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域最嚣张王妃》 第一章 放弃?不可能 新元505年秋 陆宅在环岚山半山腰,房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就是4进,陆锏进了大门,过了仪门,往西去,走到一个小院落,这小院外面看着灰瓦白墙普普通通,但是四周布置许多木制符篆,里面的气息半丝传不出来,他推开门进去。 一开门就听着嗡嗡嗡的兵器舞动的响声。只见十米见方的平地上,不时一道道劲风出现劈在地上、墙上,一道劲风向他袭来,他微微偏过头,劲风从他耳旁啸过,落下一缕发丝,掉落在青灰的地砖上。 院中央是一个瘦销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灰蓝的连体练功服,长长的头发高高束起。双手握着一把横刀在快速的左砍右劈,瞧着是胡乱舞弄,但是下盘却一点也不乱。 刀走弧线,隐隐约约看着像一团团球,忽左忽右,层层套叠,小院看似成为她的领域,道道劲风随着她狠厉的刀锋呼啸而出,狠厉得不可阻挡。 左砍右劈,横抹下挑,脚下的步伐紧随不断转变,越来越快,手臂上肌肉汨汨抖动,汗珠顺着白皙的脸上随风甩出,落入地面,身上的衣服也已湿了大片,灰蓝的衣服已大面积变成深褐色。 “咳咳,”陆锏适时发出声音,女孩向下砍下最后一刀收尾,垂眸收敛所有表情,转身屈膝行礼,“父亲,吉光今日练刀半时辰。” 陆锏满意的点头,搬来两个马扎,“练了够时辰了,过来吃个早饭,等会好去上学。” 吉光过去,拿过花生吃起来。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安安静静的吃饭。吉光一颗颗拨开花生,花生仁一颗颗被她拽手心里,直到手里装不下了,就一把把它们塞嘴里,重复两三次,感觉肚子饱了就停下来,把花生壳收好,一起扔了。 陆锏皱眉,“喝点豆浆吧,你不嫌噎着。” 她摇头,起身回房间,“不用了。” 等吉光推开门时,妹妹片羽已经坐在门前的马扎上吃着花生,陆锏的身影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都凉了,别吃了。” 片羽笑嘻嘻的放下手里的花生壳,地上的花生壳像天女散花一样,散落满地。 “哎,没事的。” 她拉着吉光的手,两姐妹说着些闲话,一路上山,进了山顶一处高大殿门——求知堂,又各自回到教室。 每日的课程都是相识的,只今天不同。 武修练武堂 一上课,武修师傅就直接宣布:“今天求崖少爷刚来,大家一起先熟悉熟悉。都说不打不相识,今天武修课先比试吧,大家看是谁先来啊!” “还用说吗,自然是我们族学里最厉害的陆吉光,陆大小姐。崖弟刚从上启长扬宫求学回来,这两人谁更胜一筹,不比试比试,怎么知道呢!” 人群中被簇拥的大少爷,脸上笑得欠欠的,摇着把扇子,驾着二郎腿,看着无比嚣张说道。 师傅捋着胡须赞同的点头,“那就吉光和求崖少爷先吧,先声明,点到为止。” 话音刚落,大伙都窃窃私语起来,陆美姬凑到吉光边上咬耳朵。 “老师未免太不厚道了,这求崖小少爷什么底细,你一点都不知道,他那边肯定清楚的。我们这个师傅,就会溜须拍马,你可一定要小心。” 吉光双手抱臂,瞟了那个陆求崖一眼。 “不过是场比试,他能多厉害,担心什么。” 陆吉光大步走去武堂中央,高高束起的马尾一上一下的晃着。 “崖弟,这个大小姐可不一般,小心阴沟翻船。”大少爷低头笑嘻嘻的看着陆求崖。 这位小少爷白白净净一双小脸,规规矩矩一身银白校服,周身冷清,不理不睬径自走到中央,大少爷脸霎时黑了,周围的学生看了,纷纷低头掩嘴笑。 两人同时相互抱拳行礼,同时向后退一步,作起手式。吉光为拳,陆求崖为掌,吉光后脚发力,疾步向前,一个横扫对方下盘,求崖向上一跳,对方的身体腾空,吉光乘势,抡起一个拳头击向对方小腹。 他脸色猛然一白,像泡了水的沙袋猛地向地上砸去,不过反应很快,就地滚了两圈,卸了力。 周围掌声四起,几人为吉光呐喊。 “我都叫小弟小心了,不听我的,吃亏了把。这陆吉光能在知堂武堂称霸2年之久,哪是好相与的哟!”陆求缘嘴角上扬,不见一丝担忧,只有那上首师傅的脸色不太好看。 周遭吵杂,吉光充耳不闻,一心盯紧眼前人,上身微蹲,蓄势待发,不放过眼前人一丝一毫的动作。这个小少爷摔了一跤,面色从容,起来的动作快速淡定,直觉告诉她,这样的人,绝对是颗硬茬。 吉光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陆求崖双目含霜,“没想到这里还有厉害的。”话毕他身上衣服无风飘摆,吉光瞳孔一缩,心想,这个小少爷修为肯定已经触明了,惹大发了。 不过这时没功夫容她多想,陆求崖屈膝沉肩,肘心旋转挥动手掌,一股掌风疾速向她袭来。吉光顿时汗毛竖起,猛地向旁边倒去,掌风穿过刚刚的吉光的位置,到达后面那个空空的木架子,“咔嚓”木架子粉碎。 鸦雀无声,只有轻轻的,木屑掉落地上的声响。“现在才是认真的时候,陆吉光,你准备好了吗!” 周围的学生们都张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那师傅捋着细细的胡子满意轻笑。 “嘭”掌风袭来,带动吉光的身体飞起,砸落在地,“噗”一口鲜血被她吐出,雪白的脸顿时暗下来。 多么新奇,吉光能清楚听到心脏“砰砰砰”的声音,感受血液急剧流动。地板上的尘土扬起,飘进她的鼻孔,从未体验过。 吉光快速跳起,再次摆了个起手式,地上那抹血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所有人都注视着,除了吉光。 染血的嘴角还扬起,未见挫败。 陆求崖皱着眉看着她,眼前小女孩有红红的唇,笑弯的眼睛,微红的脸颊,他的脸不禁红起来。 又是一股掌风向吉光袭来,吉光向右避开后,向陆求崖冲去,中间又避开几道掌风,但不时会被余风擦到。 余风狠厉,擦过非得破皮流血,很快吉光身上红彤彤一片,看着分外凄惨。 额头青筋一股一股抽起,风吹过,染血的衣服更为沉重。剧痛占领她一侧身体,但胜意占据另一半。 吉光速度不变,伤痛好似被她抛弃了。红彤彤的人儿快速的跑着,像一只点着的火球,燃料有多少,她就敢烧多久,烧多猛,无所顾忌。 陆美姬已经急通红了眼,喊着要她停下来,几个较好的同学也跟着喊。 师傅满意的点头,朝旁边的大少爷陆求缘夸赞:“小少爷天资不凡,吉光算是小辈中修为顶尖的,也不敌小少爷。” 胜负看似已分,陆求崖却不感轻松,陆吉光步步紧逼,明明伤痕累累,气势却一路上涨。好似一旦被她追上,近身搏击,自己必定败下,真奇怪。 于是出现这一幕,男孩子在前面边跑边挥出一道道掌风,女孩子边避着掌风边一直向他追去,周身染血,脸上还洋溢着笑意,气焰嚣张得。 大伙都议论,陆吉光还没有触明吧,怎么这么彪悍啊,一个已经触明阶的修士好像还被他欺负。 两人就是这么一直僵持了半个时辰,吉光身上都是伤,疼得她眼泪不停在眼中打转,心头又委屈又恼恨。这人把自己打得这么疼,一定要逮住他,一定要他摁地上揍一顿,看他挥个什么掌风。 陆求崖也苦恼,半个时辰,他的灵力都快用完了,这个女孩子都一身的血,怎么速度就是不降下来。 突然,陆求崖的灵力没跟上,掌风发空。 吉光双眼放光,一个疾冲,就把陆求崖扑到在地上,轰的一声,陆求崖被狠狠得砸到地上,全身的骨头好像都在发出裂了的声音,脸难看的黑了。 “呵,看你往哪跑,当我好欺负吗,向来只有我陆吉光欺负旁人。” 陆求崖正过头去看她,吉光笑得很灿烂,嘴咧起,可以看到里面细细白白的牙,双眼很亮,好像里面满满都是星星。 “啪”一记耳光,把他荡漾起来的心狠狠砸碎,他脑里那根弦绷断,面露狰狞,运用最后的灵力输到手上的戒指,戒指上宝石亮起来,吉光眼尖迅速向后退开,快速跑到师傅后面,那光也跟着来,一下子打到了那武堂师傅,直把他打倒腹部凹陷,一口老血突出,脸色灰败起来。 陆求崖懵了,手上动作停了。 吉光又一下子冲到他跟前,一拳头把他打倒,两人又一同倒下。吉光欠欠的勾起一侧嘴角。 “小少爷,求知堂学生是不允许用密器,你兄长没和你说吗,即便要用,怎么也得掂量着来,师傅那把老骨头,经不住你折腾,不过你是不是明知故犯呢。哎呀,这次比试你输了呢。” 吉光打了这拳没有力气了,就压在他上面,伤口渗血,透过那身湿哒哒的衣服,鲜血全都抹到陆求崖身上,黏黏腻腻的,带点温热。 “不过,小少爷还是很厉害,这武堂里还只有你,能让我做到这一步,不错不错。”吉光拍了拍他的小脸,“我陆吉光佩服你,我认同你了,我们做个朋友吧。” 陆求崖神色呆滞,半响不说话。两人就这么躺在地上,吉光还压在陆求崖上面。还是场上的同学们反应过来,一伙人去外面找医师,一伙人去扶起师傅,一伙人去拉吉光他们。 陆美姬拉起吉光的时候,吉光身上的血水顺着衣服不停的滴落,陆求崖挨着她的地方都被染红,不禁让他汗毛竖起。 “陆吉光,”他喊着,“你修为比不过我,从一开始你就该放弃的。” 吉光转过头,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放弃,怎么可能,我没有放弃、输,这三个字。” 第二章 废物?不可能 夜幕低垂,灰黯黯的仿佛要压垮屋顶,繁星惨淡,毛茸茸的月亮远远挂于天际,洒下薄薄一层月光。虫鸣唧唧,整个陆宅基本已陷入黑暗,唯独吉光后面的院子还亮着微微的光。 这个院子有一口小小的灵泉,整体用灰隔砖砌起围起来的,周围布置重重木刻符篆,一个灵力罩屏蔽外界的窥探。 白玉石围成一个微圆形池子,半人高。泉水浅且清,不时的可以看到泉眼不时会升起一小串一小串的气泡,像是晶莹圆润的珍珠。袅袅升起的灵雾被夜明珠的宝光照射,碰撞、发散,迷幻如同蜃景。 吉光脱了衣服,一步步踏入灵泉里,一圈圈血色晕开,通透的泉水一层层晕成血池。灵泉泡泡连成串儿围着吉光的身体,包裹伤口,先是融掉外面的血痂,然后冲刷露出的血肉,直到血肉完全成为白色,不流一丝鲜血。 剧痛刺骨,痒意透心。“呵!”吉光闷哼一声,父亲还真会下血本啊,她也没伤得怎么样,要这么补,也不怕她受不了这么浓郁的灵力,鸡飞蛋打。 新皮长出,表面上不见一丝疤痕,痛与痒不减反增。吉光眉头紧皱,脸色已经惨白,没有血色的嘴唇愣是被紧咬的牙咬出血来,可恶,这么这么痛。 灵泉泡化为灵力渗入皮肤穿过血肉,进入到筋脉。在筋脉中流动,修复,加固筋脉,血肉,增加弹性,增强原有的力量。 灵泉浓烈如火,由外灼烧到里,每处灵泉灵力流动之地都是滚烫的,把身体撕成碎片,用针线穿透每个部分,把他们一点点缝合起来。 吉光不得不放缓呼吸,呼气、吸气之间把烦躁的心安定下来,她要控制自己,必须保证一直都处于冷静克制的状态,灵泉疗伤,一定要由她自己控制。 她明白,以灵气为线,强行修复身体的暗伤,甚至可以增强原本的体制。只因灵气吸收,不会造成任何的瓶颈,而不似灵药一样,会有副作用。 可是,吉光咬紧牙关,各处青筋鼓起,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惊心。这个过程确实难熬,要她全程冷静心神,必须充分感受烈火灼身,感受肌肉撕裂,感受每一处苦痛。 她不能躲,吉光又使劲深呼吸,心跳动得太快了,一定要控制好,绝对不能被疼痛打败。她一定要冷静,要让疗伤过程平稳发展,因为强行停止,她只能收获自己,被灵力穿透的尸体。笑话,她还没玩够呢。 泉水翻滚,一串串泡泡接连而起,泉水染红又被稀释成透明,继而又再次染红,反反复复,周而复始,好似失去尽头。 嘴唇上的血还在滴着,血在泉水上蔓延,最后那血已经没有再滴了,滴了两个时辰,她挣开眼,看着已被染红的半池泉水,狞笑一声,灵泉还是有点能耐,不然,流这么多血,命早就没了。 翻滚的泉水慢慢平静下来,只有那水泡还在发出噗噗破裂的响声。灵气扭成细丝在她体内乱串,穿过筋脉,游入骨髓,扎入灵府。 吉光蓦然挣开眼睛,通红的双眼透着光,赚大发了。原来是那灵气丝游荡在灵府中,慢慢盘成团,与筋脉中的灵气丝开始相连起来,这是触明的节奏啊。 吉光赶紧静心凝神,感受着体内灵气的变化,同时还要感应着体外灵气旋转的方向、远近和力度。 灵力开始化为线,一点点穿过肌肤碎片,合在一起,先是内膜,再是筋肉,最后是外皮,这是的灵府才算完全形成,以前那个只能说是丹田。 吉光感觉自己被分成两半,一半在愉悦的吸收灵气,引灵入府,塑造仙体,一半在承担凌迟之苦,身体从外向内的拆分。 越是引灵靠近灵府,疼痛的越发厉害,头颅仿佛有个锤子在敲打着,咚咚咚的声音充斥的整个脑海,要让她脱离凝神的状态,不过怎么可能。 原本的灵力在体内游行得飞快,现在在筋脉里、到灵府了倒是慢了,吉光憋着一口气撑着,到了我的地盘,就该听我的,我受过的痛,必须要拿到利息。 终于灵府开始运转了,灵力在灵府运转一圈顺着筋脉流转,一路上修复筋脉,肌肉皮肤,同时把体内的杂志开始驱出体内,如此运转一圈,灵力正常的从皮肤、呼吸向筋脉流去。 痛意终于放过她了,灵力开始平平缓缓的,带着舒适的暖意温养她的身体。吉光长长吐口气,活动要散架的四肢,不禁感叹,自己真的是,打最爽的架,受最疼的伤。 不过,吉光想想练武堂那个地板,躺着真是特别难受,比受伤还让她难受,想想小少爷输了的那张脸,嗯,还是赢了舒服,受点伤不算什么。 院子的灵气随着吉光身体灵力的吸收而开始汇集,原本分散的灵气慢慢在院中央合拢,一层层的压制,在吉光灵府开始运行的时候,旋转成尖细的线,从吉光的天灵盖插入进去。 咔、咔、咔,一道道符篆碎裂,化为灰烬落下。 熟睡的陆锏突然挣开眼,掀开被子拿起剑光着脚就往吉光后面的院子冲去,白色睡衣凌乱,在寂静的陆宅里,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鬼。 他颤抖的手祭出解锁符篆,连祭了两遍才打开灵力罩,映入眼帘是吉光安然修炼的身影,他的心瞬时安定下来,脚一软,摊坐地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陆锏瘫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就起来,打量了几番四周,从储物戒中拿出新的符篆修补好灵力罩。 初阳临海,多雨雾,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笼罩得吉光的小院一片朦朦胧胧的。 吉光和片羽姐妹两在偏厅相对坐着喝茶,她换了件宽松的雪白浴袍,腰带把她的腰束成小小一把。 吉光沏好茶,给片羽倒上一杯,就开始悠哉游哉自斟自酌起来,不说话。 片羽扭着腰,怎么都坐不踏实,“姐,初阳海底多凶险啊,就算是修为到凝华的鱼人都不敢久留,你不要去嘛。” “为什么不去?”吉光无奈看着妹妹,“我去精进修为,挺好的。说说吧,你这次想要什么啊,是鸽子蛋大的珍珠,还是斗大的珊瑚,你说我采过来。” 片羽拉着她的手哀求:“我不要珍珠,不要珊瑚,我就要你平平安安的。姐,你不要管爹怎么样,他死心眼,那个位置都没了十几年了,惦记什么呀!怎么样也不能不管你的命吧,五灵根再怎么修行也不能拿命去拼啊。况且不是还有我吗,我触明了可能就是三灵根呢。姐,你不要去嘛!” 吉光注视着她妹妹的脸,双眸满满都是她妹妹,片羽回望,慢慢的泪意出来,眼底蓄着泪珠:“姐” 好吧,哭腔都出来了,至于吗。吉光给片羽弹了个脑崩,“哎哟!”片羽捂着额头,“你弹我,万一破皮了怎么办!”赶紧拿出镜子照,眼泪一秒消失了 “不弹你一下,你还以为我去送死。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我也不信,初阳海底能收了我。”她眼神湛亮,“你怕什么,在家乖乖睡觉。” “姐”片羽嘟起嘴。 “还有,爹是长辈,你必须要敬重。他有他的道理,立场肯定是为我们好的,知道吗?” “长辈就能没人性啊,我就没见他疼过我们。”片羽小声嘟囔着,“他从来就不喜欢我。”声音弱弱的只剩下气声。 吉光无奈摸了摸她妹妹的头:“爹对我们是一样的疼爱,你这次偷听,他也没有罚你。别生爹的气了。况且去海底,最后是我决定的。”她偏过头看向窗外,“有人来了。” “你这是疗完伤了?”陆美姬还穿着校服,显然刚放学就过来的,毫不客气的坐下自己倒茶喝。 吉光点头并帮她续上茶,片羽翻了个白眼:“不然呢,总不能拖成暗伤,给自己埋颗不定时的炸弹吧。” 陆美姬疑惑起来:“哦?你姐姐伤好了,你该高兴啊!”她握起拳头,“吉光,明天上武修课的时候,请你,一定要,再把他们哥俩揍一顿,你是不知道那个大少爷这两天得意的。” 片羽嘟起嘴:“我姐伤才好呢,你又要她去跟人拼命,还说是好朋友。反正我姐又要继续闭关,不去。” 陆美姬疑惑的看着吉光,吉光点头:“对,昨天我触明了,打算加固下修为,这几天都会闭关。” “这样啊,唉,又要看那个大少爷嚣张的脸啊!”陆美姬撇嘴,“小少爷天天冷着张脸,两兄弟性子差得也太大了。” “人有不同。陆师傅现在怎么样了?”吉光问道。 陆美姬摇头:“不太好,他修为本来就不高,在引气阶停了这么久,要不是姓陆,哪有资格做我们的师傅。现在到好,受了重伤,还好家主赐下百灵丹,不然他修为肯定往下掉。” “唉,还是我连累他。”吉光无奈抚额,“我原以为他再不济,能抗打一下吧,结果。。。”吉光摇摇头,“弱不禁风成这样,也是想不到。家主应该还让他继续教学吗?” 陆美姬点头:“没有,已经停了,现在安排了原来的护卫,陆野先生做武修师傅了。小少爷现在可是和我们一起上学呢,家主当然要安排个好点的。” “哇,陆野先生可是到凝华阶巅峰呢,这小少爷也是得宠。”片羽好笑,“那个大少爷怎么像个笑话呢!” 吉光戳了下片羽的眉心:“背后不语人是非,师傅的事说到底,我也有责任,小羽帮我个忙吧!”瘦销的手扬起,一个盒子从柜子里飞到她手心,“这是清心丹,上周陆师傅在拍卖会上没有拍到。这是我上月从越白洲那次拍卖会上得的。” 瘦销的手把盒子交到片羽手上,“现在给他正好,你帮我带给他,记得帮我说些好话哈!” 片羽抛了抛盒子,调皮的问道:“有跑路费吗姐!” “给你2颗下品灵石。”吉光手一扬,2颗晶莹剔透的灵石就出现在她手中。 片羽一把拿过:“好,你说的,我现在就去。”她拿着灵石和盒子兴冲冲就往外跑。 “还真是小财迷呢,你这个妹妹没少打你斧头吧!”陆美姬喝了口茶感叹,“怎么我就没有一个这样大方的姐姐呢,人比人。。。”,她感觉后颈发凉,好似有双冰凉的手捏着,抬头看,吉光笑得格外温柔,“姐,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我一定做到。”陆美姬忍不住带了点哭腔。 “不难,跟着片羽,安全把她送回来,要是少了根头发” “那我就剃光头,我先走了哈!”话音未落,陆美姬就冲出小院,跑得贼快。 她们都走了,只留下一室孤亮,吉光收敛全部情绪,一个人安安静静收拾好茶具,默默脱下雪白浴衣,换上灰蓝的练功服,把这身浴衣叠好,摸了摸,雪白的颜色,最娇贵了,确实不适合她。 她出门,顺着山路朝码头走去。 山路很长,一步一个脚印落下。记忆里的东西也一点一点翻涌出来,从孩童时开始练习刀法,从挥刀一千次,到现在的一万次;手指从细腻娇嫩到不停磨破皮,慢慢粗糙,现在已布满茧子;从一个娇滴滴的憨娃娃到现在目无表情的修炼机器。最后充斥脑海的是父亲的话语。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停的朝她打招呼,吉光回应,小孩子拍拍他们的头,长辈屈膝行礼,同辈的抱拳行礼。身体与脑海分割成两半,一半还是那个刻苦、嚣张的修炼狂人,陆氏一族的小姐。而另一部分只剩下父亲的呐喊声“你是我的希望,你要一直走下去” “我们才是陆氏的主家,现在山顶上那家人是鸠占鹊巢,总有一日我们必须要夺回来!” “我被他们废了灵府,你就是我们复起的希望!” “你不能输,你不会仅限于凝华阶的!” “你甘心吗,从小就是顶层的你愿意在谷底当一只金丝雀吗?” “你是想要鲜血淋漓的翱翔天空,还是在笼子里衣食无忧?” 眼前开始出现黑蓝的大海,广阔无垠,海浪声声嘶鸣,一轮明月高高挂起,银灰色的光点在海面上闪动着跳跃着。 吉光跃下高高的石筑码头,朝着中间月亮的影子走去。沙滩上的沙子很稀薄,只能留下她淡淡的脚印。石子很尖锐,海里的水很冰凉,海面上的光点一触就散,海浪一点也不温柔,它会高高的扬起,重重得砸到她身上,企图把她逼回去。 可惜,吉光没有退路,她必须游到海域的中央,在四目望去,找不到岸边的时候,把自己沉到海底,携带着希望和未来,找一个突破。 “你甘心做个废物吗?” “我不甘心,我也不可能做一个废物”吉光眼神坚定“我陆吉光一定不可能让我的父亲失望,让我自己失望。” 第三章 激烈交流 乌云低矮,像青色的火焰在无边的海面燃烧。惨白闪电扭曲,活似一条条张着獠牙的火蛇,刺入海面,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摇一晃消失了。 汹涌澎湃的海浪互相拍击,一路上劈出滔天巨浪,一艘大船扬着洁白巨帆,在海面上上下起伏,左摇右晃,溅起无数白浪。 吉光半跪在船栏上,船身晃动剧烈,未能移动她半分,好似她的身体已牢牢与船身吸起来一样。她双手紧握着一根长矛,盯紧海面。灰暗的大海上翻腾着惨白的巨浪,惨白之中还夹杂着零星银白光点,那是几只灰鲟鱼快速游动的影子,或左近右退,一下子蹦起来,又忽地潜入海里。 她在等,耐心的等着收割猎物。有几只灰鲟鱼慢慢的游近,10米,9米…5米,就是此时,吉光往下一个俯冲,刺入水中,长矛对着鲟鱼刺去,刺中一条,手一挽向旁边刺去,浅蓝的身影在海面上四处闪现,如此一番下来,一根长矛上就扎有7、8条鱼。 “厉害,好多鱼啊,”陆美姬看着那几条鱼,口水都要出来了。 吉光拽着船舷,一个翻身跃上穿上,身上的水先是冻成冰,瘦销的身体微微一抖,细碎的冰屑簌簌落下,身上又干干爽爽的。 片羽一蹦一跳的走向吉光,接过她姐姐手里的长矛,朝旁边翻了个白眼:“陆美姬你能别顾着看,把鱼料理了。”把长矛直接投过去,陆美姬一个侧身避开矛头,拽住长矛尾:“我说片羽小妹妹啊,姐姐我又怎么惹恼你了呀,你这是要把我的头当鱼头来扎啊!” 片羽哼了声:“鱼头还能煲汤呢!”转身去生烧烤架上的炭火,一身漂亮的芙蓉裙刚好迎着微微的光反射出粉嫩的光来。 “吉光,你说你妹妹跟你一样好看,性子怎么差你这么多啊!”陆美姬便取下鱼便吐槽。 “谁叫你老逗她,活该。” 甲板咚咚轻响,吉光抬头看到陆家主一家人,慈眉善目的家主、冷若冰霜的陆求崖、满脸嫉妒的陆求缘,她拉着两人一起屈膝行礼:“见过伯父,两位堂兄,吉光无状,打扰您歇息了。” 陆家主陆承锋乐呵呵的走上来看了看那几条灰鲟鱼:“不打扰,不打扰。吉光收成不错哦,这灰鲟鱼是二品灵兽了,能捉到这么多,不错。” “伯父过奖了,不过一时解馋。”吉光拿起三条鱼对着他们说,“灰鲟鱼吃了可以去眼疾,清脾肺,伯父也留下来用一顿早饭吧!” “也不错,来来,你们也一起,”他招手让两个少爷过来,“吉光等会打算去哪玩?” 吉光从储物戒中拿出椅子给三位坐:“打算去珍宝阁逛逛,碰碰运气,找一把合心意的刀。” “哦,那让求崖也一块去吧,”转头看着陆求崖,“你自小在上启长大,对越佰洲也不熟悉,这次正好和吉光他们一起逛一逛。” 陆美姬和片羽两人低头料理着鱼,隔得有点远,两人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出莫名来。 吉光在一旁也拿椅子坐下,平静的看着陆求崖,陆求崖瞟了她一眼,点头应了声好,吉光也点头,一脸兴致的笑。 几人也算是和和气气的吃过有点肥的早饭,目光所及有一片海港,南陵府快到了。 陆吉光出关是一周后,正好是上清寿诞,求知堂放三天假。南陵府家主仙辰在即,家主邀陆氏嫡脉的几家子弟一起去南陵府游玩,吉光触明后想要把刀,带着片羽也一起去了。 南陵府四平八稳的,不像初阳城到处都是丘陵,高低不齐,地方也不大。一行人加上陆求崖的护卫5人往闹市去。 一路上几个女孩子手上都拿着或多或少的零食,不时的还要在路边停留片刻,等到了南陵府最大的珍宝阁都已经走了近半个时辰。 珍宝阁以左右中间划分,左边是兵器,右边是首饰仙衣,中间是各色秘籍符篆等等。片羽和美姬是径自去开首饰和仙衣,吉光和小少爷、护卫去看兵器。 吉光看的是刀具,这儿刀具很多,放在架子上,擦拭得一尘不染,泛着武器独特的光。吉光环视一圈,直接走到最贵的刀前,拿起来,敲一下,控制着身体的灵力,一道微白的光从她手中过度到刀中,看着刀上微弱的光:“这刀不够好。” 陆求崖和那护卫不禁眉心一跳,“你已经练气阶了吗?”陆求崖上前急匆匆地握住她的手。 “对,”吉光抽出手,环视一周,微微嘟起嘴,“我们还是上楼吧,楼上应该才有我要的。” 陆求崖神色惊异,原以为自己修行已经够快了,这个陆吉光的修行竟然比他还快。 吉光招手让片羽和陆美姬跟上,走上二楼。 二楼较一楼空旷些,摆设得精致许多,每件珍品都由别致的琉璃架子托着,边上小小的玉牌篆刻着珍品的来历,后面是统一雪白仙衣的扬着笑意的美貌侍女 片羽一上来便被迷住了眼:“姐,我喜欢的东西太多了,好苦恼啊,怎么办呢?” 吉光已经被侧边角落那把灰白的刀吸引了,眼睛都不见眨的:“喜欢就买,不够我垫着。” 片羽一看她这样子,低头窃窃的笑了。陆美姬一脸妒忌的戳着片羽的脑门:“又打你姐的斧头,不知羞。” 片羽也不在意:“谁让我姐有钱又大方,你羡慕不来的。” 吉光已经拿着刀把玩了,这刀刀鞘灰白色,镂刻着繁复的符篆,摸上去是一种光滑的骨质。刀刃甫一出鞘,一股刺骨寒雾向外弥散,先是手指、手掌、袖子,慢慢向外结着寒霜,寒意入骨,连同吉光心头火意一齐降了几分,吉光双眸泛着精光。刀刃推回鞘内,衣袖上的寒霜又消失不见了,刚刚好似幻觉一般,吉光的手指不禁抚摸着刀鞘:“这刀怎么卖?” 架子后的侍女微躬:“姑娘,这把刀值三颗上品灵石,只要把灵石放到这槽里,姑娘,这把刀就是您的了。”侍女纤细的手指点着托盘上那个简单的转移法阵。 陆求崖劝她:“三颗上品灵石,陆吉光,寒霜性质的灵器还是很常见的,这把看着很一般。” 吉光当即从储物戒中取出灵石放进去,白光一闪,灰白刀上那道禁锢的力量彻底消失,吉光忍不住捏着它转了个花,感受着刀上传来寒意:“可我就喜欢这把。” 这时片羽和美姬一人拿着几样东西过来:“姐,你试一下这件仙衣吧,可适合你了,你穿上肯定好看,而且这仙衣上还绣着防御法阵呢,你试一下。” “是啊,吉光试一下吧,肯定好看。” 吉光看了眼两人手上的仙衣,浅绿颜色,蕴含的灵气也不错:“那就把这件买下吧,你们看上什么了,要多少灵石,我一并付了。” 片羽美姬忍不住对视一眼:“不多的,加上这件才10个中品灵石,你的这件是….” “好!”吉光豪爽的付了,伸手抚过仙衣,这件仙衣便穿着她身上,旧衣服已经放入储物戒里了。她随意撩了下衣袖,仙衣的材质柔软,能让她随意揉捏不见起任何褶皱,心头满意几分。 “姑娘,这是三品的颜山冰蚕丝织成的,没有一丝缝合,所谓天衣无缝也不过如此了。”那侍女眼中满是赞叹,“姑娘您穿着它,看着便是玄黄世界的仙女们也比不过您的风华。” “就是呢,吉光你穿着就是好看。” “对啊,姐,我就说你穿着一定好看,特别适合你。” 吉光朝陆求崖扫了眼,看到他略微呆滞的目光,挑了挑眉,得意的露出灿烂笑容,一时之间,仿佛霁雪初融,光芒照进眼前几人的眼里,也照入最末那道楼梯上的男子。 “这南陵府许久没有一个喜欢刀的仙子了,不过这珍宝阁好的刀还是太少了,哪够仙子挑选的,”他一步步走近,身上微微鼓着风,张扬的气势轻易就将陆求崖几人挤出去,离吉光三步近的地方停住,“我乃南陵府州巡独子,南陵祁氏,祁逸林,不知姑娘是哪儿人士?” 陆求崖快步上前挡在吉光前面,面如寒霜:“我乃初阳陆氏陆求崖,祁公子请自重!” 祁逸林这才看到他:“我当是谁呢,长扬宫一个无名小卒,难怪没认出来,今天没空理你,自己一边玩去吧!”一手拽住陆求崖衣襟便把他扔飞出去,小少爷张着嘴直直地被一路砸到柱子,方才停下,吐出一口血来。 “我与姑娘正交流着,就不要让外人来打扰了吧!”祁逸林笑得一脸和熙,衬着他身上那身雪白仙衣,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唬得片羽和美姬两人都不敢动,在场的侍女也是聋了一般,个个低着头,靠着墙壁像是没有了这么一群人。 陆求崖吐的血格外多,多得沾染了大片衣襟,刺眼极了,他还是硬骨头,还要撑着地起来,他那护卫满脸羞红的跑过去扶起他。 陆吉光眼睛直直地看着,突然温婉一笑:“还真的没有试过这么与人交流过呢,祁公子。”声音娇娇软软的,那双眼睛黑亮亮的,像是有颗星星在里面绽放光芒,祁逸林不禁看待了:“姑娘不会是从鹤鸣山下来的仙子吧!” “不是呢!”陆吉光满脸笑意左手捏碎一块符篆,布置一片小型禁锢结界,“我与堂兄一处来的,无名小卒。”同时右手一记勾拳打中他的腹腔,拳中裹着刺眼的白光,腹部随着吉光的拳头凹陷进去。“嘭”地板震了一下,地上的仙家公子霎时小脸雪白摊在地上,“噼里啪啦”他身下的地砖纷纷碎裂。 “我虽没多大,但向来我不惹人,便无人敢惹我,这位公子的行为,倒是让我新奇得很!” “啪”灰白的刀鞘敲着地上公子的胸口,“咳咳”这位公子气立刻顺不过来,半起的身体又摊了回去。“唉,不是要与我交流吗,我让你躺着不是更省力吗,别起来了!” “吉光不错哦,果然还是我们吉光最厉害了。” “当然了,那可是我姐姐呢!”两人现在可精神了,还拍起手来,紧张的神色也不见了,毕竟只要陆吉光在,她们永远都不会被欺负。 陆求崖已经在护卫的搀扶下服下丹药,脸色恢复了些,只是面上还是臭得很,眉心都能打个结了,余光一扫,几个侍女已经在墙角偷偷得往边上的小门上撤退了。 刀鞘顶着祁逸林的脖子,又一次压下他起来的身体:“祁公子躺着挺好的,风姿格外不错啊,让我心生尤….” 吉光一阵心悸,当即右手抽出刀刃,灵力急速充斥刀刃,霜刃出现,挥刀向前一劈,“啪”“噫”两篇月牙状的绿芒被霜刃一分成二,绿芒分裂的同时,破碎成点点星光,吉光闪现在片羽他们面前,提刀,刀走弧线,连成圆球,击落下纷纷扬扬的银屑。 另一侧的绿芒已合聚成团,一刹那光芒四射,“轰啦啦”半边珍宝阁化为青烟,同时禁锢祁姓公子的结界完全破碎,玉质的符篆也化为粉末。 如此不过瞬息之间,吉光脊背紧绷,不敢放过一丝动静,此人她不是对手。 “咚,咚,咚”一人从楼梯走上来,一面便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呆,只除了陆吉光,她还死死的握着霜刃,维持着架势,不松懈半分。 来人穿着一身墨蓝的宽大仙衣,衣摆曳地却不沾半分尘埃,身材颀长而又消瘦,仿佛微风就能吹走,长眉凤目,皮肤通透得仿佛能看到底下的雪骨冰肌:“小弟无状,让姑娘受惊了,在下替他向姑娘赔罪。”声音悠扬缠绵,使人心生臣服,便是陆求崖都已经露出微笑,不见一分不快之意,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还是唯独陆吉光,她手中霜刃寒意更胜,握刀的双手不见一丝颤抖,“这位公子不必向我赔罪,祁小公子也是。不过祁小公子却要向我堂兄道个不是,大家在这珍宝阁中,都是为了寻心仪之物,打打杀杀的,也确认影响店家做生意。”她看着眼前这位气势不凡的公子,眼神坚定,身姿不移,蓄势待发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与人拼命,“公子说,好不好?” 那公子唇角微微上扬,端是绝代无双,看她就像一只炸毛的毛一样,亮出幼小的爪子,张牙舞爪却掩不住那份稚嫩。 “好,都依姑娘的。” 第四章 礼物 一双莹润如玉的手缓缓推开窗扉,疏离的凤眸往下望着,那是陆吉光一行人急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的目光一直定在陆吉光身上,跟随她的马尾一上一下晃动:“被小姑娘压着打,滋味如何?” 祁逸林在侍卫的搀扶下换了衣服,服了回血的丹药,一张脸已经羞得通红通红的:“我这不是一时疏忽没带侍卫吗,下次我一定带上,保证那个小姑娘逃不过我手。。。” “呵,”这人脸上明明笑着,祁逸林却感觉寒意刺骨,战战兢兢半句话都不敢说,“舅父真是慈爱,你乖乖的呆在他羽翼下,”他自己点了点头赞同道“也不错。” 祁逸林腿一软,跪在地上。 “殿下,是逸林错了,逸林修炼不够刻苦,逸林一定改!” 轻柔的灵力托起他的膝盖,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之人。 仙人轻叹一口气,“你把那个小姑娘的底细打探清楚了给我,另外”他疏离的凤目中含着警告,“不可以找他们麻烦。” 陆吉光一行人是热热闹闹的来珍宝阁,匆匆忙忙的回客栈,直到回了各自的房间,把自己摊平在床上,吉光悸动的心才稳了下来,感觉后背压着床传来一片凉意,这才知道自己当时是何等害怕,这人修为居然是自己见过最高的,只是他到底是谁。吉光咬着食指指节,微微的刺痛让她陷入沉思。 除了吉光,就属陆求崖思虑更深,直到晚上家主集合大家训话,还魂不守舍的样子被家主发现。 “明天祁州巡仙辰,按惯例是要带两名小辈子弟过去,吉光、求崖你两跟我过去,你们几个都乖乖留在客栈里,你们武修师傅正好也在,好好的,把先生留的作业做好。” “是,小子领命。” 一众小辈们作揖行礼,只有陆求崖木木呆呆的一动不动,在一群弯腰小辈中格外显眼,陆承锋气得脸都黑了,事后把他领到房里训斥一顿:“你神不守舍的是干什么,今天还跟祁公子打起架来,厉害了。你打赢倒也罢,还输了。输了也没什么,你居然还要陆吉光救你,真给我长脸。” 陆求崖木着脸:“是我学艺不精,不如陆吉光刻苦,我这就回去继续修炼。”说完转身就要走。 陆承锋拦下他:“回来,人最怕就是比对,为父失言了。” “不,是儿子不好。” “算了,你也不要多想。陆吉光从小天资不凡,她父亲又够狠心折磨,我不如他心狠。” “小时了了,大必未佳,父亲不必说丧气话,”陆求崖板着张脸不服,“我去闭关修炼,日后肯定比她强。” “吉光比你还小1岁,今年才11岁。基础扎实,心性坚韧,未来不可估量。我们陆氏如今在环午中世界里,也不过是个小世家,她如若能成长起来,我们陆氏或许能往上一层,对家族是好事。一时得失,万不可过于在意,你可以好好和她学。明天你就跟在她旁边,你今天刚得罪人州巡小公子,避一避也好。” 陆求崖闭上嘴,点了头推开门,一转身就看到大少爷陆求缘捧着个托盘,笑得一脸的嘲讽。无名的火气从他心中燃起,又强压下不理他,径自走开。 州巡府建于南陵府最高处——南陵峰顶,南陵峰被一个巨大的灰白灵力罩覆盖,隔绝外界视线。太阳升起,南陵府上空出现一批批宝光四射飞行灵器,或是各色飞行灵兽,各路仙家飞行到灵力罩外停下,纷纷祭出枫叶状拜帖,红光一闪一行人便消失在灰白灵力罩前,进入祁氏一族的势力范围。 吉光跟着陆氏族人下了莹白小舟,面前是一道灰扑扑的百级阶梯,边上立着石壁——禁空,尽头是道高耸的乱石堆砌的大门,巨大的匾额上写着——越佰祁氏州巡在,字里行间散发着霸气,看着人眼睛生疼。来访的仙家一个个拾级而上,规规矩矩,无一人多话。 穿过大门就是开阔的广场,走过广场,绕过前殿,小辈们被穿着杏色仙衣的侍从领往右侧的轩阁,一路上花团锦簇,灵气四溢,尽显祁氏大族风范。 吉光、求崖穿着陆氏族服,一浅绿一银白,左配宝刀宝剑,右挂莹润玉佩,吉光头发不再一股马尾搞定,片羽特意给她挽个铃仙髻,簪着白玉簪子,簪子最尾端悬挂着一颗红艳艳的铃铛,求崖头戴银白少年冠,冠前是颗莹绿的玉环。一男一女年纪虽小,但是身姿挺拔,面容肃穆,光是气度就远胜在场仙家子弟大半。 吉光冷着脸,右手握紧寒刀,站在庭院中央承受着大家的打量,暗暗传声给陆求崖:“小少爷,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这样站着,太傻了!” 陆求崖眼睛扫了周围一圈,大部分子弟都是好奇打量,小声的讨论,没什么恶意,陆吉光不适应吗,那不是挺好的。传声回去:“不知道,乖乖站好,不要多事。” 吉光扭头瞪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护腕就往角落走去。等到他们身影走开,大家开始正大光明的讨论起来。 “那是哪家子弟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不知道呢,不过看着不好惹。” …… 二楼窗前,昨日那公子轻摇一柄墨黑玉扇,含笑看着吉光身影,“逸林,昨日那位姑娘来了。” 祁逸林原本还与周围一众公子仙子姑娘开玩笑,一听,快步到窗前。果然在庭院角落处看到吉光的身影,面上露出笑意,手撑着窗,正要跳下去,又放下手:“唉,看着娇娇软软一朵花,怎么长满了刺,想摘都摘不了。” “花开得好,那就让它好好的开着,摘它反而美不久。” “噫,殿下和祁兄是说下面的美人吗?” “嗯,”祁意林眉头轻蹙,“就是那个小姑娘。” 旁边的人听着都起兴趣,纷纷跟着看过去。其中一人看着陆求崖的脸想起来:“那不是长扬宫里求学的陆求崖吗,旁边的姑娘应该也是初阳陆氏的人吧。” “初阳陆氏,好像是个小世家吧!” “陆求崖在长扬宫不上不下的,没什么特别。不过那位姑娘长得倒是好看,殿下对这两人感兴趣,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逸林不是看上人家姑娘吗,叫她上来嘛!” 那公子莹白如玉的手慢慢收起墨黑的折扇,扇柄遥遥点着吉光那处,“陆求崖确实普通,他旁边那位姑娘才了不得,逸林都不是她对手。逸林下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周围人听了满脸好奇,也跟着这位公子和祁逸林一起瞬身出现在吉光求崖面前。 吉光不喜欢被人围观,特意选了个偏避角落的位置坐下,求崖给她倒了茶,吉光接了,边喝茶边看着周围,在场的仙家子弟个个衣着不凡,三五成群,佩戴的武器也不是凡品。 突然吉光感觉陆求崖身前空间灵气波动,站起侧身挡在陆求崖前,右手出拳,拳风击中面前波动之处,逼得祁逸林一行人向后退了好几步。 这群公子面上起了恼意,纷纷握着灵器,吵着闹着要斗一场,陆求崖也吓得起身,右手握紧剑柄,一脸戒备的看着面前一行人:“不知七殿下和各位这是要做什么,也好让我们兄妹知道该如何行事。” 吉光这才知道这位贵公子便是环午七殿下——姜玠,可真是了不得呢.“吉光有眼不识泰山,昨日误犯殿下,吉光这次道个不是,”弯腰握刀于双手之间,行了礼,陆求崖拦都拦不住,“可是昨日事昨日毕,不知殿下今日,有何吩咐.”雪白的脸上,红艳艳的唇抿得紧紧的,鬓边那颗红艳艳的铃铛映得她清丽无双。 姜玠温柔一笑,还了她半礼:“唐突姑娘了,对不住。孤说话算话,不过昨日看姑娘身手不凡,正好,我身后这几位是陆公子在长扬宫的同窗,今天天光正好,不若切磋一番,热闹一下,不然这仙辰宴也太过无聊了。” 吉光挑眉,比试一场?仙辰宴什么时候有这种玩法了。 他身后的公子哥们纷纷叫好,一个劲的起哄,特别是那个祁逸林。求崖拉着她的护腕,要把她拉到身后来:“殿下,这几位公子好些都是练气多年,吉光还小,请殿下三思。” 姜玠还是一脸温柔笑意的看着吉光,吉光迎着他的目光,眼前这位殿下周身散发着一股气场,如同大海深处的漩涡,已经死死的把这一圈人都禁锢在他的领域内,她逃不出去。但是,吉光从未在他身上察觉出一丝敌意,真奇怪,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既然逃不出去,那应战就是了。这些人,除了眼前这位修为看不出来,其他的都跟她差不多,解决起来容易,只是人多咬死象,自己也不喜欢麻烦. “殿下要看吉光的身手,不若,一局定胜负吧,殿下只管在这些公子中派人就是,吉光都会应战。” 那群公子哄笑起来,一人还高声对姜琮说:“殿下就让我挫一挫这小姑娘的戾气,祁兄平日里太爱护小姑娘了些,有失公平了。”这时人群已经围起来了,个个都好奇的看着,小声议论。 姜玠点头,那位公子走出来抱拳行礼:“在下息煌魏氏魏芒,放心吧姑娘,我对女子还是温柔的.” 吉光暗自撇嘴,两人同时行礼,同时后退,同时摆出起手式。突然,吉光身体一晃,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拳打中他的后心,又一个肘压直接把他打趴在地,轰地一声,以魏芒为中心的青玉砖纷纷碎裂,他也一口血吐出来,整张脸蜡青蜡青的。吉光起身回到陆求崖旁边,抱拳行礼:“承让了.” 鸦雀无声,吉光成功的镇住全场,一如既往。明明一息之前两人同时站着,现在一个如烂泥摊在地上,一个纤尘不染的站着,高下立现。 “啪啪啪”姜玠为她鼓起掌来:“姑娘果然厉害,我等服了,这是彩头,请姑娘收下,一个小玩意.”吉光面前漂浮着一个小盒子,盒子看着普普通通的,但里面是什么却一点也感应不出来,她收下盒子,那几位公子也跟着姜玠一同走了,连地上的魏芒也在同伴的搀扶下离开了。 吉光看得莫名其妙:“小少爷,你说他们来干嘛,给我送礼吗?”陆求崖摸了摸盒子,也想不出这位七殿下的想法:“等回去问一下父亲吧,盒子放好不要开先。” 两人都想不出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角落里,等着仙辰宴结束。 小辈们在偏殿轩阁里玩闹,正主们则是在正殿里看着歌舞,奉承着今日的正主,越佰州巡。 华丽的大殿中央是一群穿着妖艳的舞女,扭着妖娆的舞姿,唱着妩媚的腔调,四周座位上的大人物们或痴迷舞女的身姿,跟着扭动,或者吟唱,或是敬佩州巡才干,蹒蹒跚跚的,捧着酒杯上前敬酒。 陆承锋跟着几个相熟的家主一起敬完酒回来,盘腿坐在他的位置上,这是个靠近门口的位置。州巡没理他,他就在自己位置上自饮自酌,不时还跟着眼前的舞女唱唱歌,自在得很。 突然,宾客嬉闹声消失了,酒盏交错也停下了,整个大殿安静下来,只剩下舞女匆匆退下时,衣摆摩挲的细响。 陆承锋连忙跟着在场的宾客一起行礼,低着的头只能看到墨黑仙衣飘逸的衣摆,隔得虽远,也能感受到凌冽。 “见过七殿下!”祁州巡恭恭敬敬的对姜玠行礼,让出上首,自己偏坐一旁。 姜玠微笑着与场上的宾客主人们寒暄,宾客纷纷上前敬酒,都被州巡拦下,姜玠滴酒未沾。突然他想起什么事,清扬的嗓音在大殿上盘旋:“孤刚刚在水柳阁那儿看到一个有意思的孩子,不过两招便击败表弟和息煌魏公子,资质绝佳!” 州巡一脸惊讶:“那了不得,是哪家的孩子啊?” “自称初阳陆氏,一个女孩子。” “初阳陆氏吗?” 陆承锋赶紧整理衣摆,匆匆起身上前来:“谢殿下赞誉,殿下说的应该是我的侄女,陆吉光。” 姜玠点头:“陆大人栽培得不错!” 陆承锋顿觉身上满是旁人的羡慕与妒忌,心底滋味莫名。 事后吉光两人被陆承峰叫过去,顺便把盒子也交上。盒子被灵力托在空中,慢慢打开里面是两簇黄玉小花状的拜帖,陆承峰捏起拜帖,正面写着归化宗,后面是复杂的灵纹,“归化境的求学拜帖,每三年才发出百张,用以求学上山的钥匙,分散在环午世界各处,我们陆家每次都会找寻,从未抢到过,想不到吉光得七殿下欣赏,直接得了两张,正好你们两人一人一张,若是通过了入学考试,我们陆家崛起有望了啊!” 吉光拿过一张:“归化宗是环午仙门榜首,多少名门子弟求学无门,七殿下好大的手笔,给我的时候还说是小玩意,这玩意哪点小了。” “吉光,不得非议殿下。现在有一年时间,你们两人好好把握。” 吉光点头:“吉光明白。” “求崖你也要多用功,这次你是承吉光的情。” 陆求崖点了头,拿着另一张拜帖,看着上面的灵纹,什么也不说。 第五章 黯淡的月亮 新元506年夏 初阳太平坊 夜黑风高,长街红灯明亮如火,高楼之上妖艳的女子语笑卿卿,衣冠楚楚的公子们各个喝得醉醺醺的,东倒西歪。 吉光一袭黑衣,隐匿在街尾破烂高楼的檐中梁上,胸前带着一颗暗紫色的海蜃珠,黑色的布巾裹住她的头发、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淡漠的双眸,苍白肌肤上,暗绿的鱼鳞。梁下不时有人走过,却无一人察觉梁上有人,吉光像只蝙蝠,黑夜成为她最好的工具。 时间一点点过去,街上如织的人流慢慢稀疏,夜风渐凉。吉光的衣襟被寒风吹入,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的眼睛始终定定的锁定长街,她现在是涉猎状态。 终于,猎物出现了。一身红衣的陆求缘在侍从们的搀扶下走的踉踉跄跄的,红红的灯光照下来,他像染上一层鲜血,妖艳的红色溢满,即将流出。这行人慢慢的从碧绿的高楼下来,慢慢的穿过长长的红灯,慢慢的走近街尾,慢慢的走近吉光的猎爪下。 吉光冷眼盯紧猎物,瘦销的手指捏诀,催动胸前的海蜃珠,淡紫的海雾平地而起,笼罩住这行人,侍从们惊呼声响起时,红衣的陆求缘不见了。他们看不到的梁上,吉光也原地消失,不见了,只在原地上出现几枚暗绿的鱼鳞。 初阳码头的另一侧是一片巨大海湾,礁石嶙峋,海浪滔天,海雾总爱在此处驻留,所以这儿少有人来,但偶尔有鲛人们来这儿求偶。 **的陆求缘在一块平缓礁石上躺平,四肢被卸下关节,只能挪动脖颈,大张的口只能看到雪白的牙和涌出的鲜血,没有舌头。暗紫的海蜃珠散发着光,悬浮在他额前,他两双红彤彤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凸起的眼珠好像要掉出来,嘴巴一直在嘶吼,全身不停在颤栗。 吉光笔直的站在不远处,双手贴着裤子,捏紧拳头,指甲已经完全泛白,嘴唇也被牙咬得发白,从远看就像一根直挺挺的棍子。 “父亲,你在做什么,你不是让我抓他来清除记忆的吗?” “他该死,女儿,”陆锏向她走来,高大的身影挡住天上黯淡的月亮,厚大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头,“他要泄露你五灵根的秘密,他要毁了你归化境的前途,他要窃夺你向上爬的前程,这是我的逆鳞,他不能怪我手狠。”陆锏嘴角笑得弯弯的,“你是我最疼爱的人,你的前途在这世上是最重要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破坏!” 他的眼睛睁得像个铜铃,黑黑的瞳仁完全露出来,狠厉的光直白的映入吉光的眼底,令她心头发凉:“父亲,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死人给我保守秘密” “吉光,你以后会明白的。” “我从来都明白,父亲。陆求缘会把我废灵根的事泄露出去,呵呵,泄露了又如何,我会怕吗?”吉光双眼明亮,月光都不及她,“陆氏一族,有几人比得过我,没有。即便取消我的名额,要重新选拔,我也是最强那个。父亲,我不屑于用阴谋诡计,更不希望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杀害自己的侄儿,原因还是为我好!”这份爱不过是把枷锁,把我捆住你身边,但我陆吉光是自由的。 海雾愈发浓了,陆锏的脸在雾下模糊起来。 “我知道你不屑,所以一切黑暗手段由我来做,我会处理好的。捣毁神魂是鲛人族处理负心人的刑法,同时也是毁尸灭迹最好的办法。你看,小光,他的神魂要完全散了。” 吉光扭头看向礁石上的人,陆求缘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了,口吐的鲜血已经打湿他凌乱的发,狼狈不堪,眼前只能算一个人型躯壳。死人她不怕,但是她讨厌这种死法,明明与她无关,以爱的名义,强加罪名,给她扣上杀人犯的身份。她长长叹气:“你早点脱身也好,不用再受折磨。”心底悲凉,陆求缘不用再想加害旁人,旁人也加害不了他,死了,也可以干干净净,亲族如何,利益如何,都化为虚无。 陆锏看着礁石上的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扩散的瞳孔映着天空的月亮:“你已经懂事了,有自己的想法,不再听我的话了。” “呵呵,父亲说笑了,”吉光苦笑,“我还是您女儿,我知道父亲你要的。你要我成为一个强者,一个所有人的仰望的强者。我现在一直在变强,但是,”她直直看着陆锏眼睛,陆锏想要扭头,却发现自己无法离开那双眼睛,“成为强者的路,我要自己选,自己决定怎么走,即便这条路再苦再累,我跪着也一定会走好走远。父亲,你不必再操心了,以后,我不会再为你做事,我会光明正大的成为一个令所有人都仰望的强者,不单是父亲您。我回去了,父亲你也早点回家。” 说完她率先离去,海风吹拂她长长的发丝,露出那张坚毅的面庞,仔细看她与陆锏非常像,一样的剑眉星目,但又截然不容。吉光是冷傲的,直挺的腰板支撑的是她的傲骨。陆锏看似高傲,但脸上多出的横肉,无时无刻不再述说,他已经黔驴技穷了,此时唯有鬼蜮手段还能给他底气,这正是陆吉光不需要的。 吉光走了,海滩伤只留下陆锏怅然的脸,陆求缘孤零零的尸体,一路零零落落的鱼鳞是从她身上掉落,这是从昨日那位鲛人女孩尸体上取下的。 夜凉如水,一样黯淡的月亮照着两边的人。 上启天雍宫齐芳台 殿阁高筑,最顶端的天台上,天雍宫的两位殿下相聚饮酒。姜玠面栏而站,徐徐晚风轻轻吹拂他墨紫色的长袍,发出飒飒声,天雍宫东面一处繁华之地此时正红光四射,明明离他还有几里,鼻尖却仿佛能闻到血腥气、火焰燃烧后的,烟尘气息,耳畔能响起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刽子手的嬉笑。 “兄长,自此夏氏一族断后,韩氏成为替死***皇其他子女失去帮扶,无暇与你相争储君之位。我下月便回师门,无事不会回来,你的位置是稳定的。” 身后的高大男子喝完壶中最后一口酒:“七弟修为高深,所思计谋向来独到,鳞甲卫办事也得力。夏氏韩氏乃二弟、六弟的妻族母族,此番两家虽然没有覆灭,但也只能苟延残喘,他们的助力也算废了。” “啪”手一松,酒壶掉落在地,碎了。 “只是,我们这么做跟小人有区别吗,挑拨二弟、六弟争斗。” 姜玠从桌上拿了壶酒,拔开塞子给他:“区别?小人,君子,都不过是个称谓,我要的是结果。” 大殿下姜琪接过酒猛往嘴里灌,“呵呵,你说的都在理,我哪儿都不如你!”拿着帕子擦干嘴边的酒,“我听母后说你退了逸林他们,他们几个怎么惹你了,到底是母后娘家人,是我们天然的助力,到你师门也能成为你的帮手。” 姜玠撩开衣摆与他相对而坐:“就他们几个,呵,拖后腿还差不多。逸林资质中庸,让他去息煌跟魏芒作伴,年龄到了正好把魏氏的长女娶了。至于助力,我已经找到了。虽然出身不显,但是资质却是少有的好,为人也通透。” “你把握好就行,不过到底不是自家的,就怕养不熟。”姜琪几口喝完一壶酒,又拿起另一壶喝起来,“你嫂子家有个小的修为还可以,都到练气巅峰了,这次也有试炼资格,到归化境要好好照顾人家。” “易洛吗?她到哪里都能如鱼得水,不需要我照顾,我没有打算与易氏联姻,兄长以后不要说这话。。。”姜玠俊脸一肃,单手捏诀,无形黑雾笼罩,整个齐芳台被他与外界隔离,出不去,进不来。 一只箭矢破空而出,夹着绿油油的毒雾即将刺到姜琪眼睛,姜琪腰间玉质符篆破碎,“啪”一道透明厚壁挡与他前面,毒箭遇阻掉落。两厢震荡的冲击形成一道飓风,哗得冲过姜琪,把他冲击得一连倒退几步。姜琪睁大双目,眼中好似还有箭矢夹着绿雾的影子,要把他射穿。“七弟!”他发出疾呼,“有刺客!”那么高大的身影此时开始颤抖起来。 虚空破碎,多了几道生人气息,寒风拂动,烛光寂灭。 姜玠拔出漆黑剑刃,旋身沉肩压肘挥出,剑身已刺穿刚破开虚空出现的黑衣刺客,抽剑身影消失,破空出现在姜琪身旁,漆黑宝剑挥动,夹着万夫莫挡的气势,把挥刀砍向姜琪的刺客劈成两半,鲜血迸发,橙红的火焰烧过,没有一丝鲜血落到姜琪身上来。 姜玠双手捏诀,驱动宝剑环着高高的齐芳台,鬼魅灵动的飞舞,不时传来武器、人体的掉落声,他俊脸含霜,宝剑回来之时,血槽已经无法承载过多的鲜血,不时有鲜血沿着血槽滴落在地。 几名漆黑铠甲的护卫从楼梯里出来,为首在两人前三步跪下:“来袭十人,都已被殿下击毙,尸体已经收好,请殿下处置。” 姜玠取出雪白的帕子擦拭剑上的血,漆黑的剑上恢复干净,没有一丝血迹,而雪白的帕子却染出朵朵红云,橙红的火光一现,帕子被烧得灰都不见,“剁了做花肥。” “诺。” 护卫领命起身之时被姜琪拦下。他这时悸动的心已经平复下来,恢复以往的从容:“七弟可以命人搜魂查出这些刺客的来处,就这么草草处理了,下次再来一回,我们岂不是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唰”漆黑剑刃末入浅蓝的剑鞘,“这些刺客都是下了傀儡咒的死士,只会执行任务,脑子里不会有别的信息,搜魂也无用,你们都下去吧。” 姜琪看着侍卫们下去,眼里满是失落:“这次手笔这么大,七弟知道是谁吗?” 姜玠与他相对坐下,宝剑放于身侧:“傀儡咒不易得,有破碎虚空身法的死士更不易得,除了我们的父亲有这能耐,剩下的就是其他世界的星主了。” 姜琪叹息:“我地位向来不稳,这些年来还是,唉,还是靠着你与易氏的扶持。如今局势复杂,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当心。” “多谢兄长关怀,玠会当心的。” 一晚上一晃就过去了,陆求缘的死也被人发现,只是没人怀疑过吉光父女。 吉光的卧室内,空地上挂着满满的仙衣,或繁丽,或清艳,或淡雅,各色各样。 陆母、片羽不停让吉光试穿,吉光像一个木娃娃一样,乖乖得穿上,乖乖的让她们评价。 “这件显姐姐气色好!” “不行,这件袖子太宽了,吉光连睡觉都配刀的,不方便。” “好吧,姐,试一下这件。” “这件不错,很利落!” “颜色是不是太素了,一身白,不吉利!” “哎,白色好看啊,你看,姐穿这件显得气质多好啊,一点也不像个女魔头。” “去,哪有这么说你姐的,不过要想俏一身孝,还是把这件留下。” 两人让她试穿了一个多时辰才选好,吉光已经累得一句话也不说,安安静静的在站着,任她们摆布。昨天她四更天才回来,都没睡多久,两只眼睛都肿了。 “吉光啊,归化宗的试炼快到了。最近就在家修炼吧,不要再去海里了。你是不知道啊,”陆母抱着一堆衣服,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昨天主家大少爷被发现死在鲛人滩里,是被鲛人姑娘情杀的。” “情杀,不会吧。这个大少爷有这么大魅力吗,他从小修炼那么差,长相也没见有多好,那鲛人小姐姐看得上他?” “你才多大点,懂什么呀!”陆母好笑得戳了片羽的额头。 吉光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清亮柔和,与她一点都不相容:“是可惜了,陆求缘才十五岁,不知道族长和他生母会多伤心。” 是啊,如果他不多想多做的话,应该能平平安安的多活十年,在陆氏一族灭族之灾前。 第六章 雾隐惊魂 新元506年初冬 滚滚白雾笼罩这片巨大盆地,金黄的阳光也无法穿透,只能在外围给它渡一圈金黄的边。浓浓白雾里隐约可见,参天的树木,飞翔的巨兽,迸发的鲜血,靠近了还能听到鸟儿啁啾,灵兽嘶吼,巨树断裂倒塌之声。这里就是有名的雾隐盆地,归化境的邻居。 吉光纤细的蝴蝶骨上,一双莹白灵翼高扬,灵气高速环绕,劲风把她长长的头发吹拂,发丝偶尔遮挡她脸上明媚的笑意。 她一头扎进浓浓白雾中,一路穿过滚滚白雾,飞行越深,白雾就越稀薄,当飞行道没有白雾的地方时,她才停下步行。 万籁俱寂,灰色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簌簌声响,格外动听。 吉光先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深呼吸几次,凉风吸入肺腑,凉意从内而外渗透,顿时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唉呀,天天在家呆着,出来玩一下,还得偷溜,等会陆求崖有得说她的了。不过,吉光嘴角翘得高高的,又怎么样呢,自由比一切都重要,人活着,最重要是开心。 她提着刀信步向前,仔细环视周围,看看有什么稀缺的药材或者灵兽。突然,她后颈汗毛突然竖起,右手当即挽刀向前抡去,刀光如弯月,唰啦啦一条巨蛇被她从头到尾整齐分成两半。 这蛇长约半丈,通体乌黑,蛇头大如箩筐,腥臭的血撒的满地都是,风飘过来,就是一股恶臭。 吉光屏住呼吸,跃起折断一根树枝,翻起地上的蛇尸。在七寸的地方翻了大半天都没有翻到内丹,只翻到一个紫红色的巨大蛇胆,不禁失望的嘟起嘴来。什么啊,连内丹都没修炼出来,也敢主动惹事,雾隐盆地的灵兽都这么狂傲的吗?都不够她一刀劈的。 “哈!” 一头黑金相间的巨蛇突然从她身后喷出灰色毒雾,毒雾霎时扩散,吉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有些麻痹,左手掐诀使出金刚罩护身,暂时屏蔽毒雾,右手封住心脉穴位,控制毒素扩散。凝神灵力于筋脉流转,用纯净的灵力冲淡毒素。情况不对,她能运转的灵力只有平时的一半,中计了。吉光咬牙,吞了颗解毒丹,先暂时压下毒素。 巨蛇不停朝她喷射毒雾,此时的金刚罩已经被腐蚀得薄如纸片,巨大的蛇尾挥至半空,下一瞬间就要砸下,吉光一个老驴打滚躲开,轰得一声,原来的地方出现一道鸿沟。这蛇够厉害呀,不过想要她的小命还不够格呢。 巨大的蛇头高高扬起,下一瞬间,浓浓的灰烟向吉光急速袭来,吉光驱动半身灵力注入寒刀,寒光大现,率先向蛇头挥刀,“桀”蛇头被刀气打退,腥臭的血从破裂之处泵出,在天空挥洒。这巨蛇感觉受到羞辱,蛇目凶光毕现,张开大嘴,长长的毒牙黑得发亮。 玩脱了! 吉光心脏急速跳动,周身灵力较平时运转快两倍,漆黑毒牙,这是一头墨金恶蛇,三品灵兽,光是修为上就比她高了一阶。呵呵,她陆吉光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哈。 前面那只应当是它抛出来的诱饵,她独自一人来雾隐盆地,一方面是关太久了,一方面是想在战斗中加速灵力运转,扩宽筋脉。不过直面三品灵兽,此行看来要挑战她能力极限了。 墨金恶蛇扬起前半身,蛇头高高翘起,毒牙在空中闪着寒光,下一瞬漆黑的毒液从毒牙处射出,吉光捏碎一道符篆,一个光盾挡于她身前,与毒液一起消融不见。 墨金恶蛇的毒液必定比她的符篆要充足,灵力被封大半,她不能像以往一样打消耗战,必须想别的办法。 吉光触动灵翼向上飞行,趁机快速观察地形。向里正好出现一处悬崖,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小毒蛇你只要敢跟过来,保证让你有去无回。 吉光迅速向悬崖处飞去,巨蛇紧紧跟着不时喷射毒液,她接连捏碎数个符篆抵挡。就要靠近悬崖之时,吉光祭出一颗暗红色的海蜃珠,旋身面向巨蛇,海蜃珠被她驱动砸向巨蛇蛇头,暗红的珠子没入蛇头,准头一级棒。 巨蛇呆滞了片刻,此时吉光已向悬崖下飞去,蛇眼霎时通红,也跟着她冲下去。半空中蛇眼褪下红光,恢复清明,但为时已晚,它的命,陆吉光预定好了。 长长的蛇身在空中不停翻滚,企图勾住悬崖壁,但悬崖壁上只长着零星小草小树,这蛇嘶鸣着从悬崖壁上急速擦落。想逃命吗,怎么可能呢。 吉光嘴角勾起,双手不停在空中挥舞寒刀,道道刀芒砍向巨蛇蛇身,维持了整整三刻才使它断成数截,轰的一声,蛇尸纷纷掉落在地,荡起高高灰尘。 吉光长长吐了口气,轻轻的落在蛇尸不远处的树上,驱刀破开巨蛇七寸,取出内丹和蛇胆,心总算定下来。这才踉踉跄跄的下树,全身瘫软,靠着树休息。 片刻,她合眼探视筋脉灵府,眉头一皱,亏大了。此时她能运转的灵力已将近枯竭,不足以支撑飞出雾隐盆地去试炼。 吉光只得静下心来,盘膝凝神。调息半个时辰后,她挣开眼,走到巨蛇尸体前,使劲踹了一脚,脸颊气得鼓鼓的。她调息了那么久,才恢复一成灵力。越想越气,吉光又使劲踹了几脚。 不过,她抬头看天,天色已渐渐昏暗,临近黄昏了,没时间给她浪费了。吉光冒着冷汗,费尽灵力,勉强的展开灵翼,朝上边悬崖半腰飞去。 这片悬崖光滑如壁,没有什么洞穴窟窿,应当没有灵兽在此盘桓,她也不可能那么倒霉。吉光抽刀在其中一处劈开,挖一个容一人宽较深的洞穴来。在洞口用巨石封好,留下呼吸的口子,再洒下驱虫兽的药,才盘腿坐下,她猛地吐出一口漆黑毒血来,脸色顿时黯淡下去。 吉光苦笑,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但是她还活着,那条蛇没有,到底自己是赚了。吉光从储物戒中取出清灵丹服下,五心朝天开始调息起来。 墨金恶蛇毒性是会渗透到筋脉的,筋脉中毒素较多,已经开始干扰到灵力的流转,灵力如同凝固一般难以流转,运行完五周天过去后已经费时甚久,但好歹恢复两成修为。 不过归化境试炼即将到来,以如今这样的状态过去,必定是过不了的,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 墨金恶蛇的蛇胆是一道巨补灵药,百灵丹中最重要的一道药材就是它,可以清除毒素,增长灵力,同时可以扩宽筋脉。但这是炼化后的疗效,没经炼化的蛇胆药性太过于强势,与修士灵力不相融合,可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想不到她牧吉光肆意了十二年,今天尝到走投无路的苦。她今天要赌一把,赌自己命够硬。 蛇胆很苦很滑,一入口就直接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苦涩的滋味从口腔一直到胃部,然后就是火辣辣的滋味,这是药性开始发挥。先是胃腑,然后是全身,像一道火先把全身烧熟。 血肉、筋脉中的毒素被药性逼迫,从里驱赶到外,雪白的肌肤渗出灰色的毒液和夹杂的血丝。煎啊熬啊的,内火燃烧,直到皮肤渗不出毒液来才开始停。 但痛苦没有结束,蛇胆此时也已全化了,巨大的灵力在筋脉中横冲直撞,吉光调动大半灵力裹住,顺着筋脉的走向在全身流转。陆锏因为她要进归化宗,有更多更好的功法可以得到,干脆没教她家族内修心法,坑她呢,弄得她现在只能顺着筋脉流转灵力,白白流失机会进阶凝华。 横冲直撞的灵力不断的冲击她的筋脉,果然筋脉薄弱之处开始破裂,剩余的灵力赶紧把筋脉拼接起来,形成脆弱的膜,在一次次冲击、破碎、拼接中度过。 等吉光体内灵力完全平息时,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天了,洞里满是她的鲜血,血气腥甜,这儿属于盆地中围,已经不适合停留了。 她用刀撑起来,脑子里还嗡嗡嗡作响,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向洞口走去,“噗”一口淤血吐出,拿手背擦掉,一脚踹开洞口的巨石,天光哗地照进来,刺得眼睛疼。 吉光吞下一颗清灵丹,洗去心神烦躁,展开灵翼开始向盆地外围飞去,途径一个小灵湖。那里湖水清澈,看着自己,全身脏兮兮的,难看至极,吉光灵翼怎么都飞快。其实体内筋脉可以用灵湖修复,一举两得。说服自己后,她在湖边落下,设好结界。 这个灵湖很小,灵力也不太浓郁,是以周围都没有强大的气息。不过水元素温和,对修为没多大助益,但对筋脉创伤有很大帮助,也算适合她。筋脉对于修为尤为重要,她也半点不敢懈怠。 吉光设下结界,脱下衣服慢慢走入湖中。凝神让调动周围的水元素进入筋脉。水元素灵力低,但是流入筋脉之时却能滋润破裂之处。运用水元素疗伤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如果说灵泉是滚烫的开水,那么水元素就是凉凉的泉水,舒服得让吉光飘飘然,沉浸其中。 悠扬的琴声从远处传来,潺潺流动,回旋婉转,美妙的音符勾住她的心弦,体内灵力不禁跟着节奏流转。琴声渐响,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走珠玉盘,时而低回如喃喃细语。心神灵力都随着琴音起伏波动,温温柔柔,像极幼时母亲的手。 音毕,吉光回神,脸上凉凉的,手一抹,原来是眼泪。暗暗运转一周灵力,发现没有凝涩之感,心神清明,全身沉重的痛意也消失不见了。好久了,好久都没有人为她这么温柔疗伤,还有人把她当成弱者。 她从湖中跃起,穿好衣服,仔细梳理好头发,化掉结界,走上前横刀于前行了礼:“吉光多谢殿下救助之恩,来日吉光定当重谢。” 姜玠意外的看着吉光,眼前女子衣服、头发都带丝丝水汽,面颊染着淡淡红晕,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好像细小的刷子,挠着他的心。看惯她像炸毛的猫一样张牙舞爪,现在看她带着羞涩的样子,好像小猫受了委屈,要来撒娇。 风吹拂地上的杂草,发出沙沙声响。两人都不说话,吉光头一直低着,随着时间过来,脸颊染上淡淡红晕。姜玠回过神来,长长的袖摆拂动,收起木琴,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吉光脚跟磨了下地,开口就想先告辞,他说话了,“还有一个刻钟试炼就要开始了,你先跟我过去。”玉手放出一页小舟,放大到数米长宽,“上来吧,归化境离这里有段距离,等你飞过去,试炼会都结束了。” 吉光脸还红着,头紧低着,跟着他上去,小舟在空中划过,周围事物都开始扭曲起来,可见速度之快。 “殿下怎么在这里的?” “你堂兄昨日拿着试炼资格的拜帖寻我,说你闯入雾隐盆地至今未归,他愿放弃这次试炼的机会,只要我能派人找到你。”姜玠摇头,墨黑的扇柄点着白皙掌心,“他资质不如你,但如果能进归化境,日后前程还是能平平顺顺。” “还请殿下保住我堂兄试炼的资格。”吉光当即单膝跪下,割破手指立下心魔誓“我牧吉光以心魔为证,除非伤及家族,否则必一直为殿下效劳,违者心魔永驻,走火入魔而。。。” “叮”吉光的誓言被玉石声打断,“不过举手之劳,不值得你这样,不公平”话毕,小舟停下,吉光抬头,只见厚厚的灵力罩插天,罩外都能感觉到翻涌的灵力,外面是一群仙家子弟,一脸焦急的陆求崖就站在最外面,归化境到了。 姜玠拿出拜帖给她,“你堂兄的拜帖,切记稳定心神,坚守本心,这次试炼对你而言,不难。” “殿下过誉了,多谢殿下。”吉光接过拜帖。 “我说的是实话,你有这份实力,我相信你。” 吉光猛然一怔,缓缓抬头,姜玠温柔的看着她:“去吧,我等你成为内门弟子。” “好!”吉光眼圈微红,行了礼转身走向焦急的陆求崖。 归化境外的仙家子弟们都在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不少都凑一起议论纷纷。 “那个女子是谁啊,怎么和七殿下在一起?” “是哪的郡主吗,以前好像没有见过啊?” 陆求崖一把拉过吉光:“有你这样的吗,留个信就一个人出去,什么时候不能去玩,要是出事了怎么办!”他这几天明显不好过,眼底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格外显眼。 吉光把拜帖给他:“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这次对不起。” 此时钟声一阵阵的响起,试炼开始了。吉光回头,原来那儿已经没有姜玠的身影了,风吹过,只卷来几片落叶。 第七章 静心台比试 祭出拜帖穿过灵力罩,巍峨云峰映入眼帘,乱石插空,绿草茵茵,几片白云游荡在山腰,长长细细的台阶蜿蜒曲折,像一条雪白的玉带,缠绕而上。 “试炼第一阶,禁锢修为,经审心阶,登上静心台,内峰只收前十五位,外峰只收前二十位,第二阶比试,内门弟子只收前五位。”陆求崖念着拜帖上刚出现的文字,皱起眉头,“这会参加试炼的少说有二百来人,名额有限,我们两人分开走,各凭本事。” 吉光看着他的双眼,他眼底满是红血丝,“好,你加油,我在台上等你。” 陆求崖嗤笑一声:“谁等谁还不一定”。 吉光挑眉,“嗯,那看看谁最快哦!” 一踏上审心阶,吉光就感觉灵府被禁锢,全身猛然一沉,负重两倍体重的感觉。每走一步,她都能清楚知道,她的冷汗流了几道。修士修为只要过了练气阶,身体各处都填充灵力,灵力被禁锢,被灵力填充的肌肉筋骨也跟着被压制,完全靠体质和心性,归化宗手段不错。 吉光调节呼吸,指挥着自己的手脚,像提线木偶一样,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去,体质、心性,刚好她两样都不缺。内门弟子吗,这是她的囊中之物。 山峰陡峭,台阶是整块灰白石板锲入的,横竖交叉,石板很窄,山势又陡峭,只能垫着脚尖踩上去,不时又罡风袭来,吹得每个人都摇摇晃晃的,后面不时传来“啊”的一声,接着就是人体滚动的声音夹杂着惨叫。 她从小锻体,是以脚程不慢,陆陆续续的超过十几个人,开始走到前面来了,前面只有零零星星的人,视线中少了许多阻挡,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自己还是不喜欢人多啊,吉光摇摇头,做头名做习惯了,只得无奈的笑了笑。 被吉光超越的人都瞪大眼睛,这个女子看着瘦瘦弱弱的,这么走得这么快,跟她的速度比起来,他们就是在慢爬,人家是在跑。 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灰影,吉光当即抡刀,一个人型东西被她拍在石壁上,“路要一步步走,走不快也不要逞强,”她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高大男子,“更不要误入歧途!” 放开男子,吉光拄着刀,继续一步步坚定的向上走着,到将近半山腰时,前方已经只有两人了,一名白衣女子,一名蓝衣公子,后面的人也少了一半,两人都打量了下走近的吉光,低头微微一笑,吉光也朝他们颔首。 开始到白云环绕的地方了,明显可以感觉到云中蕴含的灵力以及,那股熟悉的幻阵的气息。审心阶,审,详究、考察,她的心经得住拷问。 吉光主动走进云雾中去,厚厚的云雾遮挡视线,眼前一片空白,脚下的路也看不到了,只能用脚尖慢慢的摸着向上走。 眼睛开始越来越疼,越来疲惫,这是在模糊意识,看来幻境开始运转了。眼前的雾开始转移颜色,从纯白慢慢变粉,眼前出现自己的脸,或开怀大笑,或冷若冰霜,或失声痛哭,耳边也响起声音来,是自己的哭声,小时候稚嫩的哭声。 “哇哇哇,我好疼啊!”小小的自己穿着一身连体的灰蓝练功服,蹲在四四方方的院子中间,抱着膝盖痛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在衣服上,练功服上的泥土沾了水,成了大片大片黑黑的泥,整个小身体看上去脏兮兮的。 一双大手抓住那只细细的胳膊,把小孩整个提起来,摁在墙上。小孩惨叫,“爹爹不要啊,吉光好疼好累,吉光不练了,”边哭边挣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妹妹为什么能玩,我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我爹!” 陆锏的大手牢牢提着她小小的胳膊:“你妹妹天资差,你是姐姐,你就该把你妹妹的份一起练了,到现在挥刀还没挥够一千次,赶紧起来练,赶紧练,赶紧练,赶紧练,赶紧。。。” 陆锏的呵斥声,小孩子的哭声越来也大,像个锲子,尖锐的角不停的钉进脑子里,吉光使劲摇着头要把这些声音丢掉,心头又酸又涩,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挥刀一千次吗,不就是挨骂吗,能把我怎么样。挥刀十万次都不算什么了,人是会长大的,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成长到不必受父亲控制,你还在计较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不配想起。吉光在心头喊着,我是陆吉光,我是最棒的,最厉害的,我一直是最强的。 吉光脚步坚持不停,穿过云雾,心神开始清明起来,眼睛再次见到天光时,才感觉脸颊凉凉的,上面满满的眼泪,右手胡乱擦掉眼泪,寒风吹来,脸嘶啦嘶啦的疼。吉光抽了抽鼻子,抬头一看,前面只有一步台阶,她赶紧提气,蹦上去,登上高台。 高台上坐着五个仙风道骨的修士,衣摆无风而动,目如寒星,应当是归化境的长老或者峰主,他们身后站着几名年轻的修士,姜玠就站着正中右边那位的后面,含笑看着她。 吉光横刀于前,认真行了修士礼,“初阳陆氏,陆吉光拜见各位前辈。” 正中的一位鹤发童颜长胡子的修士点头:“好,不错!” 吉光退到高台一侧向后面看,果然她是第一个,而陆求崖不上不下,卡在大概二三十人左右。后面紧跟着一个白衣女子也上来了,“清源郡易氏,易洛拜见宗主和各位长老。” 后面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仙家子弟登上来,吉光在边角上坐下,调息恢复灵力流转,对台上的热闹置之不理,慢慢的台上也开始安静些来,不再熙熙攘攘的说话,陆求崖登上静心台后找到她,站在她身前为她护法。 “殿下,听说您今日特地带了人过来试炼啊,是哪个啊?”姜玠旁边的月白仙衣公子问道,旁边的人也竖起耳朵,明显都好奇了。 姜玠摇着墨黑折扇看向吉光:“第一个上台的!” “初阳陆吉光啊,没听过。初阳那位置倒是够偏的,都快到赤野了。不过这小姑娘够可爱的呀!” “哭唧唧的,看着真是又可怜又可爱,哎呀,可惜我只有弟弟,没有这么个妹妹,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我峰师妹呢!” “殿下带过来的人,自然会成为殿下的师妹!” 场上钟声响起,左边边角的黑袍老年修士扬声叫道:“静心台已登上二十人,第一阶试炼结束,前十五人请上前。” 吉光挣开眼,起身向陆求崖点头,潇洒从容的朝台中央走去,高高束起的马尾上下荡漾着,她于正前方站好,接受所有人的审视。前十五人都是身穿华丽仙衣,长身如玉,气势不凡。 “第二阶,内峰弟子比试,混战,最后站立的五人为内门弟子,现在开始。” “咚”钟声响起,硝烟霎时而起,各人祭出自己灵器朝着左右攻击,各色宝光剑光四射,仿佛放烟火一样,格外好看。周围的修士们都在静心台边上站好,专注的看着这十五名高手比试,企图从中学到什么。 吉光的刀还是霜刃,刀光并不显眼,但她却是全场最为瞩目的。只见她霜刃如虹,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往往接过一招,后面两招三招接连而来,灵力充沛而强势。速度又极快,几人明明都突袭到她身后,她硬是瞬间出现在突袭之人身后,寒刃砍下,倒下一人。吉光心里畅快得很,论打架,她从没认输过。 “气势不错,陆小丫头颇有几分锐不可当的架势,”宗主偏头靠近右边长老,“你弟子带来的小丫头是个好苗子。” “呵呵,过奖了,小孩子家家打闹而已,”这位白袍长老捋着胡须摆手,“还要看最后结果。” 内门弟子只有五人,谁都想要,吉光锋芒毕露,自然有人要挫一挫,把她压下去。 吉光连击两人人后,又出现三人祭出符篆一同对付她。急劲罡风混着寒冰柱,铺天盖地向她袭来。吉光左手捏诀,瞬移倒这群人身后,右手挽起霜刃,扭曲旋转的寒霜朝他们攻击而去,“轰”一声,空中的灵力壁与刀气撞击抵散,同时他们的符篆都化为灰烬。 再接再厉,第二轮寒刃紧接着朝他们袭来,这三人没了符篆护身,只能用灵器硬抗,都被扭曲旋转的寒霜击打在半空。 有意思,吉光同时双手向后挥舞霜刃,强劲的刀气抵抗住红色鞭影,两相抵消的那一刻,那三人刚好轰然倒在地上。 吉光旋身向后袭去,那位用红色鞭子的正是易洛。易洛灵力较前面几人都要强劲,打起来只会让吉光感觉更刺激。吉光战意大起,左右各甩出刀气向她袭去,都被易洛化解。 不错,可以是她陆吉光的对手,现在加点料吧。吉光用刀刃划破手指,以鲜血激荡霜刃灵力,朝易洛挥出急劲刀气,这番刀气已经扭曲旋转更胜方才,吉光双眼发光,就看这个易洛怎么化解的了。 易洛一甩长鞭,卷来一个高大男子挡于她身前,同时捏碎一个符篆,刀光与厚厚的灵力壁相互击碎,残余的力量轰向那位倒霉的男子,直打的他飞下高台,口吐鲜血。 周围原本看得兴致勃勃的人群哗然起来,其中有几个相熟的跑过去把男子扶起,给他喂了丹药。 卑鄙小人,吉光面如寒霜,接连挥出寒刃,寒意充斥大半个静心台,周围观众都不禁退后,躲避这道道寒意。那易洛左闪右躲,明显是要耗尽吉光的灵力。吉光不禁怒火丛生起来,要打消耗战,想她陆吉光可是从来没有怕过的,气势较之前更强,压着易洛打。 易洛心头也苦恼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看着年纪颇小,打扮得普普通通的,怎么灵力就这么强劲,现场的修士已经倒了大半,只怕都耗到最后,也未必能把这个小丫头耗下去。 果然,寒刃如同海浪接连不断,愈发强悍,易洛一个恍惚,长鞭被寒刃打落,吉光寒刃就要到她眼前,这一击下去,易洛只会失去内门弟子资格。 不料,“咚咚咚”三声钟声响起,年老长老叫停:“内门五人已经出现,上前来。” 吉光紧急收刀,白了易洛一眼,可惜没把这位虚伪的人打趴,真没劲。她随手拍了拍衣摆,站到正中间来。与她一起的,除了易洛还有三名男子,都是穿着翩翩长袍仙衣的,长相俊俏,风度翩翩,吉光看了看,一个也不认识。 几位仙长打量着这五人,宗主捋着胡子:“没想到这次最出彩的是两个女子,初阳陆氏的小女娃果然不错,已经连着几年都没有看到天资这么好的孩子了。” 左侧穿着雪白仙衣,梳着高大发髻女仙长一脸不快:“掌门师叔,比试不光要看武力,修行更重的是心性。这女子戾气太重,修行之人理应平静祥和,她这样容易走岔道,不妥。我看着郡主就不错,一场比试下来心态最为平和,冷静!” 右侧白袍仙长呵呵笑了:“无嫉师妹想多了,我看这女娃心性不错,只看她是第一个突破静心台阶试炼,就知道心性如何。况且修行本身就是与天争道,心气高,日后修行的路才能走远。这女娃我紫竹峰收了。” 宗主拍手赞同:“好,那陆吉光就归无为师侄,无嫉师侄就收下清源群主,两位师弟看上那个,我这儿弟子太多了,这次我就不选了。” 黑袍峰主思索了下:“我看无芒师弟的弟子也有十个了,我惩律峰去年小秘境损失大半,只有两三人,这三位男弟子师弟就让给我吧。” 各位仙长点头,五位内门弟子的去处也就规划好了。 第八章 藏书阁 紫竹峰位于归化境内门五峰正东方,高耸入云的山峰从山麓到山顶,全铺满竹子,寒冬季节,一半霜雪、一半青翠。竹子通体青翠,杆上游浮着淡紫纹路,竹浪层层叠叠,分不清枝竹、枝干和枝叶,看不到木楼、小径和溪水,浓浓的绿意笼罩着这座山峰,细细的淡紫纹路游离其上,隐约可见。 紫竹峰峰主的墨韵堂 溪水潺潺,琴音叮咚,两男一女围坐院中大榻,峰主喝着茶,姜玠弹着木琴,吉光低头正刻着符篆,气氛着实不错。 吉光透过刻刀引着细细的灵力在木牌上篆刻,细密繁复的纹路随着灵力的波动,明明灭灭,刀尖刻完一圈,小心的把灵力连接顺畅,这个符篆便成了。吉光捏着新制的符篆反复看了,开心的咧开嘴笑了,还露出两颗雪白的虎牙。 姜玠拨完尾音:“刻好了吗,给我看看。” 吉光兴冲冲的递过去刻好的符篆,他仔细翻看了一下:“黄阶的替身符,灵纹顺畅,灵力充沛,品相不错。师傅您看看。” “好。” 峰主接过仔细翻看:“小光这个符篆刻得有几分水准,家学应该有教,而且学得不错,你还擅长别的吗?” “吉光还略知一点阵法。” “不错!” “师傅,”吉光作揖,“我的内伤都修养好了,嗯,修为也已经到练气阶巅峰,离凝华阶就半步之遥。” “师妹是还没有修炼功法吧!” 吉光点头。 “那功法一事要提上来,正好今天无事,我带你去趟藏书阁。” “好啊,多谢师兄!” “应该的。” 吉光点头,再次拜谢。两人拜别峰主,展翼飞走。 姜玠领着吉光往西,朝归化境中央飞去,在正中一座参天高楼停下。这是一座木制巨楼,重檐歇山式顶,面阔七间,上覆红棕色金刚瓦,整体深棕色调,从高处看还能隐约看到金色灵纹,高大的巨门上写着——藏书阁,三字。藏书阁两侧种着茂盛的高大乔木,寒冬时节依然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姜玠领着她往藏书阁走去:“这是归化境的藏书阁,放着归化境开宗立派以来,收集的所有功法典籍。顶楼是摆放星阶功法典籍的,只有掌门可以进去,第七八层是放天阶功法典籍的,第五六层是放地阶,三四层是玄阶,一二层就是黄阶的。门派规定,外峰弟子只能上一二层,普通内峰弟子最多只能上三四层,而我们除了第一次过来领功法,可以上到第八层,其他时候,最多只能道五六层的,把你的宗门铭牌拿过去。” 吉光扯下腰间铭牌递给他,姜玠手指轻点,白玉铭牌通体透亮起来:“你的铭牌已经正式开始生效,它与你血脉相连,宗门可以根据你铭牌的情况,判断是否在世。日后你领份例,领宗门任务,去藏书阁借书都要用它,必须好好保管,不要丢了。好了,你自己进去,直接上第八层,靠你自己感应,适合你的功法它会与你呼应的,拿了就给门外的长老登记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吉光朝姜玠抱拳行礼,拿着铭牌进藏书阁。 小女孩腰板一直挺得笔直,像寒冬里压雪的青竹,傲然挺立,高高的马尾一上一下的晃动,又还是一副小孩子姿态。 姜玠只觉陆吉光这个小姑娘不一般,无论什么时候见她,步履都是从容自信的,从不曾怯懦,即便现在周围都是议论的声音,探究的眼神,她都能坚定走好自己的路。姜玠俊脸一肃,散发肃杀气势,周围弟子们纷纷走开,不再敢打量。 藏书阁正中是旋转楼梯,黑漆漆的旋转向上。楼梯周围是一个个高大书架,书架成林,一眼望不到头,每层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或纸质,或绢帛,或竹简,或玉牌,这里是一片书籍的林海。 吉光走向楼梯,楼梯布置一层结界,祭起铭牌,这时楼梯才开始明亮起来,也是深深的棕色。吉光一路向上,直到最后一节明亮的楼梯才停下来,把铭牌插入闪烁着灵纹的凹槽出,一道门出现,伸手推开,走进去。 门内俨然是另一个世界,一片璀璨星海,漆黑的空间里,在空中漂浮着闪烁的宝光,游游荡荡,四处漂浮着,四处着落。 吉光走近星海中,光点聚拢围着她转,像梦境一样,真好看。她伸手抓住一个光点,到手后是一块玉佩,剑眉微挑,有点意思。试着往里注入灵力后,玉佩向上投影出几行字——重水潽度诀,水系功法,天阶上品,嗯,不适合她。吉光放回去,又抓来一块玉佩,投影——冰心谱,冰系功法。,还是不适合。 吉光又放回去,两手空空的,不自觉咬着食指指节,绕着这个空间走了几圈,闪烁的宝光围着她上下浮动,漂亮极了。师兄说的靠自己感应是怎么感应呢,吉光张口松开手指,戳了戳眼前的几颗宝光。自己灵根特殊,一定一定,要选适合自己的。 吉光双眼突然一亮,那不如在这里运行一圈,五系灵根嘛,愿者上钩,哪个愿意过来,哪个就是最适合自己的。 说干就干,吉光当即盘膝坐下,凝神调息,灵府运转,灵力如放闸洪水一样在筋脉肆意流转,急速的流动勾引外界的灵力,空间的灵气围绕成团,扭曲旋转,透过五心进入筋脉,流转一周进入灵府,一圈又一圈。 片刻吉光睁眼,停止灵力运转,围绕她的宝光只剩下眼前一颗,散发着莹白的光,其他的都已远远躲开了。 嗯?只有一颗? 她伸出瘦销的小手,那颗光芒乖乖的落入掌心,收敛光芒成为一枚玉佩,自然向上投影——天诛谱,无系功法,天阶上品。无系!不用灵根种类吗,她眼底热热的,心底也是暖暖的,这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呀,仿佛身堕悬崖,还有一支树枝把她托住。 藏书阁前庭外,姜玠看着庭前一片缤纷落英,成排的高大古树,树枝苍虬,绿叶繁茂,或粉或白的花瓣或点缀其间,或洒洒脱脱的落下,在白雪的地面,铺成一道壮丽的花毯。 “我记得你入归化境有十年了。” “是啊,跟殿下一同呢!”白衣公子收起灵翼在他身后落下,“紫竹峰总算迎来第二位弟子了。” 花瓣洋洋洒洒的落下,发出沙沙声响,姜玠平和的双眸看着眼前落英,无话。 “魏澜只能感叹陆师妹武力过人,练气阶能有如此充沛灵力的,世间少有,难怪能入无为仙尊和您的眼,只是可惜我那从弟。” 姜玠招来空中一瓣花瓣,是粉色的,还散发着沁人芳香。 “芒弟根基不如陆师妹扎实,但也算牢固,父亲也说,只要能进师门。。。” 姜玠扭头,风眸直直对着他,手中花瓣被风吹落,寒风凌冽,魏澜心底一颤。 魏澜面露急色,眼前紫灰长袍的高大身影,看着眼前花海,不留一丝眼神给他,“澜失言了,从弟确实修行不够,澜一定让族中严加管教,殿下!” “魏澜,三年后的宗门大比,你能进首席吗?”他转身,疏离的凤目平静的看着失态的魏澜。 “澜一定可以!” “这就够了,”他轻拍魏澜肩膀,“魏氏有你,就够了,我师妹出来了。” 吉光快步从藏书阁出来,藏书阁一楼不大,短短几步,她走得很快,高高束起的马尾快速摇动起来,一跳一跳的。 她的师兄还在原处,不过,旁边多了一位白衣公子。吉光定睛一看,这位公子配着内门弟子专有的白玉铭牌,不是与她一同入门的,那就是师兄咯。她放缓步子,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紫竹峰弟子陆吉光见过两位师兄。” 魏澜摆摆手:“师妹客气了,我是知疾峰弟子魏澜,魏芒是我堂弟。” 吉光瞪圆眼睛,心底惊奇,这是打了小的,大的要来找回场子吗?那个魏芒都多大了,输了还带找家长的。 魏澜哈哈笑着,伸手要摸吉光的脑袋:“殿下的师妹还真是可爱。师妹刚来应该还没去内坊逛过吧!” 吉光往后退一步,不让魏澜碰到她的头。内坊是哪里,她不知道,不过这个魏师兄好奇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看着姜玠,面露疑惑。 “内坊就在后面,今天带你去逛逛。内坊算是每个新来弟子,最喜欢来的地方吧!”姜玠好像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你旁边那位魏师兄当年可是天天泡在那里,把那当家了。” “可不是吗,内坊有美食、美酒,还有自知楼。可不是当家吗,可惜现在排行太高了,也没人敢来挑战,没意思。” 自知楼,挑战,是擂台吗,她以前也上过擂台,归化宗的擂台是什么样的呢?吉光好奇,她还是很喜欢跟人打擂的,生命在于运动。 三人绕过藏书阁,慢慢的走。 寒风起,细细的雪粒从天飘落,吉光伸出左手,晶莹的雪粒落到手掌心,她捏了捏,冻得一个激灵,好凉啊。又伸出右手,接了好些雪粒,合捧起来有小小一丛。吉光捧近嘴边,红红的小嘴嘟得圆圆的,小口一吹,雪粒都被她吹散,像天女散花一样,吉光咔咔的笑出声来。 眼前暗下来,吉光抬头,原来是姜玠撑伞罩着她,她脸上笑意还没散去,双眼弯成两道月牙,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姜玠不免也染上几分笑意:“喜欢雪啊” “喜欢,初阳那里都没下过雪!” “哦,这里冬天经常下雪。” “真的吗,那有意思了,我可以经常看雪了!” “可以的,看,你头发上都是雪,”姜玠另一只没撑伞的手给她扫落头顶的雪,“雪融在头顶,头发都会打结。” 吉光甩了甩头,乌黑油亮的长马尾荡出漂亮弧度,姜玠手指暗自捏紧,克制住没有上手去揉。 他们两人共撑一把伞,在雪中走着,魏澜仰头看了看天空,自己打了伞,自己给自己头上扫雪,心头感觉有点自己可怜起自己来。 一会儿就看到一处红木大门,高大显眼,就是光秃秃的,什么字也没有。穿过大门,一股喧嚣氛围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两旁是低低矮矮的小房子,摆着各色各样货物,叫卖声嘈杂,人流如织,小小的房子组成弯弯绕绕的街道。 魏澜一路上买各色各样的零食喂投吉光,吉光一会儿手里拿满零食,这个吃一口,那个也吃一口,不时还递给姜玠吃“师兄你尝一下这个,这个烤肉好软哦!” “好。” “师兄你尝一下这个团子,好甜好糯哦!” “嗯,是不错。” “陆师妹,你看烤鳝段,尝一尝,很好吃的哦!” “好啊。” 一路走走停停,吃吃美食,直到看到那栋红木高楼前才停下。吉光咽下口中的团子,念着高楼匾额上的字“自知楼”。 第九章 自知之明 眼前的高楼通体暗红,一层透明的水波覆盖其上,在阳光下发出柔和而又明亮的光。 木门高大,楼内宽敞,暗红的墙,青灰石砖铺地,正中是一根石狮子平台,平台后面左右两处木制台阶,两侧墙上是一道道木条,上面刻着排名、峰号、名字、品阶,吉光仔细看着,这个自知楼还有模有样的,不愧是环午第一仙门,嗯?她眼睛定了下,在第三位上看到魏澜的名字,他的排名很高啊。 “这个排行榜记录着首席弟子之下,所有归化宗弟子排行,殿下是首席第三位,不在这里。新进门的师弟妹在一月后也要开始排名哦!” “怎么排,在这里比试一场吗?” “对,不过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自己挑战高位,赢了两人互换位子,还有一种被高位挑战,都一样的。” “师兄,我一月后也要比试排名吗?” 姜玠朝她点头。 吉光小脑袋仰着,还晃了晃:“那有得玩了,我喜欢!” “别玩脱了。” “嘻嘻,肯定不会的。” “呵呵,陆师妹真爱说笑,”魏澜走到石台上看着今天的擂台信息,“陆师妹,这会正好有一场惩律峰弟子与知疾峰弟子挑战赛,要看看吗?” 吉光仰头看了看姜玠,眼睛睁得大大圆圆的,里面满满都是好奇。姜玠拿出三颗中品灵石放到石台上,选中第二场比试,左边的楼梯亮起,吉光跟着姜玠身后,连蹦带跳跟上去。 楼梯很长,三人花费了点时间,才看到一处门口,那处楼梯是灰色的,无形的屏障阻隔。推开门走进去,那是一处平台,这个平台是一圈从低往高的座位,最中心是一处擂台,两者被结界隔着。暗红的擂台,石灰青的座位,泾渭分明。 场上呐喊声震耳欲聋,座位也基本坐满了,三人随意在后排坐下。 擂台一左一右的升降台带来两位青年男子,一位全黑劲装背戟,一位月白长袍持琴,一个锐气逼人,一个温和潇洒。全场欢呼声更激烈,大部分都在呐喊着:“迟归、迟归、迟归师兄必胜”中间夹着零零碎碎喊着夜玄加油。 吉光暗暗扯了扯旁边姜玠的衣袖:“师兄,哪位是迟归,哪位是夜玄啊?” “白衣是迟归,魏澜的记名师弟,黑衣是夜玄,惩律峰的内门弟子。” “嗯,迟师弟与我家是世交,默梁城里的中等世家。特别厉害之处就没有。不过,他和殿下有一处相像。” “哪里与师兄像?” “琴,他是琴修,兵器为琴,技术也还算可以。夜氏就是仓青郡长白城的世家,性子跟师妹挺像的,师妹可以好好看看。” “性子像是什么意思?” 姜玠笑了笑“他说夜玄跟你一样犟。” 吉光瞪了魏澜一眼,嘟起嘴转头看比赛,不理他。 擂台上两人高下已初见端倪,迟归悠闲拨弄琴弦,夜玄双眼通红,以自身为圆周不停挥舞长戟,戟法凌厉,戟风飒飒,已成一片领域,万物莫能入内。可惜,迟归在他身后,完美躲过所有枪芒,长长的衣摆纹丝不乱,一派悠闲的样子。场上呐喊声震耳欲聋,迟归的叫好声更是激烈了。 吉光摇摇头,有点失望,迟归的叫好声能不小吗,夜玄都打了老半天了,连人衣角都没碰到,一直对着空气做无用功,不过琴修这么厉害的吗?“师兄,琴修是直接迷惑人的五识吗,夜师兄能摆脱迟师兄的控制吗?” “琴修分三种,一种是直接以音浪形式进行远程攻击,一种是等同于医者主攻修复,一种就是迟师弟的这种,扰乱五识,甚至神魂,以达到强行控制他人。不过,夜师弟还未完全被控制,迟师弟赢得不会轻松。” “夜玄是出了名的犟,喜欢死扛,耗也会跟迟归耗到底。” 吉光似懂非懂的点头,仔细看着擂台,夜玄能否突破控制呢,她真的特别好奇。 擂台上黑衣男子脸色已经发白,豆大汗珠不停滴落,眼睛通红仿佛下一刻就会滴血。长戟依然凌厉,步伐越发敏捷迅猛,戟风愈发强劲,领域越来越大,迟归不得不随时更换位置。哦,吉光眼睛瞪圆,两人挨近了,终于不再是各自唱独角戏了。 防护罩隔着,座位上的人听不到琴声,但能明显看到迟归的手法愈发迅速,手指翻飞近成虚影,神态也不如开始的从容,眉心紧蹙,双唇紧抿。 吉光点头,现在才算比试,哪有一边一个人的比试呢。此时迟归的呐喊声开始减弱,而支持夜玄的呐喊声开始突起,场面貌似得到逆转。 “只要坚持就能摆脱琴修的控制吗,灵力充足者胜?”吉光咬了咬指节,靠近姜玠问他。 “原则上是可以的,只要夜师弟灵力够,定力也够,但两人输出不同,迟归灵力输出为一,夜玄为二,他灵力未必允许他撑过去。” “我这师弟从一开始就给夜玄挖好坑了,如果一开始夜师弟近身攻击的话,胜负不会这么明显,说到底,夜师弟对自己过分自信了。” “这么说夜师兄输定了,那怎么才能赢呢?” “修士修为到了神动阶后,神识足够强大,那么类似琴修这种精神攻击,反而会占下风。”姜玠摸了摸吉光的头,“好好努力。” 吉光懵懵懂懂的点头。 黑衣男子的长戟依然凌厉,但是身影已经开始飘忽,长戟忽远忽近,开始不受控制,通红的眼睛开始渗血了。白衣男子拨动琴弦的手指放缓下来,黑衣男子的动作也慢下来,两者节奏渐渐统一。长戟画出的圆弧消失了,零散的戟影预示着这场比试的结局。 “不比一场,都不知道自己实力,师兄,所以这楼才叫自知楼吗?”吉光看着黑衣夜玄倒下,仿佛看到自己比试失败一样,她能否在琴修下夺得胜利呢? 姜玠低头看着她:“可以这么理解。” “易洛见过殿下、魏师兄。”女子清越的声音响起,打断两人的联系。眼前女子约莫十四五岁,一身浅紫仙衣,领口镶着一圈银白绒毛,遍体繁复暗纹,金带束起纤腰。繁复发髻下是一张芙蓉秀脸,双颊晕红,星眼含波,含羞带怯的轻瞄姜玠一下,稚嫩的脸庞已初见艳丽的风采。易洛微伏行礼,身后的绿衣女子也跟着一同行礼。 吉光暗暗翻了个白眼,在静心台上手段那么阴险,谁都看得到,现在装什么高贵单纯。 “郡主有礼了。” “迟师兄运筹帷幄,赢得漂亮,不愧是魏师兄同门师弟!” “郡主夸赞了。” “哪里。” “易郡主,你怎么都没向我问好,我这么大个人在你面前呢。还是你只看到两位师兄啊!”吉光拽着姜玠的衣袖,摇着她师兄的手臂。 易洛眼睛一下子盯着吉光拉衣袖的手,面容出现一丝扭曲,又一下子恢复一张笑脸:“陆同学误会了,只是刚刚看完比试后,心情激动,失礼了。” “陆师妹何必斤斤计较,你不也没朝我行礼吗?” “哦,”吉光瞟了瞟绿衣女子腰上银铭牌,“师姐好”,脸上的笑意明显就是讥讽,“内峰师姐。” 绿衣女子涨红了脸,暗暗退到易洛身后。 “噗呲”魏澜忍不住笑了下,吉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他张张嘴使劲把笑意憋回去:“比试是挺精彩了。”他在前面带路,易洛正打算走到姜玠旁边,但吉光一直揪着姜玠袖子,两人并列着走,在不宽敞的楼梯里,她挤不过去,只能退后一步紧紧跟着姜玠身后。 “殿下,之前听师姐们说,殿下自从进入首席后,就少有来自知楼了,没想到今日有幸在这儿能相见。” “孤这师妹刚入门,带她探探路。”姜玠看着自己袖子,这个小姑娘一直揪着他袖子,好好的仙衣都要被她揪出褶皱来。 “殿下热心肠。之前易洛有想过去找殿下的,试炼前姐姐有嘱咐说,殿下为人正直良善,修为高深,要我遇事找殿下处理。不过易洛想着殿下事务繁忙,不敢打扰。” “皇嫂夸赞了,亲戚一场,要帮忙郡主可以直接找孤,能帮孤自然会尽力。” 出了自知堂,几人慢慢走成魏澜最前,姜玠被吉光、易洛围在中间,那个师姐落在最后。 吉光抬头瞄了瞄姜玠几眼,他没有回看,只是伸手摸了她的头,吉光顿时乖下来,要讥讽易洛的话都被她忘干净了。 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姜玠正要打伞,吉光抢过来,讨好的给她师兄撑起伞来,“礼尚往来哦” 伞还没到姜玠头顶,他的头就猛低下去,伞骨从他头顶擦过。 吉光比姜玠矮了大半个头,手是举得高高的,但伞顶不可避免的压着人家的头,他只得低着头。吉光还在仰着脸朝他笑,眼睛笑成两道月牙。不禁叹息一下,接过伞来:“等你长高点再说吧!” “哼!”吉光皱着鼻子看向另一边,不理他。 易洛越走越慢,渐渐的与身后绿衣女子并列,“郡主。”绿衣女子为易洛撑了把伞,易洛朝她颔首后,目光又死死的盯着前面伞下女子,双眼通红,浓浓的杀意都要溢出来。 第十章 凝华阶 半年前 初阳海底 一道巨大漩涡在阴冷昏暗的海底盘旋、飞舞,漩涡之中的碎石、烂铁、灰白的动物骨骼,每一件东西都是被拉扯扭曲。 这里五系灵力俱全且充沛,有多充沛,充沛到每滴海水都蕴含丰富灵力。海底洋流交织,海水碰撞扭曲,灵力自然也复杂扭曲的交织在一起,充沛的、复杂的灵力带来格外强烈的杀伤力,好似势必要把一切事物粉碎一般,吉光盘腿坐于漩涡中心,承受着最大的压力。 置身灵力旋转的中心,体外内灵力差已达到平衡,外面是一个漩涡,内里也是。筋脉、灵府先是破碎,再被拼缝好,大股灵力入驻、流转,一周天后又重复,先破碎,再拼缝。吉光如同一个还在缝制过程的娃娃,不断接受改善、重塑,所有的疼痛都汇集到头顶,一个劲往上钻,好似能破开头皮,逃出去。 她的这场修炼,是对肉体的锤炼,也是对精神的酷刑,更是为了将来修行坦荡,所要承受的刑罚。 这场漫长刑罚是她每日的功课,她的修为也是在这种刑罚下突飞猛进的,这是父亲告知她的路,也是她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走好。 每一道伤口、每一枚血痂、每一滴汗水,不仅见证她的成长,也成为她修行道路的垫脚石。 莹白的玉佩投影出天诛谱三字,光影摇曳,夹杂点点杀意。握住玉佩的手纤长、瘦销,零零碎碎的装饰满细小疤痕。 吉光收起玉佩,看着峰主沉默捋着花白胡须的身影,姜玠的眉头也微微蹙起,她不禁担忧起来:“这功法有什么不对吗,当时我在藏书阁运转一周天的时候,飘到我面前的只有它。” “天诛谱内意是以战养战,以杀证道,如今已有四百年无人修行。修炼此法可以在战中急速拓宽筋脉,加速灵力运转、吸收,基础、修为同时增长,看似一帆风顺,但,”峰主面露忧色,“此法对于肉体过于粗暴修炼,往往损伤心神,极易导致神魂不稳,心性坚定的男子修行都不易,何况是你一个女子。且你入门时心神已有不稳的迹象了。” 吉光听罢,捏着玉佩的手紧紧的,直接开始泛白,脑袋里昏蒙蒙的,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呢,天诛谱不是她的希望吗?难道修行真的没有她的一条路,她该怎么办,父亲要怎么办? “我看不尽然,”姜玠安慰她,“师妹,你的灵根是什么,一直见你刀刃都是霜刃,但又不纯粹,年纪小小的,修为却增长比别人快许多。” “我是五系灵根,触明是以伤入道,刚刚触明就开始在海底修炼了,直接进入练气阶。” “那正好,以伤入道,与天诛谱相合,至于心神,”姜玠温暖的手按了下吉光的头,“正好我修琴主攻修复心神、神魂,也是缘分。师妹,你的修行是没问题的。” “真的吗?”吉光缓缓抬头,眼睛湿润,像只迷路的小鹿,整个人娇娇小小一团。 “对!” 吉光的心落到了实处,眼底有暖流流动,明亮的眼睛少有的出现泪光。 吉光进阶凝华的地方是墨韵堂后面一个石屋,这个石屋不大,阴阴暗暗不透一丝光,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灵纹。她仔细看过,大部分是聚灵阵常用的,石壁厚厚的,外界的声音无法传来一丝一毫,封闭性特别好。 地面阴凉,不时还有水珠渗出,她坐在一个蒲团上,莹白的玉佩发着柔和的光,一直在她面前浮动。看着它,她心底一直默默祈祷,天诛谱啊,你一定要够厉害啊,我以后要成为一个强者,强到什么程度呢,她咬了咬指节,眼睛泛一丝光,要想师兄一样强,你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就怕自己太弱了,你既然选了我,就一定要达成我的意愿。 吉光深吸一口气,屏蔽杂念,长刀划破手指,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的冒出、滴落,被浮动的玉佩接住,鲜红的血珠在玉佩光滑的面上轻轻的划着,慢慢的渗透进去,不见了。 玉佩散发的光越来越弱,飘飘荡荡的进入吉光的眉心。她脑袋一激灵地发紧,感觉像不大一个面团强行塞入一个大大的枣馅,皮都要撑破了,肿胀得知觉模糊。 吉光的脑海不可抑制的出现一幅幅画面,都是筋脉、灵府的运转流线图,筋脉、灵府从高速运行到破裂、破碎到拼缝到完好,一直重复着。这个过程中筋脉、灵府蕴含的灵力不断提高,同时外溢的灵力附着于肌肉、骨骼中。 呼吸调整,开始渐缓渐长,体内灵力也开始照着画面运行,有序的,有节奏的运行,比以往常运行的筋脉速度快些,少有运行的、细弱的筋脉上慢些,有条不紊。 好似一切按部就班,从筋脉到灵府,慢慢扩散到骨肉、肌肤,全身开始慢慢温热起来,她是第一次感到修炼是这般舒服,就是心底不太踏实,以战养战的功法会是这么温柔的吗? 灵力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灵府开始充盈起来,此时灵府出现一个小小的漩涡,不断的吸引灵力加速进入,筋脉上的灵力运行得更加猛烈,吉光周身灵气已经开始聚集,透过肌肤、血肉进入筋脉。 看来,这是正菜要上桌了,吉光嘴角弯起,心底满是期待。 漩涡慢慢变大,旋转的能力加强,流转的灵力汹涌的开始把筋脉撑裂,漩涡中心开始慢慢凝聚成团,一股股金黄细丝慢悠悠的飘散出来,顺着灵力的流转开始在筋脉各处破裂之地驻扎。金黄的细丝柔柔的扬起,柔柔的按压断裂之地。开始了,纷纷扬扬的、细密的冰凉之物扎入、拉紧、打结。 剧痛来袭,吉光微红的肌肤一瞬间煞白,细密的汗珠不断滚落,灰蓝的练功服被汗水浸透,又变成黑色了。 金黄的细丝仿佛是一颗颗铁扣,扣住筋脉、灵府各处破裂之地,同时伸出无数道细密触手,把裂开的地方细细填满。漩涡不断旋转,体外的灵力不断吸入,筋脉上的灵力不断汹涌澎湃的肆虐,金黄的细丝不断的修补。周而复始,好似见不到头,她无法停不下来。果然,就知道这么霸道的功法,一定会要受霸道的伤。 吉光的体内像一个正在编织的娃娃,忽而滚烫,忽而冰凉,头上青筋也一抽一抽的,脑浆正在忍受拉扯的疼痛,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无暇感受,细碎的、尖锐的、拉扯的,各色疼痛已经把她填满,不给她留下一丝空地。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这座石屋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看不到原来青灰的石砖了。 “师傅见过其他的以伤入道的吗?” “见过两个,都是不世出的凄苦天才,一个在修为到达破虚时自尽了,另一个在创化时入了魔,被击杀了。” “凄苦,怎么凄苦?” “他们是因为伤痛而明道,入道,每进一阶,便承受多一倍的伤痛,这些痛苦是直到心神、神魂的,伤痛不能击垮一个人仙体,但能摧毁一个人心智。小光看长相应该是个温柔活泼的小女孩,五系灵根本就不适合修炼,她能以伤入道,已实属大不易。唉,也不知道是什么把她逼到这种地步,修行这条路,不知道她能走多远。” “凄苦吗,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凄苦,”姜玠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掌挥出一道掌风,轻轻的把石屋上的积雪抚开,没有惊动石室里的吉光分毫,“嚣张跋扈才应该是她的常态。” “还确实,静心台上心气看着着实高。” “我相信自己眼光,她一定会是一名强者!” 金黄的细丝已经铺满了吉光的筋脉和灵府,她的神经已经麻木了,灵力汹涌流转的感受她体会不到了。但她的牙关一直咬紧,神智清醒,她强迫自己必须坚持住,一直以来只要坚持住了,希望一定在前方,从不曾让她失望。 灵府的漩涡开始放缓速度,一层层细丝在灵府底部接连成一片,越积越厚,放缓的漩涡团成团,不停的压缩,一个金黄的小丸子开始在她灵府出现,她凝华成功了。 第十一章 孤高自傲 墨韵堂院中大榻上搭起一个竹制的棚子,天空飘扬的雪花落下,厚厚的积了一层。绿竹、飘雪、琴音,还有叮咚作响的溪水。 姜玠玉手拨弄琴弦,重复的弹着一首曲子,悠扬婉转。吉光低着头,专注的刻着符篆,边上已经有三枚刻好的符篆了,笔画细腻,灵纹流畅,灵力充沛。手腕下压,刻刀压着细细的线绕好一圈,又一枚符篆完成了。 琴弦的尾音荡悠悠的传开,听得心儿晃悠悠的,松快极了。 “给我看看。” “好!”吉光抱起四枚符篆,走到姜玠旁边坐下,献宝一样捧起那几枚符篆,“是黄阶上品的乱心符哦!” “嗯,不错,比上次有进步,继续加油!” “师兄,我做得好有没有奖励啊。之前在家时,我妹妹每次有进步我都会奖励她的。” “你想要什么?” “都可以的,吃的呀、灵木啊、好看的小玩意啊,看师兄你怎么选?” “呵呵,那我得好好想想,选得不好我的师妹可要不高兴了!” “我没那么小气的,只要师兄选的我都喜欢。”吉光笑嘻嘻的收起这四枚符篆,起身打算回去继续刻。 “嘻”一道浅黄弧线朝她划来,在她面前停下,原来时一只浅黄的纸鹤。 姜玠一个掌风下去,打碎附着的结界:“打开看看,这是自知楼的请战符,今天刚好是一月之期。” 吉光打开看了看:“是谁呢,这么迫不及待的,不过我喜欢。双月锋,韩月白,凝华中期,”她捏着纸仰头想了想,“师兄,我想接下来,正好可以验证一下,自己实力到底进步了多少。” “可以,你写上日期,这次比试就算同意了。”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吧!” “这么急?” “当然了,我都等急了。这个韩师姐可是在我瞌睡时送枕头啊,不错不错!”吉光边点头边写字,把纸鹤折好,浅黄的纸鹤晃悠悠的飞起,消失在两人视线里。 吉光从储物戒中取出灰白刀鞘的刀,“唰”寒气肆气,雪白的绢帛裹着它惨白的刀刃上下擦着:“明天你又要上场了!” 呐喊喧天,吉光坐在擂台边上,看着上面一片片的座位,黑压压的人群包围着这个不大的擂台,她与对面那位浅蓝仙衣女子像两只被戳了触角的蟋蟀,被人围观,下赌注。吉光冷着张脸,面无表情,这种被一群人打量的感觉,真是不舒服。拔刀,卷着绢布仔细擦着,口中念叨:“小宝贝,兴奋吗?我们要速战速决哦!” “殿下,你说陆师妹第一次上擂台,怕不怕?” “双月峰的韩月白进阶凝华阶有三年了吧,基本深厚呢!” “陆师妹这次能赢吗,会不会输得哭了啊!” 姜玠侧头看他,乌黑深邃的眼眸含着杀意。 “。。。。”魏澜闭上嘴巴,端端正正的坐直,“陆师妹一定能赢的,我来给牧师妹加油”他不停挥着拳头,高声大喊“陆吉光加油,牧吉光必胜!” “陆吉光加油,牧吉光必胜!” “陆吉光加油,牧吉光必胜!” 周围都是给韩月白加油的声音,连加油话都是一样的,整整齐齐,他这呐喊声顿时显得尤其突兀了。周围人纷纷看过去,看到姜玠和魏澜后,喧闹的空气出现凝滞,整个观众席仿佛清空了,只留下魏澜嚣张的呐喊声。 “陆吉光加油,陆吉光必胜!”灵力加持,整个空间都是他的声音,真是响亮极了。 结界里的吉光都能听着魏澜的呐喊声,往他那望了望,看他一个人在人群中特别起劲,眨了眨眼,心头一堆的话在滚动着,偏偏找不出一个能形容这位师兄的词。魏芒只是有点不知所谓,他的兄长,唉,一个言语都无法形容奇人。 观众席前列,众人中间是一位身穿浅蓝仙衣的年轻公子,与韩月白有几分相像。他也望向魏澜处,好看的眉头蹙起:“那是殿下和魏师兄吗?” “是啊!”旁边弟子应和。 殿下怎么也来了,陆吉光这个师妹这么值得殿下重视吗?如果小妹真的击杀陆吉光,殿下会不会记恨他们兄妹两人,他们处境已经艰难了。男子不禁摇摇头,哎,早知道不要应下郡主了。小妹啊小妹,你一定要悠着点啊,适当放放水,陆吉光入门时还只是练气阶啊。韩月白兄长只能在心底暗暗祈祷。 此时,擂台一侧的鼓手开始打鼓,“梆梆梆”喧闹的鼓声填满整个场地,点燃众人的沸血,令人激昂。高台上的裁判就位,“修士就位,敬礼,礼毕!”激烈的鼓声停止,看场的观众们也停止呐喊。 擂台两人同时后退,摆出起手式,屏住呼吸,鸦雀无声,他们都在等待。 “梆梆梆”鼓声大起,点燃了擂台上两位年轻修士的热血。“唰”两人同时离地,空中只可见刀剑相交的模糊影子,火花四溅。两人都在高速移动。观众们只能看到一浅蓝一灰蓝的影子,在空中不停碰撞、分离,擂台打得火热,观众们的欢呼声更大了。 吉光感觉烦闷,这场比试给她的观感就是枯燥。只对打一下就分开,蜻蜓点水一样,有没点劲啊,这位双月峰的师姐能再胆小点吗! 她加大灵力输出,霜刃增大,步伐同时加快,刀走弧线,整个擂台都布满她的霜刃,浅蓝影子四处躲避,还不时捏碎一块符篆,化成一块光盾为她挡下一击。 吉光直觉告诉她,不对劲。这韩月白看似身法错乱,但捏破符篆的位置似乎有所规律。 原本吉光是觉得这位师姐总爱靠外物抵挡她的攻击,虚有其表,没有真材实料。但她一直面色从容,没有半分挫败的样子,一定有所依仗。吉光脸上的汗珠悄悄滑落,滴在地上,留下一串串浅浅的印子。 体内筋脉一直高速流转,筋脉撑裂的痛意一直敲击脑髓,此时她灵府开始出现小漩涡,灵力也在筋脉中汹涌的高速流转。 韩月白开始出现疲意,对手一直持续的高强度攻击,她已经灵力消耗过多,快要撑不住了。恨恨的瞪了吉光一眼,她匆忙捏碎最后一道符篆。 “轰”一道巨大灰黑的影子笼罩住吉光,“喀喇喀喇”地上符篆烧焦的灰烬连起灰色的线,纷纷编制成锁链把吉光绑住,使她动弹不得。阴影好似能屏蔽灵识,她身体无法动弹,双眼也无法看到,全身束缚,压抑得像在海底漩涡里,疯了也逃不出去。 “梆梆梆”鼓声一阵大过一阵,观众席上都在为韩月白欢呼,韩月白挺直身板,轻扬下巴,好像她就要赢了。 “殿下,陆师妹这是要输了?韩氏擅长阵法之道,与他们相战,最忌拉锯了,陆师妹这是大意了呀!” “未必,吉光没那么容易输的。” “啪” “啪” “啪” 捆绑吉光的链条寸寸断裂,灰黑的影子也迅速稀薄起来,吉光紧闭的双眼猛然挣开,一丝金黄的线条从她瞳孔划过。 韩月白急忙祭出几道符篆,灰黑的影子有加深几分,同时祭出宝剑朝吉光刺去。 观众们哗然,“韩师姐要取陆吉光性命吗?” “比试而已,不至于吧?” “小妹,不要啊!” 雪白的宝剑夹着虚影刺入灰黑的影子中,空间一阵扭曲,宝剑寸寸断裂。韩月白脸色血色尽消,下一刻,浅蓝的身影狠狠的砸在结界上,弯曲的身体沿着结界朝地上掉落,荡起一阵浅浅的灰。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擂鼓还在响着。 吉光张开雪白的灵翼,在空中格外的潇洒从容,看着地上韩月白弯曲的身体,眉眼含笑,“韩师姐,认输吗?”态度嚣张至极,令观众们侧目。 “韩月白,你还能不能起来。”高台上的裁判询问,“我数到十,一,二。” 韩月白紧握拳头,要撑起来,“啪”刚抬起一点的上半身又啪下了。 “三,四” “哗”她一口血吐出来,鲜血染红她浅蓝的胸襟。 “五,六” 吉光从空中落下,收起宽大雪白的灵翼,站到韩月白身前,歪着头,小脸笑眯眯的,“韩师姐,你是认输还不认输,不认输就快点起来。我们再战。” 韩月白看着她上扬的嘴角,气血上涌,灵力运行更加混乱“哗”又吐了一口血。 “韩师姐能起来吗?” “就算起得来,她还有一战的能力吗,明显已经输了。” “七,八” 韩月白举手:“我认输。”她脸色灰暗,挺直的腰塌下,看着狼狈极了。 吉光皱了皱眉,嘟起嘴:“什么啊,我看你那么起劲,还以为多厉害呢?没意思!”话音刚落,结界就打开了,吉光头也不回的出去,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韩月白。 韩月白顿时气血上涌:“陆吉光,你别太嚣张,要知道,归化境天才多得去,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孤高自傲!” 吉光笑眯眯的走到姜玠面前:“师兄你说,我认认真真比试,怎么就被人说孤高自傲了呢,认真难道不对吗?”她微微歪头,笑得格外天真。 “当然不是,认真对待每次比试,这是做归化宗弟子的准则,你这次做得不错!”姜玠摸了摸吉光的头,“有奖励!” “又有奖励,师兄这是第二份奖励,不可以跟前面的合在一起!” “好,是两份。” “殿下,”那位浅蓝仙衣的男子上前赔罪,“家妹失言了,还请殿下恕罪。” 韩月白收敛脾气,从擂台上踉踉跄跄走下来,规规矩矩的道歉:“是我说错话了,还请殿下和陆师妹不要计较。” 输家都道歉,吉光要是计较也显得太咄咄逼人,点了点头,微抬下巴跟着姜玠离去,光明正大的把高傲写头上。 韩月白小脸一红,牙关咬紧,气愤非常,她兄长抓住她的手,朝她摇头,韩月白怒意被收敛,只剩下一脸的灰败。 第十二章 炼丹废材 天气愈发冷了,飘落的大雪给大地都裹上一层厚厚的白棉袄。寒冬腊月里,红棕木楼的教室壁炉烧着炭火,暖洋洋的,都不用穿冬衣。 白发苍苍的讲师边捋着胡须,边慢条斯理的讲解着炼丹过程:“丹药的炼制必须、一定,从头到尾都保持细致、精确,一步不可松懈,今天我们讲解炼丹的过程,先从最低一阶的辟谷丹开始。” 吉光眼睛睁得大大的,特别认真的做好笔记,讲师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全都记录下来。她还是第一次听炼丹课,族学里没有这堂课,父亲专攻符篆,对炼丹不屑一顾,是以她现在格外新奇,感兴趣,在教室一众松松散散的学生里,就属她最认真了。 讲师拿出一株通体紫色植物:“先淬炼,用灵火剃去地根草的杂质,”地根草无端燃起橙红的火焰,地根草的形状不变,不停的有灰色、白色的杂质析出,“火候要控制住,紧密的沿着纹理烧,”火焰中那株地根草的形状开始模糊,慢慢变成一团紫色液体,“地根草淬炼好了,把它放入玉瓶,接下来是荆棘藻和冰心果,都是一样的方法。” 他依序做好,拿出一个铜鼎:“接下来就是关键了。”他拍了拍小巧精致的铜鼎,铜器的嗡声在教室里晃荡,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鼎上。 “融合,要把已经按比例淬炼好的材料一同放入鼎中,先小火慢烧,同时用风把材料缓缓融合起来,不是风灵根的用符篆,自己控制好。” 三团圆溜溜的液体在橙红色的火焰下燃烧,同时一小圈一小圈的风慢慢的把他们包围起来,团成一个稀疏的圆球。 “这是初始的原丹,现在可以加大火力了,升高温度,同时控制好原丹里材质的属性变化,不然会炸鼎,丹就废了。”圆球在火焰的燃烧下越来越小,颜色开始褪去,变得灰灰暗暗的。 “现在,药材都已融合好,到最后一步,升灵。”讲师输出大量灵力,灰暗的原丹上开始出现道道暗黄的纹路,火焰越来越小,丹药的香气开始弥漫开来,大部分学生都仔细的嗅着空气中的香气,瞪着大大的眼睛看它最后的起炉。 “丹纹全部出现后,此时慢慢减少灵力输出,同时,把火撤了,”圆溜溜的丹药缓缓的从铜鼎里升起,落到讲师干燥的手上,“好了,过程已经了解了,现在自己动手实践吧!” 吉光把药材一个个在桌上放好,一个个玉瓶码得整整齐齐。对着笔记,先拿起一株地根草开始淬炼。她小心的把灵火包围住地根草,地根草的叶子一遇到金黄的灵火就开始迅速燃烧起来,一下子就只剩下灰烬了。 吉光疑惑的捏了捏手中的灰,扭头看看旁边的同学们。只见他们慢慢的烧着地根草,过程跟讲师的一般无二,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大部分人都把地根草烧糊了。 “淬炼药材要仔细掌握火候,失败了就再继续,熟能生巧。”讲师巡视一周,看着也不太满意,为了不打击学生,还是勉励一番。 对,熟能生巧,刚刚只是一时疏忽,这次一定可以的。吉光重振旗鼓,又开始淬炼起地根草来,“噗”地根草又烧糊了。她快速环视一周,大部分学生第二次是成功的。难道自己有这么差吗,不可能吧。她不信邪,又拿起一株地根草来。 “噗” “噗” “噗” “噗” 失败接二连三,吉光彻底被打击到了,她嘟起嘴巴,手指戳着桌上的灰。怎么也想不通,她明明已经按着笔记来做了,怎么还是失败呢,她一向做什么都无往不利的,怎么第一次炼丹,一次成功都没有。 “我给你一株地根草,你再试一下,毕竟第一次炼丹,不熟嘛!”她眼前出现一株紫色的地根草和拿着它的手,她抬眼仰望,是与她同时入门的内门弟子,顾飞朝扬着一张笑意满满的脸,“你先用我的,下次再还我!” “多谢!”吉光接过来,又尝试了一回“噗”,还是失败了。她嘴唇紧抿,冷冷的看着桌上厚厚的一层灰,眼底金黄的细丝出现,咬牙切齿,好似要把整个桌子都烧没了。 “哇,你一次都没有成功吗?”一个好事的人跑到她边上嘲讽,“这么多药材都能全烧毁了,陆同学也是个人才呀!” 吉光扭头狠狠瞪他一眼,杀意横生,所有人都仿佛置身肃杀的冰洞里,骨髓透凉。鸦雀无声,原本热闹的人都闭上自己嘴巴。 “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自己吞下去” 那人脖子一缩,连忙换了个离她远远的位子,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刻意低头,不再看她。 吉光开始拿其他两种药材淬炼,眼睛盯得死死的,灵火控制着很低的温度,明明灭灭的火焰小心的靠着手中的药材“噗” “噗” “噗” “噗” 全部都失败了,她看着手掌,掌心已经有好几颗水泡,是控制灵火时刻意压低燃心被烫的。她眼眶里热热的,心中苦涩极了。 一只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吉光“啪”的拍掉:“什么事!”,抬起头,眼底是满含的杀意,吓得顾飞朝往后退了几步,好半响才敢开口说话。 “淬炼不好,可以先把后面的步骤做完,好歹体验一把,”顾飞朝拿着三只玉瓶放在桌上,“这次我帮你,下次户外比试课你要帮我,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 吉光抬头,湛亮的眼睛看了看顾飞朝,顾还是扬着一张笑脸,眼神炙热,眼底映满她的脸庞,吉光不禁侧过头去。 不过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也不吃亏,毕竟论武力值,她同阶中可是无敌的:“可以,不过还要再给我一副。” “成交!” 吉光心头顿时烟花放起,爆出五彩缤纷的花。她终于有机会用到她的铜鼎了,这尊铜鼎都安静呆了好久,还以为没有机会上场了呢。 三团液体从玉瓶中升起,慢慢的在鼎中合拢,同时金黄的火焰燃起,慢慢的烧着。 “火可以大些,但火焰的温度要降一下。” “啊,什么意思,温度降了,火不就小了吗?” “你把灵力减弱一点试一试吧!” “嘭”一团巨大的黑烟炸开,黑色的药渣向四处飞射。吉光同时捏碎一块符篆,光盾出现在她面前,为她挡下药渣,周围的人可就狼狈了。 她环视一周,发现教室里只有她因反应最快没有沾上药渣,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挂了灰。吉光尴尬的笑了,脸涨得通红,不停的向大家们道歉。 “你反应速度好快啊!”顾飞朝站起来弹掉身上的药渣,“你还要试吗?” “当然,还有一份药材呢。”吉光还是脸烫烫的,不过她强装作若无其事,她这次失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三团液体又同时缓缓升起,微弱的风缓缓地把它们在鼎中合拢,微弱的火缓缓燃起,缓缓地、慢慢地烧起来,温度一点一点的升高,原丹开始越来也圆,丹上开始褪色。吉光忍不住弯起嘴角,一旁的顾飞朝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讶。 丹药开始完全变成灰色,吉光开始慢慢的减小火力,纯净的灵力开始输出。原丹上开始出现一丝丝紫色的纹路,越来越多,药香开始慢慢的弥散开来,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了。 紫色的纹路越来越密,同时原丹开始高速旋转,吉光急忙祭出十道符篆,结成简易的捆缚咒,“喀喇”紫色的原丹从中间开始裂开,紫色的光芒劈开铜鼎,两者共同碎成粉末,整个圆形咒缚霎时填满了粉末,盛放的桌子也整个裂开,“嘭”余震扫过整个教室,身体较弱的同学都被震倒在地。 “陆同学,我们还是下次再玩吧,这里不够你施展的,”顾飞朝从地方爬起来,晃了晃头,一脸惊魂未定,“你还是,还是适合跟人互砍!” 吉光面上冷若冰霜,纤手下压,把桌子、药渣、破鼎,一团金黄的火,烧得一干二净,灰都没有了。 灰蓝身影快步走出教室,所有人看着她高束的马尾在空中飘荡,消失在他们眼前,再看看空出的那块地方,谁都不敢说一句话。 吉光坐在榻上,神情专注的刻着符篆,杀气四溢,刻刀被她捏着,细小的刀柄出现扭曲,木制符篆上的符文深刻而绽放寒意,寒霜已经弥散到榻,与榻外积雪相连。 姜玠甫一进院就感到浓浓杀意,风眸微凝看到吉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视线下移,她旁边刻好的符篆已经堆积成山。思索片刻才走过去,在大榻上坐下,玉手一扬,木琴摆好在琴几上,手指拨动琴弦,温柔琴音徐徐而来,整个墨韵堂被温柔琴音填满。 吉光刻下最后一笔,听着琴音,缓缓抬头看着姜玠专注弹琴的身影,手中的刻刀不自觉的放下,手捧着脸,合眼专心听琴。 一曲完毕,吉光缓缓睁眼,眼前是两本书和一双拿着它的手。吉光接过书,一看,两眼发光,心头顿时砰砰砰的跳。哇,她看到什么呀,她看到书名是——昊天符篆上册、后地符篆下册。 “喜欢吗,我看你对符篆一门很专注,应该用得上。” 吉光连连点头:“是给我的吗?” “给你的,上次说好的奖励。” “哇,这两本书我听父亲提过,绝版了的,藏书阁都没有,”吉光忍不住抱着姜玠的胳膊使劲摇,“师兄你真是大好人!” “呵呵,”姜玠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不生气了!” 吉光疑惑:“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你刚刚杀气腾腾的,我还以为。。。咳咳。” “哦,”吉光情绪又低落起来,“我刚上完炼丹课,炸炉了,炼丹最基本的淬炼都没过。” “很正常的事啊,你能过才怪了!” “为什么,我资质一直都很好的!” “你修炼资质是绝佳没错。。。” “那你还说我。” “但炼丹不是。炼丹必须有火、风灵根,此外灵根越少越好,你灵根太多了,符篆倒是特别适合你。下次炼丹课你不必去了。” “去了也是浪费时间是吧!” “也不是,你无聊玩玩也挺好的。” “我又不贪玩。”吉光把书放好,垂头丧气的翻着,都不搭理她师兄了。 姜玠无奈,想了想,还是要找机会带这个小祖宗出去玩一趟才行啊,散散心把炼丹这事忘了。 第十三章 出发长白城 寒冬将过,全年积攒的寒意在短短几日内释放。紫竹峰一改往日的翠绿装扮,绿竹叶上沾着点点凝结的雪花,屋顶、棚顶、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紫竹峰完全成了一派银装素裹的世界。 墨韵堂庭院前,吉光一身褐色裘衣,裹得像个球一样在练刀。刀走弧线,刀光四射,飘扬的雪花一片片被击碎,步伐凌厉,扬起地上厚厚的积雪,没有任何一片飘扬的雪花能逃过她的刀刃,都在空中碎成粉末,随着她的刀锋,在空中飞舞。空地的积雪慢慢变少,她头顶的雪团越来越大。 姜玠盘坐大榻上,身前小几放着一个巨大食盒,一身黝黑护甲的武士在他身旁跪坐着向他汇报:“仓青州巡上报,长白城外城已失守,冰甲兽开始大规模攻城,长白城城主已经战死,将士已死伤过半。夜州巡上书陛下,请求殿下能上前支援。夜州巡已率兵镇守,但信上说修为最高的是两个创化期长老,还是主攻法阵的,仓青兵力不多,长白城恐撑不了多久。” 堂前吉光步伐更加迅猛,雪花在寒刃的挥舞下,碰撞、破碎,硬生生在寒冽的空气中消散,她眼底不时闪过一道金黄细丝,凌厉的刀法一直保持猛烈的速度。 武士顺着姜玠的目光,看着吉光练刀的身影:“陆姑娘的刀一次比一次更凌厉,刀法基础扎实,灵力雄厚,是个练武奇才。” “可惜这奇才脾气忒大了点,一点就着。明天我就出发长白城,零讯,你安排从鳞甲卫调十人,先过去调查清楚情况。另外,师妹也随我一同过去。” “陆姑娘也一同去,她不是军人,不合适吧?”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这次驱逐冰甲兽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带她长长见识是个好事。”姜玠扬声,“师妹,先过来吃点东西。” 吉光放缓速度,收了尾,洋洋洒洒的冰粉在她身旁落下,雪白的粉末落下,露出她那张白净的脸,黝黑的眸子,红红的嘴唇。 她收到刀,大步朝大榻走去:“莫将军好。”吉光朝莫零讯行了修士礼。 “陆姑娘有礼”莫零讯还礼。 “师兄,这次是什么呀,好香!”吉光拆着食盒,一碟一碟的美食把小几铺满,等布置好了,给姜玠和莫零讯都夹上一块点心,“我开始吃了.”吉光把一整块点心都放进嘴里,嘴巴鼓地嘟嘟的,一下一下的嚼着,像只进食的仓鼠。 “我母亲安排的,喜欢下次让零讯给你带多点.” “不用啦,不要麻烦娘娘,我对吃的不挑.” “最近怎么都不出去了,天天呆在紫竹峰里,不闷吗?” “天天听师兄弹琴,好听又能稳定心神,不闷啊!” “哦?不闷啊,原本我还打算带你出趟门,还是算了.” 吉光一下子跳到姜玠旁边,手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出门,师兄你要出门啊,去哪呀,你一定要带上我啊!” “你不是在紫竹峰待得好好的吗,还要出门?” “师兄在,我才能待得好好的,师兄不在,我怎么待得好。不管啦,我要做师兄你的口袋,你就把你的口袋带上嘛,求你了.”吉光抱着他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拜托了!” 姜玠噗呲一声笑出来,连连点头:“好,好,带你去.” “师兄你真的最好了,我们这次去哪里啊!” “仓青州巡来报,冰甲兽入侵长白城,我明天要出发驱逐.” “长白城,极北啊,我都没有去过,”吉光赶紧给姜玠夹了点心,自己也夹了块吃起来鼓囊囊的嘴硬是扬起笑来,“师兄,你也吃啊,还有莫将军你也吃.” “嗯,零讯你也吃吧!” “是,是,末将遵旨.”莫零讯一脸懵比的夹着碗里点心,手还哆哆嗦嗦的,脑子里已经糊成一团了。殿下和他师妹平时就这么相处的吗,说好的不近美色呢,还是眼前的不是七殿下。莫零讯偷偷瞄了吉光两眼,不对啊,这也不算美色吧,十几岁的小丫头,除了脸不错,这前面后面一个样,连点起伏都没有,看平日练刀那架势,脾气肯定也好不到哪去。殿下看上她哪点啊,还是殿下就喜欢这口味?莫零讯越想,两眼就越发呆滞,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筷子戳着碗,浑浑噩噩像个傻子。 “莫将军,你怎么了?”吉光瞪大眼睛,一脸惊讶,“你碗里已经空了.”她伸手给他夹了块点心,“你慢点吃.” “谢陆姑娘.”莫零讯低头道谢,吃完赶紧行礼离开,背影急匆匆的,好似后面有东西在赶他一样。 “师兄?” “嗯.” “莫将军好怪哦!” “他是夏天出生的,不习惯冬天,天一冷,脑子也冻住了,不用理他.” “我是秋天出生的,受得了冻。还好师兄不用靠莫将军保护,天冷脑子都不管用了.” 金黄小舟在空中飞速移动,寒风夹带着冰屑疯狂拍打结界,吉光蜷缩在一旁,里面裹着厚厚的银鼠裘衣,外面还罩着一件红艳艳的火精护甲,周遭寒冷的环境使她不得不流转灵力驱寒。 “你拿着这个.”姜玠拿给她一个红色的水晶球,她伸出颤抖的手碰了一下,一股热流从指尖朝着全身流传开来,她赶紧拿过来抱在怀里。 “师妹你不是不怕冻吗,秋天出生的.” “师兄,”吉光还带了点哭腔,“初阳城一年到头,只有三个夏天,和半个回南天,半个秋天。我哪想到这里这么冷.” “师妹,你还是回去吧,下次有别的机会我再带你出来玩,乖。”姜玠依然是一身灰紫长袍,衣袂飘飘,寒冷丝毫无法靠近他一般。 吉光加速灵力流转,让身体热起来,小脸蛋顿时红扑扑的:“不好,我要跟着去。你看我现在适应了,”吉光拉着姜玠的手使劲摇着,“师兄,你就让我跟着吧,我能帮的上忙的,你看我现在自知楼里凝华阶第一.” “凝华阶的修士这里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可是师兄,师傅回国师府了,我回去紫竹峰里就只有我一个了,学堂我是不要去了,他们一直在笑话我。自知堂又没人能和我比试,我还没有朋友,”吉光仰头哀求,两只圆溜溜的眼珠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师兄,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姜玠面露迟疑,吉光蹦起来抱着他胳膊不撒手:“我一定不会捣乱的。拜托拜托,师兄,我回去,只有孤零零一个人,好可怜的.”姜玠无奈摸了摸她圆溜溜的脑袋,还凉凉的,不免多揉几下帮她搓热。“好吧” 长白城位于环午中世界大陆最北端,边际狭长,雪飘漫天,万里冰封,城中寸草不生,城外则是广阔无垠的冰域。 金黄小舟穿过一个巨大的,斑斑驳驳的防护罩,来到一座巨型灰白冰砖筑成的城堡。城堡恢弘,高高大大的城门完全敞开,露出广场上肃立万人军队,漆黑如云的铠甲如同大山镇压这片冰天雪地。 姜玠两人收起小舟,张开雪白的灵翼从天而落,“唰”整支军队都下跪相迎“卑职见过殿下,殿下长安无极!”声音响彻天地。 吉光当即躲在姜玠身后,不受他们这一拜,姜玠玉手微抬,每位战士都被轻柔的掌力扶起:“多礼了,此次驱逐冰甲兽之战还要靠诸位,众志成城,环午必胜!”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每位战士高举枪矛,高声呐喊,响彻云霄,久久才停歇。 “殿下,我们先进主城商议吧.”为首身穿靛蓝铠甲的中年威武男子上前为姜玠带路,“这位就是陆姑娘吧,陆姑娘好,夜某有礼了.” “夜州巡有礼了,”吉光朝他行礼修士礼,“吉光修为低微,还劳夜州巡多多关照.” “不敢不敢,我那归化宗不成器的儿子说过,陆姑娘修为踏实,刀法过人,将来成就一定不小.” “夜大人再说,这个小妮子尾巴就要翘天上了.” 几人略微寒暄几句,就一路沉默的走到城主府邸。长白城建筑与其他地方差异很大,都是一个个圆形冰屋,外面插着一支环午世界的紫地百花旗,窄窄的门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黑色的字,各个屋檐垂下几条黑色的绳子,那是阵亡士兵的标志,没有一座石屋幸免。道路两旁是排列有序的肃穆士兵,不见一个没有身披铠甲的人。皮靴踩着路上结的薄薄一层薄冰,发出卡兹卡兹声响。紫与白,白与黑,这座城好似缺少颜色,隔绝在大陆边缘,被冰原包围、侵蚀,孤独而又冰冷。 城主府邸与此处其他住宅有大不同,是吉光在城中看到的,唯一一处石筑建筑,也是城中的最高点。 吉光跟在姜玠屁股后面一路进了会议厅,一路随行的将军们开始给姜玠讲解局势. “今年这批冰甲兽兽潮比往年晚了一个月,从攻城的数量看,至少多了两倍,已有近一万!” “兽潮一个月以来,阵亡士兵人数已达到十万,现余士兵十万,触明阶五万,引气阶两万,凝华阶五千,其他都是普通人,是后勤兵不能上战场.” “防护罩已经被攻破了三次,前天兽潮又破了,现在两位创化阶长老在修补。城防防护罩是中大型地阶防护罩,修补完好至少要一个月.” “不单要修补,这个防护罩是要升级,能破一次就能破第二次,无数次,升级要多久?” “回殿下,最少要两个月!” “零讯,可查出此次兽潮变化的原因.” “回殿下,探查出来冰甲兽幼崽数量比成年冰甲兽数量多一倍,同时冰甲兽实力增强,三品灵兽,实力已接近神动阶修士。” “灵兽变异,要么是天灵异宝出世,要么就是兽王出生,零讯,你继续派人打探.” “是,殿下!” “轰” “轰” “轰” 一阵地动山摇打断会议,“梆梆梆”鼓声大振,各位将军面色大变. “冰甲兽攻城了!” 第十四章 雷霆之剑 冰甲兽群呼啸而来,长白城再一次失去了天空的太阳,黑暗、杀戮又一次把她笼罩,生命的梦靥再一次降临。长白城的将士们知道,自己的性命进入一个不知结局的赌局,不知道自己能否全乎回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兄弟,谁会离去。生与死的两端站着人族和冰甲兽群,看看这一次天枰偏向谁。。 冰甲兽虫身甲翼,尖牙利嘴,六足两触角,通体灰蓝。密密麻麻的冰蓝甲壳大虫爬满整个防护罩,遮天蔽日,长白城失去太阳,一片灰暗的冰面映了密密麻麻冰蓝色的光点,那是冰甲兽身上的荧光。 “咔嚓” “咔嚓” “咔嚓” 冰甲兽啮食防护罩的声音钻入人耳,不由分说直接刺入脑海,令人几欲发狂。 “喀拉拉”第一个豁口出现了,冰甲兽一窝涌过去,撕开这道口子,“嗡嗡嗡”冰蓝的甲翼展开,冰蓝的风暴开始肆虐。冰甲兽头顶两根长长的深蓝的触角相抵,一颗黑色的圆溜溜的黑球从空中向地面上深黑铠甲的士兵砸去,一砸一个准,一砸一个冰冻人出现,寒风一吹,便化为粉末,这是真正的粉身碎骨。 士兵急速列队,五人、十人围成一个圈,漆黑长矛抵成一个点,一柄巨型澄黄火矛出现。这些火矛三人高,人圈挥舞,长长的火矛向天空展示出它的尖锐獠牙,收割着冰甲兽的甲翼,打散砸下的黑球,火焰沿着甲翼燃烧它们的身体,纷纷扬扬洒落的冰甲兽焦黑的身体散发着焦肉的味道。 冰甲兽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它们飞得极快,一晃眼它就绕过火矛,咬住一位士兵的脖颈,又一口这位士兵已身首异处。大量的冰甲兽低空飞行,士兵的头颅一颗颗抛落地面,鲜红的血染红的洁白的冰面。 焦肉的腥臭、鲜血的腥甜,甲翼划破空间,黑球冰冻躯体,头颅坠落冰面,这片圣洁的冰面被染上血腥、杀戮,这一刻,长白城又一次成为炼狱,生命成为最脆弱的东西,被肆无忌惮的浪费。 张开灵翼,飘于高空的将军们双眼已经通红,目眦尽裂。 “殿下,末将请上阵杀敌!” “末将请命!” “末将请命!” “末将请命!” “好。” 将军们飞到地面,挥舞着长刀短剑,结成火龙。橙红火龙呼啸,盘旋炽热杀意,阻隔冰甲兽空对长白城的凌虐,失去冰蓝甲翼的冰甲兽们纷纷落地,深蓝触角发动的黑球与火龙相碰撞,黑与红的撞击在纯净的天空上绘画出凌乱的画。 吉光朝前探头看去,姜玠衣摆被寒风吹得飒飒作响,一张玉脸面无表情,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吉光仍感觉刺骨的杀意渗入骨髓,令她从心底生出惧意。 “师兄,我也上战场。”吉光抱拳请命。 “好。” “唰” 吉光雪白灵翼高扬,逆风抽出刀刃,筋脉灵力急速流转,刀刃顿时凌冽,高扬的灵翼拧旋成一股风暴,金黄的火焰灿烂的像太阳,席卷几只冰甲兽,一抽一拉,冰蓝的甲翼烧糊,坠落下来,被地面人圈的火矛捅成串串。如此合作,倒是提高诛灭冰甲兽效率,战况好似开始向人族倾倒了。 长长的雪白灵翼急速扭转,劲风带动吉光的身体旋转,金黄的火焰丝带不停收割冰蓝的甲翼,“啊”“啊”“啊”冰甲兽的惨叫声引得其他几位将军的侧目,两两相望,纷纷对吉光的盛况感到不可思议:“小小年纪,灵力深厚啊!” “不愧是殿下师妹,实力就是不一般!” “我们这群老家伙也不能输给年轻人。” 金黄的火焰丝带引起大量冰甲兽的注意,成群结队的冰甲兽向她袭来。吉光体内内丹急速运转,漩涡出现,金黄细丝又一次填塞筋脉,筋脉又一次被撑裂,痛意刺激吉光。她脸上张扬起笑意。 只见她收敛火焰,刀走弧线,金黄火焰组成球形刀域,一刀一刀收割冰甲兽的甲翼和头颅。吉光灵府中金黄的内丹一直高速运转,所有筋脉都已被撑裂到一个极限,剧烈痛意袭击,太阳穴一股一股抽动,她口中一股腥甜,视线开始模糊。在空中作战用到灵翼,损耗果然太大了,难怪少人使用,只是在地面作战,空对地,劣势不是更明显吗? 吉光喘着粗气,挺直的身板在空中微微有些颤抖,雪白的灵翼有些许透明,握刀的手开始不稳了,可恶,她灵力即将不支。怎么办,这场战争人族还没有占到上风,就要这么认输吗? “轰”漆黑的长剑破空而起,暗紫的电流从中横溢出来,在高空中铺织一张暗紫巨网,遮住整个长白城,尽数冰甲兽被一道道暗紫电流卷上,捆绑在这张巨网,暗紫的电流越来越亮,“兹拉兹啦”白光照亮整座城,吉光等人不禁低头闭眼,“啊”“啊”“啊”“啊”冰甲兽的惨叫声震天,“轰隆隆”的巨响一过,天地霎时寂静,所有人耳朵嗡嗡嗡响着,接收不了一丝声音。 众人久久才睁眼,向天上望去,只见灰紫长袍的仙人提剑,衣袂飘飘,巨网已散,漫天黑色的灰烬纷纷扬扬洒落,黑与白的天地,好似只有那抹灰紫的色彩。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众位将士们高举长枪,高喊口号,沸天镇地,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呐喊,一个多月以来,半数兄弟离去,而胜利从来没有光顾他们,遮天蔽日的冰甲兽从来没有减少过,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只有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黑色的灰烬是属于冰甲兽的,他们的天空亮起来了,他们的殿下给他们带来明亮的天空。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环午必胜,殿下必胜!” 许多士兵喊着喊着眼泪流下来,胡乱的随手一擦,划破脸皮,留下一道血丝。 吉光心头还在轰隆隆的响着,慢吞吞的收拢灵翼落下来,也跟着将士们呐喊,姜玠高高在上的身影,深深的印入她的心底。 夜幕压城,寒风呼啸,带来滚滚白雪,把白日里所有杀戮覆盖,天地间一片朦胧,长白城又恢复成一片冰清玉洁。 “噼啪”壁炉里木炭供起一团红艳艳的火,暖意填充整个偏厅,姜玠盘坐在大榻上,玉手拨动琴弦,琴音徐徐响起,悠悠扬扬,充盈着偏殿里的每处空间,辗转缠绵,絮语万千。 吉光裹着厚厚的银鼠裘衣,与姜玠相对坐着,低头随意翻着书,书页被她哗啦啦翻开,她眼睛都没在书上停多久,总是不时抬头瞄姜玠一眼。 姜玠玉手下按,压尽尾音:“怎么了,看书都不用心。” 吉光直起腰板坐端正来:“师兄,你明天是不是要私下去探冰甲兽的老巢啊,带我去呗!” “嗯,还不错,这都能猜出来。不过猜出来没用,明天你去那两位长老那里观摩学习,阵法一门功夫深,学好了对你助益不小。” “师兄不嘛,你是知道的,天诛谱要经过实战,灵力才能增长,我不实战怎么进步,对不对。而且不是有师兄你送我的两本书吗,环午所有的符篆都详细记载了,阵法符篆,不差这点学习机会的。” “下次吧,下次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这次去冰甲兽老巢,实力最少也得是神动阶,还有好几位护卫同行,我必须要保证所有人都能平安回来,”姜玠轻摸吉光的头,“乖,下次给你补上。” “我。。。”我还是想去,师兄。可恶,我的实力怎么这么弱呢,什么时候能提高,我不能拖累别人。她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师兄一定要记得,不许耍赖!” “好,我一定记得,不会对师妹耍赖的。” “好吧,”吉光只能无奈同意,起身离开,“我回房休息了,师兄你也早点歇息。” “好,晚安!” “晚安!” 第十五章 第一颗五系灵珠 天穹是冰蓝的,这片冰原也是冰蓝的,冰沟阡陌纵横,冷冽的风卷着细碎的冰粒,在这片冰蓝中打几个卷,落下来又融入冰蓝的世界里。这里空旷寂寥,色彩抛弃它,只给它留下白与蓝,但不及声音决绝,空荡荡的,一丝声音都没有,更不用说回响了。冰冷、孤寂,天地都把它丢弃了。 “嚓嚓嚓”这片天地唯一一丝声音出现,几双靴子踏上冰原,风吹拂他们的铠甲,企图把他们一行人融入冰蓝的冰川里。 一双布满的厚茧的大手拿着一枚元仪,深褐色的元仪里,圆圆的盘心包裹着中间细细的指针,从出城开始就一直颤悠悠的,隐隐约约就是在这片区域来回晃动,一直到这个地方才停止。他脸上笑出道道褶子,大大圆圆的脸在头盔里显得更加圆润,他回头手指着前方:“参领,往前五里就是冰甲兽的老巢了,就是前面那群冰包,冰甲兽首领应该就在那个最高的。” “殿下,是直接冲杀进去,还是从空中击杀!” “你们上次是隔多远被发现的?” “四里左右,冰甲兽触角很灵敏。” “此处冰川有多厚?” “回殿下,七尺厚,冰川下是水,温度更低。” “兵分两路,我潜下去,等我指令,你们从空中击杀。” “是!” 姜玠下蹲,“嘚”暗紫铠甲的衣摆轻触冰面,玉手掐诀画圈,“兹拉兹啦”一圈电流划过,一个圆圆的洞凭空出现,可以看到下面流动的冰蓝海水。姜玠一跃而下,身后几名护卫半跪:“恭送殿下!” 冰蓝的海水轻柔的流动,刺骨的寒意、尖锐的冰刃交杂,充斥其中,光线猛烈刺痛双眼,危险神秘,是它的代名词。 姜玠被一个大大气泡裹住,凤眼阖上,神识外放,一圈一圈的荡开。向下是空洞的海水,向上是密密麻麻的生物,或是气息微弱,或是形单影只,或是修为深厚,或是成群结队,这些都不是他要找的,他只找最强的那只,首领才配做他的对手。 气泡随海水飘动,神识外放的面积越来越大,终于找到能量最高一处地方。此处生物最密集,能量最高,应该是冰甲兽后和冰甲兽幼崽聚居的地方。 回收神识,姜玠祭出一面古铜镜子,几串法诀施加其上,镜子一圈圈水纹荡漾开,映出一堆冰甲兽幼崽密密麻麻堆积起来的样子。玉手转动镜面,镜面影响出现变化,一路划过一群高低起伏的幼崽,镜面开始出现一直巨大的兽身,先是长长的触角,长长的獠牙,巨颚的嘴,慢慢的宽阔的甲翼出现,光秃秃的虫身,最后赫然出现正在分娩的尾部和幼崽的头,镜面立即倒回去。 铜镜一直环着这个空间,放映着,冰甲兽后的嘴闪过一丝白光,一晃而过。姜玠风眸微垂,心中明白,此次冰甲兽变异却与异宝有关,具体是哪种异宝,不妨现在探一探。 接连几道法诀进入铜镜,铜镜开始扩大,下一刻把姜玠吞噬进去,“啪”气泡在海水中破裂,只有一点点泡沫证实它曾经存在过。 无边无沿的冰洞,满满当当的,堆积满冰甲兽幼崽的身体,或只有圆圆的虫身,或甲翼已经张开,或十几一群,或堆堆叠叠成一座小山,触目可及,除了中央那只顶着洞顶的冰甲兽后,就是幼崽的身体。 腥臭难耐,是姜玠凭空而降后最大的感受。 洞中出现陌生气息,兽后漆黑的触角轻颤,接而快速抖动,一片黑压压空间罩来。姜玠长剑挽花,靛蓝剑雨出现,黑与蓝相互撞击,阵阵冲击爆发巨大震动与冲击。 兽后体型猛然缩小又撑大,空间扭曲变形,一个皱缩后放大,黑白一片模糊,无数兽后炸开花来,整个冰洞布满它的影子,姜玠开始面对兽后无死角的攻击。这些黑弹普一接触就爆发巨大能量,无论冰柱、冰甲兽幼崽,都化为粉末。 换一个人,现在就是死局,但它面对的是姜玠。只见他身法诡异,近看他在左面,但兽后右边分身都被他斩碎,无法辨别他身在何处,不知此刻是否是他方才的身影,速度之快,已超出空间、时间,兽眼只能接受到他留下的影像。 如此不过一息间,兽后所有分身都被消灭殆尽,只留下一个本体苟延残喘。兽后漆黑触角相抵,急剧颤抖,但硬生生停下来,好似时间突然把它定住,全身上下,只有一双虫眼还在上下晃动。 “铮”琴音响起,兽后虫眼出现凝滞,晃动的眼珠也停下来。潺潺琴音涤荡,音浪一圈一圈荡漾开,淡紫的音纹包裹住整个冰洞,领域形成,外界已经无法触及分毫。 琴音悠长,音符缠绵,勾人沉浸其中,姜玠这首曲子,堪称诡秘至极。 兽后虫眼已经涣散,触角掉落,虫身趴伏于地,口器松懈,一枚透明圆球沿着滴落的粘稠唾液落下,飘飘浮浮,到姜玠面前。 这颗球只看外观,就像一颗普通的水晶,没有灵力外溢,平平无奇,只是它是从冰甲兽后口中出来的,姜玠相信它必然又特别之处。 右手拨弄琴弦,左手发出几道法诀,一层一层的拨开水晶球表面的壳,一层层躯壳褪去,五光十色的宝光开始迸发出来,照的狰狞的冰洞五彩缤纷起来,格外耀眼夺目。 突然,巨大白光爆发,姜玠眼皮未眨,右手挽刀,漆黑长刀刀影模糊,连成罩壁,挡住攻击。 攻击结束,姜玠收刀,左手轻抚右手的伤痕。方才的冲击把他铠甲炸得粉碎,如玉手臂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汩汩鲜血流出,痛意袭向太阳穴。“呵呵!”姜玠冷笑,“真是新鲜,还能伤到我。” 玉手一招,灵珠飘来,乖乖落入他掌心,发着五光十色的宝光。姜玠瞳孔一缩,这竟然是一枚五行灵珠,世间少有,只有鹤鸣山天池每五百年才蕴育出一枚,这里怎么会有。 凤眼微垂,冰甲兽后伏趴的身体映入眼帘,玉手微扬,木琴再次出现玉手之下。 玉手拨动琴弦,此时不再是缠绵温柔的琴音,取而代之是尖锐刺耳,搅动脑髓的魔音。兽后虫眼迸裂,血浆散落,它拼命摇动头部,不时以头撞击冰柱,整个虫身不断挣扎,血肉模糊,它以此企图摆脱魔音侵袭。 可惜苦痛无法帮它逃脱控制,一截影像从它头颅里冒出,琴弦拨动更快了,玉手已快得模糊,影像更清晰明了。 影像中都是洞中场景,幼崽不断出生,不断填满整个冰洞,姜玠左手拨动影像,向前拉动,兽后从大到小,慢慢回放。终于,等到姜玠想要的。 冰洞空荡荡的,除了冰柱,一人突然出现。一双绣满灵纹的黑靴子,一袭长长的黑袍子,一顶宽大松弛的黑帽子,一根冰蓝的束缚兽后脖子的锁链,一双只有骨骼的手。这只手拽着锁链,兽后温顺的张开口器,光彩四溢的灵珠飘入它厚厚的舌头上,层层白光而过,灵珠光彩完全消失,兽后身体开始膨胀。 “扑通”兽后分娩下第一只幼崽,漆黑的靴子高高抬起,一脚踩扁那个幼崽,骨骼做的手伸出,捏起足下肉泥,强塞进兽后口器中,法诀施压下来,兽后从狰狞嘶吼,恢复温顺,乖乖的把口器中的肉泥咽下。 剧烈的嬉笑声响起,兽后的触角被黑衣人抚摸,那人高扬起头,兜帽落下,露出只有骨骼的脸,慢慢的转过身去,一步一步离开。仔细看,他每一步,距离都是一样的。黑衣人离开,兽后的肚子鼓起,分娩从那一刻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姜玠眉头紧蹙,心中思绪繁乱。环午不可能有此人,他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新历已五百年,环午不曾有外世界人作乱,但和平已经太久了,环午的平顺太久了,有人看不过了。可是,姜玠压下尾音,琴音凌厉,他们怎么不问问他,他是否同意。 姜玠急速划过琴弦,一波波音刃一圈圈环绕冰洞,一圈又一圈的收割洞中剩余生物的生命,破裂的兽身,迸发的血水,玷污如同冰蓝水晶的冰洞,这是姜玠制造的一片炼狱。 拨完尾音,暗紫铠甲的身影在洞中消失。 五里之外,莫零讯手臂的通讯符亮起,“冰甲兽灭族,十留其一。”姜玠声音疏冷,冷冰冰的令人心颤。 几人立即半跪应诺。 黄昏的残阳斜洒大地,一片昏黄覆盖一片雪白冰面。 长白城中央,是防护罩的阵眼。圆形法阵画满符文,玉质符篆整齐排列,晶莹剔透的中品灵石错落有序的插入其中,雪白的灵气带沿着符文环绕。两位青衣长袍的老年修士引着灵气带,蘸着晶沙的画笔一点一点增添繁复符文。吉光跟着他们后面,把不小心洒落的晶沙收集好,避免灵气带的过度损耗。 “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 “拜见殿下!” 一道道跪地声、恭迎声从不远处响起,阵眼的三人都停下手中事情,朝发声处看去。一身暗紫铠甲的姜玠高大挺拔,气势威严,阵眼中三人皆低垂眼帘,行修士礼。 “师妹,我接你回宗门。” “好!” 第十六章 生死擂台 507年暮春 积雪消融,柳条冒了嫩芽,光秃了一个寒冬的柳枝终于披上翠绿的新衣,垂映在平整的湖面,欣赏自己新的姿容。 易洛推开木窗,伸出细长的手,从湖面折来一截柳枝,捏在手心,轻轻的把玩。 “郡主,你何必与陆吉光比试,她刀法霸道,灵力雄厚得诡异。找其他人教训她一顿更省力,还不需要您冒险” 绿芽尖尖的,细长的指甲从中间的缝中划入,一点一点拨开,展平,细长柳叶露出蜷曲的全貌。 “是啊,师妹,陆吉光不值得你动手,我现在就去下战书,一定把她狠狠揍一顿,给你出出气。” 短短一截柳枝被这双白净的手卷起来,编成一个精致的环。 “郡主,属下恳求您,您身娇肉贵,不比得她一个粗野丫头,大人知道了肯定要心疼。” “是啊师妹,这事你完全不用动手,我直接帮你料理好!” “不自己动手,怎么浇灭我心头的火,”柳枝环被素手折断,流出白色的汁液,易洛一张脸冷冷的,嗓音被压沉,哑哑得想沙砾,“那是我的殿下,她有什么资格单独与殿下出去!”连我都没有单独与殿下相处过,陆吉光怎么敢,她宗门敢。不过才闭关一个月,事情已经超出她可以忍受的范围。 “你们劝我,是觉得我不如她?她还能伤得了我?” 两人神色惶恐,立即跪下赔罪,“不是,不是的,郡主天资不凡,那陆吉光怎么比得过郡主!” “陆吉光不过是极南乡野来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比得过师妹!” “师姐,你去自知堂写战书,浅红的。生死不计,只抉一成败。归化宗凝华阶第一人,不再是她。” “师妹!” “郡主!” 两人面露愁意,“陆吉光毕竟是殿下师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给殿下几分面子吧!” “是啊,殿下从来就没丢脸过,万一陆吉光输得太惨,殿下面上不好看,怕是,怕是要记恨您。” “呵呵,如果她真的这么重要,那我更不会放过,不过得罪殿下一次,我下次赔罪就好,殿下不会与我计较的。” “郡主。。。” “够了,都下去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断裂的柳枝被橙红的火烧成灰烬,白净的手握着它,把它洒落在日夜照映的湖面。这是属于她的湖,陆吉光不过是根肖想湖的柳枝,不配得到她的东西。 翠竹滴露,微风轻柔,泉水叮咚,伴着悠扬琴音,墨韵堂里好一派春光。 空地上,吉光手握长刀,灰蓝的身影和雪白的霜刃肉眼已经模糊,寒刃如同狂风骤雨般密集,一刀连着一刀,刀走弧线,接连不断。 一时狂风依势而起,刀光闪烁间,寒刃砍破虚空,炸裂出一片弧形区域,区域内刀光如瀑,一片飘落的竹叶掉落,还未靠近,已碎成粉末。 灰蓝身影收势停下,瘦销的手伸出,接下那一抹灰,刚刚那是真正的刀域吗,只一刀肃杀一地。 吉光重新摆出起手式,刀随心动,心之所往,刃之所向。身影如幻,寒刃随风而发,空气猛然一滞,一刀划过,汹涌的刀意填充前方,制造一片肃杀领域。 握刀的手轻轻颤抖,肌肉的酸痛充斥脑海,吉光只觉得快意填满胸腔,激动得想大声喊出。 深呼吸几次,心情平复。吉光收刀回到大榻坐下,琴音悠扬,总能让她烦乱的心弦松弛下来。 一曲很快结束,姜玠又从头再弹一遍,等他拨下尾音时,吉光金黄的内丹已经平稳下来。此时双手捧着脸,睁着一双明亮眼睛注视他,“师兄,我这次刀法练得怎么样,刀域完成得好吗?” “很不错,摸到领域的边。不过,刀域、剑域完成的先决条件是领悟空间,而这个要等你修为到神动阶才可以,你现在还早了点,好好继续努力。” “啊,还只是摸着边啊,我现在才到凝华中阶,我要多久才能到神动阶?” “不会很久的,你修行的速度很快,神动阶不远。” “真的吗,师兄,我很快又会进阶了?” “对,很快。不过,不可操之过急,修行要循序渐进,基础是根基,根基扎实你才能走得长远。” “好的,我听师兄的,一步步来,把基础打扎实。” “嗯,乖!” “唉,我好想找人战一场,上个月在长白城没打够。” “好吧,这事赖我,下次一定带上你,”姜玠扭头,玉手一招,一只浅红的纸鹤被他抓在手心里,“不容拒绝的挑战书,有九年没出现了。”递到吉光面前,“应该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浅红纸鹤被手指沿着边拆开,展平,看到内容,吉光一脸诡异的看向姜玠,“师兄,我跟清源郡主,嗯,好像没有什么仇怨吧,她要约我明天上午打擂,生死不计。” 姜玠拿过来看,眉头轻蹙。 “按理说跟她有点恩怨也就入门比试那会,最多,嗯,好像之前怼了她两句,不至于计较这么久吧!” “呵,她倒是够狂妄,”姜玠捏碎纸鹤,正容亢色,“怕吗,师妹?” “怕?我会怕她?开玩笑。我刚想大战一场,挑战书就来了,这是想什么来什么,我运气不错!”她眉眼含笑,灿若霁雪初融。 姜阶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胆子真不小。” “那是哦!” 易洛吉光明日自知楼生死擂台,消息一下子扩散开,轰动大半个归化宗,内坊一时人满为患,自知堂更是门庭若市,赛场门票被一下子抢光,魏澜联合多名弟子私下开起来赌注,胜负之说惹得众人争辩,一时魏澜都无法确定输赔多少,只得不停变动。 第二天眨眼就到,自知堂三楼座无虚席,人声鼎沸,不少弟子还在找魏澜下赌注,或压吉光,或压易洛胜的,议论着纷纷,归化宗真是好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吉光盘膝坐在擂台一侧,拿着一方帕子,细细的擦拭她的刀,感受刀刃穿来阵阵寒意,灵府内丹高速旋转,漩涡开始有了雏形。 易洛直挺挺的靠着结界站着,如水双眸越过重重人海,只在姜玠身上聚焦。他今天穿了件浅紫长袍,梳着低低的发髻,没带冠。发丝如瀑柔顺披肩,身姿清瘦挺拔,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是她尊贵雅致的殿下啊。 锣鼓喧天,擂台上两人分处两端,一人心无旁骛,一心一意突破自己,增进修为,一人情窦初开,醋海翻波不容他人,杀气腾腾。 “殿下,清源郡主今年十五了吧,及笄年华啊!” “嗯?你对她感兴趣,可以直接修书一封,叫令堂提亲,魏郡守一定高兴!” “别啊,郡主明显没看上我,我去就是结仇啊,殿下说笑了。”魏澜吃了颗软钉子,不敢再说话,好在观众席里人声鼎沸,两人坐在最后一句话不说,不会显得尴尬。 结界高台,裁判登场,擂台两人相对行礼,后退摆出起手式。四目凝视之间,空气凝滞,氛围之凝重,连观众席上鼎沸人声都消失无踪。此时,谁都明白,这场比试不一般,生死擂台,置生死于度外,只求一输赢,一高下。 一丝风从两人间游过,一红一蓝两道身影模糊,结界内各处都是他们缠斗的影子。霜刃如浪,接连不断,一波强过一波,绵绵不绝;火鞭化龙,烈焰熊熊,遇霜不减反涨,来势嚣张。霜刃火龙相织相缠,激撞出电花遍布,晃花众人双眼。 议论声纷纷,都在感叹两人战斗之激烈,一部分为吉光加油喝彩,一部分给易洛喊胜利口号,声浪几乎要震翻屋顶。 火鞭飞舞,角度刁钻,吉光几次即被近身,纤腰急转躲过,烈火热浪逼近,撩动发梢,烧焦几根发丝。 易洛扬着宽大洁白灵翼,一身红衣似血,火光映衬她的脸庞艳丽胜火,铮亮的眼中,吉光一身灰蓝被火焰围绕,下一刻就要被火焰吞噬。 厉害啊,才多久不见,功力见涨,不过自己可不是吃素的。吉光眼底金黄细丝闪过,筋脉遍布的金黄细丝高速流转,霜刃寒气不断增强,逼退火焰,刀走弧线,霜刃如浪,接连而来的火鞭一道接着一道被打退,气势扭转,胜势仿佛定下。 接连的寒浪鼓动吉光的衣摆,凌寒若霜的脸孔被寒浪烘托,浩气凛然有几分姜玠的影子。易洛心头恨意更是压不住,一边更为猛烈攻击,一边悄然捏碎一枚符篆。 灰影一晃,吉光敏捷的身姿猛然一滞,一股灰影出现于她的筋脉里,堵住灵力流转。身体不受控制,直挺挺的呆在半空中露出所有破绽。 “易洛你敢,你居然敢用禁术!”姜玠突然惊呼。 长长的火龙呼啸,“嘭”吉光身体被一个龙摆尾击中,腹部凹陷,蜷曲着身体拍到结界上,“啪”龙头顶着熊熊烈焰把她拍下地面。灰土掀起,盖上吉光卷曲的身体,破败的脸色。 吉光动弹不得,体内灰影胶灼,如同毒瘤,在各处筋脉中扩大,堵住灵力流通,并开始腐蚀筋脉,灵力无法流转,她的身体如同触明前般脆弱、无力。 汩汩鲜血从吉光口中吐出,染红一片地面,衰败的脸上满满震惊,她看着手中的刀,前所未有的苦涩涌上心头,生平从未有过如此挫败,同时愤怒涌上心头,易洛你敢,如此狠毒手段,居然是她同门,她怎么配。 呐喊声一滞,观众们顿时哗然,陆吉光要输了吗? 第十七章 铃铛破碎 “清源郡主要赢了吗?” “陆吉光终于败下了!” “我刚刚怎么看到郡主使用禁术了,那道灰影。。。不可能吧?” 纷纷攘攘的声音充斥整个空间,生死擂台出现明显胜负局面,一方强势,一方衰败。 空气灼热,暗红血迹在烈火炙烤下化为血雾消散。火龙来势汹汹,烈焰、飓风凶狠的朝吉光袭来,她苍白的脸衬得眼睛都有些黯淡。“啪”吉光发髻上的铃铛破碎,一道小小结界张开罩住吉光,抵挡住呼啸而来的火龙,清脆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眼睛瞬间清明过来。 吉光低头看着地上破碎的铃铛,薄薄的尘土盖住红艳艳的碎片,原来的宝光已经黯淡。这枚铃铛是父亲送她和片羽的,她们姐妹一出生就开始戴着,父亲也没说过用意,片羽一直带着,不肯离身,吉光有几次没带着,被片羽骂了几次后,就从未让它离身,没想到最后是它救了自己。 易洛嘴角上扬,鼻孔扩张,笑得格外狰狞。火鞭飞舞不断,火龙重新袭来,势必要击碎结界,彻底击败吉光,森森杀意,更似要置吉光于死地。 “陆师妹不好,快起来啊,殿下快想想办法!” “咔嚓”结界破裂消失,火龙在擂台上肆虐,擂台红彤彤的,无法见到一丝人影,陆吉光是负是死,台上都看不清楚,包括松鹤峰里一众峰主们。 “生死擂台,暗用禁术,郡主这是要我小徒儿的命,阴谋诡计,清源郡主也不过如此。” “禁术伤人者,逐出归化境,无嫉师妹未告知郡主?” “这,郡主入门时间短,对门规不清楚,还请掌门师叔、无为、无守师兄通融一二。这陆吉光已废,郡主就是小一辈天资最高者,来日定能成就不凡,还请掌门深思。” “呵,谁说我的小徒儿一定输。” 易洛笑意消失,嫣红嘴角抿得死紧,陆吉光不见了。 火龙肆虐,结界中好似只剩下易洛一人身影,陆吉光去了哪里。 易洛后心一凉,护身的符篆碎裂,火光与寒霜一同消散,结界内顿时被滚烫的水汽填满,膨胀的气体几乎要把结界撑裂。 寒霜弥漫,霜刃如同深海波浪,汹涌澎湃,铺天盖地,整个结界仿佛已变成霜刃的海洋。 吉光面如金纸,脸上唯一的颜色便是嘴角流淌的血,红得刺眼。这血沿着下巴落下,在空中冻成冰粒,落地便碎得无影无踪。寒霜笼罩,吉光满身狼狈,双眸尽是凶光,恶狠狠的,如同冰天雪地里创出来的恶鬼,不夺人性命,不罢休。 狰狞的火龙卷曲着长长的身体,把易洛牢牢护住。寒霜遍布,霜刃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法知悉出刀的方向,连躲避都无从下手,这意味着易洛只能受制于人,场面又反转了。 观众席上为吉光喝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配合着喧天鼓声,更使人兴奋非常。 “陆师妹这都能挺过来,不愧是殿下嫡亲师妹,真是不一样” “她太倔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好歹有赢的机会,你看易郡主毒招连连,根本没给陆师妹活路,她不拼一把,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清源易洛过分了,她当自己是谁。” 金黄的细丝沿着筋脉大量导入霜刀,刀身颤动,寒意源源不断溢出,结界内只剩下唯一一处红光,环绕保护易洛的那条火龙。 吉光冷眼,牙关咬死。这条火龙,现在是你最后燃烧的时刻,这个擂台我不要你存在。清源郡主,呵呵,禁术伤人,我伤痛一分,你就必须十倍奉还。 “清源郡主要输了,无嫉师妹,你这徒弟不行啊,心性不够,天资也不够,你早作打算吧!” “无嫉师姐,按门规,擂台后还请将清源郡主带到惩律峰缚罪台。” “不,不会的,陆吉光怎么可能赢呢?” 空气冻结,层层灵压覆盖住整个结界。吉光高举寒刀,只觉手中刀已与她化为一体,肆虐的灵力、杀意随着她的手臂挥出,结界内区域凝固、破裂,刀意划空,整个区域被横空斩断。 红色的火龙破碎、消散,红衣易洛化为一道红影“啪”拍向结界,“咚”反弹回来,留下一抹红色的血迹印着结界。地上的红彤彤的人不停呕着血,好似要把地板再染出一个红色的她。 众人哗然,上一刻清源郡主高高在上,下一刻就被打成一滩软泥,看似败局已定的陆吉光强势逆转,灰蓝的身影挺得直直的,寒刀还溢着袅袅寒烟。 寒烟消散,吉光支撑她的力卸了,无力的身体只能依靠刀身立着,挺直的腰板微微有些佝偻。她一步一步往前走。易洛睁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恨意满满。 “我不明白,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不惜用禁术害我。” “呵呵,无冤无仇,你胆敢私自与殿下出门,胆敢与殿下朝夕相处,就是最大的仇。我可以接受殿下孤身一人,但不意味着,我能接受你插足我与殿下。” “呵呵,插足?”吉光仰天大笑,手指着易洛的脸,“要点脸吧,清源郡主。师兄作为七殿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况且师兄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卑鄙小人,师兄眼光没那么差的。” “你住口,你个乡野丫头有什么资格这么与我说话。” “乡野丫头,我这个乡野丫头至少比你好百倍。易洛,你想想,你有什么比得过我呢,天赋比我差,心性更是差个十万八千里,难登大雅之堂,师兄看得上你才是怪事。” “你,”易洛脸色涨红,一口血又喷出来,手指着陆吉光,抖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被我说中了,没话说了吧!” “咚咚咚”裁判鼓声起,“易洛修士,你可否数十前起来再战,一” 吉光长眉微挑,忘了给她补上最后一刀呢,生死擂台,她敢要我的命,我这就把她的给取了。吉光握紧寒刀,再次催动干涸的筋脉,阵阵剧痛来袭,眼前漆黑一片,已经看不清前方了。但那又如何,她记住易洛的位置,不影响她挥刀。 “师妹,不需再战,清源郡主我会处理干净。”吉光神色一松,苍白的脸微微泛了点红,停止摧残自己筋脉。 “二” “三” “四” 。。。。。。 易洛不停扭动身体,想要强撑起来,光鲜亮丽的鲜红仙衣被地上的尘土、血迹染得一塌糊涂,四肢扭曲、面目狰狞。只怕这位娇小姐从未有如此狼狈时刻,吉光心头的火散完了,何必与她计较,失败者没有资格占用自己脑子。 “十” “轰”易洛彻底摊在地上,面露绝望,不再动弹。 “507年辰月20日,生死擂台,易洛、陆吉光,陆吉光胜。另,因易洛擅用禁术,违反门规,请速至惩律峰缚罪台受罚。” “陆吉光又赢了,凝华阶第一人的位置,当真无人能撼动啊!” “清源郡主是用了什么禁术啊,擅用禁术依门规是要废灵府逐出师门的,她不会也是这样吧!” “唉,可惜我压清源郡主胜的钱啊,十枚中品灵石,我半副身家都没了。清源郡主不是号称环午境内天资卓绝吗?” “吹的吧,你也没去看看,她每次比试,没有一次是正正经经的,尽使宵小手段,这次是撞枪口里,真当殿下师妹是吃素的。” “七殿下的师妹果然厉害,紫竹峰就三人,各个都是武力值报表啊。” “上次生死擂台还是九年前殿下与段峰师兄,两次都是紫竹峰胜,了不得。” 人群中一名女子弯腰悄悄离开,姜玠瞥过,腰际配着一块木牌,写着一个易字。 吉光撑着刀,慢慢走向铃铛落地的地方,缓缓蹲下,伸出瘦销的手,把碎片一片一片的捡起。心里缓缓趟过一股热流。父亲心里还是有我们姐妹的,他还是爱护我们的。真是对不起父亲,一直对您只有埋怨,想想,都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我真是不孝。吉光想着想着,眼泪悄然落下,好久没有想起父亲了,来归化境大半年,自己一直都在回避初阳的一切。 碎片全部收集到手心里,头慢慢低下,苍白的嘴唇嘟起,轻轻的吹走灰尘,把碎片放入储物戒中。 “卡擦卡擦”的声音从手底下响起,支撑的力道消失,吉光全身晃动,险些载下去。低头一看,原来是寒刀刀刃正在破裂,“卡擦卡擦”刀刃裂纹扩大,“啪”碎成几截,寒意彻底消散,灵气消失。 明明上一刻它还威风凛凛,大杀四方,下一刻就碎成一堆废铁。自己作为一个主人,没有尽好责任,它本不该承受如此巨大的灵压。 吉光头顶一阵阵发凉,意识出现涣散,眼前事物开始旋转起来,全身一松,向一侧倒去,落到一处温暖的怀中。吉光的鼻尖闻到一股寒香,双眼安心完全阖上。 第十八章 清源郡主之死 缚罪台高高独立,青棕金属包裹,红锈点缀。刑架尤为高大,在平整的台面显得格外突兀,毋论其长了副狰狞的面目。阴风阵阵,高缚刑架的人被吹得一摇一摆,两只精致的脚在空中晃晃荡荡,着不了地。 精致的发髻早已乱成一团杂草,艳丽的面容已经憔悴不堪,艳红的仙衣一半血迹一半尘土,一双白净的手被粗糙的绳索绑在刑架上,双手肌肉肿胀,血肉模糊,却始终不言不语。 缚罪台位于惩律峰中央,前面就是节律堂,往日还算热闹,自她来了,就一个看热闹的人都没有。 易洛未见半分慌乱,她是清源郡主,父亲是清源郡守,长姐是大皇子妃,家世显赫至极,即便得罪殿下,她也不会怕。 陆吉光不过是小地方来的丫头,有什么资格与殿下相伴,能与殿下相伴终身的人,只有她一个。只要陆吉光敢独自离开,只要陆吉光敢独自离开归化宗,这个臭丫头的命,她绝对拿定了。 阴风相伴,空旷而又寂寥,易洛感觉自己像一个苦行僧在独自修行,为了她心中最美好的梦修行,心中平和宁静。 姜玠雪白灵翼高展,从远处飞来。紫衣黑发,面容疏离肃穆,阴风吹拂下,如同神明降世,不容亵渎。 易洛双眼发光,张嘴就要喊,却只发出“嗬嗬嗬”的声响,原来一上缚罪台,她就被封口了。易洛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瞪得格外铮亮,双手使劲挣扎,粗绳勒紧肉里,鲜血再次滴落。这些她都不管,只管把刑架摇得剧烈晃动,亢铛亢铛作响。 这一番举动并没有讨得姜玠一个眼神。 她的神祗从上空飞过,在节律堂前停下,潇洒从容的走进节律堂,从始至终,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 全身的痛意在此刻袭击,眼眶热辣辣的,两行泪簌簌落下,打湿地面。 节律堂最顶层是一个小房间,空空的,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茶壶配着几个茶杯。 姜玠长揖:“见过宗主、无守师叔、师傅。” “嗯,好!” “殿下有礼了!” “兄长也来了。” “你皇嫂哭哭啼啼的,一定要我救郡主,我只得来一趟了。” “师叔,清源郡主在擂台擅用姹罗诀,依门规,当如何处置。” “依门规,当废灵府,逐出归化宗,永世不得入宗门半步。” “兄长,门规如此,要怪就怪她自己心术不正,不能说救或不救。” “殿下所言在理,大皇子请回吧,清源郡主明日便会逐出归化宗,到时您可以交给大皇子妃。皆依门规处置,不会要她性命的。” “无守师侄偶尔也灵活变通一下。清源郡主毕竟年幼,性子急了些,好歹也给她个机会,换一种罚法,不如把她贬为外峰弟子,禁锢灵府一年。” “师叔,归化宗能维持五百年的传承,靠的是恪守门规,易洛是什么人物,有什么资格不守门规。况且今日擂台弟子众多,看出易洛用的是姹罗诀的也不在少数,弟子非议,这门规日后还能规范弟子吗?” “无为师侄误会了。清源郡主身份毕竟不同其他弟子,这不过是个例,也总要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仙师说得有理,七弟,你说呢?” “心性差,技不如人就暗用姹罗诀害人,损人筋脉灵府,心思狠毒;资质差,从触明就不停用丹药堆积,也只到了凝华中阶。心性、天资如此不堪,清源郡主自称同辈第一人,可见是自夸罢了!又何必给她机会?” “七弟,郡主没有。。。” “兄长,归化宗弟子的功过罚惩,无守师叔会处置好的。” “大皇子稍等一天,就可以带清源郡主下山。” “兄长,你先随我去紫竹峰坐坐吧。” “唉,也好。” 紫竹峰墨韵堂 兄弟两人相对而坐,无话,鸦雀无声,只有竹叶飘落的细响穿插两人之间。竹制大榻冰凉,冰凉彻骨。 姜琪几次张嘴,话到嘴边,看着姜玠冷若冰霜的脸,话语都咽下去,只能望着围绕墨韵堂的竹篱笆,一个个数着上面花纹。 “兄长,你可知归化宗是仙门,与天雍宫早已划分界限,仙俗两立,还是兄长觉得自己可以打破界限。”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郡主毕竟是你皇嫂的亲妹妹,清源易郡守的嫡女,上等世家里,资质算是数一数二的,世家的。。。。” “世家吗?兄长可记得一年前的韩式与夏氏。渤海浩蓝夏氏已经萧条,齐青苍云韩氏只剩下两个小辈在归化宗,苟延残喘,梁戎魏氏、夜氏在我麾下,供我驱使,世家在环午算什么?” “世家这些年已被你削弱许多,只是郡主毕竟是我妻妹,一些人情,我还是要卖的。” “兄长这次直接把郡主送回清源易郡守手上,不必与她牵扯过多。作为姐夫,这人情已经够了。” “如此,好吧。听你的!” 半月后 清源易府 易洛如同一滩泥似的躺在床上,双眼涣散,呆呆看着床顶纱幔,一身锦绣华服、精致发髻,满头珠翠,都掩盖不住,她从内而发的衰败气息。 床边碎了一地碎瓷片,一个年幼侍女跪在瓷片上,膝盖扎入碎片,鲜血浸透浅绿的衣摆,漫出来,染花地毯上精美的花纹。肉肉圆圆的小脸,两行眼泪流着,双眼红肿像核桃,小嘴已经苍白不见半分血色。 易洛无意识的摸着小腹,那里空荡荡的,缺了个东西,缺了什么,缺了她的灵府。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以前她不是这样的。一行泪从眼尾落出,划过太阳穴,落入黑压压的发丝。 想起长姐刚成亲时,她在天雍宫迷路,殿下找到她,帮她指路;皇后仙辰,殿下夸她礼物选得好;自知堂相遇,殿下看她,眼里是笑的。 她在刑架上绑着,她的殿下高展灵翼,气宇轩昂,头没有低下,直直飞走了。她看得很清楚,殿下眼睛没有看她,他直接飞走了。 殿下没有看她,殿下不看她。这股声音一直在她脑里回响,挥之不去。 易洛摇头,在床上使劲挣扎,拿手打自己脑袋,扯着嗓子喊,但是没用,这股声音一直响着,它不肯停下。 易洛滚落床下,地毯上尖锐的碎片扎入她细嫩的肌肤,渗出血来。“啊”易洛惊呼,一抬手,手掌上细小的伤口、尖锐的碎片,带来冰凉的痛意,加剧脑海回响。 “郡,郡主,您,您没事吧,奴婢扶您起来。”侍女战战兢兢起来,双手颤抖着要去抚。 那双手刚碰到易洛细嫩的肌肤,微微颤抖一下,易洛脸一白,她是不是听到声音了,这个奴婢是听到自己脑里的声音了。 易洛唰地站起来,“啪”“啪”“啪”不停的拿起手边的东西摔打在侍女的身上,瓶子、盘子、铜香炉,手边的脚榻也被她高举起来,重重地砸到侍女身上,侍女被打趴下去,身上各处破裂渗血,侍女双手抱头,不停高声呼救。 呼救声凄厉,传到易洛耳中却是说不出的悦耳,甚至盖过盘旋脑海折磨她的声音。手边的东西一件一件被砸完,易洛开始用手扇她耳光,扯可怜侍女头发,用脚踢、踹,像个泼妇一般。 “哈哈哈”易洛发出凄厉的笑声,一种说不上的凉意,彻骨的快意,抚慰她千疮百孔的心。笑声和着凄惨侍女的呼救声,一起传得远远的,传出这个院子,可是没有人来阻止这次悲剧。 “呃”笑声被掐断,易洛低头,惨白的匕首末入她心口,鲜血沿着匕首血槽流出,玷污她精美华服。 从匕首到满是伤口的手,脏兮兮的袖子、衣襟,易洛抬头,侍女那张狰狞的面孔映入她眼底。 “郡主,高高在上的清源郡主,没想到吧,你会死在这里,和我这种卑贱的奴婢死在一起!”侍女用力拔出匕首,鲜血随着伤口汹涌而出,匕首一转,一下扎入侍女自己的心口,“你死了,要和我死在一起,你不让我活,那我们都不用活!” 易洛的力气快速消失,身体发僵,她挣扎着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她不要死在这里,她的殿下还在宗门,她还没问殿下为什么不看她。 “嘭”易洛被侍女拉住脚,一起摔倒。 “郡主不要走,你就在这里和我一起死!”侍女咬着牙,血一直从口中汹涌而出,说的话,咬字已经不清晰了。 “不,我不要,你走开,来人啊,救。。。”易洛凄厉的呼救声被侍女血污的手堵住,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使劲挣扎,两人手脚扭打在一起,侍女的手已完全化为肉泥堵住易洛的嗓子。 两人像两条扭曲的虫子,烂在一起。 弦月如钩,几许繁星陪伴,徐徐晚风吹拂竹叶,带来竹叶甜甜的清香。 “吱呀”姜玠轻推吉光房门,走进去。吉光的房间很空,一张床,一个蒲团,四面白色的墙。吉光躺在床上,盖着素色被子。昏迷半个月,原本瘦销的身体,已经只剩下骨骼,就这么看着,只能看到平铺的被子外的一颗头。 姜玠给她喂了颗朱果,朱果入口即化,果汁沿着喉咙滑下,温和的灵气滋养破败的灵府和筋脉,吉光白惨惨的嘴唇变红,衬着雪白小脸,显得有几分血色。 姜玠戳了戳她略微凹陷的双颊,捏了捏脸皮,“好不容易才把你养多几斤肉,你倒好,逞强好胜,把这几斤肉都霍霍完了。小丫头,你对得起日日给你带的美食吗?养胖你不容易,个小没良心的。” “咚咚”有人敲响房门。姜玠出来,莫零讯一身夜行衣给他汇报“清源郡主已死!” 姜玠点头,房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莫零讯抬头,眼前已经不见姜玠身影。 第十九章 默仙 翠绿的竹叶摇摇摆摆飘落,落到大榻毛茸茸的毯子上。 吉光穿着件雪白锦衣,抱着火精球翻着书。 书页哗啦哗啦的翻动,上面的字飞快跳动着,急匆匆从吉光眼里逃脱,一点也没有跳进吉光脑子里。 姜玠拨动木琴琴弦,静心弹琴,不理会她。 吉光气鼓鼓的看着他,两只眼睛用力瞪着,姜玠端端正正的坐着抚琴,沉迷音乐,好似半分感觉不到吉光的气愤。 她丢开手上的书,弹簧似的蹦起来,窜到姜玠身旁团成一小团。 姜玠还是没理他。 吉光眼睛狡黠流转,伸出手指,勾住他腰间宫绦,一拉一抽,还绕着手指头,编麻花。 腰上一拉一拽的,又痛又痒,一下子力道重了,姜玠身影都要一晃。 忍不住匆匆按下尾音,猛地转身,吉光微颤的眼帘映目,姜玠猛然怔住。 吉光圆滚滚的头低低垂下,只能看到乌黑长发,白皙额头,还有那轻颤的睫毛,一上一下的扫动着。 像极受惊鸟儿的尾羽,惊慌失措的上下扑着,令人心底油然,生出怜惜。 腰间不适都被忽略,姜玠凤目温柔,手指轻点她额头。 吉光额头被点,就这么顶着那根手指抬起头来,笑得牙都露出了,傻兮兮的。 “师兄,你肯理我了呀!” “不高兴了,觉得无聊。” 姜玠收回手指,为她理了理头发,吉光左眼瞄了下,自己甩动头发,让它顺一点。 “嗯。”吉光连连点头,小小圆圆的脑袋一上一下的晃着,长发也一起晃动出圆润的弧度。 “好无聊,灵府被封了,什么都做不了。” “下次还敢不敢了,一次比试,把自己筋脉霍霍完。” “嘿嘿,吉光不敢了,师兄,你帮我解开吧。” “不行!” 吉光当即气鼓鼓一张脸,转过身去,手中宫绦还猛地一个抽拉,勒得姜玠生疼。 姜玠无奈捂额,看着吉光圆鼓鼓的背影,活似一只气鼓鼓的白仓鼠,可怜又可爱。 “师妹,我教你弹琴好不好?” “弹琴?” “嗯,弹琴修身养性,你修炼天诛谱,容易造成心神不稳,弹琴正适合。” 吉光双眼霎时泛光,忙转过身来,手上没轻重,又拉着宫绦勒着了。 看着姜玠额头青筋隐隐抽起,讪笑的一下子把宫绦丢回去,摊开光秃秃的手掌,摆了摆。 “我还从来没弹过,在初阳城只有仕女才会学琴,爹天天就叫我耍大刀!” “噗,你爹还挺有意思的,”姜玠收住笑,“手先伸出来。” 吉光伸出手,两只瘦销的手学着姜玠拨着琴弦,发出铮铮声响,尖锐刺耳,一点都不如姜玠平时弹的悦耳。 她都当没听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师兄,你平时弹的曲子是什么啊,好像是同一支。” “同一支,你确定?” “嗯?”吉光收起右手,轻咬指节。仔细想一想,好像最近这几天弹的不是一样的,更温和一些。 同一支,你确定?师兄这么说就是不是一支。 “是两支,这半月才换一首!”吉光说得斩钉截铁。 “对了,还不算笨。” “我怎么可能笨,聪明着呢。”吉光拉了拉姜玠衣袖,“师兄要教我弹哪首啊?” “最近弹的是默仙——形解验默仙,吐论知凝神。适合你凝练心神,静养旧伤。” 姜玠数着琴弦:“这是古式五弦琴,宫商角徽羽,这是琴谱,现在你照着谱子弹,形像了,神就快了。” 吉光一边低头翻着琴谱,一边伸长手去拨动琴弦,样子说不上的怪异。 姜玠把琴几搬到吉光面前,她的手能自然搭上琴几,看着就顺眼多了。 两人挨着坐,吉光拨着弦,不时问下姜玠这样对不对,那样错了没。 吉光这些日子头发都是松松的披下来,没有高高束起,两人挨近坐,如瀑长发自然交缠起来。 姜玠衣带寒香凌冽,像雪后青松,笼绕着吉光,她那雪白的脸不知不觉泛起微红。 吉光头微微低着,一缕发丝滑落,搭在耳畔,乌发雪肤,红唇星目。姜玠侧头久久凝望,不禁感叹,小师妹开始长大了。 莫零讯像往常一样来到墨韵堂,一进来就看到两人仿佛相互依偎的身影,不禁往后退了退,自觉自己不是时机,打扰殿下这番旖旎环境。 “莫将军来了,是送邸报吗?”吉光看到莫零讯往后退,还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姜玠悄悄往一旁挪了些,他的发丝离吉光的远了点,不再交缠,“过来!” 莫零讯走到大榻前行礼,一低头就看到吉光在拨动琴弦。 五弦琴,漆黑琴身,暗紫的琴漆还有几处冰裂断纹,这分明,这分明是殿下最钟爱的琴啊。 “最新的邸报,请殿下阅目。” 莫零讯恭恭敬敬双手奉上邸报,低头正好看清楚吉光双手拨动琴弦的样子,毫无文雅可言。 这是寒松,伏明榜——星域十大名琴榜眼的琴,整个星域最贵的琴了,殿下就这么给她师妹玩,暴殄天物啊。 “铮”银芒夹着微红一闪,琴弦被吉光拨断,吉光捏着一截琴弦,扯了扯姜玠衣袖。 “师兄,琴弦断了,怎么办,能接好吗?” “换一根弦就好,手先伸过来。” 姜玠放下邸报,拉过吉光的手,琴弦坚韧,断裂之时把吉光的手指崩出道口子,鲜红的血不停流出。 “疼吗?” “不疼。” 雪白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伤口血停了,慢慢白光渡过,伤口也愈合了。 “弹琴不要用蛮力,你如果用灵力弹,反噬会更重。” 玉手拔出断裂的两端琴弦,装上新的,琴弦在阳光下闪着暗芒,亮瞎莫零讯的眼。 那是雪麒麟的鬃毛啊,六品灵兽雪麒麟,整个星域都没有几只了,一只雪麒麟也没有多少鬃毛。 莫零讯嘴角微微抽搐,陆姑娘的手真是够金贵啊,殿下怎么能给她用这么名贵的琴练手呢。 吉光拨了拨新换的琴弦,音色一样清亮,低头看着琴谱,一根接着一根弹,还是毫无节奏可言。 “近来异动过于频繁,渤海、齐青一带海域尤甚,查出什么原因。” “开春来,海域灵气上涨,海兽吸收灵力,增长兽性,幼崽数量也较往年增长许多,海兽惊扰、袭击港口、渔船的事情就多了。” “海兽、港口,师兄,给我看看邸报!” 吉光凑过去看,姜玠把邸报给她。吉光粗略看着没有初阳的事情,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海兽暴动,师兄是不是会出宗门平乱呢。 “师兄,你这次要出门平乱吗?” “这种小动乱各地的城主可以平定,不需我出手,你又想出门?伤没好,先养着。” “可是我好无聊啊,师傅又出门了,就只有你陪我。你看,我弹琴都能把弦拨断的,都不知道能干什么事。” “先养伤,伤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还要多久啊?” 吉光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琴弦,那力度一点也不小,看得莫零讯心一颤一颤的。 我的小姑奶奶诶,你知道这琴有多贵,把几个初阳城卖了都买不了琴上一根弦。 “海乱频繁,左右御中怎么说。” “两位大人安排各地临海各城戒备,海乱爆发之际,紧急传讯各洲州巡处理。” 姜玠望了望邸报,长白城兽乱,乃非环午之人所为,近日海乱呢? “安排鳞甲卫在各海域巡查,有异动一定要上报,上次安排你查的事,结果如何。” “流酋、玄黄都有人进出降空台,都是使臣,总计五十人,是为星辰宴祝贺准备的。” 五十人,比以往都多。他父皇仙辰有什么值得两个世界大肆祝贺。 “好,幸苦了” “殿下过奖了,末将应该的。” “哎。”吉光低着头叹息,小嘴嘟起,一脸沮丧。 “师妹,吃点朱果吧。” 姜玠从储物戒拿出一小篮子朱果放到吉光面前的小几上,篮子泛着柔和宝光,盛放的几颗朱果,朱果晶莹剔透,活似圆滚滚的红玛瑙。 莫零讯看着吉光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没一会儿就吃了三颗朱果了。 他眼睛都要瞪出来,朱果虽然是四品灵植,但生长环境极其挑剔,只在息煌郡曼岳山有三株,每年往天雍宫进贡几篓,今年才上贡,就被陆吉光吃到嘴里。 殿下啊,您养师妹,不是这么养的呀,太贵了吧。 “好吃吗?” “好吃!”吉光点头,微微咧嘴笑了,圆圆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姜玠看着她明亮的笑脸,疏离的凤目染上笑意,“喜欢多吃点。” “好。”吉光点头。 “殿下,娘娘让臣给您捎了东西。” 莫零讯自觉把食盒放到吉光面前的小几上。 “臣先告退了。” 莫零讯行礼告退,他总感觉自己在这里特别碍眼,而且自己的眼睛看多了,辣啊。 “莫将军今天感觉还是很奇怪,这样没问题吗?” “他向来这样,不用理他,点心好吃吗?” “好吃,娘娘手艺真好。” “你要能胖回来,就对得起母后心意了。” “嘿嘿。” “铃铃铃”吉光腰间玉佩发出响声,是父亲给她的通讯符,出门在外两年了,就这次有反应。 按下玉佩中间小点,一行文字出现。 “女近来可安好?片羽安,家亦安,勿念。片羽这月中选文理会头名,五月初将出发赴往天雍宫任女史一职,此一去,家中空空,汝母甚念,盼汝归。父留。” 我很好。两年过去了,片羽也到当年我离家的日子了,母亲挂念,家中都好吗?我想回家了。 “师兄,我的伤最快要什么时候能好,我最近想要回一趟家。” “半个月。” “好!” “。。。” 姜玠看她面带惆怅,最近海域小异动颇多,贸然回去很危险。 “想家了?” “嗯,父亲希望我下月回家,我妹妹五月要离家去天雍宫,师兄,女史是做什么的,记录文册吗?” “女史具录内仪,付於外省,后宫外政沟通枢纽,一般在皇后、公主身边才设立。” “这样的吗?” “先养伤,把伤养好,我送你把刀。” “哦,什么刀?” “比你现在的好。” “是吗,那谢谢师兄。” 第二十章 初阳海啸 两年前牧宅 一只发白的、肿胀的手,攀着院门,一侧肩膀抵过去,倚着身体,撞开院门。 夜凉如水,薄薄月光洒落,院落凄清。 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踉踉跄跄,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到房门。 “吱呀” 房门被打开,空空的房间,有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呼吸声平稳绵长,声音细小,却能填满整个房间。 吉光凉透的身体,恍惚间生出几分暖意。仿佛置身汪洋大海,还有一块浮冰,可以让她憩息片刻。 吉光换上睡衣,灵力催动,冰凉的身体立刻热乎乎起来。 撩起床幔,片羽小脸睡得红彤彤的,四仰八叉,被子卷得乱七八糟。吉光把她往里推了推,上床抱着自己妹妹,没一会也进入香甜梦乡。 月容阁位于初阳城中心最热闹处,平日里都是些爱漂亮的小姐夫人们流连,片羽和她母亲一样,从长大开始也喜欢来这儿。 几个锦绣华服少年突然从旁边高楼跳出,出现片羽面前,风吹动她额前刘海,她圆滚滚的眼睛一下子映入眼前少年们眼底,小小的嘴因惊讶张得圆圆的,几个少年古铜的脸上不可避免浮现两团红晕。 “你们干嘛突然吓我!” 几个少年吱吱呜呜,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下,都红着脸不敢说话。 片羽嘟着小嘴,等了半天不见他们说话,一群人在马路中间,旁边还不少人围观,她心里都不耐烦了。 “不说我先回去了。” “没,没有。” 此时几个少年一齐叫住她,几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深呼吸几口气,黑黑一张脸憋得通红,这次站出来。 “小羽,明天千与集舞会,你去吗?” “不确定,怎么了。” “能,能不能做我的舞伴,我,我现在跳舞不错的!” “啊?”片羽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小少年,五大三粗,圆圆一张脸黝黑黝黑的,这样的人,能把舞跳得多好。她大大的眼睛里,承载满满的怀疑。 “小羽,不移有特别用心学跳舞的,你能不能考虑考虑。” “是啊,不移现在跳得很好的。” 旁边几个少年一个劲帮陆不移说好话,生怕片羽不同意。 “你看不移他高大威猛,” “剑术高超,任何危险都无法靠近你两丈内,” “比得过我姐吗?” “呃,吉光姐姐啊。。。” “吉光姐姐不是还在归化宗吗,让不移先保护你吧!” “是啊,小羽,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舞会我考虑考虑,你们先让开,我要回家。”片羽绕开他们几人离去,馨香散去,少年们看着越走越远的倩影,无奈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一齐往街道的另一头走了。 “你很受欢迎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片羽惊喜的回头,吉光神采飞扬的站她身后,单手拿刀,仿佛还是两年前放学回家的样子。 “姐,你回来了。”片羽扑过去,抱住吉光的腰,“我好想你。” 吉光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想你,走,我们回家!” “好!” 片羽牵着吉光的走,欢快地往环岚山方向走。 仿佛还是三年前,两姐妹下课,片羽总是打头,牵着姐姐回家,还是原来那条路。 片羽身体一晃,脚软下来,险些栽倒。 突然,地动山摇,各色飞鸟争相嘶鸣飞远,两旁房屋、树木剧烈晃动,从第一间倒塌的房屋开始,成片高楼大树倒下它们身躯。 尘烟遮天,四处是人们的呼喊声,方才繁华景象恍然是道梦境。 吉光揽着片羽飞至高空,朝家里飞去,“爹娘在哪你知道吗?” “娘今天在家打牌,爹听说去码头验货了!” 急速飞行的劲风扑打两人脸庞,片羽精致的头发被吹得一团乱,下方已是废墟一片,她紧紧抱住自己姐姐。 “姐,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陆宅就到了,陆母带着几个妇人慌慌乱乱在门口张望。 吉光匆匆降落,脚还未沾地,右手把片羽推给陆母,左手祭出五枚符篆,结下一个防护罩,罩住整个陆宅。 “娘,你们在家里呆着,我去码头找爹,很快回来!” 话音未落,吉光的身影已经消失他们面前。 陆宅门口一群人惊慌失措,叽叽喳喳的焦急着。 吉光扬着灵翼,在空中呼啸而过,急行的劲风如同一道鞭子,在飞鸟遍布,乌压压的天空,生生抽出一条道。 地面是一派狼狈,废墟、上扬的灰尘,鲜血、呼救的人群,裂缝、撕开的道路。 吉光只能加急飞行,她不知道现在是地震还是海啸,情况是否危机,她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要赶紧找到她爹,今天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日子。 密云狂风低低压着,滔天海浪高昂它的爪牙,与乌云齐舞,撕咬着广阔的码头。 嶙峋礁石被击散,海浪带走它,不见踪迹。 高高筑起的堤坝被海浪击垮,海浪撕裂它,海水灌入,又一个海浪的主场出现了。 码头弯弯,蓄养无数船只。扬着巨帆的船只,此时像颗浮萍,在滔天的海浪里挣扎,企图不被撕得粉碎。 海浪呼啸,露出它狰狞面目,在它爪牙下的人只能无力呼喊,在它磅礴的声音下,显得极其卑微。 零零星星几个修士展着灵翼,不停钻进船只救人,不停往平地里放下。 修士只有三三两两几人,被困船只里的人不计其数,谁知道有多少。 海浪呼啸而来,夹带着滔天的杀意,汹涌奔腾,一浪过来,只怕大半个码头都要击毁,初阳城危矣。 十名修士祭起宝器,拼尽自身灵力,道道灵力壁出现,花开白莲,阻挡这波汹涌海浪。 海浪下的船只得到少许逃生时间,争先恐后往码头钻去,船多渡少,很快便堵住了,成为死局。 海浪不会只此一波,接连不断才是它的风格。 层层白莲花壁被接连拍打,一层一层的破碎,灵力反噬,灵器剧烈晃动,灵力壁从内部开始破裂。 “家主,兄弟们要撑不住了!” “噗”一个修士口吐鲜血,灵器掉落,一层灵力壁消失。 “必须顶住,一旦我们退了,家就没了!” “在顶了。” “家主,我们一定顶住!” “噗” “噗” 接连几人倒下,灵力壁已经肉眼可见减少,又是几轮海浪袭来,“咔嚓咔嚓”从外又破裂几层。 “大人我们的船动不了了,港口被堵死了。” 船长看着前面咆哮的海浪,后面拥堵的船只,瞪大的眼里满是绝望。 “我们回不去了。” “不会的,我的女儿还等着我回家,吉光说她这两天就到家了。” 每艘巨帆大船都承载着满满的绝望,拥堵的港口让他们头一次感觉到,初阳的船只太多了,他们往日赖以生存的大海太无情。 “咔嚓” “咔嚓” 灵力壁还在一层一层的破碎,海浪呼啸,这仿佛是生命倒计时的声音。 “哗” “哗” “哗” 一层层冰壁在外沿爬起,罩住可怜的白莲花壁,抵抗住海浪的袭击。 透明的冰壁被微弱的阳光穿透,折射出道道彩虹,绚丽得如同梦境。在这片昏暗的世界里,点出一片光芒。 人们纷纷抬头看,只见一道灰紫武服的人高展灵翼,挥舞巨大横刀,刀走弧线,刀弧化作一层层冰壁,保护着他们。 “那是谁?”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州巡的武士吗?” “家主,那好像是陆吉光啊,我的学生!” “吉光,她回来了。” 陆锏呆呆的看着天空的身影,腰间玉佩跳动的声响都被忽略了,只觉天空那道小小的影子在他眼中放大,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她灰蓝的衣服,洁白宽大的灵翼,长长的乌发,慢慢的,吉光那张瘦销的脸也能看清楚了,跟他年轻时好像啊。 “爹,我先带你上去。”吉光灵翼飞转,一把抓住陆锏腰带,灵翼平展向码头急速飞去。 抓住腰带的手比他映像里的大,更瘦了,以前下颌还是有点肉肉的,现在已经锋利许多,吉光长大了,已经能保护他这个父亲了。 吉光把她父亲安全放在码头,展翼朝牧承锋飞去,“见过伯父,吉光回来了。” “你回来了也好。” “此次海啸是因为地震吗?” “现在还没有出现大型海兽,应该是地震不错。现在地震还在继续,海啸还要持续一段时间,至少要坚持等船只进港。” “吉光一定竭尽全力。” “你有这份心,很好。” “谢伯父夸耀。” 吉光灵翼洁白、宽大,高飞在最前方,微弱的阳光打在她身上,给她挥刀的身影渡上一圈金边,看着神圣而又强大。 陆吉光从前凶神恶煞的模样,都已被人们抛弃,只留下现在这副高大可靠的身影。 寒刃不停,冰壁不停,波波海浪拍打冰壁,铩羽而归,海浪卷着冰壁带走的冰粒,卷土重来。 吉光挥刀的手不停,挥舞的手不肯抖一下,汗滴落下,脸色晦暗,冰壁都不曾停下。 微弱的太阳从正中滑落,沉下海面,暗红的夕阳撒在不复强势的海浪上,带着海啸,一同沉入海底。 吉光缓缓落到码头地面,以刀为杖,佝偻着,慢慢平息筋脉剧痛。 陆锏走近,轻轻扶着她,两人一同看慢慢平复的海面,“今天,我们一家可以团聚了。” 身后人声呼啸,有人欢呼,有人痛哭,有人抱着水里的尸体痛苦,有人打捞着掉落海水的货物,好多人,好多人看着平复的海面,腥咸的海风吹过,他们还活着,码头还在。 “是啊,今天我们能团聚了。” 第二十一章 罪魁祸首 地震平息,海啸褪去,吉光一家人难得团聚,一家子热热闹闹一起吃晚饭,其乐融融。 吉光片羽,这两姐妹晚上还是在一张床上睡的。 “姐,归化宗离上启远吗” “不远,飞的话就一个时辰,坐飞行兽要久点,一个半时辰吧。” “那挺好的,我去上启后,你会不会常来看我?” “会的。不过,你怎么会想着去当女史,自古后宫就是最复杂的地方,是是非非乱七八糟,满脑子官司。” “做女史不好吗,即能锻炼自己,接触的除了后妃公主,就是各色上等英杰,嫁人特别好选。” “嫁人。。。你才多大呢,想得也太早了吧” “我这不是说以后嘛,姐,你在师门那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吉光回得特别快。 “我就知道。姐,你能稍微的,稍微把修炼的时间,抽一点出来,就一点点。多看看周围帅哥,不然你还怎么嫁人,总不能嫁给修行吧!” “满脑子歪理,我才多大,嫁人离我远着呢,赶紧睡你的觉。” 陆宅这里是其乐融融,海啸褪去了,危险好像已经远离他们了。 是这样吗? 月色晦暗,繁星凋零,海水匍匐前行,冲过海滩礁石,冲刷码头新筑堤坝,而又退回去,留下一只只小小的海贻贝。 一波又一波的海水把它们带来,层层叠叠,把海岸、堤坝都铺平、铺满,薄弱的月光下,油绿的光忽闪而过。 残月西移,即将沉入海底。 此时天正将明未明,整个初阳城都陷入沉睡,只有更夫敲着铜锣,“五更天,将起!” “轰” “轰” “轰” 突然,整个初阳城剧烈震动,巨大的振声提前把初阳城拉醒,不少人强迫从睡梦中醒来,茫然而又无知的,迎来一场清醒的梦靥。 “梆梆梆”军鼓一声声响起,从城门响彻整个城内,甚至往外穿去,仿佛军鼓都在逃离。 修士们匆匆忙忙穿戴衣物,往城门赶去。环岚山的山道,少有的被如此多人急促踏过。 “家主,码头已经被淹没,海水倒灌到城外,海兽上岸已经到结界处。” “前锋回报,结界外已布满海兽,无法突围,探查不出码头情况。” 吉光在陆承锋旁飞落,看着陆承锋瘦销身影。 腥咸海风吹动他长长的衣摆,他瘦得好似只剩下一个架子,空荡荡的,仿佛下一刻就能被风吹走。 沿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只看到灰白结界外密密麻麻的海兽,层层叠叠、黏黏腻腻的海兽糊满结界下方,海水不停上涨,海水承载海兽,不停地往结界上方运输更多海兽,发誓要把结界淹没,要把这座城围死。 偶尔有几个高喝口号的士兵,举着长矛,斗志昂然,穿过结界,高空飞过,被海兽长长的舌头卷下,整个吞吃入肚,鲜血溢出兽口,只吐出一根破破烂烂的长矛。 “停止前锋出探,”陆承锋举着手掌下命令,“陆野,你带十名修士,安排城中人从环岚山往后撤,能走多少算多少。” “家主,我们撤了,您呢?” “我留守,结界挡不了多久,这不过是个中型玄阶防护罩,我撑着还能为你们多留点时间。”陆承锋自嘲一笑,红红的眼里满是无奈,“走吧,陆野你也是陆氏子弟,不要让我失望。” “陆野,陆野领命。”陆野咬咬牙,张开灵翼飞下城楼,朝环岚山飞去。 “伯父,你不必看我。吉光不走,我的家在这里。”吉光坚定的看着陆承锋,少女意气风发,“初阳城里没几人修为比我高,我留下来有用。” “你还小,不用死守。” “我不想走,就没人能带走我。”吉光灵翼唰的打开,莹白、宽阔的灵翼展开,飞向高空,穿过结界,在海兽上方飞过。高喷的水柱,长长卷起的舌头,此起彼伏的水炮,密密麻麻的海兽攻击都被吉光灵巧躲过。 灰蓝的刀被瘦销的手紧握、高举,青筋鼓起,向下一劈,一道风浪从刀中呼啸而出,刀意狠厉,挡道的海兽被刀浪撕成碎片。 大股鲜血涌出,给灰暗的色调,增添一抹血色,阳光穿过,在城楼之上映出一道艳色。 吉光收起灵翼,从半空跃下,置身于她抹出的一片鲜红。 长刀挽花,那把灰蓝的刀像一道漩涡,以吉光为中心,刀浪旋转之间,成片海兽被迫吸入,沦为吉光刀下的碎片残骸,只剩下鲜血还在海水中蔓延。 结界外的海兽不停在减少,透明结界壁上不再布满海兽粘腻肌肤,取而代之是大片红色和残骸。 “呵呵,我哪一点比不过陆锏?缘儿、崖儿,一死一走,即便回来,能不能斗得过她。” 陆承锋无奈摇摇头,张开灵翼,冲出结界,抽出长刀与吉光一齐杀敌。 海兽肉眼可见的消失,不少修士随着陆承锋一同,飞出结界杀灭海兽。 只是这儿杀完厚厚几层海兽,远处海兽还在不同涌来,明知此路不通还过来赴死,它们不可能这么傻。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原地是更为凶险,也可能此次海乱的罪魁祸首。 吉光从海里飞出,血水甫一出来便已冻成冰屑,簌簌落下,吉光还是一身灰蓝武服,纤尘不染。 “伯父,海兽此次行迹诡异,我去前方探探。” 吉光向陆承锋传音,话毕转身飞走,让他连阻拦的话都来不及说,无可奈何。 吉光一路高飞,不时旋转灵翼,躲开海兽攻击。 初阳城外也是惨淡一片,宽阔码头、如织渔船、嶙峋礁石,都已经被覆盖,海水不停缓慢上涌,海兽浮起,露出粘腻皮肤。 吉光一路飞过,海兽越来越密,拥挤得往初阳城游去,好似逃亡一般。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它们怕成这样,之前齐青、渤海一带的海域动乱,跟这次有没有关系?吉光忍不住低头咬了咬指节。 初阳海域是宽阔无垠的,只是往日波澜海域已变了样,海兽覆盖之下,海面如同一张毛茸茸的毯子。 拥挤的海兽把海浪都压平,是毛毯的面,不时一片一片艳红散开,是描绘的花纹,只是这花纹不时被海水冲淡。 四周都已被铺平,那么中间呢,毛毯中间是什么? 吉光往前俯冲,终于看到海域中间的东西了。 她周身汗毛猛然一竖,直觉告诉她此地危险至极。 海域中间,赫然是个凹陷的大漩涡,此时还在不停扩大,不停朝初阳城方向而去。 这是什么?吉光在高空中百思不得其解。 漩涡庞大得诡异,周围如织的海兽与它比起来,也不过像一群小小的蚂蚁,奋力挣扎,逃避漩涡的吞噬。 漩涡之处灵力浓郁,已凝聚成雾,灵雾朦胧轻柔,过于浓郁的灵雾已把空间错层,一片海兽游过,被分割成几片碎片,为这片毛毯再增添几抹艳红花纹。 吉光半空停下,凝神守心,手指微动,几枚替身符祭出,环绕身周。 这时,浓雾向初阳城方向游动,凝聚旋转,海域中繁多海兽纷纷发出哀嚎,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海兽们游动地更快了。 这张毛毯急剧皱缩,死神在它们身后,它们必须加速逃离,逃离中央的漩涡。 “嘻”一声惊天动地的兽吼从漩涡发出,吉光的替身符当场被音浪击碎。 海水倒流,这张海兽织成的毛毯被吸入大半,艳红从漩涡中一股股冒出,染红大片海域,这张毛毯彻底染成艳红色。 吉光抽刀上前,只见漩涡中一只巨蛇,盘山的躯体,印着金银相间的花纹,片片锐利鳞片闪烁着宝光,尖锐的蛇头顶着两只漆黑的角,像两根海藻的根,蛇口长大,两颗毒牙在半空张扬着,闪烁着幽绿的光。 吉光歪了歪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灵兽,暗自懊恼,自己平日里应该多看看书,这时候来抓急。 长长的蛇身一鼓一缩,从上而下的吞食周围细密海兽,蛇眼被眼帘半遮,好似在品味这顿美餐。 蛇头突然抬起,一道暗绿毒液从尖锐的毒牙发出,吉光挥刀成弧,冰弧成壁,环护四周。毒液凶猛毒辣,两者撞击下,冰壁破裂,吉光急速向上飞去。 灰蓝身影在空中交错,引着巨蛇不停朝相反位置游去。灰蓝刀锋结着厚厚寒霜,刀弧圆润如球,霜刃环绕蛇头,不时劈砍下片片鳞片,露出鲜红的血肉。 巨蛇不停甩动巨大的头,道道毒液从巨蛇獠牙发出,暗绿毒雾弥散,笼罩这片海域。 又是毒液,自己与蛇系灵兽怎么那么缘分! 吉光灵府金黄内丹高速旋转,漩涡出现,金黄细丝布满筋脉,刀弧扩大。吉光猛地像后飞去,一个圆形刀意领域把蛇头包裹起来,空气凝滞,寒光笼罩住它,从高空看,这颗硕大蛇头已被冻结,可以看到一个硕大冰球在半空飞舞。 吉光内丹还在急速旋转,金黄细丝不停填塞筋脉,她体内已经疼痛非常,但她丝毫不敢停下。 眼前灵兽的威压仅次于她师兄,绝对不好对付,一个不好,她的小命就可能交代在这里。 果然,不过片刻,圆弧的寒光从中间破碎,狰狞的蛇头窜出,盘曲的蛇身剧烈晃动,从漩涡之中一纵,高高跃起,天际都要被突破。 巨蛇张开血盆大口,一口要将吉光吞下,铺天盖地的暗绿毒雾把吉光包围。 毒雾侵蚀,吉光身体一滞,整个天空都变得灰暗,灰蓝的身影消失在蛇口。 巨蛇扭动身体,蛇身却没有出现任何鼓动痕迹,它张开蛇口,到处喷洒毒雾,周遭海水都染成暗绿色,上层的海兽被毒雾侵蚀,慢慢消融掉身体,化为血水,暗绿与深红,渲染成初阳海面毛毯特别的花纹。 第二十二章 海战,绝望 防护罩被海水与堆积成山的海兽覆盖,从城楼向外看,整个天空都是绯红色的,刺目的红,那都是海兽的血、躯壳。 修士们往往杀完这一批海兽,后面又有一批赶过来,前赴后继着来送死,没完没了。 防护罩不断被撞击,各处已出现裂痕。鲜血填入进去,勾勒出触目惊心的红。 一只苍白的手搭着栏杆,努力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另一只手捂着嘴,挡下剧烈的咳嗽。 陆承锋在城外往城楼上一看,瞳孔骤缩,当即飞回,在她旁边落下。 “吉光,你怎么了,前方出什么事?” 吉光取了颗丹药吞下,苍白的脸上恢复一丝血色。 “城外十里海域上出现一条巨蛇,周围的海兽都是被它驱赶过来的。金银花纹,头顶漆黑小角,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灵兽。” 陆承锋思索一番,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本书,翻开来给吉光看,“你看是这种吗?” 吉光摇头,他又翻过几页,吉光还是摇头,一直翻了好久,猛地看到熟悉的画面,吉光按下。 “跟这个很像,不过那只有角,就是特别小。” “九转海靥蛇,四品灵兽!” “四品,不是,”吉光摇头,眼神坚定,“它的实力绝对不止,伯父传讯给祁州巡了吗?我听殿下说过,安排鳞甲卫在各洲海域巡视,伯父能联系到吗?” 陆承锋摇头:“祁州巡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鳞甲卫,我人微言轻。” 吉光失落:“我调息片刻,等会就能上场,伯父还请先撑着。” “你先撤吧,十里的距离,够城中人逃走了,环岚山这道屏障,它翻不过来。” “父亲给过我传送符,保命足够。” “唉,好吧。” 初阳城楼的鼓声一直没停过,城内人群惊慌失措的脚步一刻都不敢慢下来,城民拖家带口,尽全力带上能带的家什,匆匆外逃。 一个老太太拖着两个布包,跌跌撞撞跟着人群,花白的头发凌乱,昏黄的眼睛睁大,胸口急剧起伏,喘着粗气,好似下一刻那口气就上不来,即便这样,她一刻也不敢停下。 吉光几人泡在猩红的海水里,肌肤已经发皱,握着武器的手早已颤抖,他们不敢停下,一旦他们停下,防护罩就破了,身后城民逃生的路就断了。 海兽被刀刃砍碎,尸体沉下去,新的海兽又踏着同伴的尸体,迎上染血的刀刃。 海兽有的长着尖锐爪牙,会压断士兵、修士的刀刃,甚至手臂、躯体;有点会发出强劲水波,迎上了硬抗不住,只会被打穿躯体,沉入海底;有点身扁翅尖速度极快,往往一个不查,已经被它洞穿。 猩红的海水沉浸了伤亡,不止海兽,还有无辜的士兵、修士,他们大部分是城民家庭里的一份子,或是丈夫,或是儿子,或是父亲。 但是落下去了,就永远起不来,尘世他们回不来了。 海水粘腻,吉光每次挥的刀浪冲击力都下降几分,脚尖绷起,双臂开展,灰蓝长刀随着身体的旋转,扭曲画成圆弧,灵力加倍,一个偌大漩涡以吉光为中心形成,周围海兽纷纷被漩涡吸入,粉身碎骨落下。 海水一直流动的平缓,偶尔带小点海兽起伏的波澜,这份平缓是绝望的。 突然,海水快速涌动,传来一丝杀意。 吉光迅速从水里飞出,高展的灵翼把她带到高空,看到更远处的海域。 漩涡,那个巨大平静而又凶残的漩涡出现了。 周围海兽不管有着尖锐獠牙,强劲水波,极致速度,在它面前都无一丝一毫反抗余地。 它在海域中央,扬起尖锐的蛇头,所有的生命都失去抵抗,被它鲸吞下去。 “伯父,快撤退,它来了。”吉光高喊,灵翼下压,迅速滑行到城楼,抢过鼓手的鼓槌,敲起回防鼓。 一双双灵翼沾着血水破水而出,纷纷飞回城楼,鼻孔大张,胸腔急速起伏,他们都在急速平缓气息,双眼睁大望着不远处海域,能听到喘息声和远处传来巨蛇吞食的咽喉滑动声响。 “现在城民撤退了多少?”陆承锋急切的抓住门楼士兵,目眦尽裂,满是急迫。 “大,大概半,半数不到,要撤完至少还要三个时辰。”小士兵也是一脸慌张,头盔都歪了,“大人,我,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咔嚓”吉光一脚踹断眼前栏杆:“可恶,这家伙怎么这么快,为什么不慢点!” “好了,吉光你现在去找你父母。” “不,我不回去。” 吉光展开灵翼,提着刀向漩涡中央的巨蛇飞去。 你敢来犯,我今天就跟你好好斗斗,看看是谁的命更硬! 吉光灵府金黄内丹高速旋转,漩涡生成,金黄的细丝随着灵力流转遍布全身筋脉,黝黑的瞳孔也不时闪现几道金黄细丝。 握刀的手鼓起根根青筋,灰蓝长刀高举,空气在她眼里分割成粒。 刀下,霜刃锋利,旋转分割着空气,下一眼便到巨蛇头部,剥落下它数片鳞甲和半只眼球。 汩汩鲜血从巨蛇眼部流出,狰狞而又腥臭无比,它扬着毒牙,道道毒液铺天盖地朝吉光袭来。 吉光灵翼微拢,长刀成弧,厚厚霜壁环绕吉光,挡下毒雾。 霜壁冰蓝,毒雾暗绿,绿进蓝消,巨蛇长身一探,冰蓝霜壁被它整个吞下。 “吉光!” 陆承锋惊呼,握着长剑飞过去。门楼上众人也纷纷飞去。 巨蛇高昂着头,蛇眼俯视,毒牙闪着暗绿光芒,成片毒雾被它喷出,乌泱泱沉了大片海兽,也阻挡了陆承锋等人前行,任凭陆承锋再着急,都无可奈何,只能用通红的双眼苦苦盯着眼前巨蛇,双牙紧咬,瘦销的脸爆出道道青筋。 巨蛇在漩涡中翻腾,不时吞噬周围海兽,受伤的眼还在不停滴血,血流到蛇口,与海兽残肢交融,红得刺眼极了。 突然,金黄的火环从天而降,牢牢套住巨蛇颈部,骤然收紧,火环扎穿鳞片之中,燃烧它鲜红的肉。 巨蛇哀嚎,钻入海水,猩红的水浇着金黄的火。 吉光高展灵翼出现在它正上空,红艳艳的嘴张开,喘着粗气,颤抖的手握着通体金黄的刀,刀身颤抖,亦如她的心。 “她没事!” 陆承锋喜极而泣,朝她飞来:“吉光,你赶紧回去,这里交给我们几个。” 吉光摇头,看了看手中金黄的刀,刀柄有颗金黄宝石,闪烁着明亮光芒。 “师妹,当你危急时按下它,能救你。” 师兄的话在她脑中响起,她还没到绝境,还有退路。那么,谁都不能让她退后,哪怕只是半步。 长刀横立,刺眼光芒从中发出。 吉光旋身,道道金黄火龙涌出,盘旋向下,缠绕巨蛇,与它死斗,猩红的海水都无法把这金黄火龙浇灭。 巨蛇嘶鸣,漩涡被蛇身搅动,锋利水刃出现,闪烁着暗绿的光,裹着杀机向众人袭来。水箭密布,漫天皆是,无从躲避,只能打落。 水箭密布且角度刁钻,吉光等人奋力击挡,火龙咆哮,盘曲飞舞。 炽热的火烘烤海水,一层层水汽弥漫,墨绿水箭此消彼长。 烤干一圈,还有下一圈,吉光等人应接不暇,一个不注意,锋利的水箭划破肌肤,汩汩鲜血流下,下一刻流出的血已是墨黑,毒素入体,灵翼飘散,在空中摇摇晃晃,海面密布海兽还张大口,等着他们落下,吞吃入腹。 吉光挽刀,紧闭双眼,咬咬牙,一把削掉手臂上漆黑的一块肉,鲜血迸发。 她再睁眼时,能明显看到明亮的眼底水气氤氲。 “哗”蛇尾横空扬起,遮住天际太阳,蛇纹耀眼刺目,几人不禁紧闭双眼。 “嘭”一个肉体被击打的声音,下一刻,“哗啦啦”的水声响起。 几人睁眼,只见吉光苍白着脸落入海水,猩红的海水把她包围,淹没。 “不。。。” 陆承锋要飞下去救她,被旁边几人拉住:“大人,您是主心骨,要救吉光小姐,属下去。” 海面已经被海兽们重复覆盖,再也见不到吉光一丝影子了。 漩涡中的巨蛇重新恢复它昂扬气势,金黄的火龙已经被猩红海水完全浇灭。 此时它蛇眼凶光毕现,长长的蛇尾摆动,海面上众人被它驱赶得到处逃,狼狈之极。 此时,谁还能抽得片刻,看一看海面。 胸腔里那颗心都已凉透,只觉自己下一刻也要陪伴吉光小姐长眠兽腹,尸骨无存。 雪白的箭矢划破长空,速度之快已擦出火花,锐不可当,一箭插入巨蛇脖颈,从中穿过,带出汩汩腥臭蛇血,巨蛇咆哮,獠牙亮出,四处喷射毒雾。 有几尾箭矢凭空而现,插入巨蛇同一个位置,直把它插成靶子,轰然落下,溅出滔天水花。 两名身穿灰白铠甲战士破虚而出,手挽弯弓,冷冷的眼神看着眼前巨蛇:“九转海靥蛇,四品灵兽?这场海乱就是它作祟。” “不像,四品灵兽成不了这么大的漩涡。” 陆承锋几人在空中艰难扶持,原本以为已经必死,没想到生机这么快到了。 “大人,那是州巡亲兵吗?” 陆承锋摇头:“看服饰,应该是殿下的鳞甲卫,只是,他们怎么不快点,吉光这孩子才多大。。。” 说毕,老泪横流,刚刚那份欣喜都被浇灭透了:“吉光这孩子的天资,是我们陆氏一族开宗以来第一人啊!” “陆大人,”其中一名鳞甲卫上前。“此次海乱是否为眼前巨蛇所为。” “就是它。。。” “哗啦啦”猩红的海水翻腾,把一众人全部打落水里,海水腥臭,触之生腐。 霎时海面一片平静,毫无波澜,只有漩涡中央的巨蛇张扬着硕大的头,一张一合,似乎在嘲笑。 第二十三章 第二颗五系灵珠 海水黏稠,微弱的阳光无法穿透,昏暗了无边际。 吉光蜷缩着身体,窝成一个团,晃晃荡荡一路向下滑落。 不时有海兽在她身旁穿梭,个个都张大口,想把她一口吞食,但无一能靠近她身旁半尺。 灰蓝刀鞘末端有颗金黄宝石,这宝石从坠海开始,便散发宝光。黄橙橙的,把吉光整个裹住,逼退四周海兽。 宝光金黄柔和,照得吉光面容格外柔和脆弱。 长长的发丝在海水里舞动,微微拢着吉光的脸,衬得吉光整个人楚楚可怜,不堪一击。 吉光双眸缓慢打开,金黄宝光射入眼底,黝黑的双眸增添几分亮色。 “师妹,当你危急时按下它,能救你。” 师兄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吉光眨眨眼,自己又忘了师兄的话呢。 只是师兄,我现在还能被救起吗。 她微微张开手,这双瘦销的手,如今已经发皱发白。 肿胀的手指摩擦了一下这颗宝石,按下去。 嘴角无奈勾起,有用无用,到底不要辜负师兄一片心意。 双眼在海水里强行挣开,浸入海水,格外酸疼。 视线已经模糊,猩红的暗影,金黄的光,恍惚间好似师兄的影子出现。 凤目睁大,如玉的手伸过来,嘴巴张开,好像在呼喊什么。 吉光缓慢闭上眼睛,嘴角弯起,露出一丝笑意,像墨韵堂里,她一直对着她师兄的,那种和熙的笑。 可惜,她把自己玩到尽头了。 整片海域已沦为漩涡,两位鳞甲卫拉着陆氏几人从海水中跃起,几道猩红血水洒下,打乱漩涡的纹路。 此时巨蛇翻腾漩涡,硕大的蛇头不停摇摆,海水已化为猩红漩涡,海面上空也成为暗绿迷雾,几人只能用符篆撑开小小结界,四处逃窜,狼狈之极。 陆承锋扶着旁边一位修士,不让他因脱力而落入水里,丧失性命。 其实仔细一看,除了两位鳞甲卫,他们一行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灵翼已经透明,要落不落,双手已经乏力,此时的他们自身都难保,这场海乱,他们给城民撑够时间了吗? 正绝望之时,一道剑芒从海底突起,高昂的蛇头被一把打落,砸入水里,溅起滔天水花。 漆黑的剑刃破水而出,下一刻钉入巨蛇双眼之间,灰紫闪电跳动,巨蛇哀嚎,蛇身猛窜。 漩涡压紧,罡风肆虐,却无法把此剑拔出半分。 一只玉手握着剑,血水从剑刃,流到白皙的手臂,灰紫翩翩衣袖,一直流落灰紫长袍。 姜玠全身湿漉漉的,血水从玉冠流下,在白玉一般的脸上滑落,落下宽宽的、长长的,鲜红印子,承托着他,像个玉面修罗。 薄唇微微翘起,明明还在笑,周围人只觉刺骨寒意侵袭,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在瑟瑟发抖,包括漩涡中间的那条蛇。 哀嚎着,挣扎着,用尽所有。此时它只想逃离,其余它都想不起了。漩涡再是不停盘旋,也无法撼动那只玉手半分。 哦,不对,有一人不是。 姜玠另一只手怀抱着一人,一样湿漉漉的。 灰蓝的武服湿透,从远看仿佛与姜玠融为一体。姜玠把她抱得很紧,蜷成团缩在他的怀里,周围几人都无法看出,他怀里还抱着一人。 “殿,殿下,您来了。”一鳞甲卫强撑胆子上前来。 “见过殿下!”另一人跟着问安。 “孤若还不来,这场海乱是要把你们吃了吗!”玉手青筋鼓起。 “唰”长剑拔出,腥臭的血汩汩而出,溅出一道瀑布,巨蛇轰然倒落,原本蛇眼处,已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长剑被猩红鲜血覆盖,漆黑的剑刃已成通红。 猩红长剑高举,鲜血染红如玉的手,玉面修罗仰天。 天际云层聚拢,遮住太阳。 光明远去,黑暗笼罩,刺眼银龙在云层穿梭,“刺啦啦”探出头来。 风眸凝冰,刺眼银柱从天而降,射入巨蛇头部,刺眼白光霎时,充斥整个海域。 心口汹涌,人们纷纷转头紧闭双眼,“轰隆隆”的巨响,吞噬了巨蛇的惨叫。 响声过后,天地一片宁静,连海水起伏的声响都消失了。 长剑下压,巨蛇轰然落下,被砍掉头颅,只剩下半具躯壳落入水里,漩涡也停止了。 “哗啦哗啦”地周围海兽全部跑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未散的血水,告诉人们,海乱发生过。 姜玠转身,凤眼含霜,“我师妹家在哪里。” 陆承锋磕磕绊绊的回他:“殿下跟臣过,过来。” 姜玠低头,小心拨了拨吉光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她那张小小的、苍白的脸。 她蜷缩在姜玠怀里,团成一小团,是那般轻飘飘,那般脆弱不堪,没有一点平日里调皮活泼的样子。 玉手微张,两人身上的海水都被挥发干,清爽起来。 姜玠颠了颠怀里的吉光,重新调整姿势,让她能舒服点。 姜玠刚传送过来,就看到她这么脆弱的样子。 在海里泡着,呼吸在下一刻就要停止,从未放弃握刀的手,无力松开,是他从未看过的样子,让他心疼具裂。 他的师妹不应该是这么脆弱,她应该是张扬肆意的。 环岚山顶除了求知堂,就是陆公馆,陆氏族长一家所居,一直以来都打理得清雅秀致,除了今天。 硕大的蛇头占据庭院大半位置,祁州巡几人对着蛇头上几处血淋淋的窟窿,相看无言,望了望正堂,又缩回目光,只得绕着这个蛇头转圈。 厅堂门窗紧闭,遮蔽外来光线,只为看到中间那颗五光十色灵珠,发着刺眼的光。 又一颗五系灵珠,就是这颗珠子,异化一只四品灵兽,酿成海乱,险些灭城。 何人所为,所为何事,姜玠不得其解。 “零讯,安排人控制明年星主仙辰礼外宾人数。” “是,末将领命!” “把零相从赤野召回,即刻赴任南陵郡守,接手越佰州巡所有事务。交代他,赤野和越佰洲必须完全控制。” “是!” “把外面那几人叫进来。” “是!” 姜玠伸手,收回灵珠。 “下官参见殿下,殿下万安。”祁州巡匆匆进来,老实跪下请安。 “舅舅起吧!” 祁州巡依然跪着,双手作揖,后背挺直:“此次海乱皆因下官不作为,还请殿下责罚。” “舅舅觉得要怎么责罚?” “任殿下处置,殿下行事向来公正,大皇子与娘娘也是这么告知微臣的。” “明日新任南陵郡守就任,不再空缺。舅舅回去,把手头事务整理好,全部交出去。” “殿下。。。”祁州巡倒吸一口冷气,瞪大眼睛,久久说不出话来。 “殿下,您是不相信老臣吗!”他双目垂泪,“初阳不过是一座小城,即使灭城了,海兽是不可能越过环岚山,往上作乱的。还望殿下三思啊!” “初阳城是联通大陆与赤野唯一的渠道,舅舅觉得是座无用小城,可以随意丢弃。那越佰洲的事务对您来说,也一样是无用的。” “殿下,初阳城不过是有您的师妹,陛下会允许您如此果断吗,您是否应该问过陛下和娘娘的意思!”祁州巡双手伏地,高呼,“殿下请三思啊。” “州巡不忿,可立即自行上奏星主,轻便。”姜玠玉手一伸,凤目上挑,一副君请任意的样子。 祁州巡底气顿时泄了,腰塌下去,“是微臣狂妄,微臣领旨。” “舅舅回去吧。” “是。。。” 陆宅吉光院中 吉光一身纯白武服,单手提着刀,挽了几个花,刀刃银白,好似与平常一样,没有海域上通体金黄,但她忘不了当时那种通体畅快之感。 这把刀曾经通黄,仿佛是她身体里一部分,灵力用到极致,破坏陈臼那种痛快。 “姐,你伤口还疼吗,还是在床上躺着吧,练刀不急一时。”片羽与陆母在一旁远远看着,满是着急。 “吉光,你先歇着,伤肯定还没好,不许胡闹!” “我没有胡闹!” 吉光充耳不闻,体内灵力流转一周,顿时气血上涌,口中腥甜,她暗自咽下血,不她们发现。 瘦销的手上提,猛地向下一砍,一环刀弧向下劈碎地砖,寒霜扩散,周围地砖纷纷染上寒霜。 苍白的嘴唇弯起,眼睛笑眯眯的,明亮至极。 她的刀比以往都要凌厉,只要这次内伤好了,她很快就能到神动阶的。 “伤没好就乱动,胡闹!” 姜玠低沉声音从后面响起,吉光脖子一缩,抱着刀,低头乖乖认错:“师兄,吉光知错,你不要生气。” 姜玠快速点住吉光筋脉大穴,吉光灵府、筋脉瞬间被封,感受不到一丝灵力流动。 “师兄,我不要封印灵力,一点都不好完,我才刚刚解封几天啊!” “解封七日,你筋脉就裂得差不多了,受伤了都不老实,下次你再伤得这么重,一样封脉处理。” 吉光嘟起嘴,小小翻了个白眼,“哼!” 后面两人诧异,急匆匆上前行礼:“见过七殿下,殿下万安!” “嗯,有礼了。” 吉光走两步,靠近姜玠,拉了拉他的衣袖:“师兄,事情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我来接你回师门,你这次伤重,必须尽快修养好。” “哦。”吉光扭过头去,环视一周自己的小院,看了看片羽和她母亲。眉眼都耷拉下来,她才住了一晚上呢。 “我等你一个时辰。” “啊,”吉光张大眼睛,看着他眨了眨眼,高兴得蹦起来,“谢谢师兄,师兄你果然最好了。” 第二十四章 寻宝组队 渤海洲函旦城 午时饭点,酒楼里正是热闹时候,周围桌子都坐满食客,或饮酒划拳,或低头用饭,都是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只有靠窗那桌例外。 三人都不说话,靠窗女子低头吃饭,另外两名男子看着窗外辽阔大海发呆。 吉光低头吃饭,吃了一半。 偶尔抬头,看着旁边两人发呆的样子,咳嗽两声,两人回神看她。 “知道灵植在哪,等会就要出发去采。你们怎么都不吃饭,不吃有力气吗?还是你们叫了一桌子菜不吃,等会吃辟谷丹?” 吉光左手撑着脑袋,一脸疑惑。 顾飞朝摇头叹息:“我吃不下啊,好不容易从百晓楼知道灵植的位置,但怎么过去啊?” “从码头出发到雷泽岛,直线距离就有十里,这边又没有航线过去,我们该怎么过去,你还只知道吃。” 陆求崖又看着窗外大海,冷着张脸,双眉紧皱。 “呵呵,”吉光冷笑,“堂兄你是皮痒,想找打吧。什么怎么去,就十里,直接飞过去呗!” 吉光左右扭头看了两人,两人都面露尴尬,不禁皱起眉头,手指指了指两人。 “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人飞不了那么久吧?” 两人看了她一眼,又避开,低下头吃菜,不说话。 吉光见此,什么都明了了。忍不住扶额,头上青筋直抽。 “陆求崖啊,陆求崖,你是怎么通过宗门大比成为内峰弟子的,内峰弟子实力就这样吗?还有顾飞朝啊,就这点实力,你一个内门弟子应该有的吧,才十里而已啊!远吗?不远啊!” “嘿嘿,”顾飞朝挠了挠头,“我不是一心专研炼丹吗,锻体修神自然就不够时间了。凝华阶的实力大都是这样的,其实,就吉光同学你特殊。” 又赶紧殷殷勤勤给吉光夹菜,“来吉光同学,吃菜,吃菜。函旦临海,这儿的海鲜格外肥美,都很不错的。” “这样不是办法。。。你一个人是带不了我们两个,该怎么过去?” 陆求崖深思后决定,“吃完饭,等会我们去冒险者分会组个寻宝小队吧,御灵宗离这儿近,一定有弟子会去雷泽岛的。” “可以,可以。御灵宗弟子手上灵兽多,一定有能渡海的。”顾飞朝拍手,“陆兄真聪明,不像你妹妹,只知道打架。” 吉光翻了个白眼,握拳寒意暗袭,顾飞朝颈后汗毛倒竖,不禁求饶起来。 “能动手,就少哔哔。而且老顾,当时是你找我来的,现在敢嫌弃我,活腻味了吗,”长刀出鞘一寸,寒意弥漫,“我不介意直接结果了你。” 陆求崖瞪了她一下,“好了,都知道你厉害,少说几句吧。” 吉光瞪回去,拿筷子的手青筋暴起。顾飞朝吓得屁股抬起,随时准备跑路。 吉光又深呼吸两下,继续吃饭了。顾擦了擦额头的汗,一块吃饭。 冒险者分会 “几人?” “三人。” “修为?” “凝华阶。” 登记的人提着的笔停下,瞪大眼看着眼前三人,“三个都是凝华阶?” 顾飞朝点头:“是的,麻烦书记帮忙加急组队,一定要有渡海灵兽的。” 这人翻了白眼:“三个凝华阶,去雷泽岛当炮灰啊,归化宗还带这么玩的?” 吉光撇他一眼,拿刀的手握紧。 “嘶,怎么有点冷啊?”书记抖了抖肩,左右看了看,才低头记录着,“倒是有三人与你们相匹配,是御灵宗的三位内门弟子,拿着这个牌子去十二号间,两颗中品灵石。” 顾飞朝交上灵石,道谢接过牌子,三人一起过去,打开十二号间。 最中间赫然是一个小型擂台,擂台旁站着三人,两男一女,披甲佩剑,全身装备齐全。 “三位好,在下归化宗弟子顾飞朝,这位是同门陆吉光、陆求崖。”顾飞朝先打招呼,三人一齐行修士礼。 为首高大男子左眼一跳,看了看吉光,“御灵宗弟子鸿飞昂神动阶,师弟裴文敏,师妹旁谷雪,凝华阶。三位修为是?” “凝华阶!”吉光应道。 “哦,既然如此,我们这支寻宝小队的队长就由我担任。” 吉光摇头,跃上擂台,“队长一职向来以武力值最高者担任,你还未与我比一场,就下定论,太早了。” 语调平平淡淡,没有一丝起伏。好似在她看来,凝华阶与神动阶没有分别。 这简直是对上位修士的侮辱,鸿飞昂额头青筋鼓起,气涌上头,又暗自深呼吸几次,强压下去。 “陆姑娘,你虽然是七殿下师妹,但修为差一阶,便阻隔如天堑,还请三思。” 吉光瞟了一眼,还是那么满不在乎,拿着刀敲了敲擂台柱子,“话多,一句话,打还是不打。” “铛铛”几声,像几个巴掌,打在御灵宗弟子脸上,几人脸色顿时阴郁。 “吉光,好好说话!”陆求崖训诫她,又朝人道歉,“鸿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妹妹性子急,没有别的意思,还请多担待。” 顾飞朝拉了拉陆求崖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 “你还不叫你妹妹下来,她一个凝华阶的跑去斗人神动阶,不是找死吗?” 陆求崖神色淡定,暗暗扯回衣袖。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陆吉光这人,你不能以常理看待。” “好大的口气,就因你是归化宗弟子,七殿下师妹,就敢这么狂妄。师兄,好好让她看看神动阶的厉害。” 旁谷雪拉着她师兄的手撒娇,“师兄你看她,实在太嚣张了。” “师兄,还是比一场吧,大家都能服气。不过悠着点,那还是个小姑娘。” 鸿飞昂无奈翻身上了擂台,两人抱拳行礼。 “姑娘得罪了。”他说道,语气还是温柔的。 不免让吉光挑眉,好少遇到这种像她师兄一样,温柔的人。 两人同时抽出武器,鸿飞昂的是一把剑,通体银白,鲜红剑穗,与他很是相称,如玉公子的意思。 风动,两人同时出手,刀剑相撞,银白灰蓝身影在擂台上上下交错,火花四溅。 台下人只能看到银白灰蓝两道影子,具体身形都无法看清。 鸿飞昂挥剑快速,角度凌厉,克制之下灵力都能把剑挥舞得刁钻狠辣,但吉光却每次都能准确接住。 又一击下来,吉光抬刀挡下剑刃。 鸿飞昂钩唇一笑,“姑娘刀法独到老练,在下佩服。” “你佩服的东西还在后面。” 吉光灰蓝长刀顿时一片金黄,挑飞长剑,旋身向后,长刀画虹,火弧明亮刺眼,炽热之气顿时充斥整个房间,众人仿佛置身火海。 鸿飞昂长剑挽花,股股水龙涌动出来,与火弧交织,两相抵灭,水雾弥漫开,所有人眼前都蒙上一层白雾,看不仔细了。 “鸿师兄是水风双灵根,水雾面前,她怎么有能耐与我师兄斗。”旁谷雪幸灾乐祸笑起来。 顾飞朝担忧看着擂台,睁大眼,企图看看吉光是否无恙。 “放心吧,吉光从小在海边长大,水雾对她不算什么,”陆求崖安慰他,“她曾经说过,从来不打没把握的架。” 水雾之中,战意正浓。 火龙、水龙交织,两人身法幻动。 鸿飞昂神识外放,每次都能准确定位吉光位置,长剑所向之处,便是吉光腰腹。 但吉光身法迅速,长剑水龙总是晚一眼,生生错过。 战事胶着,两人相斗得难舍难分。 吉光是打得热血沸腾,心情舒畅,台下人心情就不美妙了,或是心急如焚,或是忐忑不安,或是心如止水。 还是那个小姑娘最急,都跳起来,“师兄,你好慢啊,赶紧把她打赢啊!” 吉光挑眉,勾起嘴角,哦,想打赢啊,看来被人小瞧了呢,一定要认真起来呢。 金黄内丹急速运转,金黄细丝密布所有筋脉,吉光感受筋脉撑裂的痛意。 战火上扬,握刀双手青筋鼓起,黝黑的瞳孔闪过几道金黄细丝。 下一秒,灰蓝长刀通体金黄,画刀成弧,弧连成浪,几道火龙扭曲而出,迅速把鸿飞昂圈起。 长剑滑出道道水龙抵抗,吉光素手下压,金黄火龙生生蒸发水龙,打飞长剑,巨龙摆尾,鸿飞昂从擂台上高高飞出。 水雾骤收,众人视野重新回来。 只见鸿飞昂躺在地上,脖颈驾着一把灰蓝长刀,顺着刀向上看,一双瘦销的手握着刀柄,那人正是吉光。 鸦雀无声。 吉光收刀,伸出手给躺地上的人,“承让了。” 鸿飞昂就着吉光的手上来,弹了弹身上的灰,抬眼看她,眼底满满都是吉光的身影,吉光脸一红,抽开手。 “在下认输,小队的队长就是陆姑娘了。” 鸿飞昂低头作揖:“御灵宗擅长御兽,我有一只翻浪鲲,可以驭人过海,我擅长剑术,师弟炼丹师,擅长药材鉴别,师妹也擅长剑术。” 陆求崖上前把吉光挡住,不让鸿飞昂再看她,“我擅长剑术,他也是炼丹师。” “好,我们休整一下,明日辰时码头出发。” “好!” 第二十五章 冰火双刀 木石铺就的堤坝旁,停着一只大鱼。 三丈来长宽,通体漆黑,尖翅宽鳍,平滑的鳞片闪着暗蓝光芒。 鱼眼肿胀,眼睑半垂半遮,透着股傻兮兮的劲,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海浪拍打,它依然动也不动。 顾飞朝一跃上去,刚接触鱼皮,脚就不住的打滑,整个人上下左右来回晃动,衣袖使劲的甩,看着就好笑。 陆求崖拉住他,“用灵力把腿和鳞片吸住,就不会打滑了。” 他按陆求崖的话照做,果然能平稳像平地一样,理了理衣摆,板着张脸,看起来又是个仙君的样子,刚才那可笑打滑的样子仿佛不是他。 “噗呲”旁谷雪不禁笑出声来,指着顾飞朝嘲笑,“土包子,连渡海灵兽都没坐过。” 突然,她后颈皮一紧,周身仿佛置身冰窟,僵硬着脖颈望旁边一看。吉光正冷冷的看她,黝黑的眼珠透着杀意。她咬咬牙立刻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好了,人齐了我们出发吧!” 鸿飞昂右手抵在翻浪鲲头顶,深蓝光芒闪过,它长长牟叫一声,宽鳍摆动,“噗拉噗拉”开始向前方游动。 吉光绕着翻浪鲲走了圈,跺了跺脚,歪着头看着鳞片。她还是第一次乘这种海兽呢,还挺好玩的。 不禁蹲下来,长长的手指戳了戳漆黑鳞片,薄薄粘液沾上手指。捻了捻,有点滑腻腻的。 手指勾起,正要去扣下来,鸿飞昂赶紧阻止:“陆姑娘,翻浪鲲虽然是三品灵兽,但是它胆子特别小,收到一点小小攻击,就想要躲起来,怎么赶都不会动。” “好吧,胆子小的,我不爱玩。”吉光缩回手,讪讪的解释。 陆求崖瞄了她一眼,单手掐诀。一只小巧飞鹰从他手心飞出,落到吉光面前。 吉光抬头看他,他眼皮都不见抬的,“我的灵宠,天澜鹰。” 这只灵兽扑棱扑棱的挥着小小的翅膀,机灵的飞到吉光面前,鹰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吉光点了点它的头,这鸟头一点一点绕着吉光飞,把她逗得呵呵笑。 鸿飞昂看这只小鹰眼前一亮:“四品灵兽,天澜鹰,不过还是幼雏。但等陆兄修为升到神动阶,它也就长大了。天澜鹰视野广,视力强,寻找灵植灵兽有它特别方便。” 陆求崖点头:“段兄果然对灵兽知之甚详。” 吉光忍不住捏了捏天澜鹰的嘴,把小家伙弄得翅膀一阵猛扇,一阵浓浓海风扇来。 她微垂眼帘,小声嘟囔,“我都没有灵兽呢?什么时候抓一只来养,我也想养只来玩。” “陆兄过誉了,我们的任务是幽檀木,四品灵植,贵派呢?” “我们的宗门任务是采集合煞草,我这有天澜鹰,干脆就一齐找吧,我们吉光同学刀法特别厉害,挺帮得上忙的。” “如此多谢三位了。” 十里水路,翻浪鲲不快也不慢,说说话的功夫也就到了。 雷泽岛看起来不大,周围都是陡峭礁石,里面是密布树林,岛上方是密布乌云,不时一道闪电劈下,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不愧雷泽之名。 陆求崖吹声哨,小小的天澜鹰从巴掌大长宽到半丈大,展翅高飞。 鸿飞昂收起翻浪鲲,几人展开灵翼,跟着天澜鹰飞去。 悬崖高约数丈,从低处向上看,一眼难望穿边际。一条粗数十围的大瀑布围住,像一条发怒的银龙,从半空中猛扑下来,直捣潭心,水声轰隆,激荡起阵阵狂风,喷迸出如雹的急雨。 深潭油绿,绿雾从天而降,把瀑布、深潭都笼罩进去,周围数十尺不见草木,偶尔一片叶子从远处飘过,稍触碰绿雾,便消融得不见踪迹。 “哗啦啦”一条漆黑长蛇不时从瀑布中探出头,喷洒大片油绿毒雾。 “这是天青蛇,三品灵兽,喷出毒雾能瞬间毒倒一个神动玠修士。而且它们都是群居,速度又极快,不好惹。陆兄,你确定合煞草在瀑布里面吗?” 几人远远飞在半空,鸿飞昂眉头紧蹙,一脸担忧,“看这潭底颜色,至少有十几条天青蛇,要取瀑布里的合煞草,更是难上加难。” “是棘手啊。”顾飞朝拧着眉头,拿了块石头朝瀑布扔过去,刚碰到绿雾,石头就开始融化,挨着瀑布边的时候,已经化没了。 “嘶,”顾飞朝倒吸一口冷气,回头去问:“吉光同学,你有把握吗?不好对付啊。” “蛇要么怕火,要么怕冷,鸿兄,天青蛇怕哪个?” 吉光转过头问鸿飞昂,双眸发光,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现在才算是她第一次出手,被封脉大半年,可算能痛快打个架了,她都要等不及了。 鸿飞昂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是一愣,又想到她不一般的武力值,心底抹去轻视。 “陆姑娘,它两样都怕,不过你要小心,水毕竟克火。” “哦,那正和我意,你们都退后。” 吉光抽刀,左手擦过刀刃,鲜血填满血槽,灵翼轻摇靠近绿雾。 后面五人赶紧后退,灵翼扇得飞快,那天澜鹰更是飞得不见踪影。 吉光体内内丹急速运转,金黄细丝充实筋脉,生生扩大两倍。 长刀从刀柄开始,金黄色一路下去,直到成为金黄色。 手腕轻摇,一圈圈刀纹漾开,炽热火气扩散,绿雾与它相撞,金黄的火花擦出,绿雾瞬间被燃烧完,不留一丝痕迹,大片绿雾消灭得无影无踪。 手腕摇摆,刀影速度加快。 道道金黄火龙汹涌而出,游浮于瀑布间,盘旋而上。 水遇炽火蒸发,短短几刻钟,整条瀑布都蒸发干,露出瀑布掩盖的礁石,暗绿毒草,和密密麻麻,盘叠成堆的乌压压一大片的毒蛇,扭曲着细长身体,张扬着漆黑毒牙。 吉光催动内丹再次加速运转,感觉体内筋脉、灵府裂开,剧痛来袭,太阳穴已一股一股作痛,她才罢手。 长刀画圆,刀影虚幻,火龙迭出。 从上到下,整个瀑布已被火龙包围,即便是深不见底的水潭,此时也已填满金黄火龙,潭水清空了大半,露出一样狰狞的面孔。 不时有天青蛇成群结队从礁石里、潭底蹦出,一跃数十米,都在半空被吉光的火龙烤焦,下落中途已被其他肆虐的火龙烧成灰烬。 “天呐,你们归化宗都是这么凶残的吗,太残暴了。” 旁谷雪看着眼前炼狱,第一个受不了,喉中感觉有异物噎着,想要吐出来。 “贵宗行事,还真是,真是直接。请问贵宗女弟子都是这么,额,果断么?” 裴文敏脸色发青,捂着嘴扭头问道。 顾飞朝尴尬的挠了挠头,“也不是,平时吉光同学还是很平和的,这不是任务紧急,她要认真对待嘛。不过吉光同学是我们归化宗凝华阶第一人,其他女弟子还确实比不上她。” “是啊,半年前她还跑去跟一只异化的九转海靥蛇拼,那只灵兽都近五品灵兽修为了,”陆求崖冷笑,“狂妄自大,差点把命丢了。” “呵呵,果然不一般,难怪昨日胜我一筹。”鸿飞昂无奈一笑,“也不愧是七殿下师妹。” 火龙持续肆虐,潭水、瀑布都已经烤干了,敢出来的天青蛇都已经出来完了,剩下的都拱成一团,盖住一颗暗紫药材。 这株药草通体暗紫,上面游浮着淡金色花纹,花纹密布,闪烁着微光,即使被天青蛇层层覆盖,微光还是穿透漆黑蛇身,透出来。 吉光红唇勾起,现在该换一种玩法了。 长刀停住,吉光左手指尖顶着刀尖,鲜血再度填满血槽。 长长的武服无风而动,凌冽杀意从她身周荡开。 陆求崖等人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不禁再后退几米,几人都纷纷深思,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确定是凝华阶吗,也强得太不像话了吧。 金黄火龙消失,寒意笼罩,寒霜从长刀刀纹荡漾开,刀影虚幻。 吉光挽刀的手已经快到模糊,从瀑布直到潭底,都随着刀意,冻成一整坨冰块。 数道冰龙顺着吉光滴血的左手流出,染血的冰龙咬开缠绕的天青蛇,一口叼住那几株合煞草,游到吉光面前。 白玉瓶打开,这几株合煞草被吸进去,不见了。 吉光收刀,默默调息几周,缓了缓上涌的血气,转身朝他们飞去。 吉光一靠近,看到他们几个呆愣的样子,活像一群直愣愣的鹅,看到屠刀,吓得发抖。 吉光莫名,微微向左歪了歪头,“你们干嘛呢,合煞草摘到了,接下来就是幽檀木,堂哥,你让你的鹰出发去找啊。” “对,接下来是幽檀木,陆兄让你的天澜鹰去找吧。” “啾”还不等陆求崖下命令,天澜鹰已经呼扇着翅膀,急匆匆的飞走了,速度之快,肉眼难观,比之前快了不知几倍。 第二十六章 血狱宗 古木高擎,直欲参天,巨蛟虬张,盘旋其上。 乌云置顶,不时一道闪电劈下。白惨惨的光填塞天地,令人避其锋芒,“轰隆隆”巨响令人耳鸣。 巨蛟盘桓,偶尔长大口吞噬一道闪电,乌云探出一小到暗紫电光,又躲藏回去。 吉光几人在距离古木五里的地方站着,一个个都呆呆的看着,没有一个不敢上前哪怕半步。 巨蛟威慑,周围三里内除古木外,无草木,四里外,无飞虫走兽,他们顶着巨压,大抵只能到这里。 吉光戳了戳小鹰,它此时正窝在陆求崖怀里瑟瑟发抖。 怎么看都不像一只四品灵兽幼崽,一点威仪都没有。 “堂哥,你的鹰没弄错吧,幽檀木不是四品灵植吗,怎么有只吞天蛟守护。那是五品灵兽,怎么肯屈尊降贵在那栖息。” 天澜鹰听了,立刻拔出窝在陆求崖怀里的头,对着她叽叽喳喳一通叫唤。 “它不会认错的,整个雷泽岛,就这一棵幽檀木,”陆求崖摸了摸天澜鹰的头,安抚好它后,转头看着鸿飞昂,“鸿兄,你应该也探测到了。” 鸿飞昂无奈点头,“全岛确实只有这一棵幽檀木,不过五品灵兽,”他不禁苦恼摇头苦笑,“陆姑娘有把握吗?” 吉光摇头,“没有,五品灵兽,我们六人还不够它一口吞的。” 旁谷雪低头思索片刻,拉了拉鸿飞昂衣袖。 “师兄,吞天蛟只有一只,我们这边可以声东击西,一人把它引开,其他人就可以去截一段幽檀木了。” 鸿飞昂当即否定。 “不可以,这方法行不通。其一,五品灵兽实力已到修士创化阶,不等把它引走,就被吸入它的小世界里,生死不知;其二,你看它与古木盘旋处是不是有东西鼓出,吞天蛟此时正在孵卵,不可能轻易离开。” “那怎么办,百晓楼说只有雷泽岛才有幽檀木,”裴文敏眉头紧蹙,“我们这次出来是签了赌约的。” “我也不知。。。” 鸿飞昂注视盘桓古木的吞天蛟,哪知此时吞天蛟转头,两只硕大眼睛正好与他对上,他后心一紧,整个人顿时愣住。 吉光扬手祭出海蜃珠,一抹暗紫水雾笼罩他们。 “快走!” 吉光边急声催促,边拉着同门两人往外走,几人莫名跟着她。 此时,从天边飞过一群人,全身黑漆漆,脸上还戴着一个金属面具。 顾飞朝偶尔看到,脸上闪过一丝痛意,站着不走了,被吉光拉着跑。 六人匆匆忙忙跑到沙滩上,气喘吁吁。 “你没事拉我们跑什么啊,”旁谷雪一脸责备,“你不会是想我们得不到幽檀木吧!” 吉光瞪她一眼,凛若冰霜,寒意刺骨,她又吓得闭上嘴。 鸿飞昂把他师妹拉过来。 “师妹,这次我们要感谢陆姑娘。方才我不小心与吞天蛟对视,引起它的敌意,如若不是陆姑娘即使出手,只怕我们都难逃一劫。” 吉光无所谓的仰起头。 “我才不是因为你,我们再不走,吞天蛟真的会一口把我们全吞了,我还没活够呢。不过幽檀木你们还要采吗?” “各位,我们不若分开讨论一下吧,你们正好也好好商量一下宗门任务,需要帮忙,我们也会尽力。” 顾飞朝拉着吉光的手腕,靠近她低声说话,“我们过去那边。”另一只手拉着陆求崖。 三人走了一段距离才停下,顾飞朝祭出一枚符篆笼住上空。 “你想做什么,方才天外那群人跟你什么关系?” 吉光看着他,眼神锐利,满含怀疑。 “屏蔽符,玄阶的,可值不少灵石。” “吉光同学,我们来干票大的,怎么样?” 顾飞朝哄着她,“这次一定收获颇丰!” “不怎么样,就我们三个凝华阶,还不够那只吞天蛟一口吞的。” 陆求崖当即反驳,“你的目标应该是那群人吧,刚刚看你脸色不对,是私仇对不对,你少拉我们下水。” 顾飞朝面露悲意,“吉光,你知道那群人身份是什么吗?流酋世界最臭名昭著的门派——血狱宗,我看到他们的面具,漆面煞毒罩,只一眼我就认出,绝对错不了。” “嗯,有故事哦,你们仇怨不小吧,说来听听。” 吉光满怀好奇,就差那包瓜子来嗑。陆求崖拉着她,摇头警告。 吉光满不在乎,“说说吧,流酋世界的修行门派怎么与你,一个环午世界的修士结怨,你的真是身份是什么?” 顾飞朝满脸悲痛,撩了撩衣摆随地坐下,显然是要长谈的架势,吉光也一脸兴致拉着陆求崖坐下,手撑着脑袋,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我原本姓曹,是玄黄世界一个中等世家公子,我十岁那年冬天。下雪夜,阖族都在休息,血狱宗的人突然闯进来,一言未发就开始大开杀戒,就连老弱妇孺统统都没放过,一夜血流成河。” “我们全族上下二百多人,只逃出了我和一名老仆。我在舅舅的帮助下,告御状,告到长公主面前,她只轻飘飘的说会安排人调查。” “血狱宗,未伤到丝毫,而曹氏一族已经覆灭。” “所以你来环午,”吉光眨眼,“是因为血狱宗追杀!” “对,告御状一行,让我行踪暴露,血狱宗追杀不断,舅舅为我受了重伤。无奈之下,舅舅让我到玄黄世界来,做我姨母的义子,改名顾飞朝。” “没想到你还背负血海深仇,不过你平时表现得也不像啊,有仇你不是应该拼命提高攻击能力,提升武力值吗?” “呵呵!”顾飞朝苦笑,“吉光同学你有所不知,” “我们曹氏世代都是炼丹师出身,代代都是炼丹奇才,练武废材。这体质,我能进内门已经耗完所有精力了,所以这次要拜托你们帮忙。” 说完跪下来,朝吉光深深一拜,头磕着石子,发出巨响。 “你不必下跪,吉光不可能帮你的。你也是可笑,吉光再厉害也不过凝华阶而已。” 陆求崖冷着脸把吉光拉开。 “那群人一看就是找吞天蛟的茬的,能与五品灵兽相抗衡,是好相与的吗?” 吉光看着顾飞朝无奈耸肩,“抱歉了,我堂哥说了,我的修为不够,我们回去吧,宗门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说着就往那边走,全然不管顾飞朝还挨着石子的头颅。 “吉光同学,如果能杀死灭族凶手,他们身上的储物戒,包括吞天蛟,我都不要,都归你。”顾飞朝咬牙,“我只要报仇!” 吉光停下脚步,回头眼睛直勾勾的看他。 如芒刺背,顾飞朝不禁直起身板。 吉光挑眉,“说吧,有什么计划。” “吉光,不要闹了!” “堂兄,先不要急。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还没越两阶打架呢。而且。。。” “顾同学,这么多年,你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吉光拍拍陆求崖的肩,“你先跟他们回去,我有保命的路,放心吧!” “吉光,你。。。” “放心吧,我不打没把握的架,至少命,我是一定能保住的。” 夕阳西落,暮霭飘临,夜色四合。 顾飞朝头顶一颗海蜃珠,窝在一个树洞里,双眼死死顶着那棵古木。 不,准确说是盯着古木里,缠斗的吞天蛟和六位黑衣人。 地动山摇,血光四射,道道闪电不时劈砍下,为这次杀戮增添几分硝烟。 距离太远,他无法看清具体战况,但弥散的战意已强压得他瑟瑟发抖,无法挪动半分。 “我布置好了。” 吉光悄无声息出现他身侧,吓得他又一个哆嗦。 吉光嫌弃瞥他,“就你这样,待会怎么上场啊,又是单打独斗,唉。” “我,我,我也不想,想的,我从小就生活得很平和,都没怎么打过架。” 顾飞朝双眼饱含泪水,“吉光同学,我相信你的,你一定可以的,我,我给你加油!” “你还是去沙滩那边,这里用不着你。” “不,不看到他们死,我不会离开。” 顾飞朝双眼通红,恨意填满眼底,想要汹涌而出。 吉光不再看他,内丹流转,调动大量灵力充实眼珠细弱的筋脉,一阵酸痛过去,古木处的场景清晰起来。 只见三人手弹奇异琵琶,以古木为点,音纹为线,画圈困住吞天蛟,两人高举长矛,向天空发射火球,不停闪电被激发,长矛下压,闪电被指引着劈向吞天蛟。 吞天蛟不时消失,但瞬间又被迫从虚空出来,被迫承受雷劈。 仔细一看,音纹一直束缚它的脖颈,从未让它逃离。 最外围那人一直念着咒语,他身前浅盆不停飘出鲜血,飘飘荡荡到吞天蛟前,钻进它的伤口中,惹得它不停嚎叫,长尾不停击打地面,地面裂出多到裂痕。 “这血狱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就是收个灵宠吗,血腥诡异,流酋世界的星主也不管。” “血狱宗根基深厚,星主根本奈何不了他,都敢作乱到异世界了。” “噫,你又不结巴了,”吉光一脸可惜的摇头,“明明结巴的时候那么可爱。” “陆同学!” “开个玩笑。算算,我布置的阵法时间差不多了,有好戏上场了。” “记得,不要让海蜃珠离开你,保住自己小命,但愿你的丹药够猛,今晚过后,雷泽岛基本就成死岛了!” 浓浓海雾升起,层层叠叠把这个岛屿围起,香甜气息弥漫开来,不停的震动开始出现,偶尔有几声兽嚎传来,慢慢的震动更为剧烈。 兽嚎声近了,声音更是开始愈发大,杀机从外围朝古木处逼近。 “长老,事情不对啊!”举枪黑衣人往后看了看,脸色煞白,“这里要发生兽潮了!” “专心,再过片刻,收下这只吞天蛟,我们就离开。” 捧盆的长老眼睛还是合着,气定神闲极了。 突然,夜空被照亮,一组七芒星在半空亮起,下压,笼住整个岛屿,灰白结界形成。 长矛的火无法穿过,闪电消失了。 “谁,赶紧出来!” 通红的吞天蛟长大口,一口吞下一位弹琵琶的黑衣人,局势反转了。 第二十七章 血战 吞天蛟全身染血,星辰照耀下,银白鳞片溅染层层血迹,银白如霜,猩红若漆,格外凄惨狰狞。 琵琶手缺一,阵法乱了,音纹松动,自然无法死死束缚,蛟尾虬张,它庞大的身躯瞬间消失。 几人精神高度紧张,握紧武器,琵琶音弦不断,不停扩展的音纹,以寻求吞天蛟的踪迹。 铿铿锵锵的音调,同时不停吸引灵兽逼近,乌泱泱一大片,把古木围成不规则的圆,重重围起,不留一丝缝隙。 几人浑身一僵,进退两难。 七芒星闪烁,一声狼嚎。 几匹瘦狼高高跃起,尖利的血口大张,一齐咬向捧着血盆的黑衣人。 血盆之上鲜血飘游,主动飘进瘦狼嘴里,“嘣”“嘣”“嘣”瘦狼长条身体爆炸。 血浆喷洒得到处都是,微薄月光下,黝黑的地面反射着,幽幽的光,一片一片,一块一块的。 血腥味弥散,勾引其他灵兽的恶念。 周围绿色兽眼出现,一双,两双,一整片,层层叠叠,结结实实把古木前六人围住,密不透风。 “可恶,让老夫知道,是谁做的鬼,老夫一定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位长老口念咒语,血盆飘荡鲜血猛增。 此时,迷雾更浓。 香甜气息与血腥混合,灵兽们理智完全丧失。血盆大口张开,利爪扬起,一个个嚎叫着往古木六人扑去。 琵琶弦急速拨动,圈圈音刃斩断灵兽四肢、脖颈。 长矛挥舞,火龙肆虐,炽热之气烘干空气水分,火龙席卷,大量灵兽被圈起,活活被烘烤窒息而死。 尸体纷纷坠落,泛着黑烟。 灵兽死后伤口不停飘处鲜血,游荡回那位长老的血盆里。 不妙啊,兽潮实力相差太大了,不管用啊。 吉光置身七芒星中央,眉头紧蹙。 内围的灵兽不停减少,死去的灵兽为血盆增添鲜血,这不等于白白给血狱宗送弹药。 而且,血盆给她的感觉非常不妙,诡异得,后背寒毛都要竖起。 这场单方面的击杀,现在必须要阻止。 玉瓶飘荡吉光面前,吉光闻着药香,心底暗暗祈祷。。。 顾飞朝啊,顾飞朝,你的药一定要管用啊,不然我也只能先跑路了。 玉瓶倾倒,纯白毒液从结界顶端均匀滑落。 吉光单手掐咒,不停念着咒语。 毒液从海岛四周朝古木处汇集,她明亮的双眼里,能清晰的看到。。。 纯白毒液从地上渗出,化成道道细丝,钻入黑衣人体内。 黑衣人身体突然停顿下来,琵琶音断,火枪停下,血盆停止飘血。 “啊!” 凶猛灵兽群们趁机攻击,最后两名琵琶手被灵兽撕咬入腹,惨叫连连,响彻云霄。 那长老身形一顿,猛地吐出一口血,那道纯白毒液也被吐出。 “没想到有人敢这般暗算老夫,好狗胆!” 血盆再次汹涌鲜血,席卷周围灵兽,灵兽潮顿时被消灭了大半,他的血盆又收获颇丰。 灵兽尸体遍布,腥臭味熏天,四周还活着的灵兽双眼还是通红,但脚步已经迟疑,靠近几步又退后回来。 “可恶,这个家伙这么难搞!” 吉光咬着手指,皱着眉头,思索该怎么对付。 兽潮肯定是不行的,而且杀戮毕竟太重,该怎么办。 “啊,救。。。” 只听到古木有人惨叫,吉光一个激灵,定睛去看。 那只吞天蛟长着大口,一把吞吃两个长枪黑衣人,不再躲藏。 “嗯,”吉光双眸一亮,“我怎么忘了这个大宝贝呢。” 吞天蛟呼啸,张大口喷出道道雷龙,四溢的电流把周遭都烫成灰。 靛紫雷龙与血龙交织,电光四溢,不停消化鲜血,鲜红的血液生生烤干。 蛟身旋舞,不停靠近黑衣长老,几次喷出雷龙要缠住,但始终与之擦肩而过。 这位黑衣长老身法诡异,往往已近在咫尺,雷龙席卷过去,已远隔百米。 每每扑空,巨蛟咆哮而发的雷弹也无法击中。 血盆总是满的。 周围都是灵兽尸体,鲜血总是源源不断从伤口处飘出,落入浅盆之中,看着不大的血盆,承载着太多鲜血。 “血狱宗是什么来路,功法未免太诡异了吧。”吉光轻咬手指,“灭曹氏一族,还确实绰绰有余,顾飞朝这小子的仇不好报啊!” 吉光拿出两只玉瓶,眨了眨眼,咬咬牙,又拿出一只。 纯白药液飘出,从结界顶端均匀滑落。 吉光捏碎符篆,毒液直接从海岛地面钻出,全部刺入黑衣长老脚上。 这人身体停顿,鲜血停顿漂游。 巨蛟咆哮,一个俯冲,张大口要把眼前人吞下。 黑衣长老浑身青筋爆起,一个转身,破碎虚空出现在巨蛟后尾处,瀑血成镰,高高扬起,一刀砍断巨蛟尾巴。 巨蛟哀嚎,四爪剧烈扑腾地面,一阵地震山摇,如瀑鲜血从断尾流出,却没被流进血盆之中。 不是吧,这都没能成功。 吉光再看,那位长老右袖消失,鲜血汹涌从断处流出,原来右手被咬掉了,还是有点收获啊。 顾飞朝有两把刷子嘛。不过吞天蛟断尾,只怕是活不了,可惜了。 吞天蛟停止哀嚎,发出一声龙吟,响彻云霄,通红的双眼流出两道泪,亮晶晶的刺痛吉光双眼。 吞天蛟浑身通红,原来是它张开大口,喷出紫色火焰,燃烧全身,一瞬间,它长出新的尾巴。 长尾席卷,黑衣长老左闪右避,雷炮不停袭来,轰炸得他伤痕连连,同时也炸到巨蛟身上,鳞片纷纷脱落,露出鲜红的肉。 敌我不分的攻击,巨蛟硕大的眼通红,已流出两行血泪。 一阵硝烟过去,黑衣长老满身狼狈,血盆破裂,面具已经完全沦为碎壳,露出他锋利蛇目,红红的眼底映出小小的眼珠,嘴角流着鲜血,空荡荡的右手,对应着左腿空荡荡的,伤痕累累却不及吞天蛟。 巨蛟瘫软在地,长长的身躯从中间断开,巨大的裂痕把它从中隔断,森森白骨狰狞,血肉模糊。 黑衣长老狠厉的笑着:“呵呵,你这畜生还是落到我手里!” 他扬声,粗糙的嗓音钻入耳中,刺痛脑髓。 “捣鬼的人,识相的,乖乖现身,老夫还能留你个全尸,区区玄阶禁锢罩,也妄想禁锢老夫,痴人说梦话。” 左手捏诀,法阵从他脚上浮现,晃晃荡荡显出面容。 吉光立即展开灵翼,裹住自己,匆匆向下方滚落。 下一秒,她原来的位置被巨网笼住,白光而过,七芒星完全碎裂。 吉光横刀在前,挡过一场爆炸。 地动山摇,无数参天大树倒塌,荡起高高尘埃,吉光祭起海蜃珠,借着漫天尘埃,再次掩盖自己踪迹。 “还是不敢出现吗,鼠胆!” 那长老狠厉笑着,断肢处鲜血飘起,他左手捏诀,他的鲜血聚集汇成一团,游荡成一个齿轮,通红的眼睛已渗出血,看着更加狰狞。 吉光内丹急速流动,金黄细丝已把筋脉撑满,她还是催动内丹,随着黑衣长老齿轮不停清晰,吉光的筋脉已被完全爆裂,黝黑的瞳孔已成金黄色,前所未有的疼痛填塞脑海。气血上涌,鲜红的嘴唇流出血丝。 看来,眼前黑衣人是她对付过的敌人中,最强劲的。又罪孽深重,正好适合她鉴定,自己现在的实力。 只是顾飞朝你绝对不要出现捣乱啊,海蜃珠能保住你的命,前提是你自己不要找死。 血色齿轮在微薄的月光下,闪现诡异血光,捏诀的手停下,齿轮迅速扭转起来。 月光下只能看到血影在海岛上肆虐,无论花草树木,无知灵兽,嶙峋礁石,都被一一破碎,沦为粉末。 吉光潜行,齿轮刮过,大片肌肤被剥落,但这份疼痛与她体内剧痛无法比拟。是以她面色依然不变,继续潜行。 皮肉剥夺,筋脉寸裂,这是她的痛,双目如炬,心如擂鼓,这是她的渴望。 黑衣长老唯一的手放在巨蛟头顶,抓着它莹亮的角,血口念着咒语,巨蛟哀嚎、挣扎,抓紧蛟角的手青筋暴起,牢牢把它压制着。 就是此时。 吉光跃起,长刀画圆,刀影虚幻。一冰龙、一火龙盘旋,交织而出,牢牢裹住黑衣长老。 此时他的左手还与蛟角连着,正要抽手之际,瞪圆的眼睛映出巨蛟的大口,吞天蛟挣扎着、扭曲着,一口咬下他的手。 火龙燃烧他的手,冰龙冻结他的筋肉,吉光灵翼伏下,长刀向下一劈,刀刃砍下那只左手,被巨蛟一口吞下。 “啊”黑衣长老惨叫,向后倒下,身体还停不住,在地上打起滚来。 剧痛之下,所有理智都会远去,黑衣长老所有警惕都被抛弃,只剩下哀嚎,滚动,以求丝毫的缓解。 浑身的破绽暴露,正是此时,吉光灵翼翕合,俯冲向前,双手高举,长刀通体金黄,冰与火交织的戾气四溢,肃杀之息不止,只要一刀,只要这一刀下去,这个难缠人物就要死在她的刀下。 雷泽岛胜利的曙光仿佛已照到吉光身上,可惜,她忘了一个人。 第二十八章 吞天蛟幼崽 寒月当空,长刀正举,刀光凌冽。 “哈哈,你也有今天!” 顾飞朝从上跃下,“唰”的阴影掠过吉光眼前,寒刃强制收回,吉光一脸杀意的看过去。 他脸上是满满的泪水,一把掐住那人脖子,“当年你们灭我曹氏满门,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另一只手哆哆嗦嗦举起匕首,就要向下刺去。 黑衣长老口吐鲜血,呵呵狞笑着,突然一道血流禁锢顾飞朝,提着顾的脖子,吊到半空,停下来。 果然呐,顾飞朝坏事。 吉光的刀刃下一刻紧挨黑衣长老脖颈,寒意刺入他的骨髓,“放下他,否则砍下你的头。” “呵呵,你觉得老夫会怕,把刀拿开,不然我掐死他。” 他扭过头看向吉光,长条条的身体,只剩下躯干、一条腿和那一颗头颅。 一长条儿的,除了那颗头颅,哪里像个人。 断肢处还在不停流血,这些血飘起,成为禁锢顾飞朝的工具。 “呃,呃”顾飞朝脸色煞青,脖子被紧掐着,呼吸困难“不要管我,杀了他!杀了。。。” “闭嘴!”吉光轻喝,肌肤破裂之处还在渗血,浸湿衣服月光之下,一半灰蓝,一半浓黑。 灵力流转,道道寒霜巨龙从伤口处游起,盘桓吉光身侧,寒霜以吉光为圆心,弥散四处,寒意刺入他人之骨,“强弓之末,怎么与我谈条件。” “老夫活了三百年,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体验了个遍,就不知道这个小傻子,”血流抽紧,顾飞朝脸色更是难看,话都已说不出,“他活够了没有,你只要放过我,我保证一定不计较。” 吉光不语,双眼仍死死盯着脖颈刀刃处,长刀依然稳稳顶着黑衣长老脖颈,寒霜巨龙盘桓飞舞,牢牢笼住几人。 “我以心魔起誓,如若计较雷泽岛任何人事,心魔乱神而死,小姑娘,可以了吧!” 他讨好地看着吉光,血流已经微微放松,顾飞朝脸色好看许多,但还是无法说话。 吉光长刀偏移,血带放松,寒霜巨龙卷曲,一把把顾飞朝揽过。 “哈哈,我只说不计较雷泽岛的人,没说放过你们身后的人。你们,我一定不会放过的。” 狞笑声响彻全岛,久久回响。 寒霜破碎,顾飞朝跌落地上,他抬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方,咬紧牙关。 “你为什么要放他走,我死也要报仇,你为什么放过他!” 一把揪过吉光衣襟,被她一掌拍下,在满是鲜血的地面打滚,染得遍体通红。 吉光摇摇晃晃的站了会,还是控制不住,脚一软,摔下来。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他对手,你当我是神人吗,无所不能。”痛意来袭,吉光强压下,声音也低沉下去,“而且,你们家只剩下你一人了,血狱宗还有多少人,你确定要为了他一个,放弃血狱宗满门吗?”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我曹氏一族死了多少人啊!” 冥顽不灵! 她摇摇头,不理会顾飞朝,拄着长刀,慢慢走到巨蛟面前。 巨蛟硕大的眼睛已经涣散,瞳膜发蓝,直勾勾的望着吉光,缓缓留下一行泪。 吉光心底一颤,整颗心酸酸涩涩的。 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它的头,巨蛟在她掌心蹭了蹭,“五品灵兽,已经通人性了吧,你想说什么?” 顾飞朝转身看过去,一脸轻蔑,“一只灵兽,能说什么,你离远点,小心它咬你一口。” “你闭嘴!” 吉光不再理会他,看着巨蛟的眼中满是温和,“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你想对我说什么。” 巨蛟身躯微微颤抖,一颗圆滚滚的蛋从腹部滚过来,吉光接过,“是你的宝宝吗,你要我照顾它吗?” 巨蛟双眸眨了眨,瞳孔开始完全扩散,鼻息完全停了。 吉光双手捧着吞天蛟的蛋,腥甜的风吹拂她的头发,痒痒的。 吉光抬起头,只见一抹微弱阳光从海平面发出,照亮四周,照亮这处被墨蓝的海包围之地。 这一片荒芜之地,已只有他们两人,和一只还没有出生的灵兽幼崽,“我们歇会就出发,去上启。” 陆片羽一身靓丽宫装,满脸笑意,蹦蹦跳跳的出了宫门,吉光三人在宫外等着,三人一起,一块陪着片羽逛了街,有说有笑的让陆片羽带着他们,去上启最高档的酒楼吃饭。 “好像我们当中只有吉光同学对上启不熟吧!” “嗯,怎么了?”吉光疑惑望过去。 “没有,”顾飞朝摇头,“归化宗弟子都是长扬宫出身,唯独你不是。” “这样啊,”吉光莞尔一笑,“我对这里不熟,那你们必须要好好带我在这里玩个够!” “一定的,呐,前面就是上启第一酒楼,醉仙楼,今天我请客!” “这么大方,顾飞朝你荷包够丰厚啊!” 醉仙楼高耸,装饰得格外富丽,远远就能看到墙面宝光,一行人叽叽喳喳的往那走去。 吉光眉眼含笑,一路上与片羽聊着天,乐呵呵的,突然,身后传来低沉嗓音。 “师妹,你几时来上启的。” 吉光当即停下脚步,低着头转过身去,姜玠与几人站在他们后面,凤目含威,直直的看着她,旁边的魏澜一脸意趣,轻轻摇着扇,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见过殿下!”顾飞朝几人弯腰行礼,都低下头,显得吉光一个人直挺挺的站着。 姜玠的目光还是单单放她身上。吉光顿时觉得后颈皮都被人紧紧捏着。 忍不住低下头抿紧嘴唇,小碎步跑到姜玠身旁。 “师兄,我也是刚到没多久。” 右脚不禁摩擦地面,心头还在打鼓。 姜玠望了望顾飞朝和陆求崖手里成山的包裹,“师妹你确实是刚到吗?” “呵呵,”吉光挠了挠头,尴尬的笑着,“就早了那么一点点。” 用手指比了下,“真的,师兄你吃饭了没啊,我们正商量着去吃饭呢,呐,醉仙楼。” 姜玠深呼吸一口气,“你饿了?” 吉光猛地点头,“好饿呢,师兄你们也一起吗,刚刚顾飞朝说他请客。”她还朝顾飞朝使眼色。 顾飞朝猛地点头:“是啊,殿下。饭点到了,殿下不如一起吧!” “多谢了,”姜玠摇头,拍了拍吉光头顶,“你与我过来,魏澜,你陪几个小的玩吧!” 姜玠转身就走,吉光拽着他衣袖,跟着他一起,还抽空回过头朝片羽使个眼色,又仰起头跟她师兄说话了。 片羽一脸惊讶,“我姐就这么走了,堂兄我们接下来干嘛.” 陆求崖还是木着一张脸,“师兄,刚刚殿下让您接待我们.” 魏澜点头:“是哦,殿下给我任务了,都没吃饭吧,今天我请客。” 吉光与姜玠相对而坐,旁边华服侍女有序上菜,各色菜肴满满摆了一桌,色香味俱全,勾起吉光食欲,但她坐得一点也不踏实,心里虚着呢。 姜玠端着杯子喝茶,风眸微敛,“咚”茶杯与桌子轻碰,发出声响,吉光不住哆嗦一下,周围侍女顿时停下手上动作。 他一扬手,侍女全部低头弯腰有序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这诺大偏殿。 吉光抬头看着姜玠,他还在喝着茶,又低下头去,一会儿又抬头看他,还是在喝茶,吉光忍不住张嘴咬着手指,双眸时不时扫过他,但不敢再抬头光明正大的看了。 姜玠长长叹口气,放下茶杯,伸手帮吉光布置好食具,“饿了,还不吃饭。” 吉光嘴角忍不住扬起,圆圆的眼睛笑得只有一道小缝,露出甜蜜的笑意来。 “我来我来。” 她接过筷子,夹菜吃起来,两腮吃得鼓鼓的,偶尔可以看到小小白白的牙在咀嚼事物,双眼一直弯弯的。 姜玠心头再大的火气也散了,拿起筷子帮她夹了菜。 “谢谢师兄,你也吃啊,”吉光急匆匆咽下口中事物,不住点头道谢,还帮姜玠也夹了菜,“这个好吃。” “好。” 姜玠夹来吃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才算好起来,吉光放松多了,一不小心吃多了。 饭后,两人挨着坐着偏厅榻上。 姜玠先开的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采集合煞草对你应该易如反掌,为什么受这么重的伤?” “哦,这个啊,”吉光坐端正来,“采集合煞草是特别容易,但我在雷泽岛遇到血狱宗了。” “血狱宗,顾飞朝让你给他办事了。” “对啊,”吉光连连点头,“师兄你好厉害哦,这都知道。” “血狱宗敢出本世界的,修为至少都是神动阶,你们两个凝华阶也敢抗衡,里面还有一个只会炼丹的。” 姜玠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吉光忍不住又哆嗦两下。 “准确说是你与一群修为至少神动阶的亡命徒抗衡,你还是主动进攻那方。师妹,我该说你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你冲动没脑子。” “哎呀,师兄你不要生气了。你看我不是没什么事吗,我还得了战利品呢。” 吉光从储物戒拿出一颗双掌大的蛋,双手捧上给姜玠看。 “吞天蛟的幼崽,还没出生呢。” 姜玠单手接过,仔细导入灵力,检查一番,“挺健康的,好好照看,应该能活。血狱宗你灭了几个。” “逃了一个,其他都死了。” 吉光详细说了一遍雷泽岛经历,姜玠无奈摸了摸她头。 “所以你就拼命了,还伤都没好就赶路,胆子真肥。不过顾飞朝你少接触,仇恨堆积过重,报仇的意志会冲垮是非观念,是非不明,黑白不辨,只会伤己害人。” 吉光点头,“好的,我听师兄的。” “准备准备,今晚你闭关,你修为满了,可以进阶神动阶了。” “真的吗?”吉光开心的蹦起来,“我能进阶了!” “好好努力,争取一次就成。” “一定会的!”吉光歪头顶着姜玠的肩膀,蹭了蹭,“师兄。。。” “嗯?” “给我弹一曲默仙吧,我好久没听了。” “好。” 第二十九章 漩涡星轨 高墙四合,甬路漫漫,白石子的海没有止境。汀兰芷芬,寒香幽幽,翠蝶娉娉,迷恋其中。 傍晚,一路的石灯被陆续点亮,昏黄的光一颗颗点缀起来。 “噗” “噗” “噗” 烛火温柔跳动,为唧唧虫鸣,增加一份和弦音。 “唰啦” “唰啦” 衣摆摩擦的声音从小到大,显然,有人来打破这份宁静了,是谁呢? 一袭人从远处缓缓走来,打头是两人,都没有侍人在前提灯。 大皇子妃一身淡雅宫装,挽着丈夫宽厚的臂膀,不时侧头看着她的夫君,耳畔琉璃珠晃动,流光滑入眼底,那里满满的,都是温婉的笑意。 姜琪不时低头回她一笑,两人看着伉俪情深。身后是捧着托盘的四名侍女,托盘上是各色酒具、酒壶。 路不长,两人慢慢的,就走近宫殿大门。 抱剑守门的莫零讯一身戎装,走上前来行礼。 “大皇子、大皇子妃,殿下吩咐,今晚封殿,请大皇子、大皇子妃先回吧。” 姜琪一脸异色,抬头看了看天色。 此时夕阳才落下不久,天际尚存一抹晚霞,“现在才戌时,我听他师妹过来,现在也在景然殿吗?” “是,陆姑娘在。” 大皇子妃拉住姜琪的手,“夫君,七弟现在有事,我们下次过来就好。”说着拉着他往回去的路走。 一行人就这么开始走远,莫零讯暗自念叨,省了自己的口舌,这大皇子妃果然聪慧。 姜琪还是不时回头,“这小子头一次留人,这是做什么?” 莫零讯看着他们一群人走远,默默回去殿门旁,继续抱着剑守着,俊脸没有一丝表情,该惊讶的,不该惊讶的,他早就惊讶完了。 景然殿庭院,一片白石海,一方竹平榻,一枚铜香炉,一人,一琴,唯此而已。 玉手拨弄琴弦,琴声委婉连绵,有如山泉从幽谷之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琴音于此处盘桓,潺潺琴音涤荡整个景然殿,与景然殿唯二的两人。 吉光盘坐静室,闭上眼,静静倾听窗外传来缕缕琴音,悠悠扬扬,犹如一股清泉为途人洗去心灵的污垢,洗去疲倦的尘埃,心里彻底放空,吉光进入深层入定。 内丹一如既往急速旋转,漩涡出现,金黄细丝纷纷汹涌而出,随着灵力流转游走筋脉之间,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些金黄细丝已铺满筋脉。 体内通体的红,已镶嵌成片的金黄,锐利而明亮。像极璀璨的红宝石戒指,底下总是有尖细的爪子。 雷泽岛之行,她伤痕累累,筋脉各处都是暗伤,这些细丝直接在暗伤处撑爆。 “呃!” 吉光下巴不可抑制的抬起,脖颈处青筋暴起。 此刻,她全身各处筋脉都已破裂。 这些筋脉碎片被金黄细丝勾连,随着灵力流转,筋脉碎片与细丝融合,构成新的、更粗犷的筋脉。 漩涡方放缓节奏,吉光猛地吐了口鲜血,白玉平地被玷污,染上一滩血迹,刺目得很。 双手纂拳,青筋鼓起。 吉光强行放空思绪,刻意放缓、放长呼吸,压抑身体的疼痛。 琴音如水,缓缓流淌入耳,勾人心弦,忘却伤痛。 吉光痴痴听着。一曲毕,尾音未停,又从头开始了。 她的嘴角不知何时弯起,闭眸,眉眼放松,如霜小脸也温柔起来。 漩涡还是一如既往的残暴,如同齿轮,割裂神经,疼痛从未曾减弱。 但是她已经坦然了,该接受的伤痛,她一个不会落下,该她得到的,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心神彻底放空,承受更大的痛,漩涡速度更快了,而金黄细丝已经不再局限筋脉,开始朝着新的领域,开疆拓土。 金黄细丝汇集,一道金黄的细流出现,逆流而上,一股捅破那层脑膜,一股涌上灵海,这般劈开一个新地域。 吉光只觉身体已劈开,脑髓之中汇入金黄细流,这些细流不停穿插脑髓之间,撕裂的疼痛再不可抑制,一片黑暗来临,她失去意识。 “吉光,吉光,醒醒,醒醒。” 一双手温柔的拍着她的脸,暖意点在脸颊上,向着四周扩散去。 好喜欢,是谁啊?我想看看。 她攒拳揉揉眼,眼皮上下挣扎、抖动。 某一刻,长长的睫毛一扫,眼皮跳起,黝黑的瞳仁出现了。 什么出现她面前呢? 是她的父亲。 吉光顿时心如擂鼓,双手双脚不禁蜷曲,苍白的脸上,嘴唇抿得薄薄一条,不见一份血色。 她怎么能让父亲叫她呢?完了,闯大祸了! “今天要带你和小羽出去玩,你怎么还睡懒觉”她父亲慈爱的看着她,胡子慢慢地随着嘴巴细小的跳动。 父亲。。。 父亲没有罚我,他确定没有罚我,这是真的吗? 吉光懵懵懂懂起床,片羽从屋外蹦蹦跳跳的进来,拉着她的手撒娇,母亲拿着衣服过来,给她换上,是一身漂亮裙子,还给她梳了漂亮发髻。 一家人有说有笑吃着早饭,父亲与母亲互相夹菜,两人不时相视一笑。 吉光呆楞楞的看着,感觉自己一切触感都不真实,明明离得很近,感觉上的距离却远隔万里。 自己好似一道游魂,穿梭在他们之间,看着他们一家人的欢乐。 像她小时的梦境。 小时,她一直希望有一个这样的家。 吉光握了握拳,很痛,手好似破皮了,火辣辣的。 她看着光滑细腻的手,没有厚茧,没有伤疤。 “父亲,我今天没有练刀,待会要补上吗?” 陆锏摸了摸她的头,那双手特别温暖,圆圆的脑袋被他撸着,像极了安抚小动物的动作。 “吉光可以不用练刀了,以后你想玩,可以随意去玩,今天我们去逛集市。” “好!”吉光脑子昏蒙蒙点头答应,这个梦真实得不想出来。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这一天快乐的不真实,他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逛集市,父亲让她们两姐妹随意吃东西,还给母亲买了首饰,甚至父亲还亲自给母亲戴上,夸母亲好看。 商贩一脸热切看着她,给她推销各色美食,没有以往一脸惧怕。 今天她没有练刀,练刀从她三岁起就没停过,从挥刀一千次,到挥刀十万次,她走过九年。 那九年她过得不快乐,但是她对快乐已经不渴望了。 吉光举起右手,五指张开,金黄细流填塞全身筋脉,右手下压。 眼前这场其乐融融的画面完全破碎,父亲慈爱的面容,母亲娇羞的笑脸,片羽蹦蹦跳跳的身影,都一点点破碎,化成一抹金黄细沙,飘落了。 眼角还留了滴泪,凉凉的,滑落下,就不见了。 良久,只有一道呼吸声。 她挣开眼,一片漆黑之间,金黄漩涡盘旋,那是一粒粒细沙堆积的,格外明亮,照着她雪白的脸,映上金黄的亮色。 静室外,庭院中,姜玠弹琴的手指出现一刻停顿,他抬头仰望,漆黑夜空之中,繁星汇集,组成漩涡盘旋,明亮至极,低低压着,仿佛伸手就能采摘。 “师傅,师妹晋阶了。” “嗯,”无为破碎虚空,从天际缓缓而落,“漩涡星轨,五百年来第三次。这次,格外的明亮!” 玉手拨弦,琴音如水,温柔整个景然殿。 “师妹天资不凡,应该的。” “她的天赋快赶上你了,就是不知道她能走多远?” “有我带着,会很远的。” 远处高楼,靡靡之音处,华服女子饮酒,看着各色男子舞蹈,天际变化也被她注意到,冷漠的脸出现一丝兴趣。 “环午又要出一名天才了吗?”纤纤玉手微抬,“查查,是哪位。” “是!” 上启城内多方人的各色反应,吉光都一无所知,她也不感兴趣。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各处空间,往日截然不同,漆黑一片之中,道道灰影阻隔,金黄细沙从体内飘逸出来,扩散四周,世界都亮了。 她挣开眼,是空荡荡的静室。 灵力流转,冲击脑海漩涡,一股酸胀感袭来,刺激得她眼前一黑,剧烈的痛意在太阳穴扩散。 吉光还是不肯停下,灵力不停涌入脑海,无数金黄细沙游浮,金黄的漩涡盘旋起来,一圈一圈缓慢游动,末尾细流游离出去。 心神合一,金黄细沙从体内飘出,穿透厚墙,来到庭院。 月光下,姜玠弹琴的身影被镀上一片银霜,皎洁明亮。细沙悄悄拢过去。 只见他微微抬头,朝着细沙温柔一笑,“神动阶了,就敢放神识出来玩。回去吧,现在正是你领悟空间的时机。” 细丝急匆匆赶回去。 “啊!” 吉光抱着自己的头,匆忙低下去。 “啊,好丢脸,师兄一定笑话自己了!” 她放缓呼吸,拍了拍热乎乎的脸蛋,重新静下心来。 双眼阖上,片片阴影出现,她又挣开眼,眼前一切事物都失去颜色,空间中只有密布的灰点拼接,细沙浮动,在各点处穿梭游动,明明距离极近,却无法触摸。 吉光脑海之中那抹漩涡细沙旋转起来,眼前细沙速度加快,一道金黄沙影过去,各处节点都被打乱。 “轰拉拉”收回细沙,只见静室之中许多物件都已粉碎。 这就是神识吗,可以外放稽查,也能隔空杀敌。 琴音清越,在静室之中茗绕,洗刷一脑子的混沌。 吉光停止脑海漩涡的旋转,静心凝神,灵力随着琴音运转,各处酸胀感慢慢在琴音中得以抚平。 “静心凝神,修行须稳,戒急。” 姜玠温柔的声音传来,吉光不自觉点头,不再折腾脑海处的漩涡。 第三十章 祁星后 晨光明媚,穿透窗扉,尘影浮荡,暖暖的影子铺在桌子上,洒落吉光、姜玠身上,为他们白皙的脸,增添一抹亮色。 吉光伸了个懒腰,还打了个哈欠,直了直腰,看着侍女有序上早点。 轻轻晃动脖颈,缓一缓酸疼。往前靠近姜玠,双手捧脸,仔细看他那张俊脸。 吉光都想不通,两人都是一晚上没睡,师兄为自己弹琴稳定心神,心神按理应该损耗不少的呀。 但是看看自己,上下眼皮都要开始打架了,她的师兄怎么还神采奕奕呢。 吉光呆呆看着,周围侍女布置好早点,都有序离开,偌大偏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吉光上身前倾,双手捧着脸,双眼平视,注视姜玠的嘴唇。 那里薄薄的,染着淡淡的红。慢慢的其他地方也染上浅红,吉光缓缓抬头,看着姜玠侧过的脸,自己的脸颊莫名其妙的也红了。 姜玠握拳掩口,轻咳两声,“你不饿吗,快用早点。” 吉光摇头,一手撑着脸,双眼睁大,看着格外无辜。 “我不饿,师兄,”她的声音压低了些,软软的,柔柔的,“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姜玠忍不住转回去看她,吉光双眸明亮,从她眼里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一张脸上平静无波,简单纯粹,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不饿也要吃,”拿起筷子,给吉光夹了白色糕点,“酥云卷,之前你一直说喜欢吃的。吃完早点赶紧去休息。” 吉光夹了那块糕点塞嘴里,慢慢嚼起来,鼓着嘴,头还轻轻的摇。 “不要,我想出去玩,昨天都没玩够。” “今天先休息,明天星辰宴,我后天带你去玩。” “嗯。。。”吉光歪着脑袋想了想,反正也不差一天两天的,就点点头,“这是你说好的,之前说要带我上战场,现在许诺要带我玩,都不许耍赖。” 姜玠无奈点头,“嗯,一定不会。”他偏过头,双眼看着那面墙,“我母后往这儿来了。” “嗯?” 吉光也沿着那个方向,灵力往脑海运转。 那抹金黄漩涡盘旋,无数细沙飘逸出来,透过无数灰影,来到宫外。 只见为首是一名端庄温柔女子,一身朴素宫装,头上挽着圆髻,乌压压的头发只插了只凤簪,身后是两名宫装女子,带着软呢官帽,应该是女史。 细沙收回,吉光挣开眼睛,摇了摇头,晃掉眼前那一抹黑,忽略那一丝丝不适。 “这就是神识探物吗,真好用。” “修行戒急,你又忘了,”姜玠点了点她额头,凉意在她脑海流动,酸胀感淡了许多,“事缓则圆。” 吉光瘪嘴垂眸,“嗯,我知道了。” “跟我去迎一迎。” “好!” 吉光跟着姜玠走出偏厅,“母后!” “见过娘娘,娘娘万安。”吉光弯腰低头行了修士礼。 祁星后轻扶吉光起来,握着吉光的手。 “多礼了,好孩子。”几人往偏厅走去。 “好孩子,哎哟,”她看着还完整的一桌早点,“我打扰你们用早膳了,实在对不起啊!” “无碍,母后早膳用了吗?” “还没有,不介意我一起吧!” “母后喜欢就好!” 三人客客气气吃早饭,祁星后一直洋溢着满脸的笑,不时给吉光夹菜,“陆姑娘,尝尝这个。” “好,谢娘娘。” 祁星后仔细打量吉光,看她虽然身量不小,红唇雪肤,但脸上稚气未脱,微微蹙眉,低声问她。 “好孩子,你多大了。” 吉光咽下嘴里食物,“刚满十五。” “这么小吗?” 祁星后眉头一跳,忍不住扭头瞪了姜玠一眼,回头又朝吉光笑着。 看吉光明显放慢吃饭的速度,应该是吃饱了。 “明天星辰宴,我安排宫中司衣局给你准备几套礼服,你试一下,看看那件更合适。” 吉光听了朝姜玠努努嘴,姜玠低头温柔一笑。 “师妹你去试试吧,不合适再另外给你选。” “是呢,孩子。” 吉光眉眼一跳,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好,谢娘娘!” “好孩子,不要客气。” 祁星后看着吉光跟着两名女史去换衣服,玉手伸长,使劲锤了姜玠一下。 “你能耐了哈,人家小姑娘才十五,你怎么下得去手!” 姜玠无奈捂额,“母后误会了,昨日师妹要进阶,我才封宫的。” “啊,这样吗。哎呀,你说你长兄这人,都多大了,还咋咋呼呼的,平白惹人误会。” 祁星后讪笑,忽然她想起什么,双眼精光一晃而过。 “不对啊,修为进阶?你怎么不把她带去国师府,你师傅这几日就在国师府呆着,那不是更方便?” “母后,我自有用意,不要乱想了。” “唉,怎么不想呢。你从小性子就冷淡,从没见你对谁上过心,你看之前的易洛,条件够好吧,都没见你搭理过,怎么不叫人多想。” 祁星后眼眸一亮,凑过去挨近她儿子。 “昨天星轨异象,就是因为这个小姑娘进阶,路子倒是有点野,你口味。。。”她瞟过去,“挺重的。能修炼的天诛谱,都不是一般强悍,小姑娘也不容易。” “母后。。。” “啊。。。” “她过来了。” 祁星后立刻闭上嘴,端庄坐好,一脸笑意看过去。 吉光上穿着件粉底玫瑰花枝紧身上衣,下罩件翠绿软绸包臀裙,腰间用金丝软罗系成大大的蝴蝶结,缓缓走来。 衬得她体态修长,粉嫩非常,就是有一处不自然的地方。 吉光的步子非常小,是一步一步直直的,往前挪的,与方才的大方从容比,多了几分扭捏,配着她那张略微冷傲的脸,显得格外怪异。 这裙子包臀包得很紧,她步子都迈不开,一张小脸急得通红,一抬头,只见姜玠脸上出现几分惊讶,没一会笑意就憋不住了,低下头去,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吉光气得头顶都要冒烟,隔着还有好些距离,她怎么都不愿意过去,站在那里。 “娘娘,我还是不试了吧!” 祁星后也面露尴尬,想安抚她,又不知怎么开口。 “你们把其他礼服拿过来,我来挑吧。” 姜玠强忍住笑意,雪白的脸还是染上红晕,憋出来的。 两位女史也面露羞愧,赶紧把几套礼服都展开来,让姜玠挑,他一眼扫过,指了中间那件浅紫的。 吉光眼尾一瞄到,手指轻划,灰影重现,金黄细沙划破,她一踏过去,直接破碎虚空去换衣服了。 吉光消失得太快,两位女史对视一眼,匆匆行礼,小跑回去。 “哈哈,”姜玠终于可以笑出声来,“母后,你的品味何时这么差的。” 祁星后瞪他一眼,硬着口气解释。 “我这不是听你舅舅说的,他说你师妹是个祸水,我就以为她应该是个妖娆女子,哪知道。。。” “舅舅啊,”姜玠无奈一笑,“他是被您宠坏了,轻重不分,是非不明。” “他确实平庸。这次你做得不错,越佰位置特殊,是该好好管理,”祁星后拍拍姜玠的手,“你做事一向稳妥,嗯?你师妹这么快换好衣服了。” 吉光这次自然多了,衣服宽松不再紧勒。 一身浅紫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外披着霜白薄烟纱衣,轻薄细纱下隐隐约约可见金黄暗纹,乌发松松挽起,几缕琉璃珠子摇摇曳曳,挨着脸庞,透着几缕微光,面薄腰纤,袅袅婷婷,清雅又不失华贵,是个美人样子。 吉光羞耻的小心抬头,只见姜玠一直镇定的脸上出现几分呆滞,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雪白的小脸微微泛着红晕。 祁星后左右来回看看两人,笑得格外慈爱。 “嗯,还是你们殿下的眼光好,好孩子,过来。” 她招手,吉光慢慢走过去,在边上椅子坐好。 “嗯。。。”祁星后细细打量着,“不错。”还满意的一直点头。 吉光的脸越来越红,头低下去都要看不到脸了。 姜玠好心解了围,“母后,明日星辰宴你准备齐全了吗,还是先回去看看。” “好,好。我先回去了,你们有事只管来找我。” 祁星后开开心心的带着两名女史回去。 吉光瞄着她们走远的身影,立刻回头伸了个懒腰,筋骨卡崩响了下。 “师兄,我明天不参加星辰宴好不好?” “不喜欢别人一直看着你。” “嗯,不喜欢。” 吉光点头,拔下头上簪子,把发髻拆了,乌黑发丝如瀑垂落,她晃了晃头,让头发能整齐点。 姜玠为她拢着头发,“你不需在意旁人目光,母后今天没有恶意,她很喜欢你” 吉光微微低下头,姜玠以指为梳帮她梳理好头发。 她的发丝极软,握在手里,像团棉花。 长发慢慢束起,高高地扎好马尾,发尾轻荡,像极春天纤细的柳枝,在春风里轻舞。 “你一直都在修炼,都快成深闺仕女了。还是出来见见世面好,将来要出去那里玩,也知道那地的主人是谁。” “有道理,”吉光抬头,眼里满满都是他,“那我跟你一起去。” 第三十一章 迟到 巳时三刻,环午星主、星后开始入殿,星辰宴正式开始,之前的时间是宾客进场时间。 姜玠吉光两人赴宴的时间不早。 星辰宴设在天雍宫左前方的玉簟浮央殿,前朝后宫的交界处,祥云托顶,不沾半分凡尘。 吉光跟着她师兄,穿过厚厚云层,看着上方那块巨大云朵。 硕大的,像颗独居的孤岛,四周皆为虚空,没有支援。 这奇怪,吉光忍不住腹诽,这不过是看着华丽罢了。 迎目是鲜亮绿意。 只见云边一株株高大古木绿冠如伞,它们挨地开枝,枝繁叶茂,叶子堆得一簇连着一簇,灵雾茗绕,绿意更是喜人,围着云边,染上活泼的绿边。 “四品嘉环木,师兄,你家好大手笔。” 吉光一眼看出遍栽古木珍贵,“我看环午灵植本纪,嘉环木灭绝得差不多了。” “星辰宴十年一次,意义重大,难免要谨慎。” 吉光仰头疑惑:“还有人敢闹事吗?” “有备无患罢了。” “哦。” 两人慢慢踱步,靴子踩过落叶,发出唰啦、唰啦的声响。 穿过古木林,迎面而来是宽大广场,灵雾飘渺。 其中最为瞩目的是中央那座高楼,一眼难望不到顶。 高耸独立,四个飞檐高高翘起,挂有硕大白玉风铃,闪烁着莹润宝光,微风吹拂,“叮叮咚咚”悦耳铃声围绕所有人耳际。 两人甫一出现,无数目光聚集他身上,就连他身后的陆吉光也可以说是万众瞩目。 人群汇集,纷纷朝他们行礼,姜玠带着他师妹,边往前走边点头,如同摩西分海,一条道路总在姜玠两人前方。 吉光跟着姜玠穿过广场,踏过九阶白玉台阶,迈过高高门槛,步入无际宫殿,走过无数座席,才在最上方宝座下,左手第二位坐下。 座上所有人都站起,纷纷朝姜玠行礼,他颔首示意,众人才坐下去。 姜玠给吉光伸手示意下座,“这是我兄长、嫂子,大皇子、大皇子妃。” 吉光起身行修士礼,“见过大皇子、娘娘。” “陆姑娘有礼了,其实去年我去过紫竹峰,”姜琪乐呵呵摆手,“不过那时你受伤昏迷,这才第一次见面,伤现在好了吗?” “谢大皇子关心,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妹妹在宫里若是需要什么,只管叫宫人告知本宫,一定不会怠慢妹妹。” “谢娘娘关心。” 吉光推诿几下,就坐下来。 周围都是打量她的目光,各色各样,有好奇的,也有嫉恨的。 微风吹来,拂过她额际刘海,那张雪白的小脸依然平淡无波。 姜玠低头看她,给她拨了拨有点凌乱的刘海:“不错,不卑不亢。” 吉光抬头对着他眯着眼笑:“那是,不看看我是谁。” “嗯,我的师妹!” 几近末尾席位的顾飞朝几人瞪得眼珠都要掉下来,顾飞朝拍了拍陆求崖的手臂,“陆吉光还会这么笑?哎,你什么时候见你妹妹这么笑过。” “有啊,第一次见面,揍完我一顿的时候。” “嘶,不是吧,你妹妹第一次见你就这么凶残,我看她还挺听你的话的。我第一次见她笑还是自知堂擂台上,她那时把韩师姐打得呀!” “这算什么,我还第一次见殿下对谁这么温柔呢!”魏澜轻摇玉扇,满脸疑惑,“他可是向来谁都不搭理的,嗯,无为师伯来了。” 所有人都起立,纷纷行礼:“见过国师,国师长安无极。” 无为一身雪白仙衣,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 他一路像是飘着过来,在右侧上首坐下,侧过头对着姜玠师兄妹两人笑了笑。 “小光,前日进阶神动阶了,你师兄送你礼物了没?” 吉光摇头,瞟了姜玠一眼,“没有呢,不过师傅你有没礼物给我呢?” “哈哈,你想要什么,师傅弄来送你。”无为捋着胡须,满脸笑意。 吉光眨巴眼睛,想了半响没想出来。 姜玠点了点她额头,笑着对无为说道:“这小丫头八成是想不出来的,师傅你自己选好给她罢。” “不行,”吉光摇头,“师傅如果你选的我不喜欢,师傅你要一直送下去,知道我开心为止,还有师兄,”又对着姜玠,“师兄,你这回都没送我礼物呢?你错了没?” “好好,我错了,”姜玠乖乖认错,“礼物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吉光这才满意,从席上拿颗鲜果吃起来,两只眼睛弯成月牙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周围座席基本都满了,除了左侧两位。 场内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连一脸端庄持重的大皇子妃也向姜琪问起来:“夫君,左上首几位都没来,时间就要到了,父皇、母后就要进场了,他们是哪位啊?” “噤声,他们不来便不来罢。”姜玠低声喝止。 “是,臣妾多嘴了。”大皇子妃低头认错。 吉光也好奇起来,凑近姜玠:“师兄,还没来的是那几位啊?是确定不来了,还是有什么事?” 姜玠思索一下,“第一席的是玄黄世界长公主,第二席是流酋世界的世子,按理不会不来,不过这个点了,”他微微嗤笑一声,“看来要摆架子了,就不知道这个架子能不能撑起来。” 手指微动,通讯符亮起,“去番纪府催两位贵客,即刻动身。”声音疏冷,冷冰冰的令人心颤。 “摆架子,”吉光看着对面两座位,环视一周宴会上议论纷纷的宾客,瞟了眼转动的星晷,嘟了嘟嘴,“管他架子起来没,宴会到时间了。” 话毕,“噔噔噔”大殿顶上盘桓石龙游动,不停以头撞击中心宝珠,发出巨大声响,响彻九霄。 殿门彻底打开,天光泄入,殿内顿时被白光填满,众人纷纷遮目避让。 片刻,两道高大阴影斜射出现,盖住大半天光。 遮目袖子放下,所有人纷纷走出,长揖行礼:“拜见星主、星后,星主、星后星辰长安,无极永乐。” 声音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岔音。 两位长长衣摆从众人低垂的视线经过,那衣摆明亮,细看都无法看清图案,看似平平无奇,细看却能勾人心魄,使得无人胆敢直视。 长长衣摆被无数侍人缓缓拉开,摆放得整整齐齐,两位贵人才缓缓坐下,周身没有一丝褶皱。 星主尊贵的手轻轻扬起,“免礼。” 行礼众人才直起腰,安安静静回到座位上。 “嗯?”星主长长的胡须微微翘起,手指着左侧那两个空空席位,“长公主和世子还没到吗?” 鸦雀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开口,偶尔对那两位置瞟一眼。 侍立宝座前的红锦袍服长者擦着满脸的汗,慢慢走出来,两腿不住颤抖,嘴唇上下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星主霎时双眼看向他,他膝盖一软,当即要跪下。 一道轻风扫过,托起他的膝盖。 “父皇,长公主和世子路上遇到突发状况,迟到了,这就快到了。” 姜玠站起来,先长揖到底,说话恭恭敬敬。 “父皇不必挂心,星辰宴可以先开始,听说大宰与安排了父皇最喜欢的绕绵舞,”他礼毕,脸上挂着和熙笑意,“大宰与,还不开始。” 宝座前大宰与当即送了口气,忙不迭的作揖。 “是,殿下说的是。陛下,臣这就让舞者进来。” 使劲朝身后侍人使眼色,那人匆匆退下。 “哈哈,”星主捋着胡须大笑,“绕绵舞好啊。” “大宰与办事向来稳妥,”星后端庄坐着,手指微点进场花衣舞者,“陛下您看,您最喜欢的舞者来了。” “嗯,他这事办得不错。” 姜玠坐下,众人才开始说话,纷纷欣赏起殿中舞者优美舞姿。 姜琪一脸忧心,低声问道:“七弟,长公主和世子确定等会就能到吗,一会就要敬酒了,万一父皇震怒。。。”他又闭上嘴,摇摇头,“星辰宴十年才办一次,待会父皇不要责罚你才是。” “零讯去提人了,一会就到,”姜玠自酌一杯酒喝下,“兄长不必忧心,欸!” 他按下吉光拿酒壶的手,“你还小,不能喝酒。” “嘿嘿,”吉光尴尬的一笑,灵机一动,给姜玠斟酒来,“师兄,我是在给您倒酒呢。” “你啊。”姜玠无奈一笑。 “师傅,我也给您斟酒。”吉光端起酒壶,起身上前给无为倒了杯酒,自己以茶带酒,“师傅,徒儿敬您一杯。” 无为笑呵呵的喝下,手指遥遥点她额头,“你个小机灵鬼。你师兄平日里带你一定不容易。” “呵呵,师傅说的实话,师妹真不是好带的。平日里。。。” “哎哟,对不住呢,我们来迟了,姜星主不要怪罪才是。” 一道高昂女声响起,一下子覆盖殿内所有声音,殿门突然打开,天光突然泄入,许多人掩面避让。 几道高大阴影挡住天光,簌簌衣摆曳地声从远而近,殿门管上,人们抬头看去。 只见为首一名高大女子,繁复华服闪烁四溢宝光。 发髻高耸,宝冠璀璨夺目,一张雪白的脸,一双锐利眼睛,红红的嘴唇,尖尖的唇角高高扬起。 此人被映入眼帘,心底即刻想把她赶走。 因为,这女子的眼底满满都是鄙视,不带半分掩饰,直直白白的。 第三十二章 长公主 那长长的衣摆被侍人小心翼翼的托起,纤腰一转,干脆利落的坐到左侧首席。 长长的眼睛里,漆黑的瞳仁斜斜扫视一圈,回到殿中央,红唇微启。 “世子,怎么还不坐下。” 声音黏黏腻腻的,面上甜蜜,但无法吸引人深听。 此时人们的视线才离开这位女子,转向还在殿中央男子。 这位男子虽然一身仙衣华服,面上却寥寥草草,不修边幅过甚,两颗黑眼圈恨不得垂到嘴角。只见他涣散的眼睛眯起,径自走到左侧第二位坐下,没有应那高大女子一句话。 “哎呀,”女子以手半掩红唇,“今日这般隆重的星辰宴,怎么歌舞都没有声音呢。” 女子声音久久回响,乐人纷纷一个机灵,急匆匆开始奏乐,音调错杂,带着舞者节奏都乱了。 “长公主真是好生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玄黄星主亲自。” 姜琪怒目而起,指着长公主的脸呵斥。 吉光侧头看向姜玠,他的脸上还是一片儒雅公子的样子,但吉光汗毛倒竖,低头就看到姜玠握紧的拳头。 “呵呵,”长公主掩唇轻蔑一笑,“敢问这位是哪位大人物,你们星主都还没开口,你倒是敢抢了先。世子殿下,”她扭头朝着下首世子,“你们流酋有这样无礼之辈吗?” 世子从坐下就一直喝酒,苍白的脸没一会便涨红,听罢头也不抬,“他不及长公主无礼。”说罢,狠狠把酒壶摔碎,“没酒了,来人上酒。” 玉壶破碎,声音清脆,敲进所有人心头。星辰宴上,所有的好气氛都没了。 宾客噤声,乐人、舞者呆立,一时间,空间都静止。 玉壶碎了一地,碎片带着点点酒气围着世子,宝光照射,反射刺目光点,四溢给周围人,逼得他们不得不掩目。 世子轰然坐下,衣袖散乱,颓废慵懒的在座位上伸展四肢。 绣着金黄龙纹的靴子无意踢到桌子,发出“铛”声响,在这诺大的宫殿里,久久回响。 大半人屏气,头低下去,专心的看着自己的手心,生怕抬头触了姜皇室的霉头。 “没意思。”世子摇晃着头,眼睛阖上,声音不大,但足以所有人都听到。 吉光全身汗毛倒竖。 看着身旁姜玠眼眸微垂,手指微动,世子前边那摊碎片化为粉末,升至空中,成为光点消散。 光点璀璨夺目,从姜玠身上发出的杀意冷入骨髓,人们边看着空中宝光感叹,边不自觉抱着自己微微颤抖。 吉光看着姜玠完全张开眼睛,那是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眼,不含杂质,清澈又深不见底。 肤色莹白如玉,深黑长发盘起,玉冠束住,平肩挺拔,掩不住的清高冷傲,凛然不可侵犯。 他纤薄嘴唇微微弯起,如沐春风的温柔油然而其。他张开口。 “听闻世子喜欢美酒,正好,孤收藏有450年兰索酒。” 低沉的嗓子在人们脑里直接回响,不容拒绝。 “取颜山天顶万年积雪,鹤鸣山天池畔凤凰老木凤凰籽,紫竹峰顶千年老竹。这等美酒想必能入世子的口。” 玉手轻扬,“大宰与,去取我藏的酒来。” 流酋世子终于张开他那双眼睛,复杂的看了姜玠一眼,嘴巴微微拉动,又闭上不再说话。 吉光难得看到世子的眼睛,心底油然一种不适,那双眼睛肿肿胀胀,遍布的红血丝里夹杂太多颓废,了无生机。 像极了三年前,陆求缘临死前的样子。 “是呢,”祁星后笑得格外慈爱,“本宫听使臣说,世子素来好酒,玠儿的酒,世子可得好好品品。” 侍人如水流动上前,换掉所有人桌前酒壶,一只只更为精致的酒壶摆上桌,酒壶宝光如水滑动,飘散醉人酒香。 大宰与亲自上前给星主、星后斟酒,“陛下,您请。” “嗯,”星主深吸酒气,抬手一口闷下去,长长呼了口气,“玠儿珍藏的兰索酒果然非同一般,不知比流酋国酒——琉春如何?” 世子捏着酒杯,眼皮耷拉着,嘴唇微动,好似还在回味。 “七殿下果然阔气,三百年的兰索酒拿来酒宴,给人豪饮。”他长长叹口气,“委实浪费啊。” 吉光趁着姜玠不注意,低头去嗅酒香,被他发现,一个五爪篱下来。 她握着自己的额头,气鼓鼓的瞪他。 姜玠心头那口气撞向吉光那双童稚的眼睛,猛地散了,自斟自酌一杯,遥遥敬向对面世子。 “酒本该是被人饮用的,歌舞本该是被人赏看的,宾客。。。世子,你说宾客是否本该收主人家的规矩。” 紫灰长袍无风而动,从衣摆间飘出透明领域,把整个大殿都笼罩住,寒意过早将来初夏。 “啪,啪,啪。”鼓掌声格外清脆,压过乐人奏乐声。 “伤离早听过环午七殿下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长公主妖妖娆娆的歪坐着,单手撑脸,专注的看着姜玠的眼睛,媚眼如丝。 吉光小小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过姜玠,不让他看向长公主那边。 “长公主说话可以端重点,毕竟现在演绎的,正式陛下最喜欢的绕绵舞。这支歌舞是近年独创,长公主应该也喜欢。” “哎呀,”长公主一脸兴致的看着吉光,“好标致的小姑娘,是七王妃吗?” 吉光当即把头摇得肉眼模糊,“不是,您误会了。” 姜玠手轻按吉光的头,阻止她继续摇头。 如玉的手放松,从头顶滑下,收手时发丝柔软的触感还残留手中,手指暗暗捻着。 脸上还是笑得和熙而又疏离。 “殿下误会了,我这师妹还小。殿下可以静静欣赏歌舞,喜欢的话,宴后可以送您几个歌姬傀儡。” 长公主纤纤玉手半遮脸,露出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娇滴滴的笑着,笑得身体一颤一颤的,头上珠翠也跟着晃动。 “七殿下真护着自己师妹。” 她晃悠悠的起来,拖着长长的衣摆,端个酒杯,妖娆身躯吸引大殿大半人眼珠。只见她蹒跚而行,凹凸有致的身躯摇摆,慢慢靠近宝座。 吉光刻意挺起前胸,左看看右瞧瞧,直挺挺的,连点起伏都没有,往那瞄了眼,嘴都嘟起来了。 她长大了,能有那么好看的身材吗? 长公主行至宝座前,纤腰微微弯下,星主双眼顿时睁大,眼珠仿佛都要掉出来。 星后抬手挡住星主,先一步扶起长公主,“好孩子,多礼了。” “娘娘还是这么客气。伤离在此祝星主星辰快乐,长乐无极。” 话毕,仰头饮尽酒。 殿顶白光照着她仰起的脖子,纤细白皙,格外引人注目。 “娘娘真是厉害,培养出一个好儿子。” “哪里啊,长公主说笑了。” 长公主缓缓摇头,耳坠跟着轻轻晃动,宝光映得她雪肤澄澈。 “星域里都传遍了,七殿下仙姿秀逸,风采翩翩绝世。修为深厚,一把剑之下,莫有不从,雷霆加身,诸祟幻灭。” “呵呵,”星后掩口笑了,摆摆手,“哪里,都是小事,公主夸耀了。您的侄子,玄黄世子也是年少有为,才十岁,已经凝华巅峰了,比玠儿当时还厉害许多呢。” “幼旸未来如何还不知道,毕竟小时了了大必未佳。不过七殿下就不是了。。。” “伤离可是听闻七殿下战功赫赫,环午这十年来,大大小小的兽乱可都是,七殿下。。。” “一人一剑,处理得干净利落。这不得不让人叹服。” 长公主转身,端着酒杯缓缓朝姜玠这边走来。 轻风吹拂发丝,皓腕微拂,娇媚之息不绝而发,牢牢吸引所有人目光。 “顾兄,收一收你的眼睛,”陆求崖拉着顾飞朝低头,把酒杯硬往他手里塞,“喝酒喝酒。” 顾飞朝凄然一笑,低头直直的看着酒杯,许久没有动静。 魏澜勾起嘴角,一脸好奇。 “怎么你喜欢这个长公主。” 扇柄轻敲他脑袋。 “别想了,这个女人是够妖娆,但这是蛇蝎美人,心肠够硬,抛夫弃子,你有什么利益给她呢。” 一把按住陆求崖的头,“小陆兄弟,好好看歌舞哈,以后争取娶一个像你妹妹那样的女人。” “。。。” 陆求崖一脸无语的看着魏澜,“我妹妹,师兄,你这是什么品味啊。” “你懂什么啊。” 吉光看着长公主直直往这边走,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珠映入她师兄的脸。 姜玠微微颔首,正对着吉光的眼。 吉光的瞳仁漆黑,通透明亮,像冷泉里两颗琉璃。 此时她仰着头,直直白白地让姜玠看清她的眼底,琉璃微微晃动,他的心也跟着晃动。 微风吹过,吹皱一汪冷泉。 “怎么了。” “玄黄长公主好喜欢师兄你哦。” “是呢,”长公主娇软嗓子从前面响起。 吉光姜玠一抬头,就看到她微微俯身,露出妖娆曲线,吉光挑眉,瞪大了眼睛。 “像七殿下这个的年少有人的翩翩公子,哪个女儿家会不倾心爱慕,伤离自然不能幸免。” 长公主慢慢在桌前坐下,微微歪着,白皙的手伸出,拿起吉光桌上酒壶,给自己杯上倒酒,“伤离敬殿下一杯。” 姜玠回敬。 长公主侧头“娘娘,环午只有一位皇子吗?伤离一直都只听过七殿下,没听过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 “玄黄世界离环午较远,殿下不知道也是可能的事。”大皇子妃站起来,端着酒杯要敬歪在地上的人而。 只见长公主歪着头打量她,“请问你是。。。” 大皇子妃尴尬一笑,“这位是我夫君,环午的大皇子。” “哦,”长公主微微仰起头,“难怪与七殿下有几分相像,都是那般气宇不凡。”她微微颔首,“敢问,大皇子您的修为是。。。” 第三十三章 刁难 修为如何? 这天雍里,从没人在大皇子面前说过这个词。 姜琪夫妇两脸突然涨红,嘴唇抖动半响,愣是没说话。 “哦。。。”长公主一脸明悟的表情。 “本宫明白的,同胞兄弟之间,天资不一定是一样的,就像本宫那些侄儿。” “世子八岁触明,九岁练气,十岁便凝华成功。其他弟弟在十岁时还在练气阶徘徊,修为是怎么刻苦都提不上去。” “本宫那星主弟弟只要有一个儿子,继承他的皇位就够了。其他几个儿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去。等本宫弟弟做够星主之位,把那些无用的儿子处理干净就好了。” 姜琪的脸从通红到发青,额头青筋鼓起,拳头紧攥,指节已经发白,一张脸抽得僵直。 “长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世子之位,以修为下定论吗?” “哎呀,”长公主受惊的一下子遮住嘴巴,“大皇子误会本宫的意思了,本宫不过是说说玄黄的家常吧了。” “环午的世子之位,只有环午星主能决定吧,您也无需苦恼。毕竟环午皇室向来仁慈,留着兄弟们,一家和和乐乐。。。” “轰”姜琪愤怒起身,一脚跺碎矮桌,桌上东西摔落,劈里啪啦的一阵声响。 “唰”长剑出鞘,惨白剑刃抵住长公主白皙纤细的脖颈。 “姜琪你做什么,把剑放下!” “兄长,放下剑!” 姜玠脖子抽动,脖颈青筋一股一股的冒着,牙关紧咬,恶狠狠的。 “吴伤离,你少阴阳怪气的与孤说话,一个为权力人尽可夫的女子,就该老老实实待在你玄黄公主府里,少出来惹事生非。” 吴伤离朝姜琪娇媚一笑,微微侧头,雪肌擦过剑刃,破出鲜红血丝,为她增添一抹艳色。 “陛下,这就是环午星辰宴的待客之道,堂堂一个环午大皇子,把剑架在一个弱女子脖子上,好生失礼呐!” 吴伤离伸出纤纤玉手,慢慢的在白惨惨的剑刃上摩擦,纤薄红唇勾起。 “大皇子,你真忍心拿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吗?” 娥眉蹙起,泪眼朦胧,看着分外可怜。 宾客们议论纷纷: “大皇子疯了吗,这玄黄长公主没招他惹他吧?” “大皇子一向谨言慎行,一定有原因的。” “师兄。”吉光拉着姜玠衣袖,看着他眉头紧蹙,“您皇兄会吃亏吗?” 姜玠点头,“这位长公主,”微微摇头,“无风都要起三层浪的主,兄长钻她的套了。” “呵呵,”姜琪一脸讥讽的看着眼前女子,“孤不想与你为敌,但你处处嘲讽,又是几个意思。当孤是吃素的,孤就让你见识见识,孤的厉害。” 手掌握紧,沉肩拉肘,剑刃在吴伤离白皙纤细的脖颈上。拉出一道纤细口子,鲜血流溢。 “琪儿,你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祁星后气急,当即站起喝止。 姜琪咬牙切齿:“母后,我与她无话可说。” “唉,”剑刃被玉手拉住,无法动弹,“把剑放下,不就就可以了嘛。” 玉手轻弹,剑刃从中间断裂数片。 “伤离也不想好好一个星辰宴,”媚眼流转,“闹得不欢而散呐。” “滴滴答答”脆响,剑刃纷纷落地,藻井白光照射,剑光四溢,刺人眼睛。 剑芒四溢,本应繁华的星辰宴此时鸦雀无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像一道巴掌,拍在姜皇室的脸上。 剑芒刺入姜玠眼里,他不耐的偏过头,手指轻捻,灵力微动。 破碎的剑刃被无形激荡,光影错乱,纷纷裂成粉末,灰影微张,都被吞噬干净。 “大宰与,给兄长换一副座席。” “是,殿下。” 如水侍人流动,狼藉场面瞬间恢复。 歌舞升平,宝光摇曳,星辰宴又恢复一派繁华。 姜星主脸色微变,看着舞者袅娜舞姿,微微出神。 “七殿下果然厉害,这一手空域,只怕少有人比得过。伤离佩服,可比某些色厉内荏的强呢。” 吴伤离朝着姜玠微微一俯,如墨发丝轻垂下来,衬着纤细的脖颈,娇娇怯怯的,分外楚楚可怜。 姜琪握着空空的剑柄,一把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嘴角露出狞笑。 “吴伤离,识趣的,立即滚回位上去。挑拨离间这种伎俩,也好意思在星辰宴上玩弄。” “玄黄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位长公主的作风,”流酋世子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大皇子,你也觉得,吴伤离的小伎俩上不了台面。” 一步步慢慢踱至吴伤离身前,蹲下,低头“滋滋”冷笑。 “长公主,人家看不上你呢。” “哦,是吗?”吴伤离朝着星主,仰头讥讽一笑,“陛下,您的大皇子是要折辱外客,两域宾交不做数了吗?” “长公主,”姜玠冷眼望去,“请回座上,您来环午星辰宴,就该守环午的规矩。兄长行事与您,是相仿的。” 吴伤离脸上笑意挂不住,周身紧绷,各处汗毛根根倒竖。 此时姜玠的杀意把她笼罩,无形领域张开,她被压制住,无法动弹。 “呵呵,”世子仰天长啸,“我说陛下,换种取乐方式吧,歌舞只在环午时兴,在流酋。。。” 长剑被拔出,惨白剑芒刺目,杀意横出。挽转,剑光一厉,“唰”扎入白琉璃地面。 “还是比试最过瘾。皇室子弟,只有最强者,才配活下,继承星主的位置。” “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皇子,孤不过在陈述事实,听过环午仙俗两立,您。。。” 世子伸手,拔出剑,直指姜琪,“您是下一届星主?” “是。。。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一切都由父皇定论。”姜琪向后缩了缩脖子,“你拿剑指着我是几个意思,对环午皇室无礼。” 底下宾客们议论纷纷。 顾飞朝一脸疑惑,“不对啊!” “当然不对了。”魏澜也眉头皱紧,“这两人是存心捣乱的。” “不,”顾飞朝摇头,“流酋地域狭小,资源有限,域内高手甚少,不可能这般放肆的。世子也向来温和谦逊,不应该啊。不过。。。” 顾飞朝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吴伤离就不一定了,流酋向来视玄黄马首是瞻,这位世子可能都得听这位长公主的话。” 世子摇头,眼睛锐利如同恶狼,直刺姜琪心底。 “我是世子,您是未来世子,两位世子之间,切磋比试一番,也是美谈。还是。。。” 长剑缓缓抬起,指着姜琪门脸,剑意刺骨,“你不敢!” “你。。。”姜琪手指指着他,一直抖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吉光收回视线,悄声与姜玠传音。 “师兄,看修为,您兄长差他两阶,您要与他一战吗?” 姜玠点头,“今日之事,颇有古怪。这场比试我一定要上的,你不用担心,等会呆在师傅旁边。” “仙俗两立,世子殿下,这是环午向来的规矩。比试这种事,还是孤陪你乐一乐吧。” 玉手横放,浅蓝长剑落下,银白剑穗飘扬,搭于腕上。姜玠从容起身,侧身朝无为点头。 无为这才挣开眼睛,右手捋了捋长长的胡须,左手一挥,一道透明结界出现。 中间舞者看着眼色,匆匆退下,剩下中间偌大舞台。 舞台为圆润弧线,白玉铺地,镶嵌颗颗明珠,柔和光芒一直环绕,华美绚丽,若是站着是个女子,那即便是无盐,也给衬出七分颜色。 “请吧!”姜玠示意,率先进入结界内。 一袭墨紫长袍,柔和宝光下,那抹紫魅惑、飘渺,像星夜里最浓的颜色。一眼难望穿,又清透到底,不见一丝浑浊。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便是这般人物。 世子嘴角拉下,一双肿胀的眼闪过诸多思绪,复杂得很。提着剑,缓缓走上前去。 吉光微微歪头,去问她师傅。 “师傅,这位世子怎么了,刚刚明明是他闹着要比试的,师兄答应了,他现在怎么看着还不太乐意啊。” 无为撇了她一眼,捋胡须的手停下,空闲的手指微动,结界无形转动。 微微摇头,“没事的,流酋世子没有带禁物。” 吉光长长叹口气,“这星辰宴才刚开始,一曲歌舞都没结束,就闹成这样,日后一定会记上史册。” 世子大步踏入结界,肿胀的双眼一改颓靡,眼泛精光,配着涨红的脸,好似病床上,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 与姜玠面对而立,右手紧握剑刃,厚厚的、微黑的嘴唇蠕动。 “流酋李凛松,新历479年生,12岁触明,25岁进阶创化,今日新历509年新正17日,” 右手握紧剑刃,利刃割破血肉,鲜血从掌缝中流出,慢慢滴落莹白玉面,点染出一朵朵红色小花。 “李凛松与环午姜玠决斗!”右手抽出,鲜血迸发,玉面小花被汩汩血流覆盖。 世子抬眸,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 姜玠心弦紧绷,纷繁思绪在脑中飞快过去,这不是比试前的礼节,这是篇自白文。 李凛松在比试前念自白文,难道自己还能在这里要他性命吗?到底哪里不对? 不,这场宴会从吴伤离一进来就不对了。 风眸侧瞟,吴伤离悠然起身,嘴角还挂着腻腻的笑,“世子殿下,不过比试罢了,你怎么。。。” 纤纤玉手微微掩口,丹蔻指甲鲜红,更胜玉面血迹。 “像奔赴刑场啊。星辰宴,不就是让我们邦交的姜星主,乐呵乐呵嘛!” 第三十四章 献祭 结界两人站定,明珠流转,光彩映上,李凛松黑衣白剑,姜玠紫衣黑刃,一人潇洒俊逸,一人沉旎肃穆。 乐人退散,整个大殿,只剩下结界运转的细细小小的声响。 沙沙的,像海风吹过沙滩,细沙被飘扬起,又落下。 “像奔赴刑场啊。星辰宴,不就是让我们邦交的姜星主,乐呵乐呵嘛!” 长公主的话无人回应,个个都收敛面目,肩腰下沉,无形之压抵上,没有丝毫欢乐。 “吉光听闻,玄黄最尚强者。同阶比试更胜为生死之战。长公主怎么还以为这是场玩乐,是看不上流酋世子,还是。。。” 吉光右手搭着刀柄,纤细骨节压紧,白皙中已泛青,一张俏脸含着三冬寒霜。 “您看不上我们的七殿下!” 吉光言语直白,吴伤离当即放下染着丹蔻的手指,露出那尖锐的红唇。 唇角僵直,细长脖颈青筋鼓起,良久都不说话。 “世子实力应当是比不过七殿下的,他为何要战。” 顾飞朝百思不得其解,一张好看的脸都皱起来。 “闹事吧,不然也没别的理由了。” 结界外的尖锐的氛围没有扩散,结界内两人只沉溺两人对弈之中。 惨白剑光溢出,凌冽之风荡起,杀意弥散。 黑与紫两道身影不断交错,长剑相互激撞,火花四射,剑芒横溢,谁都不能盖过谁的光芒。 黑与白混合,流动成为泥浆,粘稠稠的。黑白两潮盘旋李凛松之后,旋转着、扭动着,愈发增大,已经开始把他覆盖,开始扩散,似乎要把整个结界糊成一团。 剑光愈发狠冽,剑影虚幻,两人相斗得如火如荼。 黑白潮已经覆盖大半结界,流动的泥潮不时滑落,滴落几点,触地,升起青烟,腐蚀大块白玉面。 吉光心头一颤,猛地扭过头去问:“师傅,那是什么,世子用了毒吗?” 无为摇头,“不能算毒,这是他的小世界,只是小世界里都是毒,不算违规。” 小世界里都是毒,现在外放小世界,师兄岂不是容易中毒吗? 今天这场星辰宴只怕不会,是不会好好收场了,师兄,你要小心点啊! 吉光的心头一直打着鼓,15年来,头一次心惶。 黑白两潮泥泞,混搅得结界内光影浮散,罡风横出,凶杀毕现。 李凛松肿胀的双眸露出凶光,厚厚的眼袋上,黑眼珠被血红包裹,狰狞狠厉,像匹饥饿的孤狼。 墨紫衣袖翩跹,宝蓝剑柄衬得玉手更为白皙,如同高原上,阳光下久久未化的冰。 仿佛晨光穿透,实则直可摧毁明光,颠倒黑暗。 姜玠脸上一如往昔和熙,漆黑剑刃黯淡,却能搅进泥泞之中。 泥潮涌动,逆流倒置。 原本粘稠的潮体迅速搅动,直从原主身后抽出,拉动。 黑白两色快速搅动,一触之间,弥盖整个结界,霎时青烟四溢,结界也不断鼓出细泡。 姜玠头微微歪着,一侧发丝拂落,轻扫过他如玉面庞,一派风淡云清,洒脱自然。 两潮不断扩散,冲淡。 纹路遮盖的结界,一时能看到两人剑刃交加,一时只能模糊观察黑紫两道身影。 但是李凛松不断僵硬的面孔,不停扩充的鼻孔,他仿佛失去主导位置。 “环午七殿下果然厉害,化他人小世界为己用,世上少有,本宫还是头一次见呢。” 吴伤离纤细的手指撑着纤细的脖颈,小小的头颅晃动着,一脸娇笑得朝着宝座上。 “陛下、娘娘,未来修为大拿,必然有七殿下的位置,伤离在此先祝贺了。” 话毕,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敬酒,被祁星后耐心劝解下,才晃悠悠的坐下,歪斜的倚着,露出一抹笑。 潮散,李凛松眼角恰好扫过,双唇僵直,下拉,两侧的肉都沉下去,带着两颗沉沉的眼袋一起,整张脸都失去色彩。 嗯,吉光不禁伸长脖颈,往前探去。这是要赢了吗? 好快啊,师兄还真是厉害。 吉光双眸弯弯,眼瞳仿佛养出星辰,星星点点,璀璨得胜过殿中最亮眼的宝石。 两潮已然黯淡,消退。漆黑长剑一改缓慢,手腕急速扭动,剑影模糊。 漆黑剑尖割裂空间,罡风肆虐,黑白两潮直接被冲淡,消退,消失。 无形剑意填充,惨白剑刃被勾住,李凌松。 第三十五章 无迹 不过一晃眼,原来的翩翩仙君,此时已面目模糊,飘逸仙衣已被染污。青烟笼罩,毒雾横出,腐蚀周遭一切,座席、玉面都被侵蚀,消失大半。 姜玠落下,玉面已侵蚀光秃了,离地不过一尺时,被一双手接住。 血肉之躯瞬间被腐蚀,露出血肉。吉光手一晃,差点没接住。 毒雾侵袭,霎那透过肌肤,凝滞灵力。 吉光忍着剧痛,把姜玠牢牢抓住,安安稳稳的把他放到无为身旁,落地前还垫了张紫竹席。 “师傅,您快看看师兄,这毒能凝结灵力。” 话音未落,吉光汗毛一竖,当即手腕一转,长刀旋花,挡过一道泥潮。 吉光急速转身,挡于姜玠身前。 黝黑眼瞳霎时一缩,只见一道黑白泥人袭来。 吉光内丹急速运转,金黄眼瞳重现,泥人褪色,只剩下黑白点影。 刀影成壁,黑白手臂被击挡,偶尔一叉,还被削飞几寸泥潮,滴落地面,飘起青烟。 金沙笼罩灰白阴影,团聚成镰,疾刃呼啸,从中切割数片,阴影团而散开,又凝聚起来,只是阴影虚化许多。 点点汗滴从额际滑落,吉光睁着一双金黄眼瞳,涩涩地,灼热从眼底烧起。 泥人依然不停往前,一只伸手扑打过来,即便被削去数段,又凝结出新的肢体,好似傀儡一般。 如此激战,不过一息之间。 “快,快把世子拦下,国师,请一定要救吾儿。” 祁星后匆匆从宝座下来,衣摆乱飞,快靠近时被泥人毒雾挡下,腐蚀大半仙衣。 一旁侍人们这时惊醒,纷纷拦下星后,争先恐后得挡在星后身前,颤悠悠的,不敢前进一步。 宾客们也纷纷醒悟,不时找地方躲起来,就是像魏澜一样,拔出长剑,击挡泥人前行。 熙熙攘攘,纷乱无章,整个大殿,此时乱成一锅粥,烧糊了,粘稠的,焦黑的,冒着毒。 脚步声,刀剑声,呼救声,嘶吼声。 黑白的泥,青黑的烟,惨白剑光,鲜红血花。 仙气飘渺已堕入泥潭,哪里还有半分仙人、世家的从容,一派凌乱不堪。 吉光檀口鲜血溢出,筋脉处灵力已经乱了,气血上涌,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毒雾前后夹击,身前泥人,身后师兄,都是毒圆。 上涌气血被她一口咽下,急速运行的灵力已把所有筋脉完全断裂。 吉光刀法凌冽,神识不断削弱泥人控制。她站起来还不够泥人肩膀,小小个的,却能挡住如浪潮拍岸的攻击。 即便是魏澜,从旁阻挡,已费劲他所有功夫。 不得不令人惊叹。 最大的动乱已被牵制,大殿之中,人群慢慢平息,贵族的从容开始慢慢回来。 呼救声消去,议论声响起,只是吉光刀锋凌厉非常,硬生生的,把其他声音都压下去。 金黄的眼瞳中,可清晰的看出,泥人的心脏,它还在跳动着。 自爆的人,应该当场暴毙,眼前的人型不过是具傀儡。 是傀儡,就该被摧毁,而不是。。。 吉光眼尾扫入鲜血淋漓的师兄,他此时全身瘫软被师傅拔毒,脸上雪白一片,没有半分血色。 它不该这么害师兄,这场比试,就是一个陷阱,针对环午七殿下的陷阱。 灵力完全导入刀刃,惨白刀刃刹那染上金黄,刀壁消失。 长刀横立,金黄火龙席卷而出。 巨龙呼啸,炽热之息烤干所有水分,泥人瞬间凝滞,只剩下毒烟还在飘散。 弓步蓄势,吉光向上一跃,长刀当立,黑白空间中,只有那颗跳动的心脏。 “呀!”吉光怒轰,冷冰冰的脸,头一次狰狞起来。 浅紫仙衣在半空飘扬它的绚丽,但都不及刀刃瞩目。 空间细线纷纷扭曲,弯折的曲线,控折出一道洞弧。 挽刀,长刀下立,直直得顺势下劈。 灰白世界里,只有的那抹鲜红,被刀刃破开。 “唰啦”,像只西瓜,一刀,两半,两面光滑。 “轰” 地面大震,人形倒下,“啪啦”分离,黑白泥潮流散,露出鲜红的血肉。 吉光压着刀柄,蹲着,喘着粗气。 炽热的风进入气管,火辣辣的,刺痛各处。 “天啊,她居然把世子杀了。” “别乱说,世子早在自爆时,就已经不再了。” 吉光拄着刀,提着腰,起来,转身朝姜玠走去。 刀刃滑过地面,发出刺啦刺啦声响。 只有几步路,她一下就到了。 姜玠此时还在拔毒,源源不断的毒液被无为抽出,那具挺拔身躯此时不断抽搐,长眉颦蹙,光洁的印堂,拧成一个结。 毒雾猛烈,她靠不过去。 祁星后走近,拉住她的手。 两人相望,吉光眼瞳金黄细丝还没消去,明亮的眼中,满满都是泪,一直打着圈,不肯落下。 祁星后轻轻拍拍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吉光,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国师医术造诣不凡,一定能救好玠儿的,要相信他。” 吉光无意识的点头,鼻子一吸,手掌一紧,长刀当即被祭出,“唰”地扎入地面,挡在吴伤离手指前面。 “长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吉光冷着一张脸,雪白的脸上,金黄眼瞳是最明亮的颜色,金黄的火龙刀刃中盘旋而出,笼着吴伤离头顶。 眼瞳皱缩,刀刃后,就是流酋世子的尸体,她伸手过去,是要做什么? 吴伤离连连后退,避开金龙范围,热汗连连,融了她精美的妆容,面对吉光这么直白的怀疑,不禁气短起来。 “小姑娘,你可知在做什么,袭击玄黄世界长公主?” 吉光不应,一步一步上前,踏过染血地面,伸手拔出长刀,挽着几个花。 “长公主殿下,我是在保护您。世子依然自爆,却能继续行凶,如同傀儡,此时虽然倒下,谁知。。。” “唰”长刀入鞘,吉光微微歪头,金黄的眼瞳里,清晰的映出吴伤离所有细线,看着她僵直的身体,才移过视线,落在地上,一分为二的心脏。 “谁知他还会不会伤人,谁知他又会以何术伤人,是吧?” 吴伤离一撩衣摆,步履翩跹的回到座位,歪歪倚着,仰着头朝最高处那位,依然傻楞的星主笑着。 “姜星主,您看,今日本只是一场比试,没有签订协议,贵界直接把流酋世界世子杀害,这番,该当何罪啊?” 她斜睨过去,吉光能从她眼中清楚的看到,满满的恶意漫出。 第三十六章 兄恭弟谦 月上柳梢,晚霞余晖还笼罩着,殿内明光大盛,透过紧闭的门窗,从细长的缝隙里钻出,在白石海上,留下摇曳的、长条的影子。 周遭石亭灯都已点上,烛影摇曳,和着暖融融的夕阳,应该是一派温柔。 可惜不是。 此时,景然殿冷得令人透骨生寒。 景然殿宫墙四四方方,漆黑甲胄士兵五步一人,腰佩长剑,白皙的脸被盖住,只能看到狰狞的漆黑面具。 暖融融的宫殿,插满尖锐的钉子,肃杀的氛围笼罩,谈何温柔。 吉光枯立廊下,屋檐灯影笼罩,映出她纤细的骨骼。那双眼睛定定看着紧闭的殿门,一动不动。 殿内明光一直亮着,没有减弱,没有人影,除了风声,宫墙侍卫的呼吸声、心跳声,没有一丝声音了。 吉光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维持多久,她看着师兄被师傅带进去,正中的太阳已经落下,月亮爬上枝头,烛火燃起,师傅一直没有出来,师兄现在怎么样了,她一无所知。 除了等,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 吉光耳朵微动。 “哒哒” “哒哒” “哒哒” 脚步声有散漫的,有整齐的,是一群人的脚步声,此时谁敢往这里来? “请留步,国师吩咐,景然殿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进!” 莫零讯横剑于前,拦住来人步伐。 此人拂袖扫过剑鞘,长眉竖起,喝止道。 “呵,这里是天雍宫,姜氏皇宫,不是归化宗,他的命令无效。滚!” 莫零讯垂眸凝视他衣摆的纹龙,暗暗长长的深呼吸几次,手再次伸出,剑鞘一直挡在身前。 “大皇子,七殿下正是疗伤的关键时候,请您体恤。” 姜琪蹙眉,一张嘴抿死,后退一步,华丽衣摆略过绚丽的影子。 指节分明的手掌举起,手指弯下,左侧嘴角扬起,开口:“来人,把这蔑视皇室之人拿下。” 身后一群银甲士兵迈着整齐步伐上前,手擎红缨枪,锋利尖芒把莫零讯团团围住。 “唰啦唰啦”周围漆黑甲胄士兵纷纷移动,手紧紧的握着长剑,一个个要过来支援。 “别动,都待在原处。” 莫零讯急喝,手打着手势,一点都不在乎没围起的枪芒划破,流出血,滴落在高高耸起的门槛。 漆黑甲胄士兵纷纷咬紧牙关,紧握的剑柄的手鼓出青筋,胸膛上下起伏两息,才退后,回到原处。 但他们眼中怒火依然不息,周身紧绷,只要一个命令,只要一个命令,他们就敢把扰乱殿下救治的人,割断脖颈,人头落地。 但是莫零讯不给他们机会。 他还是挡住一群红缨枪尖前,不动如山。 姜琪失去耐心,一个劲的呵斥,“你这奴才还不快滚,在门前挡什么道。真这么想死。” 吉光僵硬的身体微动,头微微偏向声响处。 莫零讯摇头,平静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姜琪,姜琪那急切的神色映入眼底。 心头忍不住苦涩几分,说话也含着苦意:“大皇子,此时正是殿下疗伤的关键,真的一丝岔子都不能有,他是您的亲弟弟,还请您体谅一分,事后,您要打要罚,零讯无半分怨言。” “滚开,现在流酋世界正追究肇事责任,你能担什么责。滚。。。” 疾风席卷,直接把擎枪几人都打退,摔倒在地,姜琪更是以袖掩面,连连退后数步才停下,急色呵斥:“谁!” “我,陆吉光。” 吉光破开虚空,出现莫零讯身前,把他牢牢挡住。 姜琪条件反射似的退后半步,又回过神来,大步上前,收敛傲慢面孔,温温和和与她说话。 “陆姑娘,还请让开,本宫担忧七弟伤势,你让本宫进去看看。” 吉光摇头,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直直得望着他的眼睛,仿佛看出他心中鬼念,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姜琪不禁轻咳两声,缓了缓喉咙那口气,“你让本宫进去,现在流酋使臣正追究责任,两邦之交,你担不起这责任。” 吉光还是摇头,提刀的手张开,挡着半个门,“现在最重要的,是师兄的伤。世子自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与师兄无关。” 姜琪气急,大步上前,“铛”刀柄顶住他胸膛,寒意入骨,他呆呆定住。 “您若再上前,吉光就不客气了。” 莫零讯急忙拉着她的手,一个劲的使眼色,让她把刀放下,吉光不理,直直的看着姜琪,像一棵雪后青松。 姜琪后颈发凉,心如擂鼓,暗暗小步退后,带来的那群士兵眼睛都瞄过去,一张脸瞬间涨红。 恼羞成怒,手指指着吉光,高喊,“把这不敬皇室的丫头拿下,关下大牢。” 周围银甲侍卫擎枪上前,密密麻麻的枪尖顶着吉光,闪着惨白的光。 吉光被团团围起,银芒罩笼,像极冰天雪地里的罗刹,一张脸干干净净的,只有透骨的杀意。 明明全身都是破绽,这些人,也只敢拿枪尖顶着,要擒住她,却不敢再上前。 吉光清冷眸子扫过,手持利刃的人,可笑的开始瑟瑟发抖。 “大皇子,您听过兄恭弟谦吗?您这此处打扰师兄疗伤,是否安心?我劝您回去,安静等消息。这处殿门,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你。。。你。。。”姜琪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敢指责自己,“你放肆!” “够了,是谁放肆!” 祁星后领着两女史匆匆赶来,眼睛红彤彤的,尚含几分泪意。 怒目上前,姜琪不禁往后退去,垂头耸肩,一直往一侧后退。 “你说谁放肆,现在是谁要违抗国师之命,谁要害你弟弟性命?” 祁星后一字一字往外吐着,每说一字,那张端正的脸多一丝怒容,说完最后一字。她那双细瘦的手掐着儿子脖颈。 “告诉母后,你想做什么,想对你弟弟做什么?” 姜琪瞪圆眼睛,嘴唇一直不停抖动,肩膀耸得高高得,顶着那双手。 恐惧,直入脊椎,他恐慌得脑里一片空白。 “呵呵!” 祁星后凄凉一笑,手一松,姜琪摔倒在地。华丽衣摆一甩,她转身。 “回去吧,不要出现在景然殿。” 姜琪哆哆嗦嗦的起来,招呼着侍卫们,风一样的逃走,头都没回一下。 祁星后慢慢踱步上前,吉光正要拦着,她弯腰倚着门坐在门槛上,手往前挥了挥,两位女史行了礼退下了。 她还是星辰宴上那身装扮,高大发髻,繁丽宝冠,描龙绣凤、宝光遍体的华服,殿门檐下灯光照落,一身华丽,却掩不住浓浓哀愁。 吉光收起刀,垂眸在她边上坐下。 两人都不说话,只有烛火不时发出“哔啵”声响,两人头颅微垂,只看着目下那块砖石。 莫零讯不敢靠近,悄悄得往边上缩。 吉光气息都平缓过来,微微抬起头,看着天际月亮,此时,它已越过枝头了。 “娘娘,师兄会没事的。” 祁星后不说话,良久才抬起头来,眼睛空洞洞的。 “我会下旨,七殿下醒来前,景然殿许出不许进。” 话音刚落,眼泪也悄然落下,颗颗晶莹饱满,顺着那张光洁的脸滑落。 吉光心头也一阵酸涩,拿出一方帕子,为她擦拭。 “吉光一定不会放人打扰,我保证。” 祁星后接过帕子,眼泪都干了,不必擦了。她长长地叹气,“如果他哥哥有半分这样的心,该多好。可惜。。。” 第三十七张 醒来 月亮披着银沙,在漆黑的夜空中,滑过轨迹,落到对面柳枝下,摇啊晃啊,终究挂不住,落下去,看不见了。 东边浮起一片鱼肚白,这是早晨来临了。 东方那抹鱼肚白慢慢,增添几抹橘红。 圆圆的太阳缓缓升起,从暖洋洋的橘红色,开始明亮,渐渐的,亮得逼人退让,畏缩其芒。 天空这道轨迹,它也要滑一次,一点一点从东边升到正中。 灼热之息降临,地面水汽蒸腾,蝉鸣唧唧,吵闹极了。 正中的位置,它也不过分停留,与月亮一样,往着西边奔去。 湛蓝的天空开始晦暗,当太阳只能挂住树梢时,昏暗的天空里,已只剩下橘红的晚霞。 月亮又要上来了。 吉光站着殿门中间,淋过如霜月光,晒过热烈太阳,风拂过她的衣摆,撩起她的发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直挺挺的站着,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只有偶尔睫毛上下碰一下,证明她还能动。 那道门一直没有打开,师傅进去多久了,她不敢算。 连日升日落,瓦檐影子向前、退后,自己的影子从西伸长,缩回,向东伸长,再缩回。 现在,她都不敢记录。 她控制自己呼吸,屏蔽外界一切变化。 时间过去越久,她的心里,就越没有底。现在的她,已明白那日祁星后的眼泪。 连师兄母后都不抱希望了。 “沙沙”声近了。 是莫零讯过来劝她。 “陆姑娘,你先休息一会,国师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吉光摇头,眼皮都不曾动过,只是脖颈轻晃,摇头拒绝。 莫零讯看着她的样子,整个身体,衣袖摆尾,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纹丝未动,如同石刻一般。 固执,疏离,纤长的睫毛都不曾晃动。 又好似风吹过去,会像沙子雕铸一般,被吹散了,失去生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劝,明明自己的心底一样的恐慌。他怎么给另一个同样恐慌的人,给予信心。 两人都不说话,此刻好似停止一般。 没有鸟叫,没有虫鸣,没有微风,只有火辣辣的阳光洒下。 灼热的、干燥的空气,被鼻子吸入,蒸发掉体内不多的水分。 吉光右耳微动,一道细声传入。 “你片刻进来,守着你师兄。” 是师傅的声音,是师兄无事了吗! 吉光霎时睁大双眼,一晃眼,她就到了门外,伸手正要推门进去。 一只满是狼狈的手映入眼帘,这上面有灰尘,有血迹。 再看看袖子,这身衣服还是星辰宴上的,她一直没有换下,她不能这么见师兄。 灰影重现,吉光在莫零讯面前消失。 他这时反应过来,大喜过望,眼泪控折不住得落下。 这位战士头一次落泪,从前受再重的伤,陪伴无数同伴的伤亡,折受屈辱,他都不曾落泪。 脚掌提起,拉动酸疼的肌肉,一步一步地往那道门走去。 “咚”门被轻轻晃动一声,一抹灰蓝衣袂飘过,他猛然怔住。 募的,一抹笑意浮出。 莫零讯暗暗往后退,蹲下来,靠着墙休息。 让他们师兄妹先说说话吧,只要殿下没事就好,他不急。 “亢铛” 桌椅发出巨响,无为一回头,就看到他的小徒弟扶着倒落的椅子,手足无措,慌慌张张的,看见他了,傻兮兮的朝他笑,两只眼睛都要笑没了。 “师傅。。。” 无为赶紧噤声,招手让她过去。 吉光蹑手蹑脚的过去,跟她师傅换了位置,挨到床边。 “你师兄等会就能醒了,陪他说说话。” 吉光一眼就定在姜玠脸上,白白一张脸,染了淡淡一层青,除了入鬓剑眉,只有长长的睫毛,还有一点颜色。 曾经还算红润的薄唇,此时泛着白,与肌肤几乎无法区分。 吉光眼圈凝起水雾,“师傅,师兄还没好,是吗?” 一字一字的,哽咽的声音从喉咙传出,仿佛都要破碎,无法连接。 “哪有那么容易,药我放桌上,一个时辰吃一次,我回去算个后续疗程。” 他明显累了,放药瓶的手都在抖,吉光弯腰,深深鞠躬。 雪白锦帕沾湿,方方正正叠好,轻轻地为穿上男子擦拭,从额际,脸颊,下巴。 擦过一遍,重新洗净,正正方方叠好。把他的手拿出来,从手掌擦到手背,每一处指缝。 这只擦完,就擦另一只。 师兄好冰,比长白城的空气还冰,用热水擦一擦,暖和一下,应该会舒服一点吧。 手擦完了,吉光看着长长的指节,手指量了量,手指好长啊。 她左右瞄了瞄,没人。 忍不住用自己的手与他相对顶上。 嗯!黝黑眼瞳瞪圆,小嘴微微张开。 师兄的手好长啊。 指尖顶了顶指节,这是比她的手掌长了,嗯,将近一寸,好厉害。 锦帕不知觉已放下,吉光两手握着姜玠那只手玩着。 指节分明,肌肤细腻,纤细毫无杂质,如同精细雕琢的寒玉,冷冰冰的,像没有生命的艺术品。 把擦过的手放好,掖好被子。 嗯?脚要不要擦呢?好像不太方便啊。 正当她挠头苦恼的时候,姜玠及时醒了。 “咳咳。。。” 姜玠那张雪白的脸突然涨红,头一歪,苍白的嘴张开。 吉光瞬间把锦帕放在一侧。 “呕”大口大口乌黑毒血被吐出,落入锦帕雪白的面上,燃起青烟。 吉光急忙垫一块冰蚕丝帕,这才没漏。 另一方崭新丝帕被手指捏起,轻轻的点着,蘸去嘴角残留的那点乌黑。 姜玠头又偏回去,长长的气息在鼻尖流动。 一抹淡红浮起,在眼下、鼻尖之上,薄薄一小片。 这张脸看着很脆弱,吉光看得仿佛不是他。而是冰天雪地的山谷里,摇摇欲坠的一支梅花,只有那几片殷红的花瓣,在风雪中坚守。 天地之间尽是苍白,那抹细弱的红坚守,风雪扑打,它也即将被吞噬了。 “师兄。” 吉光轻轻的唤着,牙咬住而又放开,轻得,自己都察觉不出,已经说话了。 那双眸子猛地张开,仿若冰天雪地里肆虐的罡风,冷淡中含着杀意,没有一丝温热,尽是冰凉。 吉光心头一颤,十指紧扣,哆哆嗦嗦的念着,“师兄。。。我是吉光。” 那双眸子一怔,缓缓下落,闭上。 再张开时,已是熟悉的温柔,还是从前那样,含着笑意,温柔得如同春日暖风。 “师妹。” “嗯。”吉光慢慢靠过去,双眸弯起,蓄起一汪水雾,“你醒来了。” 第三十八章 平静 锦杌挨着脚榻放下,琴桌放在锦杌前,五弦琴放下,晨光透过窗扉,几缕漏在暗紫琴漆的冰裂纹上。 灰蓝衣摆拂过,端坐锦杌上,长长衣袖轻轻扬起,露出一双皓腕,悠悠然,搭在银白琴弦上。 光尘同浮,星星点点晨光略过明净的脸,纤长睫毛卷翘,撩动三春之水。明亮双眸含光,蕴藏寒月之辉。圆润红唇微弯,勾住红梅乱颤。 姜玠半躺床上,侧着头,定定的望着那张脸,玉面若冰,唯独一双眼睛,温和平静,眼底只有一人。 “铛铛铛”一阵刺耳声响起,从细细的琴弦中荡开,扰飞屋外一群鸟儿。 姜玠不禁颦眉,眼睛上下扫视抚琴之人一番,嘴角不住冒出笑意来。 她这琴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 弹琴的人不在乎这些,反而还弹得入迷,陶醉。 双眸闭上,十指翻飞,小小的脑袋,随着音律晃动,长长的马尾也跟着摇啊,晃啊的。 漆黑油亮的长发画出弧度,勾着人眼睛,引人心头痒痒,想上去抓几把。 姜玠单手撑着脖子,目光跟着长长的马尾,来回游动。 不堪入耳的琴音听久了,刺耳的噪声也弱下,还能听到几声和声,进入到耳朵时,都柔和了许多。 良久,一首曲子才弹完。 姜玠直起身来,吉光手停下,他才知道一曲完了。 就刚刚那首曲子,节奏早就乱套了,除了弹琴的人,谁都不知道进行到哪。 姜玠暗暗摇头,嘴角擒笑,这个师妹啊,还真不是弹琴的料。 原本凝神养性的曲子,被她弄得躁动不安。 如果加入灵力,只消片刻,无人能不走火入魔矣。 刚刚还端坐的人,音还未停,已蹦起来,一下子窜坐到脚榻上,上身挨着床栏,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殷切的看着,两道浓眉弯起,一脸讨好。 “师兄,我这次弹得怎么样,比之前进步了吗?” 姜玠伸手,轻轻摸了摸她圆圆的脑袋,“有进步,多努力。” “好,我会多练习的。师兄,我几时能加灵力进去。” “不急,一步步慢慢来。” “好吧。” 吉光起来,给姜玠调整一下枕头,他随意歪了歪,换了个姿势。 “咚咚”两声敲门声起,随后,莫零讯进来。 行礼,奉上邸报。 “殿下,邸报。” 吉光起来接过去,递给她师兄。 莫零讯腰还弯着,眼睛一抬就看到琴几上的琴,寒松琴。 陆姑娘每次练手都用这把琴,一直没变,每每魔音入耳,殿下也一直没嫌弃,不容易。 噢,差点把事情忘了。 莫零讯从怀里拿出一份拜帖,双手捧上,“陆姑娘,这是玄黄长公主赏荷宴的帖子。” “赏荷宴?找我赏荷?”吉光拿过来,打开看,“大皇子也参加!” 她暗自挑眉,最近大皇子和吴伤离,倒是约了她数次,师兄恢复一直不好,所有宴会、邀约,都一一退回,这回正式递了拜帖,只怕不好拒绝了。 姜玠瞟了她一眼,看着她因纠结,扭成一团的脸,默默把邸报放下,劝道:“不想去,就不要去,这几天就在这里陪我。” 吉光收起拜帖,脸上扬起笑来,“我整天陪你,岂不是要闷坏了。” “你可以找母后聊聊天,或者找你妹妹玩。” 吉光挑了挑一侧眉毛,俏皮地连连点头,“是个不错的注意,又可以出去玩了。我去削蘋漾果去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她蹦跶起来,一跳一跳地到次间削果子,留着地方给他们主仆说话。 蘋漾果两拇指大小,外壳是漆黑的,笼着一圈圈密密麻麻的咒文。削之前,要用神识一圈一圈剔出。 双眼闭上,睁开,金黄眼瞳重现。 漆黑的果子表面,满满都是白色的点,泛着莹亮的光。 金黄细沙轻拢,凝聚成小刀,刀尖一点点把莹光的点剔出,果子转动,莹白细屑掉落。 良久,圆润的果子只能看出漆黑,不见荧光。 吉光又向另一只下手。 莫零讯出来的时候,吉光刚好削好三只。 “陆姑娘。” “嗯?”吉光抬眼,一双金黄眼睛朝着他看。 他甫一对视,双眼就失神,神魂仿佛都吸入金黄眼瞳中。 吉光收回灵力,眼瞳褪去金黄细丝,对面的人才回过神来。 “有事吗?” “哦,无事,我先回去了。” “好。” 吉光端着托盘,一脸莫名的走进寝室。 “莫将军一直都好怪。。。” “咳咳。。。” 剧烈咳嗽声响起,吉光闪现床沿,托盘被她随手搁寒松琴上。 姜玠紧蹙着眉头,拧着帕子捂着嘴,剧烈咳嗽着,单薄的身体剧烈颤动。 一声紧过一声咳嗽声破碎,如同高空中的风筝,疾风肆虐之下,细细的线一抽一拉,绷得死紧,就怕不够韧劲,断了。 吉光抖着两手,巍巍颤颤的,拍着姜玠后背,清晰的骨骼剧烈颤动,不时在她手心留下清晰的印子。 许久,咳嗽声才慢下,被沉重气息代替。 那方雪白丝帕已透出点点红晕,随意擦过嘴角,被姜玠收起了。 “没事的。” 姜玠还是一派温柔的样子,浅色的眸子水润润的,苍白的脸上,染了薄薄一片红晕。 “嗯,”吉光点头在脚榻上坐下,眼前好似还停留那几滴红晕,像极冰天雪地里枯瘦的红梅。 暗暗把心伤压下,拿出玉瓶给姜玠,“师兄,该喝药了。” 姜玠接过玉瓶,仰头喝药,喉结动了一下,玉瓶就已空了。 “苦吗?”吉光把托盘捧前,“吃下果子清口。” 两只粗长眉毛蹙起,光洁的眉心拧成一个小疙瘩,一脸小心翼翼的心疼。 “不苦,甜的。”姜玠笑得从容,好似喝的就是蜜。 师傅制药向来刁钻,各种药性、口感南辕北辙的药都敢搭一起,成品不是辣嗓子的齁甜,就是直冲脑门的酸辣。 一口反胃,三口升天,五口轮回一番,一瓶喝完,已是死去活来数回。 喝一回药,比中几次毒还厉害。要忍着不吐出来,还不如被捅一刀来得痛快。 但这些不必让师妹知道,她好不容易轻快些,何必让她知道后,徒添烦忧。 “不苦就好,吃果子。” 吉光趁着他说话,嘴是张开的,当即把蘋漾果塞进他口中。 脸上是强撑起笑,顶起两眼,笑得眯起来,硬是把甜溢出来。 蘋漾果不大,进他嘴里的,除了果子,还有吉光的手指。 细长的,带着点微凉。点到舌头,是软软的,清淡的甜,冲淡蘋漾果的甜腻。 姜玠眼眸随着那只手移动,看着它回去,拿着一只果子自己吃起来,脸上的笑意还没消退。 一派天真可爱,倒让他自惭形秽起来。 师妹啊,师妹,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嘴里的果子已化了,浓浓的果汁流下喉中,甜得发涩。 “师兄,我明日出去玩。” 姜玠垂下的眼帘又抬起,望着她。 她一脸平静无波,除了平和,什么情绪都没有。 “好吧,注意安全,不要玩得太晚。” “嗯,会的。” “有人欺负你了,打得过就打回去,打不过就跑,我给你做主。” “好,有师兄给我撑腰。” 第三十九章 宴会 明净寝室内摆了一月霜华香炉,清辉寒月色,凛冽冰霜裂。炉焚透骨香,熏风香浓,酥魂解魄。 帷帐垂落,拦截过往微风,明珠置顶,拢下一渠亮堂。 宽大床榻正当中,不时传来闷哼声连连,偶尔夹着压抑的抽气声。 一素衣白发老人挽着宽大袖子,手中捏着长长银针,十寸余长,成人胸膛都能被扎透。 银芒暗闪,手指压下,长长的银针扎下,没入大半。 针下的后背肌肤,是冰雪予色,鹅脂凝滑。 如此难得,此时却扎了密密麻麻银针,透出一颗颗细细红点,巍巍颤颤地立着,格外可怜,令人不禁生出怜惜。 可惜,施针人是早已看破红尘的老头,雪肤主人是傲气凛然的男子,这番姿态,他们不会去欣赏。 “今天怎么不见你师妹,那小丫头不是向来粘着你,寸步不离吗?” 无为一边扎着针,一边还与人说笑。 姜玠先抽了口气,强压住痛意,才匀出神来答他。 “兄长找她麻烦,她去讨教回来,要花点时间。” “小丫头莽撞,你从不拦她。” “师妹是非分明,想做什么,由着她便好。” 话分两头。 楼台高筑,梁栋描画,描金小桌案,玉几左右陈。 桌上摆着一只玉制酒壶,一枚玉盏,几个镶宝刻凤的金碟子,金黄灿灿之中摆了几枚精致糕点。 吉光端坐着,不吃糕点,也不喝酒。冷冰冰的,如同一具冰雪雕成的塑像。 正中是铺满毛毯,黑地百花纹,图案与环午旗帜相差无几。此时正被一群玉足踩着,翩然起舞。 不时翘起脚尖,晃得脚腕银铃细响,勾着宝座上歪倚的长公主。 舞者均是十六七岁少年,乌发高束,容貌绮丽。 堆云叠雾的月白长衣,松松的裹着一具具纤长肢体,束起盈盈一握的腰肢,露出纤长白皙脖颈,大片胸膛。 纤细的腰肢扭动着,长剑挽花,宝剑舞得软绵绵,像在春水里漂洗的白纱,随着水流上下游浮。 吉光欣赏不来这些歌舞,目光穿过舞者,在窗外琉璃屋檐停留。 斐然殿,天下之士,斐然乡风。当真是好名字,可惜它的主人不懂。 玄黄长公主要办个品酒小宴,大皇子殷殷勤勤地操办妥当。 更是挪出自己内殿,作为宴会之所,布置得这般华丽,比之星辰宴,已有多之而不及。 只是,这里的繁华奢侈,与星辰宴的雅致大方,一样不得她的心。 吴伤离歪倚宝座,吃吃的笑着,娇滴滴的声音盖过击磬乐声。 这种笑声,对于殿内各色男人来说,都是一种享受。 而作为唯一女客,可只剩下心烦了。 宾客繁多,杯盏交错,不时走动敬酒。尤以大皇子最为活络,与长公主喝得宾主尽欢,与大半宾客也喝得尽兴。 衣袂摇曳,几乎宾客都起来互相敬酒,不时有人上前与那群少年舞者调笑,你笑一个,我赏你酒喝。 笑声迟迟,脚铃嘹亮,宝剑挽转,衣袖摇曳。 没那个枯坐的,除了吉光。 她位置周围是空的,无人靠近。 吉光坐得端端正正,一动不动不说,周围杀意肆虐,往往还未靠近,骨子已经透寒,再要靠近,两腿都不禁发软。 杀意浓浓,谁想招惹她。 星辰宴上,是眼前这位少女,一刀把流酋世子劈了的,虽然只是自爆后的傀儡,威力仍然不凡。 惹不起,还不能躲吗。 没看连大皇子都避开她,也亏得她这么枯坐得下去。 偏偏一人要触她霉头。 “陆小姑娘,星辰宴一别,已多日未见,本宫甚是想念,本宫敬你一杯。” 说罢,当即饮尽杯中酒。 吉光垂眸,看着桌上酒壶、酒盏,摇头拒绝:“陆某年纪小,不可饮酒,还请殿下恕罪。” “是吗。”吴伤离一脸笑意消散,嘴角撇下。 “铛”酒杯搁倒桌上,发出轻响,击磬乐人吓得手抖,乐声停下,喧闹的人声也停了。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 吴伤离柳眉竖起,一双眼如同钩子,在吉光身上来回穿梭,好似在打量一块案板上的肉。 吉光扭头,向上瞟她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格外通透,泰然自若。双手自然搭与膝前,挨着配刀,不过一指。 吴伤离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布满笑意。 “陆仙长不用拘泥,这酒是桃面红,不会喝醉的。” 大皇子也举着酒杯缓缓走来,劝道:“是啊,陆姑娘。七弟酒力不佳,向来也喜欢此酒。” 吉光面沉如霜,还是拒绝:“师兄命我禁酒,陆某不敢违抗。” “没事。本宫自会与七弟解释。” “不必,师兄养伤,这等琐事,不需知道。烦请大皇子体恤。” “你。。。”吉光油盐不进,倒是把这位大皇子气得仰倒。 “陆仙长诚挚,大殿下就不要与她计较了,我们继续喝吧。” “好,还是长公主豪爽。” 两人宾主尽欢,大皇子走得近了,都要靠着那位妖妖娆娆的长公主,两人鼻息互换,酒水互溢,喝得各位痛快。 吉光瞟他俩一眼,这才几天,就勾搭上了,跑她面前炫耀吗? 嗤,大殿下,这位玄黄长公主还真敢说。 “大殿下,下一季的漫漶交易可要多费心了。” “这是当然,难得长公主赏识,环午与玄黄的通商之路打开,这是两界之幸,本宫自当竭尽全力。” 漫漶商道? 吉光眉头一跳,几时开始的。 抬眼扫视一番,靡靡之音,迤逦之舞,都是为了讨好吴伤离。 环午这位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师兄重伤才不过一周,他就敢另别枝头。 大皇子姜琪是越聊越高兴,那张圆润饱满的脸已通红,手持的酒壶早已空了,又呼侍人添满。 桃面红不是不会醉人吗,看来还是假话。 此时这位大皇子,明显喝高了。 一手酒壶,一手酒杯,踉踉跄跄的,满殿里走,逮着人就劝酒。 喝得衣衫尽湿,高声长笑,怕是把自己喝飘了吧。 果不其然,这人真就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到吉光旁边来。 一身酒气,熏得吉光只想一拳头,把他打飞出去,也好落个清净。 “大皇子,”吉光以刀格挡,刀鞘顶着姜琪的肩膀,把他推开。 “啪” 哪知这人喝多了,一推即倒。 殿内再一次鸦雀无声,所有人视线都禁不住瞄过来。 吉光眼睛瞪圆,这个大皇子好歹是个青壮男子。要不要这么,身娇体弱易推倒,又不是柔弱小姑娘。 吉光以为他会由此震怒,结果不是。 只见他笑嘻嘻的起来,一手抛飞酒壶,搭着吉光的案几,头往前探,嘴巴因酒精而异常肿胀。 吉光眉头紧皱,握刀的指节已紧得发青,随时暴起。 这人还大张着嘴说话,“唉,小丫头,听说你是归化境凝华阶第一人,这么着,你。。。” 姜琪手指抖着,不停得往吉光眼睛指去,“你舞一段,用你最擅长的刀术,舞一段。。。” “嘿嘿,”手指收回,拿着案几上的酒壶,对着嘴喝了一口。 “让大家伙看看,环午威名赫赫的七殿下。。。的师妹,是否也一样厉害。” 杀意压制不住,吉光怒意直冲头顶。 金黄内丹自行旋转,霎时,金黄细丝已随灵力流转,添满筋脉,满满的,要撑裂了。 “呵呵,”吉光怒极反笑,一双金黄眼瞳亮晶晶的,映着那张雪骨冰肌的脸,比之宝座上的长公主都要明媚,“大皇子好兴致呐。” 第四十章 放肆 十五岁的少女,肌肤胜雪,眉鬓漆黑,金瞳耀目。 朱唇轻启,露出皓齿,手拄蓝刀,笑得鲜艳明媚。 那份张扬肆意的美,岂是吴伤离造作能比,自然,勾住所有人目光。 “大皇子好兴致呐。” 姜琪呆楞楞地看着她,傻兮兮的摇头道:“不,小丫头,你。。。” 他指了指吉光,又指了指自己,“你要叫本宫,大,殿,下。” “呵。”吉光持着刀,轻轻的,又将他推倒,“大皇子,您至今寸功未建,王位还未封。称呼殿下,按理,您逾越了。” “逾越吗?大殿下建功立业不过朝夕之间,提前一点,不过分。陆仙长拘泥了。”吴伤离笑语盈盈的劝道。 “不错,”姜琪几口喝完一壶酒,手一甩,把酒壶摔在案几上,碎片溅起,闪烁片片莹光,“不久,这环午,只有本宫一位殿下。本宫叫你舞,你便舞。” 唯一吗?口气真大呢。前脚自己兄弟伤重,后脚踩梯子上位,志气真不错。 要看我舞刀,可以啊,只要日后心里不留阴影便好。 “可以啊,各位高兴就好。” 姜琪手一扬,殿中央舞者有序退下,空出大片空地。 “请吧。” 吉光起身走到殿中央,只听“噌”一声,蓝刀出鞘,刀柄送至手心。 神识放开,整座小楼都被金黄细沙笼罩,凝结成域,围困住小楼。 吉光纵刀在手,长刀画圆,金黄眼瞳凝眸,白刃已通体金黄。 刀走圆弧,金龙重现,呼啸而出,盘旋而起。 炽热罡风骤起,殿内霎时沦为火焰地狱,层层包裹,密不透风。 吴伤离笑脸骤变,捏碎符篆,缩起身体要找地方躲起。 整座小楼都已成为她的领域,谁人是什么反应,岂能逃过她的掌控。 管你们有什么伎俩,耍什么手段,都得先给我好好受这一场。 吉光手腕翻飞,迅速轻灵地使出十余到,精美地毯破开,青砖面片片掀飞。 猛地又一股金龙席卷,蜿蜒而行,勾住所有人衣摆,狰狞火意,把所有人都捆住,无法动弹,只有瞪大的眼珠,不停滴落的汗珠。 吴伤离身上笼着单薄防护罩,明明灭灭,脸上微惊,劝道:“陆仙长,请三思,我们不过是开个玩笑,你若不喜,不舞便可。” “是啊,陆姑娘,你先把刀放下,本宫一定不计较。”姜琪也应着。 吉光不语,红唇弯起,方才明媚笑意在所有人眼中变味,她已等同一尊活修罗。 刀意炙热,小楼烘烤,层层水汽蒸腾,殿内仿佛置于水泽之地,烟雾笼罩。 团团水雾游动,朝着殿中央凝结。水汽升起原地已不成样子,案几、梁柱、帷幔,一切都已干瘪,风动,如枯叶飘起,散落一地碎屑。 小楼已榨干水分,如同抽掉木心的树,直剩下一个薄薄空壳。风吹,呼啦呼啦作响,摇摇欲坠。 除却张扬快意的吉光,谁人脸上不是战战兢兢,地板已薄成纸片,上下漂浮,能站着,都是被捆着,吊在空中的。 卷曲的金龙冰凉,牢牢捆住腰板,寒意透骨,细密的鳞片已在眼前,好似一眨眼,睫毛都能触碰。 两脚上下颠簸,踏不到实处,就怕哪一秒金龙松开,就此坠落。 是人都纷纷后悔起,怎么不与那群舞者一同出去,为什么要掺和这趟浑水。 姜琪两手摊着,努力维持平衡,一脸怒意地呵斥:“陆吉光,本宫命令你,立刻停下,肆意妄为也要有个底线。” “底线陆某肯定有,这不是大-殿-下,要看看陆某实力,陆某自当竭尽全力,不让大-殿-下,失望。” 吉光手一扬,刀刃在空中打了一圈,肆虐罡风骤起,整座小楼沦为碎片,盘旋起舞,成为龙卷风。 金龙驱动,捆着众人与废物起舞,直把人搅得三魂七魄全都分散,各自找去姥姥家。 等风散去,废墟落地,众人两脚落地,晕乎乎地摊地上,四肢抓地,被一群人不停呼叫。 三魂七魄重新回来,抬眼望去,只有狼狈的锦衣贵客,慌张不安的侍从。 陆吉光在哪呢,早已看不见。 侍从发现不对时,她就已解开结界,大大方方地,从一群侍从眼前离去。 “陆吉光,你胆敢戏弄本宫,本宫绝对要你付出代价。” 声音宏亮,响彻九霄,久久回响。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小调哼着,小步子跑着,明媚阳光下,少女活泼身姿跳动着。 吉光扬着一张兴高采烈的脸,一路走到景然殿里院,正巧与无为碰上。 “师傅。” 吉光弯腰行礼,瘦销的身体正好卡在圆月门中间,挡住去路。 无为挑眉,随即了然:“你师兄要完全驱毒,所需药材都是世间难得,只有最凶险之地才有,你要去寻?” “是,”吉光抬头,目光坚定,“徒儿愿去,还请师傅告知。” “即便丢了性命,一无所获,也在所不惜吗?” “是,徒儿愿意。” “何必呢,你是我徒儿,世上有几人敢冒犯你,有没你师兄都是一样的。” 吉光直起来,一双黝黑眸子映满无为的脸,“师傅,您不必担心我对师兄的用心,我说要寻起药材,就一定能做到。” “还真是执拗,”无为笑着摇头,“争不过你个小丫头,呐,收好罢。” 一份玉简丢过来,吉光伸手接过,紧握在怀,抬眼望去,无为已破碎虚空,离开了。 玉简冰凉,而她的怀里却火热,玉简也染上暖意。 师傅是在这里等她的吧。 吉光不去细想,高高兴兴地把玉简放入储物戒,飞快地去找她师兄了。 “师兄,我回来了。” 吉光风一样进来,回来的衣摆长长的飘在身后。 “回来了,心情不错。” “嗯,我说了出去玩嘛,当然开心了。” 吉光靠近去。 此时姜玠正拿着一把小刷子,低头刷着寒松琴。 吉光凑近看,刷子正一点一点刷去水渍。 嗯?这个位置,不会是昨天她做的吧,昨天她好似直接把托盘搁那了。 完了,又闯祸了。 “嘿嘿,”吉光自知理亏,拿过另一把刷子,“师兄,我来帮忙。” “不用,一会就好了。今天玩了什么。。。” “陆吉光,你给本宫出来。”殿外一声巨响。 第四十一章 护短 怒吼声震天,惊飞一群鸟雀。 真是个麻烦,吉光暗暗翻了个白眼,握着刀,就要起身出去。 手腕被拉住,吉光回头。 只见姜玠对她摇头,“你先躲起来,这事我来处理。” “我不。” “乖,听话。”姜玠安抚道。 吉光眨巴眼睛,姜玠对她点头,吉光只得不情不愿地躲起来。 自己做事自己当,她还怕大皇子不成,非要躲起来。 又不是小孩子,什么事要大人帮忙,自己修为都已经到神动阶了。 “大皇子,大皇子稍等,末将这就通禀。” “滚。” “大皇子,里面是殿下寝室,您不能擅闯。” “滚。” “大皇子。。。” “狗奴才,教你滚,听不见吗?” “啪” 摔门声大起,姜琪一脸怒容进来,莫零讯一脸无可奈何。 姜琪对着姜玠大吼:“陆吉光在哪?” “铮”一声弦响,姜玠右袖荡云而开。 杀意透骨,姜琪脑中一个激灵,心头当即一凉。 姜琪当即道歉:“七弟,对不住,兄长酒喝多了,失态了。” 姜玠双眸微敛,满面寒意,冷冷淡淡:“兄长,吉光是我师妹,你一路怒骂,是把我置于何地?” “你是你,她是她,”姜琪挥袖让莫零讯退下,“不能混为一谈。不过。。。” 姜琪走近些,看着姜玠的头顶,劝诫道:“陆吉光肆意妄为,今日宴会,长公主是主,她是宾。她胆敢把长公主宴会之所,给生生拆毁,你说。。。” 姜琪一拳打在琴几,“你说这般粗鄙女子,还留她做什么。” 姜玠冷眼望着琴几上那只手,姜琪感觉阵阵寒意来袭,讪讪地把手收回。 “兄长,吴伤离是谁?” “玄黄长公主啊!” “那么,陆吉光是谁?” “一个乡野丫头。” 寒意大盛,姜琪畏缩着往后退去,“哪里不对吗?” 姜玠只瞥他一眼,“陆吉光是我嫡亲师妹,归化宗内门弟子,环午之人。吴伤离是玄黄世界人,孰亲孰远,兄长不知吗?” “我。。。我自然知道。这不是让她给气着了吗?人长公主好歹是客,你看现在闹得?我也不能帮亲不帮理吧?” “哦,你说说,我师妹做什么了,我这做师兄的,还是管教得了她的。” 嗯?师兄不会是要帮着他哥教训我吧? 吉光悬在梁上,心中焦急万分,师兄,你不是帮我的吗? 姜琪特意搬了张椅子,坐下来,凑近去。对着姜玠大吐苦水。 把吉光宴会上事,大书特书,说得吉光多么顽劣不堪,嚣张跋扈。 吉光听得大大翻了个白眼,掏了掏耳朵,恨不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短短那么点时间的事,也好翻来覆去的说,好像说多几遍,她的罪过就能变大似的。 还让人称他大殿下呢,叽叽喳喳的,跟个村妇骂街一样,粗鄙的人是他自己吧。 吉光挠了挠头,不解,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她光风霁月的师兄的亲哥哥呢?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七弟,你说,你说这样的女子,不该罚吗?” 姜琪说得口都干了,站起来,走到桌旁倒水喝。 听得抱怨声停了,姜玠才抬起头,放下理琴的手,双眸微凉。 “兄长,吴伤离小宴,还要征用你的斐然殿?我记得,番纪府可不小。” “这。。。这不是为了省陆姑娘脚程吗,同在天雍宫里。” “师妹修为已至神动,破碎虚空,去番纪府转瞬之间。”姜玠冷眼看他,“兄长,父皇尚且在位,你便与异界交往过密,此举不妥。” “不过,不过是小宴,七弟何必介意。” “只是小宴吗?兄长没做别的?” “没有,”姜琪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摆,左顾右盼的,“我,我想起斐然殿小楼被毁,底下人可能不尽心,我回去看看,你先忙。” 话音未落,人就走了,只听到门外莫零讯的声音,“大皇子慢走。” 姜玠拨了拨琴弦,对着空气说话:“师妹下来吧。” “好。”吉光从梁上飞身下来,灰蓝的衣摆飘起,看着飘飘欲仙的样子。 “师兄。。。”吉光扭扭捏捏的,脚后跟一蹭一蹭,站得远远的,没有像从前一样,凑近去。 姜玠错愕了下,想了想,嘴角冒出笑意。 “不用怕,兄长气过了,就算了,不会与你计较的。” “嗯,是吗?” 吉光慢吞吞的挪过来,就几步路的距离,愣是让她走成长征的时间。 “兄长耳根软,容易受人挑唆,不过受得快,忘得更快,不用担心,”姜玠耐心解释,“过来。” 吉光三步作两步,一下子蹦到姜玠面前,蹲下来,挨着他坐着。 “我才不担心他呢,师兄你罩着我就好,不过。。。”吉光面露迟疑。 “您兄长与吴伤离合计漫漶商道,看着不像小打小闹。” 吉光望着他,无辜的大眼睛无意识的眨巴几下。 “漫漶,即模糊不可辨别、犹迷茫不清,一处小商道,有抑或无,都无关紧要,不必担心。” “哦,还是师兄厉害。” 姜玠右手展开,光华一现,手中多出一个木匣子,极其精美。 “你修为进阶了,奖励你的。” “给我的呀,是什么?” “打开看看。” 吉光接过木匣子,油黑幽光的漆面,镶嵌精密的钿花,春兰、夏荷、秋菊、冬梅,好一副栩栩如生的四时景。 流光溢彩,匣子都这么精致,里面的东西,想必更漂亮,吉光迫不及待地打开。 匣子甫一打开,一股宝光肆意而出,吉光定睛一看,暗红绒布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十二根链子,莹白的圈儿刻着字,中间挂着几缕流苏,长长流苏坠着各色各花。 吉光伸出手指轻点,宝光衬得手指更为白皙光洁,这些链子还应了那首歌: 正月山茶满盆开,二月迎春初开放。三月桃花红十里,四月牡丹国色香。五月石榴红似火,六月荷花满池塘。七月茉莉花如雪,八月桂花满枝香。九月菊花姿百态,十月芙蓉正上妆。冬月水仙案上供,腊月寒梅斗冰霜。 一链一景,精致非常。 “你平日里挽发都用发圈,想来你应该会喜欢。” 吉光眼睛微红,转瞬有恢复清明,“嗯,我喜欢,师兄,你帮我带上。” “好。” 姜玠走近去,把吉光头上黑色发带拆下,长发如瀑而下,堆云叠雾一般,笼着吉光大半张脸,掩住她平日的冷意,显得眉眼各位温柔缱绻。 吉光不知怎么,一阵心惶,忙把头低下,双眸顶着姜玠胸口,苦苦的药香弥散而鼻尖,两颊渐渐染上红晕。 姜玠很快梳理好头发,高高的马尾很快扎好,漆黑油亮的马尾中,闪烁着点点星芒。 此时正是五月,多多细致石榴花在发间若隐若现,一缕流苏落至耳际,那抹细小的红,像极一颗朱砂痣,点在耳后,衬着白皙皮肤,挠得人心痒痒。 吉光抬头,单手画出一枚水镜,照着镜子,摇了摇头,长长的马尾一晃一晃的,闪烁星芒也晃动着,看着真好玩。 第四十二章 交恶 发圈很美,就是。。。这么美,能长久吗? 吉光眼眸微垂,那抹笑意消退。 姜玠看她不高兴,急忙问道:“怎么了,发圈不喜欢吗?你喜欢哪种,我去寻来。” 吉光摇头,面上勉强挂出笑意:“是太好看了,与我不搭。” 她伸手撩了撩发间那朵小小的石榴花,“我平日里总在舞刀弄棒的,风里来,火里去,弄坏,可惜了。” “呵呵,原来是担心这个啊,”姜玠松了口气,“你仔细看看,这发圈,有不同寻常之处。” 嗯?难道是灵器。 吉光当即闭眼,灵力急速流转,识海金黄星轨转动,金黄细沙重现,无数细沙涌动,纷纷围住漆黑长发。 靠近了,才发现,这发圈确实不是凡品。 滚滚红烟翻滚,柔和而坚定地抗拒神识接近,甚至,不知不觉,少许灵识已被吞噬。 吉光睁眼,惊喜地看着姜玠,“谢谢师兄,这个我好喜欢。” 晴天辣日,蝉鸣聒噪,院内树儿都耷拉叶子。日光照透白石海,反折出刺目白光。 一门之外,是炎炎烈日,一门之内,是微凉轻风。 玉简飘浮吉光面前,跟着她在各各书架停留,驻足。 一双手这儿翻一下,那儿摆一下,把整整齐齐的一列列书海都翻得乱七八糟。 可怜了跟着她屁股后面整理的人。往往这一排才归位好,下一排又遭殃了。 本来两姐妹脾气就差不多,都算不上炮仗,也相差无几,吉光找了一个多时辰,这妹妹的忍耐也到极限了。 “姐,你找东西能不能好好找,翻得乱七八糟的,让涵义阁掌事知道了,她不敢找你麻烦,只会来找我麻烦。” 吉光无所谓的回她:“哎呀,我这正忙着呢,你帮我摆好嘛,我有奖励的。” 陆片羽嘟着嘴,一脸不满:“累死了,还以为你找我来玩呢,结果是来找资料的,现在也才找到三处,几时到头啊。” “好妹妹,你让我好好找吧。” “哼!”片羽翻了白眼,怒气戳着胸肋骨,半响说不出话来。 哗啦哗啦书页翻动声响,空旷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诺大的空间,阴阴凉凉的,散发着书册陈旧的腐味,之中含有一点腥,夹着半分甜。 吉光颔首,只专注于书页中,晕黄的书阁,不时可以看到她穿梭的身影,那一抹灰蓝,出奇地不安静。 突然,一阵喧哗声响起,打破书阁的沉静,一行人出现,像一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荡出一圈圈涟漪。 “陆吉光,你还敢出来。” 桀骜声出现在前方,吉光抬头,凝眸,金黄细沙通过层层书架,厚厚几叠书册,看清这一行人。 看着数十银甲侍卫呈半圆型散开,牢牢堵住出口。来首之人,紫金宝冠,一袭亮紫长袍裹身,活像一只扬武扬威的茄子。 来着不善啊。 吉光悄然放下书册,瞬身出现片羽身边,捂着她即将发声的嘴,暗暗问她。 “小羽,涵义阁除了前面那个出口,还有其他的吗?” 片羽惊恐的摇头,欲泫还泣:“没有,姐,怎么办啊,我们出不去的。” 麻烦大了。 吉光也苦恼起来,这大皇子怎么还来找自己麻烦呢?自己出来关他什么事? 第四十三章 不留 无为的话一出,晴天打雷,震得姜琪心头一跳,滚滚寒意压制,脊椎骨瞬间发软。立刻闭上嘴,抚弄袖摆,转身就要行礼。 腰才弯了半截,就被捆住,动弹不得。低头一看,一圈灵气把他上半身牢牢围住,起不来,低不下,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姜玠脸上一僵,脸颊抽了抽,心头纵是百般怒骂,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 “国师见谅,这陆吉光狂妄,本宫只是想训诫一番,省得日后,她惹出祸事,并非有意触犯国师。” 无为破碎虚空,出现吉光面前,把她牢牢挡住,手一挥,抽走捆住姜琪的灵气。 只见他慢悠悠的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说话:“大皇子,吉光是我徒儿,教导一事,有本尊,有你兄长,我们自会处理好,不劳您费心。” 腰板僵硬,好在蟒袍宽松,姜琪在袍服里暗暗抻腰。 闻他一言,原本涨红的脸此时黑下去,不劳费心,这是在骂自己多管闲事。 心头怒气又不住往上涌着,但是。 看着他发白的胡须,含笑的嘴角,心头那股气又强压下,这是环午国师,不是陆吉光。 姜琪扯着嘴角,愣是扯出一丝笑意来。 “本宫就是看七弟最近养伤,不宜过度劳累,国师您操忙,本宫帮忙分担罢了。” “噗呲” 吉光一时没憋住,笑出声来,无为往后瞪了她一眼,吉光赶紧强压笑意,低下头去。 姜琪面上一沉,两腮横肉将起,又压下。两手作揖,“国师,您此刻有空,那正好可以,好好的。。。” 他恶狠狠地瞪着吉光,“教导好,本宫是她师兄兄长,见着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其他人就未必了。” 吉光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他。 无为挥手,“本尊知道了,大皇子请回吧。” 姜琪匆匆带着一行人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急得像锅热蚂蚁。 吉光瞟到他们都走完了,才撩起衣摆,跪下。 “多谢师傅。” 金黄眼瞳收起,雪白小脸的她,眉目恭顺,直挺挺的跪着,身形纤薄,不禁让人心生怜意。 “起来吧,这是为师应当做的。” 无为叹息:“你向来是玠儿教导,若真是你的不对,玠儿自然会好好教导。” 吉光起来,头仍半低着,一语不发。 “过两日,我们回归化宗,你这两日不要出门了。” 吉光点头,发间精细石榴花闪烁,点缀得漆黑马尾更为飘逸。 无为眉梢一挑,“这发圈不错。” 吉光调皮一笑,“是师兄送的,防御灵器。” 无为哑然失笑,只好点头,“行吧,灵器就灵器吧。好好带着。” “嗯。”吉光乖乖点头。 “为师先回去了,梁上那位。。。” 吉光生怕他误会,急匆匆解释。 “那是我妹妹。” “好吧。” 看着无为离开,吉光飞身上梁,把片羽带下来。 片羽长长呼了口气,小鹿乱蹦的心才慢慢停下。看着吉光收着海蜃珠,慢悠悠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圆圆的小嘴嘟起,翘得高高的。 “姐,你看你,老闹腾,现在好了吧。天雍宫都不能住了。” 吉光莫名地看她:“天雍宫有什么好,归化宗才是宝地呢。那儿灵气,是全环午最盛的地方。师兄要养伤,当然是回去的好。” 片羽不理她,转身去收拾吉光翻乱的书架,边翻边说话。 “师兄,师兄,你就惦记你师兄。人家是皇子,你不过是初阳小地方出来的,家世比人家差远了。修为也没达到抬升地位的程度,姐姐,你可别交代进去了。” 交代进去,她说的什么意思,是误会了吧。 “好啦,我知道好歹的。小片羽,你刚刚受惊了,姐姐给你礼物压惊,要不要。” “要,就把你头上那发圈拿来,平日里你都是一根丝带绑头的,现在弄得花里胡哨的的,看着碍眼。” 吉光摇头,“不行,你换一个。” 片羽翻了白眼,又不理她。 吉光是左逗她一下,右哄她一会,全都没用。 今夜是朔日,明月褪去,繁星黯淡,明净的白石海缺少月色,黑黑一片,不规则的形状,在红晕晕的烛光下,像一张野兽的嘴。 凉风习习,送来馥郁花香,细嗅之下,还有股尘土之味。如同出鞘的剑,血槽未干,残留的血迹还驻足停留。 室内烛影摇曳,焚烟袅袅。 姜玠正坐北窗抚琴,手拨细弦,琴中升琴音,初闻若幽谷流泉,涓涓而鸣;又如朗月印水,融融圆满。 吉光全身绷紧,握着刀挨着窗,一双金黄眼瞳炯炯有神地望着,透过明净的窗扉,往外看去。 姜玠眼眸流转,把她的神色尽揽入眸,唇角浅笑,柔声道:“安心听琴,来犯的,一个也逃不了。” 琴音幽婉,如水滴坠落,摔于礁石上,碎成数瓣。 吉光回头,金黄眼瞳退去,一双含水秋眸望着那尾古琴。 玉手渐缓,琴音更为柔媚,秋水积蓄,不停打着圈,荡出一层层涟漪,圈占整颗心弦。 吉光眼帘一垂,心头猛地一跳,当即屏蔽听觉。 只见姜玠眉眼含笑,一双玉手翻飞,弦影如幻,不时震动传来,案几香炉一阵一阵颤动。 半响,震动消失,琴弦也停止了。 “师兄好厉害。”吉光望着她师兄,两眼怔怔地,神游天外去了。 “呵呵。” 姜玠伸手戳了她一下,可把她带回神来。 “我只是灵力受限,神识还能用。” “啪啪啪” 吉光一脸惊叹的鼓起掌来,“师兄好棒,不过这次是谁来偷袭的,是。。。” 吉光想起今日中午之事,欲言又止。 姜玠了然,“不是我长兄,只是有人借他的手试探罢了。” “不是就好。”吉光可松了口气。 “咄咄咄”敲门声轻响。 “是莫将军处理好了吧。”吉光起身,“晚了,我回去歇息了,师兄你与莫将军慢聊。” 吉光开门,正好瞧见莫零讯一身血污,剑眉微挑。 这么多刺客,看来,师兄处境不佳啊。 吉光与他寒碜两句,就此分开。 后日就回去了,一切都能从长计议。 第四十四章 刹罗废林 一周后 齐青洲夷鲁城,刹罗废林旁。 吉光飞行数十里,阳光逐渐减弱。光明渐消,昏暗逆行。 灰蓝纤影扎入一团浓雾,彻底消失在阳光下。 云梢雾末之处,是黑压压几处山脉,瘴烟滚滚,光芒莫侵。 吉光甫一扎入浓雾,立时封闭口息,但瘴烟诡异,还是让它钻了口子,半丝进了嘴。 半腥微苦,入喉则甜,滑腻腻地,伸进嘴里,穿过舌头,直接滑下喉咙。 霎时,一阵眩晕,眼前浓雾汇集,一张大嘴仿佛张开,要把她一口吞下,黑雾乌压压的,劈头盖脸砸下。 吉光双眸冷凝,周身灵力急速流转,金黄细丝直接裹住那团毒雾,金黄火苗灼烧,尖哨声从内而发,转瞬消失。 刹罗废林果然不愧是环午第一毒地,厉害了,甫一进来,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嘴唇轻启,吐出那口漆黑浓痰,前额一片清凉,这时吉光才缓缓停在巨树旁,观察周围环境。 诸树稀疏,枯枝烂叶散落各地,杂乱无章。 暗石密布,嶙嶙峋峋,露着尖锐触角。 幽花不稀,一丛丛在暗石林里探头,乌黑之中,点缀星星点点的暗红。 这废林,看着倒是诡异中,透出些许可爱,这几日,应该能收获幽坦异火,师兄的丹药里,需要它作为火源。 吉光灵翼微拢,缓缓落下,双足接触石面,滑溜溜地,施了灵力连接,这才站稳。 幽花被折断细茎,捏花近前。 这花小小的,指甲盖大小,无味亦无颜色。不过,瘴烟密布之地,唯独避开小花花瓣之处。 这么平平无奇的小花,居然能驱逐瘴气,很特别啊。 吉光还是采了几朵,放入储物戒中,她不认识这花,回去后问问师兄,他一定知道。 采好花,正事该做了。 掌心殷红玉简微闪幽光,其上一团小小火焰燃烧着,明明灭灭,像风烛残年的老头,只剩下几口气。 莲步微挪,绕着圈,不停扩大,火苗减弱,增长,减弱,增长。 周而复始,慢慢地吉光明白规律。 西南方,这个区域,应该就是幽坦异火所在,自己目的地就在那里。 知道方向,一切都好办。 灵翼猛张,吉光一跃而起,向着西南方急速飞去。 疾风肆虐,沿途风景都已模糊,莹白灵翼不断转换方向,快速避开沿途障碍。 金黄星轨扭转,金黄细沙弥散,四周发散,以她为圆心,成半弧形向前探查。 吉光于林间穿行,玉骨冰姿,灰袖暗履,明瞳雪肤,废林昏暗,瘴烟浓密。她似暗夜精灵降世,诡异而冰冷,肃杀之息,已使周围虫兽退去,不敢来犯。 一路急行,一路无事。 神识一路探索无果,前方诡木愈发浓密,飞行的角度愈发刁钻。 一直都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吉光绷紧的弦一刻不敢放松,双眸冰冷,只等一个异动。 来了。 灵翼骤停,灰蓝身影霎停,疾风瞬间冲击其身,呼啦啦地吹乱一头长发。 乌发掩面,血红石榴花飘至耳际,凉凉地,一个激灵。 前方一里有庞大人息,结界笼罩,灵纹密集扭曲,不断盘旋,不时弹出头来,吸食周围诡木生命。 古怪至极,神识靠近,定然不妙。 神识回拢,吉光慢性,灵翼缩至一半,悄行间,影子,微风,都未能捕抓她分毫,灵动得,像只透明的鬼。 悄然潜行,吉光真若一道深夜鬼魅,慢慢靠近那处结界。 结界降至,吉光反而愣住。 诡异结界笼罩之处,浓雾盘旋,乌压压的,神似一头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含着底下小院落。 院落真心不大,虬张枯枝编制的篱笆,黄泥稀乱糊起的房子,门窗倒是崭新,只是紧闭,一丝缝隙都不透。 院中心是斑斑驳驳的青石板,微枯的杂草,这儿一丛,那儿一簇,从石板缝里钻出。 绮花堆叠于外,暗红重浪,翻滚更胜海波,密密麻麻,远观甚美,细察生厌。 不时有全身漆黑的人在院中走动,黑发黑肤黑衣,金黄眼瞳凝聚,仔细一瞧,寒毛霎时倒竖。 这些人,连眼睛都没有,只有两个漆黑窟窿,指甲、面颊、指纹,全都是平的。 只有粗糙人形,细节都已削去,这只怕是傀儡。 具体是哪种,自己才疏学浅,不刨开看看,还真分辨不出。 吉光咬着指节思索。 这破院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的,百晓楼上给的消息里,没有说有啊。 建筑大体破破烂烂,只是夹着新修葺的痕迹,痕迹不多,里头入住的人,应该也是新近的。 这地方,谁会过来住,看着样子,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外面的花,与她影响中一种花木很像,只是这颜色鲜艳得过分,花香浓烈,闻之生恶。 金黄神识小心伸去,采下结界外一朵,手指探过虚空,直接招至眼前。 花瓣繁茂,娇蕊柔嫩,露珠还挂与瓣尖,巍巍颤颤,忽略香味,缩小两倍,与名株凰澜牡丹一样。 艳丽与危险总是相伴,只是世人不知,究竟是艳丽的东西是危险的,还是,危险的东西,愈发艳丽。 金黄神识凝聚成镰,一把削过花蕊飞出的小虫,虫身飘落,虫翼微抬,即刻扫过眼帘。 速度真快,差点就中招了。 神识凝聚,铺成小床,虫尸落下,供给吉光仔细观察。 眼瞳骤缩,吉光心头一震巨响。 金尸虫,四品灵兽金尸虫,星域十大最邪恶之物其五。 真险,这虫子只要接触皮肤,就能凭此钻入人体,一路啮食,进入脑中,食空脑髓,其主可直接控制此人,表面虽然完好,实际也是一种傀儡。 吉光低头看了看漂浮的硕大花朵,再抬头,望向那片繁密花林。 她明白了,这是暗血罗花,一种只长于新鲜肉身,肉身只能是尚且,还活着的修行之人,修为越高,花开得越艳丽。 金尸虫只能靠着暗血罗花花蜜生长,一株花,能活一枚金尸虫。 这么一片暗血罗花,已经养出多少金尸虫。这么一片暗血罗花,花根下,有多少修士,清醒的受苦。 吉光不敢细想下去,但越是不去想,那些恐怖的思绪,就越是清晰。 暗血罗花长成此刻这样,肯定已经结过三次花,开一次,就要耗费一人性命,这片花林之下,有多少枯骨,有多少还在喘息的人,活活做成花肥,谁的胆子。 吉光平定心绪,冷冷地望着那处院子,玉简火苗旺盛,异火就在此处无疑。 结界、傀儡、暗血罗花、金尸虫,她要一样一样计算。 异火,她必须拿到手,院子、傀儡、花、虫,她都要毁去。 不该存在的东西,就不必存在。 第四十五章 狼藉 时间不早,雾深露重,细微阳光敛去,残月初升,毛茸茸的,仿佛被异物,吸食光彩一般。 夜幕降临,妖邪之物最喜此时,敌多我孤,不可不可。 这处院落,不能留,幽坦异火,必须带走。此事,务必仔细考虑周全。 金尸虫噬夺肉身,速度极快,暗血罗花四品灵植,香气迷惑五识,倒是可以避开,至于院中傀儡。。。 隔着结界,无法探清实力。这结界也不是容易对付的,灵纹密布虬张,仿佛有生命一般,能不断扭曲出来,吸食周遭生命。 单单外面就有两处谜团,不知里面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吉光光洁眉间拧出小结,双眸专注观察那处院落,手指不自觉地伸进嘴里,皓齿咬着指节,痛意袭来,刺激神经绷紧,不敢丝毫放松。 要怎么办呢? 一般情况下,可以直接布置诱兽阵,直接引得大量灵兽,破了院落表面布置。 但此情此景不行,一路行来,这处废林除了树就是花,哪儿都是石头,并无多少灵兽。 “噗铃噗铃”细响悄然而至,划破废林寂静。 吉光抬头,只看到一片雾茫茫。 灵力急速流转,金黄细丝遍布眼瞳,金黄眼瞳中,阴雾拨开,露出真容。 只见三名彻头彻底的黑衣人,从天际飞落,祭出青铜片,结界灵纹荡漾,缓缓张开锯齿状裂缝,三人进入。 灵纹重合,一丝灵纹探出,缠上不远处一棵半青不黄的树,虬张细条捆住,一眨眼,这颗树已彻底干枯,失去所有颜色,如同旁边枯木一样,灰暗的,像株石像。 吉光看着那三人推开唯一的房门,走进去,大半响,无声无息。 吉光看着重新合拢的结界,一个点子在脑中迸发,心头瞬间燃放无数焰火,五颜六色,遍布整个心间。 结界能处理,那外面这些傀儡呢? 院中,还是只有那几个傀儡走动。每个姿势公用一个,手的幅度,腿的步伐,一模一样,好似一个模子,刻出的。 吉光视线随着傀儡走动,从左走到右,从内走到外,偶尔两两相撞一下。 来来回回,不停绕着圈,与花林总隔着点距离。这个距离,吉光揣摩着,不太对啊。 吉光一直停留枯木枝桠上,蜷着身体,小嘴咬着指节,等着那行人出来。 脊椎骨弯起,露出一节一节狰狞面目,那双金黄眼瞳湛亮,隐隐有炽热火光闪动,仿佛一切都已被她俘获。 天地一片寂静,树叶不落,花叶不摇,残月不降,时间好似静止,只等待一个爆发。 等来了。 那三位黑衣人打开门,排序整齐走出,像一只只有三节的蜈蚣,接近院门时,为首之人揪起一只傀儡,抛下花林,荡起一片金尸虫,片刻,这名傀儡已被啮食干净,渣滓未剩。 三人凌空直上,黑夜浓雾中,身形都被遮去。 猎物在前,猎人自然紧随。 海蜃珠笼罩,灰紫烟雾与暗夜融为一体,吉光灵翼褪色,那身影,是真真与着诡夜合并了。 穿行两刻钟,那院子早已被抛下,神识一览无遗,正是杀人劫货的好地方。 风动,吉光长身飘忽,长刀含霜,杀意覆盖。 前方三人浑身一僵,脖颈一歪,挺直的身板被切断脊椎骨,一团烂肉似的瘫着,生息离去,只余死气弥散。 长刀低垂,添满的血槽汩动,不时滴落几缕鲜血,甫落,结成冰屑,摔落地面,无影无踪。 吉光嘴角勾起,冰龙从血槽出席卷而出,捆着这三人尸体 灵翼微拢,吉光带着三具尸体安稳落于地面,枯叶轻颤,负起四人重量。 金黄细沙包裹着尸身,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左眉轻挑,细沙勾着铜牌、储物戒,分别从三具尸身过来,飘飘荡荡,来到吉光面前。 手指翻动,一枚铜牌翻动,露出真容。 眼瞳一下骤缩,心头仿佛被重击,周身血液抽离,寒意霎时盖住脊椎骨,勾的寒毛一片片竖起。 铜牌背面平整无字,正面才有大真章。 “易氏客卿”四字,笔墨粗大,张扬肆意,其上隐隐有符文流转,只是被她从中卡住,无法发动。 吉光压着心慌,又翻动其他两枚,一模一样,并无差别。 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储物戒禁制强制破开,里面事物一股脑倒下,几枚印章被勾起,飘至吉光面前。 “清源易氏内门客卿,缪相乌,新历501年入籍。” “清源易氏内门长老,徐友邻,新历499年入籍。” “清源易氏内门长老,常雾,新历500年入籍。” 吉光一颗心彻底沉下,冰水浸泡,又是冷,又是闷。百般滋味,愤怒、不耻、疑惑,还略含带一丝无奈。 清源易氏,子嗣众多,枝繁叶茂,环午各处都有涉及,朝堂之上,大半是易氏子弟,抑或其门下。 大皇子妃为清源易氏嫡长一脉,姜琪有没涉嫌其中,只怕难说。 吉光直觉万分思绪,都在脑中搅和,生生抽得她脑壳疼。 易氏已是世家首等,何必做这伤阴德之事,看那繁茂花林,尸骨绝对不少,无百人,也已到九十九。 冤屈过重,只会伤及后辈气运,这些大人物连这也不懂吗,还是。。。 以为自己当真人定胜天,或者,逆天改命。 白日做梦吧。 暗红玉简还在发烫,灼热从手心,一直涌至心头。 幽坦异火是师兄需要的,她必须要拿到。不过是清源易氏一处炼狱场,毁了便毁了吧! 吉光敛目,快速处理好三具尸首、各色物件,抛下传送符。 肩胛伸展,灵翼一扬,吉光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得回到那座院落上。 铜牌祭出,灵纹扭动,彼此收缩,张开大口,金黄细沙拢近,插入其中,囚困灵纹,结界停止运行。 “滋滋滋”一阵细响,院中所有傀儡已被金尸虫啮食干净。 原来吉光甫一进入,冰龙当即束缚傀儡,灌下毒药,抓着一丛丛金尸虫,让它们都吃完,一个个的,傀儡吃完了,金尸虫从内爆发,金黄火苗灼烧,全都化为灰烬。 长刀出鞘,手腕翻飞,迅速轻灵长舞数十圈,金黄火龙呼啸而出。 猛地一阵狂风乱叶袭击,整个院落被火龙掀起,炽热火焰烧热,那些残垣碎壁,都尽在火中烧毁。 暗血罗花更是凄惨,火龙直接钻入地下一丈之深,血肉做的新鲜花肥,过期花肥的皑皑白骨,与那妖冶之花一起,付之一炬。 地动山摇,兼之火势浩大,荒废小院落此时成为一片烈火地狱。 守护这地狱之人,自然慌慌张张出现,吉光海蜃珠笼罩,就隐藏在院落中央上空,等着清理完,这片地狱的垃圾,收割猎物。 第四十六章 异火 吉光悬浮上空,风穿过,浓雾飘过,她当真如一道鬼魅,透明而诡异,看似不存在,实则。。。 取人性命,不过眨眼之间。想来,她速度之快,这些身首分离之人最清楚。 因为他们切身体会,性命就交代在这了。 火龙逐渐褪去,火焰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散。 寒风拂过,在这处断壁残垣打了转,带走一抹浓厚血腥之气,慢吞吞的走了。 黑的泥,白的骨,鲜红的血肉,暗红的花瓣,灰绿的枝叶,枯黄的断壁残垣、土木石块。 毛茸茸的惨月,洒下薄薄银霜,为这炼狱,点上一道亮色,像新鲜的肉食上,那点明亮鲜血。 接连几道寒风拂过,再无他人出现,吉光知道,自己可以去寻找猎物了,正真重要的时刻要到了。 暗红玉简烫得心颤,那火苗清晰地摇曳在心口,催促着她,你要赶紧把我带走啊,你的师兄,最疼爱你的师兄,他在等你呢。 吉光紫雾裹身,悄无声息地找到院落地下室入口,鬼魅一般飘入,周围一切,都未动分毫,好似透明一样。 此刻,她已然化为修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楼道狭窄阴暗,湿漉漉的、滑腻腻的血腥之气,较上方更为浓烈。 就像经久的刑台,已沉积一股又一股的鲜血与生命。 金黄眼瞳冷凝,冷漠的心底还冒着泡,是对易氏的鄙夷。 易氏究竟害了多少人命,有多少无辜之人,葬送于他手。 有强劲的野心,却没有相配的仁义,多行不义。。。必自毙。 楼道漫长弯曲,七拐八绕,吉光集中全部心神,小心翼翼地走着,像一枚食物,经过长长的肠道,进入消化的胃部。 金黄细沙一直扩散着,四处漂浮,探查线索,接受讯息。 神识终于飘进一处平台,冲击汹涌而至。 恶噪四面八方而来,霎时包裹金黄细沙,直入识海。 食人鸟低鸣胡胡,口水混着食物吞咽,发出饕足的叹息。 铜钟连连巨撞,钟声大震,音浪接连不断,震耳欲聋。 利刃割肉声咧咧,人在挣扎惨叫,痛苦呐喊声尖锐,几近响破天际。 识海热闹得,近乎要扰乱规整的星轨,耳朵却空空的,没有接收到一丝声响。 暗黑楼道寂静,只有水滴滴落之响,风止光退,静若空坟。 吉光苍白着脸,嘴唇抿得死紧,两太阳穴一股一股抽动着。 金黄细沙直接与识海相连,接受的讯息也是直接返还。 这地方,几乎没有生人气息,只有残留的神魂碎片。 人死前受尽折磨,死后神魂不坚,碎片只会被怨念侵蚀,成为邪术饵料。 难怪外面那么干净,敢情所有惨魂都被积压在这里。 这里才是真正的刑场,被害人的渣滓洞。 吉光胸中血气翻涌,灵力流转失序,筋脉竟有错乱之兆,这是她触明来,头一遭。 清源易氏果然厉害。 吉光立即咬破舌尖,迫使自己镇定,又旋转灵丹,重霜加身,寒意由内而发。 冰霜赋予其身,乌发、眉间,点点霜雪点缀,吉光焕然成为冰寒仙子。 心如寒冰,邪声自然无法撼动心神。 漫长楼道走完,吉光终于来到这处平台,名副其实的修罗场,久经洗礼的刑场。 不甚宽敞的空间里,四周夜明珠照亮,白光照下,一片暗红之地呈现。 只见四周均是大大小小的逆万字符,压着一汩汩鲜血,密密麻麻。 在吉光看来,就是凝固的鲜血上,扎满了针,再是纤细的手指,都插不进去。 而中央高台,供着吉光的目标,幽坦异火。 异火凭空燃着,无甚依托。 火焰最深处是亮紫色的,愈往上,颜色愈浅,最上方已是雪白。眼眸微眯,隐约可见其中闪烁星光,不停跳跃着,像小姑娘欢快的跳舞。 炽热之息填充整个空间,热气蒸腾,吉光周身寒霜消融了一次,又一次。 她想起书上说过,火焰颜色越是白,温度就越高。 红火最弱,蓝火胜之,金火更胜,紫火更上一层,白火最强。 眼前这团火焰,一定就是自己的目标,幽坦异火。 识海内,金黄星轨旋转愈发加快,漫出金黄细沙增厚,几乎要添满整个空间。 除了恶噪,没有除吉光外,半丝人气,看似安全至极,但吉光心头那根弦绷紧,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危险、逃离。 只是亮紫的火焰在空中摇曳,同时,也在她心里摇曳。 一个声音悄然响起,师兄需要它,需要幽坦异火。它现在就在你眼前,你怎么还不动手。 瘦销手掌伸出,灵力狠泄,数道寒霜细龙游出,直扑半空那朵火焰,大口一张,火焰被包裹住,往回游来。 “兹拉兹拉” 声响不停,异火温度极高,寒霜细龙不断被融化,灵力一直催动,这一秒这条龙化没了,下一秒另一条接上,持续不断。 灵力流失飞快,吉光脸色肉眼可见黯淡,灵力透支的感觉,她是第一次体验,还真是新鲜。 异火一抖一抖,缓慢飘来,慢得像只蚂蚁,距离它的蚁巢,还有数十里,天亮了,也到不了。 灵力流失带来的疲乏,吉光头一次体会。 头晕目眩,四肢发抖、无力,金黄细沙都开始单薄,摇摇欲坠,竟然消失了些许。 无奈之感,心头顿时有一丝恐惧,挑动心弦。 她该放弃异火,寒霜承载异火,只能是事半功倍,烈火更是不行,只会被异火吞噬。 生平第二次,无奈自己的灵根,五系灵根,真的很废,连取个异火都这般困难。 放弃吗?心头那个声音响起,你放弃吧,你做不到的。 舌尖血再次迸出,吉光硬撑着,灵丹旋转已只见虚影,灵力还是源源不断输出,异火飘回的过程虽然缓慢,但还是有效。 认输、放弃,这四字,从不在她的字典里,吉光自认,自己生来就是要不断挑战的,生来就是要把不可能,成为现实。 寒霜加重,异火漂浮的速度加快,猎物已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心如擂鼓,喉咙发紧,好似肿胀了。那颗鲜活的心蹦蹦跳动着,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一张嘴,它就可以蹦出来。 摊开的手微微颤动,手指展开,拢起,微微用力,要上前去抓住那团火焰。 亮紫的色泽是那般美丽,像极师兄平常的衣摆,被风吹拂,被光照透,迷人而炫目。 危机总是一触即发,没有任何预兆,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一道强劲掌风凭空出现,只一击,打碎一道光壁,把吉光打飞下去,腰间凹陷下去,暗蓝身影打着滚,落到楼道,与那朵异火,距离拉长数十倍。 吉光捂着肚子,血气上涌,剑眉蹙起,一张口,一口血吐出,雪白的脸霎时泛起青来。 平日镇定的脸色,少有的,出现一丝慌张。 糟了! 第四十七章 坚定 痛意从脊椎骨,扩散至全身,精致的发圈滚烫,不住晃动起来。 “噌”一声,寒刃飞出刀鞘,吉光荡刀在手,画莲九瓣,重重寒莲成壁,挡住接连而来的震天一击。 余震撼地,吉光持刀的手被激荡挫伤,暗暗颤抖。 一声凄厉嬉笑声响起。 “哈哈,想不到有个小姑娘来找死,很好很好,老夫许久未尝过皮相这般上佳的了,今日有口福哇。” 话里话外满是恶毒、轻蔑,好像吉光已一败涂地,只能任人鱼肉。 那朵异火已逐渐飘远,就要回到那处高台。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那是师兄恢复灵府必要的,自己一定要拿下,带回去,交给他。 她什么都能认,就是不认输。 吉光面露浅笑,月明珠白光下,冰雪霜花初绽,血红暗夜之处,如同仙子堕尘,晃花人眼。 只听她低低笑着,“只会躲在暗处的蛆虫,即便赢了,你敢见光吗?更毋论,想要夺取我性命,你还没这能耐?” “哈哈哈。。。”嘶哑笑声震耳,撼动碎石滚滚落下,滚入暗红之中,只冒了青烟,就给融化下去。 “你这小姑娘,嗯,味儿够辣,够带劲,老夫喜欢。” 吉光还在加速灵丹旋转,灵力强势,已冲破灵府,撕裂筋脉,体内一片狼藉。 星轨扭动急速,若疾风暴雨,金黄细沙不断撞击,分散,一分二,二分四,神识不停得增加着。 识海此刻如同破烂的钟,耗费仅剩的铜皮,敲响最嘹亮的钟声。 金黄细沙势必要把此处,都化为自己的领域填满它,困住它,最后撕毁它。 牙关紧咬,喉咙滚动,咽下上涌血意。吉光已分不清,填满自己的是快意、激情,还是剧痛。 暗处之人修为是创化阶,比自己高一阶,只要能打败他,夺回异火,受再重的伤,也值得了。 反正,修习天诛谱的人,不容易死,再重的伤也养得回来。 这人还是不出来,金黄细沙漫处洒落,也只能确定一个大概位置,异火已经飘得够远了,要再激激他。 吉光持刀,站得笔直,衣袂无风而动,玉骨冰姿,飘飘然,满是仙风。 不过一张口,满满都是嘲讽:“我够坦荡,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的修士,天地同证。” 吉光大声嘲笑:“你呢,只会偷偷修习邪术,与我是云泥之别,你在哪,都只配被我踩于脚下,要踢去的那块泥土。” 世间修士都是逆天之人,修行之路就是与天地争夺时日,哪个没有一身傲骨,气性小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上得去。没有那份野心,承载不了那份力量。 果然,“好狗胆,老夫让你看看,呆会谁会苦苦求饶。” 那人立即出现,裸着上半身,肌肉汩汩抖动,手持双刃,身影极快,忽闪之间到吉光面前,双刃血红,闪烁着不详的光。 吉光嘴角还弯着,任由他上前,双刃挥舞,吉光的身影被砍碎。 片片蓝光闪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这人这才预感不对,正要转身,冰火两道巨龙血口狠张,一同咬住上下两半身体,鲜血迸发。 吉光乘隙而入,金黄刀刃直入这人胸膛,把他捅了个穿。 符篆捏碎,一个结界把两人困住,使得对面血人,无法脱身。 这人大为震怒,束起的白发冲开布条,根根朝天直上,一张脸横肉抽搐,目眦尽裂。 浑身肌肉虬张,极为恐怖,至少吉光没见过。 “竖子尔敢!” 两手握着刀刃,就要拔出。 吉光自然不肯,加剧灵力输送,刀刃之中,横生冰火两龙,不停地顺着伤口,进入这人血肉。 冰蓝霜龙冻结灵府、筋脉,渐缓灵力流转。金黄火龙灼烧血肉,咬断筋骨,直欲把这人支撑之骨打断,销毁。 这人修行比她高出一阶,灵力确实强厚,即便骨血受损,灵力停滞,依然能威胁到她的性命。 浴血的手一直握着双刃,刀意不停袭来,打碎吉光身前一个个光盾,护身符篆一个个破碎,吉光脸色也愈发苍白。 这场仗,是在考验毅力,谁怕了,谁坚持不下去了,谁就输了。输的人,要把命留下。 “嘻嘻,小姑娘,你斗不过老夫,看看,灵力快枯竭了吧。” 明明伤势惨重,居然还有心情嘲笑她,真是小瞧人。 吉光再次咽下鲜血,灵丹旋转过快,已然出现裂缝。 但是,修习天诛谱,灵丹越大,可获得的灵力就越多,越深厚。 这人面色变了,从得意、鄙视到疑惑、慌张,从红到黑最后转为清灰,不停转变着。 “你究竟是谁,你是哪个怪物,不。。。” 灵力骤然贲张,手腕翻转,吉光冰冷的眼眸,清晰可见,对面这人,一分为二,整整齐齐,分成两截。 死眼珠子仍然瞪着,不肯闭上。 吉光侧头,猛地一口血吐出,周围依然,从半空落下,摔倒在楼道上,暗蓝衣摆沾染倒死人血迹。 抬头望去,那朵异火即将落下高台,吉光使尽全身灵力,汹涌冰龙再现,急匆匆地扑过去,急匆匆地把异火叼回来。 等这多亮紫的火焰被玉简收下,吉光才正真松了口气。 望了望四周,满是血腥垢秽,只令人作呕。 扔下数枚符篆,灵气引爆,此地砰然一场大火,烧热所有。 吉光理了理衣摆,捏碎传送符,于此处消失。 “哒哒” 脚步声打破林间寂静,橘黄日光穿透浓雾,在灰暗石块上,投下点点光影。 枝叶婆娑,细细作响,偶尔几片枯叶飘下,盖住幽花细小的脸。 雪白刀鞘杵着石面,微微抖着。 “咳咳” 吉光一阵咳嗽,望着四周,正好瞥着昨晚那三具尸体。 昨晚行事匆忙,竟然没把他们埋了。生而为人,还是入土为安,省得被鸟兽啄食,死了没体面。 埋了人,吉光也彻底没力气了,手一扬,一具金黄小舟出现,她跃上去,小舟载着她,忽而飞远。 “咳咳” 吉光半躺着,鲜血不停咳出,源源不断,好似要把周围的血液都咳干净。 唉,麻烦大了,这次伤得这么重,要养多久,该耽误多少事,现在才玉简上那么多药材要找寻,怎么办? 吉光正苦恼着呢,某个小东西倒是乐呵起来。 只见储物戒一阵抖动,莹光一闪,一颗圆滚滚的蛋蹦跶出来,挨着那枚暗红玉简不停地蹭。 吉光眉间一跳,赶紧把它拉开。 可惜她怎么拔都没用,这颗蛋死死粘着玉简,好像张在一起了,不过玉简上火焰如常,没有变化。 奇了怪了,吉光歪了歪头,百思不得其解,这吞天蛟幼崽不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吗? 现在是怎么了。 第四十八章 回来 金黄小舟飞行速度极快,缩丈为寸,百余里的距离,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到了。 这小舟原名驰掣,六品灵器,为姜皇室国宝,吉光要单独出行,师兄在她临行前,强送于她。 说实话,这小舟是真好用。不然,就她依现在的伤势,只怕连废林都出不去。 一路坐在小舟上,过了山门,进了紫竹峰,到了墨韵堂前。 她才巍巍颤颤的下来,吞天蛟非要粘着玉简,死活不肯进储物戒,只得提着这两货一起。 深一脚浅一脚,一步三晃,弱柳扶风,像个孱弱已久的仕女,慢慢飘走进院子。 甫一进入,莫零讯急匆匆地出现,看到是吉光,顿时放松下来。 仔细一看,又一个心又提起来,忙要上前扶她,“陆姑娘,你怎么伤得这般重,我先扶你回房,等会回上启找国师为你诊治。” 吉光摇头,拒绝他的搀扶,“不用了,我能走。师兄还没出关吗?” “没有。” 吉光点头。 “好。” 话毕自己回房去换衣服、整理仪容了。 入夜,圆月明朗,银河左界。风吹竹林,树叶细细作响,竹香清甜,沁人心脾。 夜风微凉,寒不透这一方小世界。 幽坦异火凭空燃烧,其上翻滚着一个圆滚滚的蛋,翻来滚去,看着还颇有点活泼可爱的意思。 只是吉光没那心思去看。 这回她可算闯祸了,清源易氏一处的隐秘基地,就这么被她毁了彻底,烧了干净。 这次出宗门寻找异火,不单单只为了师兄,还找了个筏子。 唉,谁叫发布的宗门任务里,幽坦异火榜上有名呢。 这次,要是自己贸贸然把任务完结,交上部分异火,清源易氏一定会知道的。 师兄重伤,灵力被禁锢住,不等药材采集齐全,炼成丹药,定是好不了的。 他都这样了,自己也不好再给他找麻烦啊。 师傅那边。。。 自己拜师后,与他都没见过几面,归化宗一应学识,都是师兄教导。师徒关系,说真的,还确实亲厚不起来。 如果不交异火,自己岂不是任务失败? 晋升神动阶的第一个宗门任务,就这么以失败告终,日后肯定要被不少人取笑。 即便自知楼比试成功,即便将来晋升首席,这个污点怎么都去不掉,脸都丢尽了。 怎么办呐! 吉光想得头痛欲裂。 交吧,得罪清源易氏,可能还要连累师兄;不交吧,自己生生泼一盆脏水给自个,一世威名,就此损毁。 左右为难,人生啊,怎么就不能容易点呢,我都受这么重的伤了,怎么还要我做决定,真是混蛋啊。 不,清源易氏更混蛋,是它混蛋。 吉光一直吐槽着,碎碎念不止。 加之重伤,身体疲惫,是以身后石室的门都打开了,一人站在身后,她都没有发觉,这迟钝的。 姜玠缓缓朝着吉光缓缓走来,长发如瀑散落肩头,衬着一张冰肌玉骨的脸,较之天空的朗月,还要圣洁。 只是他此刻是温柔的,眉眼还含着笑意,慢慢走向吉光。 吉光还坐在石阶上,捏着根竹枝,戳着石面,无意识地画着。 因为蹲坐着,身量少了一大半,看起来圆滚滚的,像颗团子,十分的稚嫩可爱。 走近了些,空气无端飘散淡淡的血腥气,姜玠双眸冷凝,快步走至吉光身后。 “师妹,你受伤了。” 吉光猛地一颤,两眼珠子慌乱转动,完了,师兄这么出来了,他一定看出自己的伤,怎么办,伤得这么重,师兄肯定生气。 想不出借口,又不敢让师兄等。只好讪笑着转过身去。 “师兄,你出来啦。” 吉光脸色堆满讨好的笑,脸蛋小小一张,无一丝血色,眼底还一片青紫,肯定也没休息好。 看着她这样,姜玠是什么气都生不起来,心头只剩下心疼。 “刚回来的吗?” “嗯,”看样子师兄没生气,吉光窃喜,“今晨回来的,异火到手了。” 姜玠额头抽了抽,忍不住伸手,给面前这个胆肥的小丫头一个脑嘣。 弹了吉光那光洁的额头微红,小小的手捂着,呼着痛。 “师兄。。。”吉光拉着姜玠的袖子撒娇,“你不要生气嘛,好不好。” 姜玠只得无奈点头,“可以,可以。不过,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把未出世的吞天蛟放火上烤。” “哦,这个啊。”吉光忙给他解释,“这小家伙非要窝在那上面,拔都拔不开,反正内里生气十足,就由着它呗。” 姜玠蹲下来,伸手放去异火之上,神识笼住,源源不断的生气袭来。 他两眉微挑,生气倒是比之前强盛许多。 这不禁让他想起之前一册书,上面记载着,蛟吞五行之灵,进化四肢,裂出五爪,破出两角,终化为龙。 “看来它与异火有缘,由着它也好,等它出世,你身边能多个助力。” “嗯,对的对的。”吉光不住点头,反正师兄说的都对。 姜玠一手托起玉简、异火和小圆蛋,一手拉着吉光袖子。 “走吧,我的小丫头,去前庭,我为你弹琴疗伤。” “好!嘻嘻,还是师兄最好了。” 朗月高照,前庭落下银霜一片大榻上。 有一玉山熏炉,陈于条几之上,梵香辟寒,瑞气氤氲。 有一人若月中仙人,冰雪铸身,直身坐于琴几前,玉手波动,弦响。初如三月微雨,细碎而又柔软,复若石上溪水,凛冽不失轻快,终成寒潭静水,温厚复而深重。 另一人五心朝上,凝神守心,雪白小脸平静,只是微蹙的眉头,无端的让人心生怜惜。金黄细沙于其身周徘徊、拢绕,竟比月光更为耀眼。 此景此人,飘飘然,仙风更胜仙境一筹。 吉光万分思绪都被死死按下,只集中注意,顺着琴音,修复心神。 金黄星轨依然涣散,此时正一点点复位,说不上痛快,也谈不上舒服。只是一点点变好都可见到,那颗慌乱的心,似乎平静了许多。 琴音一直不息,牢牢围绕着吉光,一点一点地帮她归顺星轨。 一曲、两曲还好好的,到第三曲就不行了。 星轨不听使唤,那些金黄细沙脱离控制,四溢散开,不停冲击识海。 吉光眉头紧蹙,不停地往识海输送灵力,但愈急愈乱。 细沙冲击地更为猛烈了,吉光一阵气血上涌,口中顿时尝到腥甜。 琴音戛然而止,余弦震荡两声,把吉光也带出入定状态。 吉光睁眼时,只见姜玠定定的望着她,两人此时正好四目交接。 吉光可清晰看见姜玠眼中的自己,苍白的脸,泛着青,带着几分慌乱,一点都不像自己,倒像一个失败者,柔弱不堪,令她生厌。 “师妹,你心不静,此行,你遇到什么,与我说说吧。” 姜玠声音温柔,带着浓浓的关切,霎时把吉光的心,温热了。 第四十九章 闲聊 夜明月朗,晚风吹拂,竹叶飒飒作响,似在相互挨着,低低话语,把话家常。 吉光跑到姜玠身旁,挨着他坐下。 姜玠身上常年熏着寒松香,此香寒而不冽,苦而不涩,犹如傲骨君子,看似倨傲,实则仁爱。 与他相处越多,吉光就越觉得此香好闻,令人心安。 心头安定了,话就多了,吉光一五一十的把废林发生的事说清楚,不增不减,实事求是。 姜玠颔首听着,双眸望着吉光圆溜溜的头顶,心疼之色不禁油然而生。 越阶截杀,哪是容易的事,灵府破裂,该有多痛,即便修习天诛谱,受了伤,还是痛的。 吉光越说越兴奋,想到自己还受了四个储物戒,连忙起身,跑到大榻外,“师兄,我给你看些东西。” “哗啦哗啦”的,把所有储物戒和里面的东西都到在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铺了一大摊。 姜玠挑眉,哑然失笑:“师妹,你不会还当了劫匪,抢人东西了吧。” “呃,”吉光呵呵讪笑,“哎呀,我本来是要装星盗,哪知道他们是清源易氏的客卿,现在人也杀了,密处也毁干净了。” 吉光摊开两手,无奈道:“干脆就把东西带回来,您还能看一下有没用呢。” “所以,你在为易氏烦恼。”姜玠凝望吉光双眸,“你怕他知道。” “嗯,”吉光情绪低落下去,“他们知道了,会很麻烦。” 姜玠起身,缓缓走至她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明日就去把任务完结了吧,他们找茬,有我。” 吉光还是不自信,“这会打扰你养伤的,不好。” “小事一桩,不影响的。” “好吧。” 吉光蹲下来,拨了拨地上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灵石之类的,就几枚铜牌特别点,突然她俏皮一笑。 “师兄,我发现我好会暗杀哦。每次越阶,基本都是在暗处的,最厉害的一点,师兄你知道是什么吗?” 吉光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他。 “是什么?” “我可以隐蔽声息的同时,速度可以达到极快的地步,师兄你看,是不是好厉害。” “嗯嗯,”姜玠点头,“对,你最厉害了。” “那是,从小论武力,我就没输过。” “哦?你拜师许久,我一直未听你说过家乡之事,今晚有兴致,一解其惑吗?” “有的,有的。” 吉光拉着姜玠直接就在踏边坐下,两人也不讲什么规矩礼仪了,坐得歪歪斜斜的,反正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从小就好厉害的,身体倍儿棒。我有一个双生姐姐,我两出生半个月,一同感染风寒,一同烧了半个月,姐姐没了,我倒是健健康康长大。” 吉光说这话还是带着笑意,好似里面的主人公不是自己。 “嗯,从小就骨骼清奇,适合练武。”姜玠也保持平和的表情,此时吉光面上没有烦忧,不需要自己劝慰。 吉光居然还点头回应:“是啊,我父亲也是这么觉得。我小时可皮了,母亲都带不了我,父亲干脆就把我每日关半天,逼着我挥刀,半天过后,我是什么玩闹的力气都没了。” 姜玠低低笑了,“嗯,令尊注意不错,一举两得,难怪你一直武力高。” “那是!”吉光晃着小脑袋,一脸自豪:“陆氏小辈也不少,好多都比我大,自从我满七岁,就已经无人能敌了。” “嗯,我师妹还是旷世奇才呢。” “也没那么厉害啦,”吉光这是倒羞涩起来,“就是从小皮糙肉厚,经得住操练。” “很苦吧。”姜玠心疼了,七岁就能以小欺大,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世间从来没有不劳而获。 “还好吧,关键我也喜欢,感觉只要我握着刀,这世界我就是王,没什么能阻拦我。” “还王呢,”姜玠忍不住给她一个脑嘣,“口气真大,要不要我给你封一个。” 吉光捂着脑门,笑得傻兮兮的:“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我说着玩玩的。” “我当你牛皮要吹上天呢,”姜玠又压低口气,小心问她,“是因五灵根,才以伤入道的吗?” 吉光仰头想了想,“不是,我们家验灵石是黄阶的,是触明之后才知道灵根的,”面上平淡下去,“可能是注定吧,谁想到我受伤疗伤时能触明呢。” 姜玠摸着她头顶,安慰她:“已经很棒了,十一岁触明的,已经是天才了。” “是啊,天才。”吉光心头一阵苦涩,鼻头一酸,幽幽道:“父亲怎么会希望一个天才,废了呢。五系灵根也是能修炼的。” 吉光抽了抽鼻子,仰着头,眼中饱含星辰,令人心中一动。 “师兄不知道我为什么暗杀那么厉害吧!”吉光眉眼含笑,看着可爱极了,“我在初阳海底修炼的,那里到处都是海震、漩涡、乱流,灵气更是深厚得不像话。说实在的,师兄。。。” “嗯,你说。” “如果你要筹备一支暗卫,把他们调那附近,不过几月,单单是身手,就能增长好几倍呢。我好几次活下来,就是靠这个的。” “你很厉害,师妹你真的特别棒。” “嗯,我也觉得。”吉光眼圈微红,嘴角含笑。 “唉,师兄,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交给零讯,他会安排处理好的。” “又是莫将军啊,但愿咯,他每次都是好奇怪的。” 中秋 晴天日好,日上正中,蝉鸣嘶哑,叫嚣得格外吵闹。 今日正值中秋,烦暑褪去,窗下清风凉,最适宜乘凉小憩。 吉光搬了张小榻到轩窗底下,侧歪着,一手还拿着本书,两眼闭着,也不知道睡着了没。 魏澜从紫竹峰一路上来,甫一进了墨韵堂院门,映入眼帘的,就是紫竹峰小弟子午后倦怠,好一副海棠秋睡图。 窗扉轻启,竹香幽甜,溪水叮咚。 吉光在他进院时,只翻了个身,瞄了一眼,脸朝着他,又闭眼睡了。 只那一眼,就迷了魏澜心窍,眸含秋水,似有万般情丝,欲倾述。 魏澜心头猛颤,急忙念了好几遍清心咒。等心神镇定下来,再走上前去看。 这明明就是一个小姑娘。只见她一侧脸颊贴着竹榻睡着,白皙的皮肤上,被压出一道道单色压痕,红红的小嘴微微嘟起,看着,煞是可爱。 本来灵力被封,暑热已是难受,还有视线总是停留自己身上,吉光火气顿时被撩起。 募的起身,就坐着竹榻上,毫不客气的问:“魏师兄,你看够没,来这儿什么事?” “哦,”魏澜回过神来,面含歉意,“我来找殿下的,今日中秋,来送中秋礼。小师妹,殿下呢?” 他走上前两步,正好到窗前,手搭在窗上。 “师兄去了松鹤峰,你晚点过来吧。” “没事,”魏澜摇了摇头,“我在这儿等会也是一样的,反正每次宗主训话,都是那么两句,很快就回来。” 吉光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好吧,你随意。” 魏澜看着她的脸,虽然还是雪白,但隐隐透着青,不似从前那般活泼。想起近日传言,不由关切起来。 “师妹,宗门任务做完了,你怎么不去自知楼比试,提升排名,是伤还没好吗?” 吉光抽了抽鼻子,还是觉得困,只觉眼前这人像只蝉,唧唧作响,惹人心烦。 “我就是不想去呗,哪有那么多理由。” “无事就好,对了,”小姑娘脾气还挺大的,有伤也不肯说,“我这边有瓶千灵丹,中秋了,送你玩儿去。” 吉光嘟着嘴,望着他,也不伸手接,也不说话。 魏澜一把拉过她的手,把玉瓶塞她手里, “你拿去完,不要拒绝。” 吉光只得不情不愿拿着,嘴里还吐槽他,“有你这么送礼的吗,硬塞过来。” 说完,要抽出手来,魏澜偏偏还握着,吉光灵力被封,愣是没抽出来。 那又急又气的样子,可把魏澜给逗笑了,“小师妹也有今天啊,这是你师兄在罚你吧,看你憋的。” 姜玠进来的时候,硬是愣住,看着两人隔着窗相偎,两手相握,男子英俊潇洒,神采飞扬,女子含羞带怯,楚楚可怜。 心头无名火大盛。双手紧紧握拳,指节都已泛青。 “师兄,”吉光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姜玠,另一只手拍掉魏澜的臭爪子,一窜过去,下一秒就出现姜玠面前,“师兄你回来啦。” 小脸笑得格外灿烂,弯月似的双眸里,满满都是他的身影,再无其他。 姜玠那无名之火霎时消退,沁凉之意跃上心头,面上又和熙起来。 “嗯,宗主训导,每次就那么两三句,不用什么时间。” “我就说吧,殿下很快回来的。”魏澜走过来,面上还带着张扬笑意,双手作揖,深深一个鞠躬,“殿下,中秋好。” “来得这么早。” “对啊,还想着和殿下对弈几局呢。” 日头西移,院中大榻被大片竹影覆盖,两位仙人似的翩翩公子两厢对坐,布棋玉案之上,楚河汉界,两厢厮杀,只是黑多白少,已现败相。 吉光在姜玠身旁坐着,守着面前一个小泥炉,炉上有一陶壶,壶中煨着白玉酒瓶。炉红酒暖,风吹,满庭酒香浓。 吉光被酒香勾着,不自觉地抽了抽鼻子,暗暗用力嗅了起来。 悄悄舔了舔嘴唇,唉呀,好想喝酒,好香。 “师妹。” 姜玠叫她,吉光注意力立刻回来了,忙问他:“怎么了师兄。” “你来看看,白子下一步该怎么走。” 魏澜闻言,手捏着白子,讪讪地笑着,另一手还招呼着吉光,“是呢陆师妹,你帮忙看看。” 吉光歪着头,打量打量她师兄,又扫了眼魏澜,低头看了眼棋局,朝天翻了个白眼。 “还能怎么下,反正在我看来,白子已到穷途末路,怎么下都只有一个结局,还不如就此认输,下一局算过呢。” 魏澜哑然失笑,把手中棋子往棋盒上一丢,朝着吉光招手。 “陆师妹,你来,看能不能快点结束。” 哦,找死是吧。吉光明了,当即随意下了一颗白子。 白子顿时处于全然围困状态,彻底进入败局。 “呐,现在完了,魏师兄满意吗?” “呵呵,满意,很满意,”魏澜不住点头,“陆师妹果然厉害,殿下咱们再来一局。” “你来就是找我对弈的?”姜玠收着棋子,冷淡地问,“对弈,你从未赢过。” “哦,”吉光一脸兴致地看着魏澜,“魏师兄,你一次都没赢过,有点惨哦。” 魏澜脸上都有点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募的想到一样东西,赶紧从储物戒里拿出来,奉上。 “霄雷鸣石,父亲送您的中秋礼,还望殿下您笑纳。” 魏澜双手捧着的盒子是银白色的,质地像银,却忽闪着五色光彩。 霄雷鸣石!吉光听着这个名字,心头一个激灵,赶紧掏出玉简来,果然,上面赫然有名。 见姜玠收下礼物,魏澜赶紧起身告退,“殿下,今夜查那湖中秋赏灯宴,我先回去准备了。告辞。” 说完,忽地一下子跑远了。 吉光伸手摸了摸酒瓶,已经温得差不多了,“师兄,不是魏师兄说要喝酒的吗?他就这么走了呀。” 姜玠闻了闻满庭酒香,面上有几分陶醉之态,“酒温正好,暖香融融,浓而不冽。”挣开一双沉定双眸,“继续温着吧,闻个酒香,熏熏院子。” 熏院子?吉光一点也不想,这酒香太浓,勾着她的馋虫。小小嘴唇抖了抖,想喝。 “不可以哦,你喝了,今晚还想游湖吗?” 游湖! 吉光双眸霎时发光,“我们今晚要去游湖吗?是师兄你陪我去吗?” 姜玠点头,“今晚带你去玩玩,散散心。” “几点出发。” “酉时。” “啊,”吉光匆匆蹦起来,往自己屋子跑去,“没时间了,我要赶紧准备。” 姜玠茫然起来,还有一个多时辰,不用着急吧,之前去长白城,顺便收拾就出发了。今晚有什么不同吗? 第五十一章 莲灯 夕阳西落,翠绿竹林伸出纤长影子,不停抚摸墨韵堂瓦檐、轩窗。 陶壶上的水仍在咕噜着,冒着细密的泡,玉瓶温热酒气四溢。 微风送凉,拂动融融酒香。人未醉,竹已熏。 姜玠直身坐于玉案上,左右手对弈。垂首观棋,只见盘中棋局已呈野马操田之相。 闲棋敲落,震落头顶一片竹叶,飘飘扬扬的,正好落于棋盘中央。 “夜师弟。”姜玠侧头道。 “见过七殿下。”夜玄恭恭敬敬的深鞠躬,一板一眼地行礼,“父亲送殿下的中秋礼,还望殿下笑纳。” 姜玠看着他一身黑衣,刻板得像个将近入土的老头,倒是起了分兴致逗她,反正师妹看样子,还要点时间才能出来。 “中秋礼是什么,你怎么不报。” 夜玄还是保持行礼的姿势,一动未动,“父亲未说,我不知。” 姜玠无意为难他,收下礼物就让他起身了。 夜玄刚起身,就行礼离开,“我先告退。。。” 话音突然停顿,只见他呆呆地看着前方,嘴巴无意识张开,久久都未阖上。 嗯?姜玠想到某个人,也转过头去看,果然是吉光。 只见她轻推开门出来,她穿着身霜色宽袖长裙,纤腰盈盈一握。 素衣未饰,却有隐隐光华流转,皎洁更胜皓月。 长长乌发挽了个少女的垂鬟分肖髻,霜色发带分成三组,缠住两股环儿,发圈束结髾尾,长长流苏垂落肩头,末尾几簇丹桂映着白皙脖颈,单薄肩头。 少女瘦了,五官更为清晰、明艳,稚气已脱了大半,不舞刀弄棒,文文静静走着时,看着不由令人生出几分怜惜。 “咳咳” 夜玄仍呆呆看着,姜玠不禁提醒他,这人猛地回过神来,木楞的脸硬是羞得通红,都未与吉光打招呼,风似的,不见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一见我就跑。”吉光面带疑惑,缓缓走上前来。 “不必理会他。”姜玠举着盒子,逗她:“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啊,我来猜啊?”吉光满头问号,光洁的眉间拧出了个小疙瘩,“中秋节,应该是送月饼。。。吧!” “噗。。。”姜玠忍不住笑了,吉光上前捏着小拳头打他,轻飘飘地,跟挠痒痒似的。 “师兄,你赶紧说,我不喜欢猜东算西的,快点。” 姜玠不逗她了,“是万年玄冰心。” 嗯!万年玄冰心! 吉光忙翻出玉简,上面赫然刻有这个名字,她算了起来,玉简十物,至少找到三件,嗯,不错,短短四月而已,按这速度,集齐十物肯定快了。 吉光高兴,墨瞳晶莹,华彩四溢,姜玠望着她,连带着自己心情舒畅许多。 查那湖在归化境外极近的小县城——查那城里。此地正中一个大湖,四周是密布河网,小桥流水,沿岸垂柳,白墙灰瓦鳞次栉比,平日里都是一派宁静祥和,岁月温柔。 不过,今日是中秋灯节,归化宗今日难得解禁,被闷了许久的少男少女蜂拥而下,把查那城填得热热闹闹的,有心商人更是趁此机会,摆出各色应时商品,要赚得盆满钵满。 夕阳晕黄,晚霞殷红,初升的圆月还黄澄澄的,这三样东西都一同投影湖面。 湖面平整,波光粼粼,夕阳、晚霞、初月,合着接连天际的粉荷碧叶,查那湖此刻五彩缤纷,色彩纷纷攘攘,热闹至极。 软风吹拂,馥郁荷香盘旋,直往青天而去。 湖畔灯火煌煌,高楼红灯喧闹,碧湖彩舟星罗棋布,广街人流如织,所见之处,皆是满目琳琅。 姜玠今日只带着吉光下山,莫零讯要跟着,被他拦回去。 吉光甫一下山,就似脱缰野马,放飞自我。拉着姜玠这儿看看,那儿瞄瞄,仿佛什么都未曾见过一样,像只珊瑚丛里,乱窜的鱼,溜得飞快。 姜玠左手被她牵着,跟着她在各个摊位上看,只要吉光面露精光,统统掏钱给她买下来。 吉光牵着他,一溜烟跑到一处买糖人的摊贩前,两眼泛光,看着白头子摊主制糖人。 摊主起火熬糖,炉火赤红,糖香甜腻,然后用一铜勺舀起融化成琥珀色的糖浆,在冰凉的案板上迅速画图,手腕翻转,一晃眼,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出现了。 啊,好想吃。 吉光转头望着姜玠,两眸里满是渴望,姜玠立即掏钱给摊主,让他赶紧做一个。 “师妹,你想要什么图案。” “嗯,”吉光双眼盯着开始冒着小泡的糖浆,脱口一出,“我要长刀的,要那种霸气外露的。”话毕,还自个儿点头。 那小老头硬是愣了一下,糖都全化了,还没回过神来。 吉光急了,赶紧提醒他:“店家你赶紧的,糖老了就苦了。” “哎哎,这就来哈,”小老头赶紧舀起糖汁画图,“很快的,姑娘一会就好。” 手腕翻飞,一晃眼就画好两柄长刀,长刀粗悍,用小铲把糖刀铲起,粘上竹签,递给吉光。 吉光细看糖刀,笑道:“店家你这糖人倒是实惠,买一送一。” 小老头笑呵呵的:“今夜中秋团圆佳节,成双成对的,应景寓意也好。” 姜玠听了倒是点头,又拿出钱给摊主,“老板一片心意,但我们不能白占您便宜。” 吉光掰开两根竹签,递一截给姜玠,两人边走边吃。 吉光吃糖喜欢舔一口糖,舌头再在口腔里扫一圈,每次都吃得非常慢,但每次都吃得特别开心。 红灯笼沿街悬起,照得此地亮如白昼。 明光照下,吉光嘴唇水润润、亮晶晶的,一双如水双眸满是欢喜。 姜玠糖刀很快吃完,低头含笑看着她,灯光明亮,照得吉光脸颊上细细的绒毛,仿佛还有水汽氤氲。 吉光感觉上方一抹目光,仰头朝着姜玠笑了,那笑容甜蜜,比方才的糖还浓。 不远处,顾飞朝带着陆求崖在街上闲逛,两眼一晃,就看到吉光姜玠两人,两眼霎时直了。 “唉,”顾飞朝拍了拍陆求崖的肩膀,“那不是殿下和你妹妹吗?他们在干嘛?” “游。。。游玩吧。”陆求崖看着那两人,霎时呆住了。 “废话,不是游玩,还能是在做宗门任务呐,不过,”顾飞朝摩擦着下巴,“他们两人还真是相配呐,你家要飞上枝头喽。” 陆求崖当即小脸一僵,瞪了顾飞朝一眼。凶狠狠的,像只狼崽子,顾飞朝当场被唬住,忙跟他赔罪,“对不住,对不住,我说错话,是他们师兄妹相处融洽。你不要计较哈。” 陆求崖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一刻都不理会他。 顾飞朝急急忙忙追上去,偶尔回过头看着吉光两人。 男子清冷英俊,女子娇小可爱,两人手牵手,任谁看了,都要称一句,好一对璧人,就陆求崖看不过眼。 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