不见得有多正经吧。”他若有所指,游弋啃着果子,老脸一红。说:“谁不正经了,不过我这人心肠软,好歹让你多吃几种果子,不做个冤死鬼。反正你这条命迟早是我的……” “不过。”游弋不经意似的提醒说:“你不觉得这情况跟旧例很不同吗?” 承元真人冷哼一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过。”游弋不经意似的提醒说:“你不觉得这情况跟旧例很不同吗?” 承元真人冷哼一声,说:“你们的探子,不是号称在剑宗无孔不入么。既是如此,哪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游弋见他理所当然的样子,蔫蔫的叹了口气,说:“你可真是个大宝贝,脑子都是白长的么。” “我倒是觉得很奇怪。”苏小小说。“好像今天,没有我的事似的。” “本来就不是冲着你来的。”梅婉婉打击她说。“你大概还不配拥有这个待遇。” “不过即使不是冲着我来的,也太儿戏了些吧。”苏小小说:“按我看,这群杀手根本就没拿出自己的真本事来,更像是试探似的,尤其是对着梅婉婉的那个,除了放了把火外,更是没什么实际的举动。” 梅婉婉摸摸鼻子,反驳说:“是因为你的防御阵太好了,那人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个筑基,你直接拿出了对付金丹真人的法阵……”还因为自己灵力不够,报废了一块中品灵玉。 秦瑜一想到这个法阵的消耗灵力的速度,就对这个防御力极高的法阵没什么向往了。 自己有了也用不了,有没有就不重要了。 游弋在旁边一听,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声音。说:“难怪……” “自身能力太低,这才需要借助外力。”承元真人毫不留情的说:“这次你们几个靠着高阶防御阵躲了,下回还能靠这个吗?一天到晚吊儿郎当,想想,要是没有防御阵,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秦瑜和梅婉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苏小小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了好几个高阶阵盘,认真说:“不可能的,我的阵盘用不完的。” 承元真人皱着眉头,哪来的败家子儿,影响他搞教育。 但凡是搞教育的,都应该知道,面对某些又无聊又喜欢较真的学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忽视”和“敷衍”,不然这堂课你都别想上下去。 但是承元真人很明显还没有被杠精学生杠过的经验,他认真的面对每一个问题。 “要是你的阵盘都用完了呢。”承元真人冷嘲道。 苏小小掏出五六个装阵盘的如意袋,说:“不会的,我的阵盘用不完的。” 而且,她天真无邪的笑了。“我是个阵修啊,没有我还不会画嘛。” 至于画阵法耗时长不长的问题,这个蠢问题承元真人已经不想问了。 别的不说,光如意袋都是个不可多得的玩意儿,这一手不仅让在场的穷鬼们看得男默女泪,连承元真人都有些心梗。 看着地上游弋发亮的眼睛,承元真人果断转移话题。 “虽然剑宗和逆剑阁的渊源已久,不过之前很少有弟子在炼气期就碰上逆剑阁的人,你们两个算是特例。不过既然出现了,有些该知道的情况还是要说于你们知道的。” “只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处。”承元真人瞧了瞧旁边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的房子,有些无奈的说。 去哪里呢,此处向前离青阳城有大半日路程,向后回芙仙镇也有大半日的路程,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去哪里似乎都成问题吧。 不过呢,问题这个事也是分人的,有些人觉得这是个问题,有些人完全不觉得这是个事。 “放上一锭金子留给店家,咱们直接去青阳城。”承元真人觉得路上磨叽的也够了,也无所谓这一小段的路程了,直接了当的说。 承元真人取出的金锭子,四四方方的一块金条,至于有多少重他似乎并不在意,见小修士们好奇,他还好心的解释了一二。 “灵珠、灵玉这些都是咱们修士间使用的,要是出门游历,少不得要从凡人手上买些东西,故而出门前换些金银,是很有必要的。”他取出几根大小不一的金条,摸着下巴说:“这些都是我府上的属下准备的,遇到小事情,比如说吃了人家一盏茶,就拿个小的;遇到比较大的,比如说烧了人家的房子,咱们就取中等的,至于这种大金条……” 说起来又是一个令秦瑜惊讶的点了,在她的固有思维里,仙人是不用金银的。 没想到即使在此界,金银也并非全无作用,至少对凡人还是能够用的硬通货。 不过,秦瑜想想离家的时候,自己为了应急,带上的几副轻便易携带的金首饰。 大概全融了也抵不上这个最小的三分之一吧。 还以为自己带的挺多的呢。 “真人,难怪说你们剑宗修士受欢迎呢,原来钱都是这样花的。”游弋被绑缚了手脚,蹦蹦跳跳的过来,颇有些被开了眼界的崩溃。“喝杯茶你竟然给金条?你知道你手上最小的那根金条能买凡人一个小茶园吗?” “还有,就这么个破房子,你给个这么大的条,这能买十多座崭新的楼了!你傻不傻啊。” 承元真人面对着游弋突然而来的“愤怒”,呆呆愣愣的,颇有些不理解。 “可是,最小也就这个啊。”他弱弱的辩解道。 游弋:“……”无言以对好吗? 游弋的抗议丝毫没有影响承元真人的要放根金条的心,他放完金条,就准备带着小家伙们直接前往青阳城了。 还被绑着的游弋诚恳的说:“你要是不准备宰了我,你把绳子解了吧,我肯定不跑。” “真的?”承元真人狐疑的说。 “真的。”游弋头点的像拨浪鼓,说:“我知道你在青阳城有座大宅子,我还没住过大宅子呢。”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承元真人御着剑带着人到了自己在青阳城的大宅子后,才给游弋送了绑。 “这是青阳主城的东城,城主府就在前面,这附近住的都是修士。”承元真人从袖子里拉出一串玉牌,大概是记忆太过久远的原因,分不清楚哪个是对应的开门玉牌,不得以按捺着脾气一个一个的试着。 “难道真人都没到过这里吗?”梅婉婉好奇的看着承元真人的动作,好奇的问。 游弋语气酸的能拧成汁了,说:“他大概的确是不知道的。” 迎着几人好奇的目光,他一摆手,说:“这附近的房子,是城主府预留给青阳属下的各个镇守的,不过看样子,他基本是没来过的。” 说到这,承元真人快速的试完了自己所有的玉牌,气哼哼的一拳砸在门上。 “干什么,大半夜的,要不要人休息了。”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半梦半醒中被扰了清梦的中年男人揉着眼睛,不耐烦的语气在看清楚人之后,立即转变。“原来是承元真人,不知真人有何事,我家主人现还在镇府,并不在这里。” 承元真人的愤怒凝固在脸上,咳了一声说:“你家主人是?” “小的家主是黄申镇孟舒散人。”开门的这个中年门子弓着腰,恭敬的说。 “你认得我?”承元真人又问。 那门子颇为机灵的说:“真人大名,如雷贯耳,自然是认得的。” “那我的府邸……”承元真人边说,边瞟着那人的表情。 那门子说:“真人贵人事多,或是不记得您晋升真人后,您的府邸就被重新修葺,已是搬到前头去了。” 所以说嘛,自己还真不是忘了,这地方的确原来也是自己的地方来着。 想到这里,承元真人又重新得意起来。 那门子是个凡人,虽然觉得大修士把自己家这么大个宅子忘了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十分灵觉的说:“您新府落成时,小的还去沾过您的仙气,您若是不嫌弃小的,小的给您带路?” 承元真人对自己的新府邸在哪里一概不知,面对送上门的门子,自是欣然答应:那便有劳了。” “您折煞小人了。”门子告了一声罪,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挑了一盏烛火正亮的灯笼,为承元真人一行人指路。 “这宅子还能换的吗?”先是当主人的找不到开门的玉牌,后是主人家认不到自家的门,今天晚上真是各种稀奇的事情都见了一遍。 游弋今天晚上可谓是把半年的酸汁都饮尽了,反倒有些看开后的大彻大悟了。“说起来,上回到这里来,还是我第二十六次刺杀他,那时候他还是个散人来着。” “由散人到真人,待遇自然不一样了。”苏小小说。“若是承元真人能顺利晋入元婴,这座青阳城都是他的了。” 这如何说起? “莫非这青阳城没有真君坐镇吗?”秦瑜问。 “回您的话,咱们这座城的上任主君,道号易岩,听闻已是仙逝了。”那个打着灯笼的门子恭敬的说。 “原来如此。”秦瑜若有所思。 苏小小接过话头,说:“易岩真君去了以后,宗内暂时无人能接手,若是一年半载宗里没有晋位真君的修士,就会暂时请宗主或者一位道君代为管理。” “说起来,易岩真君的师父广秀尊者,就是这座青阳城上任的城主呢。听我阿娘说,新真君虽然总是会出现了,可以不是这一时半会说有就能有的,少不得要辛苦道君。” 门子人到中年,年岁远远不足以知道上上代的往事,听得云里雾里,却也牢牢记着每字每句。 这可是吹牛的好材料。 游弋却不是几个小修士这样无所顾忌的愣头青,走在门子身边,他直接吩咐道:“你听着便听着了,若是有什么风声吹出去,那你可得小心了。” 门子一个激灵,忙说:“您放心,您放心。” “真人,您的府邸就在前面。”新府邸的位置较之旧府邸,就如同是一个同心圆圈,从外圈搬到了内圈,路程并不远。 但是府邸的规模确是天差地别。 先前的那个府邸,在游弋的口中已经是极大了。 虽然未曾进去,从外面也能瞧见是个三四进还带着花园的大院子。 这个新宅子就更大了。 站在门口甚至能远远的望见里面高出院墙的假山小亭和小巧的楼阁。 哎哟,可恨自己的好眼力。 身为一个箭手,游弋才平静下来的贤者心态,瞬间又荡起了涟漪。 房子里还有座山,你说气人不。 但是对于承元真人来说,山不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要拿着钥匙试一遍了。 门子送到地方就告辞走了。承元真人见没有外人,也不端着了,面对两扇气派的大红门,脸上满满的挂着不情愿。他有些愁苦的叹了一口气,表示实在不想再来一遍了,想了想便打发了几个小的当苦力。 几个小的接过大串的玉牌,也是叫苦不迭。 梅婉婉更是忍不住吐槽。“您这房子也太多了些吧。” 承元真人并不为此有半点骄傲的情绪,平平淡淡的说:“嗯,不过很多都没去过。” 所谓无心装逼更为致命。 游弋捂着自己生疼的心脏,想着自己攒了大半辈子都没凑齐的半个厢房。半开玩笑的说:“你要是不住,送我济济穷也好啊。” “这样么?”承元真人挠挠头说,在一串里随便解了一枚,手指顺手抹掉了自己的标记。 “喏。”承元真人递给他,说:“总之我也不知道是哪处的,我回去问问附贰,下回给你一份地图,你标记了以后,自己一处处的去试吧。” 游弋无心取笑,结果还真的得了一份,捧着这个玉制的契牌,他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开玩笑的。” “你这,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游弋话语都有些结巴了。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承元真人倒不是开玩笑的,见游弋有些迟疑,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说:“你要不好意思的话,便帮我一个忙如何。” 游弋一听,顿时警觉说:“我可不会因为一套房子就放弃取你小命的。” 承元真人摇摇手,不以为意的说:“没要你做这个,再说你这任务基本上也完成不了了。”他嘟囔说:“你最近空吗,空的话帮我带带小修士呗。” “什么?”游弋有些吃惊。 承元真人指指还在辛苦试着玉牌的三个小修士,说:“你的箭术不错,正好替我教教这些小家伙们。” “我是逆剑阁的人……”游弋幽幽的劝导这个疯狂的提议。 “你的任务目标又不是她们,又不要求你教的多好,糊弄小孩子嘛。”承元真人如是说。 “好吧。”游弋叹了口气,为了房子他算是豁出去了。 “真人,这些玉牌都打不开呢。”三人去而复返,垂头丧气。 莫非…… 承元真人看向游弋手上的玉牌。莹白的玉牌散发着柔和的灵光。 游弋灵识探入,打上了自己的标记,手一扬,大门合契,缓缓打开。 “走吧,各位客人。”游弋把玩着手上的玉牌,得意的对着承元真人挑眉。“看在旧日的情分上,这几日的房租就先免了,各位放心挑房间住。” 小修士们欢呼一声,快活的跨进大门,苏大和苏二对着两位行了礼,也提前一步跟着苏小小去了。 “承元真人,您请?” 承元真人恍恍惚惚的跨过大门,如在梦中。竟是,这么巧的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秦瑜秦瑜秦瑜,你快出来。”一大早,苏小小带着苏大和苏二一行人,急冲冲的跑来传消息。 “吱呀”一声,开门的是住在隔壁的梅婉婉,她披着乱糟糟的一头头发,穿着寝衣没好气的说:“大清早的,你喊魂呢。” “秦瑜呢?”苏小小探着头往她的房间里看。 梅婉婉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开她,说:“别白费劲了,阿瑜不在这儿,一大早就出去了。” “不会吧。”苏小小质疑道。“你跟她好的像一个人似的,她去哪你不知道。” “关系再好也不能不让我睡觉啊。”梅婉婉没精打采的说:“我躺下还没多久呢。” 梅婉婉作为一个标准的丹修,熬夜炼丹也是平时常有的。 毕竟人虽有日夜之分,灵感却是不分时间的,什么时候来了感觉,什么时候就起来开炉炼个丹什么的。 即便昨日到青阳城后一番收拾后夜就已深了,她还是顺应感觉,炼了大半夜。 秦瑜出去的时候她刚躺下,刚刚能起来给苏小小开个门,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梅婉婉慢腾腾的回到床上,拉好被子,合上眼。“好走,不送。” 苏小小没和丹修多相处过,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懒惰到理所当然的修士,但是人家一副命若游丝的样子还下了逐客令,她也识趣的很。 “那你等秦瑜回来以后,跟她说,有个自称是她奴仆的年轻男人带着人找上门了,现在还在府外。” “什么?”梅婉婉闻言,蹭的坐起身来,转头说:“你慢着,阿瑜什么时候有什么奴仆了?” “我也觉得好奇呢,还是个凡人。”苏小小兴趣盎然的说:“不过那人说的有模有样的,阿大去见过,说是不像在说谎。那人还说是在芙仙镇买下来什么的……” “芙仙镇?”梅婉婉一拍头,说:“是不是长的还挺好看的?” “是吗?”苏小小问守在门外的苏大,得了个准确的回复后,和梅婉婉说:“是的哎。” “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梅婉婉没精打采的说:“确实是认识的,不就是阿瑜在芙仙镇救的那个么,先按客人的规格请进来吧,其他的事情等阿瑜回来再说,我实在是不行了,你替我先吩咐着,我先睡会儿。” 苏小小趴在床边拿手指戳她,一脸八卦的说:“哎哎哎,这个男的和秦瑜什么关系啊。” 梅婉婉翻过身来,眯着眼瞧着她的头说:“我说苏小妹,你有的没的关心这个干什么啊,你动动脑子想一想,觉得这两个人有可能吗?” 苏小小想了想,不知想到了哪里,了然的说:“你说的也是,我晓得了。” “那就按你说的吧。阿大!”苏小小便往外走,边吩咐道。“那人是秦瑜修士的旧识,你让门子先把人请进来,先招呼着,等秦修士回来告诉她便是。” “把门给我关了啊。”梅婉婉吩咐了一句,裹着被子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嘟囔说:“你又晓得什么了。” 晓得什么不重要,在苏大带着苏小小的吩咐把府外的人带进来的时候,秦瑜已经跟着承元真人和游弋在青阳城里穿梭了。 说起来,今晨也不过如往日一般早起晨练,还是这两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晨练结束后临时起意带着自己出去在这座城市里闲逛。 不过享受这个过程的人从始至终只有游弋一人罢了。 “放松,小小年纪就心事沉沉的,这样很不好,容易老的快。”游弋悠游自在的边欣赏着路边的风景,边对秦瑜说。 秦瑜皱着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前面那个身材窈窕的妙龄少女,说:“游弋前辈,您到底,是男修,还是女修?” 说是男修,昨日初见时这人一身劲装短打,手挽弯弓的白面俊男形象深入人心。 但是今日吧,似乎女装也一点违和感也没有呢。 一身绿缎织金连珠纹长裙,鬓边一朵半开红艳的牡丹。 肤白胜雪,走起路来也是摇曳生姿。 游弋轻启殷红的嘴唇,得意的对着她抛了个媚眼。调笑道:“你猜?” 一旁的承元真人一脸便秘的表情,没好声训斥道:“一个堂堂八尺男儿,这是什么样子。” 即便是换了女装,游弋前辈的身高依然还是只比真人低了一点点哎。 说起来,真不愧是专业的杀手,换身衣服,画个妆容,简直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真是了得。 “我这可不仅仅是画出来的,还得多谢你们剑宗的玄明真君,换颜丹真是好用极了。”游弋摸摸自己的脸,一张勾魂的媚眼离得更近了些,还得意的让秦瑜摸他的脸,感受下灵丹的妙用。 “不过换颜丹难得,我耗了好大气力也才弄来了两三枚呢。”游弋娇声说,一把声音嫩如初春的黄莺,听得秦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太可怕了,即便脸不是自己的,这声音也是他自己发出来的吧。 “说起来,你那小朋友跟这位真君渊源颇深呢。”游弋若有所思的点点额头,娇声说:“一枚换颜丹只有一年的功用,我可得好好和她搞好关系才是。” 秦瑜抹了抹脸,对于承元真人的钢铁意志力又有了新的了解。 她这个纯正的娘们都觉得受不了这么甜蜜的声音,偏偏承元真人面不改色,依旧是一脸冷淡的样子。 见秦瑜看着自己,承元真人冷淡的传授经验:“习惯就好。” “他的箭术的确是不错的。”承元真人紧接着说,想着今天出门的原因,脸色又黑了黑。 “说起来,你要我教几个小家伙箭术,那弓箭是不是得你出钱?”游弋剔着指甲,自在极了。 “我出。” “那当师傅的,是不是也该有一把好弓,作为拜师礼。” “游弋,你不要太过分……行行行,好吧。”承元真人看着他突然由晴往阴转变的脸色,闷闷吞下了自己想说的话。 “说起来青阳城的易宝阁,最近就听说来了一批好弓。”游弋兴奋的说。 承元真人捏了捏拳头,闷声闷气:“随你!”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奇异的三人出行。 按照承元真人的说法,本来今天应该还要带着梅婉婉和苏小小的,但是这两个家伙懒得很,连早课都缺,故而作为惩罚,这次买弓就没她们两个人的份了。 连秦瑜准备回去叫醒她们两个的,也被承元真人阻止下来了。 “说起来阿瑜的身量基本上已经长成了,如今配个弓也好用,倒是另外两个,身量未足,现下买了弓,以后也是要换的。”游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秦瑜,若有所思的说。 承元真人说:“秦瑜要用的弓箭,我不太懂,还麻烦你多费心了。” 游弋笑眯眯的拍拍自己颇为壮观的胸脯,说:“只要你不插手,这事尽管包在我身上。” 说着,拉着秦瑜的手笑吟吟的转过了街市,进了坊市。 游弋似乎对青阳城颇为熟悉,从东城的府邸里面出来后,七绕八拐的到了城中的坊市。 坊市的主街很长,比之前见过的青女镇和芙仙镇都要长上不少。 客商云集,两边密密麻麻的都是各色的铺子,鳞次栉比的店铺,花花绿绿的招旗,虽然时辰还尚早,不少店铺里却已是站满了人,直教人找不到半点下脚的地方。 在这里,有着不同肤色,操着各种语言、身着各种服饰、来自不同州城的商人来往其间,各色的货物在此交汇售卖,别有一番热闹繁华。 坊市人声鼎沸,各种各样的叫卖声混合在一起,间或还有几声卖主买主间讨价还价的声音和背负着各色商品驮兽的叫声和铃铛声。 一路走一路瞧,路边的店铺里虽然各色商品都是俱全的,但生意最火爆的还得是卖珠宝香料等物的。 再者就是出售各色灵果的店铺。 “青阳城最出名的三样东西,火雨石、蜜沉香和灵果子。”游弋如数家珍的说。“各州的商人常来此交易,用带来的青盐、灵米之类的换购所需。” 不过修士们用的东西并不多,甚至称得上罕见。 游弋解释道:“咱们青阳城,坊市也是分修士和非修士的,这个坊市最大、也最热闹,但是却不是修士们最常去的那个灵坊。” “难怪一路走来,没见着几个修士。”承元真人道:“你不是要去易宝阁么,来这里干什么。” “急什么,大好的辰光,先吃点东西再去也不迟。”游弋摆摆手,说:“再说易宝阁要到午间才开门,去的早了也是白耗费功夫。” “我跟你们说,这里的炸酥老特别棒,不过吃的人多,买的也快,还限量供应,所以要早点来排队。”游弋说出自己一早急着出门的原因。“你们一定要尝尝的。” “我早已辟谷。”承元真人不染凡尘的拒绝,训斥道:“贪于口腹之欲,难怪你修为一直停滞不前。” 游弋:“……我修为停滞,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他的脸上挂着和暖如春风的笑容,心中却是把承元真人反反复复的骂了千百遍了。看看,多么不招人喜欢的一张嘴,就算是为了世界的和谐自己也该早点把他干掉了。 “不吃拉倒。”游弋嘟囔着,拉着秦瑜往前走。 越往里,人数不减反增,密密麻麻的人就像一个个蚂蚁似的。 游弋秦瑜一路逛过去,觉得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幽州运来的妖兽皮毛制成的毡毯毛衣,悬挂在架子上,中州巧手工匠打造出来的琉璃盏,摆在漂亮的木盒里供人欣赏展览,凉州运来的各色美酒,启开了封泥,倾倒在早先摆好的一排排陶碗中,供来客品尝。还有黑墨印刷的书籍,金泥书写的道经禅经,也被整整齐齐的摆在两遍的架子上。 游弋带着秦瑜先去酒铺品了一碗酒,再带着两大坛子上等佳酿去书铺子里逛了逛。 “嘿哟,这个号称是沧海一笑生的家伙,还写了新书了。”游弋拿起一本封面火爆的书籍,笑眯眯的对书铺的掌柜说。“这次是写的哪个啊,还是剑宗系列的?” 游弋说话不知收敛,慌得掌柜直让他噤声。 然后挤眉弄眼的说:“客官好久不来了,如今最火的,乃是禅宗圣子的……风月事。”他一边说,一边手脚比划着,颇为滑稽。 “哦……”游弋拉长了声调,说:“您可真够胆子的,圣子你也敢……” “嘘!嘘!”掌柜的忙说:“这不是为了糊口饭吃嘛。最新的册子,还有泥金的插图呢,你要还是不要。” 游弋自然是欣然收下,还从架子上的剑宗全集里挑挑选选了几本,一并付了银子。 出了店铺,游弋先是送了承元真人一本《冰山剑修青女镇守》,承元真人疑疑惑惑的翻了第一页,面色一半赤红一半铁青的把书丢了回去。 再是送了秦瑜一本《霸道剑君的后宫传奇》,秦瑜好奇翻开,辞藻华丽,用词大胆,不过在名姓上一会儿“民瓶”、一会儿“鸣萍”的,倒是能看得出满满的求生欲没错了,但是不傻的都知道这是写谁的好吗?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即便写师父的,也能看的有滋有味的呢。 不过事若关己的承元真人就没这么想的开了,撸起袖子就要冲回去。 游弋一把拉住他,谆谆教诲说:“要懂得与民同乐,你一个堂堂的剑宗真人,为了这事计较,岂不是太丢份了些?传出去好听?” 说的也是,不过被写成小黄文的主角,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承元真人哼了一声把《冰山剑修青女镇守》又一把从游弋手上夺了回来,暴躁的撕得粉碎。 “消消火,消消火。”游弋拿着手上的《那一夜,我和禅宗圣子》给他扇风消气,劝道:“你们剑宗全集一共就百册呢,还有好几册都是重复的几个人,像是明瓒真君啊,玄明真君啊什么的……你一个金丹期的小真人,能有你,那都是人家看得上你,说明你脱颖而出,天赋卓绝……” 承元真人一听,手一甩又往回走,游弋急忙又左哄右哄的拉着他气哼哼的在食铺的椅子上坐下。 好容易终于能吃的上早食了。 秦瑜正好一目十行的拜读完了手上的大作,一脸满足的准备在丰富了精神世界后填饱自己的空瘪的胃袋。 “那我就不客气咯!”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主君,您府上来了位凡人,说是来找秦修士。”三人刚到易宝阁,就碰上了候在易宝阁门口的青阳府邸佐官吴曦散人。 吴曦散人是个看起来很潇洒爽直的符修,一身绯色宫裙,发髻上插一只挽发的发钗,除此以外,别无修饰。 这位佐官在青阳城内另有住处,平日里并不住在镇守府里,而是住在同样位于东城的另一处府邸里。 故而昨日晚间承元真人一行人来时,府邸里除了两三个驻守的杂役以外,没有见到这位打理府邸的佐官。 若不是什么需要召集和出动镇守的大事,承元真人基本不会离开青女镇的地盘范围,故而这位专职驻守青阳主城的佐官,平日里的职责也不过是潜心修炼和及时传递一些消息。 实在称得上有钱又有闲。 有钱又有闲的吴曦散人姗姗来迟,没在府邸上拜见到这位上官,带着消息赶来易宝阁守着,总算是等到这位好久没见过的上官了。 “你?”承元真人猛然见着这位陌生的女修,只觉得陌生的有些熟悉。 吴曦散人一见承元真人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上官怕是忘了自己属下除了守在青女镇的四位佐官外,还有一位长期驻守在青阳城的佐官了。 “我,吴曦啊,您的佐官啊。”吴曦散人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都快哭了。 承元真人一见到玉牌,总算是想起来了。 “原来是吴曦啊。”承元真人好不容易从令牌联想起来确有这样的一个人。打量了一下问:“可是吴曦不是个瘦小的黑姑娘么。” 吴曦摸着自己的三层胖下巴,差点被这句话打击的哭出来。 瘦小是因为那时候她还年轻,为了筑基殚精竭虑,拼命苦修。 黑是因为刚从日山秘境出来啊!那个地方终年高温,十日里有五日天上是有两个太阳的,整日这么暴晒,就是头猪也成了黑猪了。更何况她这个人呢? 再说自己这几年是不怎么出门,吃的也多了些,可也不至于一点也认不出了呀! “你来这里做什么?”承元真人大发慈悲的放过了这个整日在传音和文书里说明自己有多辛苦多劳累,实际上越来越心宽体胖的女下属,好奇的问。 吴曦心里哭唧唧,口上却冠冕堂皇说:“您来青阳城,我身为佐官,自然是要跟着您的。” “真的?”承元真人明确的表述了自己的疑惑。 “真的!易宝阁这个地方我可熟悉了,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吴曦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含蓄的指指易宝阁。“不过您应该是,不会让我出钱的吧。” 承元真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转移了话题。 “你说的凡人,又是怎么回事?”承元真人问。 吴曦之前也不过在府邸那边打了个转,对情况也知之甚少,简单几句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承元真人皱着眉头,对秦瑜说:“你知道是谁了?” 秦瑜一听就知道是那天留在芙仙镇的苏青等人。 她虽然算是救下了他们,但是无心求恩,也无力带着他们奔走。 那天离开的时候,秦瑜也曾留下灵玉钱财,托付给了芙仙镇的镇守钱程散人代以关照。 钱程散人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论起心思细密周到的,承元真人都是远远不如他的。拜托给这位散人,应该是妥当的才是。 莫非是事情有变? “应该是那日,在芙仙镇遇到的同乡。”秦瑜说:“少不得我先回去看看。” “不必。”承元真人对秦瑜说:“按吴曦所言,并无什么大事,府上自有人照应着。先把弓箭买了。” 承元真人发了话,吴曦自是遵从他的吩咐自去安排不提。 “可是……”秦瑜有些迟疑。 游弋倚在一旁,慢条斯理的说:“我算是听明白了,路上救来的几个凡人奴隶罢了。阿瑜,你救下他们,是把他们当做什么呢?” “是主仆,是旧友,还是什么其他的关系?”游弋如是说。 秦瑜摇了摇头,说:“我哪里能想这么多。这些人与我素昧平生,只是他们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不忍心罢了。 游弋摇摇头。 “这件事,如果你之前没想过,现在你也应该要好好想想。”承元真人按了按她的肩膀,如是说。 “好了,我们先去选弓箭吧。”游弋拍拍手,笑的跟个狐狸似的,说:“托咱们真人的福,这次一定要选个称心如意的才好。” 按照游弋的磨蹭性子,慢腾腾的把所有的弓都试了遍,才把心仪的弓选出来。 两大两小四柄长弓,连梅婉婉的矮个子都考虑进去了。 不过游弋口里说的猖狂,最后他也不过选了一柄普通的长弓日常使用。“我的暗星太张扬了,逆剑阁里的人都认识,拿出来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游弋说着,摩挲着手上这柄长弓,说:“都说龙筋做弓弦有多好多好,按我说,也不过如此,人呢,打铁还需自身硬,箭术惨不忍睹,就是给柄好弓,也是糟蹋了。”他说着,放下了手上那柄据说用材名贵的名弓。 “你的暗星,应该还用的是蛟筋吧。”承元真人打量着被游弋剔除出来的几柄明光灿灿的宝弓,说。 “那你就不知道了,暗星原本配的,是根高阶的龙筋,据说还是从一位王级龙族身上抽出来的呢。不过到了我这里,我花了重金,给重新换了根蛟筋。”游弋不在意的说:“都说龙筋比蛟筋好,其实不尽然,龙筋固然在比蛟筋高级,实际上,龙族天生懒惰,先天筋骨虽强,但是论起强韧耐磨,却远不如蛟筋。” 承元真人闻言,好奇的问:“那是为何,蛟虽也能化龙,比起天生的龙族,还是不足的。” “我这暗星,用的是化龙期的蛟筋,蛟族为了争斗化龙的契机,与同伴争斗,甚至于吞噬无数同类血脉以壮大自身,才能一朝化龙。化龙期的蛟,正是水满即盈的时候,勤奋的蛟筋兼有龙、蛟的好处,怎么不比惫懒的龙筋好。” 承元真人闻言,欣然说:“你说的不错,那为何你刚选的弓箭,又都是龙筋的?” 游弋哈哈大笑,说:“我说你啊,真是小心眼。你也不想想,化龙期的蛟龙,百炼出的筋骨,那蛟筋也是这几个小姑娘拉得开的?倒是龙筋软,初学者拉弓,也不至于伤了自己。” “行了,东西既然已经选好了,那咱们也得回去了,不是说了府里还有一位客人等着呢?”游弋说:“阿瑜,你可想好了没有,你们真人把那座宅子可是送给我了,我这个做主人家的等着你这个贵客的态度给人下菜碟呢。” 秦瑜闻言也笑,说:“不知道秦瑜的客人,在游前辈的府上,能不能享受到客人规格的招待?” 游弋瞧了一眼承元真人,说:“你亲口承认的客人,那当然是可以的。那咱们也该回去见见客人了。” 承元真人沉默着,即便是回了府邸,也自去休息了,并没有和游弋一般的凑热闹。 游弋笑眯眯的目送了他,转头对秦瑜说:“你们这个真人,可真是个直肠子性子。你可别恼他,按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担心你呢。” 秦瑜自是说:“我晓得的,真人也是为了我好。” “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会给那个家伙说话?”游弋笑眯眯的说:“我当年还是个炼气小修士的时候,就和承元杠上了,我刺杀了这家伙这么多年呢。论起对承元那家伙的了解,即便是你们剑宗里面,也没有几个敢说比我了解他。” “您嘴里说着要杀真人,似乎也没什么杀气。”秦瑜说。 “那你就错了,我们当杀手的,又不是只有蒙着眼睛傻戳这一种方法,焉不知我现在用的又是一种新方法?” “您不怕我说给真人听吗?”秦瑜又问。 游弋亮出一口大白牙,嚣张的说:“你以为那家伙自己不知道吗?你尽管说就是了。”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安置苏青的院子。 游弋瞧了瞧,说:“这院子不错,看来你有一个懂你的小朋友。” 不过梅婉婉并不在这个院子里。 一进院门,第一个迎出来的也不是苏青,而是那个扁头的姑娘。 扁头的姑娘一见到她,泪水就无声的落了下来。 游弋:“啧……” 倒是稀奇,这才多久没见啊,活像是百八十年没见过自己似的。 苏青跟在那扁头姑娘的后面,倒是不哭也不闹,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说:“主人。” 秦瑜扶额:“别叫我主人,叫我秦姑娘就行了,你们不是在芙仙镇吗?怎么又到了青阳城了?” 苏青说:“我们正是托芙仙镇守带我们来的。” 说实话,秦瑜虽然救了人,也尽力的为他们打算并托付了前程,但是对于带着这些人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若是担心报复,你们大可不必如此。”秦瑜说:“芙仙镇的钱镇守已是答应会帮你们找个活计,虽不至于如何富贵,但是温饱小康,想必是无虞的。” 苏青听着,眼神似是有些不安。 扁头姑娘替了他的位置,说:“秦姑娘,我的侍女青娥被人抓了。” 青娥,又是哪位? 秦瑜有些茫然。 游弋捂着嘴笑:“看来是闯祸了?” “怎么回事?”秦瑜问。 苏青又是一拜,愧疚的说:“姑娘,您走后没多久,楚小姐的侍女不小心触犯了律法,已经被镇守府的人关起来了。” 秦瑜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钱程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镇守啊,更不像是两面三刀的人啊。 莫非承元真人也看走眼了? 秦瑜问:“你说明白,你的侍女青娥是犯了什么罪责,才会被镇守府的人看守起来?” 倒不是秦瑜多心,主要是自己前脚刚走,后脚这些人就出了事,这变化转折也太过于迅速了些吧。 不过毕竟是自己弄出来的人,先把事情问清楚了,才好决定到底该做什么。 苏青却闭了嘴,羞于启齿的样子。 扁头姑娘却说:“我的侍女青娥,冲撞了镇守府上的一位贵人。那贵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的侍女打了一鞭子,还让镇守抓了人。” 贵人? 秦瑜若有所思,应该是镇守府上比较重要的客人。 镇守府上的重要客人,不是高阶修士,就可能是他们的亲属家眷,除此以外,还真的不做他想。 不过苏青却在此时开口:“姑娘,这只是楚小姐的一面之词,我虽不知道是具体发生了何事,但是却隐约听说是楚小姐的侍女有错在先。” 扁头姑娘没料想以为是同一阵营的苏青戳破了她的谎话,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客了。 她想阻止苏青的话,但是秦瑜却对苏青点点头,说:“你还知道什么,继续说。” 苏青听了此话,说:“那日姑娘走后,我们都是过了好一会才知道消息的。钱镇守召集了我们,把姑娘留下的钱财尽数发给了我们,还给我们找了师傅,说是要叫我们些手艺谋生。” “我自是知道姑娘好意,只不过之前苏青便对姑娘说过,姑娘帮苏青报了仇,苏青自然是想着为姑娘分忧的,但总是要先把赚些钱财傍身,才好说这话。芙仙镇小,青阳城大,我寻思着主城总是机会多些,便租了匹马往青阳城来了。” “路上,我正好遇见了楚小姐。因为送楚小姐的大人知道姑娘的下落,这才一起来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在出发前却听人说楚小姐有了“登天”梯,想来定是与此事多有关联。” 登天“体” “你一点也没有变。” “没有。”她悠悠的说。“” “你听我说,婉婉。”秦瑜说:“我们是朋友,可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却很难有朋友会一直走到最后……为什么呢,有可能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有可能是天意如此,缘分只有这么长。”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苏小小一句话,吓得扁头姑娘就是一个激灵。 尤其是那姑娘抬头偷偷看了一眼苏小小的模样后,立时成了原地打抖的鹌鹑。 秦瑜心中微微叹息。 在场有眼睛的,看这情形,只怕都能猜到些什么。 猜到的不一定正确,但也八九不离十。 诸国内乱,即便是昔日的豪强富族之后,也有一日成了他人手上贩卖的货物,捆在笼中的囚徒。被迫远离故土,出卖身体,任由他人驱使。 修仙界凡人的地位本就不高,何况如他们这般,刚脱离奴籍,连此界凡民都算不上的存在。 秦瑜想过送他们回故土,只不过有些人拒绝了,说是无颜回乡。 但秦瑜没想到无颜回乡的背后还有她们自己的谋划。 苏小小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狡黠,对着秦瑜不断地眨眼睛,像是在说,我全都知道,快来问我,快来问我。 然而秦瑜没什么探索的兴趣。径自对扁头姑娘说:“如果我没记错,你是愿意留在此界的。” “看在出自同源的份上,你们全部都已经被消去了奴印,重还自由身。你们中不愿意回乡的,也都请钱镇守为你们安排了民籍,寻了一条求生之路。” 看着她,秦瑜心中因为听到乡音的喜悦也在逐渐的散去。 扁头姑娘听着这话,面色更难看了些。说:“你以为你是施恩于我吗?” 秦瑜听了,没什么表情的说:“哦,随你怎么想吧。” “我原本有更好的前程,全都是因为你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谋划。”扁头姑娘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似的,猛地抬起头,面容有些狰狞。“再有几天,我就能够有机会离开了。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离开。” “都是你,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头钱价奴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下贱的出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假惺惺的说要给我们活路,还让我们从事那种低劣的活计,真是虚伪!” 她的模样,有些癫狂。 秦瑜有些无奈的对着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苏小小和游弋,说:“两位,看够了吗?” “头钱价奴兵是什么意思。”游弋好奇的问。 秦瑜坦然的说:“我离家早,也听不太懂,只能听出是骂人的话。” 苏青的脸色却瞬间铁青。 头钱价,意思为只值一文钱,奴和兵,都是下等人。 当年武国被选中的几个孩子,姓甚名谁,家里是干什么的,诸国消息灵通的都是一清二楚的。 这其中就包括面前这位出自武国武将世家的秦姑娘。 不说如今秦家已经是武国境内有名的一方势力,就是这位秦姑娘的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也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苏小小一拍手,了悟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白眼狼。” 秦瑜白了她一眼。 “找你的说法,我倒是做错了。”秦瑜心平气和的说:“不过没事,我这个人是个知错能改的。上回抓了八九个人贩子,虽然死了两个,还有六个,至今还关在芙仙镇的惩戒所,不拘你是喜欢哪家,我都能把你送回去。” 话说到这,秦瑜对一旁看好戏的游弋说:“对不住,脏了您府上的地,现下还得麻烦您派人送一程。” 游弋欣然点头允诺,转头就唤了人来。 扁头姑娘还想再闹,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封住似的,怎么样也发不出声来。 游弋带着笑容,挥了挥手让人带她下去。 转头却问秦瑜:“我可真按照你说的做了。” 秦瑜沉吟了一会,苦笑道:“您要是不这么问我就好了。” 问了,自己不该有的同情心又要起来了。 当自己某项决定能够影响到他人的人生或者生命的时候,总是要慎重再慎重些的。 游弋素手倚着芙蓉面,笑眯眯的说:“日子长着呢,你总得要习惯才好。无论是好是坏,你得有自己有个决断。” 没有人的性格是完美的,身边的这些孩子,哪个都是既有自己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秦瑜的性子总体来说,是有些软的,可能是年少离家的原因,待人待物都有些随遇而安的味道。 往小处讲,秦瑜没什么自己的喜好,通常梅婉婉能够一个人决定两个人日常打扮穿戴。 因为秦瑜忙着练她的剑,对于这些事从来都是随便,好,你决定。 但小细节往往能体现出很多问题。 所以这样的性子有许多需要改善的地方。 若是留在剑宗,在师父们的精心安排下继续成长,这个问题甚至不会是个问题,因为师父们有很多解决的办法,它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自然解决。 但对于一个马上要离开的小弟子来说,时间有些不够。 游弋莫名体会到一把当师父的快乐,不催不赶,等着秦瑜的回复。 年长的人有耐心,小弟子们可还没练出这样的耐心来。对于苏小小而言,更是如此,看了一场不精彩的闹剧,苏小小意兴阑珊的对秦瑜说:“为什么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她是在骂你哎。而且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问我嘛,我好不容易把前因后果都搞清楚了,就等着要告诉你呢。” 秦瑜心中有些乱。 除了修炼,她素来不过问这些杂事,之前生活的地方也多是善意,也没什么机会让她接触到这样的事情。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苏青在一边,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看着被围在中间,有些无措的少女。 秦瑜思忖,说:“你说说吧,我想知道她口里的登天梯,是什么?” “好的呀,苏大,你来说。”苏小小喜笑颜开,示意苏大开口。 苏大从苏小小身后走出来,行了个礼,开口说:“那我从事情的开始说罢。” “三姑娘是秦修士和梅修士之后到的芙仙镇,因芙仙镇的镇守钱程散人之请,原本是打算住在镇守府的。” “不过到了镇守府,就正巧碰见了刚刚这位楚小姐的侍女了……” 苏小小到镇守府的时候,钱程是下了命令,让镇守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得怠慢了贵客。 但贵客是谁,为了安全,钱程并没有明言,府里的人只知道是宗里来的修士。 青娥在修仙界也算是经历过的人,知道修士的地位。在炼气期的苏小小和筑基期的苏大之间,把修为更高,看起来更具威严的苏大当成了那个贵客。 试图做些苏大也难以启齿的事情。 苏大说到这,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缓了缓。 不过苏小小却更直接的说:“我以为是镇守府里的仆役,便随手抽了两鞭子,打得重了点,所以之前她有些怕我。” 这事情不仅让青娥被抽了几鞭子,还惊动了府里的主人钱程。 照理说这样的人,出了这样的事,换做是自己府上的人……不对,钱程想了想,镇守府大部分是有自身职责的剑宗修士,少部分也是从当地筛选出来,签订了契约的仆役,换了哪个也不会出这种事。 府内并没有这样的先例。 只能先关几天禁闭,等他去信问问,再做打算。 但苏小小多问了几句,知道跟秦瑜和梅婉婉有关的时候,问了两人的目的地,在知道二人的行程与自己重合的时候,也不留宿了,直接上路追赶二人去了。 只不过苏小小有能飞行的坐骑,倒是比先走的两个人还提前一步到了茶驿。 “所以哪里这么巧,刚好能在路上碰到,也就梅婉婉信了。”苏小小不以为然的说:“至于她说的,我在芙仙镇的时候,也弄明白了。”苏小小不愧是剑宗里半数谣言的发源人,消息灵通,又喜爱打听这些有的没的杂事,倒是比秦瑜还清楚些。 “不过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知情的吧。”苏小小看向厅中的隐身人苏青,问道。 苏青被点了名,说:“是的,这事我也是有所耳闻,只不过我没想到却是真的。” 说起来,这些被贩来的人,只有长得最好的几个,才被越州的楼子看重留下。 扁头姑娘没扁头之前,也是个美人,容貌颜色在同批被贩来的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姓楚,是越国楚家家主外室生的女儿,虽然出身不高,但面容姣好殊丽,很受楚家主的喜爱,曾经也是越国享有盛誉的美人。”苏青说。 “我记着越国是个很繁荣的国家,怎么,越国也乱了么?”秦瑜好奇的问。 “姑娘,越国虽乱,但楚家这样的大家族自保还是无虞的。跟我们这些因为战乱被抓的可不同,这位楚小姐有今天的境遇,完全是会因为不容于嫡母,是被自己的嫡姐骗出去卖了的。”苏青说。“那侍女青娥也是因为如此,一同被贩了来。” 苏青说:“至于她所说的,大概又是被哪个恩客骗了吧。楚小姐貌美,很受一些修士客人的青睐,次数多了,总是有恩客说要为她赎买,楚小姐也深信不疑,只不过从来没有成真就是。” 秦瑜:“……”这么单纯的吗? “那些修士左一个仙家子弟,右一个宗门弟子,都说是家有千金广厦之人。楚小姐或是以为能凭借美貌,一朝得出苦海。”苏青如是说。“只是没想到,您把她给救出来了,楚小姐心有牵挂,自然不肯归乡。” 苏小小忍住了挠头的冲动,但还是忍不住自己脱口而出的疑惑:“有出入暗娼馆的,仙家子弟和宗门弟子吗?” 秦瑜:“呵呵。” 这楚小姐,听起来还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呢。 那这么说,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坏人因缘的凶恶王母,给一对有情人无意间划出条银河来了? 爱情,可真是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呢。 秦瑜若有所思说:“听你这么一说,楚小姐倒也不是什么坏人了?”倒更像是个脑子有点宕机的人。 “既然她还没走,你把事情跟她掰开跟她好好说清楚。若是能醒悟,就和原来一般,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自食其力,温饱还是无忧的。若还是那样,那就按我之前所说,从哪里来回那里去,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也不做这个坏人了。” 说起来,这人与她素昧平生,相见也不算融洽,做到这里,秦瑜自认尽到了该尽的责任。 至于人家怎么选,这就不是自己能管得到的了。 “还有青娥,若是钱镇守有讯相问,劳烦转告,一视同仁便是。” 游弋笑眯眯的点点头,见她神色有些疲累,也不多说,自行吩咐去了。 “你呢?”秦瑜看向苏青,说:“上回走的匆忙,没问过你有什么打算。” 苏青恭敬的说:“姑娘,您需要一个身边人吗?” 秦瑜感到有些疲累,便直言:“现下我一无人脉商铺需要打理,二来我是个修士,也不需要你的护卫,三者,你是自由身。” “我明白了,姑娘。”苏青说。“我能请您赐下一些钱物么,不需多,只要一个灵玉就好。” 秦瑜有些纳罕,不过一个灵玉她还是有的,苏青比起楚小姐这样的人,知情识趣,给秦瑜的观感也好的多。 这样的人,秦瑜还是愿意尽自己能力去帮助的。 “这个给你。”秦瑜给了他一个钱囊,里面除了灵玉以外,还有一些灵珠金银。“无论在哪,居住都是不易的,希望这些能帮助到你。” 苏青双手接过,端端正正的说:“姑娘,三年后,我会再来见您。” 秦瑜闻言有些意外,不过按照她的计划,今年都可能要离开了,三年就更不会在这里了。 不过她不欲说的太多,对着苏青颔首,算是允诺。 然后目送他离开。 梅婉婉正巧过来,说:“我刚醒就听说这边有好玩的事情,怎么,我没赶上吗?” 苏小小无精打采的说:“你是来晚了,不过也没什么好戏看。”她愤愤的又补了一句。“阿瑜就是遇见了个奇怪的人。” 梅婉婉看着秦瑜,疑惑的说:“你怎么了,稀奇啊,怎么看着很累的样子。” 秦瑜有些闷闷的说:“是很累。” 正在此时,游弋从院外经过,身后还跟着一回府就自动消失的承元真人,他远远挥了挥手,声音却像是在近在耳边:“今天要带大家学箭术咯,赶紧到府里的武场来。” “可是阿瑜精神很不好,要不然咱们就不去了吧。”梅婉婉抗拒所有需要劳动到四肢的东西,试图逃避。“哎,人呢?” 苏小小慢悠悠经过,拍拍她的头,说:“你想什么呢,人早走了。” “真是的,不是都说自己很累么。”梅婉婉走在去往武场的路上,觉得自己是永远理解不了秦瑜这种一遇到修炼就兴奋的人了。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苏小小和她并肩走着,笑着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苏小小笑说。 有趣? 差点晒成干泥巴的三人回首往事都是恨不得把第一天的自己打成秃头。 要知道游弋可不是宗里的那些嘴上凶巴巴,但是下手温温柔柔的师傅们。 师傅们再凶,弟子们心中也是笃定不敢把她们如何的,但是游弋可不一样, 只要是一点没达到他要求的,一顿鞭子都是少的,动不动就是死亡威胁。 进入角色的游弋守在那里,连承元真人都只能退避三舍,远远观望的那种。 也正是这样的高要求,才能在短短几天里尽可能的多教了点东西。 五天后,小姑娘们终于见到了阔别许久,但实际上才离开了几天时间的玄明真君。 玄明真君接过自己虽然黑了点,但更加结实精神的小弟子后,对于两位辛勤付出都是赞赏有加的。 但对于几个望穿秋水的小弟子来说,更关心的是,说好了会在青阳城等她们的玄明真君为什么迟到了这么久。 玄明真君笑眯眯的说:“我这几日去了青山秘境,所以耽搁了些日子。” “青山秘境?”这不是路上见到的那些杂役弟子们要去的秘境吗。玄明真君去那个地方做什么? “对。”玄明真君颔首,说:“此次安排适龄的杂役弟子们进入青山秘境,是为了选拔出要安排给各峰的外门弟子的。不过青山秘境内里出了些状况,考核中断了,如今秘境已经自主关闭了,宗门便临时把考核的地方改到武陵秘境去了。” “我去那里,一是查看青山秘境的情况,二呢,顺路把聚集到那里的弟子带到武陵秘境去。”玄明真君说。“如今那些杂役弟子们已经乘着飞行灵器在往青阳城而来了,我先行了一步,来接你们一同前往。” “直接去武陵秘境吗?”对于两个对两腿赶路已经疲乏的小姑娘来说,能够蹭个顺风灵器,那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不过师父,他们是去考核的,我们混在里面是不是不太好呀。”梅婉婉撒娇道。“不知道他们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呀。” 梅婉婉问的殷切,谁都知道剑宗对小弟子们优厚,一般在考核里得到的,也能直接进自己的腰包,武陵秘境能够成为新的考场,肯定里面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玄明真君不为所动,嘴巴严密的很,只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武陵秘境临近淮阴城,也是苏小小的目的地,能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现下这三人也要跟着一起走。 “按照约定,队伍大概还有两刻就到青阳城外,你们若还有行礼要收拾的,便要赶紧了。” 玄明真君说的紧迫,几人也不好意思让这么多人等着。 不过等到三人紧赶慢赶的到了青阳城外的时候,飞船样式的飞行法器已经不知道静停在那里多久了了,驭使飞船的禾元真人立在船门处等待,一见到玄明真君,眼前一亮,急忙的迎了过来。 禾元真人留着短短的胡须,是个面容雅致的中年人模样。 身为外事堂的长老,如禾元真人这种,多是属于情商双高,做事周到,但是在修炼上没太大希望的。 这些人修了大半辈子的宅仙,眼见进阶无望,到这个年纪反倒是想为宗门做些实事,便时不时的接个任务到处走走看看。 “哈哈,禾元,等急了吧。”玄明真君笑着说。 “丹君。”禾元真人说起话来,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的:“您说的哪里话,就怕您来的早了,我速度慢了,耽搁您的事了。” 说起来,也莫怪这些弟子们态度殷勤,元婴期的修士一般都是长老、峰主名义的头衔一堆,实际上平日里很少操心门内的琐事,平常也不在一般弟子面前出现。 这次杂役弟子考核,能有一个元婴真君同行,简直能称得上破天荒了。 “这几位都是小师叔吧。” 玄明真君说:“这两个是我和你说过的,这个最矮是我的弟子,最高的那个是明平的弟子。还有这个,是明行家的的女公子,想是淘气出来玩的,一并劳你费费心了。”他指着三个小姑娘一一介绍过去,由于没想到会出苏小小这个意外,一次性多了三个乘客,禾元真人原本的安排便算不得数了,怎么说都是添了麻烦。 不过禾元真人并不在意这个,先送了玄明真君去休息以后,禾元真人让三人稍稍等了会,吩咐了船上另一位筑基的修士安排休息的房间不提。 “都安排好了,几位小师叔稍事休息,明日咱们就能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位筑基修士去而复返,禾元真人见状,说。 这艘飞船很大,除了船面以上的区域外,船舱里还有容量极大的住宿空间。 按照苏小小的说法,这艘飞船最多能够容纳近千人。 禾元真人安排的休息房间在上层,苏小小接了玉钥,根本不用别的修士带路,熟得很。 “普通的飞行法器最多也只能载五六人,再多就不行了。但咱们宗里弟子多,器修们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和材料才研究出来这种容纳量大的飞船。”行走在一人宽的阶梯上,苏小小边带路,边说。 “这件飞行法器是我大师伯炼制出来的,名叫载舟。”苏小小介绍说。“虽然能载不少人,但相应的,速度比一般的飞行法器慢了不少,而且耗费的灵玉还多,再加上现在修士们性子都急,没耐心用这个速度慢还耗钱的法器。便是咱们宗里,现在也只有外事堂还在用这个了。” “难怪我觉得不对呢,我上回也乘过一艘相似的,速度比这个快多了。”秦瑜想到从无妄海进宗的那次,飞船可是靠着极快的速度穿越大半个大陆。 “你说的应该是轻舟,也是我大师伯炼制出来的。”苏小小说:“不过那个顶天了也只能乘坐百把个人,速度当然快多了。” “我算是听出来了。”梅婉婉调笑她。“你带我找房间是假,趁机炫耀你的大师伯才是真。” 苏小小一挺脖子,骄傲道:“就是你又能那我怎么样,宗里的飞船可大部分是我师伯炼出来的。” 梅婉婉笑眯眯的回怼:“那也是你师伯炼的,不是你炼得,你昂个什么劲。你吃的丹药还有可能是我炼的呢,也没见我骄傲啊。” 要不说为什么苏小小在修二代里最恨梅婉婉呢,大家都是瘫在父祖辈功劳簿上吃软饭的那该有多好,偏偏总有这么些奇葩放着这样的好日子不过,自己出去找饭吃。 那若是这样也就罢,眼不见心不烦,不往她眼前转悠她也能过自己的小日子。 偏偏梅婉婉,年岁和她相仿,又擅长撒娇卖乖嘚瑟,因为母亲早逝的原因,宗里的女修对她都是怜惜关爱有加的,爹是只有一个爹没错了,干娘认了十几个,个个还都是宗里的高阶女修,自己的老娘碧霞元君就是其中的一个。 碧霞元君难得温柔的母爱分给了小梅姑娘,留给苏小小的就更多是暴躁了。 也正是因为这,苏小小原本混吃等死的小日子过的有多崎岖。 毕竟整天活在“别人家的孩子”旁边,对精神来说实在是个沉重的打击。 “你闭嘴,我,苏小小,就是不修炼了,死外面,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梅婉婉一颗丹药。”苏小小突然硬气的说。 梅婉婉震惊的看着她,说:“不至于吧。” 苏小小气哼哼的说:“你看我吃不吃你的。” “行了,二位。”秦瑜一手按一个。这两个时不时就斗的跟个斗鸡眼似的,说:“有情况呢。” “咦。”梅婉婉看了一眼手上的玉钥,奇特的说:“那不是苏小妹的房间么。” 房间门大开着,两位穿着灰色袍服的女弟子正从房间里出来。 两位女修年纪相仿,身量打扮也相似。只是其中一位鬓边簪带一支上有半开桃花玉钗的女修略圆润些,另一位在相同位置簪带的,是一支含苞的玉兰看着更消瘦些。 擦肩而过时,只听到那个簪带着玉兰的女修对那个簪带的桃花女修说:“莫姐姐,真是太过分了,这个房间原本是分给我的,凭什么又令我让出来?” 桃花女修安抚道:“好啦,下面的房间除了房间窄了点,其他都是一样的。我听管事说了,给你安排是最好的那等呢,朝阳!” “可是我还是心里不舒服。”玉兰女修说:“若是没住上也就罢了,偏偏住了让我让出来,也不知是哪个不知羞的,抢别人的东西……” 不过这时候她们也看到了对面有人来,也闭了嘴。 这话让三人听着有些尴尬,没想到禾元真人所说的安排是这个。 不过想来也是,玄明真君当初告诉禾元真人的就只有两个小姑娘,苏小小来的突然,偏偏她身份又特殊,秦瑜二人的房间是准备好的,这位又不能安排到下面的舱房去,就只能挪动其他的人了。 “二位稍等。”苏小小说。 两位女弟子看清三人身上的白色滚金边的弟子服,正欲行礼。 礼行到一半,便被苏小小喊住。 “你,伸手。”苏小小对那位玉兰女修说。 那女修抿抿唇,有些不情不愿的伸了手。 叮铃,玉钥在玉兰女修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小小没什么表情的说:“给你,不用搬了。我可不是不知羞的人。”说到后面,她咬着牙说的重了些。 语毕,她昂着头往前走了。 秦瑜和梅婉婉相对看了一眼,还是由高一点的秦瑜说:“不必多礼,玉钥既是给你们了,便不用搬了,早些安置吧。” 说着,那边的苏小小停在秦瑜的房间前,拿了玉钥先开了门。 “阿瑜,我在你这里待会儿,等外面那两人走了,我再出去找那个管事的修士再安排房间。”苏小小郁闷的撑着自己的脸,趴在桌上对刚进门的说。 说起来,上层舱房的布置的确比下层的舱房好的多,即便是这个追求承载量的载舟,这个房间除了卧室,也有一个起居室和静室。 “好了,你别气了。”秦瑜最后一个进了房间,关了门如是说。 “不过是一个晚上,咱们就三人,两个房间还住不下吗?”梅婉婉看了一眼卧房,说:“我知道你架子大,脸皮子薄。我的那间给你,我和阿瑜挤一挤就是了。” 苏小小一听,说:“这可不行,是我给的钥匙,再去要一间房间就是了,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吃亏。” 秦瑜也劝,说:“谈不上吃亏,我和婉婉一起住惯了,单独一人还不习惯呢,我去瞧了,起居室还有长榻,再来几个都是睡得下的。何必麻烦人家管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原因却不是麻烦什么的,眼前情况明显的很,同样的舱房大抵都是住满的,空哪间都是要劳动别人搬出来的。 至于还没住满的下层舱房……哪怕苏小小不是个好面子的人,那管事自己也是不敢的。 再说本来就是自己这边的情况有变,也没什么好折腾的。 “好罢,我以前很羡慕那些姐妹情深,能同着一个枕头的说悄悄话的。不成不成,可不能让你们两个人耍,把我晾在一边了。阿瑜,今儿我同你睡一处,让梅婉婉一个人去对面睡,好不好?”苏小小跑过来搂着秦瑜胳臂,如是说。 不愧是梅婉婉的老对手了,随口一句都能挑动梅婉婉的怒火。 秦瑜左臂被苏小小抱着,右臂被梅婉婉掐着,秦瑜坐在中间,境遇可谓是左右为难。 “若你要住这儿,我很欢迎啊。”秦瑜忍着右臂传来的强烈疼痛,觉得右胳膊快废了,笑说:“不过你怕是不知道,两个人聊天可没意思了,我又不善语言,闷得很。总是人多些热闹的,是不是啊,婉婉。” “是的呢。”梅婉婉隔着衣料,象征的抚平了被掐出褶子来的袖子。 “这样的吗?”苏小小半信半疑的说:“那好的吧。” 秦瑜见她同意了,也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能够安静了。 可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了。 第一百六十章 急促的敲门声后,紧接着是飞船上管事的声音。 “秦师叔,苏师叔在您这吗?”门外传来管事的问候声。 梅婉婉离门最近,是以梅婉婉起身开了门。 “梅师叔也在这?”管事见到梅婉婉,脸上更添了几分笑意。 不过这笑意不是什么欢欣的,而是苦涩的。 苏小小是宗内出了名的小霸王,梅婉婉的名声不说比她好吧,但是难搞的程度是不相伯仲的。 毕竟人家的宗门地位摆在那里。 剑宗人虽多,但是也只是外门的弟子多,内门弟子,尤其是核心弟子,那都是能数的过来的。 作为载舟的管事,平日载的多是外门弟子、杂役弟子。核心弟子几十上百年也才遇上这么一回,正想好好表现一番的时候,没想到遇到这倒霉事。 两个头上簪花的女修士跟在管事后面,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 不用问,定是被管事训过一番了。 秦瑜不经意与那个头戴玉兰的女修对视了一眼,那女修有些惊惧的一抖,头埋得更低了些。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在这女修的眼里,自己莫非已经成了吃人的老虎似了。 但这样看着,两位女修着实有些可怜了。 那厢管事正在和苏小小赔罪,话里话外无非是自己没管好手下的修士,让她顶撞了尊驾,亦或是这几个女修没见过世面,有眼无珠不认识真神仙,再或是会好好责骂管教这些不懂事的女弟子云云…… 秦瑜顶着一张面瘫脸,却听得那叫一个波澜起伏。 也不知这位管事从何处给自己找来了这么多的罪过,说了这许多,竟然都不带重复的。 而且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实际上并没什么直接的过错。这两个女修原本住的好好的,虽然话说的不好听了些,但遇到这事,有些怨言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苏小小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只听她拒了管事递上的玉钥,没什么表情的说:“不必了,我和秦修士商量好了,今晚我和她住,就不劳管事费心,这把玉钥,管事还是还给那两位同门吧。”说着,她有些嫌弃的看了那两个个女修一眼,接着说:“别哭哭啼啼了,都说了我不是个霸蛮的人,也无心抢你的房间,你这样子,倒像是我做了什么似的。” 苏小小这么说,秦瑜定睛一瞧,两个女修抖得更厉害了。 “得了,奔波了一日,我们也乏了,现下也要休息了。想来飞船上事情多着,就不劳烦管事为我们这小插曲多费心了。”苏小小见人啼哭就烦得很,连个管事一起下了逐客令。 管事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带着两个女修士出去了。 房门一关,苏小小气的挠头。抱怨说:“究竟是为什么呀,她不想让房子,我又没逼着她让啊,玉钥都还给她了,还想让我怎么样?” “你没想着事后报复?”梅婉婉打开房间桌上的攒盒,攒盒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好些零嘴,什么新奇果子、时鲜水果什么的。 苏小小探看了一眼,说:“这管事真是周到,这果子价格不便宜,不是宗门的配额吧。” 梅婉婉对于这些知道的多些,说:“这些载舟的配额倒都是有的,不过这些是供给给宗里那些真人的,不过真人们有自己的飞剑或是其他的飞行法器,一般也不会乘载舟,这些多出来的配额一贯是由管事们自己落了的。这些啊,少不得是管事拿了那份配额安排的。不过说起来咱们住这样的房间,真的追究起来也算谮越。” 飞舟是宗门的公共用的飞行法器,外事堂下面有一个专门的小部门分管这些宗里的出行事宜,每一年外事堂都会在固定时间对宗门的公共开支做一个总账目,梅婉婉在主峰执事处的见习,见到的就是这个。 不过如她说的,管事私自扣拿宗门的配额,甚至是随便安排弟子入住飞舟上有等级划分的舱室,这些都是明面上不允许但是私下已成惯例的行为。 “这么说你们都是知道的,宗主他们就不管管的,你们执事处的又是干什么吃的。”苏小小没想到这私下里还有这样的交易,也是开了眼界了。 她性格暴烈如火,眼里最见不得怎样的事情,说了话来也是又直又利。 “按我说,你们就是一团软面捏的,不知道倒还好了,你们顶多就是个不能理好事的废材,知道了还这样做,你们执事处的都是怂蛋不成。”苏小小一开口,直接把炮火对准了包括梅婉婉在内的整个执事处。 被骂成“怂蛋”的梅婉婉一脸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开口。 “我记得你大姐也是执事处的吧。”梅婉婉没好气的说。“我看你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你父君母君既有宗门的供养,又有淮阴刘阳两座主城的一半收入作为支撑,你的修炼资源自然多的用不完,可是管事他们起居都在这艘飞船上,虽然宗门也有月供,可是也只是勉强温饱……” “我们又不是傻子,宗里真人们出行都是记载的,飞舟的调用也是有迹可循的,两相核对,再清楚不过了。”梅婉婉说。 “只不过是水至清则无鱼,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梅婉婉说起来也是无奈。 宗门的月供其实不低,但是修士每月修炼所需也巨大,宗门虽大,亦是无力尽数供养所有弟子,只能是有选择的挑出最有潜力的弟子。 而管事这样的,明显是挑剩下的,得依靠东攒一点,西攒一点凑资源来修炼。 下头这种情况,上头也是看在眼里的。 不戳破而已。 秦瑜打心底来说不是很认同这个做法,她说:“祸患积于忽微,现在管事们敢偷摸扣押宗门的配额,占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胆子要是再大一点,又敢做什么?这两个身为杂役弟子的女修能住到上层舱房又是因为什么?修为吗?那个头戴玉兰的姑娘可只有炼气四层,就是那个桃花姑娘也不过炼气六层。记得在青女镇,我们可瞧见了不少炼气七层八层的修士。要是这个还不重要,再继续下去,是什么结果你们有想过吗?” 梅婉婉说:“你是怀疑管事在其中牟私利了?好吧,确实有这个可能。那若是你,会怎么做。” 秦瑜沉吟半晌,敲了敲桌子,说:“我记得书上说,莫若高薪养廉。” 梅婉婉一听,笑了,说:“此话不假,若是成行,的确两相便宜,不过却有纸上谈兵的倾向。” “我且问问你,若是依你说的,提高了管事们的月例,其他堂所的管事修士月例你是提还是不提?提了堂所月例,那其他弟子月例难道又不该提?……这提那提,这多出来的月例又该从何而来呢?”梅婉婉摊开手,无奈说:“咱们剑宗虽大,可也没你想象中的富有,代代宗主为了节省开源,没少想法子,可是,一直捉襟见肘,也不过勉强维持运转罢了。” 钱总共只有那么多,大部分倾向给了高级修士,低阶修士就不够用了。 可是高阶修士是宗门的立身之本,尤其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拥有数量多少甚至可以影响到宗门的气运和发展走向。 自然也不可能缩减他们的用度。 而且做为这个分配方式的既得利益者,秦瑜和梅婉婉扪心自问愿意吗? 苏小小托着腮帮子,说:“照你这样说,宗主可真是个苦差事。我爹娘也常说宗主的辛苦呢。” 辛苦归辛苦,但要是宗主为了大义削减到他们的所有物和既得利益,现在无比支持的他们也会变成一方有力的阻碍。 毕竟这事无关对错,只是各有私心罢了。 “真是知易行难。”秦瑜感慨道。小时候夫子讲史书,总是说前朝末年冗官冗员如何如何,吃空饷如何如何,秦瑜彼时想的简单,觉得没什么不是一把铡刀不能解决的。 有贪官,杀了便是,杀鸡儆猴,自然不敢多动什么鬼心思了。 只是没想到,有些看着简单的事情内里实际如此的复杂。 彼时自己想的也太简单了些。 “算了,不说了。”梅婉婉最后打着圆场,说道:“咱们现在安顿好了,还得去面见我师父,少不得被他老人家盘问咱们这几天的行程。你们还是先想想待会儿说什么为好罢。” 修士的行李都是随身带着的,安顿也不过客套话,都是随叫随到随走的。 “据实说就是,懒得废这个脑子。”秦瑜起身拉开房门。 “你行我不行。”梅婉婉皱着眉头,说:“你是日日都炼的,自然不愁。可我丹也没炼完,早课也缺了好几天,这些我师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苏小小得意的说:“长点胆子啊梅婉婉,我不也是一样的吗。” 可你也没人管啊,你师父根本就不管你,你心里要有点数啊。 梅婉婉跟着也跨出了房门。 “阿瑜,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哎?”梅婉婉一脚差点踩到人,及时撤回来时又差点扭了腰,好悬被秦瑜一手拉稳了。惊魂未定的说:“这不是之前那两个姑娘么?” 两个按理说应该已经走了的女修,应该在她们的房间里休息的女修,此刻却树桩子似的立在秦瑜门外。 讲的具体一点,应该是苏小小的门前。 因为苏小小最后一个跟着出来。 没想到迎头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两个女修一见到她,刷的一下就跪下去了。 苏小小震惊当场,脑门上缓缓的飘出个“!” “苏师叔,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姐妹俩吧。”那桃花女修清泪涟涟,一边垂泣,一边说。“求求您了!” 苏小小打小儿纵横剑宗米虫界,混迹二代圈,欺大打小,臭名远扬。 但也从没招惹过这样的柔弱姑娘。 梨花带雨,又哭又闹,顺带还会上吊。 “我,你,我没把你怎么样啊。”苏小小这次是真委屈,什么也没做来着。倒是这两姑娘这么一哭二闹的,不是把她往她爹的棍棒下逼呢吗? 苏小小都能想象得出来,她爹听到这消息的暴怒模样,以及即将临幸自己尊臀的长荆条。 “怎么,你们就这么看着这两个干嚎,好看她们把下面几层的人都嚎上来?”这层一共是四个舱房,两两相对。 之前的争执中,这位房主从来没出现过,这次怕也是受不了这扰人的声音,才出来看看情况。 “可是……”梅婉婉碰到这样的事也有些辣手,这俩好姑娘,身上还带刀。只要一靠近,那带玉兰的姑娘就会尖叫着“别过来!别过来!”,手上一把尖刀,对着自己身上比划。 秦瑜瞧了瞧,说:“对着我的话还行,对着自己还真怕她手没握紧,要是不小心一刀下去这脏水可就给小小泼稳了。” 第四位房主是个年轻的男修,抱着臂在那里观望着,时不时的还说上两句。 “再不控制下来,下面一层就要来人了。”那男修冷着脸说。 “行吧,只能动强了。” “你说这算主动攻击同门吗?”两个柔弱的女修士,秦瑜一掌一个,劈昏了二人,完事了才有些担心的说。“我这个月月例还没拿到手呢,可不能为这事扣了。” 弟子的月例也不是月月照着给这么好拿的,只要弟子触犯了宗门条规,无论大小,月例都是被扣的精光干净。 梅婉婉也突然故作担心的说:“哎呀,那我可不就是同伙,月例也得被扣光的呀。” 苏小小刚从挨打的边缘脱险,特豪气的说:“我双倍补给你们。” “好嘞,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来,给你,我和阿瑜的月例单子。”梅婉婉开心得不得了,掏出两张长长的单子塞给她。 “你不要太过分哦,我不相信你的月例里全是黄阶灵材,而且还有地阶的黄杨心木。”苏小小指着其中一份单子道。 梅婉婉被识破阴谋,摸着头“嘿”笑。“谁想到你今天看单子了啊,就随便来个二三五六七八样呗,我还可以免费为你炼丹哟。” 苏小小回以呵呵的冷笑。 不看单子具体写了什么就让人去准备这蠢事,自己是绝不会干第二次的好吗? 梅婉婉这次没成功坑到苏小小,回头对第四位房主说:“今儿还谢谢你的提醒。” 那房主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婉婉,说:“白衣服还有条金边,内门的核心?哦……”说着,房主转过身去,啪的一声关了门。 梅婉婉还等着来一番自我介绍呢。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突然关了门。 这举动真是让人颇为摸不到头脑。 “这上面是发生什么吗?”楼梯处探出一个秃头秃脑的圆脑袋,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在地上打转,那人嘴上试探的问。 “嗨,有人突然晕过去了,能帮我们叫掌事过来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武陵秘境在荆州东北角,载舟的速度虽然缓慢了些,一夜的时间也能到了。 次日鸡鸣之时,载舟就稳稳当当停在了武陵镇外。 载舟抵达的时间早已是说明了的,只不过还有不少的弟子这时候还沉浸在修炼之中。 管事使了自己的木傀一间间房门的敲过去,秦瑜拉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瞧见了管事的傀儡娃娃。 短手短腿圆脑袋,还有两个大眼睛布灵布灵的眨巴。 即便心里知道这顶多是个高级的玩偶娃娃,但还是被这个萌物迷了魂去。 圆圆的,太可爱了吧。 “谁来敲的门?”梅婉婉问。“嗬哟,这木傀可真够矮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和这木傀一般高的梅婉婉嘲笑了一番木傀的身高,对着木傀说:“你是谁呀?是你敲的门?你敲门做什么呀。” “我是小莩呀,是我敲的门呀,爹爹让我叫你们起床呀。”木傀歪着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十分可爱。 “木傀竟然还会说话吗?”秦瑜有些惊异,剑宗没有会制作木傀的修士,买了木傀的修士也少,对于傀儡这种辅助道具素来是只闻其名,还没见过真物。 “稍微高级一些的傀儡都是能说些简单的话语的。”苏小小揉着眼睛,说:“听说最高级的傀儡甚至与真人无异。” 能跑、能跳、能呼吸、能沟通,除了不能修炼,它甚至能学习一些高深的东西,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秦瑜哔啵哔啵的抠着自己的指甲,强迫自己收回会不由自主看向梅婉婉的视线。 这两个小人一般高,真是太相似了。 婉婉似乎从认识起就没有长高过了,还有她的血液……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除了……除了木傀是不会修炼的。 婉婉却是能够修炼火系法术的修士,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梅婉婉调戏了一会木傀,回头拉拉秦瑜。 “阿瑜,小莩真是太有趣了。”梅婉婉的眼睛很有神采。“我们也养一个吧。” 来了,来了,又来了。秦瑜抚了抚额头,梅婉婉的购物欲和打扮欲又冒头了。 买个傀儡倒不是个大事,虽然价格昂贵,但是世面上大部分的傀儡都是很实用的,即便不能当成战斗的好伙伴使,至少也能做个端茶送水的工具人。 不过梅婉婉要买的木傀就不一定有用了,好看好玩才是硬道理! 梅婉婉恋恋不舍的送走小莩,回头说:“我一直想要呢,只是师父和爹爹都不肯买给我。” 秦瑜见她说的可怜,一点仅存的理智又飞了,双手赞成了她的提议。 不就是木傀嘛,买。等出了秘境大概率也能筑基了,也许都是人生最后一件礼物了,还能不答应吗? 必须要答应啊。 一行人分批下了载舟,来迎接的修士早早的候着了,殷勤的说:“丹君远道而来,快请入镇歇息。” 玄明真君扫了一眼来迎的修士,问道:“还有衍宗和禅总的修士?” 穿着红色蓝色衍宗道袍的,和穿着土黄色禅宗袍服的,混在或白或灰的剑宗修士里,煞是显眼。 苏小小羡慕的看着衍宗的道服,道:“衍宗的弟子服饰真是咱们三宗里最好看的。” 想想自家宗门的黑白灰,一水的水墨画,寡淡,还不好看。 还不如禅宗的土黄呢,至少也是个艳色。 “得了吧,说是黑白灰,咱们想穿黑还穿不了呢。”梅婉婉附和说:“能穿的又不穿,白的灰的,活像是专门给人哭丧的。” 能穿黑却从来不穿的玄明真君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用眼神及时遏制了这段没有营养的对话。 按目前的情况来看,武陵秘境已经不是一个宗门的内部考核考场了。 除了两宗,还有一些小宗门也派有弟子来此试炼。 小小的迎接仪式,也因为这些外来人士的加入变得绘声绘色起来,不至于一片白灰,让人甚至弄不清楚这是修士聚会呢还是凡人送终。 “武陵秘境虽然是在咱们剑宗的境内没错了,但是却不是我们宗门所有的秘境,而是由三大宗一同管辖的,对所有的三宗子弟无限制开放。”梅婉婉说:“同理,衍宗的烟霞秘境,禅宗的普渡秘境,这些基础的大秘境,也都是三宗一道协理,不分你我彼此的。” 也就是说三宗让出自己独家所有权,换了其他秘境的平等使用权呗。 这样做好不好另说,反正三宗谁也不吃亏就是了。 这次衍宗和禅宗都是由一位结丹期的真人带队,在各自宗内选了一些弟子带着出来试炼的。 这样的试炼三宗都有,也没什么天时地利的硬性要求,一年中的任何时间段都是可以的。 只要凑齐人数就行。 也正是由于另外两宗都是结丹期领的队。 玄明真君只在刚下载舟的时候出现了一下,之后的事情都是由原本负责此事的禾元真人一手打理。 毕竟这样也好平等对话,不然剑宗这边老神在在的坐着,倒弄得两宗那边坐也不好,站也不好的。 几位领队的恭送了玄明真君离开,凑到一起沟通起了安排。 没想到剑宗这次来了这么多的人,原本衍宗和禅宗商量好的安排也因为需要一些变动。 “禾元真人,此地不宜长谈,不如咱们让弟子们先散了,入镇详谈。”衍宗的领队庆里真人一身蓝色道袍,袍服上有山川之景,遍绣云纹鹤彩,端的自有一番神仙气度,拱手行礼道。 禾元真人回礼,道:“便依庆里真人所言。” 两位领队真人你一眼我一语的交谈,额外显得禅宗的领队五明禅师的讷言寡语。 “阿弥陀佛,法师安好。”禾元真人双手合了十,问候道。 穿着土黄色禅衣,作武僧打扮的五明禅师合掌行了礼淡淡行了一礼。 “无量观。”五明身后一个身位的年轻弟子代答。“阿师修闭口禅,不能开口,失礼之处,还望真人包涵。” 闭口禅嘛。 梅婉婉拉拉秦瑜的衣服,说:“闭口禅是什么。” 苏小小说:“闭口嘛,就是不能说话的。” 秦瑜轻声解释道:“修佛必要修禅,禅一般有五种,外道禅、凡夫禅、小乘禅、大乘禅、最上乘禅。闭口禅在这五禅之外,是最为难修的禅。据说修佛之人,认为一切众生之生死轮回,都是由于身、口、意三业所致,若消除此三业,便可立即得解脱。所以闭口禅,就是禁止自己说话,以减少自己的口业。” “正所谓是“口乃心之门户”,口闭心沉。此处一静,万物皆景;此口一闭,万籁皆胜;此心一沉,万象可爱。” 梅婉婉看着她,紧张的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仔细,不会想过当和尚去了吧。” 秦瑜呷道:“瞎说,禅宗只收男弟子,我就是想去人家也是不收的。” 梅婉婉扁扁嘴,嘟囔着:“这么说你还是想去的嘛。” 秦瑜微笑不语,要是有的选,禅宗武修“九节佛风”、“不败金身”什么的,她也是向往的。 不过这个天生性别啊,筑基期似乎有个大选择等着自己呢。 武陵镇倚着武陵秘境而见,这是一个完全由修士组成的小镇。 三宗约会的地方在镇中心的祭台,围着中央的一座高台,附近还摆着蒲团长桌木椅等物。 真人们上了高台。 筑基期的散人坐了木椅。 炼气期的弟子也各自择了蒲团,暂时休息。 高台够高,又有木椅阻拦了视线。 三人赫然发现这场聚会里,炼气期只是凑数的身份。 这么多的人来,日常只有百余人的武陵镇根本就住不开,既然住不开,干脆就不安排住宿的地方了。 所以载舟比上平时的速度,又刻意的迟缓了些,正好让本宗的弟子在载舟上得到一个修整的时间。 直接赶上今天的秘境开启。 武陵秘境是老秘境,四时都开,但是一般开启一段时间后会有短暂的修整时间,供秘境内的生灵休养生息。 今日正好是秘境修养结束的时间,正午之时,武陵秘境就会准时的开启。 距离秘境的开启还有些时间,领队的修士商量具体事务,她们就只要在这里静坐等着开启就好。 秦瑜坐下时,巡视了一圈。 地上的蒲团数量是有限的,一眼望过去,大概是在三百左右。 剑宗这次光杂役弟子就来了两百,还有原本就候在这里准备修炼的普通弟子,白灰色占了大半,反倒显得蓝黄之色少的可怜。 “还有人来哎。”苏小小伸长了脖子,说:“不是宗门统一制的袍服,像是些散修。” 秦瑜和梅婉婉也随着她看了过去。 生活在宗门的弟子,反倒是对散修好奇的很。 这些不依靠任何一个宗门存活的弟子,固然是少了宗门的约束,但在修炼资源上也颇为吃亏。 比如说被各大宗门牢牢掌握在手心的秘境资源。 即便是最基本的秘境,对于散修来说,也都是要付出些代价还换取这个进入机会的。 梅婉婉说:“我之前就听说武陵秘境这边散修多,果然是这样。” 穿着各式各样服饰的修士,都快和禅衍二宗的修士数量平齐了。 “不对啊,人数超了呀。”秦瑜关注着场中的情况,眼见的几个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修把最后几个蒲团纳入臀下,场外还有不少人排着长队。 “担心什么。”苏小小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后脑勺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武陵秘境虽然也对散修开放,但是三宗弟子是优先进入的。三宗弟子里,剑宗弟子又是优先进的。” 这是什么意思呢,除非是这里所有的三宗弟子加起来都凑不齐三百人,散修才能有下场的机会。 要注意的是,也不过是机会罢了。 还有其他的宗门和家族呢。 刚刚最后几位穿着紫色长裙的女修,若不是哪个小宗门,那就是哪个修仙家族的家族子弟了。 这次进不了的散修就只能等下次了。 下次若还是进不了? 那就等下下次吧。 苏小小对秦瑜说这一番话,也不过是笑她杞人忧天,担心这个不着边际的事。 剑宗弟子还怕没有一个入场资格吗? 因为梅婉婉和苏小小的脚程慢些,三人的蒲团并不靠前,反倒是有些靠后,甚至于对那些场外没能进来的修士们口中的抱怨之语也听得一清二楚。 秦瑜光听这些个修士的交谈,就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诸如说“武陵秘境的开启频率是一月一次”,而那个出言抱怨这次剑宗修士来得太多的散修是四月前就来的武陵镇,光等待入场的机会就等了几个月,至今还没排到他。 还有“武陵秘境是最容易排上的秘境”。说起来,毕竟剑宗里与武陵秘境等阶相似的小秘境也有几个,往月总还是有几个空的名额能够轮得上这些散修。换了别的秘境,不是开启的频率太低,就是进入的修为限制太高,再者就是某个宗门独家,干脆不允许本宗外的修士进入。 还有什么“武陵秘境的分成最合理”。这也是武陵秘境吸引大批散修到来的原因了。相对于其他秘境开口就是“五五”、“四六”的分成法,修士进去搏命得了些东西,除去损失,最后倒全给管理秘境的宗门上缴分成了。剑宗名下的秘境也是“四六”,只不过是剑宗四,修士六。虽也是刀子割血,但少了两刀总是比多了两刀强些。 这话说的积极乐观,但是周边的杂役弟子们听得都目露怜悯之色。 所以为什么自己哪怕是做个杂役弟子都要留在剑宗呢。 还不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散修的地步,为了买个进秘境的机会都伤筋动骨的。 所以哪怕是原先天赋其实不错,即使被宗门刷下去也很有可能被小宗门收拢去做核心的杂役弟子,也有自己的一套衡量价值的方法。 在他们的价值衡量中,做某些小宗门的核心弟子,还真不一定有大宗门的杂役弟子划得来。 不若看看场外那些苦苦等待的人,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了。 秦瑜低声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觉得这似乎有些太不公平了。” 梅婉婉叹了一口气,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的苏小小解释:“阿瑜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说起秦瑜的老毛病,梅婉婉有太多可以说的话题了。 不过秦瑜及时的把话题岔开,避免了这种尴尬的场景。 “听说武陵秘境的传送是随机的,你们可要做好被秘境之灵随机传送到秘境中任何一个区域的准备,而且我们很可能是会被分开的,要是你们两个落单的话,很危险啊。”三人都是第一次进秘境,尤其是苏小小半路出家,赶着热闹过来的,对着秘境的情况都基本是不知情的。秦瑜不得不再提醒一次。 苏小小惊讶的说:“那我岂不是也会和苏大分开?那谁来保护我呢?” 梅婉婉鄙视的说:“你是修士哎,怎么老是想着让苏大来保护你。要是有依赖了,以后怎么办的。” 苏小小得意的说:“才不会呢,二哥已经把苏大送给我做奴仆了,我是他的主人,当然是要一直保护我的呀。” “你说是不是,苏大。” “您说的是。”一直沉默寡言,充当着保护者的苏大说。 “哎,说起来今天都没见到苏二哎。”梅婉婉问。“苏二去哪里了。” “苏二是照顾我起居的,修为一般,我没让她跟来。”梅婉婉随意的说。“我们都静坐了好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开始啊。” “是啊。”梅婉婉站起来活动了一番,坐下时向两人分享刚才所看到的东西。“不得了哎,高台那边好像还在说些什么。” “是因为进秘境的人选吗?”苏小小好奇的问。 “有可能吧。”秦瑜若有所思。“我之前听承元真人说,宗里选拔的赛场一般都是封闭便于管理的,这次武陵秘境这边会有其他两宗的弟子参与,怕也是宗里没想到的。” 没有这两宗的弟子,禾元真人想要一个相对封闭的赛场,只要拒绝这批将要进入的散修就行了。 但是两宗弟子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了,毕竟人家也是千里迢迢的赶来,总不能也让他们在这等上一个月,参与下次的秘境开放了。 “还有,这次杂役弟子选拔的标准,禾元真人到现在还没有公布呢。” 说是考核,现在连考什么都没有给弟子们说清楚呢。 还是考核标准已经跟弟子们说清楚了,只是因为自己三人不是参与考核的,所以还被蒙在鼓里。 不会吧,她们就是来蹭个场子的,又不会插手考核的进程,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的啊。 “大概要是有其他宗门弟子的话,考核应该不会进行才是。”梅婉婉猜测道。“咱们宗门的规矩大同小异,都是禁止弟子们自相残杀,同门相杀。但是对于不是出自同门的修士,修士们互相打斗相残那是常有的事,还有故意给对立宗门的弟子下黑手的呢。之前咱们剑宗就有弟子在考核中无故身殒的例子,就是因为当时赛场里各宗弟子都有,到最后也查不清是哪宗的弟子而不了了之了。” “不过即便是查出来了,只要下黑手的那个弟子不是本宗门的,咱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毕竟人家有没有违背自己的宗门的律令。” 苏小小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难怪咱们宗门才要封闭考核的啊。那这次怎么办呢?要不然推迟比赛,或者再选个秘境?” “很不实际的呀。”秦瑜看了看周边的灰衣弟子,压低了声音说:“咱们宗的秘境,要不然还在休养期,要不是只允许高阶修士进入,原本用作考核场的青山秘境临时关闭,现在也只有武陵秘境可供使用了。” 剑宗有非用不可的理由,其他二宗也不想因为等待浪费时间,不接受剑宗的独用秘境的要求。 三位真人在高台上扯了半天嘴皮子,最后谁也没说服了谁,倒是秘境开启的时间快到了。 “好吧,说好了,要是这次出了问题,即便是你们带来的弟子,我也是要追查下去的。”禾元真人说。 五明禅师和庆里真人颔首道:“禾元道友既然愿意在秘境上退一步,投桃报李,我们也退一步,我们带来的弟子,也绝不会插手你们宗门的弟子考核,若有违背,不用你追究,我们也会追查到底。” 这句保证有没有用,禾元真人也是存着疑的,不过现在秘境开启在即,这边的考核的布置也要赶紧做起来了。 “到时候,二位宗里的弟子,就先行一步吧。” “秘境要开启了!”梅婉婉突然惊喜的说。 一层薄薄的光幕突然从高台处出现扩散。 那光幕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的样子,越来越宽,最后把这方广场全部笼罩了进来。 “哎,光幕把他们也笼罩进来了哎。”苏小小指着场外没拿到蒲团的那些散修,惊讶的说。“不对啊,宗门还没把进入秘境的灵钥给我们呐。” “这是秘境的灵光。”秦瑜伸手指戳着身后薄薄的光壁,却感觉到手指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包裹似的,任秦瑜如何使劲也不能够突破这层光幕。“不过只有坐上蒲团的人才能够进入秘境。” “这些蒲团就是进入秘境的钥匙。快抓紧蒲团!”话音未落,这些像是随意散落在地上的蒲团突然原地飘起一尺高,不少坐在上面的修士没留神,吃了一惊,差点翻了下来。 第一次来这里的修士,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别的秘境常出现的那种金质玉色的神秘灵钥,在这里却是扔在地上的破蒲团。 白捡都没人要的那种。 “肃静,剑宗弟子原地静止待命。”禾元真人立在中央高台上,先下了命令。 随后,场中的其他二宗的修士听着各自领队的命令,有序的往高台处飘去。 高台底部,不知何时拉开了一个四方的石门。 “看起来很黑的样子哎。” 衍宗和禅宗的弟子按顺序往那处石门涌去。 高台顶端三位真人如定海神针一般立在那里。 石门附近也有坐在木椅上的筑基修士调停指挥。 这边禾元真人对聚集在一起的杂役弟子们发了一个考核用的木制令牌。 等到最后一个衍宗弟子消失在石门后,才开口道:“本次考核,各峰共选弟子五十名,方才吾已经在秘境里安排了三百个盖着宗门印记的东西,供大家寻找。” “这三百样带有宗门印记的东西,可能是活物,也可能是死物,可能是妖兽,也可能是其他一切你所见到的东西。” “寻到之后,便可用令牌收起此物。”说着,禾元真人取出一个与诸位杂役弟子手上相似的令牌和一个有特殊印记的玉扳指,给大家看清楚特殊印记的模样,他把令牌和扳指一合,灵光一闪,瞬间扳指消失无踪。 而禾元真人手上的令牌上随之出现了一个方正的“壹”字。 “本次考核,限时一个月。不过若是这三百件东西尽数被找到,考核也会在一个时辰之后结束。” “最后宗门将从诸位之中,选出五十位优秀的弟子,分入各峰。” 禾元真人还简单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语后,剑宗的队伍也就开始松动了。 作为不参与此次考核的不相关人员,虽然也被迫听完了禾元真人的激情发言,但是考核什么的跟她们半毛钱关系也无。 大概禾元真人也突然想到了自家队伍里也混进了几个“不和谐”的因素,得先排除掉他们的干扰可能。 所以四人的蒲团拨开其他的蒲团,自行的先向石门的方向飞了过去。 没想到走的时候竟然排在最前面的…… 虽然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并不如何令人愉快就是了。 坐在漂浮的蒲团上,被光幕包裹的石门转瞬即至。 “好紧张啊。”梅婉婉拉着她的手,嘴里诉说道。 秦瑜握握她的手。 蒲团直冲冲的对着石门而去,突破光幕的瞬间,耳边轰鸣,眼前白光亮到极致,刺得几人不由的闭了眼,眼泪瞬间的落了下来。 秦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拉扯向前,身下的蒲团释放出相对的一股力量,与这股力量互为抵抗。 然后……身下破旧的蒲团突然消散无踪。 还没等秦瑜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下一空,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身体自由的往下做落体运动。 有人被传到地面,有人被传到水边,有人被传到树上,自己就比较普通了,直接被传送到了高空。 等待自由落体。 外面还是阳光正好的正午,秘境内却已经是黄昏。 橘黄的光团半挂在山腰之上,身下的世界被这橘黄尽染得透彻,带着一股子闲适的暖意。 山川在眼底如画卷一般的铺展开来,越来越清晰。粼粼浮动的波光,水面上将要欲飞不飞的大鸟……以及即将要亲吻到水面的自己。 每日都要沐浴的是自己的习惯没错,但也不代表自己喜欢这种会被水拍成一团人饼的方式啊。 秦瑜翻转身形,一脚踩在那只欲飞不飞,现在无处可飞的倒霉大鸟的背上。 大鸟“嘎”的一声长鸣,差点被秦瑜如今不算轻盈的体重噗的砸进水里。 “好险好险。”踩在大鸟的后背,秦瑜险险的稳住身形,直呼惊险。 差点就要变成炸鱼的水鬼了。 秦瑜紧了紧握住秋水的右手,转头四处看了看。 一望无际的水面,似乎看不见平地的样子。 出身在北方,生长在北方的秦瑜,游泳的本事大概体现在自身是水系修士,所以不怕水的天赋本领。 顶多入了水不会被淹死罢了。 动大概是不会怎么动的了。 移动还是要借助外物的嘛,比如说,自己脚下的这只倒霉的大鸟?! “嘎——”大鸟扑腾着双翅,一双大而无神的圆鸟眼,巨大斑驳的鸟喙宽而厚,看起来好似无妄海上曾见过的巨鲸,又好似一只厚重的木鞋。 头后面还长着一撮向上的呆毛呢。 啧,这鸟长的可真滑稽。 这大鸟被秦瑜从天而降的砸了一回,似乎还处于被砸蒙圈的状态。 鸟头对着秦瑜,眼睛眨巴眨巴,白色的薄薄眼皮一拉一开,像极了翻白眼的梅婉婉。 可爱! 秦瑜一边爱不释眼的用眼睛来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一边在脑子里翻着自己实现查过的玉简资料。 灰色的毛,舒展起来约有几米长的一双羽翼,还有鞋拔子似的长鸟喙。 这鸟奇怪的长相超出了秦瑜目前的认知范围,但是也勉强能把这鸟的物种范围局限到“鹳”这一物种上面了。 至于不知道叫什么,哎呦反正不认识,先随便取个名字叫着呗。 等知道是什么物种了再换一个漂亮的名字也不是不可以的嘛,道观。 “道观”回头呆立,不时闪现的白眼皮仿佛在无声嘲讽这个蠢到家的名字。 “我取名的能力……也就比婉婉取得小白小黑的要强一点了,主要是小灰这个名字已经送出去了。”秦瑜认真的对着这呆鸟解释道。“要不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我给你换个好的。” “嘎——” “好吧,小嘎,我决定尊重你的意见。” “嘎?” 按照玉简上对鸟兽的记载,鸟兽不仅脑子小,里面还多半是水,所以一般智商都怎么高的样子。 当然这只呆鸟看着就觉得智商不高的样子。 这只鸟一直发出“嘎”的叫声,没有其他的叫声作为比较,秦瑜一时还无法判断这是人言还是鸟语。 不过搞清这个很有必要,因为兽类能不能口吐人言,直接关系到这个兽类的天赋和等阶。 一般来说,能够口吐人言,脱离低级趣味的兽类才能称得上妖兽,而妖兽,才能被人类认可为一只初具智慧的生物。 如果不是龙族、狐族那种天生智慧的兽族,兽类要到了二阶以上才能够具备口吐人言的能力。 鸟类这种脑仁小的嘛,大概要三阶左右吧。 秦瑜想弄清楚这只鸟的情况,先得哄着这鸟发出除了“嘎”以外的声音。 只不过逗弄了半天,这呆鸟依然缓缓的翻着白眼,时不时的“嘎”了一声。 好吧,这下确定了,不仅仅是看着傻了。 正在秦瑜放弃徒劳的努力,摸着呆鸟的羽毛,思索着怎么借助这呆鸟上岸的时候。 这鸟突然暴起。 看似笨重实则尖锐的厚喙快而准的啄向秦瑜抚摸羽毛的那只“咸猪手”。 “嗷——”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听说长得高高大大的东西,肉都老的很,不过我不在意这个。”秦瑜捂着自己差点被啄穿的手,两手握着这呆鸟的长脖子,笑的狰狞。“等着被我炖了吧。” 呆鸟缓缓的转了转眼珠,“嘎”的一声,狠狠地啄了下去。 “啊啊啊啊……” 从前只知道外面的世界危险,从没想到世界能有这么危险。 连只呆鸟都斗不过。 别看这鸟看着呆的很,那长长的鸟喙可不只是长得好看的而已。 一是坚硬,即使全力使出秋水剑,都砍不动那喙分毫,连一点小豁口也看不到。 二是锋利,那鸟的喙,竟有削金断玉之利,修士的肌肤本就是百炼而成,强韧程度不下于铠甲,一般刀剑若不附灵力,很难对她造成损伤。 这鸟却仅凭利喙,在自己的手掌啄出了个口子。 自己打不过,作个弊总行了吧。 对着呆鸟的绿豆小眼,秦瑜奸笑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剑气球。 这可是真君给的护身法宝,内藏元婴真君的一道剑气,即便是来自元婴真君的攻击,凭这个也是可以暂时抵上一抵的。 更别说这呆鸟了。 不过扔是不会扔的,扔了自己也活不了,但是用它来吓吓这鸟总是可以的吧。 “你来,你过来啊。不敢过来啦?你再敢啄我,我炸了你信不信?”有了尚方宝剑在手,秦瑜可谓是猖狂的很。 果然,那呆鸟的伸长脖子耸动了一番,“咕咕咕”的叫了两声,脖子猛地缩了回去。 “咕——”那呆鸟又是一啄,从自己的尾巴上啄下一根羽毛来。用喙叼着送到秦瑜面前。 “就怂了?”秦瑜莫名其妙的接过这根约有手臂长的尾羽,仔细打量了一番。 长度嘛,之前也说过着鸟大的很,手臂长的尾羽也不算夸张。 夸张的是这鸟羽毛的材质,又硬又重又利,敲在手上还梆梆梆的响,羽尖不经意的戳在手指上,传来隐隐的刺痛。 要是再用用力,这羽毛能当刀子使啊。 秦瑜算是见识到了,原本打算拿秋水砍这尾羽,试试谁更锋利的好奇心也懒了下来。 要是这羽毛把秋水给搞断了,自己可就没顺手的武器了。 秦瑜悻悻的收了手,拿着剑气球凑近了些。 “老兄,打个商量。” “嘎?”那鸟头躲的远了些。 “送我上个岸,我就不打你。”秦瑜此言一出。那鸟羽毛蓬的炸开,嘎嘎嘎的叫唤个不停,颇有你在侮辱我的意思。 秦瑜默默的把拿着剑气球的右手又伸的长了些。 “咕!”那鸟头又是一缩,气势也弱了下去。鸟喙试探的推着秦瑜的右手。咕咕咕个不停,委委屈屈的像是小媳妇似的。 莫名体验了一把仗势欺鸟感觉的恶霸秦瑜:“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对,但是真的好爽!” 尤其是这呆鸟被自己按着头不敢乱动的模样,真是大块人心啊。 反正无人瞧的见自己在干什么,秦瑜嘿嘿嘿的笑着,把左手流出的污血擦拭在鸟的羽毛上,反复擦了个干净。 连呆鸟一连串嘎嘎嘎嘎的尖利叫声也尤为的悦耳。 让你啄我!该! 教训归教训,自己还得靠这鸟帮助自己不沾水的上岸呢。 想着,秦瑜收了剑气球,决定要好声好气的跟这鸟商量一番。 “送我上岸。” 呆鸟眨了眨眼,嘎嘎嘎的叫,像是在拒绝。 “别叫了。”水面无风而动,凭空荡起圈圈的涟漪。 一对碧色的兽眼从水下浮了出来,不知为何,水下的兽嘴并未露出水面,只有一串串的巨大水泡从水下浮起,炸裂。 “好吵。”碧色的竖瞳里泛着瑰丽的瞳光。这兽未见身形,然而一对兽眼就能抵得上这呆鸟的体格,足以称得上是冰山一角,倒不知这水下的部分该是何等庞大。 “我方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碧色的竖瞳缓缓的靠近呆鸟,秦瑜看着这小山也似的巨大瞳孔,心中惊惧非常,面上却还勉强保持着镇定。 “前辈,晚辈无心误入,打扰了前辈的修行,这下便离开。”秦瑜抱拳施了一礼,道。 “慢着!”那碧色竖瞳的所在,发出的却是人类中年男性成熟的嗓音,清清淡淡的一句,却似蕴含着无限的威严。 空气都仿佛静止下来了。 秦瑜这才后知后觉的觉察到许多的不对之处。 这处水域,极大,自己从高空落下的时候,仿佛记得这处是被群山环绕的一处所在,可是自己自打落到这里,放眼望去,一望无际全是无垠的水面,视线尽头也不见巍峨的山景,只有缭绕的水雾。 这处水域,还极静。除了这只立在这里,欲飞不飞的呆鸟,自己似乎并未见过其他的鸟类,或是说,别说鸟类这样的动物了,这里连植物的影子都找不着。 此时天色已晚,橘黄的大火球已经该落下去了才是! 而这里呢!竟是明亮如同白昼! 明明天上已有一轮白玉似的所在,而月光却不曾洒在此处,这里依旧是白昼。 光亮,来自水下! 秦瑜站在呆鸟的背上,俯视着水面,清透见底却有不知究竟有何许深的水底,有一团蓬勃生命力的橘黄色光团。 那暖色的光团沉寂在水底,并不耀眼夺目,即便是肉眼也可以清晰的看到这团光团缓慢而有力的搏动。 而带着暖意的光芒透过层层水面的阻挡,穿透而出,投射往空中,这才营造出此处明亮却有度的光景。 秦瑜伸出手掌,凝气成水,灵力瞬间结成的水球瞬间又化作的无形的雾气消失。 “你的水,太弱了。”那碧色竖瞳的主人如此评价道。 秦瑜不信邪的又凝出了一团水,果然,不过转瞬之间,这团水便走完了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整个过程。 “凡水在这里,是不配存在的。”碧瞳的主人说话很慢,语音却标准的不似是初学人语的妖类,使人不仅不觉得慢的磨了耐心,听着反倒别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厚重感。 难道是被某位大修士关到秘境里的大妖吗? 秦瑜的好奇心并不敢冒出头来,面对这样连气都不敢多喘息两口的强者,无论是修士还是妖族,都是要心存尊重的。 “前辈,是晚辈的修为太弱了。”秦瑜并不觉得说出这句话有什么难为情的,实际上对于这些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来说,自己比蝼蚁也强不了多少。 “不,是你的水太弱了,你看。”碧瞳缓缓的眨动,水面凝起了一个有秦瑜头大的“小水球”。 水球飘飘荡荡,缓缓的漂浮到了秦瑜的身前。 “触摸它。”碧瞳的主人命令道。 这水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秦瑜思忖道。那为何它能够在这里久浮不散,而自己的水缺不行呢? 要知道自己的现在能凝出的水球,能有这个两个大,还不是一瞬间就挥发了。 “看不出什么问题,那么,要不然摸摸看?”秦瑜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心随意动,秦瑜不知不觉的伸出了手,缓缓的靠近。 靠近,没有异常。 再靠近,没有异常。 再靠近一点,指尖与水球不过一寸的距离,指尖处泛着健康血色的血肉突然昏暗干瘪,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水分似的。 又是眨眼间,丹田处徘徊往复的灵力似是受到了什么的召唤,倾巢而出,涌向这处干瘪的指尖。 干瘪。 红润。 干瘪。 红润。 再次干瘪。 再次红润。 两个极端的状态,在这方寸之间循环往复,秦瑜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却能感受到极冷和极热交织在这处,仿佛作为了两方不可平和的力量在此循环往复的较量着。 这是什么? 我还未真正的触摸到它,就有如斯的威力。 整个身体的都浮沉在其中的碧瞳主人。 还有水面上这只有着钢铁一般的羽翼的呆鸟,又是怎么的存在。 秦瑜如今方透彻的感知到自己的浅薄。 丹田里的灵力还在不断的被消耗着,手指始终在一呼一吸之间反复的呈现这两种状态。 红润饱满,灰暗干枯。 仿若生生死死的循环往复,让人沉迷却又无可奈何。 那要是真正的触摸到了这团渺小的水,又该是什么样的变化。 秦瑜忍不住,把手继续的向前伸了出去。 “嘎!”呆鸟一声尖鸣。 手突然被未知的力限制住,丝毫的不能有所动作。 “你心急了。”碧瞳主人的话语缓慢的回响在秦瑜的耳畔。“只有经历够了,才不会被自己的冲动害了性命。” 秦瑜的手被限制在水球之外。 而较量的赛场已经从指间扩大到了整个手掌。 从小的养尊处优的生活,又有后来步入修仙之途时灵力洗髓伐骨的改造。 秀窄修长,却又丰润白暂,指甲隐有青光,柔和而带珠泽。 即便是常年握剑的辛勤修炼,也不过让这手更添了些带着力的弧度。 秦瑜的一双手称得上是美玉无瑕。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瞬间枯瘦之后也犹如鬼爪,尤为可怖。 血肉全无,皮肤寸寸开裂,似是能够看见皮下白中带着灰色的指骨。 碧色的竖瞳静静的看着这边,这里出现的变化似是都在它的掌握之中一般。 情况早已不同于之前了。 秦瑜能够感受到身体中通过炼化灵气得来的灵力在尽数的往这只手掌处涌去。 丹田再也不是静止的状态。 秦瑜能感觉到,自己的这处灵力蓄养之所,第一次再向自己发出了警告。 丹田的灵力快要被抽空了。 秦瑜感知到这一点,想要拉扯着这只手离开,却被牢牢的限制在这里。 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力量拉着她的手腕,即便是用尽全力,也不能挪动分毫。 反倒在挣扎中,灵力的消耗速度再一次的提升。 若灵力的消耗可以称得上开闸放水的水库。 那之前指尖所消耗的用度不过是打开了这处大型水库其中的一个孔洞,消耗的速度虽然惊人,却还能够通过身体里吸收外来的灵气,将至迅速的转换为自己的灵力来周转迅速的补齐之前的消耗,虽然消耗巨大,但还维持一个微妙平衡的态势。 所以秦瑜才有触摸水球的意愿和胆量。 但是当这份消耗开始变大,向外倾泻着水量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打开的孔洞,越来越多的孔洞被开启,即便是再容量再大的水库,也难以承担的住这迅疾的消耗。 身体自发的灵力炼化的速度已经远远跟不上灵力消耗的速度。 但是修士能够用的,又只有炼化后,属于自己的力量。 被手掌处抽取的,已经不仅仅是丹田处储存的灵力,连四肢百窍中积攒下的一丝灵力也慢慢的被调动,汇到经脉里,疯狂的涌向焦黑的手掌。 秦瑜心神大骇,手掌却依旧被压制的不能动弹丝毫。 不行,不行,再这样下去,灵力终究会有被消耗殆尽的时候。 等到灵力被消耗殆尽了,自己毁坏的只怕不仅仅是手掌,而是整个身体了。 丹田里存储的灵力已经快要被抽空了,涌向手掌的灵力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少。 秦瑜眼见着手掌处的焦黑慢慢的往下,开始向腕间蔓延。 原本已经焦黑的手掌处传出经脉断裂的痛楚。 秦瑜咬住下唇,心头满是悔恨。 遇到这样的绝境,悔的是自己学以未精,有了些成就便骄傲自大,觉得自己的足够强大便放任自己的懒惰,不再向前。平日里认为自己的灵力已是同阶中无敌的存在,面对这样一团奇怪的“水”时,却是连一炷香的时间也消抵不过。 恨的是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遇事不动动脑子,三思而后行。碧瞳主人说什么自己便做什么,被自己没有相匹配能力的好奇心所害,踏入这样的陷阱纯属自己的咎由自取。 但是再多的悔恨也迟了,秦瑜腕间的焦黑继续往下蔓延着,已经到了小臂了。 现在狠心砍掉,或许能够还能保住小臂。 但是,若是砍掉,自己这些时日的勤学苦练,瞬间便是化为泡影了。 即便是有办法再新长出,也不如这条原装的了。 从头再练,谈何容易? 怎么办,怎么办!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道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秦瑜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在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出现之前,断臂求生是最好的办法。 拎过剑柄,咬牙便把剑刃对准自己的小臂。 要是问此刻秦瑜的心境,定然是怕的。 可是怕已经没有用了。 对准自己的刀剑永远要比对准别人的要重上千倍万倍。 秦瑜想起自己这些时日里,手上从未见血的她不仅染上了别人的血,也因此对他人的生命变得漠视。 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这样的一个人了呢? 秦瑜不由的扪心自问。 手上的秋水却坚定的按照既定的轨迹,挥向手臂。 “锵——”秋水与坚硬如钢铁的羽毛碰撞着,带出了一溜四射的火花。 秦瑜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安静的呆鸟。 呆鸟一只灰色的羽翼正挡在手臂之上,金黄色的鸟眼直直的看着她。 “嘎——”它一扬首,长鸣一声。双翅尽数展开,猛烈的拍击着水面。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的命啊。”水面激起的水花扑了秦瑜满身,别说砍手了,就这情况,就是把手脚全砍了也全不能够了。 更剧烈的变化迅速的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出现,秦瑜所看到的,都是被这水溅上后出现的反应。 焦黑,枯萎。 “阿蒙,你也急了些。”碧色竖瞳的主人像是看一场无关于己的闹剧似的,看着秦瑜的激烈反应,依旧轻轻淡淡的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做到底吧。” 灰色的呆鸟长鸣了一声作为回应,翅膀轻轻一挥,秦瑜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击落到了水中。 “咕噜噜……”水面重归寂静,只有一串串的水泡慢慢悠悠的漂浮上来,浮在水面上。 碧瞳慢慢的从水面升起,露出剩下的一半头颅,长须飘逸的在半空中浮动。“哎,可惜我的洗澡水,还是被污浊了。” 呆鸟急切的“咕咕咕咕”着,像是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碧瞳静静的听了一会儿,良久,它说:“说人话。” 呆鸟老脸一红,尖叫:“嘎——” 碧瞳压根不想理会这只只会“嘎嘎嘎”或者“咕咕咕”的扁毛畜生,静静的看了会儿天空,思考了会人生。突然说:“你说我要是把这弄死了……” “嘎——” “行了,我知道了。你抓的我好痛的。”碧瞳缓缓的翻动着身躯,平静的湖水也随着碧瞳的动作,剧烈的变动着,“轰轰轰”的发出剧烈的声响。 一蓬血色像是在被朱砂绕就似的,从水底慢慢的浸染到了水面。 一股难以言说的香气氤氲盘旋开来,呆鸟痴迷的伸长了脖子,闭眼嗅着。 “啊,看来肉烂掉了。”碧瞳主人喃喃道。“你吃掉罢,阿蒙。” 呆鸟阿蒙“咕咕”的应和叫着,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尖喙向水下的某处啄去。 “嘶……唔……”碧瞳一缩,有些失神一般,身体因为疼痛剧烈的抖动着。“可真是,令人难忘啊。” 阿蒙大口大口嚼着新鲜的血肉,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闭嘴。”碧瞳一言难尽的呵斥道:“吃着我的肉,还闭不上你的嘴吗?” 阿蒙:“嘻……” 梅婉婉从眩晕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握了握自己的手,手上空空荡荡,冰冷一片。 刚刚握的这样紧,醒来阿瑜还是不在身边。 “哎呦!”梅婉婉低低的叫出声来。揉着自己的屁股,睁开眼。 繁星满天,夜空在星光的笼罩之中,朦胧极了。 耳畔有昆虫的鸣叫,清风徐来,头顶的枝丫簌簌的发出声响,摇晃不已。 一枚熟透的果子被风吹落,从枝叶之间跌落,正好落在梅婉婉的头上,闷闷的疼痛蔓延开来。 梅婉婉自觉开局有些幸运,稳稳当当的坐在地面上。 嗖嗖的窜上树,放眼望去,平平坦坦的地面一片接着一片,铺展开去。 梅婉婉摊开手掌,刚刚击打头顶的果子在明亮的星辉下纤毫毕现,熟透的红色下泛着淡淡的青紫色。 这不是,清心果吗? 大喜过望,梅婉婉借着星光估量着这株约有两层楼高的果木。 这果木生于野外,便没有人会去为了好采摘或者便于观赏而故意的更改着树木的天性,限制它自由的生长。 这是梅婉婉见过的最高的清心果树。 它的每一条自由舒展伸长的枝丫上,都成串的结着拇指大小的果子,光梅婉婉看见的,数目就不下三位数。 哇哦! 梅婉婉扯了扯自己的脸皮,确认了自己并不是身在梦中,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 自己的好运气终于回来啦! 她如是想着,小心翼翼的下了树,收敛气息四处探看。 耳畔并没有接收到什么不好的讯息,梅婉婉试探的伸出了脚,从树上跳了下去。 往前又走了几步。 半人高的不知名青草,恰恰好的能淹没梅婉婉的头顶,遮挡了梅婉婉向外探望的视线。 梅婉婉试探的伸出自己的神识,慢慢的附在青草上,探了出去。 “是您?”苍老的声音在梅婉婉的耳边出现,带着能感知到的欣喜雀跃。 梅婉婉吓了一大跳,四处看看。疑惑的说:“谁在说话?” “是我。”一大片的青草随着夜风摆动着。 梅婉婉沉默的看着这一片舞姿妖娆,并不能分清楚谁是谁的青草。这世界简直是见鬼了,草都会说话了。 要是成了精的花木,自己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惊讶。 但眼前这青草看着也不是什么很有潜力的物种,怎么就能说话了? “欢迎您的到来。”又是这道苍老的声音,还混杂了些其他的声音。“……哔哔……听您的吩咐。” 梅婉婉摸摸耳朵,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困得产生了幻觉。 “我想睡觉了。”梅婉婉开口说。“我需要一张床。” 话音未落,眼前的青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操纵似的,草叶之间往复链接,不过几瞬,就结成了一个圆形的草床。 “您……哔哔……请歇息。”苍老的声音恭敬的说。 梅婉婉在这言语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恶意,不知不觉的自己爬上了草床。 扑鼻的青草香气。 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搭在自己身上的草被子。 即便是还藏有一套完整的柔软被褥的梅婉婉,也觉得这里更让人顺心舒适一些。 迷迷糊糊的闭了眼,打起了小呼噜。 …… 接连两个传讯的符篆在半空中爆开。 苏小小的脸色逐渐变成铁青色。 “没有办法了,现在只剩下苏大了。”苏小小自言自语的说。“苏大的气运也不错,只可惜跟这两个人没法比,不过我一人行动太危险了,需要一个人保护我。” 在武陵秘境之外,苏小小就专门问秦瑜和梅婉婉二人要了传讯用的符篆。 秦瑜和梅婉婉手上的高阶传讯符篆,全是别人送给她们的人情。 能够主动联系到她们两个人的,反倒是因为自身势力的限制,勉勉强想能够在同一个界面,距离不超过千里的范围内使用。 若是她们两个超出了这个传讯范围,传讯符也会因为不能够追踪到二人的神识气息而罢工。 而苏小小的一时间的气愤,把自己的灵力冲动的注入传讯符的行为,直接使两个本就一般般的符篆因为外力爆开。 武陵秘境虽大,可已知记载的范围也只有方圆千里。 传讯符却无法在这里联系到二人。 这两人一定是身处一个隐秘的地方。 要不是这个地方十分的特殊…… 要不然,她们就不在这个秘境…… 该死,自己这一路上都跟的这样紧密了,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想及此,苏小小气的猛得一拍树干,粉色的花瓣轻柔的落下,铺了一地的落英。 “苏修士?”身边有女声轻柔的呼唤道。 这是哪个不知名的小喽啰。 苏小小有些不耐的抬眼,站在她身前,身穿着娇粉色襦裙的姑娘,头上簪着一支开得正艳丽的桃花。 这是个熟人啊。 这不是昨儿那个与自己争抢船舱的两个姑娘之一么,她怎么还记得这姑娘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像是没了全家的姑娘么。 苏小小挑高了眉,对于这两人的唯一印象还维持在这两个人在无意中帮了自己的一个小忙。 不然按照管事的安排,自己还真的难有机会近距离的接触秦瑜和梅婉婉两个人,验证自己的猜测。 “你有什么事?”苏小小抱着臂,态度有些倨傲。 簪着桃花的女修士闻言,原本露出的羞涩笑意微微变了形,莫名的显得有些狰狞。 不过她很快的调整了过来,扬起自己的笑脸,盛意邀请道:“苏修士,你是不是落单了?若是独身一人不方便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来行动的。” 苏小小闻言,奇怪的望着她,开口:“你不是要竞赛吗,不比赛在我面前苟苟缩缩的是为了什么?” 桃花女修表示比赛第二,同门第一。这么小的同门这么能够放心一个人活动,要是被什么宗外的人故意伤害甚至是丢了性命那可就十分的不好了。 苏小小心想,就论脸皮而言,自己可以说远远不如这位来的能屈能伸。还以为自己的脸色就很能说明事情了,自己就差没把“请你滚”三个字刻在眉眼上了,这家伙还是能够带着笑脸凑过来让她打。 那她为什么还要客气呢? 于是她抱着臂,冷淡的说:“你是哪根葱?滚!” 苏小小毫不留情的话语,让桃花女修的脸色再也硬撑不下去了,她咬着牙说:“我们可是同门,苏修士,你这样对同门,不好吧。” 苏小小“呵”了一声,开口:“你?同门?呵。” 桃花女修忍辱含羞的离去,苏小小抱臂立在原地,十分的冷酷无情。 这片桃花林里已是聚集了不少的修士,旁观了整个或者半个事件的发展和经过,也听到了苏小小毫不留情的话语,三三两两的围聚在一起,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只不过这些人指点的对象苏小小没深觉羞耻的下场,而是桃花女修先遁走了。 “道友,你的言辞,实在是有失你的品格。”旁观者中,一位衍宗的修士出言道。 苏小小先是被迫与秦梅二人分离,导致她计划许久的事情化作了无情的春水,毫无生息的流逝了。 再有桃花女修过来,想借着众人在场,和苏小小说和,她被苏小小毫不顾忌的话语逼退了,苏小小也因此心情更差了。 一个假惺惺的人假惺惺的过来做戏,看的可真够恶心的。 当自己是聋子,听不见她说的什么“忍辱负重”、嚣张跋扈、以及等着苏小小的“悲惨下场”等等的话语。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苏小小抬头看了看这片花开得正灿烂的桃花林,不由的想,地方是好地方,可惜人是俗人,平白的污浊了这块地方,也是罪过了。 “这件事又与阁下有何关系呢?”苏小小说:“还是闲的发慌,你们衍宗又动了想插手别宗事务的闲心?” 作为这片大陆上的“太平洋警察”,衍宗行事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仗着自己的势力,随意插手其他宗门的内政,搅得一些小宗门苦不堪言。 这个毛病被几个宗门连手好好的教训过后,也算是收敛了不少。不过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宗门的破事一个字也不敢多言,只管粉饰着太平,整天鼓吹什么天下第一的宗门,却在别人的地盘上逮着一点错处,便大做文章蹦跳的欢快。 这位衍宗修士铩羽而归之后,再也没人往这边来,平白的找骂了。 苏小小得了清净,放出第三封传讯符,顺利的联系到了自己的侍卫苏大。 “小姐。”被传送到桃花林另一边的苏大尽了自己最大的速度,赶来与苏小小汇合。 苏小小暂时熄了找秦、梅二人的心,手握着玉简,正在仔细研究手上这份据说由前人留下的秘简。 缘溪行…… 苏小小看向不远处的那条静静流淌的溪流,若有所思。 如果这些杂役弟子们共同的方向是宗门早已探明的桃花阁。 那沿着这条流向相反方向的溪流走下去,又是通向哪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武陵秘境虽然是一个基础秘境,但对于剑宗的修士来说,却是修士生涯里不可不去的一处。 最早的时候,剑宗就是靠着这个秘境发家的。 后来虽然有了青山、万福等秘境,也难以撼动这个秘境在剑宗修士心中的地位。 无他,这里不仅景色宜人,令人心旷神怡。而且无论是修为多低下的修士,只要能活着出去,都不会空手而归。 只不过这样的祥和模样,也是近百年才有的事情。 在几百年前剑宗势弱的时候,这里也曾是别家修士巧取豪夺的所在。 不仅有特有的土木双系灵脉,土质和环境还很适合高阶药草的生长,而且这个秘境形成的时间悠长,存有不少已经长成的千年万载的灵药,一时也曾是诸多秘境中等阶最高的天级秘境。 剑宗首先发现这个秘境,并已与秘境之灵订下契约,也理所应当的拥有这个秘境的所有权。 彼时剑宗是个纯剑修的宗门,面对这些高阶灵药也不过觉得平平,以为不过是比平常的那些花卉多出了一些艳丽的色彩和醇和的香气罢了,也看不出这些灵药背后的价值。 不过他们看不出,总有人能够看的出来。剑宗的秘境又素来是公布于众的,来这里参观的别宗修士看得多了,起了心思,却又受制于剑宗强大的武力,只能按耐下蠢蠢欲动的心,等待一个机会。 接着便发生了很多事,剑宗三位元婴接连渡劫失败而亡,唯一一名化神突然一天失去了踪迹,在外游学的精英弟子命牌碎裂。余下的剑宗修士修为最高不过金丹初期,自保尚且困难,更谈不上别的,已是不足为虑。 这个刚刚出世不久的秘境,在损失了剑宗半数弟子的巨大代价后,只能任凭洗劫。 当剑宗再一次出现元婴修士,重新拥有话语权的时候。 这个天阶秘境已经被降等成最低等的黄阶基础秘境了。 灵脉挖空,山体上满是被修士打出的坑洞,山体内更是连边边角角的灵矿碎片都被抠了个干净。 灵药尽数洗劫,放眼所见,全是因为割断根脉,又因为没有什么价值而被丢弃的一年生、二年生的枯萎残体。 实在无可获取了,便是连地上的沃土,也被生生的刮走了一层。 秘境之灵从此沉寂,武陵秘境就此关闭。 剑宗用了好些年,废了不知多少气力,才慢慢的把这个死地重新盘活过来。 曾被掏空了矿藏的武陵秘境,在剑宗过上富裕生活之后,又不知从何处迁来了一条尚在成长中的高阶灵脉。 曾经被疯狂的修士薅秃了的山顶地头,也重新被修士们植上了“发”。 谁能想到如今的这片繁茂的桃花林下面,曾经被两个打斗的修士连地皮都都削薄了三寸,更别说被一把灵火烧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了。 剑宗后辈代代不懈的养护,沉睡的秘境之灵这才在百年前被唤醒,但已经不肯准入任何一个修为高于筑基的修士了。 “姑娘,我们不去桃源吗?”两人顺着溪流往上,到了僻静无人之地,苏大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桃源是剑宗以前种植灵药的地方,不过剑宗没有丹修之前,种的很是粗放,每年都过来,找个空地一撒一大把,顶多在撒点水,然后等着灵药自生自灭。 有了丹修以后,又因为丹修只会用不会种的半罐子本事,依旧遵循传统。 不过武陵秘境自身给力,就是这样粗放的种植,依然还是有不少灵药顽强存活下来,这么些年已经繁茂的生长出一大批了。 说起来有着种植天赋的成均真君的出现改善了这样的一个令人窒息的旧局面。 只不过这些得到娇养的灵药另有种植的地方就是了。 苏小小翻了个白眼说:“去桃源你才会后悔呢,那里有个老顽童似的阿翁,最会逗弄人呢。” 阿翁? 苏大有些奇怪,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怕的。 “哎呀,你不懂的啦!”苏小小跺跺脚。有些事她可真是说不清,不过她知道桃源里住着一个怪脾气不好惹的老头,还有就是,桃源的灵药哪有这么好得的,能采到的就只有那些,而且都是有定量的。 不过苏小小虽然知道比别人都多,却有一个好处,便是她的嘴比别人都严。 即便是目前她最信任的苏大,知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不过,这个玉简我提前拿了又有什么用呢。”苏小小突然有些丧气的说:“我又不缺这些。” “你说修士来秘境是为了什么呢?”苏小小听了脚步,转头问苏大。 苏大习惯了苏小小时不时出现的情绪低迷,认真的说:“有些修士是为了历练,有些修士是为了获取资源。”比如这里还能卖出一个不错价钱的灵药。 “可是我又不缺钱,也不缺资源。”苏小小认真的思考了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一无所缺。 “那您可以追求一下更高的修为。”苏大直白的鼓励道。 “不用炼我也知道自己五十六岁筑基,九十九岁金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苏小小无辜的眨眨眼,对着苏大这样说道。 “既然我注定不是个能够成就元婴的苗子,那我又为什么要努力修炼呢?”苏小小摊摊手,说出乐自己的心里话。 金丹除了活的短点,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好些宗门的掌门都是金丹呢,修仙界一辈子晋升不了元婴的人多着呢,有多少又是打小时起就是什么天才地才人才的,结果到了元婴这道门槛,不也是没辙?更何况自己又算哪根有天赋的葱?从小身边就没有一个夸自己天赋好的,更是连哭泣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翻过元婴这个坎,比如说易岩真君,可还不是没扛过。” 苏大作为苏小小死缠烂打从她二哥那里撬来的很有潜力的保镖,虽然能够敏锐的发现,自打易岩真君去后,苏小小越来越变得“自由奔放”。 但是并不理解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 “您……是不是累了?”苏大思索了一圈无解,挠挠头,不解的问。 苏小小:“……” “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似的。”她泄气的席地而坐,头顶上一株造型古朴的桃花树,时不时飘落些花瓣也不甚在意,任凭这些小东西落在自己的身上。“好累。” 苏大半蹲下身来,抚落一身琼英,问:“您若是不嫌弃,可以告诉我。” 苏小小抱着膝,露出半个素白的脸来。 “你不懂。” “您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苏大认真的说。 苏小小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这张犹带稚气的脸,回忆里却翻出了另一张更成熟些的脸来。 挺拔俊朗,剑眉星目。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曾经也是他人名下的一名低贱的奴仆呢? “你不会懂的。”苏小小低低的说。“你知道你是谁吗?” 苏大疑惑的看着她,说:“我是苏大。” 苏小小认真的看着他,摇摇头说:“你不是,你不姓苏,你姓季,你叫季长松,对不对?” 听到这话,苏大松了一口气,舒缓道:“姑娘错了,我俗家是姓季,不过却不叫这个名字。您怕是记错人了。” 苏小小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表情,确实不像是作伪。“不应该啊。”她喃喃自语,在脑子里盘算着。 长松剑君出身低贱。 这人出身低,没错啊! 长松剑君给人当过剑奴。 我二哥的剑奴,没错啊! 长松剑君剑道天赋卓异。 苏大的剑道确实出色啊! 哪里出错了?苏小小愕然的拉过苏大的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撸。 蜜色的小臂,光洁不见一丝伤痕。 “没有?”苏小小难以置信的说:“你不是。” 苏大见她都要哭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 “完了。”苏小小像是抽去精气神似的往后一靠,头倚着树干,双手捂脸。“我就说……”自己的运气怎么可能好呢。 明明投胎的时候都用尽了的。 “姑娘,您怎么了。”苏大关切的问。“不若我们先出秘境罢,您都说这个秘境没有什么值得探索的了。” “不不不。”苏小小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她攥攥拳头,有些强硬的说。 苏大惊讶的看她莫名的又燃起了斗志。“您又怎么啦?” 苏小小看着他,没好意思说出自己一直以来的小算盘。 比如说,抱大腿啊! 比如说,小时靠父母,成长靠二哥,长成抱上季长松的金大腿,然后躺赢到生命终点的完整人生规划。 苏小小突然发现,时间仿佛像是又回溯到许久之前,那日在二哥那里,见到了一个剑舞的很好的剑奴,二哥说是他新得的剑奴。 她试着走出自闭的小圈子,慢慢靠近性格阴郁的二哥身边,努力的做好一个乖巧伶俐的小妹妹。 连姐姐都不敢靠近这个因为没有修炼天赋,而自暴自弃的二哥。 但是她忍着害怕,努力的靠近。 最终以心换心,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她自以为得了先机,到头来,却不过终究是一场空。 越是这样想,苏小小越是难过,最后抱着膝哭了出来。 苏大看着她哭成了傻子,有些不知所措。 “梦醒了,梦醒了。呜呜呜呜呜……”苏小小暴风似的哭泣,难过的说:“我怎么这么难啊!” 苏大摸摸鼻子,好心的劝慰道:“您还有的觉得难的地方吗?好吧,您要是觉得很难的话,不如您换个方向努力努力。” “要是都很难呢?”苏小小带着哭腔。 “嗯……”苏大沉吟,诚恳的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不如您学着放弃?” 一个只知道劝别人放弃的人,怎么可能是那个闻名天下的剑修。 八九分的疑惑变成了肯定,苏小小哭的更大声了。 然后她把自己哭醒了。 头顶上还是那株造型古朴的桃花树,那桃花树还是一副不精神的样子,时不时的掉下些花瓣来。 面容稚气的护卫半跪在她的面前,眼神关切的问:“您怎么了,哭得可真丑。” 苏小小听了这话,突然觉得自己哭够了。 红彤彤的眼睛瞪着苏大,苏大咧咧嘴,去溪边沾湿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您轻点,别擦坏了我这条帕子。” “……” 苏小小沉默的洗了脸,然后暴起,两三下给他撕了个七零八落,气势勃勃的拿通红的兔眼瞪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好吧,我其实是骗您的,这是您最喜欢的哪条帕子。”苏大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中一股矫揉造作浑然天成。“那可真是不得了!这可是您最心爱的帕子!” 苏小小:“……”苏小小举起那条被自己的爪子扯得稀烂的帕子。 素白的绢,上有一朵静静绽放的金冠澧兰。 这……这不是……一股难言的痛楚袭上心头……她捂住了自己的胸。 “哎呀呀,我忘记了。”苏大又递上了一方手帕。“您心爱的帕子在这里呢。” 苏小小手拿着自己心爱的手帕,一时间什么话语都说不出来。 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苏大原以为这样一来能够转移这个性子本就不是很好的小姑娘的心神,也做好了被这姑娘狠狠欺负回来的心里准备。 没想到霸道的大王花被霜打了似的,竟然萎靡不振。 “就像是刚刚,你看着我因为帕子难过,你很开心对不对?其实我一直都在被你耍对不对?”苏小小说道。 “从一开始,你就在利用我对不对?”苏小小觉得自己一场梦醒,竟然想清楚了许多东西。 比如说,这个平日从不在他人面前展露剑术的苏大,为何那日会在她的面前舞剑? 再比如说,为何连二哥都会私下劝自己,不要太接近这个剑奴,说他没这么简单,不要被人骗了。 苏小小自以为的施恩与人,自以为的美人救英雄,其实也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码,不过是他人借助的一把登天之梯。 所以自己的自以为知道的天机,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不然,为何注定早夭的梅婉婉,如今还活蹦乱跳的活着。不应该出现的秦瑜,却成了明平真君的徒弟…… 是不是,连同这份以为是真的记忆都是假的呢? 苏小小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物本寻常,以铜鉴冠,以水鉴花,以玉鉴容,美丑由心而论; 众生皆等看,观史明贤,观书明理,观人明德,是非不语得知。 “姑娘,您怎会这么想?”苏大微微蹙眉,嘴唇微微带笑着说。 苏小小见他言行不似作假,压下自己的怀疑,含糊的过去了。 罢,虽然面前之人不是日后的那位大人物,但是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从二哥那里要到手的护卫,再没找到更合适人选的时候,暂且先用着便是。 苏小小想到手边的这个失了算,那么之前暂且分开的那两个就要紧紧抓牢了。 梅婉婉和秦瑜,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比对出来的两个最大的变数。 有了这两个人,自己一定能够借此改变命定中的悲惨命运。 “姑娘,我们现下去哪里?”苏大见她恍恍惚惚的忽视了自己的问题,也不恼,微笑的又问了他一句。 苏小小在回忆里仔仔细细翻找了一番,发现了几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武陵秘境,可不仅仅只有玉简上记载的那般,这里面还有几处日后才会被修士发现的新地方。 第一处在秘境之壁。 如今哪怕是最详细的秘境地图,也不过是把秘境四方天堑之中的地方详细描画了。而在修士所认为的秘境尽头,那处接天的屏障之外,还有一处包围着这处秘境的无涯水域。 这处水域甚是神秘,只知道极广。 即便是如今肉眼所见到的那些个日月星辰,也不过是在这方水域里流转回环。 日后即便是有人因争斗凿穿了屏障,幸运的进了此处,也是十去九死,剩下的一个勘破了生死劫,得成无上的大道。 苏小小轻咬着唇,觉得自己的有些魔怔了,秦梅二人绝无可能在此,要是真到了这里,自己才要哭呢。 好不容易找的人,这半途没了,自己得靠着谁苟命去? 那会在哪里呢? “你说,一般有大气运的人,是遇见凶境的可能性多些呢,还是遇见吉地的可能性多些?”苏小小问,话一出口又觉得这是个再傻不过的问题。“都说了气运好么,想来自然是吉地多一些的。” “姑娘,我倒是觉得是凶是吉都无所谓,如您所言,既是有大气运的,逢凶化吉也不是什么奇事。不过有道是富贵险中求,我若是有这气运,倒是想多遇上几个险境,多磨练一番才是正理。” 苏小小素来觉得自己和这护卫不是一路人,听他一番话,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自己生来高贵,只觉得一生都要平安顺遂如她所愿才是最好。 哪有人愿意自己往火坑里跳的?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说到这,倒是有个吉地了。 说完了这秘境之壁,还有一个没被人发觉的秘境之心呢。 传闻中,武陵秘境的秘境之心是一处仙家留下的药园。里面广有上古留下的仙种异种,有缘人误入此处,被灵药仙昙的外相所迷,误入宝山却只带了一株仙昙而归。 等到这人弄清楚这仙昙不过是其中最不值得称道之物时,却也不复得路了。 尤其梅婉婉还是个丹修,对于一个丹修而言,还有什么会比一个满是仙种异种的药园子更吉利的地方? 这回不用思考,想也定是在那里了。 苏小小思忖道,不由得深为羡慕二人的气运,觉得天道未免多有不公,总对一些人多有偏爱。 不然为何杂役弟子们只能辛辛苦苦的在桃源寻物,采些不值得一提的低阶灵药,而有人已经身居宝地,高阶仙药俯首可得了呢? 果然世事多有不公。 巧的是,梅婉婉也是这么想的。 一觉醒来,却发现还是星辉漫天。 身下结成床铺的象草慢慢的散开,恢复成了原状。 梅婉婉偶然间看到其中一株象草脉络有一闪而过的金光,才后知后觉自己睡了一觉的这东西很有可能不是什么普通的玩意儿。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可值得奇怪的,毕竟普通的象草也不会把自己编成麻花辫,乖乖巧巧的任人睡。 如象草这类的金系花草,只要修枝培土浇水有半点不顺心的,反反复复的骂人百千遍都是轻的,性子更激烈的是会拿叶片当刀子伤人的。 哪能这么听话。 不过说奇怪也不奇怪,自己从小就和花花草草的关系好,不然哪里有机会能够在师父和成均真君之间左右逢源,反复横跳,还能脚踏两只船不翻船呢。 她可是能够看一眼就能知道哪株象草更好吃的人呢! 不过吃人嘴短,睡人脚软。 一看这些象草熟练的动作,就不像什么良家草,奇怪的要求肯定在后面呢。 梅婉婉内心笃定,决定先下手为强。 “不就是土质太硬还想跟和后头的漂亮姑娘更近些么,我来帮你松松土就是了。”她熟门熟路的拿出自己的锄头铲子之类的整套器具,对着这株看着就比较高级一点的金象草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不过埋头苦干一刻钟,梅婉婉就撑着锄头大喘气。“太累了,我歇歇。”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呀,我有些饿了,不吃饱就没力气,没力气你就没办法离这个金色的小子远一点了。”梅婉婉摸摸身边的这株澄澈碧绿,相貌尤为好看的象草姑娘,柔和的木灵力顺着她的手指,慢慢的修复着这株象草根部的一道被动物咬出的旧伤上。 得到了修复的象草姑娘摇摆着叶片,把周围的能吃的,尤其是最好吃的同类全给卖了个干净。 梅婉婉笑眯眯的轻轻挠它的痒处,像极了不怀好意的怪老头。 从哪个开始尝尝好呢。 这个问题,她得好好琢磨一下。 如果人无我也无,通常身在其中的人是感知不到其中的痛楚的,毕竟众生皆苦,自己的苦也就觉得有多苦。 然而人有我却无,那么没有的那个人就很痛苦了。 毕竟人的快乐通常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而人的痛苦也往往来自与他人的对比之下。 梅婉婉的快乐,她自己不觉得有多可贵。 身处痛苦中的秦瑜却是能把眼睛的给羡慕得发红的。 不过相较之前的痛楚,她现在的境遇总是要好些的,多了两三分苦中作出的乐,泡在一汪开水里也能靠猜自己如今“几分熟”来自娱自乐了。 入了这水,才知道这水有多霸道。 之前有灵力护体不觉得,如今灵力尽数被抽空,如今以血肉之躯直面着岩浆一般的清水,还真是难得的感受。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以前觉得还觉得自己这灵根弱的要命,没想到倒是被这弱极的物给逼的进退不得。 秦瑜咕噜咕噜又不慎喝了几口热水,觉得嗓子都要烧起来了。 要是自己能够有朝一日能够给敌人也泼泼这样的热水,那该也有多妙啊。 她边想边笑,沉下心去感知自己的身体。 这水的温度,似乎也没有这么烫了呢。 对于凡人来说,煮沸的水就足以烫伤肌肤,致使其红肿、流脓、热痛。 但对于修士来说,徒手入沸水,简单的就像是探囊取物一般。 这两者的差别,并不是在水,而在人。 修士的身体比凡人强,能够承担凡人所不能承担的热度。 虽然目前自己的还是个黑炭模样,却没瞬间一命呜呼,身死道消,还得感谢师父的慷慨馈赠。 谢行云从下界带回的水中火,秦瑜虽然一直当做礼物留着,但是却没什么勇气把它给炼化了,毕竟谢行云给的时候还很实在的告知了这火焰的难搞程度,直说是按秦瑜目前的修为,很可能结果是半生半死,或者半死不生。 活着或许不能全须全尾,死倒是能够死的干干净净。 作为一个尚且勘破不了生死的人,秦瑜原先是没有这个胆子来尝试这个一半一半的概率的。 但是这次都要把命给赔出去了,就没有这么多的惧怕了。 秦瑜内视着这朵在丹田处四处冲撞的白色灵火,这灵火原先只是蚕豆一般的大小,如今靠着压榨自己灵根里最后一点灵力,也发展出了拇指大小的一朵。 不过这火大了,烧起来就更疼了。 秦瑜早就被痛的麻木了,如今泡在水里,全凭一股死也不能死的太难看的心思支撑着。 这水虽然烫,却也是水,充足的水火灵气萦绕在四周,作为一名天赋尚佳的水系修士,秦瑜要是吸不来才是笑话。 即便是炼化起来颇为麻烦,却也是能炼的。 反正灵火煅烧灵根的痛楚和这身体被水侵蚀的痛如今已是不分伯仲,甚至于痛到极致已是麻木了。 秦瑜一边引导着丹田处烧得太旺盛的灵火同吸收来的炼化的灵气一道汇入经脉,一边驱使着自己好不容易的炼来的灵力对抗着外来的这股疯狂的吸力。 泡得久了,秦瑜也算是弄清楚,这片水域真正对自己造成伤害的并不是水的高温,而是这水的本身,这也是为何那碧瞳的主人说自己的水等阶不够高的原因。 这水虽然区别于自己所知道的“九幽水”、“寒冰泉”等灵水中的任何一种,但想来也是一处天生地养的灵水。 所以自己身体里的水才会被这灵水霸道的尽数吸走,还留下了焦黑的印记。 要克服灵水的最好办法,就是拿更高阶的东西来与之相抗。 而秦瑜身上能拿出来与之相抗的,也只有这水中火了。 “希望能有用吧。”秦瑜心想着,慢慢的又加了一注灵力,虽然融合灵火要煅烧灵根,可也不能坐视自己的灵根烧成漏斗吧。 又要烧,又不能烧的过了头。 正如两方博弈的势力,既不能让东风压倒了西风,也不能让西风强压了东风去。 秦瑜得慢慢的引导着,慢慢的烧,慢慢的转化。 最下面的灵根经过灵火的煅烧,已是慢慢的显出融合的模样来了,融合后的灵根自带一种看似极致阴冷实际上是极致酷烈的附加效果。 这效果正是来自水中火触手生寒,实际上温度极高的特性。 想来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更多是慢慢的水磨工夫了。 虽然只有融合的地方只是一点点,但秦瑜乐观的觉得,自己已经迈出了从十分熟到九分熟的巨大一步。 实在值得庆贺! 秦瑜在水里给自己的加油鼓劲。 水面上的呆鸟和碧瞳却争吵了起来。 呆鸟注视着水面,秦瑜下去的时候还能扑腾出个水花呢,现在悄没声的,水里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怕不是死了吧。 它有些着急的“嘎嘎嘎嘎嘎”的和碧瞳交流,表达着自己内心的焦虑。 可惜碧瞳虽和它在一处相处许久,但还是没法子无师自通另一个种族的语言,更何况与世隔绝这么久,缺乏了语言沟通环境,这呆鸟自己都怕是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讲些什么了吧。 不然这鸟也不会从当初能学百语的聪明模样,变成了个只会“嘎嘎嘎”和“咕咕咕”的鸭鸽结合体。 果然鸟类脑仁小,就是聪明也是不长久的。 碧瞳从鼻间哼出了个单调的音节,表达了自己的不屑态度。它清了清嗓,说:“安静些,好吗?” 呆鸟一边“咕咕咕”,一边不满的看着它。像是在责备碧瞳的鲁莽冲动。 “你可真能操心。”碧瞳说:“你都让她洗了龙血浴了,还要怎么样呢?” 呆鸟一听,扬起翅膀,提起左脚,露出了锋利的勾状指甲,“嘎嘎嘎”的长鸣。 “什么?你说那些血还不够,你是疯了吗?”碧瞳不可置信的说。之前这呆子拉扯它伤口也就罢了,毕竟都是污血,流哪里都是六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武陵秘境中最值得修士去的,是位于秘境西南的桃源乡。 不过桃源乡才多大?三百件盖有宗门印记的物件随机放置,能放到桃源乡的又能有多少? 一百位考核的杂役弟子先行散开,各自凭着运气寻找物件。 至于为什么要考核这个…… 禾元真人亦是向玄明真君询问。“玄明师叔,这弟子都全送进去了,您总得告诉晚辈这考核的缘故,也好解解我的疑惑。” 玄明真君沉思了一会,说:“并无什么缘由。” “这批杂役弟子皆由是外事堂层层考核,细细选拔才决定留下的,却又受了这名额的限制,只能留下半数的弟子。既然都是好的,那便无所谓最后留下谁了,那就比比谁的命道好罢。”玄明真君见禾元真人一脸深受打击,还是细细的同他解释。 玄明真君半是调侃的说:“看看你这每日都苟苟缩缩,这个那个哪个也放不下的模样,这选拔的事,就这么让你上心?” 这几日别看禾元真人天天出去跟其他二宗的真人打舌战,每每得胜而归像个翘着毛的鸡公。 其实这人一到无人处,这笑脸便成了哭脸,就差没滴出些苦水来了。 玄明真君私下看了他不少笑话,不过提起这事还是头一回。 禾元真人深叹了口气,一脸忧心忡忡的说:“师叔,这毕竟是我管教出的第一任弟子,这个个我都是亲自关照过的。这场考核后,固然有杂役弟子能够借此入了各峰,长留在宗里……却有更多的弟子,只怕是要离开剑宗了。我心里,却是一个也不想他们离开的。” “你竟是担心这个。”玄明真君乐了。“岂不闻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你一个连生死都墈破的人,竟然连这个都墈不破?” 禾元真人揉揉眉心说:“师叔,我昔日修炼之时,也不曾想会为此事发愁。只是想到这些弟子,也是头悬梁锥刺股,三伏苦练出来的,又勤勉又乖巧,并不就比宗里的那些外门弟子如何差了。” “昔时这些弟子不符合宗里的要求,不符合也就罢了,又留了他们在宗里修炼,拖了三五年,若是出了剑宗,也难找到什么好的去处了,倒是可怜了这些好孩子。” “你呀,做了百十年的光棍,道侣没寻到一个,这爹当的却是甚是好极,不若告诉师叔,师叔替你寻摸寻摸,有了自己的血脉,你这心意也就不浪费了。”玄明真君并不评判,只是打趣他。 禾元真人苦脸:“师叔,您便不要打趣我了。” 玄明真君见他是真为其所苦,训道:“昔日让你去外事堂管束小弟子们,你刚刚晋升金丹,明宵师兄是怕你修炼得闷了,不通人情。想让你多见见世情,历练历练人事。你倒是说说,什么是主,什么是次?” 禾元真人挨了训,低眉顺眼的说:“修炼是主。” “自你接手了这一差事,你这修为就不见长进,每日不是想着和乐清吵嘴,多为杂役弟子们多争取些好处,就是盯着这群小弟子长进,解决些鸡毛蒜皮的事。禾元呐,你这岂不是舍本逐末了么。” 玄明真君此次来,除了私心陪着自己的小弟子,同时也担负着其他的任务。 比如说,训导训导明宵“误入歧途”的弟子禾元。 杂役弟子,本就是剑宗不得以而为之的情况下,暂时借用的方法。 剑宗的收徒标准高,收的弟子数量也少。每年来拜师的弟子里总有几个熟悉的脸庞,看到的次数多了,时任宗主觉得这些孩子诚心求道,每年耽搁在重重复复的拜师之路上也甚是可惜,便多拨出了些旁听的名额。 有幸选入这个名额的弟子虽无弟子之名,却有弟子之实,只是在求道之余,还得多做些活计。 仙家宗门,有能有多少活计?弟子们都还领着任务呢,不过是个明面上好看的幌子,磨炼心智的借口。 偏偏这小子死心眼,觉得手下的杂役们个个都好,想方设法的给她们开些小灶,逃劳役。 温和有余,威严不足,有些杂役弟子们都快自由放纵到肆意冲撞内外门的弟子了。 连有看好人选的峰主,都有些推拒这批杂役的念头了…… 禾元这一腔为了他人好的热血,所作所为,反倒是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 玄明真君一路走来也并非顺风顺水,训责禾元真人,也多是因为心疼那些一心求道却被同期弟子拖了后腿的杂役。 玄明真君心里琢磨着,这傻小子还得用重锤狠狠敲打敲打。 看着也不像是不灵光的模样,怎么偏偏干事都不用脑子呢。 玄明真君打完了棒子,便准备给这傻小子送点甜枣甜甜嘴。 只不过…… 他皱了皱眉头,说:“这秘境之内,怎么突然出现了股奇怪的气息,还和秦瑜那丫头有了牵扯?” 禾元真人被玄明真君训了半晌,好不容易见他转了神色,心头也是大松了口气。 真不知是哪方的神圣救了他这一命,真是谢谢了! 又道是救人者不自救,秦瑜无意间解了他人的困,转回头又得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而且是个大问题。 秦瑜感知着灵府里新出现的灵契,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被只不会说话的鸟给下套子装进去了。 可是…… 这呆鸟是不是傻,签订契约这个事不是素来是人族得利,妖族吃亏的吗? 还有妖族上赶着签契约的? 要知道这契约一成,这呆鸟可就得对自己言听计从,生死相依了。 碧瞳冷呵一声,道:“你长得普普通通,想的倒是颇美。” 秦瑜才知自己狭隘了。 自己知道的那个契约原本是妖族创制,用来俘虏人族修士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契约的束缚力极强,为仆的那一方不仅事事需顺从主方,哪怕是主方命令赴死也是不能反抗。 只不过人族的神识远强于妖族的神识,主导的一方,也逐渐从妖族转向人族了。 而人族和妖族之间,除了这人人皆知的主仆契约外,还有一类平等契约。 既不能相互伤害,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约束关系,谁也强迫不了谁,只不过,分个主动和被动的前后关系罢了。 秦瑜听着黑了脸,说:“我被强迫结了契,连解契的权利也没有么?” 碧瞳不甚在意的道:“你都占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了,还在乎这些许的小事不成?”想了想,它说:“要不是你这灵府里早已有了一方主契,吾倒是觉得,主仆契才最合我心意。” 秦瑜的脸更黑了些。 “不过说来也奇怪,你看着年纪不大,灵府里的却很不简单,闲话问一句,你这人族可是许了人家?” 秦瑜虽然看起来像个大人了,实际上注了不少水。 “不曾。”秦瑜理直气壮的道。 “那可就怪了。”碧瞳慢条斯理的说:“观你灵府中主契的模样,黑白两道契锁,同分了生死,倒像是同命血契的模样。” 碧瞳有意让秦瑜回想回想是不是被哪个小妖骗了契去,可惜秦瑜单调乏味的生活中还真没见过妖兽,勉强能靠边的也就玄明真君洞府里的那株紫藤妖。 不过紫藤妖是个成形的大妖,但凡是成形的大妖,寿元远比人类要长,如若想让它们心甘情愿的签订这种契约……还是做梦来的比较的快和美满。 “不过,这契约暂时看着,对你也并无什么影响就是了。”碧瞳如是说。 “那我要是突然死了呢?要是对方突然怎么样了呢?” “那也一起死呗。”碧瞳道。“不过按我看,你是注定死的,这契的另一半,若是天生寿命长,或许不过折些年岁,不至于随你而去。” 秦瑜思来想去,心里头想起许久之前玄明真君说的那个“道侣”之事。 难道自己灵府的这道主契,是玄明真君的手笔? 可是也不对啊,玄明真君是哪根筋不对,这么坑害自己的徒弟,就不怕自己死的早,把梅婉婉也一波带走?要知道剑修可是剑宗死亡率最高的修士类别哎。 秦瑜一时心绪万千,却也知道多想无用,直想要寻玄明真君好当面问个清楚。 “既然这呆鸟先下手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碧瞳如法炮制,按着秦瑜结了契。 “两位前辈,您们这契也签了,总得告诉我,是为什么吧。”秦瑜无奈的说。 这契虽然是被这两位强按着的,但按照他们之间的修为差异,得益最多的还是她。也正是因为如此,秦瑜才疑惑。 凭空来的大饼,怎么想都觉得其中定是有毒的。 “哦,你想知道?”碧瞳结了契,庞大的身躯瞬间缩小成了袖珍模样。再摇头晃尾,就不见之前的威严了,倒多了几分可爱之意。 秦瑜也是见了龙的全貌,才知道这龙是个断了尾巴的残疾龙。 “不要多想,你没这么好的运气。不过是拿你做个工具,送我二人出这秘境的。” 原来这一鸟一龙,都不是武陵秘境的土著。但是举动却受着这秘境的限制,须得和人类结了契才能被秘境之灵给放出去。 秦瑜虽然不是它们最好的选择,而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碧瞳撇撇嘴,说:“这秘境之灵心眼颇小,不过是铲了它一座山,就关了我这许久。说是说同人族结了契放我们出去,实际上呢?” 能够结平等契的人妖二族,即便是存在差异,这差异也不能太大了。 若是按修为来看,能平平安安的与它们结契的,怎么说都得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 若是按天赋等其他方面来说,也要能承受的住结契的对身体产生的巨大影响才行。 武陵秘境只许金丹境之下的修士出入,想来也是有这个因素的影响。 不过它们算是怎么知道来的人族是能够承受的住结契的? “你们这手法熟练,只怕不是头一回吧。”秦瑜质疑道。要不是自己手上有水中火这天地奇物,小命早就玩没了。 这两个妖族手上,怕是玩完了不少人族性命罢。 碧瞳毫无遮掩的说:“也有几个不中用的。” “不过,我们也该走了吧。”碧瞳如是说。 秦瑜听了这话,心里却想人妖本就不两立,尤其这龙和鸟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这样带出去只怕是个祸害。 “不成。”她说。“带你们出去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受契约的约束,契约的双方不得互相伤害,自己的性命无论是现在还是往后,都是无虞的。 即便是这龙鸟不依自己的要求,也不过是自己在这地方再苦练个一年半载,等着外面的玄明真君或是师父过来救援就是。 她怕什么。 只是不知道婉婉如今怎么样,一个丹修在秘境里存活总是比自己难些的。 要是自己的被困在这里,只能希望婉婉能靠自己聪明的脑袋自保了。 不过照梅婉婉说,秦瑜这些复杂的心理纯属她自己想的太多。 无数珍品奇品围绕着她,生活简直不能再美好了。一天下来,梅婉婉品尝到了不少稀奇古怪叫不出来的灵药。 直觉得肚皮都要强大的药力被撑破了。 为最后一株能表达自己意愿的仪兰清蕙除了虫,梅婉婉挺着肚子,觉得也到了该挪动的时候了。 她要找的祝余草这里可是没有的。 梅婉婉为了将要到手的祝余草设计了无数的药方搭配,可就等着这草下锅做实验的,在这里平白耽搁了好些时间,到是忘记了这件大事了。 现在得赶紧走了。 不走又得被这些懒货缠上除草捉虫了。 说起来也是巧,前脚还是黑夜呢,后脚跨出来就成了白昼。 那边的桃树下,那个对着桃树自言自语的奇怪家伙,竟是苏小小。 梅婉婉回头一看,来时的路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平平无奇的桃树。 那边苏大也看见突然出现的梅婉婉,有些不好意思的行了礼。 “姑娘只怕是入了什么魔障。”苏大听着苏小小还在说些什么“要找婉婉抱大腿”之类的胡话,有些尴尬的情绪。 刚刚姑娘还说了些崇拜自己的话语呢,真真的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平日姑娘就想得比别人都多……不过这事可不好让姑娘的老对头知道了去,日后姑娘受了取笑,后果可严重着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头两天,杂役队伍里还是一片混乱,毕竟禾元真人丢东西的时候并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只凭一句有印记在上面的提示,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部分的弟子只能手持着牌子,一寸一寸的摸索,祈祷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好运撞上一二,自己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当然也有比较聪明的弟子想出了偷懒的法子,因地制宜的选造了些工具,效率也比瞎使劲的快了不少。 但从武陵秘境的地形特点和面积来说,即便是用工具探索的,比起空着双手地毯式瞎走碰上好东西的几率不会高太多。 毕竟梅婉婉和苏小小跟了一路了,前面这个小队还是一无所获。 说来也是有趣,这武陵秘境这么大块地方,随便跟住的一个小队,竟然也碰上了好几回其他宗门的弟子。 不过此地毕竟是剑宗的主场,这些外宗弟子们碰见了都很客气打了招呼,还友善的询问了不少考核的事。 弟子们对考核的内容皆是守口如瓶,但是人多眼杂,这些外宗来人在一旁看的多了,也知道他们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至于具体是什么东西,总归不是个坏东西,与其在秘境里瞎溜达,不如时不时的绕过来看看,能喝汤便来喝口汤,要是机缘来了,或许还能吃口肉也说不定。 梅婉婉掀了掀头顶的防御灵器,拍拍一旁的苏小小道:“苏小妹,你把苏大派出去了,就剩下我们两人,你就不怕有人乘虚而入,把我们两个一网打尽啊。” 苏小小情绪有些低落的说:“可我如今就是不想看见他。再说有灵器护着,哪有这么多的意外。” “可我还要出去找东西的!”梅婉婉很有些想念秦瑜,虽然她话少还喜欢管教她,常常让她觉得无趣。 可是跟苏小小呆在一起也不会很有趣啊。 正常的时候还行,但是神神叨叨的时候就很让人接受不了了。 看人跟挑猪肉似的,这换谁能够喜欢啊。 “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梅婉婉掀了灵器,说:“我要走了,你要是实在担心,留在此地等着苏大吧。” 苏小小有些委屈,左右看看,跺了跺脚,收了灵器跟了上去。 按照乐清真人的指点,秘境中适合祝余草生长的地方并不多,这附近正好有一处。 梅婉婉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前走着。 “婉婉……”苏小小突然出声。 走在前面的梅婉婉闻声停了脚步,她回过头,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你你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苏小小咽了咽自己的口水。 梅婉婉往四周看了看,祝余草喜阴,常在林中生长。此处虽然僻静了些,却也是没什么特殊之处。 “婉婉婉,我脚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苏小小忍不住尖叫出声。“真的在动啊啊啊啊!” “还抓住了我的脚!”苏小小原地蹦高了半尺。 梅婉婉见她一惊一乍的模样,正欲开口。 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的震动了起来。 梅婉婉感受到了这股震动,方知苏小小并未说谎,急说:“你只怕是被树根绊住脚了,你赶紧挣脱出来,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苏小小僵在原地,神色难掩慌张。反驳道:“是不是人的手,我还能分辨不出来吗?”说着,她拉了拉自己的脚腕。 “你别动。”梅婉婉跑过来,制止道。 这一会儿让人动,一会儿让人不要动的,那到底是让动还是不要动! “啊啊啊啊!她又拉我!”苏小小突然而起尖叫声差点没把梅婉婉吓得魂飞了。 “你们鬼叫什么?”一道蓝色的剑气自下而上迸出来,瞬间把地面融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切口来。秦瑜提着秋水,单手抱着差点掉进去的苏小小,跳了出来。 “阿瑜?”梅婉婉惊喜的扑上来,问:“你怎么从地里面蹦出来了?” 秦瑜把苏小小放下,转身从来的通道里拉出了如今西瓜大小的呆鸟。 “哦,你问这个,一言难尽。”秦瑜喘着气,有些气竭的模样。“婉婉,我的补灵丹吃完了,你还有没有?” 梅婉婉一边忙着寻找,一边急急的回她。“有有有,你张嘴。” 秦瑜连吞了好几粒才缓和过来,但是面色泛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看着随时都要倒下的样子。 苏小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苏小小关心道。 秦瑜此刻手软脚软,身体的水中火和灵根的较量还在继续,身体里修炼出的灵力几乎全用在了弥补亏空上面。 刚刚只是使了一道剑气,牵动了些灵力,左手差点就又被蚀去了血肉,成了干瘪的模样。 连吞了几枚上好的补灵丹,才恢复了些许。 “无事,刚刚遇到些危险,只是累着了。”秦瑜一开口便编了些瞎话糊弄她。 如今她情况特殊,除了至亲之人谁都信不过,苏小小并不在此列。 而梅婉婉…… 秦瑜带着皮套的左手被这小妮子掐了又掐,秦瑜便知她又心知肚明了。 “至于为什么出现在这……”秦瑜谴责的眼神扫向呆鸟和它背上养伤的碧瞳。说什么自己又大神通,可以直接转移到秘境中想去的任何一处地方,瞬间到达想念之人的身边。 结果自己心心念念的想着梅婉婉梅婉婉,却直接被转移到地下去了。 当梅婉婉的小靴子从头顶上方踏过的时候自己的心态简直了要崩了啊。 这就是所谓的近距离接触? 近是够近了,就是差点没把气喘匀净就直接闭过气了。 这呆鸟的确是一点都不靠谱啊。三言两语的叙完了前尘,秦瑜倚靠着树,问:“你们二人如今是有什么打算?” 苏小小指指梅婉婉,说:“我没什么打算,这秘境里的东西也没什么是入得了我眼的,只不过梅婉婉一直嚷嚷到要找什么祝余草,这才往林子中间瞎晃呢。” 梅婉婉捂了苏小小吧唧吧唧的嘴,说到:“没有,本是来找你的,如今你自己找过来了,我们寻个地方,静等着秘境关闭吧。” 这也是个偷懒的法子,所有外来的修士,在秘境关闭的时候都会被秘境之灵给丢出去。 故而只要在一个地方苟的够严实,不追求其他的物质利益的话,保条性命还是无虞的。 “我只是看着不太好,其实修为还有增加呢。”秦瑜说:“况且你不是一直都想这找这祝余草吗?好不容易出宗一趟,怎么也得圆了这个心愿才是。” 梅婉婉内心的确是对祝余草的神奇效果很是向往,只不过比起秦瑜的身体,她宁可是放弃这次机会。 毕竟武陵秘境在金丹期之前都是可以来的,宗门又不会管弟子进入同一个秘境多少次。 但是秦瑜另有想法,如果没有万一的话,这个秘境就是她陪梅婉婉进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秘境了。 梅婉婉的心愿,她想陪她完成。 “再说,你又不是想与什么猛兽搏斗,寻株灵药,这个活计又不需我拔剑去争斗,咱们走走停停,能有什么危险,你尽管放心。” 梅婉婉虽说心里还是有所顾虑,但是想了想也确实。 祝余草又不是什么高阶的药草,有伴生的什么东西守着护着,不过是药效特殊一点的药草。 更现在桃源里修士自己种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 “那行吧,不过我需和你事先说好,要是遇见什么妖兽,你可不能不管不顾的冲出去,还有……” 秦瑜听着,觉得梅婉婉还真把她当个易碎物了。 不过这是好意,秦瑜还是愉快的应了下来。 那就出发吧。 呆鸟在秦瑜这里不受欢迎,但是小巧乖巧的模样却很受梅婉婉和苏小小的喜欢。 “这鸟,能吃这个吗?”梅婉婉取出了一包灵食。 “灵玉它吃吗?”苏小小更是拿出一袋子色泽上好的灵玉来,问秦瑜。 这倒是问倒了秦瑜,她还真不知道这鸟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不过这呆鸟看着也不是什么刚出世的幼鸟,应该知道哪些能吃,哪些它不能吃的吧。“要不你们喂喂看,看它吃不吃?” 秦瑜是想着这鸟在水域这么个没食的地方也活了这么久,应该是辟谷的大妖,况且人妖总是还是有些差异的,这呆鸟自己不愿意吃,总是好过她自己下手浇灭两个小姑娘的热情。 结果这呆鸟,竟然来者不拒!无论是灵食还是灵玉,统统“嘎嘎嘎”的狼吞虎咽下去。 还无师自通的在两个出手阔绰的小姑娘面前撒娇耍赖的求食!露出柔软的肚腹任两个小姑娘上下其手。 一路上左一份灵食、右一份灵玉的投喂。 秦瑜估摸着,光灵玉呆鸟就吃了两小袋,按份例看该有秦瑜的两个月月例。 这些虽都是苏小小和梅婉婉乐意主动给的,但是这呆鸟毕竟如今挂在她的名下,它现在吃下去的,都是秦瑜要想尽办法还回去的。 是笔不小的支出。 但她也是乐意给的,再怎么说,水域的这几日也给了她不少的好处,虽然痛苦难耐,收获却颇丰。 罢罢罢,由这鸟吃个尽心,之后在找地方找补给这两人吧。 再走下去,花儿草儿的没见到几株,倒是修士的斗争见了好几场了。 又看完一场二位修士的争斗,梅婉婉叹了口气,说:“秘境开一回,不仅是秘境中的花儿草儿遭殃,又得留几条性命在这秘境中了。” 苏小小见呆鸟吃的香,自己也有了些食欲,在旁边慢慢的掰着一块香糕吃着。 “今天,该是第五日了吧。”苏小小说:“快出秘境了,大家手里又都有了些东西,正是下黑手的好机会,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冒出头来……你瞧着吧,更猛烈的争斗还在后面呢。” 因为秦瑜的身体,这些日子即使见到了修士间的冲突,只要不是同门,三人皆是收敛自身气息,只管拣偏僻的路走着,专心寻找祝余草。 “你们人类,最是冷血无情,却还在说些自己的怜悯善良,若是真善良,你们也不会绕着道走了。”碧瞳的声音在秦瑜的脑子里响起。 秦瑜抽抽嘴角,问:“碧瞳前辈,你们既然已经离了水域,准备何时离开,我也好解开契约。” 那日秦瑜抱定了主意要谈条件,原以为要在水域僵持许久,没想到这两只急着出去,即使是不得伤害人族这样的要求,也都通通答应了。 还将平等契约的主动权转给了秦瑜,也就是说,这两只兽若是想走,必定是要征得秦瑜同意的。 碧瞳呵呵冷笑,说:“那呆鸟把你的要求全都应了,吾也不能如何。不过你也放心,一出秘境,我们就离开。” “你用契约约束了我们不得主动攻击人族,这倒也没什么,我和那呆鸟本就不是个嗜杀之辈……若是这路上出了什么危险,你可不要后悔。”碧瞳懒洋洋的说。 秦瑜笑笑,心里想着反正也没指望这两大爷会出什么力。 不过这两只妖族之间的恩怨,秦瑜不是个瞎子,这碧瞳的龙和灰毛的鸟儿,明显就是对老对手,而且那呆鸟还颇为克制这龙的模样…… “既然碧瞳前辈心中有数,那需要秦瑜解约的时候尽管告诉秦瑜便是。”秦瑜允诺道。 碧瞳懒洋洋的“唔”了一声,突然好奇的问:“你们一直说的祝余草,又是什么,吾竟然从未听闻。” 秦瑜呆了呆,随即反应了过来,祝余草是人族取得名字,换在妖族,或许有其他的名字。 她急忙把梅婉婉之前描述的灵药模样细细的再描述一次,想着这妖龙在秘境中生活了许久,或许知道的比自己这些新进的人妖要多些,期待的等着碧瞳的答案。 碧瞳想了想,说:“没见过……”正在秦瑜失望之际,他突然又说:“不过这呆子或许记得,你瞧它急的,嘎嘎咕咕的聒噪的不行。” 秦瑜定睛一瞧,正是如此,不过这嘎嘎咕咕的,半个字也是听不懂的。 “哎,不对啊,这修士虽然穿的不是我剑宗的弟子服饰,但他手里握着的,倒像是咱们宗门的令牌。”梅婉婉眼尖,一眼便瞧出了指尖露出的部分玉牌与自己的相似,连忙说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芳草茵茵,那位套着蓝色外袍的弟子躺在草丛里,两三只通体碧绿,蝶翼上有繁复纹路的蝴蝶在他身体旁上下翩飞。 碧瞳的声音适时在脑中响起,道:“末生蝶都闻着味出来了,这人想来也离死不远了。” 那这么说,梅婉婉手指着的那个同门弟子是死了? “那倒没有,末生蝶最喜欢新鲜的食物,可惜它没什么能力,防御力又低,就是个凡人幼童,也能轻易的掐死它。故而它们追逐死气为生,最喜在濒死的人和妖身边出没。这人或妖刚断气,血肉又新鲜,又不会击打它们,正好就是这些往生蝶进食的最佳时机。末生蝶对死气最为敏感不过了,你瞧那蝶还没敢在他身体上落下,说明这人生机还未断绝,只不过也快了。”碧瞳像是颇为厌恶这种赶着人妖死后第一波红利的妖蝶,话语里充斥着不满。 “既然没死,那便该救救。”秦瑜听它长篇大论的说完,唤了梅婉婉,一同走了过去。 先是拿了这人手上的令牌细细的看过,见果真是同门不假,才让梅婉婉远远看着给药。 倒不是梅婉婉嫌弃或什么的,这人若是个陷阱的饵料,按照梅婉婉的速度很容易受到危险,不若是站在安全范围里,稍微靠近些看看,既安全又能对症下药。 “这人的伤势最重的一处在腹部,先服下一丸回春丸吊着性命,再用一丸生肌碾碎了外敷。”梅婉婉从自己的丹囊里拿出两枚丹药丢了过来。 秦瑜接过丹药,如梅婉婉所言的喂了药,一粒上好的回春丹下去,那人急促的呼吸立时平复了下来,在其头上盘旋的末生蝶也四散开去。 这是死气已散,即使不用那丸生肌,这人命硬一些,大约也不会死了。 不过先前还乖巧配合服用了回春丹的这位同门,再用第二丸丹药的时候就有些抗拒了。 人还昏迷着,手指却死死的拉着自己的内裳衣襟,不叫秦瑜拉开半寸。 苏小小在一旁好事的猜测。“莫非是担忧我等瞧他的身子,事后还叫他负责不成?” 秦瑜拉了拉嘴角,无语凝噎。 可这同门的态度也似是十分坚决。 秦瑜想了想,道:“反正这厮也不会认识我们几人,救命要紧,腰腹的刀剑伤若不及时处理,婉婉的回春就算是白搭了。”说着,她取出了秋水,拉扯着手上的衣料,在伤口附近划出了好大的一道开口。 那弟子看着年岁也不大,五官看着清秀,身上的肌肉却很是了得,腹部的肌肉像豆腐似的成块,瞧起来硬邦邦的。 苏小小见状,吹了声口哨,赞扬道:“这腹肌较之苏大也不弱了,大约也是个体修。” 秦瑜身体虽弱,但是只要不动灵力,手脚都还是麻利的。快手快脚的捏碎了手上的红丸,给这同门上好了药。 听了身旁这姑娘流氓也似的口头称赞,很有些无奈的意味。 苏小小年纪不大,却已然是慕色而知少艾的模样了。 “你这个同伴倒像个调戏良家的流氓头子。”碧瞳感慨道:“倒是颇为吾的少年时的模样。” 所以这位前辈少年时的模样也是个流氓头子咯。 秦瑜思忖着,虽说修仙界不若大武男女大防的厉害,却也隐隐男尊的倾向,除非修为天赋十分了得的女修士,一般结了婚契的女修也是离了自己出身的宗门,住在男修的宗门里头。 这样的氛围下,对女修的品性便挑剔了许多。 她和梅婉婉倒是无所谓的,她本就不想掺和这嫁娶之事,梅婉婉成长起来宗门也是绝不会放手准她外嫁的。 倒是上有兄姐的苏小小,若是她猜的不错,碧霞元君所在的苏家不对她的修炼多加约束,大概已是存了送她去联姻的想法了。 未免生出什么不妥之处,原本还打算看顾一阵的秦瑜歇了心思,打算带着两女离开。 她可不想做什么情定西厢的俏红娘。 没得造这个孽来。 还有碧瞳这个流氓头子,也该远远的打发了去。 老母鸡似的秦瑜又检查了一番这弟子腹部的伤口,确定这伤口没有什么恶化的模样,虽然缓慢却也在好转的模样,松了口气。 修仙多好啊,不然这种连皮带肉都削了去的伤势,放在大武定是早就断气了,换在这里还有回春的机会,简直是天大的幸运。 “嘿呦,这末生蝶今日还真是生意兴隆的很。”碧瞳出言赞叹道:“原以为这种投机倒把的小妖只有早早饿死灭族的份,没想到倒托了你们人族的福,繁衍生息的很不错嘛。” 秦瑜听着,觉得碧瞳还真就是发自内心的感慨。 放眼四望,这种碧绿的蝶类活动还真是频繁,哪处有死气,哪处就有末生蝶的出现。 不过这修仙界中,对于低阶修士来说,药比命贵,救个同门没什么,但是要所有人就很难了。 更何况平白漏财,让不怀好意的盯上了,也很是麻烦。 把这人略微往树杈上一扔,即便是一直昏迷,秘境往外丢人的时候,也能搭上便车。 反正修士饿上几天也不会怎么就是了。 苏小小却提醒道:“救命之恩就不算了,虽是同门,也该亲兄弟明算账,梅婉婉的丹药,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总得要把本要回来。” 见秦瑜和梅婉婉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她苦口婆心的说:“正因为是同门,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以为梅婉婉是个好做善事的性子,没得多生出许多麻烦来。” 她说的中肯,但是却有些出乎秦瑜的意料之外。 回春丹和生肌丹都不是什么太贵重的丹药,但即便如此,市价也有几十灵玉。 对于苏小小而言,这不过是随手喂一只呆鸟的数目,但对于一个低阶修士而言,这得是他们好几年的月例收入。 况且杂役弟子是没有月例的,他们日常开销要不然是等着家中接济,要不然就得多做些活,赚取写钱粮过活。 所以梅婉婉并没有打算要什么回报,虽然自己吃亏了些,但是日行一善,她内心愉快比赚到灵玉更值得。 秦瑜却觉得苏小小说的有道理。 但凡是人,能够用善意眼光看人的总是不多的,更多情况下,人们都是用最坏的恶意揣测陌生人。 尤其事情关乎于自己在意的亲人,遇上事情总是要说上几个要是、如果、万一的。 不过即使是用内心会恶意揣测了他人的品行,人族中却依然不乏愿意相信人性的,给予他人善意的人。 梅婉婉洒脱的说:“虽然出了点钱,但救了条人命,我也是很满足的,这几十灵玉就当是买我的开心。”她笑的灿烂。“也算是配的上我的身价。” 秦瑜也同她相视一笑。 苏小小好意提醒是出自她的私心,接受不接受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类,见她们二人下定了心思,也不多劝。 毕竟在她看来,几十灵玉还真不能算什么。 不过……秦瑜伸手捂了两人的嘴,带着这两人两三下的上了树。 “你们中谁带了防御灵器?”秦瑜的防御灵器放在玄明真君拿走的那个储物灵器中,现在需要用,就只能问其余的两人了。 苏小小忙道:“我带了个碗。”她祭出了个碗状的灵器,笑嘻嘻的说:“我这碗可是个高档货,可不便宜,保管把你们护的牢牢实实的。” 这一口一个碗的,秦瑜听出了其中的内涵,觉得梅婉婉大概是要炸了。 不过梅婉婉也只是瞪了苏小小一眼,说了句:“无聊。” 苏小小没惹怒她,有些遗憾。 秦瑜岔开话题,说:“这碗可能够静音?” 苏小小好奇的说:“防御灵器不过是阻挡攻击,做防御使的。若是静音,如何能够觉察到外面的动静。” 秦瑜分神的打探着下面来的一男一女,有种不祥的预感。 脑子里碧瞳猖狂的笑声简直是魔音贯耳。“你们人族可真是大宝贝,还说什么龙族本淫,不要脸皮,自己还不是不要脸上的二两肉了?” 秦瑜脸色发黑提醒:“不想待会儿洗眼睛洗耳朵,赶紧闭了五识。” 她说完自己就捂了耳,闭目不识。 苏小小和梅婉婉听她所言,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的闭眼闭耳。 但是还在下面的碧瞳显然并不想如她的意。源源不断的传些声音和画面过来。 扰的秦瑜烦不胜烦。 “这女修不错,腰肢够软够白……”说着说着,秦瑜的脑子里闪现了一段洁白如雪的腰肢。 一闪而过的画面,秦瑜的注意力却在这女修的服饰上。 明紫色的裙装,现下虽然脱了外裳,只留下了贴身的小衣,不过这女修的下裙还是在的,上面绣着的花样子甚是熟悉。 正是武陵镇看到的那几个不知道出自于哪个家族的女修。 碧瞳的坏心思还在源源不断,甚是可气的是,它还颇有理由,理直气壮的说:“按你如今的潜力师承,又有水中火这样的天材地宝护体,怎么也得是个未来的真君料子,你们人族的女元君,哪个不是面首养了几屋子,东一家小白脸,西一家小黑脸的。吾做前辈的吃个亏,也带你开开眼界。”它说着,也颇不怀好意的嘎嘎狂笑。 秦瑜悔不当初,竟带着个这样的“老毒物”。 不过她的关注点再一次的走偏,问:“即便是你认出了我的服饰,知道我出自剑宗,却也不能从这些里发觉我的师承是谁罢。” 碧瞳一噎,转移话题说:“哈哈哈,不过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快看,这小妞其实长得真是不错。” 碧瞳的修为远远比秦瑜要高,它想转移话题,秦瑜的脑子就被它塞满了无数的废料。 秦瑜无奈的听着脑子里放着听力。“师兄,小妹手上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了些丹药使。”这是个娇柔的女声。 “乖乖,你要的可都是稀罕的东西,可没有白吃的道理,你可得拿什么交换才行?”这是个猥琐的男声。 “师兄可真小气,人家怎么知道师兄想要什么?”女声带了些哭腔,说:“师兄,你讨厌,人家不是随便的人。你要什么,自己来取就是。” “那我可就来了哟……” “哔——”秦瑜自知逃避不过,赶忙神识内视丹田,好不容易才在正戏开场的时候躲了清净。 说起来这男声的主人虽然猥琐了些,但是修为还是不错的,在此次入秘境的人里,也是位列前茅的。 不然秦瑜也不会有意躲避,不想多生事端。 至于女修,秦瑜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灵根在水中火的淬炼下,又多长出的一点,颇有些没白受罪的欣慰。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愿意拿身体作为交换的筹码,也是一种选择。 既然都是选择,也就无所谓高低贵贱之分。 只不过自己是不愿意这样的罢。 有神识的控制,灵力转换的速度都快了好几倍。 等到秦瑜估摸着可以走的时候,才从内视的状态中脱身,向下一瞥,天哪。 大捧的末生蝶在树下围聚进食,身体还发出一闪一闪的绿色荧光。 身边的这两个主动封了自己五识的小姑娘没抵挡得住自己的好奇心,乘着秦瑜无暇分神的时候,早早的解开了五识,吃起了新鲜的瓜。 现在见秦瑜醒来,更是叽叽喳喳的说起了秦瑜刚刚错过的一出好戏。 “你刚才没看到可真是可惜了!”苏小小开门见山,先发出了一句感慨。“现在那女修都凉了。” “?”秦瑜的脑袋上挂出的问号简直若有实质。不久前,这里即将要上演的不是什么十八禁的画面吗? 怎么醒来这女主角就去了呢? 这世界也变化的太快的了吧。 脑中迅速接收着碧瞳传来的精彩画面和猖狂至极的笑声,间或还有“哈哈哈哈,这人族可真是个宝贝”的评论。 到底是怎么了? 秦瑜迅速的观看了这短短几分钟的精彩剧情,一时陷入了沉思,这事件的发展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第一百七十章 谁能够想到,这一场眼见得就要染色的画面,最后还真染了色。 只不过不是黄的,而是红的。 “你们……”虚弱的陌生男声从上面响起,秦瑜抬头一看,刚刚还濒死的同门男修已然挣了眼。 那男修挂在树的枝丫间,四肢软绵绵的垂落往下,一副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样子。 不过确实已经苏醒了。 “我就说我的药好用吧。”梅婉婉得意的说。 梅婉婉是个不喜欢循旧例的人,到了她手上的成方,她也会随着自己的兴趣,更改搭配。也因为如此,她炼制出的丹药总会出现些意想不到的结果。 苏小小虽然和梅婉婉不对头,但对她的能力还是服气的,此时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没习惯的和她呛声。 “师弟,你感觉怎么样?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司的弟子?”梅婉婉快活的问着她新的小白鼠。“对哦,你是叫” “是你们救了我?”那男修瞧了瞧对面三人的衣饰,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他很快的反应了过来,握了握之前拿着令牌的手,说:“我的令牌呢?” …… 梅婉婉还在快活的询问着她的小白鼠同门。 秦瑜快速的回忆完整个发展,沉默的从储物灵器中取出了一件衣服,驱赶开了吸血抽髓的末生蝶群,把衣物披在那女修光赤的身体上。 “她原本是准备用色来诱夺那个男修的东西的。”苏小小走上前,轻轻说:“只不过那男修早有防备,然后趁其不备,反杀了她。” 秦瑜有些沉默的点点头,说:“我知道,可是这……”也太过了。 苏小小拉拉她的袖子,一双剔透的褐色眸子看着她,语气冷漠的说:“杀人夺宝,这不过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则,你要适应,这才是真实的修仙界。” “咳咳咳,那女修我见过。”树上挂着的男修插了话,见几人的脸都转向他,停了一瞬继续说:“昨日我在扶厘林曾见过这个女修,身边还有两个刚死的男修。” 这男修只是一句一句的描述他昨日所见之景,两双不曾闭上的眼睛,被强韧的丝线割成了肉块的四肢、还有被浸染透了的草丛…… 三人听着,却已经觉得身体有些发冷。 “这女修得此下场,也算是求仁得仁,因果得报了。”他口中说着仁慈的话语,眼里却是冷的。“不过,我们须得走了。这紫衣女修是耀州朱家的女修,家族世代蓄养灵蛛,所用兵器便是强韧无比的蛛丝,最善暗杀之术。” “这女修虽已死,但却有两个同家族的修士尚在此秘境之中,若是蓄意报复,只怕是防不胜防。” 的确,此处不是长留之地,也该向前走了。 之前也不过想顺手救人一命,却未曾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不过朱家的天蛛丝是个好东西,若是不嫌弃被这女修用过,或可在她的指上寻摸寻摸。”那男修见她们拔腿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出言提醒道。“且三位师叔,师侄还在树上挂着呢……” 这男修提醒不过顺带,主要还是要秦瑜三人接他下去,若是能同行,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是个麻烦,三人皆有预感。 但是毕竟是同门,即便是个麻烦,也不至于害了他的性命,她们也不差把这人从树上带下来这一时半会儿。 “天蛛丝我们用不着,你取了用罢。”梅婉婉说:“等着,这就来接你。” 三人之中,也就秦瑜能担当此任。秦瑜走了出来,正欲上去。 就听到另一男声说:“等等!” 这声音秦瑜熟的很,不正是刚刚的颜色事件的男主人公吗? 那男修半倚半靠在不远处的树边,也似受了些伤。他穿着剑宗的灰色袍服,脸上挂着笑意,丝毫不似刚刚收了条人命的样子。“我就说好似上面是有人的,没想到是小师叔啊。” 这人竟然是剑宗的弟子。 他缓缓的行步过来,身后的流了一路的鲜血说:“这女人厉害的很,适才差点就被她得手,朱家毒寡妇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虽是同门,秦瑜却齿寒于他的酷烈手段,并不想多与这人有什么接触。 “小师叔,你可不要乱动。”那男修抬头说:“我听了这许久,上头的这个,我恰好也是认识你的。” “哦?”声音从树上传来。“但我与师兄并不相识,或是认错人了吧。” “我本来是想走开的。”树下的男修轻轻说:“可你手上的令牌,是家兄的。” “兄长方才与我失去了联系,不知生死。”男修咬牙切齿,满是凶意。 他突然暴起,三人尚还来不及惊呼,就见树上的男修并不慌乱的翻腕,露出了准备的一把蓝盈盈的短刃。 “果然是你!还我兄长命来!” 树下的男修身上不过带着小山,树上挂着的那位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同门却丝毫不露下风,剑使得极迅疾。 这两人厮打斗在一块,秦瑜却两三步退了回去,拉了梅婉婉和苏小小就走。 “那灵毒稀罕了。”梅婉婉走了许久还在感慨。“我瞧着仿佛是蛇毒。” 苏小小呛她,“你还在想这个,阿瑜都差点被你害死了。” 这话说的是梅婉婉请求秦瑜去带小白鼠的事情。 秦瑜有些恍惚,半天没吭声。 梅婉婉见状,忙关切她。 “我没事,只是有些糊涂了。”秦瑜摇摇头说:“我现下竟有些辨不分明谁真谁假了。” 树下的男修对那女修出手是真,树上的男修想对她三人出手也是真,死去的剑宗弟子也是真。 “都怪宗门规矩,什么金丹期之下的弟子,出行必须穿着宗门统一的弟子服饰,不然便以罪责论处!不然咱们宗的弟子,也不会成了攻击的活靶子了。” “你这话说的不对,让弟子统一服饰的,又不止我们剑宗。”梅婉婉翻了个白眼,“只不过咱们的目标大了些,容易招惹是非罢了。” “这是剑宗的地方,这么肆意杀害本宗的弟子,宗门难道不加以约束?”秦瑜问,却听到苏小小说:“宗门本就无意约束秘境争斗罢了。” “好了,不谈这个,你们看,那是什么?”梅婉婉耸了耸鼻子,鼻间一股清新的茶香。 这茶香味道虽淡,却有些特殊的霸道,从鼻窍钻进去,头脑为之一清。 “莫非是悟道茶?”苏小小开口猜测。 梅婉婉却认为在武陵秘境中寻到悟道茶这样的天材地宝是苏小小痴人说梦,而且这味道太过于浓郁,反倒不是什么高阶的灵宝。 顶多是根香草。 三人闻着气味寻去。 树荫下果然有一株异草,通体泛着金,草叶随着林风起舞,散出浓郁的茶香。 梅婉婉拿帕子捂着鼻子,向前几步,拔了来。 “这是金金草,是一味常用的香草。”梅婉婉手帕包着草,给两人看。 “说起来也是奇怪。”苏小小凑近了闻了闻,捂着鼻子躲开。“我未见这草时,觉得这香气甚是清新怡人,现下闻,却觉得呛鼻极了,简直俗不可耐。” 梅婉婉收起手帕,哼道:“金金草经由香修的手,可是有大作用的,缓解神识疼痛用这个最好不过。宗内一株能卖上不少的价钱呢。” 三人瞎走了这许久,这株金金草到手,才算开了张。 不过苏小小不是个缺灵玉的主,这草能卖多少价钱她并不关心,只是蓄意和梅婉婉抬杠。 “你可别唬我,能治灵识伤的曼陀香我也是闻过的,不曾是这个味道。” “你惯用的冰麝香还是臭臭草制的呢,少见多怪。”梅婉婉如是道。“不过此地有金金草,倒是有可能寻到几个乳香菇,这菇好吃着呢,一口咬下去倒似吃了鲜乳酪……” 她说的诱人,苏小小最爱新鲜的小食,听的那是个口水横流,急忙问了模样特征好去寻找。 梅婉婉说了外貌体征,糊弄了苏小小去翻了好一阵草皮。 “这里真有乳香菇吗?”秦瑜问。 “或许有。”梅婉婉说:“金金草于人而言,只是株有些作用的香草,但是对于某些妖兽,却是致命的毒草。妖兽一般不会踏入生长有金金草的林里,少了妖兽的啃食,这处林子的灵草灵花肯定要长的比别处要茂盛繁荣些。而且……”她悄悄的带着秦瑜走远,绕到林中一处四围的树下,掀开这巨树的树皮,在内里翻找着。 四围是指这树得有四个人张开双臂才能合抱,一般也只有上千年树龄的老树才能有这样大的体量。 这个年纪的树,若是得了缘分,或许早成了树精。 不过按照梅婉婉的说法,这棵树外强中干,看着雄伟,但是内里早就是腐朽了的。 她个子矮,不好操作,只能通过描述让秦瑜帮着寻找,秦瑜听了她的说法,空着探了手进去,轻轻一掏。 一丛透明如水晶的生物被秦瑜小心翼翼的移了出来,放到梅婉婉早准备好的玉盒之中。 “这次即便是没寻到祝余,这株树珊瑚也够我研究好一阵了。”梅婉婉端详着盒中的植物,满意的说。 秦瑜却觉得这树珊瑚有些不对劲,想了好一阵,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对于,你有没有听到一阵哭声。”秦瑜道。“很细的,像是小婴儿的哭声。” 梅婉婉见怪不怪的说:“果然传闻是真,这树珊瑚传闻中本就是会有哭声的,不过我五识不如你,听不见你说的哭声,反倒是耳根子清净。” 秦瑜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觉得这树珊瑚听起来颇为邪气,哪有好好的灵药会“嘤嘤”的哭泣呢? 梅婉婉道:“你若知道这株树珊瑚是怎么来的,定然是觉得更为邪气。”她数了数这株树珊瑚的枝丫,说:“树珊瑚是制作五阶灵丹延寿丹的主药,但生长树珊瑚的地方素来是得了人族或者妖族血气灌溉的地方,这树珊瑚只有吸了足够的血气,寄生夺生了一株千年以上的灵树,才能长成如今这模样。” 用吸取人妖血气的树珊瑚制作延长寿命的延寿丹的一位主药,不知该说丹修的药方古怪呢,还是世间规则的难以捉摸。 “不过之前的这些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这东西的价值。”梅婉婉盖上盒子,低声说:“延寿丹一向是有价无市的灵丹,以致于这物的价值也是水涨船高,如今这东西不仅能换灵玉,还能拿去与宗门换些贡献点来……咱们绝对是赚了!”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要她的答案。 秦瑜认真的看了看,神色间有些许为难之色。 “说真话!”他恶狠狠的说。 “是有点。”她实话实说。 他拉起被子盖住脸,闷闷的盖住脸。 “你一点也没有变。” “没有。”她悠悠的说。“” “你听我说,婉婉。”秦瑜说:“我们是朋友,可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却很难有朋友会一直走到最后……为什么呢,有可能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有可能是天意如此,缘分只有这么长。” 第一百七十一章 苏小小被敲晕了? 秦瑜和梅婉婉对视一眼,她们三个里面,不谈修为战力,单说保命,只怕苏小小才是她们中的魁首。 单说她身上的两只手数不清的储物灵器,秦瑜就觉得这事没简单。 毕竟苏小小手上的东西,据说是能把一个金丹境修士活活砸死的。 苏小小被那男修扛麻袋似的扛了过来,腕间的玉镯、臂上的金钏、耳垂的灵环还有颈间的璎珞,手指上的灵环都被这修士熟练的取下了。 这修士不由得不说是很仔细了。 不过他却还是忽视了女修身上的挂饰种类了。 秦瑜瞥了一眼苏小小的发间,略略放下心来。 三人到这秘境中虽各有目的,但是却并没有与这些修士抢资源的打算,毕竟他们的资源由宗门供应,还算充足,还没到要靠抢争夺的地步。 秦瑜白着一张脸,身体里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烧灼,即便是已经熟悉了这份疼痛,但是虚弱之感却是一直影随的。 她的脚下有些虚浮,梅婉婉仔细的扶着她的手,比起眼前的场景,更关心她的身体。 “看你这模样,是受了重伤?”大步走来的男修将苏小小破布一般的丢在一边,打量着这边。 之前远远的看着这三个小丫头一路悠闲的喂鸟闲聊,一脸不知道忧愁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大生意来了。 之前他们兄弟几个下手,是专挑落单的、柔弱漂亮的女修下手。 这些女修能力不怎么样,勉强算个花架子,钱囊却充盈的很,做成一单能让他们二人充裕好久。 只不过如今修仙界卧虎藏龙,一些独身的漂亮女修看起来弱不禁风,实际上扮猪吃老虎,厉害着呢。 他们吃了一回亏,也学得聪明了。 强者都是不走寻常路的,只有弱者才喜欢抱团取暖! 这三个抱团的鹌鹑,一个疯疯傻傻,一个年纪小,还有一个看起来随时都会掉气的病鬼。 碰见了不做这一单,男修都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好运气。 梅婉婉嗫嚅着嘴唇,声音细细的传入耳中。“阿瑜,怎么做,要冲出去吗?” 秦瑜闻言,看了看这两个修士的修为,一个炼气九层,大概是当小弟的,一个炼气十一层,比自己的修为略低一点,看起来是二人中的主导。 这两个人加起来自己也能对付,只不过是现场不止自己的一人,苏小小还被那人控制着,打斗起来束手束脚的,还怕伤着。 “婉婉,稍安勿躁,看看这二人是求什么的。”秦瑜按住梅婉婉的手,不慌不忙的说。 “你们两个,若是不想你们的同伴受伤,就把身上的储物灵器都交出来。”修为低一些的男修拿着匕首抵着苏小小的脖颈,恶狠狠的说。 “好说好说。”秦瑜瞧了一眼苏小小轻轻颤抖的眼睫,口中安抚道。“若是我二人交出储物灵器,那可否放我三人离开?” 修为低一些的男修开口欲言,却被修为高些的男修按住他说:“好。” “把东西放到这里来。” 梅婉婉瞧瞧秦瑜,见她点点头,便从手上摘下一枚装饰的素环,置在手心。 “你腰间的储物袋呢,摘下来。”那男修似是对两人情况颇为熟悉的样子,对着梅婉婉的腰间挂着的香囊说。 储物袋是最基本的储物灵器,梅婉婉有是有,只不过出门的时候都被师父拿走了,现在腰间挂的那枚不过纯粹的装饰物,装香料用的。 不过秦瑜既然说了要稍安勿躁,梅婉婉顺从的腰间解下来。同手指上素净的指一起递给秦瑜。 “你待会躲开些。”秦瑜暗暗同她说。 梅婉婉身后便是那株外强中干的巨树,寻个地方躲避那都是尽够的。 “要不然弱的那个交给我罢。”梅婉婉道:“看起来挺弱的。” 三人跟着下秘境的时候,身上都是被刻意掩盖了修为的,修为都被秘法压制了几层。 这手法虽然对于高阶的修士起不了作用,但是对眼前这两个人却是起作用的。 在他们眼中不过炼气的五六层的女修,虽然修为尚可,但也翻不起什么大波浪来。 “哦,对了。”那修为高些的男修说:“你们三人身上穿的,倒像是剑宗内门弟子的常服,修为却不过是区区炼气五六层。画虎不成反类犬,你们这衣服,只怕是伪的吧。” “道友如何得知的?”秦瑜拿着三两样解下的储物灵器,向前走了几步。 那男修得意的说:“我从何得知,不需要你知道,只凭你们这伪造大宗门服的罪行,若是让剑宗知道,也是要追究罪过的。” “停在那,把东西放在地上。”秦瑜走到一半就被叫了停。 “这些便是我们的全部身家了,道友须得言而有信才好……”秦瑜说着,依言把这些储物灵器放在地上,却未退后,站在那里指着不省人事的苏小小说。 “放了她。” 那男修谨慎的很,原本弯腰放物的时候是个攻击的好时机,只不过他的同伙把苏小小的脖子搂得死紧,颇有拉着一起陪葬的架势。 秦瑜虽然笃定这小丫头清醒着,却也不敢冒这个险。 两个男修不足为惧,但是伤到谁了可就不好了。 除了这事,她的态度还算配合。见她神情坚决,修为高一些的男修才松了口,挥了挥手让另一个男修将手上的人质归还。 秦瑜向前迎了几步,那交人的男修也不欲与秦瑜接触,远远的一抛。 就在此时,一道暗箭迅疾的从秦瑜的耳旁射了出去。 秦瑜一脚踩在主导的男修背上,“咔”的一声卸了他的四肢关节,秋水对穿了他的腹下丹田。 这人死不了。 秦瑜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另一边。 方才苏小小的传音早了一步,先定下了这个小弟。 处理主导者的时候,秦瑜耳边也隐隐的听见轰隆的巨响,但当时专心的对付这个,也没顾得上看。 这小弟的待遇明显就粗暴多了,同时被五六张爆炎符伺候着,已经是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 秦瑜看过来的时候,这人大抵上已经进入弥留状态了。 “哎呀,教训一下嘛,你怎么还打死了呢?”梅婉婉从树后跳了出来,有些不满的埋怨道:“又要浪费我的丹药。”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玉瓶,正准备的使呢,苏小小却先丢出了一个阵盘,不屑的说:“值当你用丹药?美得他!” “不过,婉婉劝的也有道理,毕竟是同宗弟子,死了虽也不值当什么,但是要是查出来,去刑堂受罚却是免不了的。” 这事说起来也憋屈,不知祖师爷定下宗门规矩的时候想的什么,无论事出有没有原因,但凡真的危及到同门性命的,先打上两百刑鞭再说。 刑堂的鞭子是特制的那种,无论弟子修为如何,一鞭子下去都是皮开肉绽,血液横流的。 秦瑜委实是不愿意因为这样的货色这样的原因挨上这样的一顿鞭打的。 太冤! 秦瑜在男修身上翻找了一阵,果然让她摸出了一面相似的令牌。 这令牌样式同内门弟子的令牌相似,只是纹样和材质有些不同,纹样简单些,制作的材料也不是特殊的灵玉而是普通的灵石。秦瑜输入一点灵力,令牌发出柔和的白光,“杂役,李期。” “原来是叫这个名字。”秦瑜点点头,弯下腰说:“我可没有主动动手,是你方才想要杀我,我才动的手。” “你……你隐藏了修为!” 弯腰的瞬间,是放松警惕,动手的好时机。 秦瑜趁机动手,这男修却趁机下了阴招,一枚内藏着暗劲的短箭若不是秦瑜躲的及时,也是能致命的。 “外事堂的火灵箭,好东西啊。”苏小小使了巧劲从树上把这箭完好的拔出来,调侃道。 “你要是死在这支箭下,也不算冤枉,这可是我小师兄的得意之作。” 苏小小的师兄不仅有她父亲的弟子,她母亲的弟子还有她师父的弟子,弟子职业从器修、剑修再到阵修,简直不要太多太杂。 有趣的是苏小小从来不在口头上对他们的身份加以区分,只是师兄师兄的喊着,顶多加个大小区别入门的时间。但即便是如此,每次说的时候,梅婉婉都能猜的出来说的是哪个。 “这是小林散人的新作?”梅婉婉凑过来仔细打量,赞赏道:“果然制作精良,花纹精致。” 小林散人在宗里也是个独树一帜的奇葩,宗门弟子对其评价也是两极化。 男修普遍认为这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镴枪头,因为制作出来的灵器多是外形好看但是没什么用的玩意儿。女修则多半很吃这位小林真人的高审美,即便是他制的东西总是比其他器修卖的都贵上三分,但还是会前仆后继的购买。 毕竟会给灵剑镶钻的器修不少,可是连挖耳勺都要镶上闪闪发光的灵石,染一个漂亮色彩的器修就很少见了。 更何况小林散人长的也好,还是碧霞元君门下的小弟子!还有什么理由不买买买呢? 买,必须买! 苏小小作为一个可以日常白嫖所有师兄弟造物的宠儿,这玩意儿她是第一个拿到手里的。 熟悉极了。 这箭上的小小血槽,还有被控制住,尚未爆开的火灵气。 “这箭真是有趣,插进去的时候不爆,拉出来的时候却会炸开。”梅婉婉啧啧称奇,说:“若是我中了箭不拔呢,岂不是也能相安无事?” 苏小小按着箭头,笑的不怀好意。“能不能相安无事,我倒是不知,要不然你试试?” “不了不了!”梅婉婉果断摇头,她可不是做小白鼠的。 “这箭做证据,封起来,出去了当做证据呈给禾元真人……”苏小小说道。牢牢的封印了好几层。“那边躺着的,你就别白费力气了,这箭你是引爆不了的。用这个,我比你熟多了。”她边说,边看着秦瑜和梅婉婉从两人身上找出了十几个储物袋,笑眯眯的翻看着。 “今日之辱,他日必将十倍百倍报之。”丹田损伤,那男修感受到身体里灵力的散逸,颇为怨毒的说。 “怎么,听到我们不杀你就开心为了?你有没有他日还另说呢。”秦瑜弯腰说:“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那修士惊恐道:“宗内明令不准攻击同门!” 不顾宗门的律令,蓄意攻击同门的人是他,这时候倒是把宗门的规章拿出来当做保命的护身符了。 有趣极了。 “今日天气好,你说话又有趣儿,我们杀你做什么?”秦瑜眯着眼睛笑。“拿钱换命罢。” 心不甘情不愿,但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下了头。 梅婉婉随便报了个高数字,却也没想到能够从寻摸了几遍的两人手上多刮出了油水。 好家伙,储物袋里光女修的衣衫,里里外外的就不知道有多少,想是这二人劫的多了,还没来得及整理妥当的缘故。 “这数目,想是不止劫了一个两个……”梅婉婉低低地说。 秦瑜点点头,却是扬手对两个男修说:“既然数目够了,我给你们五息的时间逃命。” 话音刚落,忽然平地起了烟尘,那修士抛出一张符篆,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洒了上去。 “不好,是瞬移符!”苏小小神色巨变。 不过为时已晚。 瞬移符当空炸开,形成了一道窄窄的光柱。 那修士浮在光柱里,怨毒的盯着这边,似是要记住三人的模样。 秦瑜按住了要跑过去的梅婉婉,摇了摇头说:“这男修留有后手,这瞬移符虽然能瞬间挪动方位,却也不能超出百里的范围……” “嘎——”那修士身形消失了一半,正是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呆鸟啄穿了头颅,死不瞑目。 符篆没了控制。 修士只剩下半边的身体从半空垂直落下,情状颇为骇人。 呆鸟稳稳的从空中落了下来,依旧呆呆的对着秦瑜“咕咕嘎嘎”的叫着。 “你傻了,还不过来拜谢?要不是我们,今儿你就白干了!”碧瞳得意的声音在秦瑜的脑子里响起。 那厢苏小小拿着一张准备好的符篆,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那这人就只剩下半边被传送走了,我还炸不炸?” 秦瑜一愣,为难的说:“要不你还是炸了吧,总归这子符不见,母符也无用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苏小小手指轻点,引爆了手上的的母符。 “可真有你的,没想到你还做了两手准备啊。”苏小小收了自己的储物灵器,打趣道。 这可不是自己的主意。 秦瑜不好直说,微笑的把这名头认下,准备回去找这两个不安分的说道说道。 不是说不准主动攻击人族吗?违背了契约可是要受天道惩罚的。 呆鸟边吃着梅婉婉供给的食物,一边嘎嘎嘎的拍打翅膀。 碧瞳好心替它翻译,道:“是没有主动攻击啊,是那人不长眼,自己撞上来的,阿呆不过开玩笑,连杀气都没有的。” 原来有杀气才算是主动攻击的吗? 秦瑜瞪了一眼这只危险的妖族。 呆鸟往梅婉婉身后一躲,咕咕唧唧的撒娇卖痴,逗的小姑娘不仅温柔的安抚她,还训了秦瑜。 “真是的,阿呆今天是功臣呢,你这么凶它做什么。”梅婉婉说道。 呆鸟的绿豆眼一睁一闭,真是像极了嘲讽。 秦瑜:“……”被只丑鸟内涵了真是岂有此理。 “是的呢,今天还要多谢谢阿呆。”苏小小也财大气粗的取出一包灵玉过来投喂。 秦瑜“众叛亲离”,抚了抚额头,说:“也别在这里的久留了,我们先换个地方。” 走之前秦瑜却有些为难,这为首的被一分为二了,留下来的这个怎么办。 若是扔在这里,生死难料。活着,不好,毕竟一个不慎,就得去刑堂喝茶;死了,好像也不妥,毕竟活生生的一条性命,罪也不至死。 两条选择两条路。 苏小小坚定不移的选择前者,并且主动提供一张爆炎符,表示秦瑜不想动手她可以动手,反正这人手上的人命案子多着呢,死了他一个,幸福整个武陵秘境。 梅婉婉则认为首恶已经除了,没必要再拖上一个人的性命,大家都是同门,修炼到如今,也都是不容易的。而且这人受了重伤,不及时医治的话,性命多半也是保不住的,不如让他搏搏天命。 若是活下来,天命让他生;若是死了,天命让他死。 苏小小冷呵:“妇人之仁。” 秦瑜……秦瑜听明白了。 虽然这两个选择看似背道而驰,实际上都是希望这人当场去世的,只不过是一个自己动手做掉,一个不想自己动手。 既然心思都合上了,秦瑜传音给苏小小,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 苏小小挑了挑眉,道:“你倒是会做好人,罢了,你们先走一步。” 秦瑜带着梅婉婉先行一步,苏小小在那人的衣襟上翻了翻,也跟着走了。 “除了怎么之前被拿走的东西,还在这两人身上翻出了六个储物袋,咱们是打开看看按着价值分,还是一人两个随便拿?” 苏小小挑眉:“太脏了,我不要。” 梅婉婉暴跳:“哪里脏了?又不是我们主动劫的道,随便拿两个得了。” “你挑两个吧,要埋要丢,怎么处置都随你。”秦瑜拿了两个,打开其中一个储物袋一瞧。 哦豁,空的。 这袋子倒是大的很,平日装些杂物也不错。 秦瑜先中了一个空盒,倒是让苏小小来了兴趣,也开了一个,里面各类的杂物,满满当当的一袋。 苏小小不缺钱,但是缺可以嘚瑟得意的东西,她来了兴趣,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 女修的发饰,咦,样式倒是齐整,就是她根本不会用二手的东西。 女修的裙子,怎么这么多,苏小小抱怨道,那两人是不是专劫女子的道啊。 一张羊皮制的纸,哦豁,这是什么东西。 苏小小丢开的羊皮纸倒是让秦瑜看着眼熟,拾起来一看,摸摸材质。 “大陆上多是竹木制成的纸张,以羊皮做纸,倒是少见。”秦瑜道。 “也不是没有。”梅婉婉凑过来,打量说:“大陆西北部凉州,就有不少地方用这个。” “你见过?” 梅婉婉道:“见过,我见到过一封相似材质的邀请函,是凉州韩家发给宗门的贺词。” “贺词?” “对啊,一些小家族有事无事都是要贺一贺的。宗主不太有闲心理会他们,这事就交给我们做回复的。”梅婉婉说到。“不过听说这种造纸的法子是从异界传来的,现在会制作的,也只有凉州韩家了。” 秦瑜扬起手上的羊皮卷,道:“小小,这东西我看上了,可以换吗?” 苏小小还在倒腾她满满一袋子的收获,连个眼神也欠奉,无所谓的应答了一句:“唔,好啊。” “也没什么有意思的嘛。”苏小小倒腾了一地的杂物,开宝的兴致说过就过,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的模样。“都是些杂物。” 梅婉婉瞧了一眼她身前那堆杂物里价值五十灵玉的玉钗,三十灵玉的璎珞……再回头看鸟脖子上挂着的如意囊,面无表情的想:“算起来这些东西还只够阿呆的一餐饭,确实好像很廉价的样子……” 可是这也不对啊,她还买不起这些五六十灵玉的东西呢。 苏小小丢掉衣物等等杂物,但玉钗什么的却留了下来,说道:“这些东西砸出去能听个响,也是不错的。” 秦瑜刚开出了一个空盒,对于第二个袋子里的东西已经是不抱有什么期待,只要不是空的,是什么都好说。 不过第二个袋子里面几乎也是空荡一片的景象还是让秦瑜为之神伤。 东西有没有也不是这么的重要,可是拿到的两个储物袋都几乎是空的,运气也太过分了吧。 就在此时,苏小小唉声叹气的又哗啦啦的倒出了一袋子的收获。 那收获堆成小山似的,虽然没有什么价值惊人的,但是胜在量多,品种还齐全。 苏小小坐在山边,像个捡垃圾的老汉,没什么精神的左右扒拉着,事后还发出了寂寞的慨叹。 秦瑜取出这个袋子里唯一的一个玉盒,这玉盒性质普通,用料普通,掂量着还轻,像个假货。 不过事实也证明了这确实是个假货。 但是假货里却有一件真东西。 盒子里的这株长得跟韭菜似的祝余草,秦瑜初看也以为是个假货。 差点没把这草随手丢出去。 幸而有梅婉婉识货,扑了过来及时接住了。 “我的心肝宝贝,这草可不能接触土啊。”梅婉婉小心翼翼的捧着。 “这草不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么?竟然这么娇气。”苏小小吐槽说。 梅婉婉道:“确不是长在地上的,而是长在妖族血肉之中的。” “那,这草也是颇为妖异,我还灵药都是从土养的呢。”苏小小挠挠头,有些惊奇的说道。 “土养也好,水养的也罢,从腐物间长出来的也罢。”梅婉婉细细的端详着这株碧绿的草儿,笑嘻嘻的说:“还能分出贵贱高低不成?” “这倒是。”秦瑜道。“虽不知这祝余是怎么找到的,不过既然已经到手,你的新丹是不是也在路上的。” 梅婉婉笑眯眯的说:“是的呢。” 如今大家心中别无所求,便准备四处走走,看看这秘境风景。 清理了一番踪迹,三人悄没声的离开林子。 终于到了最后一日。 只要安全度过今天,夜半子时,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出了武陵秘境。 苏小小手上有武陵秘境的细图,秦瑜三人在秘境中行走了不少地方,才寻到一处既不打眼,灵气却还充沛的地方作为藏身之处。 “这处山脉名叫木龙山,山体里原是有一条木灵脉,藏有不少灵玉矿,前来挖灵玉的修士甚众,后面矿脉枯竭,灵玉早就被人挖光了。”苏小小撸起袖子,笑嘻嘻的说。“不过正是由于此处矿脉被挖空了,来往这里的修士并不多。” 秦瑜抬起头四处看看,这处山脉颇为奇特,盘盘旋旋,像是个一条盘起的龙身。 “此处景色很好的,这里地势高,夜里看星象最是清楚。”苏小小尽力的推荐道。眼睛却在四处查看寻找。 她有意带着这两位来木龙山,为的就是碰碰运气。 十年后,有修士在木龙山寻宝遇险,跌入了一处洞穴,没想到是福非祸,竟是让他意外寻得了一块碗大的极品木灵晶! 她本是有意自己过来找找的,不过自己的修为弱,若是单独过来,要是出了意外就不好了。 她有意以此交好二人,便有意提醒道:“我刚刚像是看到了有妖兽的踪迹,像是往那处去了。” “小妖兽怕人,见到我们就逃躲也是正常的。婉婉,你在看什么?” “这里的地势有趣,草木长的都比别处茂盛些。”梅婉婉随手敲敲身边的粗树干,没想到里头竟然传来了空荡的回声。 “空的?”梅婉婉觉着有些奇怪了。“可这树长得枝繁叶茂,不似是枯木。” 苏小小空有消息,却不知道具体地方是在哪里。梅婉婉这一说,也凑了过来,敲敲打打。 “这里面果然是空的。”里面传来的是空闷的回声,苏小小趴在树干上,四处摸索。“却是找不到什么机关。” “是不是被什么阵法掩盖了?”梅婉婉随口猜测了一句,苏小小眼神一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瓶。 “这是破妄露,抹在眼上,可破除一切迷幻之阵。”苏小小抹了两滴,顺手给了两人。“抹了要缓缓睁眼才行,心里可要有些准备才行。” 梅婉婉接过,闻闻嗅嗅,道:“这是玉滴仙草的花露不成?玉滴草是制作破妄丹的主药,却没想到玉滴花露也有这功效。” 苏小小才不知道什么玉露金露,支支吾吾的岔开了话题。滴了这露水的眼眸里泛起了一层金色的水雾,苏小小眨眨眼,这树干里果然是空的。 薄薄的一层树皮后面,长满了碧绿的藓,树干内里中空,凝起神识向下看去,还有路通往下面。 “进去吗?”苏小小伸手往树干某处一点,取下方方正正的一块树皮来,露出黢黑的树洞来。 “这路不知通向哪里,若是太深,灵气稀薄窒息了就不好了。”秦瑜道。“点了焰灯,先丢下去探探路。” 小巧的焰灯飘飘荡荡的一路向下,七八息后,传来清脆的触底声。 “我先去探路,你们紧跟着我。”秦瑜好笑的看着两人紧张的模样,笑了笑,翻身先下去。“下来吧,里面的是安全的。” 秦瑜在下面接着二人,提起了地上的焰灯,照亮了昏暗的四周。 “这洞壁平整,倒像是修士弄出来的。”树洞直通地面之下,头顶上盘旋的树根,底下铺着碎石。但奇怪的是洞内的空气并不如何浑浊,灵气充裕的很。 这条地洞曲曲折折的向远处延伸着,焰灯小,只能照亮一方的空间,远远的看甚是阴森。 “木龙山曾有一个灵玉矿,怕是为挖灵玉才挖出来的。”苏小小猜测道。 “那这里还能寻摸些灵玉么。”梅婉婉眼睛亮了亮。灵玉如今是修士间流通的货币,一枚灵玉小拇指头大小。 灵玉由灵玉矿打磨来,梅婉婉没见过玉矿,好奇就跟猫似的直挠着她的心。 这矿脉说是已经挖空了,但捡个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长枫岭那倒是有一条完整的灵脉,在这摸索,还不如去那处,就算是挖个角都比这里好。” “得了吧,长枫岭那里可是宗门花了大代价迁来的灵脉,就是穷疯了,也不能对那里下手啊。”梅婉婉翻了个白眼,道:“我虽然也缺钱,但又不是只顾眼前快活,不管后人死活的。” “好了,看路,前面的洞越发的小了,小心把头磕着了。” 梅婉婉身量小,轻轻松松的就跨过去了。秦瑜和苏小小就麻烦多了,把洞壁的皮都刮了一层,才勉强的蹭出去。 这洞的狭路不长,两三步之后便豁然开朗,是一处天生地养的洞穴。 “哎呀。”秦瑜低呼一声,伸手在洞壁上摩挲一番,摸着个硬物,抠出来一看,拇指大小的一枚灵玉。“原是这东西。” “这里果然是个矿脉。”梅婉婉激动的说。“不过这瞧着也不似灵玉有光泽,暗暗沉沉的……” “外面有一层薄壳包着呢,磨开了外壳,才能看到里头的成色。”苏小小边说,边看秦瑜把灵矿给了梅婉婉。 “我用不了灵力,你细心,这灵玉你来磨。”秦瑜摸了摸梅婉婉的头,笑眯眯的说。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矿脉里竟还有没挖净的灵矿。”苏小小感慨道。 “说不定不是没挖净,而是重又生了出来。”秦瑜在原地四处摸索了一番,除了刚刚摸到的这一小块之外,一无所获。“你不觉得,此处的灵气浓度,太过了些吗?” 灵玉璀璨夺目,但是出产灵玉的灵矿却是灰扑扑的,与顽石并无二样。 梅婉婉就着焰灯,慢慢的摩挲。灵矿坚硬,寻常利刃都奈何不得,但是用灵力慢慢磨着,也是能够磨出来的。 “这墙壁上刀兵痕迹新鲜的很,看来这里已经有别的修士探索过了。”秦瑜摩挲了一番,对苏小小说:“若是奔着灵玉来的,此行只怕是会空手而归。” 苏小小虽也吃了一惊,但是依然坚信自己的记忆,十年后灵晶才被发现,此时定还是完好无损的留在此山之中。 秦瑜打量着她的坚定神色,觉着她必然是知道些什么。 不过这也没什么,秦瑜心想。每个人都是有些秘密的,反正她和苏小小也不过是一程的友人。 走完这一程便是要散的。 “这里若是寻不到,我们往深处走走。”秦瑜挑高了焰灯,唤了埋头磨石头的梅婉婉。 梅婉婉正倚靠着一块大青石磨的费力,磨了半天也才磨出了个小口。 小口处透了光进去,绿汪汪的一团,煞是喜人。 “你们去,我就呆在此地磨玉。”她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头也不抬的说。 “那我们就先去转转,很快便回来,若有什么事,高声唤我。”秦瑜瞧着磨得入迷,仔细叮嘱了一番后,才带着苏小小离开。 “有些古怪。”两人一走,梅婉婉便闭了眼,收了灵矿,围着倚靠的青石打转。“但瞧着就是普通的石头而已。” 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弄清楚这块奇怪的石头。 她有些预感,这石头里面只怕有东西。 左右敲打不出什么,她取了自己的储物镯子,先收了起来。 回去找师父看看去。 另一处秦瑜和苏小小越走越远,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骤然眼前一亮,秦瑜眨眨眼,有些刺眼。 “这光不是从外面来的。”秦瑜转头对苏小小,这光有些刺眼,苏小小躲在她的身后,还没能适应过来。“上面有好些发亮的石头。” “太高了,很难取到。”苏小小比划着,有些丧气的说:“要是我能飞就好了。” 能飞的都是元婴真君,哪能进得来这里? “我想个办法。”秦瑜道。修仙界能发光的石头不少,但是这么耀眼夺目的少见。 头顶的穹顶上密密麻麻的一层这样发着光的玉石,取一两个,回去夜间也能做个起夜的灯盏。 适应了强烈的光线,这处高顶的石洞空空荡荡,壁上却能见到一处又一处的凸起。 地上也是如是,坑坑洼洼的地面中央,陡然凹下去一大块。 “那里有个池子。”苏小小遮着眼,在秦瑜背后伸出头去。 “去看看?”那处池子里只有半池子的液体,液体隐隐发青,看起来颇为奇异。 “闻起来味道不差。”苏小小嗅了嗅,道。“只是不知道是什么。” “不打紧,取一些,回去让师傅们看看。”秦瑜指尖轻弹,一张水幕包裹着些池中的液体,注入手中的玉瓶之中。 玉瓶起初并无什么异状,但是转眼之间,玉瓶发出哧的一声轻响。 炸了。 不过液体被水囊包着,浮在空中。 秦瑜试了又试,但凡脱了这层水膜,这液体便能够见盛器腐蚀个干净。 再试下去,自己带来的玉盒就全要交代出去了。 秦瑜摇了摇头,水凝为冰包裹着,放进了储物灵器中。 “我先上去看看。”秦瑜视线转向穹顶,起身一跃,踩着壁上的一处凸起借力。 这凸起是软的? 秦瑜心中疑惑,脚下却未停歇。长剑插进壁里,做了借力的台阶,很快就窜了上去。 “我到了。”秦瑜向下挥挥手,招呼道:“你要几个?” 苏小小正趴在池边,觉得有些不对,这池壁也未免太软了些。 听着秦瑜问,她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数字。“大姐、二哥还有我自己个。那我要三个!” 这顶上的东西好拿的很,秦瑜闭了眼,靠着神识摸索着。 “这石头摸起来,触手生温,还挺舒服的。”秦瑜伸手摘了一个下来。 手掌大小的一团,倒像一枚鸡卵。 “阿瑜,你见过软的石头吗?”苏小小拿手指戳了戳池壁,这池壁外壁乌黑,颇有金石之色,但却能拿手指戳出一个小窝来。 秦瑜摇摇头,抬头取了几个形状圆润的。 片刻之后,这个戳出来的小窝又恢复如初。 “有趣,我也取些来。”苏小小从身上掏出匕首,寻了一处薄壁,用力的插了下去,一插一转,旋出了指头大小的一块来,举起来与秦瑜细看。 秦瑜刚伸出头,这处空间就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因这不断的晃动,头顶的不断有大大小小的光石坠落下来。 池中的液体也随着这震动,溅出池外。 这些光石,坠落在池外的,啪得摔裂成了两半,内里还流出些发光的白色液体来。掉在池子里的,倒是完好无缺。这倒又添了几分惊奇。 要知道但凡是被这些青碧的液体溅上的,即便是坚硬的石头,也被腐蚀成灰。 这光石一摔便碎,却能抵御这液体的侵蚀,也是让人称奇。 “好厉害的东西。”苏小小边躲避着下坠的落石,边关注着场中的景象。 剧烈的晃动还在继续。 秦瑜吊在顶上,瞧准了地方带着十几枚光石平稳落地,拉着苏小小往回赶。 “你干嘛还往里面去。”这处空间实在是晃动的厉害,苏小小走在上面晃动的东倒西歪的,秦瑜脚下又跑得快,她只是稍微喘口气,秦瑜便离了老远了。 “婉婉还在里面。”她回来拉了苏小小,往来时的路而去。 连续的晃动让道路也越变越狭窄了些,有些挤压过分厉害的地方,仅仅留出爬出的缝隙。 “你等等,跑错地方了呀。”苏小小尖叫道,“回去、回去,是第二个岔口,不是第三个岔口。” 不过提醒的声音终究是晚了些,秦瑜跑过了正确的那个岔口,一脚迈进最深的那个岔口。 那岔口之后,便是一处断崖。 秦瑜只来得及将苏小小甩上去,自己却被什么吸住似的从崖上掉了下去。 “这山里,怎会有如此高的绝崖?”苏小小趴在崖边,眼看着兜了一怀光石的秦瑜迅速的坠远,化成了一粒光点远去,不可置信的说。 “梅婉婉呢,对了,梅婉婉呢。”她有些慌了手脚,从地上爬起了身,往回跑。 秦瑜出了事,她一个人救不来,得赶紧找梅婉婉。 她一定能有办法。 有道是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要不是自己起了贪念,也不会冒险下来,要不是冒险,也不是到这个稀奇古怪的地方来。 但是人要是没有什么七情六欲,那还是人吗? 秦瑜抱着光石,成了这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唯一的光亮。飘了许久,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触到了地面。 护身的灵光一闪而逝。 这是在哪里? 她举起一颗光石,照亮了身周。四面皆是光秃的石壁,抬头一望,是浓重到抹不开的黑色,望不见尽头的崖壁。 没事没事,今天晚上,尸体尚且都能被传送出去呢,自己一个大活人,秘境之灵也不会忽视了她。 她安慰着自己,强烈的震感波及到此处,也有轻微的震感。 还是在同一座山中就好。 她借着光,挑高了四处瞧瞧看看,猛然脚尖被一物所绊,差点没被她踢翻出去。 举着光石凑过去,原来是一个阖着眼的光头少年。 这光头少年眼睛紧闭,呼吸几近于无,穿着一件袒露了右肩的白色僧衣,身上积着一层薄土。 秦瑜向上看了看,哟,还是个好看的光头。 模样俊秀的和尚舒展着眉眼,手捏着一串石珠,宝相庄严的模样。 这要是放在大武,定是能够撑起一方旺盛香火的方丈候选。秦瑜漫无边际的想着。 大武佛强而道弱的原因,不就是佛寺的僧人更符合女人们的审美么,即便是为了多看一眼顺眼的和尚,女檀越们都会保持着一周一次的频率出城上山捐香油钱。 哪怕是道观就在城内触手可及的地方呢。 可惜,这样的人才似乎已经早登极乐了。 秦瑜不无可惜的想,猛然反应过来,这和尚在这里呆了多久!秘境不是有时间限制的吗? 悠闲观光的心态瞬间泛起了波澜,秦瑜原地回转,半蹲在这和尚的身前。 这人还活着吗?秦瑜伸出了手指触了触这人的鼻息,半晌毫无动静。她念着“失礼失礼”,两只手指夹起这和尚手臂上薄薄的一层肉皮,软的!但是冰冷! 听说禅宗有一门功法,修炼者的新陈代谢可降到最低,甚至可以许多年不吃不喝……总之能熬上很多年不会死。 秦瑜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是由衷的希望这人还有一条命留着,不至于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孤寂的死去。 不然自己很可能步上他的后尘,成为此地第二个孤寂无名的逝者啊! 秦瑜心中叫成了土拨鼠,面上却还是冷静的。 搓了搓这人的手臂,似乎还能发热的样子。 秦瑜一抬眼,差点没惊叫出声来。 碧绿碧绿的眼珠子,镶嵌在深陷的眼窝里,无情无欲的看着她。 她这么一个大姑娘在这,不应该有些好奇之心吗? 没了梅婉婉这个外置小喇叭,秦瑜内心再复杂,心态再崩坏,土拨鼠叫有多响亮。 外表依旧也是面无表情的。 和尚的脸上也积了灰,细微的一动作就是簌簌的一层灰尘飞扬。 秦瑜手上的光石像个小太阳似的,无声的动作瞧着也夸张的紧。 忙掏出手帕,认真的对那双碧绿的眼珠子说:“法师,我不是占你便宜,只是给你擦擦脸。”毕竟一团灰尘在眼前飞着总怀疑自己会不会吸入进去,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这人大约在重启中,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连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的。 秦瑜压下心中这或许是一个很遵守清规戒律的和尚,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冒犯了他的脸和手忍不住把自己人道毁灭的无谓担心,尖着手指给他胡乱的擦了擦。 抹去面上的灰尘,才发现这和尚不是个奶白和尚,即便是不知道在洞中困了有多久,这人的皮肤也是带着些蜜色的。 那脸清癯干瘦,犹如青铜铸成,仿佛还带着锋棱。 秦瑜心知这脸是饿出来的,却也为无损于他的清隽而惊叹。 确实好看的! 秦瑜对好看的人耐心也足了许多,即便刚刚才被这人的眼珠子吓得一跳,也因为这张脸自然而然的忘却了。 “这样说话就不会掉渣了!”秦瑜擦拭干净,自我介绍道:“我是误入此地的剑宗弟子,不知法师是?” 差点自然风化成一座肉雕的无名法师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瑜耐心的等了许久,才听到这人干涩的粗粝嗓音。“我,是,玉,真。” 昔日修仙界大陆历史课上,师傅们尤其厌恶讲述禅宗发源史。 毕竟没有禅宗,师傅们一句修仙界可以一直讲,丝毫不用担心细节不细节,用词严谨不严谨的问题。 毕竟剑宗和衍宗虽然各有偏好,但是都是穿自道修,求仙问道,追求的都是成仙之法。 大陆上都是修仙人,整个界面自然也都是修仙界。 可是自从有了禅宗,自从禅宗在此界生根发芽乃至于成长为一株参天大树。 修仙界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修仙界了,佛修势力在世家和大宗门外迅速扩张,靠着在底层民众中积累出的声望和独特的修炼法门,吸纳了不少因为天赋所限,没被选进两宗的弟子。这些弟子智慧出众,却被先天条件所限制,无法以道门入修途。禅宗只重弟子智慧悟性,却无所谓弟子灵根优劣的法门一出,便成了这些弟子唯一的救命稻草。修炼如何敢不尽心尽力,做到尽善尽美? 于是不过两三代的积累,佛修迅速成长为道修下的二号大势力。而有一就有二,道修的内部也产生了分歧,各自独立了法门。 于是修仙界不再是修仙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诸修并存的修真界。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是玉真?”秦瑜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这个名字的存在。“我是秦瑜。” 玉真和尚面部表情逐渐生动了起来。他一脸仰慕的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这热络的模样倒是让秦瑜都生了不少疑惑,自己还与哪位大能同了名不成,还是这位认错人了。 这和尚的口才相当了得,三两句话差点讲得秦瑜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秦瑜道友,可否与我些吃食?我拿金玉之物给你交换。”玉真和尚末了,终于讲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秦瑜瞧着他那清癯的侧颜,大概是这些时日饿坏了。 难为还有气力说了这么些话出来。 “这大可不必。”秦瑜微笑说:“法师一番话,让我极为受用,这些点心就请法师赏个脸。” 这话听起来倒是很不要脸,秦瑜笑眯眯的看起他深有同感的模样,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不然民众心中专心侍奉佛道的佛修弟子何以是个隐形的马屁精呢? 玉真和尚丝毫不在意秦瑜半是打量,半是调侃的语气。一双眼睛盯着秦瑜手上的糕饼点心的虔诚模样,倒像是在盯着什么被供奉的神佛似的。 “玉真法师,我这点心用的可是荤油,可能吃?”秦瑜递过了一块冒着热气的鸭油饼。这饼子是梅婉婉的心爱之物,灵麻鸭用上好的料腌制了、烹煮了、取了其上嫩肉和香油制成,放在如意囊中,随时取出来都是热腾腾的。 就是不知道这和尚吃不吃。 玉真和尚合掌打了个千,平静的接过这块冒着润泽油光的饼子,道:“那就多谢秦瑜道友了。” 说着,玉真和尚欲活动活动腿脚,然而一动便是灰尘扑鼻。 他手急急的一拉,面上还是沉稳的。“秦瑜道友,还得劳烦你给我些水。” “实是有劳。”他话音未落,又补了一句。 秦瑜瞧着这人脸皮子底下升腾的红,隐下笑意,随手凝了个人头大小的水球道:“无碍,法师随意取用就是。” 这话说完,她起了身,往另一处走动。 笑也笑了,热闹也看了,好歹有个能说话的,还是各自留些空间。 她得想法子出去了。 不过秦瑜走了两步,就被眼前之景深深吸引了去。 这地下的乱石头,很像之前在上方地道里找到的那种灵矿。而且,数量极多。 “法师可知这……”秦瑜手指向地面。 “此乃灵玉矿。”玉真和尚慢条斯理的吃着饼,沉静的垂着眼道。 不愧是修真界行走的偶像团体成员,吃个饼都像是浇花拈香的不食烟火模样。 “灵玉……” “这应是武陵秘境中,最后一个中等灵玉矿坑。”玉真和尚吃东西的动作完全不影响他讲经般的言语声,他说话的速度比常人略慢些,但是听起来恰是刚好。 就是不让人把话说完这个事让人很难受。 秦瑜随手取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灵玉,动了丹田里的一点灵火去烧,乌黑的石壳烧的炸裂,只剩下巴掌大小的一块清透的灵玉来。 这一小块灵玉,若是自己再加工加工,应有二三十枚灵玉的量来。 磨成平日交易用的灵玉又不难,只要稍微控制些力度就行。 造钱的速度可比赚钱、攒钱的速度快多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坑的灵矿。 秦瑜立起身来,准备好生打量打量这方的“宝地”。 “秦道友,不知今时是何年何月何日?”玉真和尚吃完了一枚巴掌大的小饼,嘴唇上一点油丝都没挂上。他问的随意,秦瑜却有些奇怪。 “法师进来的时候,是何年何月何日?”她反问道。 “正是青历783年。”玉真和尚不加思索的说道。 青历783年?秦瑜脑筋赚的飞快,按照修真界的惯例,纪年有青赤两历,两历各有千年,交替轮转。 如今是赤历113年,青历是上一个千年的历法,也是上上上一个千年的历法。若是按这位的说法,即便是最近的一个青历千年,他在此地至少也过了百年春秋。 “如今是,赤历113年。”秦瑜道。“法师在此地,已过了百年?” 玉真和尚闻言轻叹,似是认同了秦瑜的说法,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秦瑜此刻对这和尚敬极了,换了她在这个黑不拉几、一个人影也没有的地方呆着,别说百年、三百年了,连三天、三个月她都得学会克制自己的内心。 “法师在此地待了这些时日,就没想到要出去?”秦瑜一边捡着灵玉矿,一边疑惑的说。 “呀,你这块灵矿选的不好,选这块更佳。”玉真和尚一边出言指点着秦瑜,一边平和的说:“我进来时,曾也想过出去,也出去过。只是外部纷扰,还不如我待在这龟腹里来的清净。后来修炼着修炼着,就忘记了时日,忘记了出去了。” 素日只听闻过苦修一脉艰苦奋斗的丰功伟绩,但是耳闻总觉得言过其实,不如亲眼所见一尊肉身塑像来的冲击力大。 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的苦修者。 苦修者玉真和尚颇善相石之术,连番点了好几个看着貌不惊人的丑石都是内藏上好灵玉的富矿,一双手堪称点金之手。 羡慕的秦瑜直追着询问内中缘故。 “万物皆有灵,没得些能力保护自己的,就只能往丑了去长,好不必被人早早盯上。”玉真和尚平静的。“这是内秀。” 秦瑜恍然大悟:“我好像懂了,越丑越值钱,也就是往丑了吧唧的方向去找就是了对不对。” 玉真和尚沉默片刻,劝慰道:“这也不尽然,有些外面不好看的,内里也不会好看。” 那既然如此前后矛盾,玉真和尚所谓的独门秘术也是无一可取之处了。 秦瑜眼瞧着偷师无望,熄了心思,勤勤恳恳的又选取了几块。 倒是玉真和尚不好意思的道:“寻这东西需要一双能够透视表面的慧眼。道友要是有这意向,有一术倒可赠与你,做这饼的资费。” 秦瑜眼睛一亮,却又有顾虑,直怕学了人家的独门秘法,到头来不敢使用,还要被他的同门追杀。 毕竟禅宗作为大陆上唯一的佛修宗门,为了保持其宗门独一性,近些年有过不少的散修模仿其功法而被追杀的先例。 虽然琅嬛阁天字库里明晃晃的摆着禅宗的三大镇宗功法以供弟子交流参考,但是牛气的是剑宗又不是她等普通弟子。秦瑜在这方面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玉真和尚极和善的直道无碍,说什么宗门弘扬佛法,不会有这样的禁忌。 “你们禅宗如此开明的吗?”莫非是传言是假? “什么禅宗?”玉真和尚疑惑。“这个名字却是从未听说过。” “那法师是出自?” 玉真和尚又打了个千:“伽蓝海慧寺。” 一瞬间,秦瑜头顶的问号有如实质。 “是我孤陋寡闻了。”秦瑜心中呼啸着闪过无数的想法,最终还是道。 “山野孤寺,无碍。”玉真和尚和善的说。 如今秦瑜还不知和尚们的嘴巴里十句里五句是假,四句半真半假的循例。真以为这个海慧寺是哪个孤僻小山头的野寺,心中颇为怜悯他。 据说禅宗为了维持正统,不知道灭了多少山野孤寺,这老和尚的宗门怕也是难逃被推倒的宿命。 “法师还饿吗?不如再食一枚饼吧。”秦瑜安慰道。 玉真和尚来者不拒的接过,忽然有些疑惑的抬头说:“头顶隐隐有声,道友可是还有亲友在上面?” 秦瑜心想,只怕是梅婉婉几个人。 “没想到这龟兽还是如此凶残,实是有伤天和。”玉真和尚道。 “龟兽?” “道友难道不知,你我二人,此刻都是在龟兽腹内。”玉真和尚见她混沌不知情的模样,好意教她做个明白鬼。 “这里,不是山腹吗?”秦瑜道。无论是外面的风景还是内里的模样,都与山无异。 “非也非也。”玉真和尚指着秦瑜手持着的光石,道:“道友请看,此乃龟兽的兽卵。” “兽卵?”秦瑜手一抖,有些战战兢兢的说:“可是里面并无生命气息。” “有卵无精,如何能有生命诞育?”玉真和尚诲人不倦,立志要帮这个小姑娘弄个水落石出。“不过此卵大补,颇有功效,道友颇有眼光。” 摘下来只为做盏夜灯的秦瑜被一连串的消息刺激的哑口无言。 “方才地震,莫非是因为我摘了此物?”秦瑜想。“若真是如他所言,那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果然是咎由自取的。” “若是真在龟腹?如今我们身在何处?”秦瑜环视一周,还是不敢置信这样荒唐的说法。 玉真和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瑜认认真真的问,他也就认认真真的答疑解惑。“如今,应是在旱道之中。” “何为旱道?”秦瑜若有所感,磕磕巴巴的问。 玉真和尚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身后,慢慢的说:“五谷轮回之所也。” 秦瑜抖了抖嘴唇,又抖了抖嘴唇。 她抹了抹脸,强颜欢笑的转移话题。 “法师听得见上面的声音?可知这山崖有多高,若是我们要出去,可有什么办法。” “这崖约有五十丈!上去颇不易。”玉真和尚估量了一个数字,给了一个诚恳的方案,说:“这龟百年开一次玉关,玉关一开,自能出去。上回玉关开启至今已是九十一年前,再等九年,便可出去了。” 说什么出去不出去的,不说秦瑜想不想走这条旱道,时间上也是来不及的。 “我们还是费些气力往上吧。”秦瑜抽出剑来,对玉真和尚说:“我在这崖上拿剑削砍出借力之所,法师可能适应?” 玉真和尚摇了摇头。 “那不然我先做攀爬,再垂绳子下来。”虽然说五十丈的绳子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但是秦瑜坚信总是能有办法的。 玉真和尚又摇了摇头。 “再不如我和法师同力上崖,互相借力?”秦瑜又提出了一个主意。 玉真和尚依旧摇了摇头。 “为何不行?”秦瑜计策全出,却不得认可,她也有些疑惑为什么。 “何必费这个气力。”玉真和尚端坐在地上,抬头说道。“且再等待片刻,腿脚现如今有些酸麻,还需些时间恢复,秦道友正好趁此,再多寻些灵玉做花费。” “这龟兽昔日吞了条灵脉在腹内,千百年来修炼消耗,也只剩下这些残物还未被消化。道友下回来,怕也是见不到这许多。” 此言正中了秦瑜的下怀,毕竟这世上视金钱如粪土的有,是灵玉如粪土的人还是少见的。秦瑜闻言,也是好好的搂了一些,寻好的装满了几个储物袋子。 “不再多装些?”玉真和尚见秦瑜收了手,问。 “尽够了修炼所需了。”秦瑜坦然道,只觉得腰腹都重了几分。 玉真和尚闻言,扶着秦瑜的袖子起身,反手握住上臂,道:“得罪了。” 一时耳边风声呼啸,天涯虽远却也不过咫尺之遥,何况这五十丈。 不过片刻,二人稳稳当当的到了崖顶。梅婉婉和苏小小正在那处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了秦瑜,都扑了过来。 此时时间过了良久,振动也渐渐的停歇。 秦瑜心中十分不愿意停留在这个不知道是崖顶还是旱道口的地方,一心想要出去。 两人见秦瑜面色坚决,也不敢多问怕触到了什么伤处,跟着她走,准备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叙别情。 不过…… 玉真和尚还是稳稳的立在崖边,手中捧着一枚秦瑜递与他照明的龟卵,低着头。 “法师不与我们一同离开吗?”秦瑜和梅苏二人说了一句,返回来问他。 玉真和尚轻轻的摇了摇头,平静的告诉她说:“还有些尚未悟出的道理。” “法师或可以换个地方悟。”秦瑜热情邀请,即便是自己不再剑宗了,如玉真和尚这样须臾就是五十丈的强者也是被剑宗当贵宾对待的。 待着剑宗的床上总比待在这劳么子的旱道里来的舒服吧。 虽然由于下面灵玉汇集的原因,灵气浓度确实比外界要强不少。 不过玉真和尚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修士,显然对于道的追求胜于对高床软枕的向往。 “若我出关,便去。”一番热情邀请后,玉真和尚最后还是接受了秦瑜搜刮了梅婉婉的储物袋后凑齐的一储物袋点心,消失在了崖顶。 “你说玉真法师之后若是真来了剑宗,宗主能不能再给开个修佛的主峰?” “你是吃了什么药,发得这昏,出去我给你找几个禅宗弟子,你去和他们说道说道?” “求放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师父,你怎么来啦!” 刚出了秘境,秦瑜便寻了地方和梅、苏二人分妥了收获。 无论是活着的、还是躺在地上的人族,都被秘境传送了出来。 但出来的人数依然比进去的数量少了一大截。 禾元真人的脸色从弟子们出来开始,就下着雨,一直没放晴过。 三人在禾元真人面前报备过后,自行先返回了宿处。 梅婉婉:“你瞧见了没有,真人的脸仿佛在打雷。” 苏小小:“这次弟子们能全须全尾出来的,只有七成,还死了两成,伤了一成,你说说,真人的脸能不黑吗?” 这是禾元真人第一次接手弟子事务,也是他最后一次接手弟子事务。 带着这批杂役弟子回了宗内,禾元真人萎靡了好一阵,从此醉心修炼,再也不肯过问宗门人事。 玄明真君摇摇火扇:“想想这是好事。本来禾元的天赋也不在这里。” 不过这是后话。 玄明真君一见了三人,笑着说:“你们回来了?正好,我恰好要去找你们。” 苏小小心里有无数的话要对苏大说,知机的很,见势就退走了。 “子言这丫头,很有些不对的样子。”玄明真君敲敲手上的扇,略略的皱着眉头。 “子言?” “哦,是苏小小的大名儿。”梅婉婉见她不知,解释道。“小小只是她的乳名,只不过叫的顺口,小辈们都是叫她小名。” “婉婉是你的大名还是小名?”秦瑜举一反三。 “也是小名。”梅婉婉捧着脸,漫不经心的说:“正名这个东西,也只有在弟子册上是正正规规的写得。平时都是混着叫的。” 秦瑜正准备要细问时,玄明真君还在思索。“你们和子言这些天相处,可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梅婉婉挠头:“她不是一直都疯疯癫癫的吗?” 秦瑜道:“她好似对我和婉婉很感兴趣,而且,我曾听她自言自语什么婉婉不应该还活着、或是我不该出现这样的话语,而且她平日里的模样颇为正常,但是某些时候却会因为一些小事突然失控。” “哦?她是这么说婉婉的?你还知道什么,细细的说与我。”玄明真君听到梅婉婉应该在去年末的时候就染疾而亡的时候,捏着扇柄的手青筋暴出。 “不过婉婉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秦瑜见玄明真君的面上隐隐浮有怒气之时,赶紧说:“可能就是如婉婉说的那般,小小、子言她有些不对劲。” 这倒不是秦瑜故意如此,而是这些确实都是秦瑜亲耳听到的,这一路行来,秦瑜时时刻刻也都提着心,怕会有对梅婉婉有什么妨碍。 幸而无恙,但是瞒着长辈并不是什么多好的举动,秦瑜思忖多时,决定还是全盘托出。 毕竟师父们再如何,也比他们经验充足。 玄明真君果然比她们要多知道些更隐秘的事情。他守着炉丹,时不时的扇一扇。 “你做的很好,这些事情,本就是要交给我们这些当师父的。”玄明真君对秦瑜说:“子言那个小丫头,出世的时候,我们就发现这孩子的命格似是被什么动过似了。” 玄明真君慢慢的说:“苏子言是真君的幼女,宗里近些年来新生的孩子少,她出世的时间是由宗门的几位真君合力推演的,端的是“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的上佳时辰。” “但是子言出世那日,却生出了波澜。”玄明真君略过了一些隐秘,继续说:“但子言这丫头无辜牵连,打出世就有些异状显现。” 修真界仙缘好的孩子出世,来个吉瑞之象也是例行之事,宗门若是有弟子有这样的良缘,都是要好好的加以大肆宣扬的。但看玄明真君的模样,明显不是如此。 “……这孩子对碧霞、对明行不知为何都有些不知何故的敌意,明行那时便怀疑,这孩子壳子底下,是不是换了人了,被什么老鬼夺了舍。不过再三试探后,内里灵魂和身体又的确是契合的,这孩子确实就是他的女儿,这才没把她丢进后山去喂狼。”玄明真君有些感慨。“现在看起来,即便不是夺舍,也是如禅宗一般的重生之术。这孩子,定然是知道些什么,滋生了心魔了……”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若不是得了生机,这孩子如今也难逃劫难。 “这事我得和明瓒说道说道……”他敲了敲扇子,说:“这事你们不要管,我有正事寻小瑜,婉婉先出去等一等。” 梅婉婉噘噘嘴,道:“还有什么事不能与我说,阿瑜的事就是我的事,师父你这样做是偏心!” “得了得了。”玄明真君道:“我还真是欠了你的。” “你师父也该到了才是。”他话音刚落,谢行云就到了。 “你筑基了?”这是谢行云瞧见秦瑜的第一句话。“受了内伤?” 他对着玄明真君的脸,玄明真君撇撇嘴,道:“你别看我,吃的药已经在炉子里了。”他梆梆梆的敲着炉子,不满的说。 秦瑜才知道自己的这点伤早被玄明真君发觉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 “明明是你招惹的事,影响了你徒弟……倒是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玄明真君瞪着他,道:“我要吃龙肉!” 藏在附近的碧瞳莫名一抖。 碧瞳当年怎么也是一头在妖界颇有地位的龙,不过后来和谢行云打了一架,不仅被谢行云断了尾做了烧烤食材,还被放逐到武陵秘境这么些年,被只呆鸟管的死死的,也是龙生不幸。 谢行云安抚道:“这头龙年纪大了,肉老,不香,还柴。”这话不过糊弄,玄明真君压根就不信。 玄明真君傲娇劲上来了,冷哼道:“肉老了,我还能煲汤!伤了咱们家的孩子,拿它煲个汤都算是轻的了。” 秦瑜闻言,十分的感动。 梅婉婉更是如此,感动的泪水从嘴角流出,差点没拉出亮晶的丝来。 “擦擦,你都没见过呢,这么随便就流出哈喇子的吗?矜持点!”秦瑜恨铁不成钢的说。 不过这两位又没有进过武陵秘境,是怎么知道是此龙是彼龙的? 玄明真君挥着扇子,顶盖掀起,热气化为白雾似的云散开,显出了里面成形的两丸丹来。 “小瑜张嘴。”他道,扇子一挑一挥,丹药就顺顺利利的入了口。“这药是修复火毒和培元的,至于丹田的损伤,你自己慢慢补得比较牢靠。” 秦瑜起身行礼,口中却被苦的不行。 论起味道这位真君还真的比不上梅婉婉的丹药,口味千奇百不说,不好吃就是了。 “师父师父,我的呢?”梅婉婉扒着他的手臂,眼睛亮晶晶。 玄明真君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梅婉婉这次全须全尾的从里面出来,秦瑜还没这么快吃得上药来着。“去去去,你凑什么热闹。” “师父~”梅婉婉的声音正可谓是甜如蜜糖。玄明真君素来是抵抗不住这样的糖衣攻势的,没好气的拿扇子轻轻敲打她的头。 “张嘴。”丹炉里的另一枚炼好的丹药入了口,梅婉婉笑眯眯的吸了一口丹液,甜丝丝的。“甜的,师父真好。” 玄明真君口中责怪着她的没大没小,心中却是舒坦的,也不浪费他这几天从甜菊里炼甜汁的功夫了。 “把你从秘境里带出来的妖族叫过来吧。”谢行云对秦瑜说。 “好的师父。”秦瑜通过契约,召唤这两只不知道在哪里撒欢的妖族。 她还没有正式解约,两只妖族尚不能离她太远。之前过来的时候,这两只大概是闻着了玄明真君的气息,死活不肯上来。 秦瑜不知道碧瞳和自家师父之间的爱恨情仇,还以为是天然的等级压制,这些妖族趋利避凶的鼻子灵的很,等闲不敢往高阶修士面前凑。 没一盏茶的功夫,碧瞳和呆鸟就一前一后的从窗户跳进来了。 “气死吾,楼下那厮颇没有眼力。”碧瞳身量长了些,不过依旧是兽形,学了人族行走,显得很有些滑稽。 谢行云收敛了气息,坐在那里对它笑。差点没把刚从窗户进来的它给吓跳出去。 呆鸟看见它倒是颇为开心,嘎嘎咕咕的叫个不停。 “借你内室一用。”谢行云拎着战战兢兢的碧瞳,转身进了内室,呆鸟吧嗒吧嗒的跟在他背后也进了内室,还颇通人性的合了门。 玄明真君挥挥手上的离火扇,道:“不要急,你师父要说服这两位帮个忙,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现下还是得我们聊一聊。” “小瑜如今到了筑基,准备何时渡雷劫?何时出宗?”玄明真君边说,边从身边的玉盘里选了几株备好的灵花丢了进去。 秦瑜拱手道:“本想等丹田的伤好了再渡劫。” 玄明真君说:“你那处本君也看了,要等灵根和那火彻底融合,恐怕得要个十年八载的。你师父也是的,竟是弄了这么一个伤人伤己的东西给你。” 秦瑜闻言笑了笑,这是好意。 玄明真君对徒弟的态度是无所谓徒弟长成什么样,除了在丹术上严格一些,平日其他的方面都是随和的。 尤其是梅婉婉,从前甚至是整日被窝里进被窝里出的头一号懒货。她不练功也从不打骂教导,反倒是积极为她寻找其他的人来保护,免了自己弟子练功的劳累。 “对呀对呀,阿瑜的脸都被这东西折腾尖了。”梅婉婉在一旁大声的说。“好几日没睡一个好觉了。” 还真是不怕内室的谢行云听见。 “筑基嘛,雷劫不过是走走过场,我和你师父都是不担心的。但是却有另一劫,你师父一直担心,可听说过心劫?” “授课的时候师傅说过。”秦瑜道。 入了筑基,就要面对雷劫和心劫双重的劫难,其中雷劫好说,就是必须要经历几道雷劈,这雷劫虽然过的痛苦,但是心里做足了准备,还可以用什么法器偷个懒躲个劫。但是心劫就不一样了,心魔是看不见的、藏在最深处的,来无影去无踪,往往挑一个人脆弱的地方进攻,防不胜防。 或许压根就没有什么真正的防范办法。 “雷劫和心劫虽然是不同的劫,但是有不少修士碰上两劫同至的情况,这是最凶险的。”玄明真君道。“你师父怕你碰上这样的情况,便专程回来,要带你去走走。” “走走?”秦瑜疑惑的说。“是去哪里?” “去湘阳。”谢行云推开内室的门,身后跟着蔫蔫的一龙一鸟。 “可是,我们还要回宗去……销契。”出宗的时候,是寻了别的由头出来的,宗内也没给她们多少在外的时间。 若是期限到了不归,后果极为严重,宗门一方会派专人寻找,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好,宗门顶多让刑堂去讲讲道理。若是有意不归,轻则去领上几鞭子,重则逐出宗门。 “宗主的手令。”谢行云取出了一块巴掌大的令牌。“已向宗门报备过了。待你过了雷劫,可凭此直接前往下界。” “师父?”秦瑜接过手令,有些不知所措。 “无妄海上唯一的通道,如今是由剑宗把守的。你拿着手令才出的去。”谢行云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你到时候专心应付别界之人便是。” “先不说这个。”谢行云让她收好手令。说:“你到筑基,随时可能面对心魔。当师傅的没别的什么可做的,只有让你先感受一遍。湘阳城里有我昔日得的一块心魔石,这石头能让人心神失守,产生真实的幻觉,勾起最深的欲望……这和心魔劫极为相似,趁这个时候带你先去体验一番,若是你在下界遭遇此劫,也不至于心慌意乱。” “还有,听闻你和湘阳下属的几位镇主早就见过了?”谢行云问。 “师父,我起初也并不知道他们是湘阳城的镇守,甚至连师父您……”名下有湘阳城都不知道。秦瑜忙着解释,心中担心谢行云会认为她有别的心思。 “无事。”谢行云看出了她的窘迫,安抚道:“之前你的修为还不够,若是过早接触这些杂事,一是不利于你专心修炼,二呢,镇守们都是宗内出色的弟子,你若能力远低于他们,镇守们面上敬你,心里却会轻视你的能力和年纪。如今你入了筑基,才算与他们有了平等对话的资格,你后面还有师父,再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师父。” “好了。”谢行云转开脸,故作冷漠。“做好准备,待会便走。” “明平师叔,带上婉婉好不好呀。”梅婉婉话音刚落。 玄明真君拿着扇子敲她的头,笑话:“你呀你呀,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撒娇,不知羞!”他话说的不客气,语气倒是宠溺大于责备。 果然谢行云便道:“婉儿想去?那便一起来罢。” “师父……”梅婉婉转头就对着自个的师父撒娇。 玄明真君摇扇:“去,可以去。不过你得好好听你师叔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淘气了,下回就不准你出门。” 不过说归说,终究还是准梅婉婉跟着去了。 “师父不一起去吗?”梅婉婉问。 “你当师父和你这小人一样闲啊。”玄明真君出宗几日,积压了不少的事务,还有苏小小的事情,他能待到几人从秘境中出来,已经算得上是任性了。 “师父不去啊,那婉婉也不去了。” “……” 梅婉婉改了主意,秦瑜却随着谢行云先离开。 “你是有疑惑?”谢行云三言两语交代了事宜,突然发问。“方才你一直见你瞧玄明。” “嗯。”秦瑜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关于婉婉的身世,我初听人说时,是说婉婉的母亲是云游在外,不曾归宗。后又听人有不少的猜测,有说是闭关的,又有说是早逝的,甚至还有宗门不许白术真人和婉婉母亲结契,白术真人只能带着幼女独自过活的……众说纷纭。原先,我都是信过的。” “你都信过?”谢行云震惊的说。 “是。”秦瑜不好意思的说:“比起说早逝的,云游、闭关的总是个好消息。我也问过婉婉,她自己也不清楚,只说打记事起就从没见过自己的娘。” “你在宗里,不好好修炼,整日打听这些做什么?”明平真君这话,敲打道。“婉儿的母亲是生是死,是贵是贱,对婉儿有影响吗?” 这倒真的没有,毕竟梅婉婉如今的待遇,虽有上一辈的余荫在,主要还是靠她的炼丹手艺。 明平真君虽是真的除了修炼,万事不管的性子,实际上看事情还是很透彻的。 “可您觉不觉得,婉婉和玄明真君,他们的眉眼有些相似。”秦瑜道。 “哦,你看出来了?”谢行云一句遮掩的话语都没说,开门见山的说。“看来你没少琢磨。” 他的话语听不出来什么喜怒,秦瑜却有些忐忑不安。 她其实有些早慧。 但是女子不同男子,早慧的名头带来的又是劣势多于优势,她听多了什么“言多必失”、“好奇心害死猫”、“聪明的人容易早死”等等言论,无师自通的学会隐藏自己,成了一个憨丫头。 只不过扮猪吃老虎的事情干多了,便真有了成猪的倾向了。 “真君对婉婉的宠爱,比我爹对我,还要多些。”秦瑜抿着嘴,不好意思的小声说。“而且我见白术真人对婉婉,虽也亲爱宠溺,但是总带有一二分的敬畏之色,这不应该是父亲对女儿的。” “你看的很仔细。”谢行云取出些果子蜜饯来,对秦瑜说:“这是你师母为你准备的,说你肯定喜欢。” 秦瑜闻言,含了一颗,果然是自己喜欢的味道。 真是,何德何能有这样的师父和师母呢? 秦瑜心中微暖。 “说起来,你师母毕竟也是女子,看事情也透彻些。”谢行云感慨道:“之前她还说你是个心思细腻且重的孩子,我还觉得她看错了你,与她争吵……” 秦瑜黑线,莫非自己在师父心里就真的是个憨丫头。 “也不要你多想了,婉婉的确不是白术的孩子,白术自己还是童男子呢,便是铁树开花也不带送子的。”谢行云道。“至于你猜的,玄明姓梅,白术是个孤儿,跟着玄明的俗家姓氏,故而也是姓梅。而且玄明的确也是有过女儿的。” “有过?”秦瑜耳尖一动,有过和有可是不一样的,有过是已经过去的,有却是过去现在乃至于将来的。 “约是二三十年前吧,玄明的女儿出生不久,我亲眼见过,亲手抱过,还取了一个名字叫剑娘。剑娘先天便有些不足,你玄明师伯几乎是拿药罐子养着她,但是五六岁的时候,还是一场病去了,你玄明师伯因此深受打击,十几年没缓过来。”谢行云拈起一枚青杏,丢入口中嚼着,这酸倒牙的玩意儿他也能面无表情的吃下。“后来他出宗游历散心,不知在哪里带了婉儿回宗,怕自己命格硬,便记在白术名下,亲自教导。我虽不晓得婉儿年纪具体多大,但是显然这孩子并不是剑娘。” 秦瑜几乎是确认了梅婉婉是玄明真君的女儿这个想法来的,没想到被师父三言两语反驳的也对自己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如果不可能是剑娘的话,是不是玄明师伯的其他血亲呢?”秦瑜不死心的追问。 谢行云瞥了她一眼,道:“你玄明师伯亲口说的,他只有一个女儿。” 秦瑜闻言有些蔫,谢行云说:“你呀,就是杂念太多。” 您杂念少也不是事事都搞得清清楚楚?秦瑜吐槽说。 “婉婉很想她的娘,我见了,很有些不忍。”秦瑜解释道:“我想帮帮她。” 但是帮了这一遭后,白术真人不是亲爹,她心中的真正亲爹玄明真君也和她没关系,梅婉婉从一个只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孩子? 也太可怜了吧! “是亲的不是亲的有什么区别?”谢行云教导她。“人和人之间的亲缘,又不是只有血脉联系的。我瞧着玄明和白术对婉儿,比着亲生的也不差了。” 秦瑜抿抿嘴,想到自己,道:“您说的对,血脉联系不一定就能让做父母的都喜欢自己的孩子……” “哪会有当父母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谢行云第一次伸手揉了揉秦瑜的头发。“你瞧,你这么笨,你师母却觉得你哪哪都好。” 这话真像吃醋,秦瑜捂着头大笑。 “不要瞎操心。”谢行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若是不能代替她走完她该走的路,就不要随便插手别人的生活。” 秦瑜点了点头,抬头问他:“那若是有一日,师父发现身边亲近的人其实是妖族呢?会不会像对待敌人那样对她?” “妖族就一定不好吗?”谢行云若有所思道:“其实有些人族还不一定有妖族可爱。其实说起来,你师母……” 他突然噤了声,起身掩饰似的高声说:“好了,我们要出发了。” 秦瑜:“……”这是被师母教训了吧! 十万个为什么看样子是没法继续了,秦瑜不无遗憾的想。 “下面便是湘阳城了。”谢行云说:“不过限于一些原因,我不太适合在这个地方出现,咳咳,待会我送你进府,你要去的地方在府内的留园,在东南角。” 秦瑜眨眨眼,自己的府邸都不好进去的,自己这个当徒弟的又好进去么。 “府里有个喜欢啰唣的男修,话多了些,你当没听到就行。” “阿瑜……” 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留园里藏有一块天外石,这石头会让人产生幻觉,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会听到有人在唤你的名字,一旦你回应了它的呼唤,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拖入幻境,于此沉沦。”谢行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对她解释道。 秦瑜听得认真,问:“那石头就这这里面吗?” 留园里种着大片大片的柳树,满目的青翠,树下长着半人高的草丛,几乎是要把树掩住了。 秦瑜站在留园门口,细细的观察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阿瑜?” “嗯?”秦瑜恍惚间突然瞧见了一角挑高的红檐掩映在青绿的烟雾中。“那是什么呀?” 身后的声音温柔又熟悉,是整个幼年里最安心的那个人,他说:“嘉瑜,这是你的家呀。” 秦瑜回头,有些恍惚的说:“爹爹,你怎么来了。” “爹爹来接嘉瑜回家。”秦桦擦掉她眼角无意识垂落的泪珠子,笑话她:“嘉瑜都是大姑娘了,还掉金豆子。” 嘉瑜羞怯的垂头拈着自己的裙边,她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这一身闺中女儿的打扮,对爹爹笑。“爹爹,女儿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秦桦打趣她:“瑜儿不是走错了,是故意来前院瞧自己的未来郎君吧。” “爹爹!”嘉瑜跺了跺脚,紧张的打量了一圈,没有旁人才道:“爹爹再拿此事取笑女儿,女儿可就要生气了!” “不生气,不生气。”秦桦爽朗大笑,说:“你弟弟在前院等着你呢,爹爹带你看如意郎君去。” 弟弟?嘉瑜被秦桦牵着往前走,脑子里有些恍恍惚惚,自己哪里来的弟弟,不,不对,自己该有一个弟弟。 “爹爹知道,你伤心阿娘对阿琮的宠爱,不乐意见阿琮,但是你瞧,阿琮是很爱你这个阿姐的,爹爹来接你的时候,阿琮一直催促阿爹呢。”秦桦笑着说,替女儿抚开头上的斜伸出来的一支花枝。 “爹爹,我不是同六姑祖母一样,可以参与家族事务了么?”秦瑜抬头瞧着火辣的日头,突然问。 “之前是爹爹没有用,没有给瑜儿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哥哥,现下有了阿琮弟弟,瑜儿就不用辛苦的习武读书了。”秦桦宠溺的对她说:“瑜儿现在可以想睡到几时起,就几时起。你阿娘再也不会因为瑜儿背不出圣人之言就不准瑜儿玩乐了,瑜儿,爹爹让你阿娘又给你拨了两个丫鬟陪你玩游戏……” 秦桦的嘴开开合合,所说的话尽是那些年嘉瑜曾经抱怨给爹爹听的话。 不想读书。 不想习武。 为什么族里的姐妹可以相约斗草儿,自己却只能被阿娘扭着耳朵背什么劳么子的圣人之言? 为什么姐妹们理所当然的在学堂上绣花,自己打个小盹儿就被师傅叫起来罚站? 嘉瑜停下,想拉住爹爹的手,秦桦呆愣一瞬,拂开她的手,安慰道:“瑜儿大了,不可以再想从前一样,再对爹爹撒娇了。” “爹爹,我还能读书吗?”秦瑜问。 秦桦笑:“书你弟弟阿琮读就行了,你快到出嫁的年纪了,要绣嫁妆了。” 秦瑜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读书,爹爹。” “你瞧上的那府小少爷,人品模样都不错。”云英赞赏道:“就是府里有三两个通房丫头,不过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嫁过去,发卖出去还是寻个乖巧的做了偏房,都是好的。” “我不想让他纳妾。”嘉瑜听着心上人有了好几个通房,撅着嘴把帕子改在头脸上,闷闷的说。 “我的姑奶奶啊,这世上哪有男子不纳妾的呢,就是那田头的平民家里,年成好多收了几斗米,都是要纳个嫩妾的。”婆子候在堂下,听着这话,都笑呵呵的说:“姑爷何等人才,怎么能不纳妾呢?” “可是我不想!”嘉瑜使了小脾气,气哼哼的道。 “姑娘还是年纪轻,不知道这事情的轻重缓急呢。”婆子道:“这世上本就是男子为天,女子为地,姑娘要是一味的善妒,只怕夫家是容不了姑娘这小性子……” “姑娘这胎看着肚皮儿尖尖,恭喜姑娘,贺喜姑娘。肯定是个男胎。” “可我不喜欢儿子,我喜欢个香软软的姑娘。”嘉瑜反驳着身边人,摸着肚皮儿,哼道:“一定要是个姑娘。” “呸呸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哥儿听了可不要生气,安心在里头住着,奶奶是说着玩儿的呢。”陪嫁的嬷嬷脸笑成了花。对嘉瑜说:“姑娘可不要这样,小心哥儿听了生气,即便是哥儿听了性子好,太太老爷也是要怪罪的。” “可我喜欢……”嘉瑜说。 “我的奶奶哎,现开花后结果也是好的,您可别乱说让太太不高兴听的话了,少爷是三代单传,这偌大的家产没个继承怎么能行?” “可我有阿若……”嘉瑜说。 “您就是为了姑娘好,也别任性了,姑娘出门子可都是要兄弟们背出去的。松少爷虽是姨娘出的,可是养的亲了,也是疼人的。” “不好了,姑奶奶难产,血崩去了……”姑奶奶是谁?是阿若吗? 耳边纷争逐渐停歇,没有乱糟糟的唢呐哀乐,也不复那日热闹的红烛花堂。 嘉瑜闭了眼,一滴泪划过脸颊,终于落了地。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直以来,小嘉瑜都有一个埋在心底的秘密。 秘密埋在最深最深的心底,若不是这幻境直直掀开了这层隐秘的过往,秦瑜都忘了,自己也曾有过惶惶不可终日之时。 母亲云英嫁给父亲秦桦,三年无所出。 等到第四年上终于有了她,却又因血崩,难再有孕。 秦家代代从军,最重男丁。 听了儿媳妇难以有孕的消息,当婆婆的看着在阎王那刚挣回命来的儿媳,责备难以出口,但是随即就赐了两个良家出身的妾室来。 云英性子烈,差点没带着刚出生的嘉瑜一同跳了塘,这才让当婆婆的收回了成命,但是身子却是更虚弱了。 小时候,秦瑜记得,娘很爱她。 但是后来,身边的人都说着“嘉瑜的命硬,是嘉瑜克着下面的兄弟,所以一连这么些年都没个弟弟出生,家中若是无男丁,就是绝了嗣……” 从那之后,嘉瑜就发现,母亲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她说话早,别的婴儿还在咿咿呀呀不知所言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爹爹娘娘喊得溜了。母亲:“可惜不是个男儿。” 她走路快,堂兄弟们还在乳母怀里抱着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离了搀扶满院子的溜达了。母亲说:“可惜不是个哥儿。” 她记性好,族学里头,背书她总是最快最好。母亲听了族学先生的赞赏,摸着她的两只小揪揪,叹气:“阿瑜什么都好,可惜一个女孩子读了书又有什么用?” 她很害怕,可是这不是她的错。 秦瑜恍然从梦境中醒来,从小嘉瑜的生命尽头起身往前走。 走过女儿的早殇,走过孩儿诞生那日的生死难关,走过那些年婆媳的不睦、夫妻的冷漠,走过洞房花烛,走过那些遗憾的岁月……一切回到起点。 她若有所思的瞧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掐掐自己胖乎乎的脸,跟着稚幼的自己又重新从五六岁的年纪长大。 在当时的年纪里觉得非做不可的人和事,原来换了心境、知道了答案和结果,还是非做不可。 在家族危急关头,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同甘共苦;丈夫纳妾还是不纳妾,还是会选择不纳妾……该低的头,她学乖了自是选择低头,但即便如此,脊梁骨不会折,膝盖也不会为不值得的人而弯。 “这确实是我幼年里最担心的过往,可即便再走一次,我也不会被摄了心神去。”秦瑜站在旧日家中的屋廊下,抬头说:“不过我很感激,虽然结果不如人意,可是至少让我看见了足够多的未来。” 也不知道这天外石是什么来路,眼前一幕幕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连秦瑜都会在不经意间晃了心神去,弄不清楚是真是假。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这话说的是庄子梦中幻化为栩栩如生的蝴蝶,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个人,他醒来后才发觉自己仍然是庄子。那究竟是庄子梦中变为蝴蝶,还是蝴蝶梦中变为庄子? 如果一个幻境足够真实,人还会有能力知道自己是身处在幻境之中吗? 秦瑜敛容,身后的小姑娘跳起来拍打她的肩背,笑眯眯的说:“阿瑜,你在想些什么?师傅的课要迟了。” “我在想,你究竟是谁?”秦瑜扑闪着眼睫。 “阿瑜,你在瞎想些什么呀,我就是我啊。”梅婉婉瞪大了眼,愤愤的说:“你是不是又睡迷糊了?” 小姑娘一直都是那个模样,秦瑜在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成熟模样,带着花冠,穿着广袖的礼服,小姑娘在身后喋喋不休,刚好说道:“今日可是你的元婴大典,都是元婴修士了,怎么还这么小孩子气?” “那你还不是小孩子的模样。”秦瑜顺口道。 小姑娘闻言,突然安静了下来,眼里扑朔下血泪来。 秦瑜的手穿过小姑娘的身体,小姑娘一动不动,只是流着红色的泪看她。突然说:“阿瑜,我好怕。” “你不要怕。”秦瑜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你的身份不会被发现的。” “你蹲下来。”小姑娘说。 秦瑜蹲下,小姑娘喊着泪对她伸出了手,慢慢的放在秦瑜的心口处,道:“阿瑜,我好冷,好寂寞,你来陪陪我好不好?” 秦瑜瞧着她的脸,小姑娘尖利的指甲扣在秦瑜的心口,刺破衣料,一寸一寸的深入肌肤,渗出血来。 “好不好?”天真无邪的模样,手指却有力,似是能够一手掏出她的心来。 秦瑜弯了眉眼,笑着点了点头,小姑娘面上一喜。却听秦瑜说:“不好,你不是婉婉,婉婉从不会伤害我。” 她手指压了一柄锋利的刀刃,靠在小姑娘的脖子上。 “凡器伤不了我。”小姑娘笑的天真无邪。 “这是剑胚。”秦瑜又压了压,小姑娘似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主动的往秦瑜处又靠了靠。 秦瑜急忙收了剑,道:“你疯啦,我不过是要问你怎么出这幻境,还不至于要伤了你命去。” “我许久没有感知到疼痛了。”小姑娘惊喜道,又靠了靠。 …… “你府上的这石头,倒是有几分意思。”严青霜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笑出了声。 谢行云瞧着夫人笑的前俯后仰的模样,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担心徒弟的是你,看笑话的也是你,你可真是一日一个脾气。” “你是不知,我之前是担心这孩子有些过于早慧,结果今日却知这孩子其实是个傻孩子。”严青霜要不是没个实体,只怕能笑折了腰。“如今我才觉得孩子傻些也不是坏事,不染什么尘埃,也没有什么太执着的情爱。你是白担心了。” 自有了小徒弟,严青霜的笑颜多了些,谢行云便也觉得这弟子没白收。 不过这弟子回了家,也不知道何时回来,会不会再回来。 严青霜笑着说:“凡人一生,不过百年,阿瑜现下已经筑基,即便是虚度个百年,也算不了什么。” 谢行云一听到“虚度”二字,竖起眉头来,道:“她敢!不成,还能让她真这么胡闹了。” 严青霜:“哈哈哈哈。” …… 秦瑜好不容易摆脱了小姑娘,出了幻境,马不停蹄的开始做起回程的准备。 幸而刚出了秘境,正是荷包满满的时候。 把一切能想到的地方都做了准备,秦瑜悄悄的自己去了海边,乘船去往无妄岛。 却没成想一下海船就瞧见了站在岛上的黑脸谢行云和碧瞳。 碧瞳被谢行云抓在手里,小小的一团挣扎着,颇为可怜。 “这老家伙潜力不高,勉强给你做个护卫。”谢行云把碧瞳丢给她,道。 秦瑜抱着碧瞳,觉得它颇为可怜,道:“可是前辈它是不愿意的。” 谢行云轻飘飘看向它,碧瞳晃着头,急忙说:“我愿意我愿意!”活像什么仪式上的特殊宣誓仪式。 “好吧。”秦瑜闭了嘴。 “下界灵气较上界稀薄,要保持修炼速度,于你而言尚难。”谢行云空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头顶上,道:“闭眼,内视。” 手和额头相接之处忽然涌动着一股力量,秦瑜身体里的灵力沸腾着,迅速的在身体里流转。 经脉泛起盈盈的蓝光,星星点点的蓝光汇集起来,与谢行云带来的力量在某处轻轻的一碰撞。 星空灿烂。 秦瑜一把抓住了“谢行云”的手,身体朝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的杀招在这里。”秦瑜弯了弯眼。“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出这个幻境了吗?” 出入幻境不过是两种法子,粗暴的法子是直接杀了那个幻境核心,突破幻境,不那么粗暴的法子则是制服那个核心,让那个幻境的核心主动的送她出来。 两种法子里面,若非必要,秦瑜会选择了后者。 小姑娘弯了弯眉眼,伸了手,给她指了路。 留园的一角红檐慢慢的消失。 秦瑜一脚踏出留园,留园瞬间在身后消失,秦瑜才发觉连留园的满园春意都是假的。 身后不过是一片荒凉的杂草丛。 “可是谁又能说的清楚到底谁是真谁是假呢?”秦瑜喃喃的说。“师父,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行云瞧着她,打量着她是不是被幻境伤了脑子。 “你觉得呢?” “庄周梦为蝴蝶,是庄周之幸;蝴蝶梦为庄周,是蝴蝶之不幸。我若是秦嘉瑜,是秦嘉瑜的幸运,我若是秦瑜,是秦瑜的不幸。”秦瑜答道。 “筑基了,也该换本功法。”谢行云拍了拍秦瑜的背,输入了灵力为她镇魂。“你很幸运。” 秦瑜稳了稳心神,也笑:“谢谢师父给我的幸运。” 谢行云:“谁叫我名字就带着“行云”呢?” “我可以先跟您说定一件事么?我可不可以不要碧瞳跟着我,我想要呆鸟。”幻境是现实的折射和推演,是有可能发生的未来。 谢行云敲了她的头,教训道:“什么呆鸟,那是你的师叔?你师祖的儿子。” 什么,我师祖是只鸟?秦瑜被这信息量震惊了。 谢行云无奈的说:“你在想些什么,它是你师祖养的妖兽,但是你师祖把小聪当儿子养,还为小聪上了户籍,算起来便是我的师弟,你的小师叔。” “那年我和碧瞳打架斗狠,受了点轻伤,你小聪师叔性子急,去出宗找碧瞳“讲道理”,结果和碧瞳一齐困在武陵秘境中了,是感知到你的气息才把你召过去的。” 秦瑜想了想那些年里脑子里不该有的清蒸、红烧加醋溜师叔,礼貌的对师父致以微笑。 原来不止是凡人贵妇会把宠物当儿女伺候,仙人爱起宠来也是不遑多让啊。 不过给这么呆的鸟取名叫小聪,听起来更像是反讽。 难怪我不聪明,原来是师门相传! “你小聪师叔已经回宗了,不过你师祖飞升后,它就不太爱待在宗门里,你若是想让你师叔陪你,就等上几日,我去信问问它。” 不,不必了。 这是惹不起的祖宗。 谢行云想了想,嘱咐的话太多,临到头来,又不知说什么是好。 “收拾的怎么样?”谢行云问。 虽然来回一趟要用不少的灵力和时间,但并不代表自己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秦瑜挠了挠头:“只准备了些基本的,需要什么,我再请客商筹措好了。” 上界和下界自打有了通道可供来往,无妄岛那边就更繁荣了。 由着把守两界通道的宗门收取过往客商的费用不是按人头,而是按次数和飞舟来的。只要船上的人数不超过固定的额度,无论是一人还是两人,都是上缴相同的数量。行走两界的客商们便形成了固定来回的班次,凑点了人数好一同出入。 秦瑜缺的什么东西,找了这些客商,买卖都是方便的。 “你到了下界,想好要做些什么了么?”谢行云道。 “弟子回去,首要是安顿好家人,再者,想要庇护一方安宁。”秦瑜道:“弟子在上界看到了不少下界来的奴隶,想尽些力量,少些骨肉分离的人间惨状。” 谢行云认真听了她近乎天真的理想,点了点头。“若你初心不改,或能从中找到你的武道,立下属于你自己的大道之基……”他又说回了修炼之事,秦瑜认真听记,这些都是难得的经验。 “师父,我能够出资购买下那些出身下界的奴隶吗?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带他们归故土。”秦瑜问道。 谢行云想了想,道:“你应该知道,修道之人是不可以插手凡间之事的。即便你要插手,现如今奴隶在上界是稀罕的玩意儿,一般都是签了死契不可转让,你若是要帮她们恢复自由之身,便要拿出高于奴隶本价的三倍之上的数目……你有这个财力吗?” 那些原本购入奴隶的人高价卖出,便又可低价买入,如此整个奴隶市场欣欣向荣,秦瑜反倒成了推动这项买卖进行的刽子手。 倘若是不买,用其他的手段破坏。 黑市能够安然无恙的在各大宗门的眼皮子底下摆摊,并不是秦瑜一个小弟子能够撼动的势力。 秦瑜闭叹了口,只能从源头遏止这样的人间惨剧了。 这样的理想能否实现,又何时能够实现,秦瑜也不知道。 只是走一步是一步。 仅此而已。 第一百七十八章 秦瑜乘的这艘飞舟是最初来往于两界的破境舟,起初因为下界情况不明,去往下界修士并不多,不过一二胆大的修士到新世界搏个好家当,这一搏,倒是搏到了下界不少无人采摘的天材地宝,带回上界,发了一笔大财。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螃蟹的味美为世人所知后,闻着味儿来的修士就络绎不绝了。 “若不是剑宗限制了往来的人数修为,随便来一个金丹大能,这界面这么好的大好河山还能让几个凡人当家做了主?”舟上的客商身后的势力也是错综复杂,溯源起来,也不过就是那几家大势力的附属势力。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不客气。 “人剑宗可不傻,把住人家京中的傀儡小皇帝,这名儿也有了,权利也有了,连门脸子也比我们几家开得大。”不乏也有酸言酸语夹杂其间。 不过这些话语都不过是口头上占占便宜,真到了求人时候,这几家一个比一个能弯得下腰。 “这些都是要带到咱们界的?”秦瑜抹了抹下巴,瞧着那些客商带的货物,都是什么和什么。 “灵蚕吐丝织就的帕子布匹、器修粗炼出的灵器……这些的确是比咱们本土的要耐用,买卖这些倒也无伤大雅,不过带的这些狂蜂毒蝶儿,难道也是商品?”秦瑜混在人群中,询问打听。 论起对下界的认识,秦瑜如今还不如这些常常往来于两界的客商行道,但她上船时还是一身剑宗弟子服饰打扮,身后背着长剑,腰间挂着玉牌,让这舟上的客商都暗暗记下了这个人物,即便出了上界,穿回了常见的款式,身上剑宗的烙印也牢牢的。 除了抱怨时有意避让了她,其他时候有问必答,倒是好用的很。 上界一月,下界一年。 秦瑜在上界呆了整一年,合十二月,在下界就是整整十二年。 离家之时五、六岁,如今倒好,在家中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难怪自己的修为和身量长得都比别人快的多,之前秦瑜还自认天赋异禀,偷着乐呢,结果真相是自己的年岁被偷走了十多年,也不知能找谁哭去。 秦瑜:“成长的烦恼全没有了,就是老的也太快了些。” “说起来,这几年下界的生意也逐渐不好起来,前几年是打得厉害,那些土主们自己的地盘都管不过来,互相抽冷子,使空子的时候,几位下场押注的没少从中得利,就是捡个漏子,做那买卖人口的边角生意,也赚个盆满钵满的!”客商们谈起生意经来是头头是道,论起自己的收入,又多是哭丧的神情。 不过这神情十成总有九成是不算数的,就像昔日学堂里的同窗比成绩,嚣张叫嚷的全是学渣,低调矫情的倒是各个封神。 生意不好还趟趟跑两界,货仓里的十成的货物有五成全是他一家的,生意不好,骗鬼呢这是。 但却也有信以为真的新手,结了伴的到处打听些谁家利好,谁家倒霉,买卖哪些货物能得利多些,哪些货物得不了利还乱赔钱。 秦瑜听了一耳朵,又得幸瞧了一眼总结出的攻略玉简。 密密麻麻的笔记全无用处,总之上界来的东西总是香的,只赚不亏才是。 “只赚不亏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无论是做什么买卖,都比不上范修士手上的买卖赚钱。”周围的客商谈着谈着,倒是众星捧月出了一人。 那范修士约是炼气三层的修为,留着八字短须,带着大武样式的进宝冠子,心宽体胖,长得十分的富贵。 修为不高,灵根也驳杂,只怕是此生只能止步炼气期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修士才放弃了修炼,转头追求起一世的欢愉,做个行走两界的富商。 众人一再催促讨问,范修士才开了金口,把自己的独家生意经透露些许。“这做生意嘛,休管他下界上界,凡人修士,想要的其实都是相同的。我且问你们,咱们上界,最一本万利的买卖是什么?” 几位前来讨教的客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秦瑜也忽的想起了玄明真君十只手指上满满的储物指约。 “咱们界,什么最贵,丹药啊。什么长寿丹,万寿丹,驻颜丹,焕颜丹的,那个不是能让那些修士争破了头……” “可凡人哪能用修士的灵丹,何况咱们都是小本生意,凑了全身的本也买不上一枚入品丹来……” “那不怪我范某人能大口吃肉,诸位却连汤都喝不上了。”范修士得意的挑起了唇边的八字胡,道:“灵丹是贵,可那也是成丹贵,灵药铺子后门日日有炼废了、倾倒不要的丹灰……拿几个灵珠收来,活了水搓了丸子,做了灵丹卖,岂不美哉!” 卧槽,这一番话让众客商皆是无话可说。 废丹炉灰,别说那灵珠换了,白搭钱人家铺子为了处理垃圾都是愿意的。 只因这丹灰多是炼丹途中逼出的灵物之毒,放在铺子都会污浊了灵气,论起用途来可谓是百无一用。 这范修士拿这东西改头换面,高价售出,也不怕天道降下惩罚? 范修士却还在那儿大言不惭的说:“你们就不知了,我也常见那些无钱看病的凡人,偷偷跑去偷些人家倾倒的香灰医病,丹灰如何就用不得?”他道:“我买了五六年,再掺些花露花粉,专挑了那些高门大户去售,我这一舟的存货,只怕还抵不上半月的售量。” 他颇为得意的伸了手指比划,也吃了几位客商的激将,拿出几瓶给众人“学习学习”。 “这凝香丸,一瓶作价至少十金。”他手指间夹着个成色一般的凡玉瓶子,打里头倒出了几粒牙花子大小的红粒子。 秦瑜也分了一颗,一闻。 “呕……”这味道倒不是臭,而是过于香了,修士的五识又灵敏,这香气非比寻常的浓郁,直教人差点把昨晚的晚膳都交代了。 秦瑜拿远些打量,外表倒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这一丸子里满满的丹毒,倒是比梅婉婉炼成丹药里的一瓶子量还多。 吃这个,修士都扛不住,凡人真的没问题吗? “十金,作价也太高了些。”不少客商话语间虽是如此说,可面上的神情都是满满的渴望。“只怕是家财万贯、或是位高权重的高门才有此财力吧,我等做小生意的怎么能碰的上?” 十金就是十镒金,而一镒合二十两,十金就是两百两,这个数目可不是个小数。 “这凝香丸,正是专供高门豪族之家,只需略略的透露一两分咱们的来历,真金白银都是排着队捧着送上的。”范客商颇为得意的说,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木瓶子。 “这上面有供着上面的,而这次一等的也有,诸位请看,此瓶名为长生丹,作价一银。”范客商介绍道。“效用香气虽比凝香丸弱一些,却是最畅销的。” 这长生丹黑黢黢的一丸子,倒比凝香丸大些,气味微苦微酸,还带着一丝甜意。 秦瑜虽不知道这丸子是什么丹的废丹灰,但是也能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叫什么长生丹,这是短命丹吧! 秦瑜瞧了一眼苏青漆黑如墨的脸,心里也约莫有了些数。 这范修士把自己的生财之道说出来,便是为了收拢一些新客商为他售卖,这样他待在上界免了奔波的劳苦,却还能一本万利的等着源源不断的收益,比起如今的奔波辛劳,更合他心意。 “姑娘。”秦瑜花了几个灵珠卖了几瓶,和苏青走到一角僻静的地方去。 “你有话说?”秦瑜问,说:“你莫非见过这凝香丸、长生丹?” 苏青咬了牙:“我不仅见过,我差点还用过。我,我,我……” 他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秦瑜见他惴惴不安的模样,挥手立了结界,道:“你说,外面听不到的。” “我虽未用过长生丹,但是确实见过凝香丸的,凝香丹不是一瓶十金,而是一粒十金……” 依他所言,凝香丸是一种昂贵非常的神药,上界的客商带了来,一开始只是在皇室贵族之间流传,说是能够提神醒脑、包治百病,重焕青春。尔后这神药由上往下,连普通的民众都追随风气,竞相服用。 这丹丸刚开始服用,也的确是红光满面、自觉龙精虎猛,精力非常。可服用了一瓶之后,只要一停药,就出了不寻常的症状。 苏青说到此,含泪念了一段:瘾至,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久食此物,肩耸项缩,颜色枯羸奄奄若病夫初起。 壮年男子天天躺在床上,不问世俗,沉迷于此丹。壮年女子服用后,行为荒诞,媚态毕露,任人摆布。 “您曾问我,小国虽弱,却已立足诸国间百年,何以几载便亡国?”苏青捏着拳头。“这害人的丹丸,便是主因。” “国亡的时候,父王还在寝殿服丹散药,口舌麻痹,手脚亦不能动弹,被杀入王城的敌军掼死在殿前……”苏青悲戚道。“宫中禁卫军,皆是各家勋贵子弟,也是服药不止,不是为敌所杀,就是死于药毒。我目睹服药疯态始终不肯服药,反倒是逃了一命。只是刚逃出宫,就被人所袭,被同族贩卖,流转于人贩子之手。” “不过我母国虽灭,敌国也未得了好去。敌国皇帝素有风疾,常被头疾所扰,听闻了我父王服用的丹药能治百病,有长生之效,也收了几瓶……我辗转于人贩之手时,就听闻那老皇帝已经离不开那药,想来也是离死不远来了!”他冷笑道。 秦瑜心中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下界的情况,竟然比自己的想的更严重一些。 苏青继续说:“就您说那灵蚕布,也是近些年的大生意,那布在大武,在我母国,都唤做云霓布。这布难得,细密耐穿,色彩缤纷,价格还便宜。自仙界仙人们带来了这种布料,便颇受各国的皇室贵族追捧,民间亦是大名在外,甚至百姓家婚嫁皆以有此布为贵……” “刚开始,不过是我们原本的布料生意差了些,之后确实云霓布一布难求,土布价格一降再降。男耕女织,本是我朝千古不变的旧例,女子体弱,在家中织布也能换些钱粮补贴,可是家中织出来布料粗糙,价格也贱,被这铺天盖地的云霓布一比,更是被挤到边上去了,百姓没了这项填补,家境也困难不少……” “国朝,不曾干预?”秦瑜疑惑的说,她虽然没接触过政事,却也知道民为国本,国朝若是能觉察其中的危机,定会出手干预的。 苏青苦涩的说:“布料不过这百千件事中的一小件,您不知道的是,正是在国朝干预的时候,才有了劳么子的丹丸。” “接着,天下就更乱了。百姓衣食都难以为继,” 半月来往一次与一同结伴的客商道别,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苏青一腔热血的跟着来,却当头被泼了一脸冷水。 当下就很有些委屈的意味。 “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么,没想到你长得挺周正,却不是个能说到做到的,自己放出的狠话,怎么就不能够勤勤恳恳的先把自己立下的誓言做到呢?”这话说的之前在青阳城分别的时候,这位曾立下的什么“一年以后如何如何的誓言”,秦瑜倒没等着这位挣钱发财,但是毕竟是自己救出来的,混得好了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苏青噎了噎,没说自己突然打听到这位要离开的消息,甩了才草创的摊子赶过来的事情。 毕竟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让上司看见,给上司刷好感值吗? 上司要是都走了,自己做得再好不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不就是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嘛,苏青想得清楚,擦着破境舟启程的日子赶到,好歹没把这人给跟丢了。 不过秦瑜见了满头大汗,颇为狼狈才赶到的苏青,不仅没什么感动,还很实诚的说:“我现在实是没想好要做些什么,你跟着我也是无用,还容易招来闲话。” 闲话? “怪你,长得过分好看;怪我,长得普普通通,咱们这颜差站在一起,委实让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心猿意马的不是绝不是秦瑜,而是围观的群众们。秦瑜一个年轻女子带个比她柔弱的小厮,连个护卫的由头也糊弄不过去。 长了这么多年,秦瑜深觉人世间最不可估量的不是江河湖海,而是人的思维深度和广度。只要给人个切入点,就是祖宗十八代也能给你配齐喽。 “您是嫌我拖了后腿?”苏青道。 “对。”回答冷漠无情。 苏青想了想,识时务的转移话题,问:“您知道这舟最后停在哪儿么?” 秦瑜隔着舟舷往下望,风景有些熟悉,似是昔日见过的。但是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只道:“白雪皑皑,不见人烟。约莫是北境的哪座城池罢。” 苏青听闻是北境,也起了兴趣,凑了过来,兴致勃勃的说:“我从前也在北境生活过一段时间的。” 秦瑜有些疑惑,苏青的母国苏国在南边,是个四通八达,贸易繁荣发达的小国家,旁边的大国既要靠着它发财,又喜欢它懦弱不知国防的弱模样,又得防止这个金篮子落到敌国手里,竟然也让这个小国绵延了百年的时间。 “苏国势弱,除了太子,王子公主都是要出去做质子质女的。”苏青弯着眼笑,说:“我那时便是被质到北边的梁国。” 秦瑜记忆里有梁国这个地方,道:“是不是被武国和楚国合力分了的那个?我记得梁国的国君小儿时我还远远看过他,押在我爹军营里,据说是位很有才华的国君。” 苏青听着也说:“是位很好的国君,虽然外面人人都说他的性子不好,但其实他待人颇为和善的,就是会想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我小时候在梁宫里,常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说到故事,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有意的把话题往那边拉扯。 “奇奇怪怪的故事?”秦瑜想着现在也无事可做,他既然突然要讲故事,那就听听好了。 苏青头皮尬的发麻,讲故事也是个稀有的能力,让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硬是要讲清楚一个故事,不是如作者这般卡文,就是如他这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去好了。好在他脸皮够厚,磕磕巴巴的把这个东拼西凑故事给讲完整了。 “你的意思,我听是听明白了,不过我一不带兵二不打仗,凡间珍宝于我而言并无用处,即便是你有心把劳么子的“前梁宝藏”说与我,现下我也是有力无心。”秦瑜听了他一连串的童年的回忆,把他在梁宫里打探出来的那点消息全融入了一个其实并不好笑的探宝故事里,笑眯眯的说:“我倒是有些相信你说的了,要不是那国君心善,你晓得这么些隐秘的东西,如果不是假的,脑袋都要掉上五六遍了。” 苏青本是有心拿这个来当投名状,想着她一心回乡,定是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而想做出什么大作为的,哪能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持呢? 结果事实出乎他的所料,秦瑜只想着回乡,对于做什么怎么做却是没什么想法。 甚至可以说,不仅没什么想法,还有些颓丧。 他来来回回的打量,秦瑜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自己刚听到的天地意志。 这么些修士进进出出不加阻拦,大家伙都猜测这个世界原本的意志已经消磨殆尽了,谁想到竟然还健在呢。 原本以为是已经湮没的天地意志突然诈尸事小,天地意志强行施加的压力事大。 秦瑜原本想着,凭着一身的法术,自己回来怎么都有用武之地。 没想到天地意志降临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给她立规矩的。 禁杀凡民,这是描红加粗的第一条。 实在想杀,也得问过天地,这人是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后,才能够动手。 当然天地也不是时时刻刻能够管到她一个普普通通弱女子的,便给了一个可量化的指标,看人气。 此人气非彼人气,乃人的善恶凝集而成,在人头顶上空飘渺的五彩云气。武朝历史上的开国帝王,就曾被人说头顶的人气“皆为龙虎,成五彩”。 不过秦瑜得到的这个望气的本事有些简陋,不仅不能靠此寻个让天地满意的“亲儿子”算命投机发家致富,还是个时灵时不灵的东西。 就秦瑜混迹人群的一小会,这些上界来的客商头上也是云雾缭绕,全是刺目的红气。 这红气便是天地觉得可杀的人选。 秦瑜原本想着天地意志拿这东西来制约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的少沾染杀孽。 结果是她想的太多,眼前一片红彤彤,雾气还大的很,在人群中穿梭好似身在云雾中,不见前后左右,实在是十分的耽误事。 不过红气的至少可杀,若是头上呈有绿气的,自己要是敢要了那人的命,大概这天地能够干出让自己陪葬的事来。 秦瑜问苏青要了把银质的镜子,对着头顶一照,红的! 瞧着苏青头顶一片氤氲的绿意,秦瑜真情实感的酸了。 咋了,出门旅了趟游修了趟仙我就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咋滴。 这天地意志果然不怀好意的很。 有了第一条,就会有无数的小细则加以补充。 秦瑜跳过了所有她觉得没什么意思的条款,不算愉快的同意了这个不平等条约……不同意行吗?连字都给你代签好了的! 反正基本堵上所有能够火速解决乱世的漏子,凭借秦瑜目前的小脑袋瓜子,也难以从中抠出什么可以加以利用的错漏。 飞舟并不在北境停留,很快的向南而去。 那边范客商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招揽了几个新来的呆瓜儿做他的下线卖那些名不副实的仙品灵丹,正在忽悠他们从他手山多多拿货。 苏青奇怪的问:“虽然这东西是害人的东西,但是确实是个生钱的好法子,拿在手里一本万利的好东西,那客商竟然愿意半价出售给其他的客商,莫非真如他说的那般,是提携后进。” 秦瑜忍住了告诉苏青他头顶上有一片繁荣绿色的冲动,解释道:“修士修道是逆天命的道路,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消道陨、魂飞魄散。这个时候呢,气运就很重要了,遇见同样的一件难事,气运好的全身而退,气运不好的殒身在里头。所以修士多多少少都有些攒气运人品的意识。” “这贩卖丹灰,拿着一分本,赚着百分千分的利,卖出的东西还是个祸国殃民的物件,这其中折损的气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有时候为了钱财等物不折手段,不问结果也是有的,只不过这气运散的快,聚的慢。这范客商看来是赚够了,感受到了气运差了的苦头了,如今想把这份害人的活计转手。况且这利益虽然少了些,但也是有的,如你所说这既有名又有利的,范客商自然是心里愿意的,不然他的生财之道怎么会让我们听到?” 苏青听了忙问:“我也抵了本,带了些货品来下面贩卖,会不会也被散了气运。” “你是卖的什么缺德玩意儿吗?”秦瑜好奇的问。 “不不不。”他把头摇的飞起,道:“怎么会害人呢,我带的那些货物,专是给人送福音的,解困厄的,那都是难得好东西。” 秦瑜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感的瞧着他无端有些发绿的脸,想着天地都认可了他是个好的了,这买卖应当也不由她多操心。 “快到帝都了,我须得先换个身份。”秦瑜摸了摸颈间吊挂的玉玦,道。“我大概是不能直接归家,要在外盘旋几日,你要是跟着我,便只能风餐露宿了。” 秦瑜口上这么说着,心中也想着这小子识趣些,不要让她多出一份房钱云云。 怎奈苏青误认为这是嘴不对心的忠诚考验,当下便发了无数个誓说自己绝对不离开姑娘半步远,使得秦瑜黑了一路脸,不情不愿的套了两份房钱,住了帝都最贵的一家客栈。 这客栈名叫仙气来,昔日还有个旧名叫福气来,如今这改名之举恰体现了帝都人民与时俱进和革故鼎新的特色个性。 十多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帝都大半个城池,这些年傀儡朝廷扶起来一个傀儡的小皇帝,帝都城池东修修西补补,也补的像模像样,至少是个完整城池模样了。 不过仙气来客栈所在这片区域,却是在那场大火里完好无损的保存下的一小部分。比起灾难后才勉强修补起来的部分,这部分保留了修建在武国最繁荣时期建筑的大气和富丽,也由此一举成为帝都最贵的客栈。 不过秦瑜住在这儿,却不是为了追求“不要最好的,只要最贵的”贫乏理想,而是这仙气来,是记忆里离秦家最近的住宿的地方了。 出了仙气来的大门,出门向右,再左拐,直走,便是帝都秦家的大门。 也是秦瑜离开的地方。 秦家的宅子位置不算太好,当年祖先勉强挣了家业,在这块地方置了一个一进的小宅子,留给有出息的后人进京歇脚用。 后来秦家一代代的积累,寻了机会就买旁边邻居的地,扣扣索索的一代代的扩张,竟然也有了四五进的大规模了。 不过无论是一进还是四五进,都是留给家人歇脚的地方罢了。 只不过秦瑜却是有些不敢踏进去。 不是近乡情怯,也不是做作矫情,只是心中想着之前未知的忠告,就想着一定要做的更为稳妥些。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要她的答案。 秦瑜认真的看了看,神色间有些许为难之色。 “说真话!”他恶狠狠的说。 “是有点。”她实话实说。 他拉起被子盖住脸,闷闷的盖住脸。 “你一点也没有变。” “没有。”她悠悠的说。“” “你听我说,婉婉。”秦瑜说:“我们是朋友,可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却很难有朋友会一直走到最后……为什么呢,有可能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有可能是天意如此,缘分只有这么长。” 第一百八十章 “那是皇帝才能去的地方。”秦瑜道:“我们当臣女的哪里有资格去?” 苏青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对秦瑜说:“不然我随姑娘去一趟摘星台?虽然世殊时异,但是想必心情是不差的。” 苏青有意为秦瑜补上这个童年遗憾,他说:“反正按姑娘的修为能力,皇宫大内也不过平常,尽可去得,我们走一趟,也补补遗憾。” 秦瑜摇摇头,道:“从前是上不去,如今是不想上,这个台子太矮,而且我也已经见过了真正的星辰了,就不爱这些东西了。”这话的意思是摘星台在她眼里,如今已是名不符实的一个地方了。 “原来是姑娘瞧不上了。”苏青了然。问道:“那姑娘现下不入家门,是有什么打算吗?” 秦瑜摇摇头。“左不过看一看帝都新貌,我从前来过帝都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往来,竟是没时间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 “姑娘倒是比我幸运,我昔年也来过一次帝都,不过是梁国兵败,做了俘虏随着押解梁帝的队伍来的,不过后来得天庇佑,查明我非梁国人,恰好我嫡兄在此为质子,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怕是随着梁帝一同给大军祭旗,如今投胎都投了好几回了。”他没什么话说,拿了自己的例子来说。 “我是八岁那年来的帝都,姑娘是几岁?”苏青问。 “那我比你早的多,我三四岁的时候就来过帝都了,论资排辈,你得唤我一声大姐。”秦瑜也道。“帝都如今没了过去的繁荣了。不过几家老店还是在的,我带你去看看,俗话说,上车饺子下车面,咱们也算远道而来,用碗汤面缓缓心神。你不要担心花费,今次我来做东。” 秦瑜瞧见了个记忆中熟悉的店面,熟悉的骨汤香气勾起了腹内的馋虫,她带了苏青进去,寻了个雅间坐着。 “莫怪我不与民同乐了,修道之人吃的量大,别吓着外面的人。”秦瑜问了苏青,先点下二十大碗,把这店里的招牌上的东西悉数点了个遍。 “怪不得那小二用那种眼神瞧仆。”雅间里当中一个能容纳五六人的大桌,二十碗面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苏青瞧着那些比他头还大些的碗,无奈的笑。 “总不至于想着我这年纪的小姑娘有这么能吃。”秦瑜嘻嘻笑着,让苏青先按着口味挑了一碗。苏青端了碗盖着羊肉臊子的,秦瑜拉了一碗最近的过来,三两下下了筷,一碗就空了。 “你尽管吃啊,这儿的面很劲道的。”秦瑜热情的招呼她,自己一碗接着一碗的吃,苏青守着礼仪,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等他吃完一碗,秦瑜已是将其余的几碗全都吃下了。 “唔,半饱。”秦瑜评价道:“这店面倒是比我上回来的时候好,就是质量不如之前的良心。我估摸了量点的,却不过混了个半饱。” 过来撤桌面的小二排了一队,苏青见秦瑜说只吃了半饱,特地又点了几份。“五分长不了个子呢,好歹六七分才是养生之道。” 不过这六七分终究还是有些骇人听闻,领头的小二飘着进来又飘着出去,眼珠子不住的打量。 秦瑜刚想说这面的味道差了些,见新面上了桌,心领了好意,便按下不提,继续吃了起来。 哪里是这里的味道差了呢,是吃面的人变了罢。 修仙之人五识灵敏,舌头也较凡人挑剔,以前觉得鲜美的秘方汤汁如今吃着就能辨认出所用的材料来,一点子微末的不足也被舌头放大了呈现出来。 不过秦家族里的饭菜味道比起这个帝都的百年老店,味道更是一般,要是宠了这舌头去,那便只能不要吃饭了。 秦瑜埋头吃面,苏青得了她的允许,召了位口齿伶俐的跑堂进来,询问了些事情。 这店里的跑堂见过世面,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就是三分真也能凭着本事说成了七分,更兼脚步勤快、耳聪目明,三教九流的事情都能说出些道来。 苏青招了来,是想问些生意场上的事,他带了一批货物来,等着脱手变现。 秦瑜倒是更想听些天下大势之类的,虽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总比如今一事不知的情况要强些。 那小二对苏青的询问言无不尽,连推荐了好些地方。但对秦瑜的问题却有些为难,秦瑜见他犹豫,从袖子里取了一粒金珠,小二纠结半晌,末了才低声说了一句:“客人要实在想知道,小的午间就交班了,可在店外等着二位细谈,但是在这等地方,隔墙是耳,小人虽爱这金珠,却也不欲把命丢了去。” 外面的日头正好,离着午间不过一两刻的光景。秦瑜这才发觉,这个时辰本应该是店里最人声鼎沸的时候,如今却安静的很。 食客们安静而迅疾的吃面,而一张桌子上最多也就二人,其余更是一人一桌,都互不交往的模样,往日常见到的闲话家常、谈天说地的热闹场面如今竟绝迹了。 这很有些不对劲。 那跑堂小二交了班,带着二人往外走。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问:“贵人,您给的金珠,小人可以先支取些吗?” 那金珠给了小二做了咨询的费用,秦瑜点了点头,那小二喜不自胜的说:“那还请您稍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苏青:“这小二儿颇为罗唣,做事总有些拖沓。路上还想着零嘴吃吗?” 秦瑜远远的瞧了一眼,那小二进了一间药铺子,很快提着一串药包出来,又去了药铺隔壁的茶庄,不知道买了什么,也是很快就出来了。 “劳您久等,这街面上处处是耳朵,还得委屈一下,请二位贵人到小人家里去了。”那小二说得诚恳,二人想着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两步了。 小二得了准信,笑脸豁出了两颗犬齿来。 “小的叫吴德全,贵人们随意,怎么顺口怎么来。”吴德全带了二人左拐右拐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子。 他敲了敲门,道:“大兄,大兄,开门!” 院子里没多久就有了动静,一个穿着灰黑的男式袄子的姑娘,过来开了门。 吴德全见她开了门,也没依了礼仪先做介绍,先带了两人进来。 他探头探脑的关了门。 秦瑜见了那姑娘拄着一根竹竿,身形消瘦,偌大的袄子裹在身上,有些过于肥大了些,尤其显得不伦不类。 不过旧时秦桦也和她讲过一些军营往事,说有些军士是因为家里贫穷才迫不得已入得营。 家里有多贫穷呢?家中大大小小六七个儿女,只有一条能够穿得出去的裤子。 彼时秦瑜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井底蛙,怎么想都想不到六七个人怎么共穿一条裤子。 秦桦道:“那条裤子一般是要出门的孩子才穿,因为料子不太好,穿多了穿久了就会磨损的很厉害,所以都很珍惜。” 那没出门的怎么办? 秦桦道:“小女孩子平时都是坐在被窝里,一般是不出门的,家中的兄弟在另一处,在家里都是不穿裤子的。” “能住的上两间房子,家中应当不算差。”秦瑜想了想说。 秦桦笑着说:“你怕是想不到,我手下的这位,入营前是住在牛圈的。爹爹起初听了也不信,觉得这人只怕是故意说与我听,博取同情的。便专门派人去查了查,结果才知道,他说的,句句不假!” 比起爹爹的旧部,这家里能找出这件看起来还算暖和的棉袄,已经算是“很好”了。 这姑娘不仅眼睛像是有些毛病,咳喘的也很厉害,故而她一开了门就离得二人远远的,吴德全招呼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是我姐姐春江。”吴德全介绍道,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之前唤的兄长,是怕周边有居心叵测之人,只得在小节上多注意些。” “奴身有宿疾,还请二位贵人恕罪。”吴春江穿着件破旧的袄子,但是气度仪态却是好的,倒像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用尺子比过的标准。她远远的向二人行礼。 吴德全藏起了药包,拿了纸包大小的一个小盒子走过去给吴春江,道:“阿兄给贵人泡些茶来。” 春江接了茶,行了礼往厨房去了。 “贵人们见笑,贫家没得能入口的东西,委屈二位些。”苏青才知道这小二为了她们两个还专门买了茶叶,心中觉得熨帖,但是却也觉得有些不妥。 倒有些太麻烦这二位了。 “茶叶大可不必买,我们只是来听些消息。”秦瑜道。“见你姐姐身体有恙,不如积了银两给她买药吃划算。” 吴德全微笑道:“买了的,不过我阿姐持家勤俭,从不肯在自己身上花一分钱,托了二位贵人的福,我才凑齐了药。” 这下两人算是知道这小厮为什么把陌生人往家中带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就能确认自己二人不是个心地歹毒的,但是借了她们的名头,给家里的姐姐买些她觉得贵重的药物,却是让二人对面前这位小二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也就不在意多走的几步路了。 正巧这时吴春江敲了敲门,吴德全帮着姐姐端了两只粗碗和一个大茶壶进来。 “家里没有好器具,但是这些都是我姐姐认真清洗过的,贵人们放心用,半点脏污都没有的。”吴德全摆了像是吃饭用的粗碗,拿着茶壶满倒了茶。 “这茶不错,香。”秦瑜先赞了一句道:“这茶要人多喝着才有意思,不如让你姐姐过来,也常常她自己的好手艺。” 苏青也跟着附和。不过这茶却说不上多好,煮的时间长了些,用的茶叶带着陈味……若是要挑毛病,苏青这种被迫接受了许久金丝雀教育的人才能用 “老张,来买羊!”玄明真君提高了音量。 “好嘞!”店家丢下这一句,对着玄明真君挤眉弄眼一番后,啪的一声关了房门,自去好睡。 秦瑜和梅婉婉面面相觑。 玄明真君不在意的笑一笑:“老张就是这样,他家的羊最好,我们带一点回去。” 玄明真君熟门熟路的绕过前厅,自己摸去了厨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里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大炉子。 梅婉婉不由得问:“羊呢?” 玄明真君手指大炉子。 正在此时,两个黑斗篷从炉子里一骨碌滚出来。 “旱时田里皆枯藁,谢天甘雨落淋淋;花果草木皆润泽,始知一雨值千金。旱逢甘雨之象,凡事难中有解,嗯,可解。”未知掐着手指,思索着说。 “怎么解?”秦瑜追问。 未知摇摇 急水滩头放船归,风波作浪欲何为。若要安然求稳静,等待浪静道此危。 虽然看下来狼狈不堪,但是浑身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一人一只,满载而归啊。”玄明真君略问了几句,羡慕的赞道。 “这炉子是老张祖传的灵器,年岁久了,器物也生了灵智。这炉子不仅自己养羊,还自己烤羊,很有意思。” 有意思的不是这个,秦瑜和梅婉婉也灰头土脸的从里面滚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这炉子还吃羊。 灵器如何能吃羊,莫说秦瑜不相信,就是店主老张自己没看到之前都是不信的。 自己养自己消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那人想吃怎么办呢,当然用强的咯。 玄明真君左手一只羊,右手一只羊美滋滋的往外走。身后炉子发出狂风暴雨式哭声。 老张刚顶着鸡窝头送走了前一批的客人,赶巧看到了玄明真君带着两个小苦力出来。 也是奇怪,厨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灵力却被压制的厉害,连储物灵器都打不开。 前厅却没有这个限制,苦力们把抢来的战利品塞进储物灵器里,便听着玄明真君和老张叙话。 秦瑜很担心玄明真君会不会被老张给列为拒绝往来户。 毕竟玄明真君的一点不是普通的一点,而是亿点点,把炉子都给惹哭了。 老张听完玄明真君“只留了一只”的残忍发言,感激不尽的道谢。 “一只够了,一只够我家这祖宗玩了。”老张侧耳听了听厨下传出的动静,如释重负的说到。 按照玄明真君说的,老张可以算是最窝囊的器主人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古人有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异族之人狼子野心,所图甚大,又岂会被些小恩小惠消磨了野心?”秦瑜道:“还是由己及彼,拿自己的生平来作为预测他人行为的依据?” 这话讲得不客气,但秦瑜听了实在有些生气。 这些年武国可谓是内外交困,不仅内里权利四分五裂,在外还与周边几国交战不休。 国朝羸弱,约束不了各路诸侯共同御敌,反倒是几家无意参与政权争夺的势力在做抗敌的事情。 这些年来,输赢各半,虽然因为人心不齐的原因,没什么大的赢面,但也不落下风。双方各有输赢,共同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个平衡在去年被打破,邻国楚国的内政,也陷入了国君年老体衰,诸皇子八龙夺嫡的乱军之中,一时间无暇西顾,正是武国反攻的好时机。 日夜担忧国将不复的武国人民听闻边关沦陷城池有望光复的时候,却凭空降了一个大霹雳下来,国朝要和谈了,不仅要和谈,还要缔结婚约,和亲公主。 前线将士血肉拼杀出来的战果,后方利敌损己,不过是见不得自家诸侯势力做大,秉着你得不到好便是我得了好的心态,做些恶心人的事情罢了。 不过这事也不是头一回了,武国能找出的宗室之女,几年里嫁了十几个了。 “贵人,谁说不是呢?”吴德全苦笑道:“早些年间,咱们武国哪有这般软弱,帝室宗女任小国挑选,前年下嫁给蛮邦的福寿公主,夫婿换了三任,大前年嫁到南楚的福宁公主,更是一载而亡,这任谁看了不觉得可怜,但那些宗室们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由得自己姑姑姐妹们在异乡死的不明不白……” 武国如今的帝室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个,虽然依然姓武,但是之前皇家嫡系男丁尽数死绝,如今在宫里坐着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小皇帝,还是不知道大臣们是从哪个角落里挖出来的皇族后裔。 这位朝为田舍郎,暮为傀天子的皇帝,裤脚的泥巴都还没来的洗干净呢,就在勤政殿上卖,哦,不,应当是“嫁”了不少姐妹出去了。 秦瑜在战和的角度上,是个纯粹的主战派,她黑了脸,心想没把对方揍的哭爹找妈之前,和谈能管什么用,费钱又费女人。 “奴却觉得,能有着暂时的和平日子过,不至于见天的担心下一刻头和身子就分开,已经是老天赐予的怜悯了。”吴春江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啜着茶水,知足的说。 “姐姐,爹爹阿娘的仇你忘记了吗?”吴德全低低的吼了一句。见秦瑜二人疑惑,他道:“我和姐姐便是从边境上逃出来的,我们的爹娘为了送我们出城,死在了楚兵的刀下,我和阿姐一路逃亡,吃遍了苦头,才在帝都勉强糊口……”他捏了捏拳头,身形有些颤抖。“若不是楚狗,若不是楚狗!” 吴德全能识字,会雅言,凭这两点,他才能够有机会在这样的年纪在帝都的酒楼里落下脚来,能够租上一个小小的院落,供应两人的生计。 而吴春江即便脸上都糙起了皮,有些冻伤未愈的痕迹,穿的衣服也是匀了兄弟的旧衣服,但一双手却是光滑洁白,不见半分粗糙的。 除了大家的小姐,便只有绣娘能有这样的手了。秦瑜猜测,这吴春江大抵是有一手较好好的刺绣手艺的。 姐弟俩通诗书,谈吐都符合礼仪,出身应当不低,只是不知,怎么就沦落到这里来了。 “不是我口出狂言,新皇继位不久,就忘了祖宗的教训了吗?国朝史上,天胜年间,就有楚人和北边的蛮族趁着新帝登基,政局未稳,集结兵力合力攻下我边疆十城,坑杀士兵万人,屠戮我百姓十万余!何等惨烈,先帝一朝费了二十年的功夫才拿了回来,如今又尽数归了楚贼了!”吴德全痛心疾首的说。天胜年间事,但凡是武国之人,都不会轻易忘怀。 彼时皇室坚决不和,多少士人弃笔从戎,多少将士舍身护国……如今士人为了和谈,死谏都无门。 小皇帝连朝都不上,纯粹是个被世家操控的傀儡罢了。 “正是,如何能和谈,给南楚和北蛮喘息的时机。”秦瑜想了想记忆中长辈的交谈。“如今南边还有四部南越遗民虎视眈眈,若是这三者合力对武国……”那可真是难以想象后果的灾难。 偏偏这三个国家都是生命力堪比小强的国度,死灰复燃的速度远超过武国。 武国势力强时,周边都是纳贡的附属,如今弱了,便都是等着吃肉的豺狼。不说什么历史渊源,旧日的恩怨,就在此时,都是等着武国崩溃,好插上一腿的获利者。 吴德全听了呜呜的哭了出声,哀道:“秦将军也是如此说。” 秦将军? 吴春江突然按住了他,摇摇头说:“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往外面说了吗?” 她转过头来,对二人道:“贵人,我弟弟年纪轻,不懂事。这样的话咱们私下说说不打紧,但若是出去说了,只怕是明日春江就要去城门外的槐树岗给我弟弟捡骨头了。” 槐树岗是乱葬岗,专丢被各种刑罚处死后的尸首。 秦瑜疑惑的说:“方才我就想问了,从前这帝都,谈论时政的声音不绝于耳,便是夜里出来散步遛弯,也常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声,如今却是人人噤声,连吃面都不敢大声的模样,这又究竟是为何?” “因为国丈。”吴春江道。“武国虽然还有皇帝,但真正掌握权力的人却是国丈。国丈德不配位,得位不正,便不许民众议论,专门立了个鹰犬衙门叫控鹤卫的,来专司百姓议论之事。凡是被抓到的,无论所言是否是真,都难逃一死……故而我才担心这孩子不知轻重,误了二位贵人。” “怪不得令弟如此谨慎。”秦瑜点头道。“是我二人要听些消息,想在此做买卖,但是帝都之事我们又不熟,便先来打听打听,倒是没想到得了意外的收获。” 吴春江没理吴德全杀鸡一般的着急瞪眼,耿直道:“他不过是拿些人人都知道的消息糊弄你们,想骗些钱财给我治病,但他能知道什么?二位贵人之前给这孩子多少报酬,我双倍退还给二位,还请二位不要介意。” 秦瑜道:“我得了我想要的讯息,这交易便算是完成了,不过吴姑娘似乎对于“秦将军”这个名字颇为敏感,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 吴春江道:“是我姐弟二人的救命恩人,将军不过是尊称,贵人不必在意。”她端了茶杯,露出了想送客的心思。 “若是秦将军此时安好无忧,你不会如此谨小慎微。我若是告诉你我也姓秦,是否能够得到这位秦将军的些许消息?” “贵人认识?” “天下姓这个的何其多,没有名讳,我怎么知道是谁,不过此人若是真的有难,即便不是我同族,凭着同宗之谊,想来我也是愿意搭救的。”秦瑜微笑道。 吴春江咬了咬下唇,道:“将军姓秦名杉,原是北境玉关城的守将,五年前调任东境琅关城任守城副将,城破时秦将军为了护百姓伤重昏迷,被我们偷藏了起来。” “后来” “老张,来买羊!”玄明真君提高了音量。 “好嘞!”店家丢下这一句,对着玄明真君挤眉弄眼一番后,啪的一声关了房门,自去好睡。 秦瑜和梅婉婉面面相觑。 玄明真君不在意的笑一笑:“老张就是这样,他家的羊最好,我们带一点回去。” 玄明真君熟门熟路的绕过前厅,自己摸去了厨下。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里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大炉子。 梅婉婉不由得问:“羊呢?” 玄明真君手指大炉子。 正在此时,两个黑斗篷从炉子里一骨碌滚出来。 “旱时田里皆枯藁,谢天甘雨落淋淋;花果草木皆润泽,始知一雨值千金。旱逢甘雨之象,凡事难中有解,嗯,可解。”未知掐着手指,思索着说。 “怎么解?”秦瑜追问。 未知摇摇 急水滩头放船归,风波作浪欲何为。若要安然求稳静,等待浪静道此危。 虽然看下来狼狈不堪,但是浑身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一人一只,满载而归啊。”玄明真君略问了几句,羡慕的赞道。 “这炉子是老张祖传的灵器,年岁久了,器物也生了灵智。这炉子不仅自己养羊,还自己烤羊,很有意思。” 有意思的不是这个,秦瑜和梅婉婉也灰头土脸的从里面滚出来的时候,才知道这炉子还吃羊。 灵器如何能吃羊,莫说秦瑜不相信,就是店主老张自己没看到之前都是不信的。 自己养自己消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那人想吃怎么办呢,当然用强的咯。 玄明真君左手一只羊,右手一只羊美滋滋的往外走。身后炉子发出狂风暴雨式哭声。 老张刚顶着鸡窝头送走了前一批的客人,赶巧看到了玄明真君带着两个小苦力出来。 也是奇怪,厨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灵力却被压制的厉害,连储物灵器都打不开。 前厅却没有这个限制,苦力们把抢来的战利品塞进储物灵器里,便听着玄明真君和老张叙话。 秦瑜很担心玄明真君会不会被老张给列为拒绝往来户。 毕竟玄明真君的一点不是普通的一点,而是亿点点,把炉子都给惹哭了。 老张听完玄明真君“只留了一只”的残忍发言,感激不尽的道谢。 “一只够了,一只够我家这祖宗玩了。”老张侧耳听了听厨下传出的动静,如释重负的说到。 按照玄明真君说的,老张可以算是最窝囊的器主人了。 可毕竟这炉子是老张祖传的灵器,这器灵认真算起来可以说是老张的祖宗辈了,得供着。 但这也不是老张感激涕零的原因。老张祖上是厨房烧火童子出身,可能是用的顺手,弄个灵器竟然是个炉子,人去了,炉子还在,一代代传承下来,炉子已是灵器中的巅峰,就差几道雷劫就能生个品级 跟着玄明真君出来能见着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说,玄明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要她的答案。 秦瑜认真的看了看,神色间有些许为难之色。 “说真话!”他恶狠狠的说。 “是有点。”她实话实说。 他拉起被子盖住脸,闷闷的盖住脸。 “你一点也没有变。” “没有。”她悠悠的说。“” “你听我说,婉婉。”秦瑜说:“我们是朋友,可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却很难有朋友会一直走到最后……为什么呢,有可能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有可能是天意如此,缘分只有这么长。” 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有可能是天意如此,缘分只有这么长。”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秦瑜想问了伯伯的下落,救出来也好给家里人当个见面礼。 毕竟自己算是违抗了家里要她专心修道的本意,自己偷摸跑回来的。 要说偷摸跑回来那也就算了,又因为迷信不敢回家,光冲这点当爷爷的就能把她腿打折了。 打折是真打折,过去祖宗晚年迷信佛法,觉得佛门有一招“当头棒喝”很适合教养子孙,并且发扬光大,除了要嫁人的女孩子怕打坏了嫁不出去,没享受过祖宗传下来的家法,其他的孩子都是从小揍大的。 法棍有半人高,还在佛寺开过光。秦瑜有幸小时候逃过了,这个年纪了也不想被晚辈们围观挨打。 如今秦瑜是巴不得多来几个这样的好事,好替她挡挡灾,毕竟长辈肯定挨打在前,说不定人一多,自己这顿打就免了。 秦瑜心下盘算的美滋滋,再三确认了伯伯如今可能在的几个地方,便准备去看看情况。 “你就不要去了。留下来帮伯娘她们收拾收拾,准备些衣物饭食,若是人救回来了,刚好他能吃上,要是人没找着,留给我吃也是正好。”秦瑜拦了苏青跟上来的脚步。“况且这家里的情况还有些不明白的,都得麻烦你替我打听打听了。” 苏青心知这人是嫌弃他拉了后腿,但是一个没留神人就不见了,对着面前的空气也是无奈至极。“不是才说的不能够动仙法吗?” 那劳么子的天地意志只说不能杀凡人,有没说我不能给自己提供生活的便利啊。 说起来既然有了还算确定的地址,一个个找过去不就行了? 不过秦瑜此时还真是有些想念未知那个家伙,要是有她弄些术法再算算方位,今日也就不必一处处的上门找了。 吴德全在京城一个月,每日下午的寻找,才把地方最终限定在五处。 其中两处在帝都北城,一处在东城,剩下两处都在西城。 正所谓东富西贵南贱北贫,帝都东城西城多是富贵人家,而南城北城居民多贫贱。 也由此,东西两处的治安是远远好过南城和北城的。尤其是西城,原本西城的王府、官邸、富家宅邸数量最多,号称那处随便掉下块砖石来都能砸死个不大不小的官来,但是后来火灾也是西城最严重,许多人家搬到受灾最轻的东城去,那处的居住环境比之前就宽敞多了。 吴家姐弟的小院子在南城边上,最近就是东城。 不过东边这个地址原是个富商之家,如今卖给了才调入帝都的一位外任官员。这官员秦瑜在一条街外的摊位上打听过,官声极好,以清正廉洁著称。 宅子从外面看,也确实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午后有阳光照射的缘故,温度正适宜打盹睡觉,门子在门边犯困。秦瑜隐了身形,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进去,围着这处三进宅子转了个圈,除了近距离的看了一场婆媳相对的好戏,瞧见了这家中的一面外面生了绿苔,但内里实由黄金垒就的墙壁,一无所获。 没什么暗门,没什么地牢,唯一跟牢房有些关联的是小姐的闺房。 真是小姐的闺房。秦瑜眼馋完金砖垒就的墙壁后,从兜里摸了把瓜子儿旁观家庭闹剧。 当儿媳的要救女儿性命,说是做得再如何不对,那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当婆婆拼命阻拦,说是这孽女留下会妨害儿子的前程和清白名声,要女儿后院还有大把的庶女由得她教养,要是她再无理吵闹,就休怪她不看在几个孙子的面子上休了她这泼妇,再找一位更年轻更高贵的新妇与儿子堪配。 而争吵的焦点却在屋子里要被饿死了。 是真的要被饿死了。 秦瑜觉着热闹,凑近了些看。这屋子外面置了两把大锁,内里一个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样子,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嘴唇泛白,皮肤暗淡,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突然现出身形的秦瑜。 这小姑娘脸上还有些已经干涸的泪痕,面上脏兮兮的,大概是她许久之前哭出来的。手边一个碎茶杯,大概是想找水喝的时候碰下来的。 但这屋子里半点水也没有,秦瑜喂了些水给她,但她吞咽都困难,只得把水往她喉咙里灌。 这时外面的动静也少了好些,大抵是儿媳没闹过婆婆,又被下人“请”了出去。 小姑娘听不见外头的动静,眼里也慢慢散了光彩,没了求生的意志。 “哎,你醒醒啊。”秦瑜摇晃道。 那小姑娘被一晃荡,呕了水出来。 “你水给的过多了。”来接魂的鬼差没忍住,插了句嘴。 “这样啊。”秦瑜收了水,对来拿魂的差爷道了声谢。 “谢倒是不用谢,不过你这一弄,我回去不好交代啊。”他有些为难的说。“还不如让你再灌点水下去,虽然死因改了,但至少我不必空手跑一趟啊。” 秦瑜:“你看,活都活了……”那就不要太在乎了吧。 “不过放在这家里,你救了一回,下回也还是要死的,还得让我再跑一趟,这就很是划不来了。”那差爷道。“我都在这府上收了好几次魂了……” “您吃些什么,上好的灵果子您吃不吃?”秦瑜拿了一枚灵果塞了嘴,说:“她这既然都活了,我这也尽量保证短时间不劳您再多走一趟,成吗?” 那鬼差识货,陶醉的闻了一口果香,塞到袖子里,揣着袖子说话。 “这成不成的,都是小事,不过您可想好喽,您救了她,她要是之后为非作歹、干了些伤天害理的事,得了报应您都是得同罪的。”他唆了一眼地上躺尸的小姑娘,开口劝道。 秦瑜单纯救人,没想这么多,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小姑娘现在死了,性命是得算到她头上去的,那什么天道之前不管,但这小姑娘的命归她的,就绝对要管了。 生前受苦秦瑜是不想的,身后的报应嘛,命都没了,只要魂飞魄散的速度都快,这些什么报应的就一定追不上她! “晓得了。”秦瑜道。“多谢您提醒。” 这房间里空气颇为污浊,差爷又没了差事,离得远远的看戏。 秦瑜心里确定要救人了,活着不必什么都强,但是又有些顾忌,劝道:“活着不比什么都强?” 小姑娘伤了喉咙不能够言语。差爷却一旁闲聊说:“活着有时候也不比死了强,就这小姑娘,虽生在高门大户,不也差点被活活饿死了么?” 秦瑜想了想外面为数不少的仆役,觉得也甚是奇怪,没事饿死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做什么。 “你不知,这家老爷是个最清廉的官,端方不过的人物,这姑娘是他的三女,因为前些日子接了男仆役递来的一块糕饼,被她爹瞧见了,说什么‘女子岂容漫受僮饵’,说她是行为不端,便要饿死她。”这事差爷也是生平仅见,颇为惊奇的说。 “差爷应该仙逝挺久了吧。”秦瑜好奇的问。 那差爷一挺胸膛,道:“沈爷我是前朝的鬼。” “果然是老前辈了。”秦瑜大悟说:“您应该就职不久,或者是不管楚、越几国的民众罢。” “您有眼光,考了五回才当上这地府的官,出来一看,呦呵,皇帝爷爷都换了五六位了,国朝都换了个。”沈差爷乐呵呵的说。 “您要是到南边转转去,我记得十几年前就弄些什么裹脚、三寸金莲什么的,小女孩子的脚生生勒断了半拉,不使生长,裹成个粽子似的,走路也不能走了,好好的人弄成残废一般的,还说什么弱柳扶风,以此为美的,您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秦瑜说。 “果然惊奇,果然惊奇!”沈差爷才从鬼山鬼海的地府公务员考试中好不容易爬上了岸,哪知道几百年过去了天都变了,听着些小事都连连惊叹不已。 秦瑜还有找伯伯的事呢,这小姑娘倒是不知道这么办了。 “我给你两条路选呢,一是我带你出去找娘,你娘见你这样,说不定能护住你平安度过去,你再低调点,几年你就能嫁人出去了。”说到嫁人这姑娘就有些反应了,秦瑜以为是说动了呢。急忙趁火打铁。“第二呢,留你在这不管,只怕还是会害了性命,我可以带你出去,不过我没有什么大宅子仆人什么的伺候着,你要是跟我走多半受苦。” 秦瑜因为消化灵火的关系,自己如今都是病歪歪的模样,自信这姑娘不会弃了家里的好日子不过跟着她走,喜滋滋的准备带她出去。 没想到这姑娘转了转眼珠子,坚定的说:“跟你走。” “你确定吗?跟我走你可是要铺床叠被洒扫庭院,干很多活计的!”秦瑜恐吓她道。 那姑娘一听,更坚定了。“跟你。” 沈差爷在旁边也道:“你人都救了,放在身边也放心些。” 秦瑜见那姑娘神色坚决,道:“我带你走,你别后悔。” 小姑娘虚弱的点了点头。 秦瑜颇有拐带幼女的奇怪之感,但是心里却又觉得没什么更好的处理办法。现下便要带了着姑娘走。 不过那姑娘有些别扭摇了摇头,道:“恩人,奴想换身衣服。” 这小姑娘一个人关在这屋子里,颇有些污秽狼狈,之前万念俱灰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有些在意,不肯要秦瑜抱她。 秦瑜明白过来,失笑,还是个爱干净的小姑娘,摸了摸她泛黄的头,安抚道:“你闭上眼,姐姐给你变个法术。” 她乖巧的闭上眼,秦瑜见沈差爷自觉地出了门,拈了法诀,轻轻的按在她的额头上,温暖干净的水流包裹着她,又替她换上了一身秦瑜自己没上身过的旧日衣服。 “姐姐,好舒服啊。” 秦瑜背了她离开,道:“可别就睡了,得带你吃些东西去。差爷,这块你熟,我要找个地方,能关人的,你可知道在哪吗?” 沈差爷转了转眼珠子,瞧了瞧她背上的小姑娘模样,态度又热切了几分。“我在皇城生,死了又当了几百年的皇城鬼,这皇城内外,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是要找什么?您说,无论是活的死的,我一准给您找出来。” 秦瑜见他如此说,便把秦杉的模样相貌说了一遍。 沈差爷转转眼珠子,道:“您说这人,我些许有些印象,不过时日长了有些模糊,需要些时间整理整理,要不您?” “麻烦您帮着跑一趟,我带着小昭在东城的仙气来等着消息。”秦瑜想了想道。 沈差爷留了个印信给她,只说要她稍等消息。 秦瑜带着小昭回了仙气来,带她用了些餐食,便就觉着身边突然微冷,沈差爷带着另一个鬼差一同来了。 “姑娘说的,我这同伴恰好是知道的。”沈差爷说:“不过我们不能进去,只能给姑娘带带路。” 秦瑜奇了,还有什么地方,是这些鬼差也不能进的吗? 那知情的鬼差平平淡淡的说:“不能,那里阳气过重,还有如姑娘一般的修仙之人在,很是危险。” “修仙之人的修为比之我如何?”秦瑜问道。 那鬼差比沈差爷话少多了,三个字打发了秦瑜:“差不多。” 不过救人要紧,秦瑜得了这三个字也没多问,跟着带路的鬼差爷在帝都的街道七绕八拐,到了西城的一处府邸。 “这处主人家是?” 沈差爷道:“您知道当今天子的国丈,当下武国最炙手可热的权臣曹睿吗?此处就是他的宅邸。” “权臣宅邸,难怪你们不敢进去。” “倒不是不敢进去,只是咱们也算半个鬼修,这宅子里的那个修士,修的是至阳之火,若非必要,我们也实在不愿与他打交道。”沈差爷道。“虽说水火相克,但姑娘能不与他起冲突,就尽量避免罢。” 秦瑜点了点头,也感受到了里头那处火团一般的气息,接受了好意道:“我只为救人,也不欲多纠缠,不过若是遇见了,也不怕就是了。” “走罢。” 第一百八十三章 饶是秦瑜心中做好正面冲突的准备,也没料想到一进曹府就被请去喝茶了。 带路的仆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奉上了茶盏就安静的退下了。 周围除了几个石像一般立着的几位侍者外。 不见主人。 也不见替主人待客的客卿幕僚什么的。 秦瑜端着茶盏,盏中轻雾氤氲翻腾,耳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有些茫然。 我是来,做什么的? 我好像是来,砸场子的。 沈差爷飘在她的斜后方,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府邸主人,国丈曹睿听了仆役所言,放下手持的一对碧玉盘珠,笑眯眯的对一旁端坐的红衣修士说:“守了好几日,果然等来了,方仙长真是料事如神。” “既如此,冰凌玉……”修士身上的红衣浓烈似火,嘴里说出的话语却带着些冰凌凌的气息。 “不急不急。”曹睿和善的说:“仙长要的东西,曹某早为仙长备好了,但是曹某要的东西,现下可还没见着呢。” 方恕常听了这话,颇有些不耐的说:“曹君的仙缘也测了,想知道的也尽知了,要找的人也已找来。”怎么还这样纠缠不清? 说起来,这曹国丈就如狗皮膏药一般,自打前段时日因为一株梨离花跟这人有了些交集,就难拉扯掉了。 这些时日曹国丈靠着手上的存物留了他好些时日,方恕常想想储物囊里的五六株珍惜的灵花灵草,又想想还没有到手的冰凌玉,犹自按捺下自己的不耐,说:“没有灵根,就难寻仙缘,既然如此,曹君知道再多也无益。” 曹国丈笑呵呵的说:“知道知道。” “至于你要寻的人,曹君,你若是个听得进劝告的,就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插手的。”方恕常又一次好心的劝道。 “晓得晓得。”曹国丈听他,既不反驳,也不过脑,笑眯眯的道:“昨儿府里刚进了株喷香喷香的草,仙长若是不嫌弃,见了人后就去品鉴品鉴?” 随时准备辞职的方恕常:“……”喷香的草,什么样子,是红茎还是紫茎的?上面是单叶还是双叶? 他扭捏……之前扭捏多了,如今心中便省下这多余的情绪,毫不扭捏的说:“国丈请!” 当修士的,谁还没有一根能屈能伸的脊梁呢? 修士也是人,餐风饮露的日子谁都不爱过。 要不是还有些修士的清高在,就曹国丈这“缠郎”架势,方恕常便是个“烈女”,也早晚被拿下了。 “前段时日的我说要好好照顾的那些个人,你可有好好待他们?”快要进门时,方恕常突然问。 曹国丈转了转手上的碧玉珠子,道:“吃好穿好,放心就是。” 得了曹国丈的保证,方恕常才应下替他招揽的请求。 厅中的姑娘对着茶盏发着呆,周边灵力汇聚,几乎成了个吸灵的漏斗。 方恕常难得在下界感受到这样浓郁的灵气,神情一下子松快,脚步也快了几分。 “青阳门,方恕常。” 秦瑜目光从茶盏中移开,起身回礼:“剑宗,秦瑜。” 互报了名姓,秦瑜着意看了看方恕常腰间花卉模样的弟子令牌。 说起来剑宗的弟子令牌方方正正,除了用料更好一些,就模样来说,还真比不上这青阳门的令牌。 百闻不如一见,都说青阳门因为门主是个女修的原因,是个行止都很有讲究的宗门,但亲眼所见方知此话真是不假。 这位名叫方恕常的修士可是连头发丝都精致的男修士,满头青丝一丝不苟的被梳进了玉冠,左耳一枚星光灿烂的耳饰吸引了注意力去。 打耳饰的男修,挺少见的。 不过这就跟她打小爱穿裤子,不爱穿裙子一样,没谁规定了带耳饰的只能是女子。 方恕常能吸引住她的目光,还是因为模样挺好看的。 “原来是剑宗的道友……” “你的传音我听到了。”秦瑜打断他的话语,道:“我要找的人呢?” 方才一进曹府就听到了他的传音,说她要找的人在他手上。 方恕常道:“道友放心,这就带道友去见人。” 曹国丈心下茫然,方恕常的所作所为与之前说的完全不同,这仙人对他说了一路的要沉得住气,待他考察考察新人再下决定的话语,原来全是骗人的鬼话! 曹国丈“请”进曹府的人有不少,足有一个院落。秦瑜寻了一圈,见到了伤势未愈的伯伯,确认安好后,便带着人回了花厅。 “我要寻的人寻到了,要带走。”秦瑜道:“说说看,道友是想要什么?” 方恕常没成想受了一记直球,道:“想要什么都可以?” 沈差爷听了在一旁桀桀的笑。 “对。”给得了就给,给不了打出去就是了,反正这府里掳人也做的不光彩。 方恕常没想到找个接锅的这么容易,回头看看曹国丈,曹国丈手上的玉盘珠“哒哒哒”的响,激动道:“我要你!” 秦杉怒发冲冠。 方恕常一脸古怪。 曹国丈喘了口气,道:“做我的护卫。” 秦瑜眨眨眼,转回头问方恕常:“你这么不讲究的吗?”堂堂修士给这么个老头子做护卫什么的。 上界修士不是都挺清高的么,竟然愿意听命于个凡人,还是个不怎么好看的凡人? 方恕常紧咬银牙,似是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实乃形式所迫,你听我解释!” 曹国丈一脸坦然的听着方恕常带着偏见的解释,很有“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洒脱。 他道:“我想修仙。” 方恕常叹气:“没灵根。” “我想上天。”他换了个要求。 “你做梦。”方恕常平和的和他讲道理。 “我想再活五百年。” “你醒醒!”方恕常毫不留情的击破他的幻想,道:“我还不一定能活上五百年呢。” 方恕常生在上界,一出生就是宗门弟子,不是很能理解下界人类“做了人类想升仙,坐在地上想上天”的淳朴向往。 秦瑜:“可以。” 不就是修仙上天么,这有何难? 曹国丈大喜过望,手上的珠子“哒哒哒”响的更大声了。 “只要仙子能让曹某如愿,曹某无所不应的。”曹国丈激动道。 秦瑜无所谓的点点头,和曹国丈另约了个时候,转头对方恕常道:“人我带走了。” 方恕常说是送送她,却一路跟她送出了曹府,道:“道友有所不知,贵宗晓谕了各派,是不准教导这些凡人修仙法门的。” “我知道。”秦瑜点点头。 说起来剑宗的态度从原本的主动收徒,变成如今的不准传道给下界凡人,其中经历的转变也不是一时说得尽的。 只是隐约听梅婉婉说是有凡人妄想反向狩猎修士的缘故。 具体如何,秦瑜不在知情的范围内。不过就“不准传道”的命令来说,即便目前剑宗还处在和各宗的谈判拉锯中,但凡人不修道有利于修士,修士们等闲是不会愿意打破这个仙凡天堑。 不过若是利益够大,小修士为了自身前途卖掉自己的修行法门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道友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道友既然有心,为何又要帮着那曹睿物色修士人选?”秦瑜不解的问。“岂不是有违道友本意?” 一提起这个,方恕常一言难尽的说:“我不过随意指了几个人,未曾想真等来了人。” 救凡人算是修士用来刷自身幸运值的常用手法,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修士探寻宝物祸福难料,有时候也需要这一点冥冥之中的力量加持。 “还答应了……你不答应这凡人也只有供着你的份。”方恕常找人是因为自己要回宗交任务,长久不在宗里冒头,很容易失去存在感,被宗门当成失踪人士开除宗籍。 不然还真不一定舍得这只可以让他躺着赚钱的大腿。 “躺着?” “别想多了,我是说不用自己去挣修炼的资源什么的。”方恕常炸毛一般的大声说。 “哦。”秦瑜有些好奇的看着他的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道:“我晓得了。我初来此界,许多事情不晓得,还请道友带带我,传授些处世为人的经验。” 从方恕常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修士目前在武国还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的状态。 豪门贵族想靠着财力物力招揽这些修士,从他们身上得到想要的修炼法门等物。 修士们也不傻,脑子不够聪明的自食其力,在上天入地的自己探寻矿脉宝物,脑子足够聪明的和那些世家大族虚与委蛇,借他们的力量和人力帮自己找要找的东西。 前者身体辛苦,翻山越岭的不得空闲,后者精神劳累,光是处理连绵不断地讨好试探便能够累垮一个不问世事多年的修士。 方恕常作为后者,总结了这几年骗吃骗喝的经验,自称是人生道路的指路明灯。“把那些凡人的话全做耳旁风,十个要求里应下一个便足够了……” 秦瑜谦虚受教,又听这个“人生道路的指路明灯”劝诫道:“好好听剑宗的话,不要被这些狡诈的凡人骗了。” 一句话也不曾说过的秦杉挑起了眉。 秦瑜微笑送走这盏“明灯”,与他互留了传讯符箓。 转身便听秦杉恨恨的骂道:“这些狡诈的仙人。” 秦瑜挠头:“我该站在哪一边?” “伯伯,您可认识吴春江?”秦瑜问。 秦杉老脸一红,神情有些不自然。“识得,她还好吗?” 秦瑜心领神会,带着秦杉换了条道路。“那还是先去看看伯娘罢。” 秦杉却按住她,问:“你可回过家了。” 这话一问便知真假,秦瑜不好骗,只好打着哈哈说:“一回来就听到伯伯的消息,赶着来看您,还没来得及……” 秦杉却道:“不妥,我得先带你回家去。” “不去看伯娘了吗?”秦瑜的计划里还没有此时归家的打算,有意逃避。“人家可是为了伯伯把眼睛都哭瞎了呢。”她话说的戚戚,想先把人送到未来伯娘处,好借机脱身。 秦杉闻言,叹气道:“吴姑娘乃是先天目盲。” “况且我如今一身血污,去了反倒让人担心。”眼睛不好的人,鼻子就灵敏些,鼻子闻到了,眼睛却看不到,想来心中的焦虑更甚。秦杉人粗心细,并不想让人无故担忧。“况且我有消息要传给姑姑。” “姑祖还在京中?”秦瑜有些惊讶。“家里人不是都回长林了么?” 秦杉闻言道:“你不回家,便得不到消息,眼睛耳朵虽不瞎聋,也胜似瞎聋,不然也不会傻愣愣的进了曹国丈的府邸。” 曹睿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平易近人,秦瑜能感受到这人对于她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秦杉叹气道:“之前你是不知来路的仙人,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恶意。不过这厮不是个好人,京都的朝堂,如今便是这厮的一言堂,皇位上坐着的那位,倒更像是他手上的垂丝傀儡。” 在这场变故之前,秦家算是坚定的保皇派。 虽然保皇的由来是因为秦家在武将中算是最低调的,兵力不算多,驻守的地方又是偏僻,厮杀激烈的边境,随时都可能灭族的那种。 如今皇室虽然又强行续命了,管辖之地却不过是帝都附近的几个县,皇命出了这个区域就好似废纸一般,众势力乐意搭理便搭理,不乐意搭理就忽视。 秦杉说起皇位上的那位,语气都随意了很多。 天子的威严已经不复了。 秦瑜进曹府前,曾经听沈差爷用咏叹调夸赞了这家主人是如何的权势滔天。 但是死亡面前不分贵贱,沈差爷皇帝的命也勾了好几条了,他嘴上的滔天权势听起来更像是讽刺一般,没得半点真诚。 故而秦瑜听着也翻不起半丝涟漪。 倒是秦杉口里的就真诚多了,不过秦瑜听着平和极了,心里生不出半分的敬畏来。 修士敬天逆天,拿拳头武力说话。 曹国丈权势再大,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反而因为仙凡之别,这个手里掌着权势的人是对她有所求的。 秦杉见她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好像也想到什么了一般,讪讪道:“我忘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要真是如此,她头一个想做的就是回家,扑进父母的怀里去。 秦瑜笑了笑,但是还不能。 对于秦瑜而言,此去不过是一年两年的分别,她的思念固然强烈,但父母的安全更为重要。 但对于秦家人而言。 秦瑜离家已经十二年,十二年的光阴,足够让一个襁褓中的孩童长成一个玉立的少年。最初分离的痛苦逐渐被时间冲淡消逝,家中甚至已经做好这个孩子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了。 修仙求道的,哪还会有回来的呢? 即便是大道得成,那也是漫长的光阴之后的事情了,那时候秦家还在不在都未可知呢。 所以秦瑜离开的第二年,秦桦和云英便松了口,决定再生养一个孩子。 “阿瑜,你爹娘很想你,但是……”秦杉的手指被吴春江攥了一把,他住了口,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能够想明白的。” 秦瑜坐在两人的对首,有些沉默。 “那孩子……我是说我弟弟,今年应该有十一二岁了?”秦瑜道:“那也是个大孩子,想来应该是个好孩子。” “啊,对,老爷子生前也常说,孙儿辈里,最类他的就是阿瑾了。”秦杉话还未说完,就又被吴春江狠狠的提醒了一把。 “爷爷……去了?”秦瑜没成想,还未见到几个亲人,就先听闻了亲人逝去的消息了。 也对,秦桦是秦毅的老来子,秦瑜走的那年,他就已是花甲之年。 十几年过去,他也七十多了。 凡间之人平均寿命不过五六十,甚至多得是三四十岁便早早逝去的壮年。 “老爷子去年走的。”秦杉说起族伯兼族长的离去,神色里也难掩哀戚。 “人活七十古来稀,是喜丧。”秦瑜反过来安慰这位族伯,因为小的时候男女后辈分开教养的关系,秦瑜跟爷爷见面不多,关系并不多亲切,不过记忆里是很和善的长辈了。 “姑祖身体好吗?”她安慰了一番后问起了秦越。 “老爷子走后,现在族里主事的就是姑祖了。”秦杉道:“再加上阿楠嫁人,现在京中主事的已经换成你林叔叔了。” 秦瑜从记忆里翻出姑祖那对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双胞胎,哥哥秦林像秦越,沉默寡言却又很有威严的样子,妹妹秦楠则像父亲,性格和善,一贯是笑眯眯很开朗的模样。 秦越留在秦家,女儿却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嫁了出去,那郎婿是秦楠自己看上的赶考举子,家中小富殷实,也不是什么有权势的家族,但是秦楠自己看上了人,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秦越夫妇也就准了。 这样的消息听着就令人喜悦。 秦瑜从心底泛出快乐来。 “回家吧,你爹娘这些年一直在等你。”秦杉劝道。 秦瑜本就打算是要回家的,不过并不是现在。怎么也得多等上几日,瞧瞧未知说的是不是真话。 如若自己的存在真的于父母有碍…… 那就最好不要相见了。 她摇了摇头。 秦杉叹了气,以为是她在介怀莫名其妙多出了个弟弟的事情。“有个兄弟姐妹也不差,我这一辈的,谁都有两三个兄弟姐妹,互相扶持着长大,以后你就知道这样的好处了。” “不,您误会了,我是有其他的缘故……您应该晓得的,我命格上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她话音一转道:“不过您孤身在外也不安全,我先送您和伯娘他们回秦家。” 秦杉身上多有旧伤,是受了大难的样子。 虽然性命如今看起来应该是无恙了,但是狰狞的伤口也让一边帮着处理伤口的吴小弟倒抽了不少口冷气。 吴春江眼睛虽盲,但是耳聪,听着弟弟的抽气声便猜的八九不离十,手都攥白了。 人得送回去将养。 秦瑜翻了翻手里的东西,但又担心好心成了祸事,一囊的各式灵丹愣是一个也合适的也没寻出来。 倒不是不舍得,没有梅婉婉在,一个不小心吃得爆体了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收了手,想着先送了三人归了帝都秦家。 秦杉听了这话却是有些生气。“我秦家的后辈什么时候因为些虚无缥缈的命途之说就畏头畏尾了!” “我们反正都是要死的,是不是人都不要好好活着了。”秦杉虎着脸说教她。“咱们什么时候信过命。” 秦瑜苦笑,小时候也没信过这世上有神仙。 但神仙却是存在的。 上界修士的攻击手段稀奇古怪,剑宗有梦中杀敌的修士,其他宗派也有以因缘气运作为修炼法门的修士。 知道的越多,反倒越束手束脚。 “您说的对。”她道,但是却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秦杉看着她,退了一步。“那也不必避着所有族人。你放心,你爹你娘都在族地,等闲见不到他们。” “再者,你回来的正好,族里正是需要的人的时候。” 早在见到秦杉的模样,秦瑜心里对家里的处境就有些猜测。 她点了点头。 秦杉在京城的消息秦林并不知道,恍一见到他惊讶的不行,但面上还稳住了,把这行所谓的上门投奔的远方亲戚迎进了府里。 秦杉被秦林请进了内厅。 换了副面孔的秦瑜跟着侍从回到下处,转头就见到窗外好大的一张脸。 叶恕常没有吓着人的自觉,很自来熟的与她谈话。 “没想到,道友是奔着秦家来的。不过这住处……”他站在窗外,好奇的左右打量室内的陈设。 秦瑜是以侍卫的身份进的秦府,安排的住处不好不坏,符合身份。 但在叶恕常看来就很有些寒酸了。“未免不符道友身份。” “我道中人,以天为被,以地为盖,区区小节,不碍修行,何足挂齿?”秦瑜开了门请他进来说话,这人挺大的块头,隔着光站在哪里委实有些挡着了。 “道友寻我有什么事?” “无事便不能寻秦道友么。” “……”叶恕常笑着推了推剑鞘,说:“道友大驾光临,帝都有不少修士想与道友认识认识呢……正巧我和秦修士有些缘分,所以我领了这送帖子的活计。” 原来如此,但秦瑜并不打算与这些修士有多深的交情,先推拒道:“如此盛情,不过我有要事,不若再择个时日,我来做东宴请大家。” 叶恕常伸出两个手指摇了摇。“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诸位都翘首等着秦道友。” “道友不来,便是不给叶某这个薄面了。” 秦瑜抬眼看看他,默了一瞬,道:“劳烦道友带路。” 应了邀约,叶恕常亲亲热热的笑着说:“我记得这家的后辈好似是与道友同宗。” 秦瑜“嗯”了一声,道:“怎么?” “剑宗最重血脉传承,等级森严的很。这凡俗跃上去的金鲤,怕是要耽搁大好的修道天赋了。”叶恕常感慨道。 秦瑜双手空空的来,也没什么行李可归置的,安排小厮去接了客栈中的小姑娘来,正巧听见这一句。便回道:“并非如此,听说其师乃是元后大修。” 叶恕常惊讶极了。“元后大修!道友莫不是在消遣我。” “道兄不信,回上界便可问一问了。” 叶恕常神情半信半疑,但是两人出秦府的时候,他却是专程补上了秦府上空的那个被打穿的结界漏洞。 这漏洞是人为的,所谓门锁能防君子不能防宵小,这结界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弱的很,叶恕常来的时候轻易就戳了个洞出来。 这结界可真是有些粗糙。秦瑜心想,不过能用上结界,就是无言的威慑。一路走来也就权贵的府邸上空有这样若隐若现的灵气波动,不过秦家比起那些大府的结界,又要弱了好些。 不过这东西对凡人作用不大,主要是防一些起坏心的修士。 但修士若是真想下手,结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是了。 “这秦家有这样大机缘的修士,结界却如此布置,想来定是有恃无恐了。”叶恕常道。“不过咱们各宗同气连枝,宗门弟子们往日对秦家也是护着的。” 护着? 秦瑜心知全是扯淡。嘴上却附和着说些场面话。 “就是这里了。”叶恕常停在帝都最大的销金窟前不远处,转头对秦瑜说:“不过这里规矩有些特殊,咱们多少要做些掩饰。”他说着带上了个滑稽的面具,气息顿时一敛。 秦瑜推拒了他取出来的另一个面具,取出了黑袍子。 “哦哦哦,我竟忘了金谷坊就在你们宗门附近了。”叶恕常收了面具,手指捻了捻袍子的衣边,赞道:“这样的好东西,却只在金谷坊那里才有买卖,大名听闻的多了,今儿个才看到,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愿了!” 这袍子不难买,剑宗去过金谷坊的基本上人手一套。 不过剑宗地偏还远,袍子一次一人也只能买一件,剑宗外还真是稀罕物。 “道友要是喜欢,到时留个讯息给我,待我回宗了,就给道友寄一套过去。”秦瑜如此一说,叶恕常手从袍子上离开,开开心心的说:“那就等道友的好消息了。” 修士们聚会,这名为“朱芳阁”的销金窟是被其中某个修士大手笔的包下来了的。 一进去,便被温香软玉包围着。 叶恕常挑了几个合心意的女子,还不忘照顾着秦瑜。 “芳娘,这些都不好,你不是养了好些干儿么,选几个好的送上来。”叶恕常熟练极了,带着秦瑜往楼上去。 秦瑜没成想修士聚会竟是到这等风月之地,但也没想着今儿个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不必了。” 因着斗篷的阻隔,叶恕常看不见秦瑜的脸色,但是还是能够感受到身后源源不断的低气压,说道:“别生气,到时你若是不想要人伺候,叫那些男女一边呆着就是。” 秦瑜:“……纵欲有碍修行。” “哈哈哈哈,放心放心。宗规管得严着呢,顶多多看两眼。”说到这,叶恕常暗搓搓的凑过来说:“不过我记得你们剑宗好像是不管这个的吧,要不然试试?” 纵欲是一切正经修仙门派的仇敌,毕竟修士终身都是为了修道而奋斗,任何有碍弟子修行的东西都是宗规所针对的,宗门里一两百岁还是处男处女的修士比比皆是。 大概是因为宗门里男女比例失衡的缘故,一百个男弟子里顶多能有五个女弟子就不错了,这还是在合并了四个小宗门后才有的历史性突破。 都是笔直的男人……所以剑宗的确不太管这个。 但这话不正经,秦瑜按剑的手一紧,杀意暴涨。 叶恕常跳了老远,哎哎呀呀的先进了门。 门后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十几个各式打扮的修士散落的坐着,都做了掩饰容貌的装扮,一眼望去都隔了老远的距离,看不出什么派别关系。 进了大门,内里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光幕,叶恕常回头望了一眼,抬脚进了光幕。 秦瑜没懂这抬眼间有什么信息,也跟着要踏入。 “且慢。”旁边有人拦住了秦瑜前进的动作。“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如今新人这样不懂规矩的么。” 那人像是故意挑事一般,说话慢腾腾的。“还没验证是不是混入的宗门鹰犬就带了来,你们也太大意了。” 光幕里有人接话道:“是不是包藏祸心的鹰犬,只管等她能不能穿过这结界便是,若是藏了见不得人的心思,这结界早烧的她魂也不剩了……不过你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来了呢?” “噢,凑巧过来。”那人慢腾腾的打量了一番,行动像个有些年纪的老者。不过这里的人仿佛也是这样看他的,话语间也因他的年纪有些顾忌。 毕竟越老的修士,身上的手段也更多些。 他越过秦瑜,走进结界,立在光幕里回头说:“你也过来吧。” 他隔着斗篷瞧不见秦瑜的脸,秦瑜却能瞧见那人脸上的笑脸面具,还有光幕里叶恕常的滑稽面具。 “这是小火神带来的新人,这几日才在这里出现的。”这场聚会的主持,是自称是云中夫人的修士,她带着一顶垂地的白幕篱,介绍道。 说是夫人,其实是男是女也是个迷。 毕竟秦瑜能借着斗篷混成男修,保不齐也有男修也扮成女修。 反正男男女女的,修士修行高了,成男成女都是抬抬手指的事情,并没有让人稀奇的。 让秦瑜比较稀奇的是,修士都是比较高调高傲的人,聚个会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实在是不正常。 第一百八十五章 想着,秦瑜抬头瞧了一眼被叶恕常那张被面具掩盖了的脸。 隔着面具,瞧不见表情,但是他比常人要浅淡一些的瞳珠转了转,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这是什么意思? 秦瑜没多想,抬腿过了光幕,打量着在座的几人。 人不多,大概两只手能数的过来。 都带着面具或者斗篷一类的掩饰身份的东西。 座位都隔得远远的,像是相互防备着的样子。 叶恕常与一个穿着灰衣的修士一同站着,隔了老远对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容我介绍,这位也是新来的修士,因对咱们聚会有些兴趣,便带来和大家会一会。”叶恕常道。 灰衣修士头戴着一张恶鬼面具,转过头来打量她,问:“修士的根脚是?师承何处?” 这是问来历。 “某是剑宗弟子,一点涧下水,不足挂齿。”秦瑜道。 “这……”叶恕常没料想带来的这位是个傻大姐,竟是实话实说了自己的根脚和出处。忙拿眼睛去睃身边的灰衣人。 灰衣人脸上的恶鬼面具抖了抖,半晌才道:“不愧是剑宗的弟子……某身家不便透露,一点沙中土,与修士见礼。” 秦瑜心里呵呵,什么沙土,涧水,按梅婉婉说的,都是宗门里弟子打招呼用的场面话。 不仅把自己是什么灵根的讲清楚,顺便透露一下自己的交往禁忌。 例如涧下水,水灵根里最清澈无染一类,历来归类为涧下水的弟子,在交际中会有意避开被批了钗钏金或是路旁土的弟子。 这不是谈不谈得来的问题,而是所谓气运相克的问题。 对于修士而言,气运是个微小但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君不见多少修士差了点气运,临门一脚不得入,抱憾终身。 气运和气运互相影响,有些关系近的如夫妻、同胞之类甚至还会互通有无,故而命格能和的来的也就罢了,命格若是合不来的甚至互克的,那不是互相耽误吗? 见礼的时候自报家门,能合的来就进一步交往,合不来的尽可以礼貌的错开。 这样的场面话倒也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避免许多未来的争执。 但会批命的术士多有宗门供养教导,算起来也只有宗门弟子有机会接触。 这灰衣人会说这句场面话,那便有极大的可能是宗门弟子,既然都知道是宗门弟子了,家门报不报,意义便不大了。 叶恕常也是个宗门弟子。 莫非其他人也是? 怎么,这年头宗门弟子们不好好修炼,流行这种有趣的换装游戏吗? 真是无聊的趣味。 秦瑜心下吐槽,手上却是端端正正的还礼。 瞧不瞧得上这种缩头缩脑的行径是一回事,但是有没有礼节是另一回事。 秦瑜少了好些年待人接物的经验,但是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一视同仁的见了一圈面具人。 秦瑜这才发现除了这位灰衣老兄和叶恕常之外,其他的人并不是什么宗门弟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这些人都是无宗无族的散修。 须知除了宗门,还有家族呢。有些大的修仙世家里独立培养出来的弟子,因为血脉相近的关系,资源充足又有长辈带着手把手的教导,潜力不比大宗门出来的差。 说起来真正的散修这其中不过三成,但这些面具修士聚在这里的缘由却是为了抵制宗门和家族的垄断,为底层的散修争取更多的修炼资源。 也就是散修间自发组织起的互帮互助小组。 无数这样的互帮互助组结合起来,便是如今上界小有势力的散修联盟雏形。 不过……秦瑜托着腮瞧着中间主持这次碰头小会的真家族弟子假散修,和几个最活跃最真情实感的真散修们。 这世间真真假假,还真是难言。 真真假假的暂且不说,这里的一派互帮互助的劲头倒是蛮足的。 有不少散修是小宗门被大宗门“吞并”后出走或是有意剪除的一批顽固分子,手上掌握的资源也不少,这批散修深知单打独斗的坏处,也乐意拿出一些来招揽聚集其他缺资源的散修们。 不过资源不是白给的,得拿出价值相当的物件或者其他的东西,比如散修自己作为交换物。 比如说十张入门级别的符篆,可以换一位炼气三层的散修一年的差遣时间。 不过有趣的是,这一年的差遣时间里,被雇佣的一方生死自理,雇佣的一方并没有保护的义务。 秦瑜想了想,问旁边的叶恕常:“若是死了的话,那十张符篆归谁呢?” 叶恕常想也没想的答:“若是有亲属在世,无论差遣是否满一年,都会全额留给他的亲属,若是没有亲属……”他沉默了一会,给了秦瑜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就是省了这笔开支的意思是吧。 秦瑜扯扯嘴角,想笑……笑不出来。 “不过现在十张入门级的符箓很难雇到人了。”叶恕常无限感慨。“毕竟低阶的符篆,换个渠道他们现在也能弄来。不过中阶的还是难弄,一张中阶的爆炎符,也才能换上两年。” 无论是哪个宗门,中阶符箓都已经进入宗门不传之秘的范围里,即便允许交易,但制法都是严禁外传的。 也正是如此,中阶符篆作为紧俏货,总是供不应求。 不过无论是符还是箓,秦瑜背靠剑宗,手里都是不缺的。更何况她是一个应该远离符箓的剑修。为了区区几张符箓就出卖自己的时间也未免太舍本逐末了。 正在他感慨的时候,场中有人抛出一张符箓,说是要以此换一道市面上买不到,可以抵御筑基期攻击的法宝或者一位炼气五层以上的修士。 这交换条件开的不低,是故原本已经靠着椅背闭眼小憩的修士又睁开了眼,投了注意力过去,想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灰衣修士捏了捏指尖,疑惑的说:“这符箓,这画法,倒是从未见过。” 叶恕常也有些吃不准这玩意儿了。“若是符,应该有字无画,若是箓,应该有画无字。这道符箓上字画皆有,倒真是闻所未闻。” 这两位仗着见识还算宽广,还在脑海里苦苦思索着有什么是能够与这符箓对的上的。 一些见识不多的就直接些,开口便问这东西是什么,什么用处。活泼些的更是开些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今日才放出来的小笑话。 那修士带着一张青脸的面具,手指拈着这张符篆,对着秦瑜的方向,半开玩笑的说:“都是熟人了,你们手上有什么好东西我能不知道,我这符箓可是冲着这位剑宗弟子来的。” 秦瑜原本就没打算收着身份,后来因为身上这斗篷的特殊性更知身份早就暴露了,便也无所谓的大大方方了。她道:“您这符,是想换什么?” 青脸修士面具后传来的嗓音浑厚,道:“我听说剑宗的剑箓乃是上等的攻击法宝。” “剑箓?”秦瑜心中顿生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剑箓是剑宗独有的法箓,无论是哪种剑箓,都是符纸上画着一柄形态各异的小剑。 一张剑箓,就约等于一柄一次性使用的,封着一式剑招的剑。 使用之人无论会不会用剑,都能使出一次绘制符箓之人的六成功力的剑招来,威力巨大。 青脸人点点头,道:“是的。” “您既然知道剑箓,那便应该也是知道剑箓是不对外出售的。”秦瑜道:“不过我可以拿同等阶的水系中阶符箓冰封符和您交换。” 冰封符可瞬间冰封方圆一里的所有元婴期以下的生物数息,放在中阶符箓里也是很难得的攻击法宝。 但青脸人并不是很在意这个的样子,坚持要用剑箓来换,甚至无所谓等阶。 秦瑜心下带了些疑惑,要知道剑箓虽然威力大,但是也要看是谁画的。 出自宗里长辈之手的剑箓威力的确可以翻山倒海,但是如她们这种后进之辈,剑箓中封存的剑招顶多也就是炼气期的水平。 威力根本和冰封符不是同一个水平的。 青脸人坚持要剑箓的决定简直堪称买椟还珠。 气氛一瞬间有些僵持。 不过即便如此,秦瑜也紧守着宗门的诏令,剑箓不能外流就是不能外流,管他是什么原因。 “那让您失望了,也不是所有的剑宗弟子都能有剑箓的。”秦瑜寻了个幌子,道。 那青脸人听闻,先是绕着场子走了一圈,听了别的席位拿出来交换的东西。 这符箓大约是个好东西,不少修士都拿出了自己珍藏的货色出来交易。 叶恕常也跃跃欲试,世面上买不到的,除了剑宗的剑箓外,各个宗门都有一些禁止外传的独特符箓,只是拿出一道价值不大的符箓而已。 他觉得这个买卖挺值的。 “虽说是禁止外传,不过宗门里买卖这个的也不在少数,一张符箓而已,又不是泄露宗门机密。” 秦瑜没多劝,毕竟交浅言深是大忌。 不过青脸人要的真的只是一张符箓吗?她可不这么觉得。 “这恐怕是云箓。”叶恕常换了符,一脸赚了的神情,暗暗惊喜道。 他所说的云箓,秦瑜恰好也是知道的,这种形状主要是模仿天空云气变幻形状或古篆籀体而作的符箓,据说是可以让天神显现。 不过这种符箓随着神族的消逝而逐渐消逝在历史长河中了。毕竟没有神族,能够召唤神族的符箓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种纪念意义大于实用价值的东西,和叶恕常宗门独有的疾风符相比,秦瑜觉得还是后者的用处大一些。 不过或许是自己短视了也不一定。秦瑜想,毕竟叶恕常话说的也没错,云箓的确是少见极了。 要是那青脸人愿意用冰封符换就好了。 意外之喜换得了云箓,叶恕常惊喜过后,便有些担心之后的安全问题了。 “在场内是不准出手没错,但是出了这个场子,之前盯上云箓的那几位便不知道会使用些什么手段了。”再次拿物交换都是少的,多的是修士想空手套白狼,白得一份机缘。 更有甚者,杀人夺宝,看上的不仅仅是他手上的这道云箓,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 比如说,疾风符。 比如说,秦瑜口中说的冰封符。 他可瞧见了,秦瑜说出冰封符时,可是汇聚了不少在场的目光注视呢。 “不过,您的算盘打错了。”秦瑜听完他的分析,道:“毕竟没有哪个头脑清楚的修士会因为这个主动攻击剑宗的弟子。” 若是她藏着身份,那便另说。 可她大方的展露了身份,虽然看起来把自己暴露在外,但是却从另一种意义上得到了安全。 剑宗可是个非常的护短的宗门! “不过您要是愿意,我们可以一起离开。”秦瑜又说。“不过云箓的符文,我要拓一份。” 叶恕常不免苦笑,说:“您可真是不吃亏。算了,算了,这亏我吃了。” “一张中阶符箓也只能换一位炼气五层的修士,这云箓价值也不过等于一张中阶符箓,这么算,谁吃亏还不一定。”秦瑜手拉斗篷,淡淡的说。“若是要走,那就得赶快了。” 叶恕常摇摇头,道:“现在不是走的时候,再等等。” 秦瑜“哦”了一声,坐在椅子上,打量场中还在继续的交换。 “原来拿资源换人的事,还能这样的吗?” 叶恕常看了一眼场中,说:“散修嘛,大多数都是不愿意露面的,更何况他们手上又能有什么好东西。能在这里的,又有几个是真正纯粹的散修。” “所以能够用别人的自由换资源?”秦瑜有些郁闷。 场中刚结束的一场交易,一位出自某个修仙家族的女修刚用不知名的炼气三层修士换了件好看的灵钗形法器。 “散修?自由?”叶恕常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道:“什么自由,不过是一个主子换了几个主子罢了。” “都是替人卖命的,谁又比谁高贵?”他嗤笑道。 给主子卖命是散修们想出的词,说的是宗门的一些弟子,得不到什么来自宗门的资源补助,还得做勤勤恳恳的老黄牛给宗门卖命,不像是什么弟子,倒像是奴隶一般受约束。 第一百八十六章 拓印对符篆本身的威力有些影响,不过叶恕常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脱身便把符篆取出,让秦瑜拓印。 秦瑜摇摇头说:“你拓便是。” 她在剑宗呆的时间不长,学到的毕竟有限,拓印她是不会的。 不过叶恕常看起来似乎是误会了,引着秦瑜回了他居住的宅邸。 “这房宅是太尉相赠。”叶恕常倒了茶水,随意的推了过来。见秦瑜瞧他倒茶,开口道:“哦,此界灵气还是稀薄了些,隔空取物什么的太耗灵力了,你我相熟,就不必维持什么仙人做派了。” 原来用灵力还得精打细算么?秦瑜抿着唇笑,说:“太尉未给修士拨些人手用么?” 叶恕常不免有些惆怅。“你是不知,我初来的时候,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脸皮薄推拒了。后来,却是不好意思……” 太尉还以为修士不用吃喝拉撒呢,派去的人退了就退了,他也没多留心,谁能晓得新入职的下属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菜鸟。 菜鸟也就算了,这家伙还打着窝边草的心思。 “所以,你是瞧上三姑娘了?”秦瑜恍然大悟,也难怪叶恕常一个修士心甘情愿待在太尉府这么些年。 “嗯。”叶恕常红着脸拓印符篆,他拓出的符印图线条清晰流畅,内里蕴含了符篆一丝真意,倒是让符篆本体流动的光彩瞬间黯淡了许。 “不过这种高门大户不是不让姑娘们见外男么,你是怎么有机会看见三姑娘的?”秦瑜疑惑道。“你莫不是去偷瞧了吧!” 叶恕常老脸通红,连连挥手说:“哪有哪有……太尉跟前见着的。”他说起这个,有些羞意。忙将手上的拓片塞给秦瑜。“这拓片能有原符的一成力。” 如果一份符箓能唤出个神来,这一片大概能唤个脚出来吧,秦瑜估摸着,神的脚不晓得有没有什么用。 收了拓片,两人继而谈起其他。 叶恕常道:“我听三姑娘说,太尉对你似是有其他打算。” 他提起了三姑娘,便停不下来了。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秦瑜奇怪。“能有什么打算,不是和你一样做护卫么?” 给太尉做护卫也没什么不好,除了名声可能不太好,毕竟太尉是个五六十的帅气老头。 帅气老头最小的孩子只有六岁,新纳的小妾年纪幼嫩的不行,和他的小女儿一样大的年纪。 哦,对了,太尉老头儿的小女儿年方十二,袅袅婷婷的豆蔻年华。 不过对于现下女子来说,名声最大的作用是嫁一个好人家,完成传宗接代,侍奉公婆丈夫的终身工作。 好人家最爱的是深闺养出的大家闺秀,秦瑜出身本就吃亏,后来又有奇遇,按照朴素的婚嫁观来看,高的难攀上,低的心不甘,这是个很难被安排的姑娘。 明明都是乱世了,这一层层的还维持着嫁娶食物链呢。 叶恕常也有些疑惑,不过对于他而言,在哪区别不大,只要价钱谈得拢就成。 他留在太尉府主要是为了心爱的三姑娘。 “只怕不是。”叶恕常的提醒还在耳畔,秦瑜隔天就知道了她的新去处。 太尉单独把秦瑜召进书房,面色疲惫,语气和善的给了秦瑜两个选择。 “你和那些修士不一样。”他说道,“府上的这些修士里,我最信赖你。” “你是大武的子民。” 秦瑜看着这位老太尉的眼睛,人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人也都说太尉把持着朝政,迟早会弑君上位。 秦瑜有时候不禁想,莫非是自己太年轻,不然每每听完太尉的话,都会觉得他是个大好人。 可大好人会把自己女儿唤出来见外面的男客吗? 秦瑜六岁离开大武,但幼年的记忆清晰如昨日,她们家这样不入流的武将家都把内宅围成了桶,太尉府这样出了一位皇后的后族宅邸会疏忽吗? 除非他是有意的。 叶恕常是上界大门派出来的弟子,秦瑜昨日旁敲侧击一番,便知道了三姑娘借对情郎表达对上界的向往时,夹带了多少私货,向情郎探听了多少消息。 “你在京城也盘桓多日了,可有什么打算。”太尉抚须道。“你若有,老夫定尽力替你安排。” 秦瑜想了想,说:“并无。” 太尉和善笑了两声,似是无意说:“我这里倒是有一份清闲好差事,办的好了,前程可说是康庄大道,秦姑娘可愿听老夫说道说道?” “还请您指点一二。” 太尉扶着胡须,笑容更为和蔼。“秦姑娘想必是知道的,我的大女儿嫁与了陛下,正位中宫多年……” “老夫爱女心切,可又不放心那些外人。”太尉作势擦了擦眼泪,道。“这也是老夫的私心。” “不过姑娘放心,至多不过一月,若我女儿顺利诞下后嗣,姑娘便可离宫。” 秦瑜露出疑惑之色,道:“太尉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可秦瑜又不是太医……” 怎么看,这专业也不对口吧。 太尉露出了脸露笑意,说:“自不必姑娘费心,这医女婆子什么的,都备下了。” “姑娘只要帮着看着就行了。” 此时大武皇室算是风雨飘零之中,外有强敌,内有各家诸侯,乱世之中最紧要的就是武力。 秦瑜原本以为太尉会让她从军。 但秦瑜一不会兵法,二见识浅薄少谋略,即便是空降成功,也能被轻松架空,成为一个高级的吉祥物。 而且修士是避免参与凡人之间争斗的。秦瑜早放弃了这个想法。 秦瑜有时不免想,爱国一句话,真正落到实处,但面对眼前一团乱麻的时局,反倒什么也不会做了,什么也做不了。 做官理政,她是个门外汉。 为将戍边,她大抵能成为第二个赵括。 爷爷叔伯一意拦住她返回大武,是不是也是因为提前预料到了她除了修炼什么也不会? 太尉钱给得太多了,多到秦瑜觉得自己都找不出理由去拒绝,既然不想拒绝……秦瑜也想去看看大武的君主到底是什么样的。 至于修炼,修士到哪里都是修炼,何况皇宫地方还大些,秦瑜甩手就进了皇宫。 皇后婉因是一个长得很普通的女子。 这个普通是比起后宫其他的妃子来说的,秦瑜在御花园里旁观了两天,由衷觉得皇帝的快乐真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人比花娇原来有时候并不是个修辞句,而是个陈述句。 不过,这些漂亮的女人一个人独处时像是幅画,两个人一起是姐妹情深,三个人以上汇集一堂就是在唱大戏了。 秦瑜将自己观察来的结论告诉婉因的时候,她听完笑着抚了抚肚子,道:“不过是一群可怜虫。”轻描淡写的轻松化解了嫔妃们的争执。 这是个比她父亲还要有手腕的女人。 秦瑜由衷的觉得,太尉的野心人人皆知,导致谁看太尉都不觉得他是个好人。 婉因不一样,明明雷霆雨露都是由她而起,反倒是人人都觉得她是个好人。 婉因听完她的赞誉,笑的更勉强了。 但她长的真的一般,秦瑜觉得外面贵妃撒起泼的狂躁模样都比她要来得好看,要更得武帝的喜欢。 毕竟武帝是真不喜欢她,不喜欢到了天天想要搞死她的地步了。 就进宫的这几天,秦瑜不知道旁观了多少次意外的发生,次次好巧不巧都对准了皇后的肚子。 真是好意外哦。 明明是成人之间的斗争,却将矛头指向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皇后婉因平静的摸摸肚子说:“除了我,这个宫里没有人真心的想让这个孩子出世,我求太尉让你进宫,是想要借助你的力量,护住我的未出世孩子。” 秦瑜奇怪的问:“皇后娘娘,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什么也没做。” 婉因说道:“你不懂么,你的力量对这宫里的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威慑,没发现那些嫔妃都不敢拿正眼瞧你么。” 秦瑜挠了挠下巴。 “我想求你一件事。” “杀皇帝不行……”秦瑜认真的说。“我爹从小教导我忠君爱国,弑君要犯法的。” 皇后婉因嘴角抽了抽,说:“倒不必如此……” “明日,你在我身边寸步不离。”她说,“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发誓不会让你插手凡人争斗,你若不放心,不动手就是了。” 她开出了丰厚的条件,于是拿着两份报酬的秦瑜也愉快的同意了。 但她是个骗子。 当夜婉因一碗催产药灌了下去,在秦瑜算来还有十几日才会瓜熟蒂落的小公主在黎明时分来到人世。 而小公主降临人世的那一日,他的父皇和外祖父双双辞世,于是披着皇子皮的小公主在母亲的操控下无缝对接了父亲的皇位。 成了新一任的武帝,年号开盛。 皇后婉因成了太后婉因,群臣上为其尊号“宣宪”。 什么都没干却被史官狠狠记了一笔的“恶犬帮凶”秦瑜摇了摇在摇篮里面傻笑的开盛帝,拿脚踢了踢脚边被捆绑成粽子的来访者一二三四五,百无聊赖。 新面孔的侍从们带走了这些人型粽子。 年轻的宣宪太后褪下厚重的朝服,在侍女的帮助下擦拭掉身下的血污恶露,这个生完孩子就能上朝的女强人现在略显虚弱的倚在床头,对她说:“你留下来罢?金银财宝,儿郎官职,你要什么,哀家就能给你什么。” 秦瑜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