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将府长女》 第1章 噩梦 “谢将军涉嫌谋逆，其罪当诛，念为贵妃亲眷，即日起除贵妃外谢家全族流放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凌儿，为父不求你为家族翻身，只求你在宫中平平安安的活着。” “谢华凌，朕没有牵连到你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莫无理取闹！” “娘娘，谢将军……罪臣谢氏及谢夫人在途中感染时疫，医治无效，已经……去了。” 熟悉的人影不断在眼前晃动，说出的话刺耳又刺心。 谢华凌从噩梦中惊醒，猛然坐直了身体。 这是梦吗？不！不是梦！这曾是自己真真切切的经历！ 昏黄的烛火下，谢华凌心神渐定，环顾着四周。 窗户半开半掩，粉黄色的轻纱幔帐随着夜风轻飘，送来阵阵桂花香气，梳妆台上精巧的珍宝盒甚是惹眼，这是父亲特意请能工巧匠设计制作送给自己的十三岁生辰礼物，小叶紫檀木的珍宝盒还是新做成的样子，并无半点磨损。 是真的回来了。 眼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 …… 这是她前世随父母在边塞时的闺房。 幼年时，父亲谢峥常年驻守边塞，谢家也就立户于此，自己曾以为边塞条件艰苦又危机重重，可去了京城才知道，那里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十三岁那年，当朝太子赵昀起来边塞视察顺便鼓舞全军士气，自己与他性情相投，两情相悦，他离开边塞后，自己偷偷说与母亲听，母亲承诺等及笄之后自己定会嫁与心上人。 后来父亲用计谋大败敌方军队，使其十数年都没有实力再反击，皇上龙颜大悦，封父亲为镇军大将军，不必再驻守苦寒之地，特召回京尊享荣华。 及笄礼刚过后，赵昀起便向皇上请圣旨求娶自己，父亲本不愿自己嫁与太子，太子成皇路上诸多权谋，他并不想自己的女儿及谢家去趟这浑水，可是自己欢喜，父亲无奈之下也只得点了头。 在太子府邸，自己就是最受宠的，赵昀起成了皇帝后，任凭选秀后有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自己仍然是后宫中最受宠的，与心爱之人互相宠爱，再加上年幼在边塞养成的飞扬高傲的性格，自己在这后宫之中好不得意。 后来不知为何，他们说父亲谋逆，赵昀起竟也信了，一夕之间，世界支离破碎，后宫妃嫔纷纷落井下石，还是从前总是针对自己的太后出声一力护住自己。 自己还天真的以为，赵昀起只是暂时被蒙蔽住了双眼，他总会看清谢家满门忠臣，怎会谋逆！ 可偶然间却得知，这所谓的谋逆，竟是赵昀起一手策划的，为的不过是父兄手中的兵权。 昔日的宠爱仿佛是笑话，为了麻痹自己的父兄，才做出这一场又一场真情满满的戏码。 后来又传来消息，父母病死远赴岭南的途中，自己惊怒绝望之下，竟一病不起。 赵昀起，我真想问问你，这数年来的盛宠中，你当真没有爱过我？若是爱过，你怎能下的出这么狠的手？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我之间横亘着血亲之仇。 没想到赵昀起却遍寻天下名医与名药为自己救治，几日之间仿佛苍老了数岁，可自己早以没有了苟延残喘的心思，观众都已经退场了，这深情的戏又在演给谁看呢？ 弥留之际，看着赵昀起满是疲惫与不舍的眼眸，她却满怀快意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我的离开，能给你带来一丝一毫的痛苦与悔恨，那也值了。 没想到一睁眼，竟然回到了十三岁这年。 离她十三岁的生日只过了半月，父亲还没有被召回京，赵昀起还没来边塞视察，自己还没有与他所谓的两情相悦……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苍慈悲，给了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上一世犯下的错误一定还可以更改，这一世，她定要护住谢氏一族！ …… 重生之后的每一日都做噩梦，谢华凌已经没了当初那撕心裂肺般的绝望，只留下深深的悔意与义无反顾的决心。 “小姐。”值夜的丫鬟夏荷在外间听见了声响，忍着困意悄声走进屋“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一袭白色寝衣的谢华凌沉默的坐在床榻上。 皮肤白嫩，青丝如瀑，明眸皓齿，面容虽还透着稚嫩的青涩，但隐隐也可看出其倾城的样貌。 夏荷伺候谢华凌多年，虽日日相见，但也常常被自家小姐的美貌惊艳。 等了片刻，见小姐还是沉默着，夏荷起身出门去小厨房烧了一壶热热的茶水，倒在杯中，晾到入口的温度才端给谢华凌“小姐，喝杯水缓一缓吧。” 看到递到眼前的水杯，谢华凌才从沉默中惊醒了过来，笑了笑“好。” 看着谢华凌喝了水之后，夏荷才略略的放下些心，自从小姐前几日发烧醒来后就日日夜间从噩梦中惊醒，夏荷有些心疼的抱怨道“真是庸医，小姐日日喝苦药，可对这噩梦却没有丝毫缓解，小姐，不如我们去和夫人说换一个大夫吧？” 自己这是心病，哪里是喝药能治过来的，谢华凌却不能实话实说“良药苦口，日久生效，治病急不得。” 夏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谢华凌看着夏荷眼眶下的黑眼圈问道“怎么这几日都是你执夜，秋雨和冬雪呢？” 夏荷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姐这几日总是梦中惊醒，睡得不安稳，秋雨晚上睡得太熟，冬雪还年幼，奴婢怕她们二人半夜听不清声响，怠慢了小姐，所以就……” 谢华凌怜爱的摸了摸夏荷的头发“辛苦你了，以后你若值夜，次日白天就不必跟着我了，在房中补觉吧。” 看到夏荷想要反驳的样子，谢华凌接着调笑着劝慰道“你这黑眼圈都快要到到下巴了，我怎么带你出去见人呀？听话，你也需要休息的，才能更好照顾我，不是吗？” 夏荷对待照顾小姐的事情上从不马虎，听到小姐这么关心自己，只得感动着诺诺听从了。 谢华凌柔声说道“好了，我再睡会，你也去休息吧。” 看着夏荷退出去的背影，谢华凌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从前，上一世，夏荷跟着自己入太子府邸，后又入宫，陪伴自己多年，可谓忠心不二，在父亲遭人陷害，自己身陷囹圄时还曾出言顶撞了赵昀起，赵昀起气的不轻，却没有处置夏荷，只是咬咬牙拂袖而去。不知道上一世自己去世了之后，这个勇敢的小姑娘何去何从，这一世，这些人，自己定要护好了！ 第2章 父母爱情 十几年前，敌军入侵，皇帝派谢老将军之子谢峥前往边境率兵迎战，打了几场胜仗后，顺势升谢峥为将军，为国驻守边疆，谢家以军武立于朝，谢峥更是谢家这一代中的翘楚，自谢峥驻守以来，敌军虽数次骚扰，却没有一次攻进过，皇帝直夸其为将才，重赏数次。 边境远没有在京城舒适安全，谢峥接到任命后，不忍心妻儿跟来受苦，本欲托付在京养老的父兄代为照顾妻儿，可妻子周如兰却心疼丈夫独自一人在边境孤独清苦的生活，毅然决然带着两岁的儿子谢临风前来边境，给谢峥带来了生活的烟火气，边境谢府正式成立。 刚在边塞见到妻子时，谢峥又惊又怒又喜，万般情绪下，最后只说“如兰，这不是儿戏，这里战争时发，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周如兰是内阁学士周元明之女，虽名如兰，却并不似兰花般娇弱“无妨，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们母子的，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你在战场上浴血厮杀，我怎么忍心在京独享安逸荣华。” 谢峥听妻子这么说更是心怀愧疚“都怨我，可如今外敌入侵，若武将再不出头，就成国家危难了，我……” 周如兰打断丈夫的话，温柔的笑道“不用解释了，我都懂，我理解。你放心，我不是心血来潮，你看，我把风儿启蒙后的教书先生都请来了。” 话音刚落，后面就走上来两位读书人打扮的青年，行礼道 “穆辞见过将军。” “顾航见过将军。” 周如兰接着说道“顺便还可以在这边塞城市办个学堂，让适龄的孩子前来读书。我们只是离繁华地带远了些而已，又不是被困在这里，缺了什么短了什么让京里的人捎来便是，夫君不必这般如临大敌，只管安心抵抗外寇就是了，我既来了，这些杂事便无需你分心。” 妻子如此周到，谢峥敬佩妻子的深明大义同时也感念妻子的陪伴之恩，从不曾纳妾，身边只有周如兰一个女人，夫妻之间异常恩爱，谢府也就少了许多后宅之间的明争暗斗。 谢府大公子谢临风，从小便熟读兵书，还未到及冠的年纪便跟在谢峥身边随其征战，尽得谢峥真传，深谙用兵之道，谢峥也十分得意儿子能扛起谢家军的大旗。 谢华凌是在谢峥和周如兰到了边关后第一年出生的，谢峥心疼女儿一出生便要忍受苦寒，于是对她甚是宠爱过多疼惜，生生把女儿养成了一个边境小霸王，即便是后来回京后，这种爱也没有变，别家的女儿都是在闺阁绣花抚琴，谢华凌却爱骑马射箭，谢峥更加欢喜其为将门虎女，不仅不约束，反而多加纵容。 这所有简单又幸福的一切，在上一世，都灰飞烟灭了。 谢华凌重生后就常常在想，上一世所有的悲剧是不是都是自己一心嫁给赵昀起之后才引发的。 自己在后宫中如此受宠，父母也渐渐不为自己担忧，竟天真的以为赵昀起是真心对待谢家！这才被其他人钻了空子。 如果不想要悲剧重演，是不是从最基础的改变才最有效？ 比如说最简单的，这一世不要认识赵昀起，不去嫁给赵昀起，是不是命运就会有不同。 谢华凌正倚在窗前思考破局的办法，丫鬟秋叶走了进来“小姐，夫人请您去兰幽阁，说有事嘱咐你。” 有事嘱咐？谢华凌默默在心里算了算日子，上一世大概也就是这几天赵昀起来了边塞，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估计今日母亲想要嘱咐自己的也是这件事情。 “知道了。”谢华凌停止了思考和秋叶一起去向了兰幽阁。 周如兰正坐在兰幽阁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账本，冷不防被谢华凌冲进了怀里。 “娘亲～”谢华凌甜甜的窝在周如兰怀里唤着。 重生后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每日都能看见父母，活了两世的谢华凌的心理年龄不小，可面对亲人时总想做回那个最真实幼稚的自己。 “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这么撒娇了。”周如兰摸着女儿顺滑的秀发，虽是抱怨，可语气却是十分宠溺。 女儿自从前几日大病一场醒来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不再像从前那样疯野，更爱撒娇了，也有了一些大家闺秀的样子，女儿日日都在自己眼前，周如兰即使多想，也想不出什么原因，就只能当谢华凌是被那场大病吓到了。 而且这边塞之地到底不是待一辈子的地方，女儿能够变得更加沉稳，也会更适合今后的京城生活。 周如兰语气柔柔“凌儿，娘和你说件事，你仔细听着，再过几日太子殿下赵昀起就要到了……” 即使谢华凌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是猛然听到赵昀起的名字，还是忍不住身体一僵，绝望的回忆一点点的爬上心头，谢华凌极力克制。 周如兰敏锐的捕捉到了女儿的变化“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周如兰倒是没有往赵昀起的方向去想，只是担忧前几日女儿那场稀奇古怪的病是不是又留下了什么不好的症状。 谢华凌怕母亲忧心，勉强笑了笑“无事，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如今有些犯困了。” 周如兰心疼的摸了摸谢华凌苍白的小脸“那娘就和你长话短说，你哥哥已经成年，你也快要及笄了，娘想着也是时候带你们回京城了，你爹爹已经准备好了回去的方式，所以等太子殿下来了之后，你莫要出去再生事，也千万不要招惹到他，免得他回去皇上身边吹耳旁风，坏了你爹爹的计划。” 谢华凌应道“女儿知道了。”这一次，我一定会躲得他远远的。 周如兰关爱的说道“好了凌儿，你这几日休息不好，快回房中歇着吧。” “那女儿先行告退。”谢华凌有些匆乱的行礼告退，想要回房中好好思考一下，这一日终于还是要来了吗。 却听见周如兰在后面似是自言自语的唠叨“本该今日就到的，可来传信的信使说，旅途劳苦，太子殿下几日前生了一场大病，这才迟了几天……” 谢华凌走的远了渐渐听不太真切，心绪却复杂，他也生了一场病吗？也不知有没有危险，够了！谢华凌！不要再担心他了，今生今世你和他只能是陌路人！ 第3章 装病躲避 为了杜绝和赵昀起之间有一丝一毫孽缘的可能性，谢华凌觉得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此生不要再见到他。 不见不识，便不会相恋，那后面的一切事情就都会发生改变了。 可边塞城市面积并不大，谢华凌虽是带着回忆重生，可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并不能猜出赵昀起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那目前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躲在谢府不出门，两人并不相识，赵昀起总还不至于自己找上门来吧！ 打定了主意后，谢华凌就采取了最稳妥的措施——装病，在家养病是长时间不出门最合理的借口了！ 反正自己前几日生了一场大病，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那大病未愈，有些小毛病，也是合情合理并不会让人疑心。 谢华凌深深地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这近十年的后宫生活果然还是有点用处的！ 说做就做，宜早不宜迟，谁知道这赵昀起什么时候就到了。 谢华凌慢慢的凑到自己房间的床边，眼睛一闭，“诶呦”就倒在了床上。 要问为什么不直接倒在地上？开玩笑，地上那么脏，傻子才会装病装到倒在地上。 正在给谢华凌倒茶的贴身丫鬟秋叶看到自家小姐晕倒在床上，吓得手一松，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破碎。 秋叶管不了这么多，一边慌乱的冲到谢华凌身边查看情况，一边高声向外面喊到“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夏荷最快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后吓得腿都软了，强撑着找到院中腿脚最快的小厮，利索吩咐道“快去，快去请大夫来小姐房中！快去！” 小厮在外院伺候，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到夏荷如此慌乱焦急，片刻都不敢耽搁就飞跑出去请大夫。 周如兰离得最近，听到信后率先跑了过来，待看到谢华凌呼吸还算平稳的时候，虽略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十分担忧，看向谢华凌的贴身丫鬟，沉声道“是谁在屋里伺候的？什么情况！” 秋叶满脸泪痕，赶忙上前跪着抽抽噎噎的说起当时的情况“是奴婢，奴婢……当时在倒茶，小姐她突然就……倒在了床上，奴婢……” 看着大夫出现在门口的方向，周如兰赶忙让开了位置“李大夫，快看看凌儿怎么了！” 李大夫扒开谢华凌的眼皮看了看，悬着的一颗心稍微落下来一点，还好，眼神还没有散，没有生命危险。 稳了稳心神后，搭上了谢华凌的脉搏，眉头却越皱越深，身上冷汗涔涔。 这……这从脉象上看一切正常！对症下药，找不出症该怎么下这个药啊！ 看着李大夫神情越来越凝重，周如兰心里也跟着越来越慌，自己的凌儿命怎么这么苦，看来这边塞真的不能多呆了。 “凌儿！” “妹妹！” 谢峥和谢临风听到家中小厮传信谢华凌突然晕倒的消息，片刻都不耽搁就从军营中赶了回来。 听见父亲和哥哥的声音，谢华凌在心中暗暗叫苦。 完了，好像有点玩大了！ 父亲，母亲，请你们原谅凌儿的欺骗，可若不把戏做的真些，只怕有心人会察觉出端倪。 周如兰听见丈夫的声音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在连续的恐慌下急需要安慰“峥哥……” 谢峥一面安抚妻子一面看向大夫问道“凌儿怎么样了？” 李大夫收回了把脉的手，实话实说“回将军，从小姐的脉象上看只是有些身体虚弱，只是……小姐若是一直不醒，只能试试针灸之术了。” 针灸……谢华凌暗暗皱眉，装个病还要被针扎？这可不是划算的买卖！ 谢华凌动了动眼皮，幽幽转醒，语气虚弱“爹爹……” 看见女儿醒了过来，谢峥激动的大步上前，蹲下身体焦急的问道“凌儿，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看到谢峥面上一层薄汗，眸中尽是担忧，身上的铠甲都没有来得及换，一看就是从军营直接跑过来的，谢华凌十分愧疚，可这是自己能想出来的最合情理的办法了。 “爹爹，女儿没事，只是有些没力气……” 谢峥赶忙看向李大夫“快，凌儿醒了，说没力气，再看一下。” 自从看到谢华凌醒了过来，李大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全部落地了，脉象没有异常，只要醒过来，就没有大事了。 李大夫又仔细把了一次脉起身说道“回将军，夫人，小姐福泽深厚，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听到大夫这么说，府中诸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谢临风有些疑惑“那我妹妹这次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李大夫继续说道“小将军不必担忧，只是前些日子小姐的那场大病后，身体里的亏空还没有完全补回来，这才会身体虚弱，乃至晕倒，稍后我会开两副补药，调养一段时间后，小姐必能痊愈。” “多谢大夫。”听到妹妹能够恢复如初，谢临风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谢峥和周如兰也舒了一口气。 “只是……” 听到李大夫的只是后，众人又提起了心。 看着大家一惊一乍，李大夫赶忙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姐如今身体虚弱，正是需要补精气神的时候，近日还是不要耗费心神多思多虑，这几日最好连府门都不要出，就在府中静养吧，恢复的会更快些。” 在府中静养不出门，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于是谢华凌赶忙答应道“多谢大夫。” 自此谢华凌就正式开始了在府中养病的日子。 不过养病的日子并不好混，足不出户倒是还好说，反正自己自从入了皇宫后就再没骑过烈马挽过长弓，早就习惯了。 可这日日流水般的苦药补品着实让谢华凌头疼，是药三分毒，没病再吃这么多补品不会真吃出病来吧？本想偷偷倒掉，可母亲一天中大半的时间都陪着自己，父亲和哥哥从军营中回来也常呆在自己身边，生怕自己再昏倒过去，三个人一起大眼瞪小眼的呆着，即便晚间睡觉得时候，三个丫鬟也是轮流守在自己身边，绝不留自己一人，生怕自己悄悄倒下，赶都赶不走。 谢华凌暗暗劝自己，赵昀起不会在边塞多呆的，等他走了就自由了。 第4章 该来的躲不掉 这一日，谢华凌正坐在院中对着面前的药碗发呆。 贴身小丫鬟冬雪欢喜的冲了进来“小姐，快看谁来了？” “华凌！” 谢华凌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色罗衫梳着双平髻的娇俏少女蹦跳着跑了进来，不由得喜出望外“雨晴！” 少女大名杜雨晴，年纪比谢华凌要稍长两个月，性情十分活泼，是她在边塞时期最好的朋友。 上一世，谢华凌离开边塞那天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哭花了脸，自入京后，两人天南海北就再没有相见过。这还是谢华凌回到这一世后两人的第一次相见，之前谢华凌一直困于前世，情绪沉闷，再加上要躲着赵昀起，就一直没有走出过府门。 杜雨晴见到谢华凌后先是欢喜，随即马上又沉下了脸，嘟着嘴，语气闷闷“你怎么都不去找我玩了？” 谢华凌招呼丫鬟换上杜雨晴爱吃的点心然后解释道“我前几日生病了。” 杜雨晴拿起一块玫瑰枣泥酥一边吃一边哭丧着脸说道“我知道你前些日子生病了，我来探望你时你一直昏睡着，吓得我直哭，我娘怕我过来添乱就没再让我出门，你的病不是好了吗？不会又生病了吧！” “嗯……”病是好了，只是……谢华凌四处看了下没有人在身边，于是凑到杜雨晴耳旁悄声说道“偷偷告诉你，你可得帮我保守秘密。” 杜雨晴嘴里含着点心忙点头。 谢华凌声音更小的说道“我病已经好了，只是我不想出门，于是就装病在家静养。” 杜雨晴惊呆了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大了一些“你竟然……” 谢华凌赶紧用手捂住了杜雨晴的嘴，做出嘘声状“小点声，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杜雨晴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 谢华凌慌乱的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才缓缓收了手。 杜雨晴也学着谢华凌的样子小声说道“你竟然装病，为什么不想出门？” 谢华凌皱了皱眉，这该怎么和她解释，和她说自己是重生过来的，知道后面的剧情，所以要躲着当朝太子殿下？要是真的这么说，估计杜雨晴就该以为自己是发烧烧傻了。 于是谢华凌模糊的解释道“因为外面有老虎。” 杜雨晴明显不信“你骗人。” “爱信不信。”这可不是谎话，外面确实有老虎，赵昀起就是那只在蛰伏在暗中居心叵测的老虎。 看谢华凌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杜雨晴有些犹豫的说道“就算有老虎，我也……不怕，我爹爹会保护我。” 谢华凌怀疑的敷衍道“是是是，你好勇敢呢。” 周如兰进到谢华凌的院中，就看到谢华凌和杜雨晴这两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的在嘀嘀咕咕，存心绕到她们身后想吓一吓她们“你们两个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谢华凌听到母亲的声音赶紧又凑到杜雨晴耳边小声说道“记得一定要帮我保密！”然后冲着周如兰甜甜的一笑“我们再聊什么时候去赛马呢，娘亲怎么突然过来了？” 周如兰温柔的笑道“你大哥回来了，在外院大堂呢，给你们带了礼物，正好雨晴也在，你们去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好好的突然带什么礼物？谢华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来不及问什么，就被杜雨晴欢跳着拉着跑起来“礼物？我最喜欢看礼物了，华凌，我们快走！” 谢华凌挣脱不过，只能被拉着往前跑。 喂！我是在装病，要不要拉着我跑得这么快！ 看着两人疯跑，周如兰赶紧在后面叮嘱道“慢些跑，你大哥还带了客人来，别失了礼。” 话音消散在风中，谢华凌耳边都是杜雨晴的欢声笑语，竟是一点都没听清母亲的嘱咐。 两人一溜烟的跑到了外院，冲进大堂内 “谢大哥！” “哥哥！” 堂中谢临风正和来到边塞巡查的太子殿下赵昀起聊着天，看着突然冲进门的两个少女均被吓了一跳。 谢华凌低头喘着粗气，心里暗暗嘀咕，还真是大病初愈，才跑了这么几步就累成这个样子。 谢临风顺势介绍道“殿下，这位是舍妹，名华凌，这位是舍妹好友，姓杜名雨晴。” 谢华凌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哥哥介绍时说出口的殿下，心中恐慌，殿下？这个时间能出现在边塞之地的殿下只有一位。 果然，谢临风接着介绍道“两位妹妹，这位是太子殿下。” 谢华凌感觉轰隆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脑中炸开。 抬头看着坐在上座的赵昀起，他看起来很陌生，因为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年少时的样子了，可是也很熟悉，自己曾经的枕边人，朝夕相处十数年，时间就算再他身上留下印迹，他还是他。 上一世的回忆不断在脑中闪过，恩爱的、宠溺的、放纵的以及利用的，谢华凌忍不住眼眶发酸，来不及多想，为躲开赵昀起，就像门外跑去。 留下屋内三人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 谢华凌跑出来后心神渐定，绝望的拍了下自己脑门，哦呦！谢华凌你不会真的发烧烧傻了吧！他还不认识你，你突然跑出来干什么！这样一看就有问题啊！赵昀起，你可真是我的克星！ 赵昀起看着突然跑出门的姑娘，眸色幽深，心里总觉得不大痛快，于是意有所指的说道“不是说你妹妹在家中养病吗？我看这精神状态很好啊。” 谢临风并不在意赵昀起说话的态度，温和的笑了笑“有外人在，舍妹有些害羞，我去看一下，殿下稍坐。”说完起身就走出了房门。 外人？我是外人吗？好像确实是外人。 赵昀起听见这个外人莫名的就有些赌气。 屋外谢华凌还在懊恼着自己的冲动，谢临风走了过来，语气并无半分责怪的意思“妹妹怎么突然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谢华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谎道“嗯……镯子……刚才掉在外面了，来捡镯子。” 第5章 初见 谢临风并不拆穿这个满是漏洞的谎言，温柔的劝道“妹妹若不愿做的事情，我这个做哥哥的本不应强求，只是……凌儿对如今战场的情况不太了解，若边境狼烟四起，我们谢家驻守边境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可如今边境渐定，若是还一直驻守在这里，那就和发配外放没什么区别，我们谢家，该回去了……” 谢华凌听后更加愧疚了，自己重活一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谢家免于覆灭的命运，上一世，自己为了嫁与赵昀起而置谢家于不顾，如今，自己为了躲避赵昀起难道也要置谢家于不顾吗？ 想明白之后，谢华凌定下心神就要向堂中走去“哥哥，我明白，我这就随你一道回去。” 谢临风忙拉住她继续说道“凌儿再多听哥哥唠叨几句吧，太子殿下此行特意带了些京中时兴的衣料珠宝，说送与你做见面礼，可此前你们二人并不相识，所以我怀疑殿下这次来边塞的目的怕是不纯啊。” 衣料珠宝？就是母亲说的礼物吧？既是太子殿下特意送来，那不管什么目的，去谢礼总是必须的。 “哥哥放心，凌儿知道该怎么做。” 谢华凌再次随着谢临风回到了大堂中，虽然心中仍旧是波涛汹涌，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平静了。 谢临风主动替谢华凌解释道“殿下勿怪，舍妹来的路上匆忙，不慎遗失了一只镯子，这才慌忙出去寻找，好在已经找到了。” 赵昀起挑了挑眉毛，满脸都写着质疑，但也并不准备多问，毕竟是人家女孩子的私事，既然借口都已经找好了，自己顺着台阶下来就是，于是只淡淡回答道“是吗？” 一直在堂中的杜雨晴看见谢华凌回来忙冲她招手“华凌，快看，太子殿下带来的礼物都好漂亮啊！” 谢华凌只顺着杜雨晴指的方向匆匆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细看，便向着赵昀起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赠礼。” “不必。”眼前的女孩子并不看礼物是什么，就匆匆向自己谢礼，明显就是想要撇清关系的样子，赵昀起却并不恼，只是戏谑的盯着眼前人 谢华凌被盯的浑身不自在，谢临风赶紧替妹妹打圆场“凌儿，你身体还弱，既谢过了殿下，便回房休息吧。” “是，华凌先行告退。”谢华凌顺势拉着杜雨晴离开。 赵昀起饶有兴致的盯着谢华凌离开的方向“我仿佛见过你妹妹。” 谢临风不知深意只当赵昀起是在客套“殿下说笑了，舍妹从未去过京城。” 赵昀起不置可否“大概世上美貌的人总是相似的吧。” 谢临风十分得意“那是自然，我妹妹的美貌在这边塞可是数一数二的。” 看着谢临风毫不避嫌的夸着自己的妹妹，赵昀起的语气也罕见的带上了笑意“即使在京城，你妹妹也是数一数二的。” 谢临风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妹妹更是得意，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略带些敌意的看着谢临风，身为太子殿下，却这么直接夸赞自己妹妹，该不会……是想打凌儿的主意吧？ 另一边，谢华凌一路小跑，仿佛后面有人在追自己似的，直到跑回自己院中喝了一整杯茶后，才渐渐踏实了下来，却看见杜雨晴坐在一旁笑的美滋滋的，十分不解“雨晴，你在笑什么？” 雨晴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我们见的太子殿下可真好看，我一直以为谢大哥是最俊的，可这位太子殿下却比谢大哥还要再俊一点。” 记得上一世杜雨晴第一次见到赵昀起时就折服于他的样貌，没想到这一世还是这样，这次谢华凌却丝毫不赞同“我们边塞男儿在战场上浴血厮杀，这太子殿下却在京中养尊处优，保养的这么好，能不俊吗？再说了，我就是觉得我大哥比他要好看。” 杜雨晴却有着自己的坚持“你的眼光怎么变得这么差了？” 谢华凌不甘示弱“我看是你眼光差。”我哥哥那么重情重义，怎么是薄情寡义的赵昀起能比得上的！ 话音刚落，丫鬟秋叶带着一队小厮捧着几个精美的锦盒走了进来“小姐，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这些是太子殿下送的见面礼，少爷让给您和雨晴小姐送过来。”说完就打开锦盒给谢华凌过目。 谢华凌本是随意的看了两眼，可越看下去表情越凝重。 这些礼物竟和他前世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可前世他送礼物给自己时两人已经相识，自己也一直以为是他也对自己有好感，这才亲自挑了礼物送给自己， 可原来，这些礼物在他还不曾认识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吗？不管自己是漂亮的还是丑陋的、是温柔的还是野蛮的，不管自己是什么样的，这些礼物都会照常进入谢府的大门吗？ 谢华凌，他不是对你宠爱，他只是对谢华凌这个身份宠爱，不是你，其他人叫谢华凌，他就会去宠爱其他人了。 “雨晴，这些东西你喜欢的全部都带走吧，不用给我留，我今日有些累了，你下次再来找我玩吧，秋叶，一会儿找辆马车，一定要安全的把雨晴送回家。还有，谁都不许跟过来。”谢华凌的语气有着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抖，嘱咐完就直接向着卧房走去。 “是，小姐。”秋叶有些担忧的看着谢华凌的方向。 谢华凌走进卧房时已经满脸都是泪痕，仔细把门关严后，整个人都伏在床上，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低声呜咽。 赵昀起，我一直以为你欺骗我利用我都只是你成为皇帝后的不得已而为之，却不想，你为了那个结局，竟是从见我的第一面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我以为，不管我们之间的结果如何，至少曾经我们是有过真心相爱的时光，可如今看，所有我以为的幸福竟全部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你都是有备而来，而我即便重生，空带着一世的回忆，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第6章 赵昀起的前情提要 赵昀起边塞之行临行前，京城皇宫御书房内。 当朝皇帝赵元辉端坐在龙椅上吩咐道“起儿，此去边塞目的有二。一为巡查，巡查边塞是否真的如奏折中所述的稳定。二则是关于谢家。谢峥为我朝驻守边境十数年，使敌军未能侵入进一步，是有功之臣。若边境当真稳定，谢家若再不回朝，就和流放无异，恐惹议论纷纷朝局动荡。只是……” 赵元辉叹了一口气，并不再说下去，用眼神示意阶下的赵昀起继续说。 赵昀起思量了一下“父皇可是担心谢家手中的兵权及在军中的人脉声望？” 赵元辉赞赏的点了点头“不错，谢家现在是忠于朝廷，可若一直军权再握，谁又能保证十年后二十年后是个什么光景？” 赵昀起却有着不同的想法“父皇，儿臣以为应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赵元辉并不恼怒与儿子意见相左，而是温和的看着眼前正当年少的太子“起儿还年轻，有这种理想状态的想法是正常的，可随着时间流逝，人都是会变的，他今天是公正廉明忠心耿耿的好官，可以后呢？在各种权力、金钱、美人等等诱惑下，你能保证他的心性始终如一吗？皇帝要护佑的不是某一个官员，而是这黎民苍生，所以，起儿日后当了皇帝后，要时时警醒，留意身边人，做好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万不可因为自己的私心与信任而放纵官员。” “儿臣受教。” “康福，谢峥是不是有一个女儿？”赵元辉又把话题转回了谢家。 一直安静低眉站在赵元辉身侧的太监恭顺的回答道“圣上英明，谢将军确有一女，如今年龄大约十三岁上下，自出生便一直随着谢将军与谢夫人生活在边塞。” 赵昀起听及此，心中对谢将军之女兴趣颇丰，倒是个与众不同的。 赵元辉却皱起了眉头“一直生活在边塞？谢老将军不是在京养老吗？为何不把这姑娘家的送回京养着，却一直留在那边塞之地受苦？” “这……大约是不忍骨肉分离吧。”贴身太监康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赵元辉的顾虑，于是劝道“皇上请放心，这谢家女儿虽一直养在边塞，但奴才听闻谢夫人对女儿的教导并不少，还特意为其请了教书先生，且谢家大公子谢临风上次随谢将军一同回京述职，皇上也是见过的，小小年纪便一表人才，想来其同胞妹妹也是不错的。” “谢临风……”赵元辉沉吟，显然是对谢临风印象颇佳“也是这个道理。起儿，此去边塞便见见这谢家女儿吧。” 赵昀起抬头略有些探究的看着赵元辉“父皇……” 赵元辉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皇子的婚事向来与朝局息息相关，更何况，你还是太子，若喜欢，则正如了你的意，所不喜欢，好生将养在府中便是。” “是。” 赵元辉想了想又补充关心道“还有，这谢家女儿自小长在边塞，估计是个性子烈的，临行前去备些女儿家喜欢的礼物，想来她也会喜欢。天高地远的，你这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劳父皇费心，儿臣遵旨。” 父慈子孝，其乐融融。 赵昀起就这样踏上了去边塞的路。 途经各地治安都十分好，又没有仇家追杀，赵昀起本前行的十分安全且惬意，不想行至半途却突生急病，陷入昏迷。这可急坏了身边的随行人员，若是太子殿下当真命丧于此，他们的小命也就保不住了。 赵昀起昏迷后，感觉到一个又一个的梦境接连像他袭来，只能接收，却连思考都来不及。 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漂亮却不让人甜腻，随性却又知礼，活泼又率真，那是他见过最朝气蓬勃、明媚灿烂的女孩子。 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娶妻纳妾都离不开政治，他也早已经习以为常，可遇见这个女孩子，他仿佛理解了，除去政治之外想要娶一个女孩子该是什么心态。 他去像父皇请旨赐婚，父皇却说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不可为太子正妃，更不可为将来的中宫皇后。 力争无果，他与父皇各退一步，他只以侧妃之位迎娶这个女孩子，可也要给她一场正式的典礼。 他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女孩子，虽然并不是正妃，可他相信，他们之间的情谊是独一无二的。 …… 可最后由于自己的失误，这个女孩子却命丧于自己的怀中。 他知道，那是她对自己的报复。 赵昀起猛然从昏迷中惊醒，心头浓重的悲伤之感压抑的自己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自赵昀起昏迷后就一直在身边守候的贴身侍卫楚天注意到赵昀起醒了之后喜极而泣“殿下！殿下您终于醒了！” 赵昀起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努力想要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使不上多少力气，于是问道“楚天？我这是怎么了？” “殿下您昏迷了三天，随行的太医什么毛病都查不出来，万幸，您终于醒了！”楚天的情绪还是十分激动。 赵昀起皱了皱眉，似乎是十分不解“昏迷？可我怎么感觉发生了很多事情。” “很多事情？”楚天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殿下昏迷的这几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大概……是梦吧。” 是梦吗？那醒来时候的那种心如死灰悲痛欲绝的情绪也太真实了，可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能一点都想不起来。 赵昀起疑心未消，可确实也没有任何方式去探寻，只得把疑惑放在心里，在休息了两日后又继续启程前往边塞。 到了边塞后，赵昀起本不欲去谢府叨扰，可谢家女儿却并不似传闻中所说常出府玩耍，反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不得相见，无法，赵昀起只能带着礼物前去谢府拜访这位能在边塞中快乐生活十数年的娇小姐。 见到谢华凌的第一面，赵昀起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很熟悉的感觉，而且即使两人是第一次相见，赵昀起却总是能似有似无得感觉到谢华凌对自己的防备与抵触。 这个谢家女儿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第7章 父子密谈 谢府书房内。 谢峥正与谢临风和几位忠心得力的副将开着军务会议，茶水填了数次后，终于敲定了后期的用兵作战及训练计划，时辰以晚，久坐之后，大家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便都利索的告辞离开。 谢临风出门后犹豫了下，却又折回了书房中。 谢峥仍旧在书房中对着兵防图思考，看到儿子去而复返只是疑惑“风儿可是对刚才所议之事有什么补充的？” “并不是，爹，是家事。”谢临风拱了拱手后说道“昨日午间太子殿下来府中做客，还……给妹妹带了礼物。” 谢峥仍是盯着兵防图，并不十分在意“这事我知道，皇上既恩准我谢家回京，甜头总归还是要给一点的，给凌儿的礼只是其中一步，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礼物。” “爹。”谢临风加重了一些语气“太子殿下昨日还曾盛赞妹妹美貌，像是对妹妹兴趣颇丰的样子。” “哦？”谢峥把目光移开了兵防图，用眼神示意谢临风继续说下去。 “今日上午，太子殿下又来拜访，也曾提了妹妹，只是我以妹妹今日卧床养病为理由搪塞了过去，可殿下说……他明日还来，只怕是……太子殿下有了以妹妹为妃的打算。” 谢峥摸着胡须沉默了片刻“那风儿以为如何？” 谢临风说道“妹妹也快到了及笄的年龄，按理来说确是可以暗中挑选夫家了，只是听说这皇宫中规矩束缚颇多，妹妹平日里又是自由散漫惯了的，怕是……可妹妹足够优秀，若只是嫁与普通人草草过完一生，我又觉得辱没了妹妹，这几日儿子与太子殿下打交道，觉得殿下仪表堂堂又通文识武，且对妹妹有意，若是嫁与太子为太子妃，那便是将来的中宫皇后，我倒是觉得妹妹担得起。” 谢峥瞪了一眼谢临风“你口气倒是不小！此等大逆不道的话竟也敢说出口！” 虽然谢峥也是认为女儿足够优秀，但有些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说出口确是杀头之罪。 谢临风自然也是知道这种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于是十分痛快的认错“是儿子逾越了。” 谢峥思考了一下说道“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凌儿若是真嫁与太子，皇上不会同意她为太子正妃的，只能为侧妃。” “侧妃？”谢临风不解“这是为何？” 谢峥反问道“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为将来的中宫皇后，若是再诞下皇子，我问你，到时候这天下是姓赵还是谢？” “这……”谢临风大惊“自然还是姓赵，我们谢家又没有存着这份心思，当然是忠于皇上！” 谢峥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是这样想的，可皇上会相信吗？蠢蠢欲动的周围列国又会怎么想？只怕是会趁着我们君臣相互猜忌的时候发起战争，致使生灵涂炭。” 谢临风沉默的低头思考。 谢峥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风儿，当到了一定位置上，你的想法固然重要，可你的所作所为将会给其他人带来什么想法，也是你应该考虑到的问题，切忌不可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而使国家动荡，这与我们谢家一直以来的的坚持都是背道而驰的” 谢临风一脸愧疚之色“是，儿子受教。” 谢峥思量着，谢临风还年轻，自小又是跟着自己在战场上杀敌，用兵作战这些他已经得心应手，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人情世故方面却是欠缺不少，这次回京也正是一个可以学习的时机，好在谢临风足够聪明，现在棘手的是谢华凌的问题，倘若皇上真的有心想让她为太子侧妃…… 谢峥吩咐道“这件事情就算你我二人讨论再多，也不及凌儿自己的意思，太子殿下在边塞的这几日，你仔细观察着凌儿，留意她是否对太子有意，若无意，我们该早做打算了。” 谢临风答应道“是。” 第二日，赵昀起果然又‘如约’来到了谢府，和父亲深谈后的谢临风也有了和前几日不同的想法。 赵昀起颇为自在的坐在正厅里喝着茶，打趣道“怎么？令妹今日还是身体不适在卧床养病吗？看来这边塞的医术条件可能不是很好，为了令妹的身体着想，不如这次让她随我一起回京，我请宫中太医为她医治，好不好？”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狐狸尾巴果然还是露出来了，谢临风面上却不显露出分毫内心所想“殿下说笑了，舍妹身体已经大好，有劳殿下挂心，临风这就去请妹妹来。” 赵昀起拦了一下“怎么还劳你亲自去，吩咐一个小丫鬟去请就是了。” 谢临风温和的笑得十分无害的样子“殿下有所不知，舍妹性子执拗，一般人请不来，又怎么会是一个小丫鬟能请的动的？” 看来自己真是多余说这一句话，这是在暗讽自己以身份地位压人？赵昀起接住话茬“倒是让你这个当哥哥的难做了，那这样，我和你一同去请吧。” 谢临风想都不想的拒绝道“不劳殿下了，舍妹还小，这闺阁清誉……” 赵昀起确是不容拒绝的起身就走，语气中故意带着些不友善“放心，我有分寸的，只跟你到院歪，还是说，你以为我没有这种分寸？” 既然已经被认为是以势压人，那也不好再藏着掖着了，赵昀起从不曾像今日这样觉得太子这个身份还真挺好用。 谢临风虽然恨的牙痒痒，但也只能说“臣不敢。” 赵昀起心里快意，优哉游哉的说道“那就请前方带路吧。” 另一边的谢华凌正在自己的院中与贴身丫鬟夏荷秋叶冬雪在踢毽子，都是正值好年纪的少女们，在一起玩的画面十分赏心悦目。 谢华凌自从上次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就舒畅多了，即便是困居于京中十几年，但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谢华凌依然还是存着明朗热烈的心性，每日哀伤怨怼并不会让日子变得更加好过，那倒不如热情的拥抱这上苍赐予的额外时间，既以重活一世，定要不负此生！ 第8章 邀约 赵昀起和谢临风刚走到墙外，还没有进院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银铃般的欢笑声。 赵昀起忍不住笑着调侃道“令妹……身体恢复的很好嘛，这笑声，当真是中气十足。” “殿下见笑了。”谢临风丝毫都不尴尬，转头对在外院外伺候的小丫鬟吩咐道“去请小姐出来见客。” “是。” 没多一会儿，谢华凌就欢喜的跑了出来“哥哥！” 在看到谢临风身边的赵昀起时，谢华凌瞬间就收敛了笑容，心里嘀咕道，这小丫鬟是怎么传话的，怎么只说哥哥在外面，却丝毫不提太子殿下也在。 可出都已经出来了，又不能当做没看见，谢华凌只得不情不愿的行了一礼招呼道“见过太子殿下。” 赵昀起并不恼怒谢华凌在他和谢临风之间的区别对待，反而笑盈盈的把目光转向谢华凌手里拿着的毽子“谢小姐的身体恢复的不错？” 呵，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念在你如今什么都还不知道，我都快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送与前世一样的礼物来扎我的心，想到这里，谢华凌有些气闷的回道“托殿下的福气，华凌昨日又病了一场，好在今日已经大好了。” “凌儿不得无礼！”谢华凌说的话刻薄到谢临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舍妹年幼失礼，殿下请勿见怪。”虽然并没有见过赵昀起发脾气，可他毕竟也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谢临风生怕赵昀起听了之后不高兴，随手治妹妹一个大不敬之罪。 赵昀起哈哈一笑“只知道谢家男儿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却不想谢家女儿也如此爽朗大方。” “你……哼！”谢华凌气得跳脚，怎么听都不觉的赵昀起所说的爽朗大方是在夸自己。 看着谢华凌气鼓鼓的样子，赵昀起笑得更灿烂了，他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种恶趣味，于是努力装作严肃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提议道“今日阳光甚好，不如我们一起出门踏青？” 谢华凌顺着他的目光左右看了看，诧异的问道“我？”按理不应该呀，自己对他的态度并不好，像他这种高高在上的皇子不是应该很不屑与自己周旋吗？怎么他还邀请自己？难不成是他那皇帝父亲给他下了死命令？ 赵昀起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谢小姐聪慧，正是。” 谢华凌皮笑肉不笑的拒绝道“殿下说笑了，我们这边塞之地漫天黄沙，哪有什么青可踏。” 赵昀起浑不在意的一本正经继续建议道“无妨，那我们去踏黄沙吧。” “这……”谢华凌实在是为难，若说自己的意愿肯定是不想同他一起出去的，尤其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万一自己忍不住情绪失控说错什么话，他一气之下把自己赐死怎么办？又或者万一他见色起意……咦……想都不敢想！ 赵昀起看着谢华凌脸上情绪不断变化，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似的说道“怎么？有你哥哥一起陪着，你也不敢去吗？”既然防备之心这么强，须得徐徐图之。 “哥哥？”谢华凌心中稍定，有哥哥在至少自己这条命和清白就都能保住了，等等！谢华凌，你在想什么？什么清不清白的！谢华凌晃了晃头，努力把这些过分的想法晃出自己的思绪。 “我？”谢临风突然听到了自己也是一懵，可……自己还要去军营啊。 观察着谢家兄妹两人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赵昀起心中偷笑，面上却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样子“谢小将军不必担心，若还有公务要忙只管忙去便是，本王定会照顾好令妹。” 正因为是你才需要担心！谢临风赶忙回答道“劳殿下费心，临风刚才只是在想去哪里玩才能招待好殿下。”又转头和跟在身后的副将交代道“李副将，去军营替我像父亲告假，今日我要陪太子殿下与妹妹一同出门。” “是。”李副将抱拳答应道之后便离开了。 看着事态发展，谢华凌知道与赵昀起出门游玩之事已定，于是招呼丫鬟夏荷吩咐道“你去杜府看一下，若雨晴有空一同请出来游玩。” 夏荷：“是，小姐。” 看到夏荷走远后，谢华凌才向赵昀起解释“殿下勿怪，杜小姐是我的好姐妹，这才请她一同游玩，人多热闹，华凌是个爱热闹的。” 谢华凌已经在心中打好了算盘，一同出门的人越多，赵昀起所能做的就越少。 赵昀起并不在意这些，既以决定徐徐图之，便不会逞这一时之快。 “好。”赵昀起回答时带有了一丝莫名的宠溺语气，话说出口却惊出了自己一身鸡皮疙瘩，为什么感觉就应该对谢华凌这么纵容？真是奇怪。 不多时，杜雨晴就欢喜的来了谢府，几人收拾齐整后就一同出了门。 边塞之地，不同于京中景致的温婉和丽，倒多了些粗犷热烈，几人不知不觉行至了谢家军的战马场。 谢临风说道“既然到了这里，容我去与马场守卫兵打声招呼，几位稍候。” “我和你一起去。”赵昀起也正想看看谢家军战马的饲养情况，虽然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孩子，可这巡查的工作也是不能落下的。 “那二位妹妹稍候，我与殿下去去就回。”反正本来也打算邀请赵昀起参观马场，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谢临风也很痛快的就应承下来。 杜雨晴看着两个人都走了，这才有机会问出这一路上自己心中的疑惑“华凌！太子殿下为什么也会出来游玩？” 谢华凌撇了撇嘴“我哪知道，大概……他闲着没事情做吧。” 杜雨晴倒是十分开心“华凌你对我真好，这种时候还记得叫我一起。” 看着杜雨晴美滋滋的样子，谢华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于是迟疑的问道“你这么开心……不会是喜欢……太子殿下吧？” 杜雨晴回答的十分干脆“对呀！” “啊？！”谢华凌十分吃惊，怎么会呢？上一世杜雨晴也见是过赵昀起的，剧情明明不是这么发展的啊！难道接下来要上演姐妹反目的戏码？不对，自己又不想嫁赵昀起，那也没有理由姐妹反目了，也不对呀，赵昀起心那么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好姐妹掉进火坑？ 第9章 为何不嫁 “那……杜伯伯知道这件事吗？”谢华凌有些艰难的问道。 杜雨晴满不在乎的回答“我喜欢太子殿下，和我爹有什么关系。” 啊？没关系吗？杜雨晴这个傻姑娘不会要私定终身吧，谢华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看着谢华凌神情不断变换，杜雨晴连忙打断道“喂！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太子殿下是单纯的贪图美色，可没有带一丝情感在里面的。” 杜雨晴的话成功的让谢华凌又换了一种神色，杜小姐，就算真的是这样，但你说的未免也太直白了吧！ 杜雨晴继续有些八卦的问道“华凌，你悄悄告诉我，太子殿下是不是想娶你呀？” “没有！”谢华凌回答的十分干脆。 杜雨晴却不信继续说道“怎么会没有呢？你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再说了，太子殿下这么忙，他要是不想娶你怎么会约你出来玩？还有啊，我看那太子殿下看你的眼神，倒是有几分情意绵绵的意思，而且我听我爹说，你们在过一阵就要回京城了，要是能嫁给太子殿下其实也还不错啦，他肯定能把你保护的好好的……” 听着杜雨晴不断唠叨着赵昀起，谢华凌心中更加烦闷了，保护？他才是那个坏人！于是略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别说了！就算他想娶我，我也不嫁！” “为何不嫁？”赵昀起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谢华凌和杜雨晴突然听到赵昀起的声音都是一惊，随后又有些尴尬，背后议论别人竟然被当事人听到了，而且也不知他何时出现的，又听到了多少两人聊天的内容。 谢华凌一边缓缓转过身，一边思考着对策，在看到只有赵昀起一人时，答非所问的说道“怎么只有殿下一人？哥哥呢？” “你哥哥在里面，为何不嫁？”赵昀起回答了谢华凌的问题后，仍旧固执的问道。 谢华凌仿佛听不到赵昀起的问题一样，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哥哥不出来吗？” 赵昀起解释道“我们看到骏马十分精神，想骑着跑几圈，你哥哥说你们两个也会骑马，我这才出来接二位姑娘。” “那我们快进去吧，别让哥哥等急了。”谢华凌说完就要拉着杜雨晴走进马场。 赵昀起却出手相拦，直勾勾的盯着谢华凌，一字一顿的问道“为何，不嫁？” 感受到一阵危险的气息，杜雨晴虽然心里害怕，但仍好意出声相劝“那个……殿下……” 赵昀起冷冷的把眼神撇了过来，说出的话也是毫无温度“我在问她。” 杜雨晴被吓得一哆嗦，把想要劝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谢华凌深吸一口气，看来想躲是躲不掉了，于是轻轻拍了拍杜雨晴的手背“雨晴，你先进去，我和殿下有话要说。” 杜雨晴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赵昀起“可是……”可是太子殿下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危险。 谢华凌自是知道杜雨晴的担心，于是安慰道“放心，不会有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杜雨晴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看着杜雨晴走远，赵昀起才嗤笑一声“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谢华凌略笑了笑“殿下是日理万机的人物，又怎么会与我这每日只知道玩耍享乐的女孩子相计较。” “说吧。”赵昀起没头没尾的说道。 谢华凌却知道他仍旧是在问刚才的问题，于是抬起头和他对视说道“殿下位高权重，身份尊贵，而华凌只是普通又平凡的一女子，实在是不敢高攀。” “不敢高攀？”赵昀起重复了一遍“你当真这么认为？” “当真。”谢华凌信誓旦旦。 可看谢华凌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不敢高攀的感觉，于是赵昀起故意说道“没事，我不介意。” “什么？”谢华凌像是没有听清。 赵昀起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介意。”我倒是想要听听你还能想出什么借口。 可是我介意啊！谢华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殿下博古通今，气度非凡，而华凌既不通诗词，又不擅女红，实在是配不上殿下这等人物。”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编吧，你继续编，看你能编到什么时候。 谢华凌气结，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又蠢笨了？听不懂别人的潜台词吗？ 于是行了一礼后继续找借口“华凌自小便在这边塞之地自由散漫惯了，实在是受不了皇宫中大量的繁文缛礼，未免日后徒增烦恼，殿下还是放过华凌吧。” 赵昀起仍旧轻轻松松的说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看着赵昀起在这听明白了装糊涂，谢华凌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呵到“赵昀起！” 叫出口后谢华凌却后悔了，自己已经被他气的失去理智了，上一世被纵容的时候自己可以直呼他的名字，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种情况这么直呼太子大名好像不太合适，他如今脾气这么大，一气之下再要了自己的命，若是再严重一点拖累家人可怎么办！自己重活的这一世就要毁在这里了吗？ 谢华凌欲哭无泪，悄悄的观察着赵昀起，看其似乎并没有怒气，心里暗自祈祷赵昀起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声音。 赵昀起好以整暇的看着眼前人气鼓鼓的怒呵自己，然后又瞬间怂了下去打量自己，调侃的说道“谢小姐怎么不说话了？本王还等着你的教训呢。” 谢华凌尴尬的笑了笑“殿下您也看到了，华凌性子粗野，与殿下实在不是一路人。” “是么？”赵昀起不置可否，瞬间就转了话题“从见我的第一面你就躲着我，为什么？” 这也被看出来了？谢华凌聪明的选择了咬紧牙关不承认“殿下多心了。”这事可大可小，要是真应承下来那还得了？ “我再问最后一遍，为什么？”赵昀起追问道。 谢华凌刚准备继续不承认，赵昀起一记眼刀飞了过来，语气不善的补充道“我耐心有限，你最好不要让我继续问下去。。” 第10章 莲子百合汤清热败火 谢华凌心中暗恼，这该死的身份压制！ 于是只能承认“因为自见殿下的第一面，华凌就意识到了与殿下不是一路人。”这确实是实话。 赵昀起嗤笑一声“一路人？何为一路人？” 不等谢华凌答话，赵昀起又继续探究的问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谢华凌听到后一惊，未来的帝王，果然能足够洞察人心，于是如实说道“华凌所求不过是阖家平安。” “平安？”赵昀起阴恻恻的一笑“那你是认为与我在一起，护不住你们谢家了？” 谢华凌低下头，掩住眸中思绪，自己该怎么告诉赵昀起，不是护不住，而是能害得谢家支离破碎的人只有你。 赵昀起收起了一贯温润如玉的做派，而是露出了一丝久居高位而自内而发的帝王之气“谢华凌，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若是真的想谢家平安，你能求助的人，只有我，如果你总是对我避之不及甚至处处惹恼我，那最后的结果只能和你的初衷背道而驰。你是聪明人，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懂。” “谢小姐进去骑马吧，本王今日还有事便不作陪了，我们，下次再见。”赵昀起整了整衣衫后就告辞离开。 赵昀起把‘下次再见’这四个字咬字极重，谢华凌一时也猜不出他又在打着什么算盘，而且他说的确实没有错，惹到他对谢家并没有什么好处，就算是不嫁给他，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想要谢家亡，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情。 谢华凌现在左右为难，站在原地，两边都是错误的决定，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继续，本以为这一世只要躲开赵昀起，便能让谢家避开灾祸，可是她忘记了，赵昀起是只手遮天的王，惹怒他，谢家的覆灭只能是更快的提上日程，难道重活这一世只是为了再经历一次痛苦吗？ 谢临风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华凌一个人站在原地发着楞，风吹着秀发飞扬，眼神无喜无悲也无神，给人一种浓重的彷徨失措之感，他本意是想要唯一的妹妹无忧无虑的生活一辈子的，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张扬明媚的妹妹竟也开始变得愁绪满怀。 “凌儿。”谢临风走上前。 “哥哥。”谢华凌扑进谢临风怀中，她真的不想再以那种方式失去亲人了，一定可以的，一定会有办法改变的！ 谢临风安慰性的拍了拍谢华凌的头“不怕，有什么事情还有我和爹爹在呢。走，我们回家。” “嗯。”谢华凌声音闷闷，突然想到了什么“雨晴呢？” “我刚才已经派人送她回杜府了，我们也走吧。” 第二日，赵昀起虽然人没有到谢府，但手书却一大早就传到了谢峥手中。 谢峥看完手书后一言不发，谢临风忍不住问道“爹，太子殿下说什么了？” 谢峥把手书又折了起来“他想今日午间邀请凌儿在品香居一聚。” “那还真让妹妹去不成？” 谢峥头疼似的揉了揉太阳穴“殿下在信中只说是为了昨日提前离开一事向凌儿致歉，并未提其他。” 谢临风急忙说道“可殿下明明……” 谢峥语气微怒打断道“明明什么？明明不是为了致歉？明明是存着其他心思？你当我不知道？还是你当殿下以为我不知道？” 看到父亲发怒，谢临风不再言语了。 谢峥微微缓和了语气“皇上把太子从小就养在身边，亲自教导，就是当做下一任帝王一样在培养，你还真当太子殿下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温和？殿下既把手信送到我这里了，一方面是在以太子的身份命令将军的身份，这另一方面就是告诉我，他对凌儿的心思坚定，凌儿若不去的话，往严重了说就是我们谢家气焰嚣张、抗旨不遵。” “那……我们当真毫无办法吗？”谢临风有些气馁，这种想要努力改变却不知如何努力得感觉太差了。 “如今只能这样顺着太子殿下的意思，但幸好凌儿还未及笄，我们还有时间，等回京后，我会亲自面见圣上，再争取一下。”谢峥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岁“去和凌儿说一下太子殿下的邀约吧，你陪着一起去。” “是。” 品香居二楼包房内。 赵昀起心情颇佳的喝着茶水。 贴身侍卫楚天站在窗户旁频频向外张望“殿下，他们是不是不会来了？” 赵昀起不急不缓的把手中的书向后翻了一页“着什么急，一定会来的。” 楚天还在叨叨咕咕“要我说这谢家姑娘漂亮是漂亮，可脾气也忒大了点，殿下您是什么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偏偏要对这姑娘与众不同。” 赵昀起冷冷的瞥了楚天一眼“你的话太多了。” 楚天忙闭紧了嘴继续在窗口向下张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楚天忍不住又想叨咕几句的时候突然看见了几抹熟悉的身影，打起了精神亢奋的说道“殿下，来了！当真如您所料，谢临风果然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赵昀起轻笑了几声，把正在看的书收了起来，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人来。 不多时，谢华凌和谢临风就推门而入。 谢华凌主动行了一礼后说道“殿下勿怪，华凌出门前要换衣服，还要配首饰，这才来迟了。”其实谢华凌的本意是把时间拖的晚一点，没准赵昀起没耐心就先走了，可推开门之后，谢华凌就知道她又失算了。 “无妨，坐吧，谢小将军既已来了，也一起坐吧。”赵昀起心里偷笑，这谢华凌还真学聪明了，这借口找的挺不错。 “多谢殿下。” 赵昀起吩咐店小二道“把准备好的莲子百合汤端上来给这位小姐吧。” “是。”店小二很利索的把一直温着的汤端到了谢华凌面前。 谢华凌看着单单自己面前有的一盅莲子百合汤，把不解的目光转账了赵昀起。 赵昀起笑着解释道“莲子百合汤最是清热败火。” 第11章 拉钩 赵昀起的一句话成功的把谢华凌的火气又点燃了，好一个清热败火！ 谢临风想起谢华凌在知道赵昀起直接把邀约手信送到父亲那里的时候气的直锤被子，嘴角忍不住微扬，别的先不说，这太子殿下还真是挺了解凌儿。 一顿饭吃下来，赵昀起仿佛直觉般的清楚谢华凌饮食的偏好和忌口，照顾起谢华凌来得心应手。 谢临风因此对赵昀起改观甚大，本以为赵昀起只是贪图自己妹妹的美色，可这处处体贴倒还像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里面的样子。 而谢华凌却感觉如坐针毡，这份温柔自己太熟悉了，不断的在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赵昀起看着谢临风问道“谢小将军可吃好了？” “是，多谢殿下请客。” “你既吃好了，就走吧。” 这就可以走了，难道是自己和父亲想多了，太子殿下当真只是想请妹妹吃顿饭而已？谢临风心中疑惑，动作却不停，起身行了一礼后说道“谢殿下，臣和舍妹……” 先行告退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赵昀起打断道“我说的是你，你，可以走了。” 谢临风犹豫“可是舍妹……”看来自己和父亲并没有多想！ 赵昀起看向谢临风，语气有些不善“我和令妹还有些事情要谈，怎么？你还怕这青天白日我把你妹妹怎么样不成？” 谢临风忙道“臣不敢，那臣便在店外等候妹妹。” “随你。”这谢家公子是把自己当做差狼虎豹了吗？赵昀起又转头对楚天吩咐道“你也出去，顺便把所有人都带出去。” “是。”楚天恭敬的回答道。 很快，屋里就只剩下赵昀起和谢华凌两人。 赵昀起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茶叶“你看，无论你在心里怎么拒绝，你都得来见我。” 谢华凌毫不走心的恭维道“殿下神机妙算。” 赵昀起漫不经心的回道“倒也算不得神机妙算，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比如说，你会嫁给我，即使你不愿。” 上一世他说的是“你放心，我定会风风光光迎娶你。” 这一世他说的是“你会嫁给我，即使你不愿。” 两相对比之下，谢华凌不由得苦笑的说道“华凌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赐教。” “说。” “我昨日所说的殿下身份尊贵、博古通今又气度非凡，并不是假话，殿下如此优秀，这天下的女儿郎您大可随意挑选，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是我？”谢华凌说着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怨气，这一世我已经不想再招惹你了，你为何还不放过我，我只是想要家人平平安安的有这么难吗？ 赵昀起严肃了神色“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华凌毫不犹豫“自然是真话。” “可假话听起来你会轻松很多。” 谢华凌仍旧坚定“轻松这一时有什么用，人是要活一辈子的。” “好，那我就说与你听。”赵昀起面上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第一，我需要谢家效忠我朝，一直效忠。第二，显而易见的，我对你很感兴趣。” 谢华凌反驳道“即便华凌不嫁与殿下，谢家也会一直效忠朝廷，并不会有二心。”不论是哪一世，谢家从来都是忠心耿耿。 “那不一样。”赵昀起却并不愿就此再多说些什么“我记得你说过你想要的是阖家平安？” “是。” 赵昀起轻笑一声“看的出来，你家人很宠着你。你若一心不想入我太子府，等回京后，谢将军定会因此事前去面见我父皇，你信吗？” 谢华凌不语，心中却知道这确实是父亲会做出的事情。 看着谢华凌的神色，赵昀起就知道她信了，于是继续说道“战功赫赫手握兵权的将军不肯让女儿入皇室，你猜，上位者会如何想？” 是谢家恃宠生娇？或是自视甚高看不上皇家？又或者是已经存了二心？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好的想法，谢华凌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若真是这样，自己不想嫁入太子府这一想法自然会如愿，可是，自己的最终目的阖家平安恐怕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谢华凌抬起头盯着赵昀起，他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的脸渐渐与自己前世记忆中的样子相重合，一切，又回到起点了吗？ “哥哥自幼便开始习武，十二三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从尸山血海中一路爬到如今。” “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家少爷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做什么呢？是遛鸟？斗蛐蛐？还是郊游？” “小时候，每次哥哥从战场回来，若是他受伤了，我就抱着他哭，他安慰我。” “若是他没受伤，他就抱着我哭，我安慰他，他和我说战场太可怕了，到处都是死人，他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见到我。” “后来上战场的次数多了，哥哥长大了，也习惯了，便再也没有哭过了。” “殿下可知，谢家如今的荣耀都是我父兄拼着性命挣下的？” “可世人都只记得那一场又一场的捷报，都只看到了荣耀加身，可谁又知道、谁又在乎荣耀背后、盔甲之下的满身伤病呢？” 这些话，是上一世的谢华凌来不及说的。 谢华凌说着说着泪水就盈满了眼眶，是为谢家最后结局的委屈，是为谢家的忠诚感到不值！可生生憋红了眼睛也倔强的不肯落下一滴泪。 赵昀起看着面前眼睛通红语调微颤，却目光坚定的少女，心里没由来的十分心疼，暗恼自己过于强硬的态度，于是放柔了语气承诺道“你放心，我定不负你，不负谢家。” “殿下可当真？”谢华凌要的就是这句话，天子金口玉言，有了这句话，至少可以保住父兄的性命吧。 “自然是当真的。” “那我们拉钩。”谢华凌伸出小拇指晃了晃。 “好。”赵昀起宠溺的同意了这种小孩子的玩法。 两人小拇指勾住，在大拇指相对的瞬间，谢华凌终于悄悄放下了一点心，天子一诺值千金，一切也许都有了转机。 第12章 别来无恙，后会有期 当天夜晚，谢华凌在房中睡不着，躺在床上忍不住翻来覆去、辗转反侧，闭上眼睛前世与今生的画面不断的在脑中闪现。 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仿佛变得和前世有些不一样，包括赵昀起。 谢华凌总觉得赵昀起和前世的他有些不同，若要说的话，却具体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并且，如今自己有了赵昀起的承诺，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谢家的命运也会与前世不一样呢？ 谢华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前世，赵昀起对自己只有利用，没有真心，正是因为没有真心，所以才不会让自己怀上孩子，所以才会那么决绝的对谢家下手，丝毫不肯顾及自己。 假如这一世还是一定要嫁给赵昀起，那么要想改变谢家的命运，是不是就需要赵昀起对自己的真心，哪怕这真心只有一丝一毫。 若他动了真心，是不是就会怜惜自己，进而怜惜谢家？ 谢华凌在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心中的想法却愈发坚定。 赵昀起，别来无恙呀！ …… 第二天，谢华凌早早的就起了床，特意唤了最会梳头化妆的丫鬟冬雪为自己化妆打扮。 冬雪是谢华凌的三个贴身丫鬟中年龄最小的，性子单纯，天生一双巧手，不论再难梳的发髻学过两次就会。 “小姐，今日奴婢给您梳个垂鬟分肖髻吧？” “好。” 冬雪得到肯定后，兴冲冲的一边捣鼓谢华凌的头发一边嘴不停的说“小姐发质真好，等到小姐及笄后，我定要学习那种又高又华丽的发髻梳法，小姐梳起来一定很漂亮。今天奴婢给小姐梳的这个发髻最是活泼灵动了，待会儿在配上一支栩栩如生的翠玉蝴蝶钗就更完美了。” 谢华凌看着镜中正在任由别人打扮的自己，想起从前在宫中的时候，自己最看不上那些以色侍人的妃子了，可如今，自己竟也走上了这条路，不由得心生讽刺。 夏荷拿了好几件新做的衣裙走了过来“小姐今日要穿哪一件？” 谢华凌略扫了扫“就那件嫩鹅黄色的吧。” 他以前总是说只有自己才能配的上黄色的衣裙，最是明媚俏丽，那今天，就再穿给你看。 谢华凌吩咐道“夏荷，一会儿去备两匹马，你随我出去一趟。” “是。” 谢华凌记得昨天在品香居的时候，谢临风随口提了一句，说赵昀起今日便要离开回京了，那今天就给他来一出城门送别、依依不舍的戏吧！ 谢华凌派小厮确定了赵昀起一行人正在驿站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后，便带着夏荷策马率先来到了城门口。 做戏便要做全套，这样提前到达苦苦等候的戏码显然更容易打动人心，这还是谢华凌看后宫中那些楚楚怜人的妃子们用过的手法，不成想今日也有了用武之地。 赵昀起骑马来时离得很远就看到了谢华凌的身影。 楚天似是有些不信的揉了揉眼睛“殿下，那是……谢小姐吗？” “是。”赵昀起在看到城门旁骏马上那抹嫩黄色的身影时也十分惊讶，却忍不住带了笑意。 按平时谢华凌对赵昀起的态度，楚天实在是忍不住多心“这……依谢小姐的性子该不会要给咱们使什么绊子让咱们走不出去吧？” 赵昀起佯怒的瞪了楚天一眼“莫说胡话！我先过去，你们在后面慢慢走。”赵昀起一夹马腹便脱离了队伍走上前了。 谢华凌注意到赵昀起后就对着夏荷使了个眼色，夏荷便十分知趣的骑马到远处侯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两人。 赵昀起骑到了谢华凌跟前“谢小姐，好巧。” 谢华凌毫不避讳“不巧，我在等殿下。” “哦？”谢华凌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倒是出乎了赵昀起的意料“谢小姐找本王可是有事？” “并无大事，只是一些女儿家的心思罢了。殿下此去回京，路途遥远，不要贪日子，定要注意身体。而且今日过后，华凌与殿下便不知道何日再能在相见了，便想着来城门口送殿下一程，也再多见一面。”一席话被谢华凌脸不红气不喘的说了下来。 “你这是在搞什么花样？”赵昀起微眯了眼眸，实在是看不懂，这昨日与今日怎么就像两个人一样。 谢华凌略笑了笑“殿下放心，并无花样，华凌只是想通了而已。” “想通了？” 谢华凌故意装出了一副无辜又娇羞的样子“是，殿下是人中之龙，能看上华凌，是华凌的福气，从前，华凌总怕自己接不住这份福气，现在想来，倒不如坦然待之。而且，殿下玉树临风、气宇不凡，华凌也实是倾慕至极。” 谢华凌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下来，赵昀起半个字都不信，不过也不要紧，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在京中再次相见，有的是时间要她真正真心的情真意切，但这却丝毫不妨碍赵昀起心中的腾腾的欢喜和面上染出的一抹红。 赵昀起清咳一声唤回了一丝理智“若本王早知谢小姐的情谊，也不至于早上白跑了一趟谢府，合该把东西拿到这里亲手送给你的。” “嗯？”这谢华凌却是不知了，他去谢府的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出来了。 “不过不妨事，谢小姐回去便知道了。”想了一下，赵昀起又补充了一句“可要妥善保管。” “殿下所赠，华凌自当珍惜。” 赵昀起看着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队伍和频频回过头张望的楚天，温柔的笑着说道“谢小姐，我在京中等你，我们，后会有期！”说完就策马离开，追上了前方的队伍。 看到赵昀起离开后，夏荷骑着马回来了，轻声唤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马踏出的尘土阵阵，谢华凌却仍停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远的赵昀起一行人，心中思绪复杂。 前一世赵昀起离开的那天，自己也曾来送行，只是那时候对他的爱意是真的，不舍也是真的。 可如今呢？ 赵昀起，我们，后会有期！ 第13章 太子玉佩 谢华凌回到府中后，丫鬟秋叶捧过来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 “小姐，这是太子殿下早晨过来时送给您的。” 谢华凌接过了锦盒问道“是殿下亲自来的吗？” 秋叶恭敬的回答“是的，太子殿下来的不巧，那时候小姐刚出门，殿下就把这个锦盒留下了。”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华凌屏退左右后有些玩味的掂量起手中的锦盒，他临走前还记得来谢府看自己，自己也想着去城门口送他，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谢华凌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块玉佩，这玉佩大约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玉质温润如羊脂，色泽澄澈，一眼看上去便知价值不菲，玉佩上雕刻着傲龙逐日，细看下来，这龙的身形姿态更是栩栩如生。 谢华凌惊讶的“咦”了一声，把玉佩拿在手里仔细的打量了一圈又一圈，这竟是太子玉佩？前世这玉佩跟了自己十几年，自己饱含思念时也曾经日日拿在手里把玩，这玉的每一处突起、每一丝纹路自己都再熟悉不过了，绝对不会认错！ 太子玉佩仅此一块，是太子身份的象征，必要的时候出示此玉佩，还有太子亲临的效果，也怪不得赵昀起在城门前和自己说要妥善保管。 只是，如今两人的这种情感状态，他真的还这么放心的把玉佩送给自己吗？ 谢华凌用指腹反复摩擦玉佩，睹物思人，又想起了那些旧时光，曾经他也把这枚玉佩送给了自己。 那时候，自己与他在边塞郊外赛马，他输了，便把这玉佩当做赌注送给自己，其实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他是故意输的，不论自己的马是快还是慢，他总是在自己身后五丈远的地方跟着，自己也并不戳破这些别有用心、包含情思的小心思。 他那时说的话到如今自己还记忆犹新。 “凌儿，这玉佩天下只有一块，某种程度上它能代表着我，现在我把这玉佩送给你，就当做是把我自己送给你，我不能常常陪在你身边，希望它能代表我一直陪着你，你可要妥善保管。” 那天，有最美的夕阳，有最温柔的风，有最欢喜的自己，也有最深情的他。 谢华凌一直不敢相信，如果连这些都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玉佩如今又在自己的手中，兜兜转转，所有的一切又回来了。 “咚咚咚。”想起一阵敲门声。 “小姐？”是夏荷的声音。 谢华凌赶忙把玉佩收到自己贴身的怀中，努力平复了下因为回忆而略显激动的情绪后才打开了门。 “什么事？” “夫人说让您去她院中一趟。”夏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将军回来了，也在夫人那里。”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谢华凌整了整衣衫后不耽搁的就向着周如兰的兰幽阁走去。 “爹，娘。”谢华凌十分乖巧的行了一礼。 周如兰温柔的唤道“凌儿来了？快过来坐。” 看着母慈女孝的场面，谢峥十分破坏气氛的对着周如兰使了使眼色，周如兰看到后安抚性的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问道“凌儿，娘听说你今日骑马去了城门口，还碰巧遇到了太子殿下？” 谢华凌自然注意到了谢峥和周如兰两人间的互动，但本来这件事也没想瞒着父母，于是谢华凌如实说道“娘，不是碰巧，我是特意去见他的。” 谢峥和周如兰互相看了一眼，没想到女儿这么直接，突然都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往下接了。 沉默了一会儿后，周如兰打破了这片尴尬“凌儿为何特意去见太子殿下？” “爹爹应该知道，殿下是今日回京。”谢华凌看向谢峥“女儿是去给殿下送行的。” 周如兰一时之间有些拿不清谢华凌的心思，于是有些小心的问道“娘还听说今日殿下还送给你一个锦盒？” 看着父母明明十分迫切的想知道真相，却又不得不委婉的样子，谢华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撒娇般的说道“娘，我那时候没在府中，礼物还是您替我收的，这种事情怎么还用听说来问，您要是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女儿就是，女儿定不欺瞒。” 看着谢华凌十分坦荡的样子，周如兰也松了一口气，暗中瞪了谢峥一眼，都是自家女儿，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还非得让自己弄出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 “那娘就直接问了，太子殿下送给你的是什么？” 谢华凌从怀中把玉佩拿了出来“就是这枚玉佩。” 周如兰只见过赵昀起几面，自然不认得太子玉佩，接过玉佩后看了两眼，只看出这玉佩的质地和雕工都是一等一的，于是便只当是太子殿下送给女儿的装饰品。 谢峥因为工作事务的关系倒是与赵昀起见过很多次面，越看这个玉佩越觉得眼熟，于是试探的问道“这枚可是太子玉佩？” 谢华凌如实回道“爹爹好眼力，正是。” 谢峥却大惊失色“这……凌儿，此事非同小可啊！” 周如兰不知其中的关窍，只是疑惑的看向两人。 谢峥为妻子解释道“这玉佩是太子殿下独属，能够代表太子殿下的身份，可如今，这玉佩竟被他送给了凌儿。” 周如兰听到后也变了神色。 谢华凌努力的让自己扬起笑意“爹爹，我想嫁给太子殿下，等回京后您帮我好不好？” 这句话自己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那时自己满心都是要嫁给心上人的羞涩与期待。 谢峥慢慢摇了摇头“凌儿，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太子府……不是一个好去处。” “爹爹放心，殿下待我极好。” “为父与太子殿下打过几次交道，自是信得过殿下的。只是……”谢峥有些为难，自己该怎么把若如此只能为侧妃这件事说与女儿听。 谢峥长叹了一口气“算了，此事日后再议吧，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心性，今日喜欢，明日便不喜欢的。凌儿，等你不喜欢那日一定要和我说，为父就是豁出去这张老脸，也会帮你把这玉佩退还给太子殿下。” 听了父亲的话，谢华凌的眼泪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忙低下头掩了过去。 第14章 分别 自从赵昀起走后，谢华凌的日子仍旧不咸不淡的过着，她知道自己能在这边塞呆的时日也并不多了。 果然，没过几个月，谢峥与谢临风同上一世一样，打了一场足够漂亮的仗，重创敌国军队，皇上龙颜大悦的同时封谢峥为镇国大将军，谢临风为护军参领，还特恩准谢家不必再驻守苦寒之地，召回京尊享荣华，一时之间，朝堂内外，谢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临行当天，送行的人极多，谢峥与周如兰和前来的官员及官家夫人们客套的寒暄着，谢临风也在与军营中的伙伴们道着别，谢华凌则是与杜雨晴双双红了眼睛。 杜雨晴十分舍不得挚友，但因为并不知道后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内心里仍然还存着能够与好姐妹再次相见的想法。 而谢华凌记得自己自从入京后就与杜雨晴再也没有见过一次面，总是害怕这次分开也将要成为永别，所以格外的悲伤。 “你要……记得……给我写信，有时间……就去京城……找我玩……”谢华凌抽泣着把话说得断断续续，自己活了两世，本以为心理已经非常成熟了，可是在面对分别时，还是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会的，你也要……常回来，你到……京城认识了……新伙伴，千万不要把我忘记了……”杜雨晴同样哭的满面泪痕。 周如兰看着这两个女孩子抱着哭作一团心里十分心疼，本不欲打断，可也怕误了启程的时辰，只能上前“凌儿，时间到了，我们该启程了。” 又半蹲下掏出怀中的手绢温柔细致的擦了擦杜雨晴满是眼泪的小脸“雨晴乖，你和凌儿肯定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 杜雨晴抱着周如兰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怀里哭声道“伯母，我也舍不得你……” 周如兰心中同样是五味杂陈，杜雨晴和谢华凌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己早就把她当成半个女儿一样看待了，这会儿要分别也是十分舍不得，可为了谢氏与周氏的未来，边塞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不论有多么不舍，终究还是要踏上前进的路。 谢华凌跟着周如兰进到马车后，从窗中探出头，不断地向着杜雨晴还有这座边塞城镇挥着手，马车越走越远，人影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谢华凌才恋恋不舍的坐回了车里面，伏在周如兰的腿上默默的抽泣。 谢临风骑马紧跟着周如兰和谢华凌所在的马车，透过车窗看着泣不成声的妹妹，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爹，凌儿她……” “无妨，离别是人生总要面对的事情，哭过就好了。”谢峥虽然大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可看着女儿哭泣的身影也是十分心疼和无可奈何。 而谢华凌的悲泣一则是因为与挚友的分别，二则是自己虽然早做好了打算，可真到了回京的这一天，还是会有对今后的迷茫与无措。 边塞的战争结束了，可属于她谢华凌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15章 回京 谢华凌一路上都是恹恹的，谢临风不忍心妹妹情绪如此低落，一路上但凡遇见些好吃的好玩的就尽数买来送予谢华凌，谢华凌不想让家人忧心，于是只能强打起精神，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不论再不愿，经过十几日的赶路后，一行人终于还是到了京城。 谢将军要带着亲眷回京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中传开了，听闻谢峥有一子一女，京中适龄的公子闺秀们听到父母说这两位以后都是需要结交的对象后，都不约而同的跑来街边茶楼的窗前准备先睹为快，再加上凑热闹的百姓们，所以今日京中的街道格外热闹。 谢华凌把马车窗上的帘子挑开一点，透过缝隙看着窗外，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倒还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行人到京中后直奔谢府而去。 谢府门口，谢老将军谢训早早的就到府门口张望着，不断的派人前去街前打听情况，嘴里也在念念叨叨“都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到？” 身边伺候着的小厮劝慰道“老爷，您别着急，时辰还早呢，等将军和将军夫人到了定会第一时间来看您的。” 谢训也知道儿子和媳妇若是到了肯定会先来看自己，可还是担心“我总是怕这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话音刚落，就听到刚刚派出去打探情况的小厮离得老远就喊道“到了！老爷，将军到了，已经到前街了！” 终于到了！谢训放下了心，忍不住又往谢府外走了几步，踮起脚眯着眼睛张望着远处的一队人马，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儿子谢峥，跟在谢峥身后的是临风吧？一晃儿也好几年都没见了，还有一辆马车，估计媳妇和凌儿就在马车里吧，真好，都回来了，还没等人走近，谢训的眼眶就悄悄泛了红。 离得还有几步远，谢峥就一甩披风翻身下马，紧跑几步跪倒在谢训面前“见过父亲，儿子不孝，不能日日侍奉在父亲身旁……”看着父亲比上一次见面时又多出的白发和皱纹，谢峥心里微微发酸。 谢训忙上前一步，抱扶起谢峥，激动的看着儿子“保家卫国的使命，爹都懂！”又伸手抚了抚谢峥的鬓角感慨道“你也老了。” 谢临风在谢峥行礼后，紧跟着行了一礼“临风见过祖父。” “乖孙子，快起来。”谢训打量着眼前正值年轻的孙儿十分欣慰“你长高了，也壮了些。” 爷孙三人见过礼后，周如兰和谢华凌乘坐的马车也到了，两人忙下马车行了一礼。 “如兰见过公公。” “华凌见过祖父。” “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见外。”谢训忙推谢峥与谢临风上前扶起两人。 “这就是凌儿，我谢家的女儿郎是这个样子，真好！”这是谢华凌第一次回京，也是谢训第一次见到这个孙女，免不了过分的激动。 “快进府，一路奔波累了吧。”从见到儿孙的激动中缓过来，谢训忙把人往里面请。 谢峥拱了拱手“父亲，我要入宫给陛下复命，让如兰他们三个先陪您聊聊天。” 谢训答道“好，你快去吧，等的久了陛下也该着急了，等你回来我们父子再聊。” 第16章 宫宴 为示恩宠，谢峥回京当天，当朝皇帝赵元辉特设宴邀请文武百官极其家眷同聚，一则是庆祝边塞战争的大获全胜，二则是为谢峥接风洗尘。 谢峥进宫述职后，周如兰与谢临风、谢华凌三人只在谢府休息了片刻，便跟着谢老将军谢训一同入了宫。 出示了令牌后，伺候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把四人领到了上首的坐席。 谢华凌颇有兴致的打量着周围，大部分官员都已经到了，再算上各自的夫人及子女，整个宫里的人极多，人虽然多，但却异常的安静。 谢华凌注意到周如兰悄悄的抹了下眼泪，顺着周如兰的目光方向看过去正是外祖父周元明一家，周元明和夫人姜氏也频频的看向这边，眼中的欢喜关切满的就要溢出来了一样，谢华凌一看便明白了母亲抹眼泪的原因，轻轻拍了拍周如兰的手背，娇声安慰道“娘亲……” 女儿与父母多年未见，第一面便是在这宫中宴席上，即便有满腔的思念想要诉说，也只能暂时默默地憋在心里。 周如兰略笑了笑“没事，娘是太激动了，凌儿，那是你外祖父，等有时间娘带你去外祖父家里玩……” 还不等周如兰话说完，就从外面传来太监略显尖细的高声喝声“皇上驾到！” 在座的众人忙都从座位上起身行礼“恭迎陛下！” 谢华凌也跟着众人行礼，自恃在后面，于是悄悄抬起一点目光打量着走进来的一队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皇上赵元辉，紧随其后的就是当朝皇后和太子赵昀起，父亲也跟着来了…… 一行人快走到眼前，谢华凌忙低垂下头收回了目光。 谢峥跟着赵元辉走到了宴席中谢家的位置后便停了脚步，也跟着众臣一起行礼。 “都平身吧，今日宴会没有外人，都不必拘礼。近日边塞捷报频传，朕心甚慰，故特办宴会，与众臣同乐。”赵元辉还没等坐到龙椅上就率先开口，光从语气就可以听出来心情很好。 “谢陛下。”众臣忙又谢一礼。 “谢家公子谢临风在哪里？”赵元辉坐上龙椅后向下扫视了一圈。 “臣在。”谢临风从座位处向前走了一步。 由于自小的军旅生活，即使不穿铠甲，换上常服，谢临风身上也没有一丝丝的软绵萎靡之气，仍旧身姿挺拔如翠竹。 赵元辉看到少年将军这么英姿勃发，仿佛就看到了朝代茁壮的未来一样，心里愈发满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不错，小小年纪便一表人才，颇有乃父之风，实是我朝之幸啊！” “陛下谬赞，臣不敢当。”谢临风做了一揖谦虚的回答道。 赵元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向皇后使了个眼色。 皇后会意“谢家女儿可也来了？” 听到皇后特意提起谢华凌，谢峥和谢临风俱是心里一惊，生怕赵元辉不给谢家准备的时间来个当场赐婚，但也不便表露出分毫。 谢华凌听到皇后突然间叫自己也是一惊，上一世明明没有这一出戏啊，看来前生和今世注定有所差别，只能参考而并不能照搬所有。 于是不卑不亢的走上前“臣女在。” 赵元辉和皇后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谢华凌身上，虽相隔甚远看不太清面容，但也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且身姿窈窕、举止从容，太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感受到上位者的目光，谢华凌沉默的任由打量，不过是被多看几眼罢了。 “不愧是谢家女儿郎，本宫今日一见便喜欢的紧，秋水，去把本宫收着的那对玲珑点翠的修翅玉鸾步摇取来，就当本宫送给谢小姐的见面礼吧。” “是。”在皇后身侧伺候着的宫女福了福身答道。 “皇后娘娘馈赠，臣女愧不敢当。”谢华凌有些犹豫，皇家现在是流行送礼吗？儿子送了枚玉佩，母亲又要给送个发簪，玉佩自己还能放在怀里贴身带着，不过这发簪听起来就很贵重的样子，自己怎么带的出门，估计要放到家里给供起来了。 皇后语气十分和善“你当的起。好了，入座吧，你是第一次参加宫廷宴会，不必拘谨，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谢华凌只得说道“谢皇后娘娘。” 等做回座位上谢华凌却还是有些发懵，虽说自己也有准备剧情会和前世有些不一样，但这差别未免也太大了吧。 前世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算好，因为赵昀起的过分宠爱，还曾数次找过自己的麻烦，不过即使这样，谢华凌也对她讨厌不起来，因为在谢家落败后，前朝后宫纷纷落井下石，虽然谢峥和周如兰被流放，但出人意料的是太后竟然会出声一力的护住自己与哥哥谢临风，虽然直到今日谢华凌也想不出太后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却也一直念着这份情。 在想这些时，谢华凌似有似无的往上位的方向瞟了几眼，却意外的正撞上赵昀起的目光。 赵昀起举起酒杯示意，谢华凌也并不拘束的拿起面前的杯子冲着赵昀起的方向，两人隔空一碰杯，谢华凌只轻抿了一口，赵昀起却爽朗的举杯饮尽。 只是小小的一个插曲，除了有心盯着的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注意到。 宫廷宴会中助兴的无非是一些传统的丝竹歌舞，谢华凌早就看腻了，于是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悄悄打量着周围，看看还有多少人是自己曾经认识并熟悉的。 不打量不要紧，这一打量谢华凌还真发现了一个老熟人，沈念云。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着敌意，想来她是看见刚才自己与赵昀起举杯的一幕了，据传沈念云自小就立志嫁给赵昀起，看来传言不虚呀！ 沈念云仗着父亲是礼部尚书的身份，一入太子府就是太子妃，赵昀起登基后顺势成为皇后娘娘，好不威风，可却空有身份，没有宠爱。 只要是能给自己添堵的事情她都十分乐意做，谢华凌已经记不清沈念云从前给自己出了多少绊子。 第17章 宫宴结束 虽相隔甚远，但两人目光中的敌意不减分毫。 在意识到谢华凌发现了自己正在盯着她时，沈念云不仅不收回目光，反而正面迎上谢华凌的眼神，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目光中的轻视与嫌弃毫不掩饰，不过是在边塞长大的毫无教养的野蛮女子罢了，竟能做出在殿中与太子殿下隔空饮酒的下作招数，一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谢华凌心中憋不住的想笑，这一世很多人很多事都与前生有着或大或小的不同，怎么就沈念云仍旧一如既往的不曾改变分毫呢？ 想要与沈念云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了，且不论宿仇是非，自己今生想要得到的结果和沈念云所追求的结果必然相悖，既没有共存的可能，又何必费心费力来维持这虚假的和平，思及此，谢华凌毫不畏惧的冲着沈念云挑衅一笑。 沈念云看到谢华凌的挑衅，气得手一抖，杯中之酒堪堪洒落出来，一直用心维持着的温柔端庄的闺秀面具差点就出现了裂痕，头一扭，便不再看这个惹人生厌不知礼数的丫头。 少了沈念云的目光，谢华凌也乐得自在逍遥。 宴会尾声，皇帝赵元辉语气带着些微微醉意的说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宴会就到这里吧，众爱卿也早些回府吧，谢爱卿？” 谢峥上前一步恭敬地抱拳应道“臣在。” “心怀谋略善排兵布阵的人最擅弈棋，爱卿可否晚些再回府陪朕下一盘？” 虽是询问的语气，可皇帝的命令大抵是没有拒绝的空间，谢峥并不推脱，十分痛快的回道“臣遵旨。” “太子？”赵元辉话锋一转。 “儿臣在。” “谢将军要留在宫中陪朕弈棋，你替朕辛苦一趟相伴谢家家眷回府，可好？” “是。”赵昀起微行一礼应了下来。 看来陛下邀请弈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谢峥与谢临风默默叹了一口气。 听到皇帝赵元辉的吩咐后，众位大臣虽面色如常，但既能劳动太子殿下亲自相伴回府，大家都不由得在心里重新估量起谢家在这朝堂上的地位及分量。 跟随各位大臣前来赴宴的夫人们也免不了多考量了一下，谢家女儿家世相貌都是极好的，虽未多接触，但品行性格想来也是不错，且身上未有婚约，本是打算为家中适龄的嫡子或胞弟争取下的，可看今日皇后娘娘的赏赐与皇上吩咐的意思，大概是想把谢家女儿留给自己的儿子，就算借多大的胆子，也是不敢和皇家抢人的，于是夫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至于皇帝赵元辉能不能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引起了各方势力的猜测，又或者是不是故意这么说来让人猜测的，却没有人敢深想下去。 在整个殿中与众人想法都不同的就是沈念云了，但她只是单纯的嫉妒加气得牙痒痒，虽然赵元辉没有明说，但沈念云就是直觉般的想到了谢华凌身上，这乡野女子何德何能有如此大的荣光！ 不论众人心中是作如何想法，但也没人敢去触动天子逆鳞，在赵元辉携谢峥离去后，也都默默地离场了。 赵昀起来到谢家几人面前，并不装腔作势，十分亲切的向仅有的两位长者打了声招呼“谢老将军，谢夫人，我们也走吧。”随后只是礼节性的向着谢临风与谢华凌点了一点头。 “好，有劳殿下了。”谢老将军谢训自旧疾复发无法再上战场后，就日日在这朝堂上，差不多是看着赵昀起一点点长大的，那时自己儿子孙子都不在身边，就把过多的思念全部移到了和谢临风年纪相仿的赵昀起身上，也教导过其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所以两人之间并不陌生。 谢华凌并不恼赵昀起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反而十分欣赏，这赵昀起虽说在自己面前说话丝毫不客气，但在人前，还是十分有礼有节的，不多言不多行，倒是免了自己的许多麻烦，不然这么多人看着，每人一张嘴，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淹死。谢华凌虽并不十分在乎这些传言的风言风语，但若少了这些麻烦也是能更轻松自在些。 谢府里宫中的距离并不算远，几人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周如兰在府门口客气的说道“今日多谢殿下，夜深露重，不若殿下进府内饮一杯热茶？” “如此，便打扰了。” 周如兰只是例行公事般的客套，本没想过赵昀起会答应，毕竟太子殿下事务繁忙，却不想赵昀起并不推拒，只得将赵昀起引向正厅，嘱咐人泡来了上等的茶水。 赵昀起确是公务繁忙，于是进门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本王可否与谢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是小女的荣幸，只是小女性子直爽，若有言语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见谅。”周如兰只稍稍犹豫了一瞬，便带着丫鬟仆从都到厅外候着了，上位者虽是问句，但为人臣子却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好在赵昀起是正人君子，并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周如兰并不十分担心。 人都散出去后，赵昀起说话便不客气了“我们又见面了。” 谢华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果然啊，一到了谢府，没有了人多眼杂，赵昀起就毫不掩饰的原形毕露了。 看着谢华凌还能笑得出来，赵昀起也轻松了不少“怎么？心情不错？” 谢华凌心口不一的说道“华凌初来京城，便得皇后娘娘赏赐，自然喜不自胜。” “你若真是这么想，自然是好的。”赵昀起虽明显不信，可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加纠缠，接着问道“明年五月你便及笄了吧？” “是，劳殿下费心了。” 赵昀起眼中笑意更盛“如今已经十月，还有不到七个月了。” “殿下好算法。”谢华凌毫不走心的恭维道。 虽然谢华凌坦坦荡荡、毫不扭捏，像是不知道自己话中的深意的样子，但赵昀起知道谢华凌明白自己再说些什么，反正自己今日也没有什么目的，于是并不过多纠缠“你既明白，我便先走了，我们，还会见面。” 第18章 君臣父子 夜晚宫中，皇帝赵元辉正独自一人在养心殿中批阅奏折，贴身太监总管康福进来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前来请安。” 赵元辉算了算时辰后略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过多耽搁，放下奏折略舒展了一下筋骨后说道“快请进来吧。” “是。” 不多时，赵昀起便走进殿中，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赵元辉很随意的问道“起儿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儿臣是有事想求得父皇恩准。” “说来听听。”赵元辉眼中兴致更浓，自己这个儿子在太子之位上居于多年，一应政事处理上十分得当，便是遇到些麻烦事自己都能想办法解决，断不会因为政事上的事相求于自己，且太子自小便秉节持重，不是个爱撒娇的性子，想来今日相求的是私事。 “儿臣想求父皇的一道赐婚旨意。” 赵元辉有些惊讶，赵昀起并不是那种把儿女私情放在第一位的人，这种请旨赐婚事还真是头一遭，但一想儿子毕竟年龄正当，有了钟意的姑娘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太子府邸宽敞，一个姑娘还是容得下的，于是语带笑意的问道：“哦？是哪家的姑娘竟能得了起儿的青眼？” “是谢将军的女儿谢华凌。”赵昀起说的掷地有声。 赵元辉听到这个名字后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没记错的话朕本就属意让她入太子府，你今日所求又是为何事？” “儿臣想求娶谢姑娘为正妃。” 赵元辉听后眉目间都冷了下来，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太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元辉默默地换了对赵昀起的称呼，此刻两人之间的对话已从父子之间转为君臣。 “儿臣知道。”赵昀起自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赵元辉情绪上了变化，也知道这件事情难办，可不试着努力一下又怎么甘心呢？ “为什么？”赵元辉的话音十分冰冷。 赵昀起定了定心神“儿臣……心慕于她。儿臣知道，身为太子，既享受到至高的权利，就要担负起应担的责任，所做的一切行为都应是国家利益至上，包括自己的婚姻，儿臣也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可如今，儿臣仿佛理解了，除去政治之外想要娶一个女孩子该是什么心态。所以，儿臣斗胆……” “荒谬！”赵元辉皱起了眉“我平日教你的你都忘了吗！太子正妃便是将来的皇后，将军之女怎可为皇后！” “父皇明察，谢家没有不臣之心。” “今日没有，明日呢？有了皇子之后呢？你能担保吗？你担保的起吗！” “父皇……” 赵昀起还欲再说些什么，赵元辉色厉荏苒却丝毫不给他留出说话的间隙。 “暂且不论谢家，众位朝臣呢？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是皇后，之孙是太子，一家独大，你让朝臣怎么想？到时你在这朝中又处于何种地位！你是太子，是将来这个国家高高在上的王，你以为你的婚事只关系到你一个人，或者只关系到本国人吗？周围列国可都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呢，朝局不稳，其必定趁机兴兵，陷国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你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赵元辉说出的话冷冰冰的直砸在赵昀起的心上“为了一己私欲，埋下如此大的隐患，若将来当真走到如此地步，你有何颜面，面对泉下的列祖列宗，又有何颜面，面对你护佑的一方百姓？太子，你要做的事是确保万无一失，而不是万一有失。” “儿臣惭愧。”赵昀起知道赵元辉说的话极有道理，所以并不过多争辩。 赵元辉只是气赵昀起儿戏般的请求，但毕竟是从小自己最疼惜并寄予厚望的太子，虽聪慧机敏，但到底年纪尚轻，纵使有些错误的想法，到底没付出行动，自己及时指正就好了，于是在把道理说与他听后也渐渐稳定了心神，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于的严厉，于是又面色严肃的安慰道 “你是要肩负起天下的太子，儿女私情比不过国家利益，你还年轻，有些天真的想法很正常，朕理解，但不支持，你若真心喜欢谢家姑娘，当侧妃娶进府中好生宠着也是一样，朕料想，她若也真心对你，必不会在意这些虚位。” “谢父皇开解，如此，儿臣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什么事啊？”赵元辉有些无奈。 “儿臣近日事务繁忙，暂时没有立正妃的打算，还望父皇恩准。”赵昀起斟酌了一下说道，其实这才是自己今天的主要目的，如果单单只提起这个请求父皇不会答应，可在前一个请求的对比下，父皇会不会觉得其实这个请求也不是很过分？ 赵元辉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赵昀起，恐怕这才是他今天的真正目的吧？很好，真的长大了，不再是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思考，倒是会谈条件了，赵元辉心中不知是对儿子成长的欣慰还是被人试探的恼怒，只是低头轻揉了揉太阳穴，沉吟许久，声音略微带了些苍老“好，朕允了。” 不待赵昀起狂喜，赵元辉话音一转又接着说道“既然不想立正妃，那就给你添置几位侧妃吧！” “父皇……” 赵元辉的声音未见怒气，只是沉沉“若不立正妃，又不纳其他侧妃，那和她是正妃还有什么区别吗？朕虽老了，可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儿臣不敢。” “太子，你要记得你的身份，心中有的应是家国，怎可只有儿女情长！” 赵昀起听着赵元辉的声音不似刚才的怒意，倒带了几分疲惫，知道这已经是父皇的底线了，虽和自己的预想差了些，但也足够自己徐徐图之了，于是答应道“儿臣……遵旨。” “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赵元辉头也不抬的挥了挥手。 “是，儿臣告退。”赵昀起恭敬的行了一礼后方走出了殿门。 殿中的赵元辉许久不动，好半天后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儿子长大了，自己也老了。 第19章 桂花糕 谢华凌记得前一世自己初来京城时，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对哪里都有兴趣，日日出府走街串巷，把整个京城逛了个底朝天，那时候自己被保护的过分的好，各种逍遥自在。 可如今，若是还让谢华凌满心轻松的东走西逛，却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也有一些官员为了讨好谢峥便让自己的女儿邀请谢华凌一同出门游玩，想要借此拉近彼此之间关系，可通通都被谢华凌以冬日旧疾发作身体不适需要在府养病为理由给搪塞了过去。 周如兰想着女儿原本是最喜爱热闹的，可如今到了京中却如此耐得住性子，连大门都不出了，问其原因，谢华凌给出的原因是许多女孩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太吵闹了。 其实谢华凌也不算是说谎，京中的小姐们自恃闺秀身份，所学多是诗书、女红、书法、乐器这些文雅的技能，端庄有余，而活泼不足，出门游玩不是茶馆品茶，就是去散步赏花，在一起聊天的内容也净是衣料首饰、护肤保养这类话题，实在是不合谢华凌的性子。 可总待在府中也得为自己找些事情做，这一日，谢华凌突发奇想，挑了个厨房没人的时候，拉着丫鬟秋叶钻进厨房里半天都不出来。 秋叶平日里最擅长做一些小点心，被拉进厨房后还以为小姐是要看自己做点心的功夫，正兴致勃勃的要展示时，却看到小姐跟着自己一起挽了袖子净了手，然后就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秋叶心里一突突“小姐……” 谢华凌笑眯眯的“秋叶呀，你厨艺最好，今日教我做个桂花糕吧？” 秋叶一脸惶恐“小姐，使不得，您的纤纤玉手怎么能做这种粗活，这是奴婢们做的事情，您若是想吃桂花糕，出去稍等片刻，奴婢这就给您做。” “我不是想吃，我是想学。”谢华凌一脸无辜，眼看着秋叶又要反驳赶忙接着说道“你放心，我又不是日日做，无碍的。” 秋叶无奈只得遵从自家小姐的主意，尽心的讲到“小姐，桂花糕的做法并不难，我先说与您听，先拿适量水和适量糖搅拌均匀，然后再筛入适量糯米粉调匀成面团，再把面团捏成圆形或者方形上锅蒸熟，最后再淋上糖桂花就好了。” “这就没了？”谢华凌有些惊讶，自己最爱吃的的桂花糕这么容易就能做出来吗？ 秋月点了点头“就这些，这是最简单的一种点心了，小姐从这个学起也会很轻松的。” “好，那我这就来试试！”谢华凌信心十足的就准备动手，刚抬起手就又略微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那个……适量的水、适量的糖和适量的糯米粉是怎么个适量法啊？” “额……”秋叶被这个问题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常做点心，所以心中有数，知道大概多少水和多少糯米粉能调出面团，喜欢吃甜便多放糖，不喜欢吃甜便少放糖，可是具体该用多少量该怎么和小姐描述呢？ 秋叶想了半天，伸出两只手比量“水大概需要这么多，糯米粉这么多，糖……大概这么多也够了吧。” 谢华凌看着秋叶用手比比划划之后，更是一头雾水，摇了摇头把杂念都摇出去。然后下定了决心“算了，先试试，看着来吧。” 这就算了？看着来？秋叶很聪明的选择闭嘴，把质疑藏在了心里，小姐最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而且，小姐只是一时兴起，应该……也不会常来厨房吧，秋叶心中还是存着美好的幻想。 就在秋叶走神的这会儿，谢华凌已经动作利索的开始调糖水，一勺一勺一勺……又一勺，一边手不停的加糖一边叨咕着“这些糖够了吗？桂花糕还是甜一点好吃吧，要不要再加点？” 秋叶回过身来看到已经见底的糖罐，急忙拦住谢华凌准备继续加糖的手“够、够了，小姐，糖够了。” “这就够啦？”谢华凌有些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糖勺“接下来是什么来着？” “糯米粉，放糯米粉调面团。”秋叶忙把糯米粉递到了谢华凌的眼前，一刻也不敢再疏忽了。 看着谢华凌不管不顾哗啦啦的在糖水中加入了一大坨糯米粉，秋叶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糯米粉有点放多了，再加点水吧。” “好。”谢华凌十分谦虚又痛快的应承了下来。 “小姐……水又有点多了，再加点糯米粉吧。” “好。” “小姐，糯米粉又多了，再加点水。” “好。” “小姐，水又多了……” “再加点糯米粉。”谢华凌已经聪明的学会抢答了。 “……” 一阵添水添糯米粉之后，主仆两人对着面前硕大的面团发着楞。 虽然还是有点干，但是为了防止面团进一步扩大，秋叶有些犹豫的说道“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真的？太好了！”谢华凌十分惊喜，虽然过程坎坷了一点，但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秋叶看到自家小姐开心，也跟着开心的笑了“接下来把他们捏成一个个大小适中的圆形或者方形都可以，上锅蒸熟就可以了。” “好。”谢华凌继续埋头和糯米面团作战。 秋叶则非常有眼色的开始低头拾柴烧火热锅了，等到终于把火烧的旺腾腾后，一抬头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两人刚刚制作的糯米面团本就大，谢华凌虽是第一次下厨，动作却十分利索，秋叶只是低头烧了个火的时间，谢华凌已经把大半个面团都捏完了。 于是当秋叶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满桌子排列的整整齐齐桂花糕，形态各异、大小不一，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着。 “小、小姐，这么多都要蒸熟吗？” “对呀。”谢华凌回答的理所当然“做都做了，扔了多浪费呀。” 可是小姐，节俭不是这个节俭方法呀，蒸这么多，吃不掉还是要扔，而且蒸桂花糕的木柴也是要花钱的呀。 这些话，秋叶只能默默在心里感慨，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第20章 送桂花糕 在谢华凌与秋叶主仆二人的殷殷期待中，桂花糕终于不负众望热气腾腾的出炉了。 有了经验的秋叶及时制止住了谢华凌趁着热气就要往上面撒糖桂花的手“小姐，糖桂花是要等凉了以后再放的。” “哦是这样啊……那趁着这个时间我们再蒸一锅吧。” “……好。”秋叶又怎么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谢华凌的第一次下厨就是以蒸了满满三大锅桂花糕这一结果圆满的结束了。 谢华凌端着完成的桂花糕兴冲冲的来到了书房，谢峥与谢临风正在书房商议京城布防的相关事项，看着突然推门而入的谢华凌俱是一惊，但却都没有出言责怪。 “爹，哥哥，正好你们都在，快来尝尝桂花糕。”谢华凌一边说一边把书桌上摆的满满的物品往角落里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把装有桂花糕的盘子摆了上去。 谢峥眼睁睁的看着刚刚被自己展开的京城兵卫布防图被挪到了书桌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盘点心，心中有一些无奈，本想和谢华凌实话实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可是在女儿那闪着光的期待的眼神下，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那为父就尝一块吧。” 谢峥挑了半天挑了其中最小的一块，谢临风在父亲挑完后也随手掂起了一块放入嘴中，然后，齐刷刷的变了脸色，两人虽不常吃甜食，但也总觉得这份点心过分的甜腻了，在谢华凌的注视下又不好意思吐出来，想要赶紧咽下去，可这桂花糕在做糯米面团的时候又被做的有些干，于是两人又双双拿起面前的茶杯，赶忙往下咽了几口茶水来缓解刚刚被噎住的尴尬。 “怎么样？怎么样？”谢华凌满脸期待。 “咳咳……”谢峥清了清喉咙，准备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这点心师傅是新来的？这桂花糕做的也太……” 谢华凌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的。” “……也太好吃了吧！”谢峥本想说的是也甜太干了吧，但在听到是谢华凌亲手做的时候，话音急转。 “真的呀？我觉得也好吃，甜甜的。”谢华凌期待的目光未减，显然是想再听几句对桂花糕的评价。 谢峥忙把求助的目光抛向谢临风，示意他开口。 谢临风接收到讯号后仔细斟酌了一下用词“这桂花糕……清香扑鼻，色泽……诱人，甜、甜甜蜜蜜，凌儿真是好手艺。” 谢华凌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那这盘放在书房，你们放心吃，别怕，吃完了我再送来，蒸了三锅呢，管够。”说完就开开心心的跑出去了。 “啊？！” “啊？！” 留下谢峥和谢临风面面相觑。 “为父身体不好，不能吃太多甜食。”谢峥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桂花糕“这是你妹妹第一次下厨，别打击到她的自尊心，你做哥哥的就多分担一些。” “爹……”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和你母亲商议，我先过去了啊。”谢峥丝毫不给谢临风拒绝的时间，找了个借口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 谢华凌得到父兄的肯定后欢欢喜喜的回到了厨房，又挑了一盘长的最好看的桂花糕放到食盒后，递给了丫鬟夏荷“替我把这一盒送到太子府，给侍卫长楚天，让楚天带给太子殿下。” “是。”夏荷答应道。 太子府。 赵昀起正独自一人在书房中处理政事。 “咚咚咚……”响起了敲门声。 “殿下。”是楚天的声音。 “进来。”赵昀起头都不抬的答应道。 楚天捧着一份食盒走了进来“殿下，这是刚才有位姑娘送到府外，托我带给您的。” “你什么时候还负责这活儿了？”赵昀起仍旧头都不抬，随手一指“先放这吧。” “是。”楚天恭敬的把食盒放在了赵昀起指定的地方，本来这种事情确实是轮不到他做的，可是前来送食盒的是谢府的丫鬟，想到殿下对待谢家小姐的与众不同，楚天接到后不敢过多耽搁的就给送了过来，看到赵昀起并不着急打开食盒的样子，楚天怕耽误了什么事，于是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来送食盒的姑娘是谢府的。” “哦？”赵昀起终于把头从政事中抬了起来，伸手把食盒拿到眼前后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盘……点心，赵昀起左看右看只有一盘点心后问道“来送食盒的姑娘还在吗？” “已经走了。” “可是谢小姐亲自送来的？” “不是。”楚天回忆了一下“看着倒像是那日在边塞城门外谢小姐带的贴身丫鬟。” “可曾留下什么话？” “不曾。”楚天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食盒里的物品。 没有信件，也没有留下什么话，难不成她就只是让丫鬟给自己送来一盘点心？猜不透谢华凌的用意，赵昀起忍不住皱了皱眉，抬头就看到楚天抻着脖子往食盒张望的眼神“看什么！” “这点心的形状……还挺……独特的。”楚天看着食盒里明显和正常不一样的点心说道。 楚天说者无意，赵昀起听了后却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这难不成是谢华凌亲手做的点心，所以没有书信，也没有只言片语，只是单纯送给自己分享的，想到这里，赵昀起开口维护道“你懂什么，这叫质朴可爱！” 楚天恭维道“是，质朴可爱。” 赵昀起又抬头看了一眼楚天“你还不走在这儿等什么呢？等我送给你吃吗！” “不敢，不敢，属下告退。”楚天尴尬的笑了两声后急忙退出了。 等楚天走后，赵昀起笑眯眯的掂起了一块点心，这看着像是桂花糕，可又没有正常桂花糕那么黄白分明，而且这一整盘也是形状各异，竟找不出两块儿一模一样的，吃起来嘛，咳咳，也不是那么滋润松软，虽有一点桂花香气，可是，谢府的糖是不要钱吗？ 即便如此，赵昀起却仍旧十分钟意这盘不拘小节的桂花糕，看着眼前的桂花糕，赵昀起突然就十分想见一见那个做桂花糕的女子。 第21章 红梅林打雪仗 冬至前一晚，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初下雪时，雪片并不大，也不是很密，像风吹柳絮一样，似飘如飞，而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花越来越大，也越下越密，像织成了一面白网，把整个世界都网在了里面。 谢华凌躺在床榻上听着雪花簌簌落在地上的声音，心里痒痒的，城郊山上慈济寺里的那片红梅林，真想再去看看呀。 清晨，院外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谢华凌循声而起，推开房门，雪已经停了，只留风吹时飘飘悠悠的一点，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空气中有一种独属于雪天的清清凉凉的气味。 周如兰正在为施粥的事情忙碌着，所以院外一大早就叮叮当当的喧嚣作响，谢华凌快速的用完了早膳，和周如兰远远的打了声招呼后就找人架着谢府的马车，带着夏荷和秋叶这两个小丫鬟溜出了府。 夏荷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悄悄撩开了窗帘的一角，看着街上因着下雪的缘故而寥寥无几的路人和商贩，有些担心的说道“小姐，昨夜下了雪，今日上山的路怕是不好走，不如今日先去别处逛逛，等过几日雪化一化奴婢们再陪您上山？” 本来几个小丫鬟看谢华凌终于有了兴致出门都十分高兴，可不成想，谢华凌一出门便要往城郊山上的慈济寺去，若平日里倒还好说，可下完雪的山路最是坎坷难行，若真是磕了绊了可就欲哭无泪了。 “无妨，不会有事的。”谢华凌本打算的就是清清静静的在山上逛一逛，所以特意挑了大雪山路难行这一天。 谢华凌如此坚持，丫鬟们自然也不好再劝说些什么。 行至山下，由于积雪，马车是走不上去了，谢华凌就叫车夫在山角停了车，想要把夏荷和秋叶安顿在车里，自己孤身一人上山。 听了谢华凌的决定后，两个小丫鬟都要哭了出来“小姐，不行啊，山上危险，奴婢们实在担心。” “怕什么，山上有寺，寺里有人，漫山积雪，我还能插翅膀飞了不成？”谢华凌轻松的劝道“放心，若两个时辰我还没从山上下来，你们再去寻我。” 说完不等拒绝就一意孤行的独自上了山，留下两个小丫鬟在山下急得直跺脚。 谢华凌一路向上，人烟稀少，只能听见脚下踩着雪嘎吱嘎吱的声音，路虽难行，心情却格外的轻松畅快。 行至山顶，绕开山上的慈济寺，转而往佛寺的西北方向走去，没走多远，果然又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一片红。 再说山脚下，赵昀起和护卫来到时，看到常跟着谢华凌的两个小丫鬟在焦急的走来走去，并不时朝着山上的方向张望着，于是上前问道“你家小姐呢？” 夏荷是见过赵昀起知道他身份的，忙拉着秋叶一起行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小姐她……上山了。” 赵昀起诧异的挑了挑眉“她自己上去的？” “是。” 赵昀起听到答案后也向着山上走去，贴身侍卫楚天忙跟上。 赵昀起一把拦住楚天“你干什么？” “上、上山。”明明应该理直气壮，可不知为何楚天总觉得有些理亏。 赵昀起吩咐道“我自己上去，你和她们一起在下面等着。” 若太子殿下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于是楚天又想分辨些什么“可是殿下……” 赵昀起双眸中俱是冷意，语气不善“怎么？” “不敢，属下不敢，殿下您请。”注意到赵昀起动了气，楚天非常识时务的立刻换了一副态度。 山间本就格外清凉，积雪不容易化，今日又无人上山，赵昀起很容易的便看到了谢华凌上山时的脚印，并沿着她的足迹向上走去。 走上山顶，绕开寺庙，不多时，就看到在白雪红梅中分外惹眼的谢华凌的身影，她抬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露出精巧的下巴，披着大红色的斗篷，上面缀着纯白色的狐狸毛匹，乌发雪肤，薄施粉黛，竟像是梅花成了精，和这周围的景色相得益彰、分外和谐。 远远瞧着，这景象实在太美，像梦一般，仿佛邈邈的随时要飘走的样子，赵昀起的心怦怦的跳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一样，突然就很想把这副景象拉回现实。 赵昀起不由自主的起了一份坏心思，弯腰拾起一捧雪，在手中轻攥，却故意没有攥的特别结实，然后，像谢华凌的身上抛去。 正中谢华凌后背的瞬间，雪团四处崩散开，像是在谢华凌的身后开出了一朵巨大的雪花，惊得谢华凌下意识的回头，这景象更美，却没了刚刚像梦一般要飘走的感觉，反而带了些灵动的真实感，赵昀起对此十分满意。 谢华凌本来又触景生情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前世的回忆中，心中的悲戚之绪正浓，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后背，虽不重，但却十分准确的破坏了刚刚营造出的情感，一回头，就看见赵昀起在那里笑得十分志得意满。 谢华凌气得掐腰，在心里默默感慨命运这种东西真是神奇，以前嫁给他时，他偷偷带自己溜出太子府来到这里，所以自己总觉得这片梅花林中有着两人的记忆，如今自己特意挑了大雪天，正常人都不会来的日子过来，结果造化弄人，又遇见了他！ 顿时顾不得所谓的一些规矩体统，谢华凌也弯腰捧了雪，却有意攥的实实的，然后向着赵昀起的方向扔去，赵昀起不躲不闪，可雪球只是擦着他的肩膀继续向后飞去，然后砸在了后面没人走的雪层上，砸出了一块小坑。 一砸不中，谢华凌略有些尴尬，不过好在此处也没有旁人，于是谢华凌又低头攥了一个硬邦邦的小雪球，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特意向前小跑了几步，然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了赵昀起穿着的衣衫上，命中后谢华凌开心的像个孩子。 赵昀起不恼，仍旧笑眯眯的，却弯下腰来拾雪，嘴里说着“你砸完了？那又到我了。” 第22章 赐婚 谢华凌大惊，一边躲避一边喊道“明明是你先打我的，我只是还手而已……喂！你再敢丢我一下试试！赵昀起！你是不是当我好欺负！” 一开始谢华凌只是闪躲，后来躲也躲不掉，还白白被砸了几下之后，心里也耍了横，再也不顾什么太子身份，开始反击。 雪已经停了，可仍旧被两人扬的漫天飞舞，一玄一红的身影在皑皑白雪点点红梅中追逐着、打闹着，为原本万籁俱寂的山中添了些欢声笑语。 山间的清气带着些积雪微凉的冷意，谢华凌被冻的小脸微红，但却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没有生死救赎的压力，没有悔恨无措的悲哀，有的只是跑、跳、闪躲这些最基本最简单的动作。 许久以后，谢华凌渐渐没了体力，也不拘束，干脆就窝在斗篷里直接往雪地上一趟。 赵昀起并不追击，看着躺在被阳光照的晶晶亮的雪地里的姑娘，丝毫没有架子大咧咧的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自从去边塞的路上大病了一场之后，赵昀起心里就总存着一股郁郁之气，是一种想知道，又不知道应该知道些什么的无力感，可经过刚才这一番跑闹，仿佛终于把压在心口的那股浊气吐露了出来，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谢华凌偏过头看着赵昀起的侧脸，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了以前和他一起赛马的时候，他马术明明比自己强，可每次跑在前面的都是自己，就像这次打雪仗，虽是你来我往，但也能感受到他有意在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只是，今日当真是偶遇吗？ “殿下事务繁忙，怎么今日倒有空来这山间潇洒？” 赵昀起略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其实是自己在谢府周围安排了暗卫，这才知道谢华凌今日出府来这城郊山上，可若要如实告诉她，她会不会误会自己在监视她？可若要说谎……因如此小事说谎也是没什么必要，便模棱两可的说道“你我有缘。” 谢华凌心知赵昀起不愿多说什么，也就不再多问，想到已经上山许久，若再不回去，怕是夏荷和秋叶这两个小丫头该担心坏了，于是一咕噜从雪地上站了起来“时辰不要，华凌该走了，殿下可一路？” 赵昀起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是该走了。” 在看到赵昀起和谢华凌一同下山时的身影，夏荷和秋叶都惊掉了下巴，相比之下，楚天见怪不怪就显得十分淡定。 一路顺路至城门外，考虑到谢华凌的声誉，赵昀起和她打了声招呼后就先行策马离开了。 看到赵昀起远去的身影，秋叶嗫嚅道“小姐，您是和太子殿下……是约好的吗？” 谢华凌十分无辜“我说是偶遇你信吗。” 两个小丫鬟心道，小姐说是偶遇就一定是偶遇，只是，也太巧了一点。 …… 腊月初八当天，皇上赵元辉特召谢峥入宫叙话。 谢峥奉旨进入御书房时就看到赵元辉对自己笑得十分亲切，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行了一礼“臣谢峥参见陛下。” “爱卿快快平身。”赵元辉笑得十分温和“爱卿儿女双全，当真是好福气。” 谢峥慌忙又行一礼“陛下福泽深厚，臣不及万一。” “诶！朕说你有福气，你就是有福气，爱卿不必拘礼。”赵元辉混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臣……” 还不等谢峥说话，赵元辉又接着说道“爱卿的大公子谢临风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吧？” “是。” “可有婚配了？” “额……暂时没有。”谢峥一时搞不清楚赵元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不仅惦记自己的女儿，连自己的儿子也惦记上了？ “得抓紧啊。”赵元辉话音一转，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对了，朕想起来，自上次宫宴皇后远远见了令媛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令媛近日可还好？” “劳陛下与皇后娘娘惦念，小女一切都好。”谢峥心里一沉，绕了一个大圈子，终究还是说道凌儿身上了。 “爱卿觉得太子殿下可好？” “殿下才华横溢又一表人才，极好。”这……能说半个字不好吗？ “这样就好。”赵元辉似是极放心“朕属意令媛嫁与太子，不知爱卿可愿意？”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突然听赵元辉说出来，谢峥心里还是大惊“回陛下，小女还未及笄。” 赵元辉仿佛听不懂谢峥话中拒绝的意思“不妨事，可以先下旨意，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这……”谢峥犹豫了下“回陛下，臣就这一个女儿，小女的姻缘臣更想让她自己做主。” 连番拒绝下，赵元辉有些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正因为爱卿就这一个女儿，才更要为她好好打算不是吗？嫁与太子定不会委屈了令媛，况且，爱卿又怎知令媛钟不钟意于太子呢？” 凌儿是否钟意于太子？谢峥想到还是在边塞时，谢华凌笑眯眯的对自己说过的话。 “爹爹，我想要嫁给太子殿下，等回京后你帮我好不好？” 罢了，既然凌儿喜欢，就答应了吧，纵然只能为侧妃，前路也有些艰难险阻，大不了自己帮她踏平，永远做她最坚实的后盾就好了。 “臣，谢陛下厚爱。” 赵元辉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贴身太监康福摆了下手。 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康福会意，拿出了一道明黄的圣旨。 看着早就被写好的圣旨，谢峥不由得苦笑，看来皇上心意已决，不管自己今天是何种态度，都并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康福尖细的嗓子读出了圣旨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谢将军之女谢华凌，温婉贤淑，善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皇后闻之甚悦，今有皇太子适婚娶之龄，当择贤女与配，值谢华凌待字闺中，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谢氏华凌许配皇太子为侧妃，一应礼仪，交于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待谢华凌及笄礼成后，择良辰完婚。 钦此。” 谢峥行礼道“臣代小女领旨谢恩。” 旨意一下，一切都已经成了定数。 第23章 再次赐婚 礼部尚书沈植接到旨意后，在与家人用晚膳时便随口提了一句赐婚的事情。 沈夫人追问道“听说这谢家女儿还未及笄，怎么就赐婚了？” 沈植擦了擦嘴后说道“过几个月就及笄了，这倒不妨事，如今虽是赐婚了，可并没有定下日子呢，估计还要等一阵的。” “是这样啊，陛下早早的订下，可见对谢家的重视。” 沈植并不是很赞同妻子所说的，重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防备，不过前朝中的事情，倒也没必要和后院中的人说的十分清楚，所以并不答话。 沈念云并不多言一直安静的低头吃饭，可沈夫人注意到女儿在听到皇上把谢华凌赐婚于太子殿下为侧妃时，一张俏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作为母亲，沈夫人自然是知道女儿的心事。也明白婚嫁这种事情她作为女孩子家不好开口，于是替她试探的问到“这几日我一直在给念云相看着夫家，不知老爷觉得太子殿下可好？” 沈念云听到母亲的问话后抬头略有些期待的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沈植听到这话放下了碗筷，皱了皱眉“不好，我掌管礼部多年，那后宫并不比前朝简单，吃人都不吐骨头，一不小心更是杀头的大罪，实在是过于危险。” “老爷……”沈夫人给沈植布了一道菜放在碗中劝说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老爷就不想沈家再进一步？” “可是……” “老爷先听妾身一言吧，前朝诸事繁忙，老爷自然是没有太多精力放在这后宅上，可念云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相貌出挑，性子又温柔娴静，更难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爷当真不想搏一场滔天的富贵？” “放肆！”沈植轻声呵斥道，却也没有更多的责骂些什么。 沈夫人一听便知道沈植动了心思，于是继续填了把火“入宫后就算只是随便一个妃子，那也是皇亲国戚，有了这层身份……” 沈夫人话不说全，沈植却听明白了，若有了这层身份，在朝中行事自然会更加方便，念云的几个兄弟的前途也更加有了指望，可这卖女求荣的事……沈植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女儿，并不把话说死“这种事还是要看女儿自己的意愿，怎是你我左右的了的，念云，你可愿？” 沈念云听到父亲松了口，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仍是一副温柔娴静的做派，轻声说道“女儿但凭父亲做主。” 沈植知道女儿这么说就是默认同意的意思了，于是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结束的晚膳。 后几日，皇帝赵元辉赶在过年之前，不出意外的又下了一道赐婚的旨意，礼部尚书沈植之女沈念云赐婚太子为侧妃。 接连的两道赐婚旨意，对于朝中局势，有人清明，也有人迷惑，只是没人知道，在下了沈念云的赐婚旨意后，皇帝赵元辉独自一人摇头叹惋着，家世较高，势力实权又较低，这沈家姑娘是多好的太子正妃人选，可又答应了太子暂不立正妃，真是可惜。 …… 转眼间，除夕之日就到了，宫中设下宫宴，邀朝中重臣携妻儿赴宴同乐。 谢华凌自然也随着父母兄长前来，其实谢华凌最是不耐烦参加宫宴，无趣又拘束，可又不能表露出不愿的样子，否则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过来就能把人的脖子压断，只能百无聊赖的坐在座位上装出一副被眼前的歌舞吸引了的样子，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谢、沈两家在宫宴中被安排的位置距离极近，近到只要沈念云凝神细听都能听到谢家席位上说话的声音。 沈念云却只想听听谢华凌说的话，她应当已经听说了自己同样被赐为太子侧妃的消息了，她会是什么态度？是吃醋？是嫉妒？是愤怒？总不至于是高兴吧。 可谢华凌只是出神的盯着眼前的歌舞，半个字都不多说。沈念云心中十分纠结，自己的志向是想要成为太子正妃的，所以总是对谢华凌不屑一顾，以为自己能压过太子府中所有女人一头，可如今只被赐婚为侧妃，和谢华凌竟然平级，自己是应该和她作对还是交好？ 若是作对，她身后是将军府，恐怕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若是交好，沈念云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谢华凌，她长得这么漂亮，和殿下仿佛也是有私交的样子，她定会分得殿下过多的主意，自己当真有这份心胸和宽容可以和她交好吗？ 皇帝赵元辉年事已高，年轻的时候又过分的励精图治，所以到了晚年便落下了毛病，总是容易疲累，除夕守岁他自然是没有这个精力守了，便先带着皇后与太子一同去后殿中歇息片刻。 皇帝虽然去歇息了，可众位大臣却是不能走的，反正初一不开朝，再累再困也得坚持着。 不过皇帝不在，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许多人都往谢、沈两家席位这里偷瞄着，也有一些与两家交情好一点的过来敬酒，这两位大人可是目前朝中的风云人物，毕竟各自的女儿都被许给了太子殿下，没准以后还能在这两位小姐中出一个国母。 不过对于圣心到底更偏向这两家的哪一位小姐，却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更偏向谢小姐，毕竟还未及笄便被赐婚，这不是爱重又是什么？ 也有人说是更偏向沈小姐，因为沈小姐虽被赐婚晚，可按着年龄来算的话定会率先嫁入太子府，若是更先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青眼，还有后嫁入府的谢小姐什么事呢？ 众人虽心思各异，可却不约而同的对着谢将军和沈大人马屁拍的一溜飞起。 而被各家夫人小姐打量着的谢华凌与沈念云却俱是表现的十分淡定。 沈念云是家教家规如此，从小被培养的就是温柔娴静且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多年过来，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早就把这种性子拿捏的十分到位。 而谢华凌虽性子活泼，可曾经毕竟久居高位多年，自是养成了一种独特的威严沉静的气质，所以显得同样宠辱不惊。 沈念云十分满意自己所展露出来的这种状态，可对于谢华凌，照如今情况来看，却是自己小看了这个对手。 第24章 正月十五邀约 在各种或明或暗的目光下，沈念云执酒起身，施施然来到了谢华凌的面前，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只因这两个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有着竞争关系的。 看着沈念云缓缓走近的身影，毕竟两人曾经也相伴相杀过十几年，谢华凌心思一转便知道她要来干什么了，不禁头大，为什么斗争从这么早就要开始了！ 若是以前的谢华凌，既不愿意理她就一定是理都不理，可如今为了自己心里最终的目的，却不能被别人抓住这种错处，被当做日后压死骆驼的那一根稻草，于是便笑吟吟的起身相迎。 沈念云注意到她的态度，心里微微失望但仍语气柔柔“上次宴会时只是远远的看了妹妹一眼，我这心里就十分喜欢，不曾想你我姐妹二人竟这般有缘。” 谢峥和谢临风听这话没听出什么不妥，可心思敏感的周如兰却听出了她话里话外微微探出头的刺，凌儿又直来直去惯了，若当众说出‘我不认识你，谁与你是姐妹’这种话，即便不是那个意思，恐怕也会被人扣上无礼善妒的帽子，周如兰正想出声提醒，就听到谢华凌开了口，话音竟是十分的……开心？ “这就是念云姐姐吧，我自见了姐姐，也觉得与姐姐一见如故，只当是自己存了这份心思，这才未曾上前叨扰姐姐，你我二人当真是有缘。”谢华凌仗着年纪小，十分天真娇俏的说出了这一席话。 周如兰虽松了一口，却也意外于女儿性子的转变。 看对方和和气气的，似是半点都不把自己入太子府的事情放在心上，沈念云便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空有美貌而无头脑的傻妞，不动声色的向前举了举酒杯“为了你我的姐妹情谊，我敬妹妹一杯。” 才见过两面，第一次又对自己充满恶意，两人能有什么姐妹情谊，谢华凌却不说破，反而十分痛快的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妹妹虽不胜酒力，但万不敢推辞姐姐的情意。”话毕就一饮而尽杯中酒。 只略说了几句话，沈念云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至少在众人眼中，这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是比较融洽的。 谢临风为妹妹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位沈小姐是好相与的。 周如兰心细如发，自然已经看破了女儿与沈念云之间关系的本质，若是知道了自己儿子竟然会存着这种单纯的想法，怕是要笑出声来了。 皇上赵元辉在后殿中休息，正与皇后在一起弈棋，可前殿中发生的是却没有一点瞒过了他的眼睛。 在听人汇报完沈念云主动去找了谢华凌之后，皇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沈家小姐看着贤惠，竟也是个有心思的。” 赵元辉见惯了后宫争斗只是不在意的摇头笑了笑。 子时刚一过，皇帝就结束了此次除夕夜宴。枯坐了一晚上，众人都已经十分疲累，俱是不多言的行礼告退了。 …… 正月十五当天，谢华凌接到了赵昀起的邀约，除夕的传统是守岁，元宵节的传统则是呼朋引伴出门赏花灯。于是在傍晚时分，谢华凌只带了一个丫鬟夏荷如约来到的城中最繁华的街市上。 由于此夜不宵禁，所以当谢华凌站在街市上时，入眼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花灯，在流光溢彩之间笑语喧天。 这大概是京中等级地位最不分明的一天了，贵族高官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在赏灯的人群中并没有多么明显的区别，在这一刻，没有党派政见的不同，也没有柴米油盐的计较，大家全都抛开心中琐事，短暂的把自己融入到当前这一热闹欢快的氛围中。 谢华凌自然也受到了影响，可还没等高兴多一会，突然就意识到一个问题，邀约的信中只说了在街市兔子灯下一聚，可在这一片喧闹中，兔子灯下这一相聚地点，是不是有些过于笼统了“夏荷，你能猜到殿下约的兔子灯是哪只兔子吗……” 话音刚落，夏荷就大叫了起来“小姐，看那里！” 谢华凌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前方大约五十步的地方，徐徐挑起了一盏硕大无比的兔子灯，白色透光纸糊的，眼睛处细致的填了红色细纱，在配上胖墩墩的身体和长长的耳朵，扎制的十分精致，纵然是在万灯从中，依旧是十分惹眼。 “这么大的兔子灯，想看不见都难啊。”谢华凌笑了笑，便带着夏荷朝灯下进发。 果然在灯下就看到了赵昀起的身影，他今日褪下了太子服制，只着墨色常服，披了件保暖的黑色大氅，若不是周围灯火辉煌，整个人怕是要与黑暗融于一体了。 见到太子殿下后，夏荷就自觉的离开了些距离，只远远的跟着，把空间留给两人。 “见过殿下。”谢华凌轻声行了一礼，在这一片嘈杂中倒也没惹得旁人注意。 赵昀起虚扶了一把“今日举国同庆，无需多礼。” 谢华凌看着头顶巨大的兔子灯“殿下选的这个灯当真是别致。” “喜欢？那这盏送给你。”赵昀起变魔术一般递给了她一盏除了更精小之外其他都一模一样的兔子灯。 谢华凌抬头看看挂着的兔子灯，再低头看看手中的兔子灯，一样的憨态可掬，喜得眉开眼笑。 街市上人潮汹涌，只顾着开心不留心周围的谢华凌差点被横冲直撞的路人撞到。 “小心！”赵昀起一把抓住谢华凌的手躲开。 等到人潮散开一点后，赵昀起感受到手中的柔软竟舍不得放开手，想到了史书中记载的美人计，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何有时候一女子就能够抵得上千军万马。 回过神来的谢华凌低头看见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尴尬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悄悄红了脸颊，讪笑了几声“这……人还挺多的……” 记得前几个月她说倾慕自己的时候，还是大咧咧的坦坦荡荡，再看到如今羞红了脸的她，赵昀起觉得心情极好。 第25章 花灯 赵昀起和谢华凌两人仍旧提着兔子灯在街市上慢悠悠的闲逛着。 在经历过刚才的意外之后，谢华凌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于是只能沉默着，心中暗恼自己，给别人看的表现出来的是未及笄，难道心理上也还是未及笄吗！不过是牵个手，害羞什么！ 赵昀起偷看着谢华凌的脸色，感受着她的情绪不断在变化，猜她肯定还在想着刚才两人牵手的事情，有心想要她多思考一会儿，也故意什么话都不说。 一路安静地行至护城河边，桥头上有一个穿着粗布麻衫的老奶奶正在卖着荷花灯，面前簇拥着许多人，多是年轻的一男一女。 传说护城河的尽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把愿望写在纸上放到荷花灯里，让荷花灯顺着河漂流，等漂到河的尽头，若有幸被住在那里的神仙看到了，他就会帮你实现愿望。 当然这只是民间编撰出来的传说，少有人信，荷花灯也渐渐变成了人们自己愿望理想的一种寄托，当然也额外承载了情人间的呢喃。 谢华凌第一次听这个故事觉得十分新奇“殿下，我们也来放花灯吧。” 赵昀起重现实轻幻想，向来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是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晶晶亮的眼睛却温柔的说道“好。” 卖莲花灯的老奶奶抬头看了一眼两人，询问道“需要几盏？” “一盏就……” “两盏！” 两人同时说出口了两个答案，老奶奶慈笑着看着并不默契的两人。 “额……两盏。”赵昀起最终还是顺从了谢华凌的话，本来是自己不打算放，只准备买一张给她的。 老奶奶递出两盏荷花灯后嘱咐道“公子，姑娘，把愿望写在这张纸上然后随着花灯一起放走就可以了，愿望最好不要被别人看到，越少人知道越灵验。” 谢华凌背对着思索良久，抬笔后放下，再抬笔，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终于下定了主意，一个字也不曾写的纸被放在了荷花灯上，能够给自己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大概就是神仙已经为自己实现了的愿望吧，而这也是自己最深的秘密。 一回头却看到赵昀起并未动笔的样子“殿下不写吗？” 赵昀起看着河流的方向“我没有需要神仙帮我实现的愿望。” 谢华凌心中微微触动，虽本质上不同，却也意外的与自己不谋而合“走吧，去放灯吧。” 看着谢华凌满脸虔诚的放走莲花灯，赵昀起心思一动，忍不住问道“你写的是什么愿望？” 你究竟是有什么愿望藏在心里，是需要神仙帮你实现的？ 谢华凌只是笑了笑，并不把愿望说出口“老奶奶说了，愿望只有越少的人知道才越灵验。” 赵昀起追问道“若我能做的到，我可以帮……” 谢华凌似是铁定了心不想回答，不等赵昀起话说完便打断道“第一次在京中过元宵节，没想到竟是这般热闹，真是谢谢殿下今日带我出来，我玩的很开心。” 赵昀起微眯了眯眼睛，心知她在转移话题，于是便十分配合的说道“你开心就好。” 越是不告诉答案，赵昀起心中的探究好奇之意就越重，偷偷对着隐藏在十步远树下的暗影使了个眼色。 暗影收到眼色后点了点头便悄悄行动了。 离开护城河不远后，谢华凌隐晦的说了一句“殿下，时间不早了。”即便两人有着婚约在身，到底还未成婚，大晚上的一起呆这么久也不合适。 赵昀起自然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好，我送你回府。” …… 太子府，书房内。 书桌上的小香炉里袅袅的浮着淡烟，房间里有一种令人沉静的幽幽香气，赵昀起并没有在处理公事，只是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冲泡着茶，像是在等着什么人似的。 “殿下。”不多时门外响起了禀告声，是先前隐藏在护城河边的暗影楚天回来了， “进来。” 楚天捧着手中的物品回禀道“殿下，这是谢小姐放的荷花灯。” 赵昀起托起茶杯轻嗅着扑鼻而来的清香，下巴一抬，随意向前一点“放那吧。” “是。”楚天恭敬的把荷花灯放在了面前的书桌上。 赵昀起品了品茶后一抬头发现楚天还在原地站着，端着茶杯做出一个向前递的动作，调侃道“还不走？等着喝茶吗？” “不敢，属下这就告退。”楚天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赵昀起看着楚天的背影轻笑了下，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桌子上的莲花灯，这里面会写着什么呢？她会有什么愿望？呆呆的看了许久，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灯内的字条。 出乎意料的是，字条上一片空白。 赵昀起排除了楚天拿错荷花灯的可能，毕竟他跟了自己许多年，能力还是十分出众的，以他的身手和眼力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剩下的原因就是谢华凌真的没有在纸条上写字，可是她明明是那么感兴趣，看见荷花灯的时候眼睛都放光了，这是做不了假的。 赵昀起一直感觉谢华凌的身上背负着什么秘密，也总是直觉般的认为她的秘密和自己上次昏倒之后的梦境有关系，却苦于没有突破口，所以一直无从下手。 在看见谢华凌放荷花灯的时候，她的表情格外的虔诚和神圣，一个想法突然便在脑中浮现，也许她放的这盏荷花灯能够联系到她所隐藏的秘密，在探究的询问中她快速的转移了话题，更加深了自己的这种猜测，所以才派一直跟在暗处的楚天悄悄把这盏荷花灯偷回来。 为此，自己焚了素香，泡了清茶，十分正式的准备迎接这个秘密，来解开一直存于自己心中的困惑，可是，纸条竟然是空白的！ 瞬间希望落空，努力变得十分无力。 她是否真的有秘密？秘密应该是什么？自己突然昏倒是怎么回事？昏倒时的梦境里有什么？醒来时那种压抑绝望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的赵昀起感觉到无比的挫败和失落。 第26章 两道圣旨 刚出正月，钦天监就择好了沈念云入太子府的日期，三月十二日，沈念云原本就想着能早些入太子府，在谢华凌来之前先打稳自己的根基，日子越早她只会越满意，再加上皇上、皇后也都没人对这个日期提出质疑，所以三月十二日这个日子就非常轻松的敲定了。虽然日期很近，但因为这桩婚事是年前就定了下来的，所以礼部早有准备，倒也不显得慌乱匆忙。 赵昀起以刚开年公务繁忙为理由缩减了婚礼流程，在皇帝默许的情况下，礼部尚书沈植为避嫌只能装作通情达理的应了下来，太子娶侧妃的婚礼仪程弹性空间非常大，愿意操办敲锣打鼓的娶进府也行，不愿意操办找个合适的借口一顶轿子从侧门送进府也没人会说什么。 礼部尚书沈植虽答应的痛快，可是回到家看到女儿后还是忍不住的唉声叹气。 沈念云和沈夫人听了赵昀起的这个决定后也都沉默了下来，本想要分辨些什么，可赵昀起给出的理由是公务繁忙，难道还能分辨说太子殿下没有公务，不繁忙吗？沈念云恰到好处的掉了几滴泪更是惹得沈植和沈夫人十分心疼。 沈念云入太子府当天，谢府的人从上到下气压都十分低，除了谢华凌。 在一家人准备用膳时，谢华凌注意到正在布菜的丫鬟们像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又想起刚才看到正在外院打扫卫生的下人们也全都是噤若寒蝉，略想了想便知道是因为沈念云的事情，沈念云在自己之后才赐婚，却比自己更先嫁到太子府，这才惹的人忿忿不平，其实沈念云本就比谢华凌年长，早些入府也没什么，只是因为自家人才格外注重这些。 谢华凌倒是看得开，曾经沈念云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入的太子府，本就在自己之前，只是自己前一世是在及笄礼之后才被赐婚的，和如今日子相差了大约六个月，在加上那时候沈念云是入太子府是为正妃，所以并不曾有人不平。 即便赐婚顺序颠倒了，谢华凌还是十分开心，不知为什么，沈念云竟只是以太子侧妃身份入府，可不管为什么，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仗着正妃的身份高高在上的对自己颐指气使了，谢华凌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偷笑出声。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谢华凌的笑声显得格外引人注意，下人们自是不敢说什么，谢峥却重重的把茶碗撂在桌子上，杯中的茶水都溢了出来，语气不善“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你还能笑得出来了！” 谢临风担忧的看了眼谢华凌，出声劝道“爹……” 刚开口就被谢峥怼了回去“你闭嘴！她没心没肺还不都是你给惯出来的！” 确定只是我惯出来的吗？谢临风心中质疑，却乖乖闭嘴，选择不去点燃正处在爆发阶段的火药桶。 谢华凌却丝毫不怕的开了口“爹爹，那凌儿应该怎么样呢？伤心的嚎啕大哭？痛苦的自寻短见？还是应该任性的跑到太子府上大吵大闹？” “你……哼！”谢峥被问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重重的哼了一口气。 谢华凌继续说道“爹爹，我要嫁的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人常说后宫佳丽三千，若是次次置气，这三千口气怕是等不及置完，我便要先被气死了。爹爹不必为我忧心，我并不在乎这些事情，也请爹爹不要在皇上和太子殿下面前表露出不满。” “可是……到底是有些委屈你了。”谢峥自己没有三妻四妾的习惯，所以心里是十分希望自己的儿女也都能拥有一心人。 谢华凌心里一酸，脸上仍旧笑得轻松“嫁过去便能纵享荣华富贵，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又谈何委屈，再说我也并不愿嫁与匹夫草草一生，父亲放心，我们谢家不仅要活，更要风风光光的活。” 谢峥看着谢华凌目光坚定，轻声吐露出的凌云之志，便知道从前是小看了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出声“凌儿长大了……竟比为父活得还要明白。” ……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份，五月十七是谢华凌的生辰，因为过了今年生辰便及笄了，谢峥和周如兰想着谢华凌爱热闹，便打算为女儿大办。 谢华凌想着若是大办，以父亲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定会来许多达官显贵，少不得笑脸相迎、阿谀奉承，想想都累，又想到这大概是自己在家中过得最后一个生辰礼了，自己更想一家人在一起和和气气的欢乐相聚，于是便和周如兰说了自己的想法。 周如兰自然是十分痛快的顺从了谢华凌自己的意思，于是五月十七当天，谢府宴会只有谢老将军谢训、谢峥、周如兰、谢临风还有谢华凌的外祖父周元明一家，虽然生日宴弄得像一场家宴，可少了各种虚情假意的祝福，却显得格外其乐融融，众人俱是十分尽兴。 考虑到谢老将军谢训和周元明年龄过长，精力不济，宴会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早早就散了。 刚刚送走两位长辈，就有一名小厮慌跑了进来“将军、夫人，宫里来人了。” 谢峥和周如兰对视了一眼，便领着阖府众人来到正厅接旨。 前来传旨的是常跟在皇帝赵元辉身边的太监总管康福，看人到齐后便宣读了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峥有女温婉贤淑，听闻今日乃谢峥之女谢华凌生辰，朕与皇后闻之甚悦，特赐其珍珠十斛，玉器十件，锦缎百匹。 钦此。” “臣领旨，谢陛下。”谢峥正欲起身领旨。 康福出声打断道“谢将军，莫急，还有一道旨意。”接着又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近日钦天监卜得七月十三日天象极佳，宜嫁娶，为成佳人之美，定于七月十三日谢氏华凌与太子完婚，一应礼仪，交于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 钦此。” “臣代小女领旨。”谢峥面色恭敬的领旨，心里却在嘀咕，就这么着急吗？赶着生辰来下旨。 第27章 生辰送礼 接到旨意后的当天晚上，谢华凌心绪复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瞄见窗外夜色如水，索性披了件外衣悄然来至院中漫步，想要缕一缕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 一切好像都和从前一样，但好像一切又都变了，既逃不掉，就要接受，既然接受了，想要改变结局，自己又该多做些什么？ 谢华凌在自己的院中走了一圈又一圈，乱麻般的心事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突然感受到了什么，这院中，仿佛还有着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不由得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周围。 然后，就看到了身着墨色常服差点儿就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赵昀起正带着笑意望着自己，初看到是赵昀起时，谢华凌一愣，因为自从两人正月十五一起去看花灯后，一晃多月，两人一直没有见面。 回过神后，谢华凌舒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嗔怪的说道“殿下真是的，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就巴巴的在这等着吓唬我。” 赵昀起从暗处走上前来“我是看你在这院中不停地走来走去，怕打扰到你。” 谢华凌眉头一动“殿下来了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只看到你在这院中绕了两圈。”赵昀起如实说道。 谢华凌看到赵昀起身边并没有跟着人，便猜到他是悄悄来的“殿下怎么不提前派人知会我一声，若我今晚不出来，殿下岂不是白跑一趟？” 赵昀起笃定的说道“我猜到你会出来。” “哦？”谢华凌不知道赵昀起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今日定下了婚期，所以我猜你该是有些心事。”开始只是猜测，可是看到谢华凌大半夜身披外衣时而望天时而看地的在院中走了一圈又一圈后，赵昀起便确定了这一猜测。 谢华凌叹了一口气“殿下神机妙算。” “是何心事？”赵昀起忍不住问道。 “只是对未来的一点迷茫罢了。”谢华凌看着远方幽幽的说道。 也许是夜色太温柔，谢华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吐露出了自己的一点真实想法。 但谢华凌很快就意识到，此时此刻并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最好时机，所以还不等赵昀起搭话，便快速的另起了一个话题“殿下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看我在院中走圈子的吧？” 知道自己追问也没有答案，赵昀起已经不再深究这些事情了，于是很快接住了新话题“今日你生辰，我是来送礼的。” “殿下不是送过了吗？”谢华凌明白宫中送来的御礼应当是赵昀起的手笔，不然皇帝事务繁忙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大臣女儿的生辰是何日。 “不一样，这个送给你。”赵昀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递给谢华凌，然后便转身走了。 看着赵昀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后，谢华凌才打开锦盒，然后脸上浮现了一抹惊喜的笑容“他竟记得。” 上次见面时自己随口与他提了句桂花香气馥郁，开得又灿烂热烈，自己喜欢，今日锦盒里放的就是一只桂花发钗，黄玉雕刻的精致小巧的桂花样式，一簇一簇递接着缀在发钗上，并不是常见的款式，一看便知是订做的，发钗在幽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玲珑莹润。 深夜前来只为送自己一支发钗，今生的赵昀起真是愈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 赐旨的第二天，宫里就派来了教引嬷嬷芳珮来教习礼仪。 芳珮是先皇后宫中的管事嬷嬷，先皇后正是太子的生母，只是在赵昀起五岁时便因病去世了，之后皇帝赵元辉又立胡氏为继后，这胡氏是先皇后姨家的表妹，与赵昀起也算沾亲带故，而且继后胡氏无子，所以一直以来都在尽心养育扶持着以故表姐的儿子，因此赵昀起与继后胡氏的关系虽不似亲生母子那样亲密，但也不过分见外。 先皇后故去后，芳珮便被转到了继后胡氏的宫中，胡氏念着芳珮服侍表姐多年，见多识广，于是礼遇有加，特指派其教引一职，只是这芳珮服侍过两位皇后，又兼其年事已高，所以能得她直接教引的姑娘少之又少，她平日里都是在宫中教引其他教引嬷嬷。 当谢华凌看到芳珮来到府中教引自己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前世的时候也与芳珮打过几次交道，只是并不是出嫁前教引的时候认识的，而是自己从前性子顽劣，在太子府中时整日枯坐无趣，于是便手持太子玉牌时常偷溜出府，赵昀起自然是知道的，却并不出声阻止，反而在自己偷溜出去时派暗卫暗中保护。 这种事当然要瞒着其他人，只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于是一次不小心便被沈念云抓住了小辫子，沈念云猜到赵昀起有心包庇，若是和他告状他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在一次请安时，沈念云直接添油加醋的把状告到了皇后那里。 皇后知道后大怒，本欲给自己降位禁足以示惩戒，赵昀起却出声相护，称这一切都是他同意了的，若要惩戒便惩戒他吧，太子执拗相护，皇后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虽然取消了惩罚，但却把芳珮派到了太子府，声称要让自己重新学习礼仪规范。 芳珮在太子府中的那三个月，是谢华凌自嫁给赵昀起后最难熬的三个月。 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闭眼睛睡觉的时候，谢华凌基本上一睁眼便能看见这位不苟言笑的嬷嬷，每日给自己安排了许多无趣的课程，比如说女红，便是谢华凌在这三个月中学会的，虽说做出来的东西不太精致也不甚美观，但好歹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能拿得起绣花针的人了。 记得有几日风清气朗，哥哥知道自己爱放风筝，特意差人来太子府给自己送来了新扎的大风筝，谢华凌每日跟着芳珮绣花读书练字，心中早就腻烦了，看见风筝时眼睛都亮了，可是还没等谢华凌摸到风筝，芳珮就派人把风筝锁在了柜子里。 也许就是曾经芳珮对自己无孔不入般教导的三个月，导致现在谢华凌看见芳珮心里还是犯怵，这次是皇后娘娘有了先见之明，所以提前把芳珮嬷嬷送过来折磨自己了吗？谢华凌欲哭无泪。 第28章 出嫁 不管心里斗争怎样复杂，谢华凌见到芳珮时还是乖巧的上前打了招呼“小女华凌见过芳珮嬷嬷。” 躲是躲不掉了，既然又要朝夕相处，倒不如互相先留下个好印象，免得像从前那样，一想到从前，谢华凌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谢姑娘有礼了。”芳珮略行一礼，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接着说道“还有不到两个月，姑娘便要入太子府邸了，时间实在匆忙，这些日子便由嬷嬷我来教导姑娘一些相关礼仪，希望姑娘能够认真对待，日后万万不可失了皇家颜面。” “谢嬷嬷教诲，华凌定当用心。” 这一世芳珮对谢华凌只是入太子府之前的例行教导，所学的东西虽然多，但是并不难，再加上谢华凌有着以前的经验教训，所以学起来也算是轻松。 经过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后，芳珮虽然还是不苟言笑，但也不是初识那般冷硬了。 芳珮回宫那一天，谢华凌亲自将她送到了府门口。 临上马车前，芳珮犹豫了一下，还是回过身来对谢华凌低声说道“谢小姐，我知道太子殿下对您格外喜欢，这事情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那确实算是美事一桩，可嬷嬷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在天家，万事讲究平衡，超额的宠爱很有可能会因此付出代价，我知姑娘聪慧，希望您好自为之。” 谢华凌知道芳珮这番话是善意的提醒，于是对她行了一礼，应承了下来这份人情“多谢嬷嬷教诲，华凌定当谨记于心。” 芳珮不再多言，便上了马车启程回宫，在车内闭目养神，心绪却不停，这谢家姑娘虽聪慧，但心机太少，这样的人真的适合为皇家妃子吗？只希望她能够幸运一些，千万不要也走上了先皇后的老路。 回宫后，芳珮直接便来了现皇后的寝宫中。 皇后看到芳珮后迫不及待的就问道“嬷嬷您终于回来了，这姑娘怎么样？” 芳珮虽是先皇后的宫人，对这位继后却没有什么敌意，反而有些感激，因为对先皇后留下来的独子赵昀起，这位继后真的就是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事事上心，事事亲为。 “回皇后娘娘，这位谢姑娘如花似玉的容貌自然不必多说，同时十分冰雪聪明，也不是个心思多的，虽然活泼了些，不够贞静，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情有可原，估计等出嫁后就好了。” 皇后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嬷嬷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听陛下说，起儿为了这个姑娘做了许多事，竟连太子玉佩也送了出去，我实在担心起儿看上的是个只知道争宠的狐媚子，娶回府去不得安宁，这才劳动嬷嬷你去谢府当她的教引嬷嬷。” 芳珮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言重了，您应当信得过殿下的眼光。” …… 七月十三这一日，京城里格外热闹，不同于前次迎娶侧妃时的安静，这一次赵昀起把阵势弄的格外大。 礼部尚书沈植进宫和皇帝赵元辉哭诉赵昀起两次娶侧妃的的差别对待，赵元辉沉默了许久，还是替赵昀起把这位老大人打发走了，当然少不了温言安慰，又给沈念云送了许多赏赐。 谢府，天还不亮谢华凌就被人从床上揪了起来，换上新衣后坐在梳妆台前任人装扮。 周如兰特意请来了京城中最有名的“全福女”来完成谢华凌的梳发仪式。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又双飞。” “三梳梳到尾，白头同偕老。” 全福女边梳边唱，谢华凌却越听越难过，当唱到白头偕老时，突然觉得心口钝钝的疼，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并不是自己的第一次出嫁了，上一次出嫁自己听到这梳头礼所唱的词时，满心都是欢喜和对未来的期待，可上一世懵懵懂懂的自己却只做到了第一句中所唱的富贵不用愁，其他的，都远如云烟，祝福只是祝福，若当真了才真是可笑又可悲。 看到谢华凌哭了，夏荷上前拿帕子轻轻抚摸掉她的眼泪，忙问道“小姐怎么哭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哭了好，娘家不回头，哭的越凶，到了婆家就越幸福。”全福女推开夏荷，给谢华凌戴上发冠，然后接着说道“姑娘，该去敬茶了。” “走吧。”谢华凌搀住了全福女的手去给父母敬茶。 “爹爹，请喝茶。”谢华凌把茶给谢峥递上。 谢峥看着凤冠霞帔的女儿，情绪激动，手微抖的接过茶杯，但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汉子，虽然有些哽咽，但只略红了眼眶“凌儿，到了太子府后，若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一定要写信和家里说，若是有人给你气受了，你不要逞能，免得受了欺负，也要记得写信和家里说，爹爹给你做主，谢府永远都是你的靠山。” “是，女儿明白。”自打见了父母后，谢华凌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娘，请喝茶。” 周如兰没有谢峥自制力强，还未接过茶杯，眼泪变簌簌的往下掉“从此以后，凌儿就是太子府的人了，要对太子殿下一心一意，可一定要幸福安康的过一生啊。若有机会……若真的会有机会，一定记得回家来看看，娘在家等着你。” “娘亲……”想到前世父母病死异乡，此刻的分离便是永别，谢华凌哭得不能自已。 “谢姑娘，该走了。”看着谢华凌哭得没有停下的意思，全福女不由得出声提醒道，然后对站在一旁同样满目通红的谢临风说道“谢公子，太子殿下派来的迎亲队伍早就在外面侯着了，劳您送谢姑娘去太子府，万不可误了吉时啊。” 哭到最后谢华凌哭得直抽抽，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谢府，步入了花轿。 谢华凌撩开轿窗的帘子，看着谢府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自己就好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她知道，属于她的战争开始了。 第29章 洞房 相比于几月前沈念云的简单，谢华凌的婚礼则显得隆重了许多。 根据规矩，迎娶侧妃太子殿下不能亲自登府迎接，但赵昀起还是亲派了一队异常惹人眼目的迎亲人马，一路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很快到了太子府，谢华凌被太子府中迎亲的丫鬟带到了属于她的院中，等着太子过来。 众人都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下了谢华凌和夏荷两个人，夏荷悄声问道“小姐，这么长时间没吃东西饿了吗？太子殿下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奴婢去给您找一点吃的东西好不好？” “不用了，我不饿，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找个地方休息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初来乍到，夏荷有些不放心把谢华凌一个人扔在这“可是小姐……” 谢华凌安慰道“没事，不用怕，你放心去吧。” “是，小姐，那奴婢就在门口候着，您有事就叫我。” 等到确定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时，谢华凌慢慢掀开了红盖头，起身缓步打量着周围。 这床、这桌、这门……谢华凌都再熟悉不过了。 一模一样，就是曾经住过的长春榭。 我谢华凌又回来了！ “嘎吱。”门被推开的声音。 谢华凌不知是赵昀起来了，还是丫鬟又回来了，赶忙放下了盖头，又坐回了原处。 她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刚进门的赵昀起的眼睛，可动作倒也快，赵昀起没有看见全部，只略看见了红盖头下一闪而过的红唇与白皙精巧的下巴。 “可是等得不耐烦了？”赵昀起的声音带着笑意。 “是你呀，吓死我了。”听见熟悉的声音，谢华凌松了一口气，这盖头只有夫君才能掀，若是被太子府的人知道自己偷掀了盖头，一状又告到皇后娘娘那里去，皇后娘娘再把芳珮嬷嬷派过来监督自己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洞房花烛，不是我还能是谁？”赵昀起已经走到了谢华凌的面前。 即便曾经举办过了一次婚礼，可谢华凌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在盖头下红了脸。 看着想要迎娶姑娘，现在就穿着一身红嫁衣坐在自己面前，赵昀起满目温柔默默地看着，时间若是就这样停下也该很好。 赵昀起不动也不说话，谢华凌蒙在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猜不出是什么状况，于是轻唤了一声“殿下？” “嗯？” “殿下这般犹豫，可是后悔娶了华凌？”谢华凌微嗔，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赵昀起闻言轻笑了一声，并不恼，似是十分欢喜“我怎敢。” 然后就拿起早就准备在一旁的喜秤，挑开了盖头。 一身红色喜服的赵昀起就这样突然出现在谢华凌眼中，重见天日后的谢华凌眯了眯眼睛，有些迷茫似的，这是回忆还是现实？ 红裳霞披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瑚，红盖头下的谢华凌黛眉红唇，双眸似水，美得夺目。 赵昀起忍不住抬手抚住了谢华凌的面颊，这一幕，为什么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梦一样。 赵昀起极力压下内心深处那种异样的熟悉感，不管怎样，这是自己要迎娶的姑娘是没错的，过了半晌，赵昀起才开了口“很漂亮。” 在这样的环境里被自己的准夫君夸漂亮，谢华凌害羞的低下了头。 直到合卺酒喝过后，谢华凌还是有些没有缓过来，自己真的又结婚了，还是和同一个人，有一种虚幻的要飘起来的感觉，可是很快就被一阵“噼呖咔啦”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只见赵昀起正把夹杂在被褥中的花生大枣往地下抖落“殿下，你这是要……” “凌儿不觉得硌得慌吗？”赵昀起调笑的看了她一眼。 “你……”谢华凌被调戏的面红耳赤，忍不住怼了一句“还是殿下有经验。” 赵昀起被这一句话憋的呼吸一滞，被气得笑出了声，然后装模作样的闻了闻“怎么有股酸味？凌儿莫不是吃醋了？” 谢华凌自己说完之后，也有些越想越气，本想控制一下，可没能控制住，索性就纵容了这份情绪自由发展“便是拈酸吃醋又能怎样！” 听了这话，赵昀起停住了动作。 话刚一说出口，谢华凌就后悔了，完了，还准备着逆袭呢，这才新婚第一天就把两人之间弄的有隔阂了。 赵昀起目光灼灼的看着谢华凌，然后开了口“你相信我，你是独一无二的，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听了这话，谢华凌有些泪目，他从前确实是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可是、可是为什么最后会是那样一个结局！ 赵昀起温柔的拥住了谢华凌。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 第二日，谢华凌刚梳妆好，沈念云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袅袅的来了谢华凌院中。 “妹妹，好久不见了。” 沈念云说的十分温和，可谢华凌却注意到她即便是用心遮掩也遮不住的眼下乌青，想来是一夜未眠吧。 谢华凌招呼丫鬟给沈念云奉上茶“多日不见，姐姐愈发滋润了。” “妹妹与殿下新婚燕尔，更是光彩夺目。” 谢华凌不欲与她再客气这些俗话，便只是笑了笑，等着沈念云说出她想要说的话。 “这院中好生漂亮呢。”沈念云左右看了看，又左右笑了笑“妹妹可知，你这长春榭是所有院子中最宽敞的，也是离殿下的主院最近的，多少人想住都住进来的呢！” 谢华凌自然知道，可也不想和她实话实说，于是敷衍道“哦？是这样啊，那我运气还蛮好的。” “这倒不是运气，我猜呀，这院子是殿下特意给你留的，你来之前，殿下还找人修缮了一番，又添置了许多东西进来呢。” “殿下有心，更是华凌之幸。”谢华凌不咸不淡的回答道。 沈念云想要从谢华凌脸上看出一点惶恐或者是受宠若惊的感觉，可让她失望的是，都没有，谢华凌只是淡淡的，仿佛这就应该是她应得的样子，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就这么理所应当吗？ 沈念云能感觉的到，嫉妒在自己心中疯狂的滋长。 第30章 有孕 沈念云咽了一口茶稍稍平复了下自己心中的起伏后说道“妹妹初来乍到，便由我来为妹妹介绍一下这太子府中众人可好？” “如此，便有劳姐姐了。” 沈念云缓缓的说道“这府中暂时没有立太子妃娘娘，所以每日也不必晨昏定省，倒是清闲自在了许多，也正因如此还是以你我二人的位份最为尊贵，故妹妹日后随意行事就是了。府里姐妹们也并不多，住在紫云堂的秦昭训，名唤柔妍，住在翠竹轩的董昭训，名唤文慧，住在梦幽阁的是刘奉仪，名唤雪瑶，这三位都是在你我二人之前入府的。” 谢华凌暗暗思忖起这三个人的身份，秦柔妍，太府寺卿的孙女，董文慧，内阁大学士之女，刘雪瑶，户部员外郎嫡妹，再加上沈念云，礼部尚书之女，自己是镇国将军之女，这后宅中人虽少，却各个有用，看来这太子府还当真是不养闲人。 沈念云又向谢华凌身边凑近了些，然后低声说道“妹妹可知，这秦昭训已有了身孕？” “哦？”谢华凌先是装作惊讶，然后又换上一副笑脸“这于殿下而言是好事情。” “好事情？”沈念云冷笑了一声“如今殿下还没有一子半女，若这秦昭训顺利诞下一子，那可就是太子殿下的长子，位份肯定是要升一升的，至少也会和咱们两个平级，甚至……” 沈念云故意话说了一半，观察着谢华凌的表情，只见谢华凌丝毫不为所动，就像是听八卦一样在听着，于是继续煽风点火“这秦昭训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等她上位的时候我们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妹妹还未见过那秦昭训，自是不知，等一会她们三人依礼过来请安庆贺，妹妹便会知道姐姐我是什么意思了。” 谢华凌总算明白了沈念云一大早就来长春榭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了，原只当她是为了显示亲厚，却不想她竟是想要挑拨自己与秦柔妍争斗，然后她作壁上观，真是打得好算盘，自己从前竟不知，这太子府中的明争暗斗这么有趣吗？ “娘娘，府中的秦昭训、董昭训和刘奉仪请见。”夏荷的声音打断了谢华凌的思绪。 夏荷按着规矩换了称呼，谢华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后忙说道“来的真巧，快请进来吧。” “是。” 不过片刻，三个穿着锦衣绣袄的美佳人就走了进来，同时谢华凌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香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董文慧和刘雪瑶一同行了一礼齐声说道： “臣妾翠竹轩董文慧，见过谢侧妃娘娘。” “臣妾梦幽阁刘雪瑶，见过谢侧妃娘娘。” “快请起。”谢华凌对夏荷和秋叶使了个眼色，两人顺势上前一步扶起了董文慧和刘雪瑶。 董文慧和刘雪瑶又向着沈念云福了一福身才站定。 谢华凌看向独独不依制行礼的秦柔妍“这位是？” “臣妾紫云堂秦柔妍，见过谢侧妃娘娘，臣妾身怀龙嗣不便行礼，还请娘娘见谅。”虽然还没有显多少怀，秦柔妍还是故意向前挺了挺自己的肚子。 这么夸张吗？谢华凌并不理会她的挑衅“三位妹妹不必拘礼，上前落座吧。” “谢娘娘。”董文慧和刘雪瑶又齐声说道。 只有秦柔妍仍旧是格格不入，“娘娘大概不知道，有了身孕的人总是格外容易疲累，臣妾今日就不叨扰娘娘，先行告退了。”秦柔妍说完便由着贴身丫鬟扶着自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看着秦柔妍的背影，沈念云凑近谢华凌耳语道“妹妹现在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 谢华凌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不是因为沈念云的话，而是随着秦柔妍的离开，屋子里刚才那股浓郁的香味也淡了不少，一个怀孕的人，带着这么重的熏香，不怕呛到自己吗？ 秦柔妍走后，剩下的四人聊了不多一会也就散了，本就不是相熟之人，也确实是没什么好聊的。 人都走了后，谢华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仔细的回忆，只记得秦柔妍的这个孩子没能顺利的生下来，可是究竟是为什么没能生下来？是被人害的还是怎样？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倒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前世的时候自己也不知道。 谢华凌突然发现，重活这一世，对于后宫争斗这方面，除了知道谁曾告过自己黑状、谁曾害过自己之外，竟然没有什么关于其他人的有用信息了。 前世的谢华凌即使是嫁给赵昀起这个太子后，日子过的也是十分潇洒自在，根本不关心众人的勾心斗角，也从来都不参与进去，在太子府时常常乔装偷溜出去玩耍，后来到了门禁森严的皇宫，溜不出去了，父兄三不五时的就会托人捎些机关精巧的玩意儿给自己，连赵昀起都不说什么，其他人对此就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管。 谢华凌渐渐成了后宫中的一股清流，谁晋位了、谁受罚了、谁怀孕了、谁生子了、谁小产了，她通通都不上心，因为她根本就不必争宠，不管赵昀起会不会宿在她的宫中，都会日日去瞧瞧她，所以即便她从不害人，但后宫中的大部分人都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谢华凌在房中哀叹自己从前的不用心，导致了现在自己的睁眼瞎。 正在唉声叹气的时候，夏荷闯了进来“娘娘，太子殿下回府了，正往咱们院中方向来呢。” “知道了。”这还是新婚夜后与他的第一次见面，谢华凌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脸后起身到门口相迎。 看着赵昀起越走越近的身影，这种感觉谢华凌既熟悉，又觉得有些陌生。 熟悉的是，从前的时候这样的镜头有无数个。 陌生的是，这却是今生的第一次。 “见过殿下。” 谢华凌刚欲行礼，就被赵昀起一把扶了起来“没有外人在，你我之间不必拘礼，不怕风大，怎么还跑到外面站着来了？” 第31章 晕倒 谢华凌轻笑“在等殿下呀，出来等着，便能早一刻见到殿下，也就相当于与殿下多呆了这一会儿。” 赵昀起虽然听了心中甜蜜，却颇为无奈的说道“你呀，惯会耍嘴皮子的。” “殿下又怎知我说的不是真的？”谢华凌随着赵昀起坐在椅子上。 “明日早间你随我一道入宫吧。母后很喜欢你，想和你聊聊天。” “入宫？！”听了赵昀起的话后，谢华凌猛然起身，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赵昀起看着谢华凌的反应这么大，有些迷茫不解“凌儿，怎么了？” 怎么了？谢华凌突然想起了那些自己想要刻意遗忘的事情，那枚木制平安符，就是第一次入宫时当时的皇后娘娘所赠，并嘱咐自己为保平安，要日日带在身上，那符有股淡淡的香味，格外使人沉静，自己十分喜欢。 可是前世父母病故、哥哥不知所踪、自己缠绵病榻的时候，太后的侄女、赵昀起的玉昭媛却站在那里咄咄逼人的告诉自己那些残忍的真相。 “你知道为什么你圣宠不倦却始终怀不上龙嗣吗？” “你知不知道被你宝贝得很的那枚平安符里面有大量的麝香，你日日带着麝香在身上，又怎么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孩子呢？” “你以为皇上爱你？为什么没有太医告诉你这件事情，你还想不明白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家人都这么惨吗？我告诉你，都是你害的！如今，你也快要下去陪他们了！” …… 谢华凌捂住耳朵，可那如刀子般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还是不停的钻到她的耳朵里，然后砸在她的心上，让她不能够呼吸，霎时间天旋地转。 赵昀起见势不好，起身一把就接住了倒下的谢华凌。 晕倒前，谢华凌看到的就是赵昀起惊慌的脸，就像是前世自己咽气时看到的那样。 前世自己不争不抢，天真的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全心信任，结果却输的一败涂地，既然让我死了，为何还让我重生，既然让我重来一次，为何又不给我一个圆满！难道这一世只是为了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痛苦吗？ 谢华凌陷入迷茫中，不过很快又坚定了过来。 不！不是这样的！既已有幸重新来过，一定可以有不一样的结局，一定可以的！ 等谢华凌再睁开眼时，双目空空，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是前生还是今世，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昏黄的烛光在跳动着，赵昀起就趴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闭着眼睛似是熟睡着，在烛光的映衬下他的眉眼显得那么温柔，像是假人一样，怎么会是那个手段雷霆、出手狠绝利用自己的枕边人呢？谢华凌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看，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着的。 感受到手心里的动静，赵昀起瞬间就醒了过来，看到谢华凌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十分惊喜，然后向外面喊到“太医？太医呢？快宣太医！” 几位太医正在惶恐的商量着病情用药，太子殿下说若是侧妃娘娘不醒，便要他们全部陪葬，这几位太医不敢不上心，可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惶惶焦急时突然听见太子殿下宣召，慌忙就赶了过去。 “人已经醒了，再查！”赵昀起面对太医的时候可不像是面对谢华凌时那样的满脸喜色，晕倒时什么毛病也查不出来，只敢给配一些温补的药，真不知道宫里要养这些吃闲饭的人干什么。 “是。”太医们诺诺遵命，又依次给谢华凌诊过脉，每个人的表情却是越来越凝重。 “怎么回事？” “回殿下，娘娘的脉象并无异常，这……这次晕倒大概是身体虚弱，待娘娘喝一些补药后，想来身体也就应该无大碍了。”其中一位官阶较高的太医壮着胆子回答。 “身体虚弱？那你身体虚弱晕倒个给我看看？”赵昀起语气不善。 “殿下恕罪，这……这……”太医们甚是窘迫，可确实是查不出什么原因。 谢华凌心知自己晕倒的原因，不愿意连累其他无辜的人，于是打起了圆场“殿下，臣妾已经感觉好多了，让他们都退下吧，这么多人，臣妾看了眼晕。” “没听见吗？还不快退下。”赵昀起又补充道“补药不要忘记开方子。” “是，谢殿下，谢娘娘，臣等告退。”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太医们走的飞快。 等到人都退出去了，屋子里面很安静，赵昀起就静静的看着谢华凌，她晕倒时自己抱住她的那一刹那，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有好多画面在脑中闪现，想要仔细看时却又什么都看不清，就像是初见她时那样，也像是和她成亲那晚一样，种种怪异的现象，本应该远离她，可自己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她就像罂粟一般，明知道她有危险却又甘之如饴。 谢华凌被看得有些尴尬，又怕被他探寻出真实的原因，于是开口问道“天色已晚，殿下还不去歇息吗？” 赵昀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幽幽的说道“我今晚便留在你房中了，这么晚了，你是想把我赶去哪里？” “额……”谢华凌顿时更尴尬了。 赵昀起脱去外衣后，伸手推了推谢华凌“既然已经不昏迷了，劳烦爱妃让个地方，就不要自己独占一张大床了。” “……”谢华凌红着脸挪出了一块地方。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久到谢华凌以为赵昀起已经睡着了，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你不想入宫？” 谢华凌苦笑了下，他还是这么心思敏锐“没有想或者不想。” 赵昀起知道她若不想说，自己怎么追问都不会有答案的，索性也就不再追问“你放心，宫中没有人会欺负你的。” “嗯。”谢华凌轻声答应。 “御花园中的蔷薇花开了，明日入宫我带你去看吧。” “臣妾最不耐烦赏花了，殿下快饶了我吧。” “御花园湖中的荷花也开了。” “殿下，荷花也是花。” “湖上有一只小船，可以泛舟。”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殿下可不要忘了。” “好。” 第32章 入宫 次日，谢华凌并没有任何推脱的话语或者行动，就和赵昀起一道入宫了，既然早晚都要面对，能拖得住一时，也拖不住一世，还要白白惹人疑心，况且，若他们不想自己有个孩子，那么即便自己侥幸怀孕，怕是也护不住多久，就不必让这个孩子痛苦的白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了，来日方长，走着瞧吧。 赵昀起看着昨日骤然晕倒今日又坦然的坐在入宫轿辇上的谢华凌，心中思绪百般，说出口的却是无关紧要“我先去拜见父皇，你一会儿去母后宫中稍坐，母后慈和，无须担心。” 谢华凌轻声答应道“嗯。” 两人心思各异，俱是不再多言了。 坤宁宫中。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吉祥。”谢华凌依礼跪拜。 “快起来吧，来人，赐座。”皇后一派雍容。 待谢华凌入座后皇后才继续关心的问道“入府后一切可还习惯？” “承蒙娘娘记挂，臣妾一切都好。” …… 皇后不曾摆架子给下马威，谢华凌也表现的十分知礼，看起来倒是十分和睦。 几句寒暄过后，皇后聊起了正题“秋水，去把前几日高僧送过来的平安符取来。” “是。”伺候在皇后身旁的宫女福了福身应了下来。 谢华凌在心里暗笑，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多时，秋水捧着一个小锦盒走了回来，皇后示意她直接送到谢华凌身旁。 皇后面不改色的说道“凌儿，京中的法华寺极为灵验，这平安符是法华寺的高僧前几日供奉来的，本宫与你一见如故，这平安符便送给你吧！” “这……娘娘厚赠，臣妾愧不敢当。”谢华凌装的十分惶恐，戏嘛，既然做了，便要做的逼真一些。 “无妨，太子爱重你，你自然当得起，为了方便携带，这符已经被制成了项链的样子，你要记得，这平安符需得日日带在身上才能灵验。”皇后一番话说得十分平静，心里却也在感慨，这也不算是说谎，毕竟这平安符能到谢华凌的手中，其中确实是有太子爱重的原因，而且，日日带此符在身上便能平安，这句话也不假。 “是，谢娘娘。”谢华凌打开锦盒，拿出平安符细细的打量，又轻嗅了下“这符独有一股异香呢。” “想来是供奉时熏的檀香吧。”皇后面色微变，眸色复杂的看了谢华凌一眼。 “娘娘的好意臣妾记在心里，还请娘娘放心，这平安符臣妾定会日日都带在身上。”谢华凌神色不变，慢条斯理的把平安符系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盖在了外衣下面。 经过了昨晚的事情，谢华凌有了心理准备，情绪隐忍倒是未见变化。 门外宫人来禀“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请见。” “快宣。” “是。” 说话间，赵昀起便已步入了殿中“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儿不必多礼。”皇后算了算时辰，有些促狭的问道“起儿今日这么早过来，想是为了凌儿吧？” 赵昀起客气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本就是分内的事情。” 皇后却不甚在意的样子，仍旧笑得温和“我知道你孝顺，你日日都进宫，请安也不在这一时，今日是凌儿第一次入宫，你带着她在宫中随意逛逛吧。” “是，谢母后。” 谢华凌也起身行了一礼“多谢娘娘体谅。” “好了，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都先退下吧。”皇后冲着两人摆了摆手。 “儿臣告退。” “臣妾告退。” …… 皇宫内御花园。 赵昀起和谢华凌慢悠悠的走着，奴才们都被遣到远远的地方跟随着。 “刚才母后都和你聊什么了？”赵昀起随意的问道。 “没什么，不过就是随意的聊了些家常。”谢华凌没有和他提起平安符的事情，她不敢问他，也不敢深追究，因为她害怕结果是这一切赵昀起都是知情默许，甚至是极力促成的，心知没有逃避的必要，可还是不忍面对真相。 赵昀起不再追问，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沉默的走了许久又问道“这御花园中的景色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谢华凌根本就没有仔细看景致，这一成不变的东西前世早就看腻了。 “比之边塞又如何？” “边塞啊……”自己来这京中也快一年了，时间真快呀，离开仿佛还是前天刚刚发生的事情，谢华凌抬起头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可目之所及能看到最远的地方就是朱红色的宫墙。 两人慢慢便行至了湖边，果然看见一只小船漂摇的靠在岸边。 谢华凌看见小船后来了些兴致“我们等一个会划船的奴才来。” “不必。”赵昀起却要拉着谢华凌直接上船，这船不大，两个人刚刚好，若是再容下一个划船的奴才，便会显得拥挤，而且，多好的两人独处时间，何必要带第三个人来，赵昀起心中的小算盘打的极好。 “殿下还学过划船？”谢华凌被拉着往前走，顺势问道。 “没有。”赵昀起说的理直气壮。 “啊？”没学过还敢把自己独自往船上领？谢华凌愣了一下，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的话你说得这么自豪干什么？ “这么简单的东西还用学吗？”赵昀起已经率先跳上了小船，船只轻晃了两下便又归于平稳，然后像谢华凌伸出手。 谢华凌看了看湖中水的深浅，又看了看赵昀起向自己伸出的双手，一咬牙一跺脚便扶着他的手也跳上了船，一边跳还一边说道“臣妾不识水性，这条命病便托付于殿下您了。” 赵昀起稳稳的接住跳下来的谢华凌，听了她说的话，偷笑了两声“爱妃可是有些贪生怕死呢。” 谢华凌在船上站稳后便不怕了，于是也调笑的说道“嫁给殿下后，太子府的权势和威望臣妾可还都没来得及用过呢，若这新婚燕尔便溺毙在湖中未免也太冤枉了吧。” 赵昀起点了点谢华凌的鼻子，虽是责备但语带笑意的说道“你呀，满嘴死呀活呀的，没人教过你这些避讳的话不能乱说？” 第33章 换符 “臣妾不怕这些，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但臣妾相信人定胜天。”谢华凌笑得明媚，重生归来后，有过迷茫，有过害怕，有过不知所措，甚至一度还有过想要放弃的念头，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所经历的事情增多，自己心中的目标理想却愈发的清晰了。 看着面前目光坚定的人，赵昀起心绪也有所触动，自己心中总是出现的那些无所根据的想法，时常让自己困惑不解、烦恼诸多。想要弄清楚原因，结果却越来越弄不清楚，但有一句话还是没有错的，事在人为，即便有些事是早就已经注定好的，但通过人的不同选择一定会对其结果产生影响，那如梦似幻的虚妄固然让人神往，可把握住如今所面对的所拥有的才更真实。 心中如此想，赵昀起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心里谢华凌的手，而就在这碧波荡漾中，两个不知对方心中所想的人，自己心中的想法却不约而同的愈发坚定了下来。 …… 两人在御花园中游览一番后，就相携回了太子府，赵昀起还是照例去到书房处理政务，谢华凌一个人回到长春榭，把伺候的丫鬟们都支开后，悄悄的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那枚平安符。 平安符是木质的，小巧玲珑，看起来质地很好，又有一种幽幽静香，若是不知内情，看着确实像好东西。 虽然当时面不改色的接下了这枚平安符，但谢华凌并不打算在明知其中的关窍后还若无其事的坐以待毙。 谢华凌能够猜到那些人不想自己有孕的原因，无非是谢家兵权在握，若自己再诞下皇长孙恐会惹得朝局震荡，可若是等到其他人的皇子地位稳固之后，自己有个女孩儿应该不会有关系吧，前世的时候看着宫中的孩子们，虽然装作不在意，但心中还是十分羡慕的。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总会有时机。 这符，肯定是不能久带，虽说只是避孕，不至绝育，但若日久天长的带下去谁又能保证药效不会突变呢？毕竟身体是自己的，还是得格外上心。但是这平安符一定要带，特别是要故意带在人前，这样宫中的人才会放心吧，至于私下里，这符还是有多远就放多远。 可若是因为自己没带这平安符而意外怀孕，这事情可就变得更加棘手了，所以只能…… 思及此，谢华凌狠了很心，把贴身丫鬟夏荷叫了进来，耳语了一番。 夏荷开始面色平静的听着，然后有些凝重，最后有些惊恐的想要劝道“小姐……娘娘，这虽然对身体无害，可是……可是被人发现可是大罪啊，还会失了太子殿下的欢心，而且这人人都想生皇嗣固宠，怎么你偏偏……你偏偏……” “我们只要小心，不会被发现的。”谢华凌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是……”夏荷还想再劝。 “我意已决。”谢华凌也不想这样，可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又嘱咐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你以后做事一定要隐秘，不可被第三个人知道，即便是秋叶和冬雪也不能知道。” “是，奴婢知道了，娘娘放心。”夏荷虽然还不理解为何要这样做，可谢华凌既然说了，她也只能遵从。 另一边，太子府书房。 一个身着宫女的人正在给赵昀起回禀着什么。 赵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等到宫女安静了下来之后，略抬了抬眼睛“这就没了？” 宫女十分恭敬“是，皇后娘娘和侧妃娘娘就只说了这些话。” 赵昀起皱了皱眉“平安符？是什么平安符？本王怎么没听过。” 宫女哈着腰回道“这……奴婢以前也没听皇后娘娘提过。” “行，本王知道了。”赵昀起挥了挥手“做的不错，楚天，带她下去领赏。” 楚天应道“是，跟我走吧。” 宫女一脸喜色“多谢殿下。” 赵昀起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平安符？自己怎么没听过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据说是十分灵验的平安符，而且，好好的赏赐什么平安符？为什么母后和谢华凌都不曾和自己提过，感觉竟像是有意避着自己一样。 “殿下。”是楚天送人回来了。 赵昀起略一沉吟吩咐道“楚天，去找一个靠得住的会雕刻手艺好的手工艺人，连夜请他来太子府。” “是。”楚天抱拳行礼后就又退出了书房。 晚间，谢华凌见赵昀起久久也不来，便以为他去了别人的房中，再加上最近几天精神不太好，便早早的歇下了。 所以当赵昀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谢华凌已经躺在床上睡熟了的身影，还不等丫鬟叫醒谢华凌，赵昀起摆了摆手就把丫鬟赶了出去。 赵昀起坐在床边看了她半天，又轻轻唤了她几声，谢华凌睡得正香，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赵昀起先是在她的身上略翻了翻，没有看到平安符的踪影，略一沉吟，又把目光转向了梳妆台上。 果然在首饰匣里看到了那枚所说的平安符，赵昀起拿在手里打量了半天，然后悄悄带着它出了房门，小心的避开了所有人，然后把它交到了楚天的手上。 “和请到府中的那位手工艺人说，两个时辰内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木符，然后让他对此守口如瓶。” “是。” 吩咐完这件事后，赵昀起又悄悄的溜回了谢华凌的房中，谢华凌还在熟睡着，赵昀起睡不着，索性就坐在屋内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不到两个时辰传来轻敲房门的声音。 赵昀起开了房门，正是楚天带着做好的平安符来复命。 楚天伸出左手的平安符“殿下，这是您给我的那枚。”又伸出右手的平安符“这是刚才那位艺者新做的。” 赵昀起接过两枚平安符左右端详了半天，如此仔细对比打量下也已经有了九分相似，点了点头“不错，手艺很好，赏。” “是，那属下先行告退。” 赵昀起回到房中，把新做的那枚平安符依照原样放回了谢华凌所放的地方，然后又把原来的那枚揣在了自己的怀中，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躺下休息。 第34章 作威作福 自从入宫回来后，太子府中一切都风平浪静。 沈念云也曾来找过几次谢华凌，话语中的挑拨暗示之意甚为明显，可谢华凌并不想对秦柔妍动手，甚至还十分希望她这个孩子能平安落地，这样的话，皇长孙之位有了着落，那些或明或暗的目光就不会总盯在自己身上了吧。 这沈念云倒是当真打的好算盘，明明是她自己想除，却不亲自出手，而是来挑唆自己，真当自己是个傻的吗，于是每次沈念云来的时候不管暗示明示的多么明显，谢华凌就装傻充愣，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来过几次之后，沈念云也就明白了谢华凌的想法，虽然不理解她为何对皇长孙的身份如此不看重，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念云便也渐渐不往谢华凌的长春榭中来了。 正巧谢临风怕妹妹闷在太子府中无聊，特意差人送来了新扎的蝴蝶大风筝，正中了谢华凌的心意，更是每日乐得清闲在府中花园放风筝，时常传来欢声笑语。 这一日，正在谢华凌放风筝时，丫鬟夏荷过来回禀道“娘娘，秦昭训来花园赏花，正巧遇到了刘奉仪，非说刘奉仪冲撞了皇嗣，如今……正罚跪呢。” 谢华凌一边绕着风筝线一边说道“据我所知，秦昭训虽然位分高于刘奉仪，但是她应该是没有处罚其他宫妃的权利吧？皇后娘娘不是说这府中内宅诸事暂由沈念云打理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这秦昭训仗着入府时间早，现今又身怀龙嗣，已经当众给沈侧妃娘娘甩过好几次脸色了。”秋叶在一旁略带些八卦的语气说道“而且在这府中，娘娘您和沈侧妃娘娘位分都比她高，董昭训和她又是平级，所以秦昭训平日里也就敢对刘奉仪发发脾气。” 谢华凌一脸平静地继续问道“那秦昭训可曾真的惊了胎？” “怎么可能？秦昭训精神状态可好了，奴婢刚才远远瞧着，她那骂人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呢。”夏荷顿了顿继续说道“依奴婢看，这秦昭训说是被刘奉仪站着看花惊到胎气，倒还没有说被娘娘放风筝惊到更有可信性。” 谢华凌略瞪了她一眼有些赌气的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身怀龙嗣我还不能放风筝了不成？若是真能被一只风筝惊到，这还怀什么！” “娘娘……”夏荷语重心长地压低了声音劝道“沈侧妃娘娘空担虚名却是个不管事的，这秦昭训如今行事愈发胆大妄为，咱们还是躲着她点吧，白白沾了一身腥气可怎么办。” 谢华凌恹恹的收线把风筝收了回来，心里想着这风筝是放不成了，难不成以后还要偷溜出府？可是一想到偷溜出府之后会带来的芳珮嬷嬷，谢华凌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谢华凌又对夏荷使了个眼色“去把刘奉仪带过来。” “是，娘娘。”夏荷答应道。 “娘娘？”秋叶有些不解“您和刘奉仪并无私交，怎么突发奇想要帮她了？” “刘奉仪人不算坏，也是个可怜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再说这秦昭训也不占理，没事的。” 秋叶有些担忧的说道“娘娘，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奴婢听闻这后宫争斗复杂着呢，娘娘可千万要当心。” 谢华凌宽慰的对她笑了笑“我会当心的，别担心。” 谢华凌这边是主仆情深，其乐融融，秦柔妍和刘雪瑶那边却是真实的宫斗现场。 秦柔妍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悠闲地踱步，而刘雪瑶站在一旁，她的贴身丫鬟则正被秦柔妍的人掌着嘴。 秦柔妍一边慢慢踱步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妹妹呀，我如今身怀龙嗣，若真被你冲撞掉了，你有几个脑袋能赔得起呀？不过姐姐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了，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也不会说与殿下听的，怎么样？姐姐我还是待你不薄的吧？还有，妹妹你这丫鬟嘴可太利了，该好好管教管教，要不然哪天冲撞了妹妹你自己可就不好了，正好我进今日无事，便替妹妹出手管教一下，妹妹不用太过感谢。” “有劳姐姐了，只是我自己的丫鬟，我自己会管，不敢劳动姐姐亲自动手。”刘雪瑶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妹妹这样说，看来是这小小奴婢还不知错，再用力些打她。”秦柔妍挑衅的看着刘雪瑶，然后吩咐道。 “你……”刘雪瑶怒气险些就要控制不住了。 秦柔妍向前挺了挺肚子“怎么？妹妹刚才罚跪是还没罚够吗？姐姐我好心让你起来，你好像不知悔改的样子呢。” 刘雪瑶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越说话她越会动手，于是也不分辨了，干脆闭了嘴，任凭秦柔妍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只期待时间能够过得快些。 “住手！” 刘雪瑶听见陌生的阻止声音，诧异的看了一眼来人“夏荷姑娘？” 夏荷奉谢华凌命令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小丫鬟两面脸颊已经被打的红肿，可还在不停的受着打，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便直接出声阻止了。 谢华凌常常委派夏荷做事，所以这府中人人都知道夏荷是谢侧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谢侧妃娘娘家世显赫，又深得太子殿下宠爱，所以府中诸人遇到夏荷时对她的态度大都十分友善，当然，也有例外。 “呦，是夏荷姑娘呀。”秦柔妍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自从谢华凌入府后，太子殿下一次都没有来过她的紫云堂，秦柔妍很难对这样一个竞争对手的侍女摆出一副好态度。 夏荷依礼福了福身“见过秦昭训，见过刘奉仪。” “什么事？”秦柔妍十分不耐烦的问道。 夏荷似是毫不在乎秦柔妍的恶劣态度一样，不卑不亢的回道“奴婢不是来找您的。” 秦柔妍仍是语气不善“那你要干什么？” 夏荷转向转对刘雪瑶说道“刘奉仪，您不是和我家娘娘约好了今日去给她绣一柄团扇吗？再晚些去，今日可绣不完了。” 第35章 避宠 “啊？”刘雪瑶有些懵，绣什么团扇？没有约过啊。 夏荷忙悄悄向她使了个眼色，刘雪瑶瞬间就明白过来是谢华凌派人为她解围来了，心下十分感激，应和的说道“实在是有事情耽搁住了脚步，这才误了时辰，希望娘娘不要见怪。” “是这样吗？”秦柔妍有些将信将疑，这刘雪瑶什么时候和谢华凌扯上关系了？ “这里若是没什么事情，刘奉仪这便随我过去吧，娘娘已经等了很久了，再等下去怕是要发火了。”这句话夏荷却是冲着秦柔妍说的。 刘雪瑶看秦柔妍不曾说什么，这才冲她福了福身“臣妾告退。”然后扶起还跪在地上的贴身丫鬟随着夏荷一起离开了。 夏荷直接带着刘雪瑶来了长春榭，果然，谢华凌早就已经回来了。 刘雪瑶见到秦柔妍后直接行了个大礼“臣妾多谢娘娘今日援手解围。” 谢华凌示意夏荷扶起她，然后说到“不妨事，左右不过是举手之劳。” 又注意到刘雪瑶的贴身丫鬟那红肿起来的脸颊，微叹了一口气“秋叶，先带她下去敷药。” 然后又向刘雪瑶问到“她这般欺辱于你，你也不曾想过反抗一二吗？” 刘雪瑶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位分本就高于我，我母家虽有些职位，可实权上到底还不及她母家，我也怕给家族招惹上麻烦，殿下素来也不爱管后宅诸事，便是说与殿下听，她也不过是被申斥两句，等到下次便更加变本加厉，而且……” 刘雪瑶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而且，我也并不怎么得殿下欢心，在殿下面前说不上几句话，所以……” 谢华凌想到她上一世并不曾做什么坏事，却成为了宫斗中的牺牲品，不免觉得有些唏嘘“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今日既然说了是邀你来绣团扇，你便随意绣一柄吧，免得她日后再以此找你麻烦。” “是，多谢娘娘。” …… 锦瑟阁。 沈念云的贴身丫鬟采薇俯身贴耳和沈念云轻声说了几句话。 沈念云听了之后极为惊讶“当真是夏荷去的？” 采薇一脸笃定“确实当真，很多人都看到了。” 沈念云吩咐道“我知道了，继续派人紧紧盯着长春榭，不管大事小事都要说与我知晓。” “是。” 采薇退出房间后，沈念云陷入了沉思。 谢华凌这是要唱哪一出戏？前几日自己百般试探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对秦柔妍有什么想法，怎么今日会突然的出手，可这刘雪瑶家世、地位、宠爱、头脑都并不出色，跟在身边只能是累赘，也没有什么值得拉拢的必要，难道她仅仅是为了给刘雪瑶解围？还是有什么更深层次自己没有想到的原因呢？ 罢了，这些都并不着急，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想，如今要紧的是秦柔妍的肚子，若是个女孩还好，可若是个男孩……就真是坏了自己的计划，皇长孙一定是要从自己肚子中出来的，只有这样，正妃之位乃至中宫之位，自己才能手到擒来，这样，自己就再也不用隐忍了，看不惯的人自然会有百般方法对付她们，比如说当众给自己甩脸色的秦柔妍，还有独占宠爱的谢华凌！ 可不得不承认，这秦柔妍虽然实力不行，可运气却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够承受得起这份运气了。 沈念云伸出自己的双手抬到阳光下仔细的打量着，这双会抚琴作画的手，终究还是要沾染上鲜血了么？自己确实不忍心，可是……你要怪就怪自己挡住路了吧。 这些藏在心里的罪恶勾当，就像是在肥沃的土壤里想要破土生芽的种子一样，正蠢蠢欲动。 …… 晚间，长春榭。 丫鬟夏荷进来禀报“娘娘，殿下已经朝着咱们院中来了。” “又来了？”谢华凌暗叹了一声。 “娘娘快准备一下吧。”夏荷的声音有些雀跃。 还曾担心过太子府中的美人众多，可自己的小姐自入府以后便是专宠，夏荷是真心实意的为谢华凌感到高兴。 谢华凌自然也是欢欣，她对赵昀起的爱意虽然不再单纯，但是并没有减少。 可出嫁前嬷嬷芳珮的话谢华凌还是记在心中，皇家万事讲究平衡，超额的宠爱很有可能会因此带来代价，而赵昀起对自己的宠爱显然已经是超额不平衡的了，若是只有自己的话，谢华凌自然会十分开心的接受这份超额的宠爱，可是，自己的身后还有谢家，这一世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自己好，而是谢家能够好，前一世的恶果，焉知不是自己坦然受之超份额宠爱而带来的呢？所以今生不得不步步小心，如今自己的心意是如何已经并不是十分重要了。 “在想什么呢？”赵昀起已经大步进了屋里。 谢华凌被打断了思绪“殿下今日又来了？” 赵昀起并未注意到谢华凌的异常，有些打趣的说道“怎么？不想我来？” “倒不是不想，只是自华凌入府以来，殿下便一直宿在长春榭，府里还这么多姐姐，殿下该是均衡一点的，也别让其他姐姐独守空房。”谢华凌努力使自己平静的说出这一番话。 这是在把自己往别人那里推？赵昀起心情不悦，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那么多姐姐？本王倒是不知这府中竟还有你的姐妹了？” 见谢华凌不答话，赵昀起又问道“那你是想独守空房？” “只可惜殿下没有九头身，华凌刚入府便是这般大张旗鼓，等将来新人入府，分了华凌的宠爱，岂不是叫人看了笑话，殿下……今日还是去别人那里吧。”谢华凌低着头故意这样说道，这些违心的话，终究还是不能够十分坦然的说出口。 赵昀起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身为太子，我确实有诸多身不由己。” “华凌知道，也理解，所以并不怪殿下。” 赵昀起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今日倒是第一次知道爱妃竟如此贤惠！” 本来赵昀起期待着谢华凌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说几句软话，自己也就顺着台阶下来，可谢华凌只是低着头沉默，赵昀起越想越气，最终拂袖而去！ 第36章 暗潮涌动 赵昀起走后，夏荷忙冲进屋中“娘娘？发生什么事了？殿下怎么突然走了，面色好像也不太好……” “没事，殿下今日不宿在这里了，我们早点歇息吧。” “是。”夏荷暗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谢华凌了，前几日决定的避子倒还容易解释，毕竟娘娘她还年轻，可是如今又开始闭宠……夏荷却是琢磨不出是什么原因了，可不管谢华凌想要做什么，自己只要支持就够了。 谢华凌虽然表面平静，可躺在床上后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不停的在心中劝慰自己，可大道理都懂，小情绪却时常出来作祟。 第二天一早，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昨晚赵昀起在长春榭拂袖而出的事情，不知内情的众人议论纷纷。 锦瑟阁。 沈念云正在梳妆打扮，听见丫鬟采薇汇报了这件事情之后，正在描眉的手一顿“可有打听到是什么原因？” “这还没有打听到，谢侧妃娘娘身边的那几个贴身丫鬟口风很紧，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在外间伺候的粗使丫鬟又什么内情都不知道。” “应该不会是小事，殿下向来纵容她，如今这样……”沈念云有些困惑的喃喃说道“采薇，收拾一下，一会儿随我去一趟长春榭。” “是，娘娘。” 紫云堂。 秦柔妍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毫不掩饰的十分得意“这谢华凌专宠了这么多天，终于被殿下给厌弃了，真是痛快！” 丫鬟心莲在一旁劝道“娘娘为了腹中的皇孙好还是稍微收敛一些吧。” 秦柔妍媚眼一横“有什么好收敛的，对一个失宠的侧妃还收敛什么！” 见秦柔妍执意如此，心莲便也不再劝说了。 秦柔妍用手轻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在这府中孤身一人的宠爱如云烟般消散的太快，还是有一个孩子能够傍身的好，这就是自己的指望。 翠竹轩。 董文慧听了这个消息后只是微楞了一下，谢华凌触到了赵昀起的逆鳞，那自己的机会很可能就要来了，便嘱咐自己院中的人不许私下议论此事，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梦幽阁。 自从昨天谢华凌帮过自己之后，刘雪瑶对她的好感是蹭蹭蹭的往上涨，所以自然是十分担心谢华凌如今的处境，可自己位微言轻，急得刘雪瑶在房中不停的走来走去也想不出自己能做些什么事情来帮助谢华凌。 长春榭。 谢华凌昨夜休息的并不好，即使今晨起床起的晚了些，眼下还是有了淡淡的一片乌青。 夏荷和冬雪进屋伺候时注意到谢华凌眼下的乌青，免不了十分心疼，可太子殿下是谢华凌自己赶走的，便是有心想要劝说宽慰一二，也不知道该以什么为切入点开这个口，所以卧房中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思来想去，即便知道是徒增烦恼谢华凌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片安静“殿下他……昨日在哪里歇息的？” 夏荷忙回答道“回娘娘，殿下昨晚离开后就去了书房，直到今早去上朝才出来。” 谢华凌听了之后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便对正在给自己梳妆的冬雪吩咐道“今日给我打扮的精神些。”虽说昨晚是谢华凌自己的选择，可以她一直以来的性子也不想对后宅中的这些人示弱。 “是，娘娘。”冬雪手很巧，谢华凌的这点要求根本就难不住她。 “娘娘……”秋叶进来禀报“沈侧妃娘娘来了。” 该来的来的还真是早，谢华凌有些无奈“先请她去偏殿稍坐。” “是。” 沈念云在偏殿快要喝没了一盅茶，谢华凌才姗姗来迟“没想到姐姐会来的这般早，让姐姐久等了。” 沈念云觉得有些尴尬，若按照平时的时辰算，自己来的并不算十分早，为了不显得自己心急，还特意在院中磨蹭了一会才来，可谁能想到谢华凌今日竟起的这般晚，倒是显得自己巴巴的有多急不可耐似的。 即便这样想，沈念云依旧笑得十分温和“妹妹太见外了，是我思虑不周，不知道妹妹今日要睡懒觉，贸然来访没有搅到妹妹的清梦吧？” 谢华凌客气的说道“并没有，姐姐不必自责。” 沈念云观察着谢华凌，心中疑惑更甚，本以为今日会看到一个十分憔悴的谢华凌，惹恼了殿下，她不是应该夜不能寐吗？可看着谢华凌今日的气色和精神状态倒还好，自己来之前准备的很多安慰之语也说不出来了，看谢华凌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沈念云忍不住问道“妹妹入府这么长时间了，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妹妹睡懒觉，可是有什么缘由吗？” 明知沈念云是什么意思，谢华凌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只是难得轻松，便有些犯懒，倒是让姐姐见笑了。” 听谢华凌这么说，沈念云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她是个什么想法，为了打听出她惹怒赵昀起的内情，有些探究的安慰道“妹妹，在这府中只有你我二人位份相当，我自然对你格外的亲近，有些话本不应该由我说，可我实在是担心妹妹，免不得多几句嘴，昨日你和殿下……哎，妹妹，我们既然已经入了这府中，有时候的一些小脾气还是收敛一些的好，这样也能过得更轻松些。”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自己与沈念云的水火不容，谢华凌险些就要被她真挚的语气骗得以为两人就是亲姐妹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谢华凌每次一遇到沈念云便也斗志昂扬般的笑脸相迎“多谢姐姐教诲，让姐姐忧心是我的不是，还请姐姐放心，我与殿下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是这样啊，没发生什么事我便放心了，就不多打搅妹妹了。”沈念云不多问便告辞离开，虽然不信谢华凌说的话，只是她既然不想说，自己就算强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她越是不说，便代表着昨晚她和赵昀起之间发生的事情越不简单，想到这种可能后，沈念云渐渐控制不住自己那颗雀跃的心。 第37章 又拂袖而去 谢华凌用过午膳后，正不知道下午要做些什么时，长春榭又有客前来拜访了。 秋叶回禀道“娘娘，刘奉仪来了。” “请进来吧。”谢华凌正是无聊又心情烦闷，决定不管是谁来，又带了些什么目的，自己都不会把人拒之门外，就当打发时间了。 刘雪瑶被请进来后一丝不苟的行了一礼“见过娘娘。” “过来坐。”谢华凌不拘礼节的招了招手。 “是。”刘雪瑶小心的觑着谢华凌“娘娘，臣妾这次来带了些金线，娘娘既喜欢团扇，臣妾再给您绣两柄吧，用金线绣出来的团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看极了。” “如此有劳你了。”谢华凌忍不出轻笑了一声，只是为她解围时随口说的，她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喜欢团扇了？以前竟不知，这刘雪瑶竟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呢。 “娘娘客气了。”刘雪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到了晚间，刘雪瑶在长春榭用过了晚膳之后，又陪着谢华凌说了一会子话才离开。 刘雪瑶刚离开，夏荷进屋后有些嗫嚅的说道“娘娘……” “怎么了？”夏荷很少有这么吞吞吐吐的时候，谢华凌忍不住微皱了下眉。 “殿下去了锦瑟阁。” 听到这谢华凌愣了一下才应道“好，我知道了。” “娘娘……”夏荷还想再说些什么。 被谢华凌打断道“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你们也该放宽一些心，他是太子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每天只围着我一个人打转。” “可是殿下他……”明明对您是不一样的，夏荷要说的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谢华凌打断： “我今日有些累了，这就休息吧。” “是。”夏荷咽下了满腹的疑惑开始伺候谢华凌就寝。 锦瑟阁。 这还是赵昀起自谢华凌入府后第一次来自己的锦瑟阁，沈念云免不了喜出望外，在这府中除了谢华凌之外就属自己的位份最高，所以她失宠后，赵昀起会首先来自己这里也算是情理当中。 沈念云体贴的问道“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赵昀起的话音并不冷淡，可也没有一点亲密的感觉，来到锦瑟阁后就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带过来的书。 沈念云想了一下，出声温柔的劝慰试探道“殿下，谢妹妹自幼长于乡野，礼仪教养方面是差了一些，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 话还没说完，赵昀起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沈念云忍不住禁了声，为缓和气氛，亲自为赵昀起端上了一盏茶放在榻上的小案上“殿下，这是您爱喝的日铸雪芽，臣妾命人常备着呢。” 沈念云想着，这话一说既体现了自己的温柔体贴，又隐晦的向赵昀起表明了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意，盼着他常来，就算他听了之后不感动，应该也会觉得有些舒心吧。 “嗯。”赵昀起的声音果然温和了几分。 沈念云心中得意，果然男人都还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像谢华凌那种，只是让人图一时的新鲜，根本就不能长久。 却不想赵昀起话音一转“我记得我并没有和你提起过我爱喝什么茶，你是怎么知道的？” “臣妾……臣妾……”沈念云嘴角上扬的笑容还未收起，听到赵昀起这么问，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赵昀起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果真是个有能力的，这手都已经能伸到我的书房了！” 沈念云自然不能承认这是自己花了大价钱在书房伺候的丫鬟那里买到的，慌忙解释道“殿下，臣妾从来都没有想要窥探您的生活，臣妾……臣妾只是偶然听府中下人提起过，这才记在了心里。” “是吗？”赵昀起把眼神从书上挪开，不动声色的看了沈念云一眼“母后让你暂时管理后宅，是信任你，可你呢？下人们在背后议论主子的喜好，这种不正之风你不阻止也就罢了，竟还要加以纵容，这些事情该怎么处理难道还需要本王教你？” 沈念云忙跪下请罪“臣妾有罪，请殿下息怒。” “看来你还需要好好在房中想一下这后宅诸事该如何治理，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赵昀起下榻扯起书就走出了锦瑟阁。 “殿下，殿下……”沈念云跪伏在地哭声呼喊着，可并没能让赵昀起的脚步有任何犹豫。 贴身丫鬟采薇上前扶起沈念云，忍不住抱怨道“太子殿下这几日脾气怎么这般大，动不动就要拂袖而去……” 沈念云瞪了她一眼制止道“这种话是你我二人能在背后议论的吗！” “娘娘勿怪，是奴婢狂悖了。”采薇也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妥，幸好房中只有主仆二人。 后宅众人听说了太子殿下又从沈侧妃的锦瑟阁拂袖而出的事情，顿时人人自危，既盼着赵昀起来自己院中，又怕赵昀起来自己院中，后宅中难得的没人主动惹事，十分平静。 就这样过了十几日之后，赵昀起偶然间在皇宫御花园处看到了一大片正值花期开的十分茂盛的金桂，不由自主就想到了那盘形状各异、质朴可爱的桂花糕，心下更加郁闷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回想一下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赵昀起知道谢华凌当日说的话是正确的，她能有这份心胸自己应该是满意和高兴的，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想听她说这些话，也不想看到她无所谓的把自己往别人那里推。 甚至……在心底里竟然会有一丝想法是想让她学会嫉妒，并且再更加争风吃醋一点，然后，自己便可以肆无忌惮并且有理有据的宠着她、应着她所有的无理要求。 还记得与她在边塞时，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会得到她的真心，可她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抗拒着自己，她……究竟有没有心？ 一阵清风吹过，桂花香气你追我赶的往鼻子里钻，赵昀起闻着这片馥郁的桂香，心绪渐渐平静下来，罢了，时间还长，再多留一些耐心吧，几日不见，当真是甚是想念。 第38章 和好 长春榭中。 十几日了，赵昀起日日都会差人过来送些东西，有时是膳食、有时是珠宝、有时是绸缎，可是他本人却没有一次踏足进长春榭。 谢华凌用精致的银匙心不在焉的搅拌着刚刚送来的一小碗冰糖百合马蹄羹“殿下这几日都宿在哪里？” “娘娘……”正在屋内伺候的秋叶有些欲言又止。 谢华凌用眼神示意后，秋叶才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那日在沈侧妃娘娘处拂袖而出后，隔两天去了秦昭训处，又隔了几天去看了董昭训，前天是去了刘奉仪处，其余时间都是宿在书房。” 这么有规律的行动，让谢华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雨露均沾啊！” “娘娘……”看着谢华凌还是这么轻松的样子，秋叶忍不住说道“这么多天殿下可是一次都没有来过长春榭呢！” “急什么。”谢华凌微瞪了她一眼。 秋叶说着近几日的形势“殿下不来的这几日，府中都传言您失去了太子殿下的欢心，失宠了，娘娘没觉得这几日供奉来的东西都大不如前几日了吗？这府中人人都长着双势利眼，娘娘得宠的时候，他们都巴不得和咱们院中的人搭上话，可如今殿下才十几日不过来，他们就转了风向。” “谁说的，那刘奉仪不是还日日前来吗？”谢华凌往梳妆台上瞟了一眼“你看，那么多团扇都是她一个人绣的。” “这……刘奉仪确实是这府中比较善良的人了，只是她……”她也不得宠啊！ 秋叶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转而劝道“娘娘，殿下虽不来，但是日日派人来送东西，这就是心里有娘娘的意思，殿下既给了台阶，顺着下就是了，您又何苦一直与殿下赌气呢？” 谢华凌看着眼前的这碗冰糖百合马蹄羹“我知道了，你把人都带下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是，娘娘。” 人都走了后，谢华凌还是坐在原处呆呆的看着这碗冰糖百合马蹄羹，过了许久，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秋叶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在赌气，可是又在赌什么气呢？ 这些暂且都抛开先不提，最简单的，就像秋叶所说的意思，自己确实不能失了赵昀起的欢心，因为等他登基后，谢府命运其实就是在他的一念之间，所以只盼着自己能够多得一些他的情谊，然后等真到了那一天，他能够念着这些情意而放过谢府一马。 谢华凌心绪复杂，趴在了桌上，把整张脸都埋在了胳膊上，这些都不是自己想做的，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这却是为了救谢家自己唯一能够做的了，多活的这一世，自己的意愿是什么样的已经都不重要了。 只是不能够做自己，更是要像其他人一样学会婉转承恩，谢华凌心中还是难过的，所以这么多天才没有任何的动作，是在与赵昀起赌气，也是在与自己赌气。 他是给了台阶不假，可是自己又该如何去接这个台阶呢？ “嘎吱。”门开的声音。 谢华凌以为是秋叶去而复返，头还埋在臂间，不曾抬起来“不是说了都不要进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的吗？” “几日不见，爱妃脾气又见长了。”声音里略带了些调侃和笑意。 谢华凌听见声音后忙抬起头，果然，赵昀起正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他来了！他把路铺到了门口，自己不需要再犯难该怎么接这个台阶了。 “殿下！”谢华凌声音里的喜出望外显而易见。 赵昀起听见后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她这么开心，不管多少，应该也是思念着自己的吧。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华凌的语气淡了下去“殿下怎么来了？” 刚才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让赵昀起足够满意了，于是也不在意谢华凌的冷淡“我还不能来了不成？” “不是不能来，只是臣妾还以为殿下找不到来长春榭的路了呢。” 赵昀起听到她略带抱怨的语气后，装模作样地四处嗅了嗅“这屋中怎么有股酸味儿呢？爱妃可闻的到？” 谢华凌正想要再反驳几句，门又被打开了，是夏荷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娘娘……” 夏荷看到赵昀起后很是意外，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也在这里一样，但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行为，规矩的行过一礼才继续说道“启禀殿下、娘娘，秦昭训……滑胎了。” “什么？” “什么？” 听到夏荷的话后，赵昀起和谢华凌异口同声的双双惊讶，互相看了一眼，谢华凌问道“人现在在哪里？” “人已经被送回了秦昭训的紫云堂，奴婢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是院外实在乱的很，奴婢随口打听了一下，便赶来回禀娘娘。”夏荷如实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殿下，臣妾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吧。”谢华凌建议到。 “估计会有些血腥气……”赵昀起有些顾虑。 “无妨，臣妾自幼长在边塞，战争见得多了，血腥气臣妾不怕。” 确实，他的谢华凌从来都不是娇弱的闺阁小姐，“好，那一起过去吧。”赵昀起又吩咐到“摆驾紫云堂。” 等到赵昀起和谢华凌到了紫云堂时，紫云堂内极其混乱，哭声、喊声、骂声乱成了一团，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齐聚在了一起，沈念云、董文慧、刘雪瑶都颇有些焦急的向屋内张望着，带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担心。 等众人在看到赵昀起和谢华凌的身影时，都心里暗自纳闷，不是说谢侧妃失宠了吗，两人怎么会是一起来的？但所有人都默契的闭紧了嘴巴，一时之间，就只能听到屋内屏风后秦柔妍凄厉的哭喊声。 沈念云在看到两人一起来时，虽心中不大痛快，但也迅速的走到了赵昀起的面前，谁让现在这后宅名义上是自己在打理呢！ “殿下，谢妹妹。” “这里是怎么回事！”赵昀起不怒自威。 “回殿下，听说是秦昭训在御花园中不慎摔了一跤，惊了胎气。”沈念云恭敬的回答道。 “听说？”赵昀起皱了皱眉。 第39章 失算 “回殿下，秦昭训在花园摔倒时身边只有她的贴身宫女在，没有其他任何人看见，所以……臣妾只能用听说来形容。”沈念云不慌不忙的说道。 “嗯。”赵昀起点了点头“太医可曾来了？来了几人？” “太医已经请来了，来了三人，正在屋内为秦昭训医治。”沈念云放柔了语气劝慰道“殿下莫急，剩下的事情太医会处理好的。” 赵昀起不再继续问了，可皱着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过。 “啊……啊……”院外的众人只能听到秦柔妍越来越痛苦的哀嚎声。 秦柔妍性子浅薄张扬，谢华凌平日里就和她不太对付，即便两人之间没有口角与争斗，但互相都看不上眼，可即便如此，听着秦柔妍凄厉的喊叫声，想着那个很可能会无辜丧命的婴孩，谢华凌还是觉得心口有些压抑，于是一句话也不曾说。 秦柔妍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院外的人齐刷刷的看着卧房门口，果然没多一会儿一名太医就从里面小跑而出，向赵昀起回禀道： “殿下恕罪，昭训娘娘腹中的孩子……没能保住……” 众人听到这一结果，虽心中思绪各异，但表情都控制的出奇的一致，惊讶中带了些哀伤与怜悯。 “知道了，开几个方子，日后好好给昭训调养身体。”赵昀起略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是。” 沈念云缓缓走到赵昀起面前，福了福身“还请殿下不要过于伤心，孩子……还会再有的，不如我们先进去看看秦昭训，问问她在花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赵昀起伸手扶了她一把“好，一起看看吧。” 虽然赵昀起说的是一起进去看看，但院外的丫鬟小厮们都很识趣的没有跟进去瞎凑热闹，最终进到秦柔妍卧房中的就只有赵昀起、谢华凌、沈念云、董文慧和刘雪瑶这几个人。 卧房中虽开着窗通风，可还是有股淡淡的血腥之气，秦柔妍静静地的躺在那里，手抚在已经平坦的小腹上，双目无神，像是失了魂一般。 俱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架势的几人都似心有不忍般默默的移开了些视线。 虽然秦柔妍入太子府邸的目的只是为了平衡朝堂，赵昀起对她本人其实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可看着昨天还如花一般的人，如今却形同枯槁的躺在床上，有些怜惜的放柔了语气“昭训……” 听见赵昀起的声音后，秦柔妍才回过了神，话音还未出，眼泪先如倒豆子一般流了下来“殿下……臣妾的孩子……” “以后还会有的……”赵昀起轻声安慰道。 “可是这个孩子……”秦柔妍止不住的啜泣，连话都说不出了。 就这样哭了好一阵，几人谁都往里插不进话。 趁着秦柔妍中途喘息的时间，董文慧忙抓住时机问道“秦姐姐，好好的你怎么会在花园中摔了一跤？” 秦柔妍被突然的问题先是问得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哭诉道“殿下……你要替臣妾做主啊，臣妾的摔跤不是意外，而是臣妾觉得腹中坠痛，这才忍不住跌坐在了地上……殿下……是有人要害臣妾！” 众人听了秦柔妍的话后俱是一惊，自己摔倒掉了孩子还被别人害得掉了孩子可完全不是一回事，也不知秦柔妍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才如此信誓旦旦。 “是谁要害你？”赵昀起语气微凉。 “这……臣妾……并不知……” 听了这个回答，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叹了一口气。 秦柔妍急忙又说道“臣妾近几日突然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这才会想着去花园散散心，谁想到……殿下，一定是有人想要害臣妾……”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沈念云想到府中无正妃，皇后娘娘便让自己暂时管理后宅，若是出了什么事，责任肯定会被分到自己这里来，于是出声“秦昭训，既然你说你身体不舒服，为何不找太医来看看？” “我……我以为没什么大事的……”秦柔妍也知道自己这点上做错了，话音越来越弱。 沈念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叹了一句“你既身怀龙嗣，怎么能这般掉以轻心！真是……唉！” 看着赵昀起也因为沈念云的话略变了些神色，秦柔妍心中更慌了“殿下，这是臣妾第一次有孕，有许多事情都不明白，是臣妾马虎大意了，臣妾认错，可是……可是臣妾前几日胸闷是真的，今日突然腹部坠痛也是真的啊……” 赵昀起有些头疼的轻揉了揉太阳穴“昭训说的也有道理，沈侧妃？” “臣妾在。” “既是你暂管后宅，查查吧，查出什么来直接告诉秦昭训。” “是，臣妾遵旨。” “昭训，你好好休养，本王晚些再来看你。”说完赵昀起便离开了。 看着赵昀起离开的背影，一直沉默的谢华凌觉得心里更冷了，身为皇家妃子若是没有宠爱，就算是丧子也没人会放在心上，这里的生活远比想象还要更加残酷和现实。 “秦昭训，殿下既说了让查，我便会仔细为你调查的，只是……距离你说的身子不爽毕竟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今天你摔倒时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你是先摔后疼，还是先疼后摔，你放心，我会尽力，但是结果……不是你我二人能左右的了。”沈念云说完也告辞离开了， 刘雪瑶轻轻拽了一下谢华凌的衣袖小声的说道“姐姐，我们也走吧，这里……有点可怕。” 谢华凌在这里也觉得格外的压抑，便顺着她的意和她一起离开了，董文慧紧随着两人也退出了房间。 人都走了后，秦柔妍把脸埋在了被子里有些无力的轻声呜咽，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一定是有人想要害自己的孩子，自己才会突然的腹部坠痛，也能够猜到若是真有人出手，一定就是沈念云、谢华凌、董文慧和刘雪瑶其中的一人甚至是几人，可是却没有证据，自己在花园摔倒时没有遇见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空口无凭，确实是自己掉以轻心了。 第40章 定亲 沈念云从秦柔妍的紫云堂离开回到了自己的锦瑟阁后，就有些心神不宁，吩咐人打来了清水，又放了玫瑰花瓣，一遍又一遍的净着手。 采薇看着异常的沈念云，把伺候的丫鬟都支了出去，又紧掩了房门，上前安慰道“以后这种事还会发生很多，娘娘放宽些心，千万别让人看出了端倪。” 沈念云紧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这双手，再也洗不干净了。” “娘娘……”采薇心里有些不忍。 沈念云面色渐冷“以后我用的香料你要格外仔细的检查，免得像秦昭训一样吃了别人给的哑巴亏。” “是，娘娘请放心，奴婢会格外注意。” “采薇，你说我们这么做是对的吗？” “娘娘，这些事没有对错，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沈家好、为了您自己好。” “没有对错吗？”沈念云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双眸有些发狠“只可惜，动了一次手，没有把谢华凌一起拉下来！” “是啊，这确实有些可惜了。”对此，采薇也觉得有些沮丧“殿下已经好几日不去长春榭了，谁想到今天这个时间殿下会和谢侧妃在一起。” 谢华凌最喜欢在花园放风筝，原本的计划是让秦柔妍在花园中与谢华凌相遇，为此沈念云还特意让那个时间段内花园里没有别人在，为的就是让谢华凌有口难言。 “第一次做这种事，难免会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反正要对付谢华凌原本就是顺便带着的，无所谓了，能把秦柔妍这个心腹大患弄掉，也算是不白动这一次手了。”沈念云有些疲累的用手拄着额头。 采薇十分有眼力的扶起沈念云“今日想必是累极了，娘娘，我伺候您休息一会儿吧。” “好，今日确实觉得有些累。”沈念云顺从的扶着她的手往榻前走去“那秦昭训笃定的说有人要害她时，我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呢，真是吓我一跳。” 不同于沈念云的害怕，采薇倒是十分镇定从容“娘娘请放心，我们做的十分隐秘，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长春榭。 谢华凌的三个贴身丫鬟，夏荷、秋叶、冬雪在见了今天这种大场面后都有些后怕，本来在这规矩森严的太子府中，几人怕给谢华凌惹麻烦，已经十分克制自己守着规矩，不多言，不多行，可今天被这么一吓之后，就像是回到了以前在将军府时，几人时常腻歪在一起的时光，又凑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 谢华凌难得看到三人又聚在了一起“在说什么呢？” 夏荷耷拉着眉眼“娘娘，虽然我一直都不喜欢秦昭训，可是今天看到她……还觉得挺可怜的。” 秋叶紧跟着说出了自己的疑惑“秦昭训还一直说是有人要害她，娘娘，您说会是有人害的她吗？” 谢华凌随口一说“也许有吧。” “啊？娘娘，那您知道是谁吗？”冬雪年纪最小，好奇心也最强。 “你当我会算卦呀。”谢华凌轻轻点了下冬雪的额头，然后心思转了转“如果说真的有人要害她，那应该是她吧。” “谁呀？” “哪个她？” “她是谁？” 谢华凌的话让三人异口同声，同时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谢华凌被看的有些尴尬，一边进到屋子里逃离三人一边说道“我也没有证据，就是瞎猜的，诛心罢了。” 谢华凌进到屋后，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如果说真的有人要害秦柔妍腹中的孩子，那也只可能是她了，刘雪瑶这些日常与自己在一起，交往中看着不像是个心思歹毒的，虽然与董文慧没有过多的接触，可秦柔妍不管是秦昭训还是秦侧妃，和她都并没有多大联系，而且她若是想出手，完全可以在秦柔妍怀孕初期不稳定的时候出手，会做的更加自然，完全不用等到月份这么大。 那么排除掉这两个没有什么动机的人，在排除掉自己，就只剩一个人了。 沈念云。 她曾经多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过秦柔妍的肚子，提起过太子长子的重要性，虽没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可秦柔妍是秦昭训还是秦侧妃甚至是太子正妃，她都是格外在意的那个人。 秦柔妍爱用香料，若是有人动手，十有八九会以此使坏。 虽然只是猜测，可也不算是乱猜。 自己没有证据，可也不打算去查，因为本来也没想着要帮秦柔妍找出凶手。 自己和她的交情并不深，若是用平衡关系来表达，和她的关系恐怕是负的。 而且自己重生归来，也不是为了拯救这府中每一个可怜人的，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尚且还没有头绪，又怎么会闲着没事儿分出心思管这些毫不相关、甚至是互相厌恶的人的琐碎杂事呢？大概自己还没有到这种胸怀似海的至高境界。 谢华凌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惚间只觉得分外陌生。 过了几天后，沈念云就以调查事项并无异常的结果回禀了赵昀起，顺便也通知了秦柔妍。 赵昀起没有说什么，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相信有人害秦柔妍，还是相信是秦柔妍自己的不小心。 秦柔妍对这个结果不出意外的十分不满意，可哭闹了几场过后也没能改变什么，日子久了，也只得作罢。 就这样表面状似平静的过了几天后，谢华凌收到了谢临风送来的家信，看过之后眉开眼笑，一扫这几日眉目间笼罩的阴霾。 注意到谢华凌的开心，夏荷的脸上也带上了些笑意“娘娘心情怎么突然这么好？” “哥哥给我来信说他要定亲了。”谢华凌止不住的欢喜。 听到这个，夏荷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这确实是好事，大少爷可说了是哪家的姑娘？” “是通政使曾家的小姐，夏荷，给我找一套丫鬟的衣服，我要出府。” 夏荷迅速收起了笑容，四处看了看没有其他人之后才继续说道“娘娘，您现在不能随意出府了，被人知道了会被责罚的。” “没事，我们悄悄出去不会有人知道的。”谢华凌前世做惯了这种事情，对比心里十分轻松。 第41章 出府 夏荷劝道“就算太子殿下不知道您偷偷出过府，可等到了谢府还是什么都瞒不住了呀。” 谢华凌仍然是满脸轻松“谁说我要回谢府啦？” “啊？”夏荷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娘娘，不回去的话那您偷溜出府要去哪里呀？” “当然是去看看我的新嫂嫂了！” “娘娘，不打招呼就前去恐怕会冲撞了未来的少夫人吧？”自从随着谢华凌嫁到了太子府后，夏荷是越来越注重礼数。 谢华凌托腮皱着眉有些为难的说到“嗯……你这样说确实有道理。” 看到谢华凌仿佛要收了心思，夏荷终于放心的呼了一口气。 谢华凌眼眸一转，就又想出了个主意“那我们就悄悄去，偷偷看一眼，也不搭话，不让别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就好了。” “啊？”夏荷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被自己劝的怎么还越来越离谱了呢？ “很简单的，你去给我准备一套丫鬟的衣服，再去帮我打听打听曾家小姐什么时候会出门，然后我们悄悄到曾府门外看上一眼就好啦！” 听谢华凌这么一说是很简单，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先不说能不能到曾府，这太子府门又该怎么出去呢？最终夏荷还是拗不过谢华凌，认命的给她找了一套自己平时穿的衣服，又打听了曾家小姐惯常的出府时间。 第二日，谢华凌交代秋叶和冬雪一定要守好自己的房间，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不在房中的事情，尤其是不能被沈念云知道，然后就换上早已准备好的衣服，一脸镇定从容的就带着夏荷往太子府后门走去，夏荷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做贼心虚般的十分紧张。 果然如夏荷所料，两人还没等出太子府大门就被门口的守卫秉公办事的给拦下了。 “什么人？要去哪里？” 夏荷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谢华凌却脸不红的说起了谎“我们是殿下院中伺候的，殿下派我们出府买东西。” 管事的两个守卫疑惑的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其中一人问道“在殿下院中伺候的？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号人？” 谢华凌一脸平静，说的跟真事一样“不怪这位大哥眼生，我们两个都是刚被提拔上来的。” 守卫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继续盘问道“要出府买什么东西？” 哪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呀？夏荷跟在后面越听越紧张。 谢华凌拿出了一点气势，存心想要吓唬一下盘问的人“我倒是不知你面子这么大的，殿下要买什么东西还必须得知会你一声不成？” 守卫被谢华凌的话唬了一跳，忙说道“这……属下不敢，可是按照规矩，这种什么信物都没有的情况下，我们确实不能随意放人出入府，请姑娘见谅。” “信物啊……”谢华凌一拍脑门儿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然后从怀中拿出赵昀起曾经给自己的太子玉佩“是我疏忽了，二位可认得这个？” 两个管事的守卫都是已经在太子府工作了多年，自然认得这是什么，看到谢华凌能拿出这么有分量的信物，那自然是在太子面前地位不低，于是恭敬的说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二位姑娘请便。” 谢华凌偷偷的冲着夏荷得意的笑了一下，拉着她就大摇大摆的出府了。 走出府一段距离后，夏荷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真的就这么顺利的出来了？ 两人一路向着曾府的方向而去，悄悄躲在了曾府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摊前，掩人耳目的点了一壶茶和一盘瓜子静静的等着。 “茶来了，二位姑娘请慢用。”上茶的小二十分机灵。 “诶？小二，你这店面离曾府这么近，可见过曾家的小姐？”谢华凌拦住店小二打听到。 “姑娘问的是曾府的哪位小姐？” “额……”谢华凌仔细想了一下，才回想起谢临风在信中随笔提的一句“三小姐。” 听说是三小姐后，店小二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姑娘想问的是曾三小姐啊，三小姐是曾府嫡女，温柔娴雅，知书达理，而且还不是一般大家闺秀那样骄矜，十分善良，每年冬天都会和曾夫人一起在府外施粥，最近听说还和谢府的大公子订婚了呢。” “哦？”听店小二这么说，谢华凌倒是十分惊讶了“连这你们也知道？” “嘿嘿。”店小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我们就是做这个买卖的，店里什么人都有，有时候客人会说上那么一两句，那个姑娘你慢用啊，我先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谢华凌十分感兴趣，真是想不到这么个小茶摊竟还是个情报聚集地。 一盘瓜子都要被嗑没之后，曾府那边还是没有动静，谢华凌稍稍有些绝望，一路都是十分顺利，可别折在这最重要的一环上，要是今日曾小姐不想出门的话，自己可就白折腾一趟了。 “我说夏荷啊，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呀？是不是被人骗了。”谢华凌望眼欲穿的看着曾府的方向。 “额……应该不会被骗吧，这些是奴婢花钱买来的消息呢。”等了这么久，夏荷说话也有点没有底气了。 “还花钱了？”谢华凌愈发绝望了“这钱算是白花了……” 谢华凌话还没说完，就被夏荷打断了“小姐，快看，门开了！侧门，在侧门！” 谢华凌顺着夏荷的声音看过去，果然就看见曾府侧门悄悄的打开了，曾家小姐脸带薄纱出了府门，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仆从。 虽然看不清脸，但远远看去便觉得身柔体娇、温文娴雅。 “原来哥哥喜欢这一款的呀，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谢华凌眼中的八卦之火熊熊在燃烧，起身就要跟着曾家小姐往前走。 “小姐你要干嘛去？”夏荷眼疾手快的拉住了谢华凌。 “我去看看我未来的嫂嫂要去哪里呀。” “小姐，咱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夏荷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的劝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下次可就更难出来了。” “也是，我们下次再出来。”谢华凌这次倒是十分听劝，跟着夏荷便往回府的路上走，还顺便捎了两串糖葫芦。 第42章 家人见面 回府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就十分知趣的没有多加阻拦，顺利的进来后，夏荷才真正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 当谢华凌带着两串糖葫芦回到长春榭时，就看见房门是开着的，而被自己托付负责看守的秋叶与冬雪满脸都写着焦急的站在门外。 谢华凌心底一颤，这下子完了，才第一次偷溜出去就要被发现了吗？于是小心翼翼的凑到秋叶身边轻声问道“谁在里面？” 秋叶满脸担忧的刚要开口回答，屋子里面就传来了声音“是我在。” 听见声音后谢华凌终于放心的呼出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沈念云就都好说，于是大大方方的就走进了屋门，把手中的其中一只糖葫芦向前一递“吃吗？” 赵昀起顺着被伸到眼前的糖葫芦望去，就看见谢华凌穿着一身略大的丫鬟衣服站在那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的情趣还……挺独特的。” 谢华凌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笑了一下，然后一脸坦荡的解释“殿下请放心，华凌出府绝对没有做坏事，不会给殿下惹麻烦的。” 赵昀起接过谢华凌递过来的糖葫芦有些怀疑的问道“你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出府，不会就是为了买根糖葫芦吃吧？” “殿下慧眼。”谢华凌丝毫没有被戳破之后的窘状，顺势坐在了赵昀起身旁“殿下可知道我哥哥最近的事情？” 赵昀起心思一转便明白了“你是去看曾家小姐了？” “嗯。”谢华凌丝毫不隐瞒。 看着谢华凌如此坦荡，赵昀起心里也有了一种被人信任的感觉。 “那个……殿下……”谢华凌说话有些吞吐“就是……华凌有一事相求。” “说说看。” “等我哥哥大婚那日殿下能不能让我前去观礼？”谢华凌满眼期待的看着赵昀起。 “你要去？”赵昀起扫量了一下谢华凌的周身打扮，带了些调侃的语气说道“就算我不让你去，你自己不是也有办法吗？” 谢华凌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殿下，这自然是不一样的，我若是这样去，就只能远远的偷偷瞧上一眼，所以我来相求殿下，是想要光明正大的能够出现在我哥哥的大婚典礼上。” 赵昀起今日心情不错，十分好说话“好。” “谢殿下。”谢华凌瞬间欢呼雀跃。 赵昀起有些纵容的摇头笑了笑“去把衣服换过来吧，小心被别人瞧了去。” “是。” …… 一个月后，谢临风和曾家三小姐曾筠的大婚典礼当天，赵昀起依照约定带着贺礼与谢华凌前往谢府祝贺。 将军之子大婚，太子殿下亲自前来祝贺，可谓是十分有脸面了，众位宾客不由得十分恭维，谢峥与谢临风看到赵昀起亲临都十分意外，等再看到跟在他身后的谢华凌时，又止不住的欢喜。 前院接待的都是朝廷官员，谢华凌自然不能抛头露面的出现在那里，于是赵昀起在前院被谢峥与谢临风接待，谢华凌就直接来到了后院来找周如兰。 周如兰正在后院接见各府前来拜贺的女眷们，突然看见谢华凌出现在院中，激动到直接失态的站了起来，眼眶湿润，声音上也带了些颤抖“凌儿？” “娘亲！”谢华凌直接跑上来扑进了周如兰的怀里，就像是还未出嫁时的样子。 各府女眷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十分惊讶，然后听到两人的称呼后就都反应了过来，眼前的这位正是当朝太子殿下的侧妃娘娘，虽然是侧妃，但既然是入了皇家就要比普通人要高贵几分，而且据小道消息说这位谢侧妃娘娘在太子府中还是十分受宠的，于是众位女圈都十分有规矩的，起身行礼问好“娘娘安好。” 谢华凌这才想起来还有外人在，自己既然已经为太子府中的一员，便要格外注意形象，从周如兰身上起来，落落大方的回了一礼，温和地笑着说道“今日只是来观兄长大婚典礼，各位不必如此拘束，随心自在就好。” 其中一位女眷十分知趣的说道“夫人与娘娘久未相见，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夫人便不必管我们了，我们在这边独自喝喝茶就很好。” 周如兰听了此话并不推脱的承了这份情，顺势说道“如此便恕我招待不周，众位请自便，谢府没有许多规矩约束，尽可随心自在。” 说完便带着谢华凌独自来到了内院，颤声问道“凌儿，你可还好？” 许久未见家人，谢华凌情绪也十分激动，眼眶湿润地回答道“娘亲不必为我忧心，凌儿在太子府中一切都好，家里可还好？” “都好，都好。”周如兰打量着谢华凌看她面色红润，周身也有了不似女儿家的那种富贵气派，便猜到她没有说谎，是真的一切都好，也就渐渐放下了心来想要问的东西太多，一时之间激动的不知道该从哪里问才好，于是周如兰便一直盯着谢华凌看，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样子。 “凌儿！” “妹妹！” 听见声音后，谢华凌十分惊讶和欢喜“爹爹，哥哥，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谢峥大踏步的上前“还是殿下贴心，放我们过来与你见上一见，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谢华凌看着家人都在身旁，激动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谢峥爱怜的看着谢华凌“虽知道你应该会过得很好，可总要亲耳听你说一遍才会放心。” “虽说有在时常通信，也都知道近日的动态，但这样见上一见……感觉还是不一样的。”谢临风虽时常给谢华凌写信、送东西，可毕竟侯府森严，能见上一面已经是十分奢侈的事情。 “恭喜哥哥大婚，凌儿今日来最重要的就是想亲口送上祝福。”虽说二人是兄妹，但谢华凌看着穿着一身红色礼服的谢临风心中却是欣慰异常。 几人又匆匆叙了几句话之后，谢峥和谢临风就故意不舍得又回到了前院招待客人，毕竟今日最主要的还是谢临风的婚事。 第43章 试探 谢峥与谢临风两人走了之后，周如兰才有机会问了谢华凌几句私密话“殿下待你可好？” “殿下待我很好。” “府中的其他人可还好相与？” “有好相与的，自然也有不好相与的，不过我位分高，她们就算不好相与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娘亲请放心。” “那就好……”周如兰犹豫了半晌，还是问道“你入太子府也有好几个月了，这肚子……？” “……”其他问题都好回答，这个问题谢华凌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要和母亲实话实说皇后娘娘赏了自己一块避孕的平安木符？然后再说自己知道木符有问题，所以只是示于人前但背后却扔的远远的？那为什么还不有孕是因为自己偷偷再喝汤药调理？ 罢了，这些事情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何必还要家人知道了一起跟着忧心呢，于是谢华凌状若撒娇般的开口道“娘亲……” 周如兰安慰的抚了抚她的头发，与少女时期时秀发间只着素钗不同，谢华凌如今已是满头珠翠，周如兰出神的看着眼前熟悉却又有些不知为何有些陌生的女儿，然后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气，低声喃喃道“没有也好，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周如兰说的模糊，谢华凌听的不是太清楚“娘亲说什么？” 谢华凌一出声音，周如兰就像是回过了神一般，却丝毫不提刚才所说之话，另改了话题“这京中的朝臣望族都巴不得的把女儿打包送进太子府，指望着能在皇室后宅中闯出一片天地，可是那虎狼穴……”话未说完，周如兰就哽咽的说不出话。 谢华凌想到前世结局不由得也心中酸楚，可母亲如今便已经十分为自己忧心，若是再知道……于是谢华凌强打起精神一脸正色的宽慰道“哪有娘亲说的这样严重，娘亲，就算那里是虎狼之穴，在那里丧命的也不会是我，也不会有谢家，娘亲您相信我。” 周如兰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女儿，心中有欣慰、有酸涩、有不忍……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终于懂得知世故、明事理了，可自己好像也并不怎么开心于这种改变，反倒希望她永远是曾经那样没戏没肺、过了今天不愁明天的样子。 诸多情感之下只能嘱咐道“凌儿，万事不可逞强，那里没有简单的人，我和你父亲并不指望着你能在皇室后宅中呼风唤雨、一人之下，娘只希望你能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并且尽可能的活得开心，这就足够了。” “是，凌儿知道。” 母女两人又互相依偎了一会儿，周如兰抹了抹眼泪说道“太子殿下事务繁忙，断然不会只是过来参加你哥哥的大婚典礼，想必也是为了带你回来看看，殿下一片好心，我们也不要太过不知趣，耽误了许多时间。” “娘亲……”谢华凌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 周如兰自然同样十分不舍，可也只能识大局“和殿下回去吧，等过几天让你嫂嫂请旨入太子府去看你。” 谢华凌抹了一把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了，今日哥哥大婚，我这个做妹妹的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不喜欢这个嫂嫂呢，平白冤枉了我。”随即便告辞离开，离开前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娘亲可别忘了，让嫂嫂请旨去看我。” …… 回程的马车上，谢华凌不似来的时候那般兴奋，十分安静的坐着，看着她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和眼眶里还未散尽的泪水，赵昀起思量半天忍不住搭了句话“想家？” “嗯。”谢华凌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委屈可怜巴巴的样子。 看的赵昀起心里一软，宽慰道“依制你不能随意回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没关系，等哪天你实在思念家人，就来找我，我带你回来看看。” “谢殿下。”谢华凌破涕为笑，虽不曾刻意打听过朝堂之事，但身处太子府中有些事不用打听，也自然能知道，近些日子，皇帝赵元辉已经渐渐不管事了，为了锻炼赵昀起，不管大事小事都放手让这个太子殿下做，所以最近赵昀起的事务愈发繁忙了起来，自己又怎么会这么没眼色的在这个时候总是让他带自己常回家，但是他能说出这番话，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谢华凌本就皮肤白皙，梨花带雨哭得整张脸都带了些粉红，赵昀起心思一动，颇有些幼稚般的伸手刮了一下她还泛着红的鼻尖，轻得像羽毛微微拂过一般。 谢华凌有些不服气的鼓着脸看着他，就势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赵昀起的怀里，看着他崭新又规整的外服，坏心思一起，就不管鼻涕眼泪的乱蹭一通。 虽是玩闹，但也是存了一点试探的心思在里面，看看他是否真的像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对自己存着心意，还是只是逢场作戏。 人的话语都是会骗人的，但是对身后无人的濒死之人便没有再骗下去的必要了吧，自己上一世死在赵昀起的怀中时，父母病亡，哥哥不知所踪，谢氏满门凋零，绝无任何起复的可能了，那时候，他应该是无需再做戏给任何人看了，可他眼神中的不舍、留恋等等都像是真的一样，可是，太晚了，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再翻然醒悟，一切都太晚了，所以，自己现在就必须想办法试探出他对自己的容忍度以及他又交付给自己多少心意。 自己就这样脏兮兮的靠过去，若是毫无真心，想必人的下意识就是抗拒吧。 如果到现在这个时间，他对自己还是没有丝毫真心的话，为救家族，自己就应该另选他路，不应在他的身上再耗费一点时间和精力了。 虽是故意的试探，谢华凌却还是提着一点心，赵昀起爱洁，万一他忍都不想忍就一怒之下把自己踹出来，似乎也是不太好。 而感受到谢华凌像一只花猫一样在自己身上乱蹭，赵昀起先楞了一下，然后却只是无奈的把她搂紧。 对面的人没有丝毫本能的抗拒，谢华凌终于放下了一颗心，还好，至少还有救。 第44章 要来新人了 两人从谢家回到太子府后，赵昀起照常去处理政务，谢华凌回到长春榭后，觉得有些乏累，刚准备小憩一会儿，眼睛还没等闭上，屋外就传来一阵轻微喧哗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夏荷小心翼翼走进来回禀道“娘娘，沈侧妃过来了。” “她又来干什么！”本就疲惫，又被惹了清闲，谢华凌语气含了些烦躁，丝毫不客气。 夏荷：“那……奴婢去和沈侧妃说娘娘已经睡熟了，让她明日再来。” “嗯。”谢华凌哼了一声，就又闭上了眼睛。 可还没等夏荷走出房门，谢华凌又出声把她拦住了“等一下，先派人把她请到偏殿，你扶我起来吧。” “娘娘？”夏荷有些不解谢华凌为何这么快就换了想法。 “见一见她吧。”谢华凌懒洋洋的说道，看夏荷还是一脸懵懂的表情，又继续说道“她有哪次是闲着没事来和我叙交情的？肯定是又发生什么事了，去听她说说吧。” “是。” 偏殿中，沈念云虽心中焦急，面色却仍然保持着平静，没等多久，谢华凌也就来了。 “妹妹来了。” “姐姐可等的久了？” …… 几句十分客气而又见外的寒暄过后，沈念云便直接进入了主题，一副聊家常的语气试探道“妹妹可知，皇后娘娘有意把她的侄女送来太子府？” 皇后的侄女？姚玉莹？她要入府了？ 谢华凌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还是十分从容“这我确实不知。” 沈念云听她这样说有些疑惑，她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于是继续问道“殿下……没和你提过？” 谢华凌知道沈念云之所以来问自己是想要试探出赵昀起对于这位十分远房的表妹入府的态度，可是，她好像有一点想错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在一个女人面前提起要接另一个女人入府的事情，这不是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于是十分真诚的回答道“殿下真没与我说起过这件事，今天姐姐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赵昀起既然没和自己提起过这件事，那自然也不会去与她提起这件事，所以想都不想，定是皇后娘娘透漏的风声给她，但是聊天就是这样，你问一句，我再问一句，这样对话才能继续进行下去，不然倒显得像是审问一样。 果然，沈念云回道“前几日我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听娘娘提了一句。” “是这样啊。”谢华凌不再继续往下接话了。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侄女性格怎么样？是不是个好相与的。”沈念云试探不出赵昀起对此的态度，又开始试探谢华凌。 “皇后娘娘的亲戚，想必多少是有些贵气在身的吧。”谢华凌这句话说的虽是客套，却也是实话，她再没见过比姚玉莹更喜欢往身上装饰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人了，能带两个手镯，就绝不会只带一个，头上更是没有一根发簪的时候，从来都是满头珠翠，走路时叮叮当当直作响，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移动的珠宝架子一样。 “也不知道她会以什么位份入府。”沈念云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为什么这府中总是要来人，来头还一个比一个的大。 “她若入府位份应该不会低的，毕竟有皇后娘娘的关系在。”谢华凌看着总是表现的温柔知礼的沈念云少见了露出了一丝疲态，虽然恨她将来心肠逐渐变硬、手段逐渐变狠，但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有些悲哀，聪明也许是天赋，但善良一定是选择，如果可以的话，一开始的时候谁又想双手沾满鲜血呢？于是十分罕见的宽慰了她几句“姐姐也并不需要过于忧心，你我已是侧妃之位，身后又有家族撑腰，就算她是来当太子妃娘娘，平白无故的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沈念云只是略笑了笑“希望如妹妹所说的这般轻松吧。” 显然是没有听进心里的意思，不过谢华凌也并不在意，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至于她能不能听得进去也不是自己所能操控的事情，自己本也就没指望着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能够改邪归正，只是刚才也许是于心不忍、也许是多管闲事的心态在作祟，所以才多说了那么两句。 沈念云没有打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沈念云离开后，谢华凌也变了脸色，不再保持平静了，安逸的时间过得竟如此快吗？总是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姚玉莹就要来了？ 自己很少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讨厌一个人，可姚玉莹就是这样的人。 沈念云等人高傲一点自己可以理解，因为暂且不管她们背后如何，至少人前都是十分端庄娴雅，诗书也通，还都有拿得出手的才艺，所以有时候高傲一点就高傲一点吧，毕竟也算是有点资本。 可姚玉莹不一样，只仗着是皇后侄女的身份就不可一世、为非作歹、骄矜嫉妒，自己没有真才实学也就算了，还见不得别人有，在太子府某次家宴时因为赵昀起随口夸了几句董文慧诗词不错，没过几天她便寻了个机会一把火把董文慧所有的藏书都烧了。在皇宫时，年宴上一位贵人琴弹得好，她隔天就把人家的家传古琴砸了个稀巴烂。 就是这样一个人，每每犯错或者有一些不可理喻的行为时，她那个身为后宫之主且平日里处事还算公正的姑姑却屡屡袒护于她，赵昀起顾及皇后的养育之恩，对这些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犯错而不罚的后果就是导致她越来越猖狂。 而且自己对她还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前世父母病故、哥哥不知所踪、自己缠绵病榻的时候，就是她站在那里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告诉自己那些残忍的真相。 也许应该感谢她把这些真相告诉自己，可是，那些真相里她又参与进去多少呢？ 现在想起她来，谢华凌还是觉得有些头疼，她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后宅搅得腥风血雨，换一个角度看，也算是挺厉害的。 第45章 好意 沈念云果真不说假话，只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姚玉莹就在皇后娘娘的安排下被送来了太子府，同样也是侧妃身份，但是谢华凌却在私下里暗暗琢磨，如今太子妃之位空悬，没道理皇后娘娘不把自己家的侄女往上推一把，可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推上反而去被拦了下来呢？ 还不等谢华凌纠结这件事多一会儿，就有一件更为怪异的事情出现了，姚玉莹入府当天，赵昀起不知为何竟整日未归府，这在平常都是十分不常见的，更何况是有一个新人还在苦苦等待，于是洞房当晚，自然就只剩下姚玉莹一个人空守房间。 接姚玉莹入府这件事，不管过程中是如何交涉，最终赵昀起肯定是点了头的，若是他不点头，即使皇后娘娘一意孤行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 而让谢华凌困惑的是，赵昀起既然点头同意了姚玉莹入府，又为何会做出这种打她脸的举动，这种行事风格不太像是赵昀起能做出的。 当天晚上，不只是谢华凌一个人困惑于这件事，到第二天众人依礼去看望新入府的姐妹之前，多少都提着一颗心，不知一会儿见面是该安慰两句，还是讽刺几句，或者干脆装作不知情。 “贺礼备好了吗？”谢华凌正慵懒的坐着梳妆。 夏荷规矩的回答“已经备好了，两尊白玉如意。” “嗯。”谢华凌十分满意的看着这个从小就跟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如今夏荷年龄渐长，办事真是愈发的妥帖了，很多话不用自己说透，也能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若真是挑点奇珍异宝什么的送给姚玉莹，自己未见得会舍得，还是白玉如意好，既有价值，又很常见，送多少都不会舍不得，真是当你不得不给讨厌的人送礼时的贺礼首选。 “那一会就直接过去吧，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神色，会不会因为昨天没有见到殿下而心情不好，然后连大门都不让我们进啊，不过这样也挺好，反正就是走个过场，见不到她更好，她背后有人撑腰，现在还不是和皇后娘娘翻脸的时候……”谢华凌低声的叨叨咕咕。 话虽有些不妥当，但谢华凌声音很小，只有在身侧伺候的几个人能模糊听见，而能在谢华凌身侧伺候的人，无非就是她自己带来了那三个陪嫁丫鬟，自谢华凌再入太子府，对府中的一切都含有一丝戒心，所以贴身的事情除了夏荷、秋叶、冬雪三人之外从不假他人之手。 还没等谢华凌出门，在长春榭外间伺候的一名小丫鬟站在房门外传话“启禀娘娘，刘奉仪到访。” “请进来吧。”今日理应一早都去绮霓阁拜访一下新入府的姚玉莹，刘雪瑶怎么一大早的来了自己这里，谢华凌心里一紧张，该不会是发生什么事了吧？于是不耽搁的就让人把刘雪瑶请了进来。 还不等见到人，屋外就响起了刘雪瑶颇为轻快的声音“凌姐姐！” 听到声音后，谢华凌放下了心，听这声音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 “凌姐姐！”刘雪瑶已经欢快的进了屋，自从谢华凌无意间在秦柔妍那里给刘雪瑶解了一次围之后，刘雪瑶就成了长春榭的常客，开始时是因为那段时间谢华凌与赵昀起冷战，刘雪瑶怕谢华凌心里难受，这才常来说话解闷，那时只是为了感激，开始时两人也不熟，没什么话说，但是随着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之后，彼此之间意外的发现对方人好像还不错，这才渐渐有了交情。 “一大早不去绮霓阁来我这里做什么？”因为两人之间比较熟识了，而且还是偏向友好的关系，所以谢华凌也不过多的客套。 刘雪瑶笑嘻嘻地回答道“在我那里来绮霓阁正好要路过姐姐的长春榭，所以我就早些出了门，想与姐姐一同过去。” 谢华凌点头示意“那你先坐一会吧。” 刘雪瑶坐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儿，吞吞吐吐的开口“凌姐姐，我听说昨晚殿下没回府，想必今日姚侧妃心情也不太好，那个……” 谢华凌看刘雪瑶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追问道“嗯？所以呢？” “所以……”刘雪瑶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这府中属我位分低，若姚侧妃有什么脾气想必也都是冲着我来，若真到了那时还望姐姐不必为我打抱不平。” “这是为何？”谢华凌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刘雪瑶有些坐立难安的说道“这姚侧妃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娘娘也时常召她入宫陪伴，想必关系是极好的，若是姐姐因为替我出头而得罪了皇后娘娘，我实在是愧对于姐姐……” 话说到此，谢华凌总算是明白了刘雪瑶为何一大早先来到了自己这里，想必就是怕自己一时火气上来，忘记了对方的身份，所以特意过来提醒自己的。 谢华凌抚上她的手轻拍了下，承了这份情“放心吧，你也不必这么害怕，她不会和你计较多少的。” 这句话虽是为了安慰刘雪瑶，但也是实话，刘雪瑶位分低、宠爱少、容貌与才艺也皆不是上乘，以姚玉莹的心性还看不上这样的人，也就更加不屑于与这样的人多费口舌。 当谢华凌和刘雪瑶一同到了绮霓阁时，正好在院外遇到了沈念云。 “我与谢妹妹有几句话要说，还请刘奉仪先行进去吧。”沈念云支开了刘雪瑶后，四下看了看，然后凑到谢华凌的耳边小声问道“妹妹可知殿下昨日去哪里了？” 谢华凌听了她的问题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她为什么总是要来自己这里打听赵昀起的消息，而且自己也确实不知道“这我确实不知。” “罢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妹妹请。”沈念云虽然还是有些困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的时候。 谢华凌一只脚刚迈进屋，就听见了那熟悉而又高傲的嗓音“这后宅真是乱成了一锅粥，这种小门小户的都能进来了吗？” 第46章 姚玉莹 听到声音后谢华凌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是姚玉莹讽刺刘雪瑶的话，不过也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姚玉莹对于刘雪瑶这种级别的人还没有放在心上，只讽刺了两句就正眼也不瞧她一眼了。 谢华凌缓步进屋，姚玉莹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正好跃入眼底，小门小户？呵，恐怕在她的眼中，这府中的女人除了她之外都是小门小户吧。 再见故人，回忆又呼啸而至。 “你这种在穷乡僻壤长大的人，也配在这后宫中事事压我一头？” “你知道为什么你圣宠不倦却始终怀不上龙嗣吗？” “你知不知道被你宝贝得很的那枚平安符里面有大量的麝香，你日日带着麝香在身上，又怎么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孩子呢？” “你以为皇上爱你？为什么没有太医告诉你这件事情，你还想不明白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家人都这么惨吗？我告诉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 “你快去找他们吧！” …… 自己病在床上，虚弱到连捂住耳朵的力气都没有，可她就是那样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不停的说，不停的把那些残忍的话语砸向自己，一遍又一遍凌迟着自己的伤口。 谢华凌一直都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不仅仅是伤心忧病而死，估计也有被姚玉莹气死的一份。 今日姚玉莹穿着繁花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袖裙，上面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不必细看就知价值不菲，三千发丝梳成高高的发髻，六根金珠琉璃钗插在其间，还带着一支十分惹眼的金制缀红宝石步摇，鬓边带着两秉金花镂空发饰，倘若在阳光下远远看去，头顶处定是笼罩着一片金光。 沈念云在看到姚玉莹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那一日与谢华凌闲聊时，谢华凌当时随口说的一句“皇后娘娘的亲戚，想必是有些贵气在身的吧”，如今一见真人，就发现没有再比这么形容更贴切的了。 而姚玉莹看着谢华凌与沈念云一起走进来时，脸色登时就阴沉了下来，虽然原本就阴沉，可人人都能看出待看到这两个人时更加黑了几分。 姚玉莹坐在主位上并不起身，盯着沈念云冷冷的说道“你就是沈念云？这后宅暂时由你打理着？” 按礼来说，姚玉莹与沈念云、谢华凌同属侧妃之位，互相之间本应行平礼，可姚玉莹却半点要站起来的意思也没有，说话也并不客气，平日里习惯了互相客套总是温柔和善的沈念云差点就绷不住自己的脸色了，咬着一口银牙只说了一个字“是。” “哼。”姚玉莹只是冷哼一声，这就是皇后姑姑说的差一点就当上太子妃的人吗？也不过如此。 在这种无礼的对待下，沈念云差点就要发怒，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又生生的忍下了这口气，她姑姑是皇后娘娘，又不是她是皇后娘娘，真不知道这姚玉莹有什么好狂妄的，再说，昨日是她的洞房夜，殿下却特意没有回府，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不好意思呢？ 但不管有什么不满，现在都不是发作的时机，自己身处侧妃之位管理后宅诸事确实名不正言不顺，但对自己而言却有好处千万，只是，这权利是姚玉莹还没有入府时，皇后娘娘给自己的，可如今皇后娘娘自己的侄女却入府了……自己只能小心不出错，让皇后娘娘找不出借口收回这份管理权利。 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沈念云愤怒的情绪很快就被她自己压了下来，离沈念云最近的谢华凌却是明显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转变，谢华凌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不得不说，对付沈念云这种笑面虎，姚玉莹的方式虽简单粗暴，但却真是有效。 还没等谢华凌笑出来，姚玉莹的目光就转向了她，语气更加冷了“你就是谢华凌？” “嗯。”虽是和沈念云一样只说了一个字，但谢华凌只用鼻音，连嘴都没有张开。 虽然觉得她怼沈念云时格外有趣，但也许前世的情感在作祟，谢华凌仍然是对她一点好感都提不起来。 如果说和沈念云这种人需要虚与委蛇才能算是面子上过得去，那对于和姚玉莹这种人的关系而言，只要不互相动手撕扯起来，就已经算是面子上过得去，谢华凌对与姚玉莹之间的关系所抱期待值极低，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报期待。 果然，姚玉莹对谢华凌只是冷笑了一声“呵。”这就是皇后姑姑千叮咛万嘱咐和自己说千万不要去招惹的谢华凌？除了长得好看那么一点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皇后姑姑真是小题大做。 谢华凌也不等姚玉莹招呼，一边自觉的到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示意道“夏荷，把礼物送了吧。” “是。”夏荷把一只捧在手中的两尊白玉如意递给了姚玉莹身边伺候的丫鬟。 姚玉莹瞟了一眼谢华凌带来的贺礼，又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小家子气。” 听了此话，除谢华凌外在场诸人齐齐变了脸色，不满意别人送来的贺礼背后吐槽就算了，哪有当面嫌弃的？ 因为已经熟悉和习惯了姚玉莹的说话和做事方式，谢华凌早就有心理准备，就算她能说出再怎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都不会感到意外，而且自己也并没有用心给她准备这份贺礼，所以她对这份贺礼的评语还算是准确，于是谢华凌丝毫不见羞愧或者愤怒的神色，十分平静地说了三个字“有眼光。” 谢华凌说完话，在场众人的脸色又都变了变，这……这算怎么一回事，姚玉莹更是一个白眼飞的要上天了。 在夏荷把贺礼送上去后，沈念云就示意丫鬟采薇把自己带的礼物也顺势递上去，没有额外提一句，就是想低调的送了不惹人注意。 可谁也没想到，姚玉莹在不经意间看到沈念云的丫鬟采薇递上来的贺礼后，却当场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 “啪嚓！” 这回包括谢华凌在内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好好的这位姚侧妃又在发什么疯。 第47章 摇椅 姚玉莹摔了茶杯后就指着沈念云怒声说道“你……你……你竟敢讽刺我！” 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沈念云带来的贺礼，只是一尊白玉观音像，乍一看之下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于是又疑惑的瞟了瞟姚玉莹，再疑惑的看看沈念云，目光在这三处来回徘徊，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 沈念云定了定心神，仍是扬起来一副温柔的笑脸，只是这笑脸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刻意和勉强“怎么了？姚侧妃，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姚玉莹恨恨的想着：误会？明知殿下昨夜没有在我房中过夜，今天还特意给我送一尊送子观音像，这不是故意恶心我吗？ 越想越气，姚玉莹狠狠的拂了拂衣袖“好一个沈侧妃！我乏了，红香，送客！” 大家都是识眼色的人，主人都已经这样说了，于是都不用送就都十分自觉告退离开。几人在绮霓阁门外互相之间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各自回去了各自的住处。 晚膳前，长春榭中。 谢临风昨日派人送来了一把寿竹制成的摇椅，躺在上面悠悠荡荡，闲适自在，谢华凌收到后十分喜欢，特意让人给挪到了了卧房。 此时，谢华凌就正悠闲的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丫鬟秋叶的声音传了进来“娘娘，殿下回府了。” 回来了啊，想必应该先回书房或者先去看姚玉莹了吧，这样想着谢华凌眼睛都不睁随意应道“知道了。” “娘娘……”秋叶本还想说些什么，待看到身侧人的手势后十分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赵昀起刚回府就来到了谢华凌的长春榭，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她的小丫鬟在禀告自己的动态，可谢华凌好像并不准备起身相迎一样，于是赵昀起阻止了小丫鬟想要继续提示谢华凌的话，挥挥手让她退下后，就信步走进了谢华凌的卧房，正好看见谢华凌避着眼睛躺在摇椅上摇啊摇，一脸……美滋滋的表情，赵昀起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她在这里美什么呢。 谢华凌自然听见了脚步声，虽说这太子府内危机四伏，应该步步小心，可也没到有人能悄无声息进到自己卧房行凶谋杀自己的地步，而且能随意出入自己卧房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所以谢华凌并未把这脚步声放在心上，只当是有人来卧房取东西，心里仍旧在想着早间在绮霓阁免费看的那一场闹剧，沈念云气绿了脸，姚玉莹气红了脸，想着想着嘴角就牵起了笑容，还真是有趣，是因为宫斗如此其乐无穷，所以人人才趋之若鹜吗？ 赵昀起在一旁看着谢华凌的笑容变得越来越放肆，关键是她还闭着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白日做了美梦一样，本来克制着偷笑，一下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谢华凌乍一听见身旁有男子的笑声传来，心里一慌，由于刚才脑中一直想着宫斗，所以下意识的就想到这该不会是有人派过来侮辱自己清白的吧，惊吓之下，睁眼翻身而起，动作之大，把赵昀起都看愣了。 待看清屋子里的人是赵昀起后，谢华凌松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偷偷鄙视自己，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哈哈……殿下你回来了啊。”谢华凌有些生硬和尴尬的搭着话。 “嗯，刚才你的小丫鬟不是给你通报了吗。”赵昀起好以整暇的看着谢华凌。 谢华凌努力的回忆了下，刚才秋叶确实和自己说了殿下回府了，可是她说的是回府，也没有说到我卧房里了呀，不过……我卧房也是在府里，说回府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谢华凌又偷着瞧了一眼赵昀起，只见他风尘仆仆的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换，应该是一进府就来到了自己这里，没准秋叶说回府的时候就真的只是回府，还没有到自己院中，只是，他既回来了，难道不应该先去安抚一下姚玉莹吗？ 赵昀起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华凌的脸色不断地变化，到最后变成疑惑的神色不变了后，就有些好奇的随口问道“这椅子哪来的？” “我哥哥送来的。”这种事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只是把椅子，又没有传什么秘密信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所以谢华凌坦荡的说着实话。 “你哥哥倒是贴心，我这太子府还能短你一把椅子不成？”赵昀起一想到谢华凌还没入府时，谢临风事事防备自己的样子心里就有点不舒服，感觉像是自己是大灰狼，要拐走他妹妹这只小白兔一样，话虽是这样说，在谢华凌从椅子上起来后，赵昀起默默地躺了上去。 谢华凌听了后皱了皱眉，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带着点讽刺，但还挺平静，于是接着话怼了一句“哥哥没送来之前，我这屋子可不就是短了一把这样的椅子。” “……”赵昀起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继续往下接，沉默的在椅子上摇了片刻后才接着说道“你哥哥就送来这一把？” 这问题问的好奇怪，谢华凌下意识的就回到“不然呢？我一个人也坐不了两把！”说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又有些没大没小了，缓解气氛般的咳嗽了两声“咳咳。” “你和你哥哥说再送一把这样的摇椅到太子府。” “啊？” 赵昀起状若随意的说道“啊什么啊，我听说你嫂嫂最近请旨想要来府中看你，若你哥哥能再送给我一把，我就想办法让你嫂嫂在府中陪你住几日，可好？” “真的？一言为定！”谢华凌兴奋的就差跳了起来“殿下你就算是想要十把摇椅，我也肯定让我哥哥想办法给你弄来。” 赵昀起轻轻笑了下“我和你一样，你都坐不了两把，我一个人怎么坐十把。” “……”虽然被刚才自己怼他的话给怼了回来，谢华凌却仍旧兴致高涨。 赵昀起十分满意的弯了弯嘴角，其实哪里是非想要个这样的椅子，若真是想要，堂堂一个太子府，还能连几个能工巧匠都找不出来吗？不过是念着上次陪她回家时她哭红的眼睛，可若是无缘无故的就让家中人随意留宿太子府也不合规矩，自己找的这个由头就甚好，自然而不刻意。 第48章 冯兴修 赵昀起闭着眼睛坐在摇椅上摇了一会儿，然后问到“为何把这椅子放在卧房？放在花园里不是更好吗？” 谢华凌摊了摊手，十分无奈的说道“殿下以为我不想吗？闻着花香，吹着清风，荡着摇椅，这种滋味儿想想都美，可是呀，这不是太子侧妃能够做的事情。” 看着谢华凌为委屈屈的样子，赵昀起却觉得好玩儿的要紧，于是调侃的回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仅仅是一日未见，爱妃的自觉程度就已经进步的这么快了？” 这话应该是夸奖的意思，可怎么一点儿夸奖的感觉也听不出来？谢华凌嘟嘟囔囔的说着“那我还能怎么办？” 赵昀起收起唇边的笑容，一脸正色的说道“凌儿，在这府中行事你完全可以放松一些，不必如此谨慎，想做些什么就做什么，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的顾虑，出什么事情有我顶着呢。” “……”听了这话谢华凌一阵沉默，真的可以这样吗？再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眼神，心里忍不住的触动，差一点就要沦陷进去了，但是在关键的时候，前世的结局又突然闯进了脑海中，把思绪又拉回了现实“如此，华凌便先多谢殿下了。” 赵昀起听了她的回答后，便知道她没有信自己的话，心里忍不住的微微失望，她还是不够信任自己。 一时之间，屋内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分别陷入了各自的思绪当中。 “咚咚咚。”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然后夏荷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殿下，娘娘，该用膳了，不知殿下是否在此用晚膳？” “好。” “他不吃。” 两个人同时说出不同的决定，夏荷听了却伶俐的跑去布了两份晚膳。 “现在连饭都不让我吃了吗？”赵昀起说的语气颇为幽怨。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华凌十分尴尬的笑了两声“殿下……不去陪陪姚侧妃吗？” 赵昀起听了直接变了脸色，却没有发火，只是语气有些不善“好好的提她做什么。” “殿下不喜欢她？” “嗯。” 这么直接的答案让谢华凌当场愣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为何……要接她入府？” 赵昀起略一沉吟，还是如实说道“她自己想来，母后也想她来，她的家族也想她来。” “就只是这样？”谢华凌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同情姚玉莹，而是不知道为何所有人都非要把太子府当成一个好的来处。 赵昀起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嗯，母后的抚养之恩我不得不报，母后既然想给她的家族这份荣耀，那便给吧，左右与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华凌怔怔的看着眼前人，不是什么难事？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在他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吗？既不喜欢又何苦让她在这牢笼里困一生？为什么这样冷酷的地方，大家都还要挤破脑袋往里来呢？谢华凌想不出答案，可好像也怪不到赵昀起的身上，毕竟他也不是强娶，而是其他人想要强嫁。 注意到谢华凌情绪上的不对，赵昀起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可是不高兴府里来其他人？” 这一句话把谢华凌的思绪给拉了回来，略微笑了一笑“没有，这府中五个人待也是待，十个人待也是待，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殿下大可以放心的往府中拉人。” “咳咳……”赵昀起听了这话一口气没上来就呛到了，有些意味不明的看了谢华凌一眼。 “华凌还想问一件事……” “问吧。” “既然已经决定接姚侧妃入府，殿下……昨日为何不回来？” “……”赵昀起又被问的一阵沉默。 看赵昀起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谢华凌又继续追问道“殿下可是故意的？” “嗯……嗯？”赵昀起下意识的应道，然后语音一扬，疑问的看着谢华凌，示意她说出原因。 “若不是故意的殿下必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是……为何？” “不想见到她。”赵昀起却并不说实话了，只是有些敷衍的回道，之后任凭谢华凌再怎么追问，都不再开口，思绪却飘回到了两日前。 两日前太子府书房内，赵昀起在书桌前把玩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草民冯兴修参见太子殿下。”一人走进来后规矩的行了一礼。 “又没有外人在，不必在意那些俗礼。”赵昀起招手叫此人上前“这是前几日属国送来的贡礼，十分精致，我想着你会喜欢，便向父皇求来了，怎么样？不错吧？” “当真是极好。”冯兴修把茶具拿在手里仔细的赏鉴了一番。 “你这次又去哪里游历行医了？”赵昀起有些好奇的问道。 “向北，去那荒蛮之地走了一圈。”冯兴修笑得怡然自得。 “太傅大人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你身为他的儿子怎么就喜欢学医了？还偏偏总爱各地乱跑，真是奇哉怪哉！”原来这冯兴修正是赵昀起的老师冯太傅的儿子，二人年龄相仿，从小又是一起长起来的，所以交好。 “哈哈……”冯兴修笑得十分爽朗“不满殿下，家父也是十分苦恼！” “我倒是也十分想像你这样，游历四方、悬壶济世，可是……唉，不提了。”赵昀起笑着摇了摇头。 冯兴修并不趁机宽慰两句，他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心中有大义，并不需要自己三言两语的劝慰。 “对了……”赵昀起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物件递给冯兴修“正好你过来了，帮我看看这件东西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冯兴修接过赵昀起递来的像是木质的平安符样式的东西，随口问了一句“这宫中的太医都是做什么的？” “这件事情上，我不信他们。”虽是这样说，但赵昀起并没有怒色，语气十分平静。 “哦？”听了这话，冯兴修像是明白了什么的样子，不在多言，低头认真研究起了手中的东西。 过了半天，冯兴修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这东西殿下是不是要给府中某位女眷的？” 第49章 材质真相 赵昀起轻微的皱了皱眉头“为何是女眷？” 冯兴修似乎是想要再次确定自己的结论一样，把平安符拿在鼻下仔细闻了又闻，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僵硬。 “因为它只能对女眷起作用。”冯兴修似乎是十分嫌弃的把平安符往桌上一扔，拿手帕擦了擦手后才继续说道“这东西看着是红木制成的，可里面掺杂了麝香这一成分，麝香的功效是何，想必我不说殿下也有所耳闻，而能把麝香掺进红木里，这工序着实不易，寻常人没这个精力，也没这个必要这样做，所以……这大概是宫廷产物，我知道的就这些了，背后的事情……殿下自己想吧，我不便再多言了。” “呵。”赵昀起冷笑了一声“当真是打的好算盘。”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抬眼盯着冯兴修看了许久。 冯兴修被看的背后有些发毛，总觉得他是在打自己的主意，想把自己卖掉一样。 赵昀起一脸认真的问道“你父亲想要你入朝为官你不愿，说自己喜欢医术，那……入太医院可好？” “……啊？”冯兴修愣住了半晌，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说道“殿下，您还是饶了我吧，若是日日困在京中与那群老头子待在一起，早晚我得疯魔了。” 赵昀起苦笑了一下“我知你不愿，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你一句。” “殿下既知我心，为何又突然这样询问？难道……”冯兴修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试探的问道。 赵昀起坦坦荡荡的承认了“没错，是为了一个人。” “她能得殿下这样对待，看来与众不同的。”冯兴修听后忍不住笑了一下，很为好友的这种情绪而开心。 “她确实很有趣。”提起她来，赵昀起的语气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冯兴修瞟到了此刻正静静躺在桌子上的那块平安符，大胆的猜测道“冒昧的问一句，这木牌是不是……？” 赵昀起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料。” 冯兴修一脸认真的承诺道“我虽不会入太医院，但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殿下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倾尽全力。” “好。” 冯兴修离开后，赵昀起马不停蹄的就奔向了皇宫。 皇后的宫殿内，姚玉莹正在里面请安，由于明天就要入太子府，所以皇后少不得多嘱咐了许多话。 “从明日起便把这脾气收一收吧，不可在这般骄纵下去了。” “那时太子府后宅中位分高的只有沈侧妃和谢侧妃两人，所以本宫便把管理的权利给了沈侧妃，你去了之后要仔细盯着她点，等寻些她管理的不妥之处，本宫便把她的权力收回来，放给你。” “太子现在还没有子嗣，前些日子唯一怀有身孕的秦昭训也意外小产了，此时正是你的好机会，可千万要好好把握住了。” “本宫曾经赏了谢侧妃一个木制的平安符，挂在脖子上的，你去了之后悄悄观察着，看看她有没有时常带在身上。” “还有，到了府中之后千万不可以主动去招惹谢侧妃。” …… 皇后拉着姚玉莹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太子府中的情况，姚玉莹虽听着有些不耐烦，也有一些不认同的地方，但在皇后说话的过程中，到底还是始终面色恭敬不敢表现出分毫不满。 等皇后把该嘱咐的都嘱咐完之后，姚玉莹才开始说话。 姚玉莹声音本就比较大，此时又加上了些赌气的成分，于是更显得些声势张扬“皇后姑姑，您不必为我担心，那府中的几个人我也有稍微的了解了一下，还不值得我放在心上，尤其是皇后姑姑您特意提醒的谢侧妃谢华凌，听说他从小便跟着家里生活在边塞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想来也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哪里值得我们这么费心思，玉莹本以为府中都会是些声名赫赫的大家闺秀，却不想竟都是些小门小户……” 皇后听着姚玉莹还是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加重了些语气打断了她所说的话“玉莹！这些话怎么可以乱说，小些声音！” 皇后的话音刚落，门外就遥遥的传来了赵昀起的声音“母后不必为此忧心，若是小些声音，这些话还怎么被我听了去！” 听见声音后，在殿内的皇后和姚玉莹双双变了脸色。 “给母后请安。”赵昀起走进了殿中。 “起儿来了。”皇后努力稳了下心神，对赵昀起说话的声音很平和，然后语气变得颇有些不善的质问在外间伺候的宫女“殿下过来怎么都不通传一声！愈发没了规矩！” “这……这……请娘娘恕罪。”在外间伺候着的宫女慌了神，不是不想通传，实在是太子殿下来势汹汹步伐又快，而且姚玉莹说话声音那么大，即便当时太子殿下站的远一些，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母后恕罪，是儿臣急躁了。”赵昀起虽然话是请罪，但却面无表情，眼中还隐隐有些怒光。 皇后看着与平时状态明显不一样的赵昀起，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起儿来的匆忙是有什么急事吗？” 赵昀起不答这句话，把目光转向了站在皇后身边的姚玉莹“母后的这位侄女，心气可真高呢，我这太子府中都是些小门小户的，哪里装得下这尊大佛！” “殿下恕罪，玉莹……玉莹……”姚玉莹忙跪下请罪，可心里却觉得自己说的没有错，于是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后使了个眼色命姚玉莹的贴身丫鬟把她扶出了殿外“玉莹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然后替她解释道“玉莹只是被家中被娇惯，口无遮拦了些，没有什么坏心思，起儿勿怪。还没说今日急匆匆的赶来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些事情要与母后求证，这些人……”赵昀起拱手行了一礼，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在殿中伺候的宫人。 皇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了贴身宫女一句“秋水，把人都带下去，在殿外候着。” “是，娘娘。” 第50章 旧事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皇后和赵昀起两人。 “现在可以说了。”皇后强撑着镇定。 赵昀起从怀中拿出那枚木质平安符“儿臣有疑，还望母后解惑，这是什么？” 看着赵昀起拿出的东西，皇后面色剧变，忍不住站了起来，略带颤声的说道“你、你都知道了？” “是。”这一个字被赵昀起说的掷地有声。 “那为何还来问？” “想亲耳听听母后的答案。” 皇后沉默了一会，语气疲惫的说道“……正如你心中所想。” “她用不上这么贵重的平安符，还请母后收回。” 皇后有些无力的坐回了椅子“是谢侧妃告诉你的？” “不是，这些事她并不知晓，是我自己查的。”赵昀起语气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正如母后的那位侄女所说，谢侧妃不过是小门小户，以后若有这般厚赏，母后不必再给她。” 赵昀起话已经说的很客气了，但皇后毕竟是皇后，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深意，他这是在和自己说以后都不要在谢华凌那里动手脚，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赵昀起也是这样，和他的父皇一样，皇后的思绪仿佛飘向了很久以前，过了很长时间才应道“如你所愿，去见见你父皇吧，你既有了这个决定，陛下应该有话对你说。” “是，儿臣告退。” 御书房中。 身为整个皇宫中的权力至高者，自然什么都逃不开皇帝赵元辉的眼睛，又怎会不知此刻正静静站在下面的太子就在刚刚曾失礼地闯入了皇后的宫殿，而至于失礼的原因，还不等探听，当事人就把自己送了过来。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赵元辉本应该发怒，或者语重心长的教育赵昀起一下，可看着自己的儿子身姿挺拔、目光坚定的站在那里，赵元辉却忍不住失了神，仿佛就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和她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离开也已经有十三年了吧，时间过的真快啊！ 就这样君臣父子之间沉默了许久，赵元辉终于开了口“当日你还未与她成婚之时，朕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儿臣记得。” “那你今日所行之事是为何。” “儿臣认为这并不冲突。” “说说你的理解。” “父皇曾说后宫可以成为制衡前朝的工具，儿臣也是这样认为，但同时儿臣也认为，这并不是唯一，也不是必要，这一工具的确会让一切事情都变得更加顺利和轻松，但有些时候，儿臣愿意累一点。” “只是为了那一个人？”赵元辉在问赵昀起，可目光却没有看向他。 “是为了她，也不仅仅是为了她。” 赵元辉慢慢把目光移到了赵昀起的脸上“你，心太软了。” “是儿臣的错，可是……” 还不等赵昀起说完，赵元辉又紧跟了一句话“像你母亲一样。” 赵昀起听到母亲这个词语的时候愣了一下，说的是母亲，而不是母后。 “既然道理劝不住你，那为父给你讲故事吧。”赵元辉缓缓说道，语气幽幽还带了些疲惫。 “朕还是太子那会儿便认识了你的母亲，那时候朕就像你一样是个毛头小子，也和你一样喜欢一个人便想把她宠到天上去，别人的劝阻都不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这份宠爱，让她成了明晃晃的靶子，后宅中的肮脏事情太多了，也许你现在还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朕相信，这些早晚你都会经历的，而且即便你知道你自己要经历，你也准备不出有效的防御办法。” “正是因为你母亲在太子府时受到的攻击与委屈太多了，我虽数次相护，但难免也有不及时的时候，所以在我登基之后，我便立了你母亲为皇后。” “我想着，你母亲有了这么高的地位与权力，那些人也该会稍微顾忌一些吧。” “可是……呵，那些人都是疯子，她们若是想害你才不会管你是皇后还是太后。” “起儿，你知道在这皇宫之中什么人最安全吗？就是那些藉藉无名之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们，也自然没有人会去害她们。” “这里手段太多，也太狠毒了，很多时候都让人避之不及、防不胜防。” “你母亲怀你时被人所害，生下你后身体就日渐虚弱，最终……在那些人的期待下……还是去了。” 即便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赵元辉想到这些时，还是心绪复杂，即便是身处这至尊之位又如何，有时候想保住一个人都未必能够保得下。 对于这些事情，赵元辉偶尔提过两句，但却是第一次说的这么多，赵昀起也是第一次听了这么多，把这些话在自己脑中翻来覆去又过了几遍之后，赵昀起忍不住问道“那……父皇您为母后报仇了吗？” “报了。”赵元辉并不掩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转瞬间语气又带上了些迷茫“可那又能怎样呢？你母后她……她也回不来了……” 是啊，报了又能怎样呢？赵昀起第一次觉得自己面前的赵元辉是这么的陌生。 赵元辉又继续喃喃的说道“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对你母亲的情谊能够低调一些，不那么张扬惹人注目，是不是就可以……” “起儿，朕那时候劝你的那些话，不仅仅是为了政权的稳定、天下的和平。” “父皇也不想再让你经历一遍这些，所以在现在还可以改变的时候，不妨改变一些。” “是为了那人好，也是为了你自己好。” “省的你到后来向朕如今这般，不敢思之过去，空留遗憾。” …… 不知父子二人说了多久，赵昀起也记不得最后自己是如何走出御书房的，难道真心悦一人就不能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来吗？即便有着最高的权力也躲不过那些暗箭吗？ 不，我偏要把她扶上那后宫中的至尊之位，让她与我一同赏这大好河山，虽说籍籍无名最安全，可她，是最耀眼的光，绝不可能任之伏于沟渠，她应该永远骄傲灿烂，纵使阴谋阳谋再多，但事在人为，不试一试又怎样确定最终结果？ 第51章 曾净 赵昀起答应谢华凌当天，谢华凌就迫不及待的写了一封书信送往谢府，在接到妹妹的信件后，谢临风忙命人再去打造一把摇椅，刚刚做好就片刻也不耽搁的给送到了太子府，并且指明是送到赵昀起那里，赵昀起收到后果然也不食言，第二天就下了一道口谕：谢侧妃兄长谢临风送来的摇椅甚是精巧舒适，理应嘉赏，恰逢谢临风之妻前几日请旨入府拜见谢侧妃，故特恩准谢临风之妻曾净可于太子府停留三日，已解谢侧妃思家之念，也慰谢家忠勇贴心。 此条口谕一出，不明内情的人过耳就忘，左右不是大事，并未放在心上。 而明白内情的人，比若说日日在太子府后宅的那些女人们，在听到这条口谕后却俱是无语，当真是谢家送来的摇椅有有多么精巧、多么舒适吗？真当没有人看得出内情吗？不管心中作何感想，但至少明面上还没有人因为此事闹起来，一来这借口找的乍一看的确没什么毛病，二来既然赵昀起想给这份赏赐，也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来触这个霉头。 所以这件事就被毫无波折的定了下来。 曾净还没来，长春榭里就已经热闹非凡，刘雪瑶一向与谢华凌交好，十分自觉地跑来跟着一起凑热闹，与谢华凌一起忙得不可开交。谢华凌吩咐宫人把整个院子从上到下都仔细打扫了一遍，又命人重新布置了许多文雅的东西，想到上次出宫时打听到的曾家小姐最是知书达理，谢华凌怕曾净无聊还特意跑到董文慧的翠竹轩借了好多书籍草稿来放在案前预备着，然后就巴巴的等着人来。 姚玉莹看谢华凌为此弄出这么大阵仗很是不忿，跑到皇宫中和皇后很是抱怨和哭诉了一番，想让皇后姑姑下道懿旨阻止曾净入府，让谢华凌空欢喜白忙活一场，而皇后顾虑着这是赵昀起亲自下得口谕，自然是没有答应，姚玉莹白跑一趟，回府后更是怎么看谢华凌都不顺眼。 赵昀起本来已经差人准备了曾净来时暂住的院子，可谢华凌软磨硬泡、撒娇卖萌相求曾净来时与自己同住在长春榭，极少被这样对待的赵昀起一个心志不坚就答应了，等过后反应过来再想反悔时，哪还能见得到谢华凌的影子，只能无奈作罢。 在各样的心思中，曾净就这样来了。 曾净刚来到长春榭中见到谢华凌时，本想要依礼跪拜，虽然她是自己夫君的妹妹，可既入了皇家，便是尊卑有别。 然而曾净膝盖还没等弯下，谢华凌就小跑过来抱住了她，亲昵的叫着“嫂嫂。” 曾净心里也欢喜，但想到这毕竟是在太子府中，不能因此留下话柄，让谢华凌难做，于是还想要继续把礼完成，谢华凌却不给她机会，一把拉起了她就往屋内走。 曾净只能小声的提醒了一句“侧妃娘娘，容我先把礼行完。” “没事，只要不遇到殿下，你我二人之间不用在乎这么多，反正人人都说我不知礼数，不能白背这个罪名，也不差这一遭了，一路上嫂嫂定是有些疲累了，快随我进屋聊吧。”谢华凌话说得快，拉着曾净走的也快。 曾净听了后先是被逗得一笑，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心酸，也不再固执，便随她入了屋内。 还不等谢华凌开口，曾净先忍不住关心的问道“侧妃娘娘在这府中过得可还好？” “嫂嫂你还是和哥哥一样叫我凌儿吧，叫侧妃娘娘听着怪怪的。”谢华凌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好，凌儿。” 谢华凌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我在这过得还挺好的，虽然不比从前自由，可也算的上顺心，嫂嫂不必为我忧心，还请回家后也替我劝慰爹娘与哥哥一二。” “这是自然。”曾净应了下来，又有些忧心的问道“刚才听你说……是何人敢说你不知礼数？” “这个呀……”谢华凌满脸轻松，似是浑然不放在心上一样“刚入府的时候有人私下嚼舌根，殿下听到风声后重重惩治了一次，也就没人敢再背后议论了，不过我们府里新来了一个人，是皇后娘娘的远方侄女，她超凶，肯定在背后说了我不少坏话……” 谢华凌瞧着曾净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又笑着说道“嫂嫂不必在意这些，你看我们现在，不是也在背后说她坏话吗？” “你呀……”曾净无奈的摇摇头，这是第一次见谢华凌，却没想到她竟是个心大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谢华凌在府中的近况后，谢华凌就颇有些好奇八卦的问道“嫂嫂你与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呀？” 曾净带上了些羞涩的笑意“十五那日我本与母亲去郊外的寺庙上香祈福，在回程途中，路遇顽童，拉车的马儿受惊了，危急时刻你哥哥救了我，自己却不慎受伤……” “哥哥受伤了？”谢华凌有些诧异，从没听谢临风提起过这么一桩事，而且谢临风身手不错，自小在战场上又是与战马为伍，怎么会连一匹受惊的马都降服不了呢？ “是，胳膊有些刮伤，但幸好没有伤到筋骨，为此我很是过意不去，遂差人给你哥哥送了几次伤药和吃食。”曾净越说脸越红“他也会给我回些小礼物，一来二去便……” 后面的话曾净不说，谢华凌也知道一来二去该发生什么了，但却总有一种感觉是哥哥自己故意擦伤手，以此为媒介来与心上人多些交往，毕竟在谢华凌的印象里，发狂的战马都对谢临风构成不了什么威胁，更何况只是受惊的拉车马呢？没想到自己那个傻哥哥追起女孩子来还挺聪明的嘛，谢华凌本以为自己的哥哥征战沙场、血气方刚，会喜欢性烈如火的女子，可没想到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自己拐回来一个温柔体贴、知书达理的嫂嫂，越想越觉得缘分之事奇妙无比，眉梢眼角都带上了些笑意“到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呢。” 第52章 找茬 这一日，谢华凌带着曾净在府中花园里放风筝，自然只有谢华凌在放，曾净只是在一旁笑着看。 姚玉莹带着丫鬟散步时正好走到到此处，抬头看着在天上飞的越来越高的风筝，隔着层层花丛能听到不远处的嬉笑声不断传进耳，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可姚玉莹还是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真心的开怀大笑了？久到自己都记不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每日烦心的事情有这么多，为什么她还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姚玉莹站了许久还是转过花丛走到了那些人面前，声音里仍然带着些傲慢“谢侧妃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一听到她的声音，谢华凌的笑声就戛然而止，悄悄在暗中翻了个白眼，心道：又来了！她又来了！然后转头就看到姚玉莹身着华服、满头珠翠的走了过来。 谢华凌把手中的风筝线递给在身旁伺候着的夏荷，然后回道“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曾小姐。”姚玉莹对着曾净的方向微微一点头，打了声招呼。“上次赏花会一别，没想到如今曾小姐已经是谢夫人了。” “姚侧妃。”曾净同样回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那日的姚小姐今日也是姚侧妃了。” 姚玉莹语带倨傲的说道“听闻谢小将军自小长在边塞，与我们京中的翩翩公子自然是不同，日后的相处中恐怕还得要你多担待一些。” 原来她今日是来挑拨自己兄嫂之间感情的，还真是管的够宽的，也不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权利，谢华凌刚想出声反驳，就听到曾净已经出声了。 曾净面色平静，但眼眸中已经含了些怒意“姚侧妃说的没错，我相公自小长在边塞，自然是与我们京中的公子有些不同，不懂遛鸟，也不会斗蛐蛐，但是兵法武艺这些还是看得过去的，况且他于我还有救命之恩，我每日爱慕还来不及呢，现在就谈担待实在是有些为时尚早，不劳谢侧妃挂心了。” 姚玉莹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睛“今日你这样说我能理解，新婚燕尔，自然多情，我们且看明年今日。” 相比于曾净还有所顾虑姚玉莹身份的回答，谢华凌的话说的就格外的不客气“姚侧妃，你与殿下也是新婚燕尔，还是把你那么多的心思留给殿下用吧，谢府里的家常里短也影响不了你什么，不必费心了。” 谢华凌话里话外就是“多管闲事”这一个意思，姚玉莹已经习惯了两人之间每次都不欢而散，所以如今听了她夹枪带棒的话后也不再像前几次那么动怒，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看着姚玉莹就这么也不告辞就直接离开，曾净颇有些忧心谢华凌的处境“凌儿？” 谢华凌宽慰一笑“嫂嫂不必为我担心，她就是这个样子，是个刺儿头，也不是只针对我的，她说的那几句话嫂嫂也不必放在心上，她看见人不上来刺两句就难受。” 姚玉莹走出很远后，又抬头向天上看了看谢华凌刚刚放的还没有来得及收起的风筝。 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红香看着姚玉莹的神色，十分有眼力的说道“娘娘，你要是想放风筝奴婢也为您寻一只。” “谁想玩了！”姚玉莹收回了目光，口不对心的说道，心里却是一片戚戚然，就算飞的再高又有什么用呢，也飞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墙、飞不出这天家富贵。 锦瑟阁。 沈念云坐在榻上静静的翻看着书籍，听着采薇传过来的话后，只觉得有些好笑“她们两个又吵了几句嘴？” 采薇现在沈念云的身旁“是，就在花园里，好像还说了谢侧妃嫂嫂的事情。” 沈念云十分无奈“这姚玉莹呀，一天天的盯着府里的事情还不够，还得管着府外的事情，也是真有闲心。” “谁说不是呢。”采薇十分恭顺的说道“姚侧妃行事确实与众不同，这府中除了太子殿下，她对谁都没有个好脸色，遇到谁都要去挑拨两句，真想不明白她的战斗意识为什么这么强？” 对于采薇说的这点，沈念云也是感觉到十分头疼，这姚玉莹天天在府里就像是一个随时准备战斗的刺猬一样，无意中碰她一下都要扎一手刺，要是躲着她，她还要追过来拿刺扎你，真是棘手得很。 沈念云幽幽的说道“她若是没有背景，那就好对付极了，可偏偏她还背景深厚，要是她出了一点事，皇后娘娘就第一个不乐意，对了，自她入府以后，殿下去看过她了吗？” 采薇回道“还没有，暂时还从未去找过她。” “呵……”沈念云嘲讽的笑了笑“不过好在殿下对她不怎么上心，光有背景也不足为虑。” 这时，另一个贴身丫鬟采蝶请见。 采薇心思一动，脸上浮现喜色“采蝶这个时间过了，想必是前段时间一直调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沈念云点了点头“让她进来说吧。” “是。” 前段时间，沈念云派去卧底在长春榭的丫鬟来信说谢华凌可能是病了，因为偶然间看见夏荷给她端了一碗汤药，第二天沈念云特意去找谢华凌名曰聊天，实则观察她的情况，可看她精神状态良好，不像是生病或者有隐疾的样子，于是心下存疑，传命让那名卧底的小丫鬟偷点药渣出来，可谢华凌的贴身之事从来都是夏荷、秋叶、冬雪这三个人负责，其余人一点儿手都插不进来，所以这名只在外间负责清扫的小丫鬟一时之间也束手无策，沈念云怕错失了这次机会，于是特意派遣采蝶偷偷前去相助。 采蝶依召进来后回禀的果然就是此事“回禀娘娘，药渣暂时还没有拿到手，但是奴婢有了些推测。” “什么猜测？说。” “谢侧妃娘娘在偷偷服用避子药。” “什么？”采蝶虽然是以贴身丫鬟之名随自己入府，但在众人面前甚少露面，心思沉稳，又粗通药理之术，是入太子府前母亲特意为自己找来保驾护航的，故沈念云虽十分惊诧，但已信了七八分， 第53章 疑心 采蝶道“娘娘可知这几日谢侧妃的嫂嫂来看她是住在府中哪里？” “不是住在谢侧妃的长春榭吗？这有何关系？”对于此事，沈念云是知道的很清楚，本来赵昀起已经嘱托自己给曾净安排了一处院子，可后来不知为何，曾净来时却是直接住进了谢华凌的长春榭，赵昀起没有说什么，沈念云自然也没有非抓着这件事闹个清楚。 “这几日因为曾夫人一直与谢侧妃宿在一处，殿下便一直没有歇在长春榭。”采蝶说着脸微微有些发红“而这几日长春榭从没有煎过汤药。” “嗯……”沈念云轻声嗯的一声，示意自己在听，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这也不能证明谢侧妃常吃的药是避子汤药吧？” “奴婢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然后便仔细回忆了一下谢侧妃吃药的时间，这一回忆还真叫奴婢查出些巧合之处。” “哦？”沈念云挑了挑眉，来了兴致。 采蝶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推测“奴婢发现我们偶然间撞见过的几次谢侧妃吃药，头一天晚上殿下都是宿在长春榭的，再往深处去想，殿下没有宿在长春榭的时候，谢侧妃是从来都没有吃药的。” “嘶……”沈念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琢磨不透谢华凌想要做什么事情，这府中人人都想快些有孕，从而可以站得更稳，可惜没有恩宠，这谢华凌为何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如此受宠为何要喝汤药避子呢？ 采蝶看沈念云半天都没有说话，试探性的唤了她一声“娘娘？” “此事总觉得有些怪异……”沈念云被唤回了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采蝶说道“娘娘，此事怪异也是怪异在谢侧妃身上，可她偷喝避子药这件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这可是个好机会呀，娘娘试想一下，如果殿下知道了自己最宠爱的人却如此抗拒给自己生儿育女，殿下会如何想？” 采薇也在一旁劝道“娘娘，如果这件事被殿下知道，谢侧妃就再也不足为虑了……” 沈念云明显被劝说的心思十分活泛，但还是十分谨慎的说道“此事万分重要，必须一击即成，不可掉以轻心，采蝶，你继续去盯着长春榭，弄点汤药原料出来。” 采蝶有些为难的回道“请娘娘恕罪，谢侧妃的那三个贴身丫鬟做事十分妥帖，奴婢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熬汤药的原料是哪里来的。” 沈念云沉吟许久“……那想办法弄点汤药渣出来，这药我们必须要十分确定是避子汤药才可以有下一步动作，仅是靠猜测不可以，不能冒这份风险。” “是。” 沈念云继续吩咐道“采薇，你找靠得住的人帮我盯着点姚玉莹的绮霓阁，她身边都是皇后娘娘给的人，想必眼睛都很尖，所以不用盯得太近，小心些，只需要告诉我殿下是否真的不去她那里就可以。” “是。” “好了，都下去吧。”沈念云挥挥手把人都赶下去之后，就陷入了思考。 姚玉莹这个暴脾气真是让自己十分头疼，正好谢华凌也是个性格厉害的，让她们两个去斗而自己躲在暗处坐享渔翁之利是最好的，可这几天却渐渐发现，姚玉莹竟是个外强中干的，不知道怎么惹怒了赵昀起，殿下竟然一次都没有去过她院里，仍凭她脾气再怎么大、再怎么被皇后娘娘护着，在这府中，没有宠爱，她就不值一提。所以，如果殿下把姚玉莹放在心上，那就先藏着谢华凌的把柄，放任她们两个去斗个两败俱伤，可如果姚玉莹当真是没有一点宠爱，那这份把柄该如何使用才能把谢华凌彻底拉入泥潭呢？ 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落在别人案板上的谢华凌此时此刻正跟曾净道着别，赵昀起口谕的三日时间转瞬即过谢华凌就算再不舍，也只能眼巴巴的把人送走了。 晚间赵昀起来时，就看到谢华凌正一个人闷闷的坐着“在做什么？” “劳烦殿下让我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吧。”谢华凌有气无力地伏在桌子上。 “怎么了？”赵昀起想不明白她这是又在闹什么脾气。 “我嫂嫂今天回谢府了，又留我一个人了，突然就觉得好孤单。”谢华凌可怜巴巴的说道。 赵昀起道“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那……哪能一样啊。”谢华凌低声嘀嘀咕咕。 赵昀起虽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是直觉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凌儿，我想我得劝劝你，顺便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谢华凌果然来了兴致。 “就是……如果你以后还想让你的家人来陪你的话，是不是不应该对我是这个态度，而应该更热情一点？这样我一开心是不是就会如你所愿了！”赵昀起坏笑着眨了眨眼“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爱妃？” 谢华凌听了之后沉默着，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眼神看着赵昀起，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他这些话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赵昀起被看的心里有点发毛，自己本意就是看谢华凌心情有些低落，想要逗逗她罢了，结果她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要把她怎么样似的，于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准备岔开话题“咳咳……那个……” 谢华凌却突然换了神色，脸上带了些殷切的笑意，嘴不停的开始说： “殿下可用过晚膳了？” “没用过的话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 “用过的话不妨再用些小点心吧。” “如今夜越来越深了，殿下晚上若是饿了的话，一定要说与臣妾听呀，臣妾让人给您备好着吃食。” “最近天也越来越凉了，殿下可有记得加衣？可千万不要忘了。” “倘若殿下受了寒，臣妾定是要心疼很久的。” …… 赵昀起愣愣的看着谢华凌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一下子说了很多，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时间。 “够热情吗？”末了谢华凌问出这一句，眨着眼睛等回答。 “额……热、热情。”搞不明白状况的赵昀起说的断断续续。 听了赵昀起的话后谢华凌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继续问道“那开心吗？” “开心吗？”赵昀起更懵了，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 谢华凌道“对，你开心吗？” “开、开心。”赵昀起点了点头，应该是开心的吧。 “那我家人什么时候能再来呀？” “啊？！”原来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赵昀起不由得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第54章 出手 宁静平和的日子还没有过到一个月，就被人别有用心的打断了。 长春榭院门口，两拨人正分别在院内院外瞪着眼睛对峙。 站在院外的沈念云身后乌泱泱的站着一群丫鬟小厮们，远远一看就是要搞事情的样子。 沈念云的贴身丫鬟采薇站在一侧高声说道“我们沈侧妃娘娘奉皇后娘娘之命督管太子府后宅，连一处院子都进不得吗？你们挡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谢华凌的贴身丫鬟夏荷率领长春榭的人堵在门口，毫不示弱“沈侧妃若是想进来，自然进得，只是跟在这身后的人嘛……呵，长春榭没有这么大的地方，所以真是不好意思，一个都进不来。” 采薇对此十分不屑“你说不让进并不让进吗？你算老几？” 夏荷半点都不相让“我自然算不上老几，只是你们又算什么东西？想私闯堂堂太子侧妃的院子，可该仔细想好了，是否吃罪得起？” 相比于夏荷的淡定和霸气，在屋内陪着谢华凌的秋叶和冬雪却不必强撑着自己，急得在谢华凌身旁脚不沾地的四处乱转。 谢华凌揉了揉眼睛“可别转了，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娘娘，这沈侧妃带这么一群人来是要干嘛呀？”年龄最小的冬雪也最沉不住气。 谢华凌仔细思考了下后，十分诚实地回答道“不知道。” “啊？”冬雪瞪圆了眼睛。 谢华凌合理的推测着“不过看她那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估计是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就迫不及待的来对付我了吧。” 秋叶跟着仔细回了想了一下，还是毫无头绪，于是忿忿地说道“我们什么坏事情也没做呀，能有什么把柄？是说我们放风筝的时候不慎把树叶刮掉了，还是要说踢毽子的时候把花儿踩折了？” 冬雪也在一旁应和道“就是呀，就是呀！最近府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沈侧妃不会已经无聊到连这种事情都要管了吧！” 谢华凌听了两人的话却眉头一皱，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稍显不愉“如果不是别人的事情，那就该是自己的事情了。” “自己的事情？”秋叶顺着谢华凌的话喃喃的重复道，然后突然脑中灵光一现，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娘娘，该不会是……” 秋叶左右看了看，还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若真是这样，她倒是个有心的，但就显得我们心太宽了。”谢华凌无奈的摇了摇头，若真是这样可十分棘手了。 由于两拨人的阵势弄得太过于激烈，四周围上来了许多不明状况的其他院中的人，刘雪瑶听见风声后更是亲自前来，同时也派人去仔细打听了事情的经过。 派去打听的人很快就回来回信“回禀刘奉仪，事情是这样子的，沈侧妃娘娘不知道怎的，两刻钟前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来了长春榭，说要搜查，可又不说明原因，谢侧妃自然不会让她带着人进去，两边人就这么在门口僵持了起来。” 刘雪瑶皱着眉吩咐道“啊？平时看两人关系也还不错呀，怎么突然就这样子了？你再去打听一下，沈侧妃到底是为何非要搜查长春榭。” “是。”打听的人一溜烟的就又跑了出去。 刘雪瑶心中十分困惑，可在院门旁对峙的两人身份都比她高，她断没有贸然出面的道理。 可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开始前怎么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来？沈念云平时惯是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若无证据把柄怎会如此理直气壮？ 不明内情的刘雪瑶在外围急得直打转。 有人避嫌不愿意明面上来凑这个热闹也很正常，可如此热闹的场合却少不了姚玉莹。 姚玉莹自然是不肯在外围看热闹的，于是一来便往事发地的重心地带挤，一边不阴不阳的呛声说道“呦，好大的威风呀！” 姚玉莹这么说话自然不是特意前来为谢华凌出气来的，她只是单纯的看不惯所有人，无差别对待。 “姚侧妃，此事和你无关。”沈念云听了姚玉莹的语气，生怕她是来为谢华凌撑场子的，于是也卸下了平日里的温柔面具，一派威严冷酷的说道。 沈念云这些日子一直在派人仔细盯着谢华凌的长春榭，果然只要当晚赵昀起歇在这里，第二天谢华凌总要偷偷的喝上一碗汤药，而熬药用的药渣也被自己弄到手了一份，偷偷拿出府去找了好几个医馆看了都说是避子药的残渣。而监督姚玉莹的绮霓阁那边的人也确定了赵昀起根本不往那里去，所以沈念云才会猛然出手，准备打谢华凌一个措手不及。 此事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就是为了一击必杀谢华凌，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所以千万不能再横生枝节。 姚玉莹白了她一眼“不劳沈侧妃提醒，我当然知道此事与我无关，你别着急呀，我只是来看戏的。” 沈念云看见她的样子就更加生气，于是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了，现在的问题还是要想办法进入到谢华凌的院中才行，不然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来之前沈念云也确实没有想到谢华凌会直接这样不管不顾的就把自己拦在外面。 看沈念云既不答话，也进不去谢华凌院子，一副雷声大雨点小的做派，姚玉莹嗤笑出声“我说沈侧妃啊，你到底想干嘛呀？还能不能进的去呀？这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演啊？” 沈念云被她的三连问堵的呼吸一滞，哼了一声抬脚便要硬闯。 却不想一直没有露面的谢华凌却突然出声，“我不过是略歇了一会儿，这门口怎么变得这么热闹了？” 然后聚集在门外的众人就看到谢华凌被贴身丫鬟秋叶扶着悠哉悠哉的走了出来。 谢华凌瞟了一眼沈念云要硬闯的动作后并不见怒气，反而笑着问道“沈侧妃这个架势难不成是准备来放火烧我长春榭？” 第55章 意外来人 沈念云走上前一步，摆出一副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谢侧妃这话说的严重了，只是正常的搜宫检查而已，还希望妹妹能够配合。” “搜宫检查……”谢华凌一字一顿的说着，然后反问道“都已经到搜宫检查的地步了，还算是正常吗？” 沈念云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既被皇后娘娘授命管理后宅，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权力？呵呵……”谢华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出了声，然后语气略带了些调侃的说道“什么权利？随意搜查同等级嫔妃住所的权利吗？沈侧妃，你大概是事情多忙忘了，即便你有这项权利，也用不到我身上，因为你也不过和我一样，只是侧妃而已。” “你……”沈念云脸色铁青。 “我说的不对吗？沈侧妃？”谢华凌知道，今日过后，她与沈念云之间的脸皮算是彻底撕破了，从今以后也用不着像以前一样维持着表面的笑脸。 “呵……”沈念云被气笑了“怎么？不敢让我进去查，谢侧妃的院中难不成是有什么猫腻？” 谢华凌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猫腻倒是没有，只是就这样让你进来了，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谢华凌越是不让自己进去，沈念云就越是觉得长春榭里一定有秘密，所以愈加坚持“面子？谢侧妃很快就会知道，面子这东西该没有那么重要了。”说着，就要带人往里硬闯。 谢华凌向前走了几步，正站在门口的位置，然后气定神闲的说道“我若偏不让进，沈侧妃能怎样？难不成还敢踩着我的尸体过来吗？” 沈念云独自走到谢华凌的身旁，然后靠近她的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谢侧妃，你这么固执的拖这一时半刻能有什么用？你我都知道，你的院中有什么害怕被别人发现的东西，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今日既然这样大张旗鼓的来了，这门，我是一定要带人进的。” 谢华凌垂下眼眸，果然，正如自己猜的那样，她都知道了，也正如她话中所说的那样，事情已经被她闹大成这个地步，想要草草收场是不可能的，只是她既然这样做了，也总得让她付出些什么自己才不亏。 “好，这门我可以让你进。”谢华凌声音并不小，就是要说给周围所有人听，果然周围就响起了低声嘈杂的议论声。 “爽快！”沈念云抬脚就要往里走。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急什么？”谢华凌伸手拦了一下“沈侧妃，你今日非要带这么多人硬闯我的院子，我实在势单力薄，阻拦不了，所以你们进就进吧，但是，我好歹也是太子侧妃，你若在我的院中什么也查不出来，你该如何？” “你想怎样？”沈念云完全不把谢华凌的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在垂死挣扎。 “若什么也查不出，你便有过亦有错，这后宅管理的失职之责，你怎么也逃不过去，所以不如就交出去吧，怎样？赌一把？”谢华凌挑衅的扬了扬眉毛，你既然想让我不好过，那你也别好好过了。 谢华凌说话的底气十分足，仿佛就是事实一样，沈念云忍不住心虚了下，可想到自己偷偷安排搜查的人带来的东西，又定了定心神，回道“好，赌一把。” 谢华凌勾了勾嘴角，带着自己的人退后了几步，把门口的地方让了出来。 沈念云满意的笑了笑，正要往里走，后面就传来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要聚众闹事吗！”赵昀起冷着脸从后方慢慢走了过来。 刘雪瑶看到赵昀起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平时悄悄看着赵昀起对谢华凌的一些行为维护诸多，想来在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样，能替谢华凌做主的人终于来了，还好沈念云还没有带人进门，为时不晚。 一直在一旁不出声，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姚玉莹则僵直了脊背，自从上次在皇后宫殿中惹恼了赵昀起后，入府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赵昀起，而且还是在这么个情况下，姚玉莹突然觉得很尴尬，不过好在这次不是自己惹得事情，只是个围观者。 而当事人谢华凌和沈念云听见声音后，十分默契的脸色同时一白，赵昀起怎么会这时突然回来？ 沈念云特意挑的赵昀起不在府中的时间前来长春榭搞事情，就是怕最后不管真相是什么，他都会包庇谢华凌，没想到千躲万躲后还是迎面撞上了。 谢华凌是觉得，赵昀起回来了，本来自己有能力瞒住的事情估计也瞒不住了。 赵昀起环顾了一下当前局势，然后又瞟了一眼众人各异的脸色，走到谢华凌和沈念云面前，加重了些语气问道“你们两个的事情？” “是。” “是。” 谢华凌和沈念云先后回答道，然后同时在心里哀叹流年不利。 赵昀起皱着眉转身，对其他人命令道“无关的人都散了吧！” 姚玉莹站在原地心里稍微犹豫了下，这就散了？戏还没有演到重点呢呀，沈念云为何非要入长春榭搜查？ 就是这么一个犹豫的时间，在四散的众人里显得十分显眼，赵昀起把目光转了过来，语气颇为不善“怎么？和你也有关？” “无关，无关，臣妾先行告退。”即便和赵昀起接触不多，姚玉莹也能看出此时此刻的赵昀起明显是动怒了，立刻也不管这戏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了，跟着众人落荒而逃。 很快，包括沈念云带来搜查的人在内无关人员都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本来十分热闹的院门口变得分外安静。 赵昀起率先走进了长春榭，路过谢华凌和沈念云的时候留下了一句“你们两个进来。” 赵昀起只把谢华凌和沈念云带进了屋内，两人的随行宫人都被赶到了屋外侯着，收到消息后一路急行，赵昀起坐在主座上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开口问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要闹得这么大？” 第56章 偏袒 沈念云跪下庄重的行了一个大礼后却并不起身，仍直挺挺的跪在地上，然后缓缓说道“启禀殿下，臣妾无能，虽耗尽心力整肃后宅，但仍未能平定所有奸小，有些事情失察至今方才查获，是臣妾的失职，请殿下恕罪。”话毕，又俯身行了一个大礼。 在这一会儿的时间里，沈念云已经重新打好了算盘，赵昀起既以露面，自己就断不能像刚才那样强势，否则即便自己占理，反而会显得有些别有用心、咄咄逼人，倒不如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先向赵昀起示个弱，反正等到稍后谢华凌的错处被翻出来，是一点都赖不到自己的身上。 赵昀起也不扶她起来，只是淡淡的说道“无妨，有些事情在长春榭可以放宽松些，是我默许了的。” 谢华凌抬头目光复杂的快速看了一眼赵昀起，然后又低下了头。 沈念云听了这句话后跪在地上忍不住身形一晃，顿时觉得有些憋气，深吸里一口气平定心绪后说道“如果谢侧妃服用避子汤药也是殿下默许的，那臣妾确实无话可说了。” 沈念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把这一句话说了出来，话音刚落，赵昀起双眸瞬间睁大，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放在桌上的茶杯，手背青筋凸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在三人之间流淌，气氛瞬间绷紧至顶点。 沉默了许久，赵昀起才发出略显干涩的声音“你说什么？” 看来关于这件事，赵昀起果然不知，不仅不知，而且还是要深究的意思，沈念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说出口的话仍竭力保持着平静“还请殿下细想想，谢侧妃一直恩宠优渥，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动静都没有，除非……”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昀起颇为不耐烦的打断了“你今日是来诛心的吗？” 沈念云哽了一哽，幸好自己今日是带着证据前来，而且只要哄得赵昀起肯下旨搜查长春榭，即使谢华凌能够把一切都毁尸灭迹，自己也早准备了应对办法，所以，赵昀起此刻对自己的不满，稍后都会加倍奉还给谢华凌，故沈念云并不见慌张，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音“臣妾已经掌握了证据，就是谢侧妃平日里熬汤药剩下的药渣，殿下如果不信，尽可以请太医前来查验，谢侧妃时常偷偷服用避子汤药，住处也定然存有汤药原料，这也正是臣妾今日带人前来长春榭的原因，此事影响恶劣，还请殿下下旨，彻查此事。” “嗒、嗒、嗒……” 赵昀起手指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然后开口问道“她既是偷偷服用，显然是没有对外宣扬，你远在锦瑟阁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话题被引导的好像变了方向，但沈念云毕竟准备完全，只略沉吟了片刻就从容说道“是长春榭的宫女小怜无意中察觉到此事，故来锦瑟阁首告。” “哦？”赵昀起一挑眉毛扬声叫到“方尚？” 在屋外候着的随行太监方尚听见赵昀起的声音，忙碎步轻声上前“奴才在。” “把一个叫小怜的长春榭宫女给我带进来！” “是。” 不过几个呼吸间，方尚就去而复返，还扯回来一个战战兢兢不停发抖的宫女。 “你就是小怜？”赵昀起话音冰冷。 “回殿下，是……”小怜蜷缩在地，头都不敢抬。 “就是你去锦瑟阁首告谢侧妃？” “……”小怜慌乱的抬头看向沈念云的方向，得不到示意哆哆嗦嗦半天才回到“是。” “拖下去，杖杀吧。”赵昀起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一样。 指令一下，方尚立刻遣人上前将小怜拖走，小怜听了这话被吓得魂飞魄散，尖声求饶“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啊……沈侧妃娘娘，您要救我啊……”越拖越远后，求饶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屋内又恢复成了一片诡异的宁静。 “殿、殿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念云怔愣了许久，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像是找不回自己声音了一样。 赵昀起不屑的哼了一声“以奴告主，是大逆，这样的人是怎么进到太子府当差的？” 沈念云眼睁睁的看着火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只能强打起精神，俯身磕了一个响头“殿下恕罪，是臣妾失察，只是……谢侧妃一事，线索已经十分清楚明了，皇家子嗣，天生高贵，还请殿下切莫姑息此种不正之风。” 赵昀起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沈侧妃你就先回去吧。” 没有听到确切的处置结果，沈念云生怕一会儿赵昀起被就会被谢华凌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急着说道“殿下，这件事……” 赵昀起加重了些语气打断道“怎么？如今我要做什么决定还需要向你请示一下吗？” “臣妾不敢！”被这样重的话一压，沈念云慌忙又要行礼。 赵昀起却稳稳地托住了她要向下拜的身体“不敢便回去吧，还有，今日之事，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一点风声，沈侧妃知道该怎么做的，是吗？” “……是，臣妾明白。”沈念云艰难的说道，即便知道因为这件事情，接下来赵昀起和谢华凌之间势必会有一场影响二人感情的争吵，但到了这个地步赵昀起都没有在众人面前惩处谢华凌，还在想办法替她遮掩，沈念云就清楚地意识到，这场仗，自己输了，于是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走出了屋子，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采薇候在门口，看到沈念云走出来略不稳的身影，忙走上前扶住她，这本该是一场必胜的战役，可为何沈念云的脸色会这么难看，采薇忍不住开了口“娘娘……” 找到依靠后，沈念云忍不住把全身的重量都倾向了采薇扶着她的那条手臂上，然后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此刻赵昀起和谢华凌所在的那间屋子，语气十分疲惫的说道“走，回去吧。” 第57章激怒 屋内，赵昀起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合着双眼，面容沉静，让人看不出丝毫情绪，既不开口问罪，也不起身离开。 在这种让人压抑的氛围下，谢华凌站在原地愈发觉得有些忐忑，试探的唤了一声“殿下？” “……”听见声音后，赵昀起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却仍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应答。 谢华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都不搭理自己了，看来这回真的是撞在铁板上了，不过想想也是，发生了这种事，他肯定会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动怒是必然的。 趁着赵昀起闭着眼睛的时间，谢华凌悄悄的打量着他，还记得在边塞初见的时候，他的气质里还留了些阳光的少年气，这才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他好像变了很多的样子，眉目间带了些这个年纪少有的沉静与威仪，也渐渐变得不苟言笑，愈发有了帝王之气。 看起来是往越来越好的方向走，可不知为何，谢华凌却突然无比的怀念起在边塞的大风和黄沙里那个会红着脸、眉目间都装有情绪的少年，可是少年长大了，自己和他也再也回不去那个时候了。 在谢华凌悄悄看向赵昀起的目光变成看着那个方向发呆时，赵昀起似有所感似的睁开了眼睛，两个人目光无意间相接，对方的身影都蓦然入映了自己的眼中。 这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睁眼，谢华凌恍惚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赵昀起睁开眼睛后，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不过很快就把自己心底里的情绪收敛了起来，声音仍旧保持着无波无折“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来了，躲是躲不掉了，不过本来也就是自己做的事情，谢华凌也没想躲，但心底里仍暗含了一丝委屈，如果不是情势所迫，自己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喝这苦唧唧的避子汤药，再说，就算不喝这药，自己有着皇后娘娘亲赐的平安符，又怎么可能有孕，心里不平衡，谢华凌说出的话也不由得带上了些情绪“我说是便是，我说不是便不是吗？” “嗯。”赵昀起声音虽轻，但在这格外安静的屋内仍是十分清晰。 本来谢华凌也只是赌气这么一说，没想到让赵昀起回自己的这句话，更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肯定的回答，就这一个字，却惊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只要你说，我就信。”久久没有等到回复的赵昀起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话。 “……”谢华凌终于抬起头慢慢迎上了赵昀起的目光，喉咙梗了梗，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谢华凌清楚的知道，其实这时候咬紧牙关不承认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即便沈念云手里有自己喝剩的汤药残渣，可到底也没有办法证明这残渣究竟出自自己的院中还是她自己准备的，所以她才会不惜脸面的强硬带人想要进到自己这里搜查，而自己早就已经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干净了，所以才会放心的把沈念云放了进来，即便现在赵昀起想要一探究竟下旨搜查自己的长春榭，谢华凌也不怕，可是……他竟是这样的一副态度，你若不信我，我可以寻遍千万种推脱的方法，可你信我，多一点向错误方向的努力我都不想做，此情此况，谢华凌又怎能坦坦荡荡的说出“不是”二字呢？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当很多话说不出口时，沉默就成为了最好的答案。 赵昀起听不到想听的的话，嘴角费力扯起一个难看的弧度“为什么？” 谢华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可赵昀起却并不等她的答案，声音里也带了些情绪在里“你还在怪我吗？怪我强硬的把你带进太子府？怪我剥夺了你的自由？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成婚了，我也在努力的、用心的好好爱你，你就如此不愿……与我有一个孩子吗？宁可吃药，宁可损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愿……吗？” 谢华凌看着赵昀起溢出眼眸的悲伤，心里十分难受，也还带着些不甘心，明明是你们不愿，怎么到现在却要反过来指责我呢？ 赵昀起起身想走，谢华凌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冲动就把心中所想喊了出来“我不愿？我怎么会不愿？可你呢？你愿吗？你们会愿吗！” “你说什么？”赵昀起站定了脚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谢华凌似是不想再继续隐忍，跌跌撞撞的跑向梳妆台，翻出放在最里面的那枚木制平安符，举到赵昀起的面前，声音里带了几丝颤抖“这是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看着谢华凌拿在手上的东西，赵昀起的瞳孔十分罕见的震了震，想要开口解释一二，却被谢华凌发泄似的话音打了回来。 “宫里的东西还真是精巧呢！这件事情你知情多少？是你默许的？还是说甚至是你主导的？赵昀起！你又有何体面在这里质问我为什么喝避子汤药！有这个东西放在我身边，我又怎么敢有孕！” 说完便把平安符扔到了赵昀起的身上，谢华凌扔的时候用了力，砸到身上时有微痛的感觉，可赵昀起顾虑不了这么多，一把拽住谢华凌扔完后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手腕，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你在说什么？你竟知道！” 谢华凌替自己喊完这几句话，胸内燥郁气息乱撞，有一种缺氧的感觉，脑中不甚清明，手腕处被禁锢的痛感又把自己拉回了现实，谢华凌抬起头与赵昀起对视，眼中一片雾蒙蒙“是啊，我知道，很意外吗？” 赵昀起脸色阴沉“你既知道，为何不曾与我说？” 即便现在赵昀起的脸色很吓人，谢华凌也并不后退半步，自嘲般的笑了笑“与你说？是与你这个始作恶者说吗？” “谢！华！凌！”赵昀起语气里带了些恶狠狠“你说话能不能给我正常一点儿！” 第58章 说清 “正常一点？正常不了！我要疯了！每次一想起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快要憋的发疯了！”几句话间，混合着前生今世的沉闷郁气都堵在了心口，谢华凌用力把自己被赵昀起攥住的手腕抽了回来，在剧烈的动作间，一直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不断加重的分量滑了出来。 此刻的赵昀起心绪十分复杂，夹杂着些怒气的酸涩之感在在心中缓缓荡开。 自己之所以偷偷给她换了一个平安符，而没有直接把此事的真相告诉于她，本意是不想让她沾染上这些肮脏的事情，不想让她背负那么多的压力与恐惧，自己当初既然强硬的娶她入府，便理应当让她能够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 可是，自己本来想瞒住的事情她却都知道，不仅知道，还一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甚至还在怀疑此事是由自己主导的，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不过说到底，还是她从来都不曾放下心防全心的信任自己，就是因为不信任，才不曾跟自己提起过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一直在自己面前伪装。 可是自己又何曾有过一丁点想要害她的心思，一腔情意扔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被狠狠碾碎，赵昀起觉得自己此时是应该拂袖而去的，可是看着眼前这个红着眼眶、睫边沾泪却仍是强撑着满脸倔强的人，心思却忍不住飘到了在边塞时自己第一次把心思说与她听的时候，那时候她处处防备自己，自己别无办法只能强硬的想要用太子的身份把她绑在身边，那天她破天荒的与自己说了很多话： 她说：“哥哥自幼便开始习武，十二三岁就跟着父亲上战场，从尸山血海中一路爬到如今。” 她说：“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官家少爷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做什么呢？是遛鸟？斗蛐蛐？还是郊游？” 她说：“小时候，每次哥哥从战场回来，若是他受伤了，我就抱着他哭，他安慰我。” 她说：“若是他没受伤，他就抱着我哭，我安慰他，他和我说战场太可怕了，到处都是死人，他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见到我。后来上战场的次数多了，哥哥长大了，也习惯了，便再也没有哭过了。” 她说：“殿下可知，谢家如今的荣耀都是我父兄拼着性命挣下的？可世人都只记得那一场又一场的捷报，都只看到了荣耀加身，可谁又知道、谁又在乎荣耀背后、盔甲之下的满身伤病？” 她说的很多话至今仍能在自己的耳边时时回响，赵昀起却直到今天才突然间意识到，那天她确实说了很多话，她提了她的父亲、提了她的哥哥，可是她却没有提一句她自己，也许一切从那时候就错了，从自己执拗的对她威逼利诱的时候开始就错了。 那天的她也是眼睛通红、语调微颤，却目光坚定，自己也对她承诺：“你放心，我定不负你，不负谢家。” 她问自己：“殿下可当真？” 自己回答：“自然是当真的。”话虽轻，可自己知道，这话确实是当真了的。 时至今日，此诺未忘，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信吧。 赵昀起越想就越觉得有些迷茫无措，自己和她之间难道只能这么剑拔弩张了？ 看着眼前这个表面强硬倔强，实则内心焦虑不安的女子，赵昀起伸出手轻轻抹了抹她沾了泪的眼眶，有些苦涩的说道“那天我对你说过，我定不负你，也不负谢家，你追问我此话可当真，我告诉你自然当真，后来你还拉着我拉钩，你还记得吗？” “……记得。”听赵昀起提起此事，谢华凌的眼眸中的光闪了闪，这也曾是自己用心求来的承诺，自己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我以为你会忘记。 赵昀起把人搂在自己的怀间，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你别怕，我说过的话自然不会反悔。” “……嗯。”声音太柔，气氛太好，谢华凌感觉到在心底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蹦蹦直跳，就要挣破枷锁。 赵昀起知道，有些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不然总是会有一根刺横亘在两人之间，说不清什么时候便会刺伤彼此，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尽力压下心中万般复杂的情绪，耐心的解释道“那平安符……” 赵昀起却没想到，倚在身前的谢华凌才听了这几个字，就背脊一僵，于是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这件事情并不是我主导的，母后给你平安符时我也并不知情，是在后来我自作主张的查探时才发现了它的异常，你手里的那枚有问题的平安符已经被我悄悄换掉了，你不要担心。” “换掉了？”谢华凌把埋在赵昀起身上的头仰了起来，整张脸上都写着困惑“我怎么不知道？” “我以为这件事情你并不知情，怕你听了之后害怕，反正符也换掉，没有伤害了，就没和你说。” 谢华凌听了之后仍是愣愣的，换掉了？竟然换掉了！那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做的都是些什么事情！ 赵昀起摆正谢华凌的身体，与她目光直视“以后再有这些事情，要和我说，我们一起商量，好不好？” 谢华凌心思百转千回后，仍是下意识的把心中所想说出了口“好。” 赵昀起继续嘱咐道“是药三分毒，不要再喝药了，一会儿请一位太医来，让他为你检查下身体，再仔细把一次脉。” “还有……”赵昀起面上神色变幻，吞吐许久，才说出口“若是不想有孕，你与我直说就是，我们只要不……就是了。” 虽是极力掩饰，谢华凌仍然捕捉到了赵昀起眼眸中一闪而过的低落与伤色，意识到自己做了错误的事情，谢华凌觉得十分愧疚，又把脸埋进了赵昀起的怀里，良久，才闷声说道“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赵昀起仍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我之间，不必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第59章 教导 两日后，这场开始时声势颇为浩大、惹得多方人关注的闹剧最终以谢华凌在自己的长春榭禁闭一个月和沈念云被剥夺管理后宅之权这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草草收场，在赵昀起有意的控制下，大部分人甚至连事件发生的原因是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谢华凌和沈念云之间争执吵闹了一场，除了当事人，所有人都不得不稀里糊涂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除去谢华凌和沈念云之外，太子府中位分最高的就是姚玉莹，鹬蚌相争，利益双失，倒是躲在后面看热闹的渔翁姚玉莹得了利，在皇后娘娘的支持下，让后宅管理之权不声不响的落到了她的手中。 皇后宫殿中，姚玉莹特意来此请安，姚皇后也知自己这个侄女虽骄矜异常，但却是没什么深沉细腻心思的，故特意留她在此品茶，意欲顺势指点其一二，不论如何，自己家族日后的兴衰也与此女紧紧联系在一起，所以自己屡次出手相助，既是理所应当，也是不得不如此做。 姚皇后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姚玉莹眉目间毫不掩饰的喜色，忍不住暗自叹了口气，在数不清的阴谋中还能如此喜怒形于色，毫不收敛，即使自己有心想要教导，一时之间竟也气闷的不知该从何处开始说起。 姚玉莹端起茶杯轻嗅后仔细品味，欢喜之色更甚，忍不住开口赞道“真是好茶！茶汤鲜亮，回味细品之下竟有一丝幽幽兰香，皇后姑姑，这茶名为何？待回府后我也差人寻些来。” 姚皇后也轻抿了一口杯中茶，然后才开口说道“此茶为浮梁茶，是饶州那边精心挑拣后送来的一等贡品，若是私下里差人寻大概是寻不到这么好的货色，你若喜欢，我派人给你包一些，你临走时带着。” 姚玉莹眼神亮了亮，并不加以推辞“如此，便多谢皇后姑姑了。” 姚皇后目光微深，开口问道“这茶得来不易，只贡上来两小盒，一盒在皇上那边，另一盒被送到本宫的宫中了，你可知为何？” 姚玉莹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才小心的回道“是因为……皇上宠爱您吗？” “不是。”姚皇后摇了摇头，说的坦坦荡荡。 姚玉莹自是知道自己这位皇后姑姑在宫中并不算得宠，自己方才那样回答也只是客气一下，却不知为何她今日竟这般直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嗫嚅道“那是……” “只因为本宫是皇后。”姚皇后一字一顿说的十分清晰。 “姑姑……”这样毫不掩饰的答案让姚玉莹不由得有些心惊肉跳。 姚皇后浑不在意的笑了笑“玉莹，这就是本宫今天想告诉你的，这后宫中宠爱难得，且没有定数，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但只有一样东西，让所有人看都是一目了然，那就是位分。” “位分？”姚玉莹不由自主的跟着说了一遍。 “是。”姚皇后目光换了方向，并不再看向姚玉莹“这皇宫里不只主子，就连奴才，都个个儿是人精，若位分低下，任你在得宠，底下的人也免不了阳奉阴违，可若你权力数一数二，即便没有宠爱，流水般的珍品还不是得任你挑选。” “是，玉莹明白。”听到这里，姚玉莹已经大概能猜出姚皇后想要和自己说的是什么了，眉目间挂着的喜色也已经自觉的褪了下去。 “本宫听说，自你入府后，起儿还不曾去过你房中？”姚皇后语调微扬，虽是问句，却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是。”被这么直白的挑明这件事，姚玉莹有些难堪的低下了头“殿下他……”有心想要辩解一二，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姚皇后语气平静的问道“你可知起儿喜欢喝茶还是喝酒？” “……不知。”姚玉莹低着头，声音也是低低的。 “喜欢喝茶，那他喜欢喝什么茶？” “……不知。” “起儿喜欢喝日铸雪芽。起儿喜食甜还是咸？” “……不知。”姚皇后一句一句问下来，姚玉莹愈发觉得有些忐忑。 姚皇后语气虽没有明显不满，但也没什么善意“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难不成是在等着起儿来讨好你、来奉承你？” 姚玉莹面色大变，慌忙答道“玉莹不敢。” “有些事情你该放些心思在上面，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家族，做事的时候做的贴心些，多像沈侧妃学着点，日子久了，起儿总归是会念着你的好的。” “是，玉莹多谢皇后姑姑教诲。”姚玉莹面上回答的恭敬，却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在太子府后宅的这些日子里，她最看不上的便是沈念云那种十分做作且刻意的做派，若是让自己也学着这样低三下四，那还不如一辈子失宠来的痛快。 姚皇后在后宫生活多年，眼光自是十分毒辣，一眼就看出姚玉莹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可有些事情也只能言尽于此，于是有些心累的叹了口气“我再问你，在这太子府后宅中，起儿最喜欢的是谁？” “……谢华凌。”即使同样看不上谢华凌，姚玉莹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既知道，便不要去招惹她。” 姚玉莹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可是……她若做错事殿下也同样会惩罚她。” “……”姚皇后忍不住有些头痛，冥顽不灵，这真是没办法教了。 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可姚皇后却十分清楚真相，谢华凌偷偷服用避子汤药这件事，若要往大了闹，打入冷宫都可以，可赵昀起只是罚了她一个月的禁闭，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院中禁闭，这算是什么禁法？而沈念云，用了一些手段揭发这件事情的人，却被以管理处事不当为理由撤回了她的管理之权，这其中对谢华凌的回护之情不言而喻，也是在明明白白得告诉所有人都不要把主意打到谢华凌身上。 可是很明显的，姚玉莹并没有看出这层意思，姚皇后像看木头一样看着她，再一次嘱咐道“就算如此，也不可去招惹她！” “是。”姚玉莹无法，只能诺诺的答应了下来，至于她是怎么做的，那就是后话了。 第60章 封位 惩罚事件发生后，谢华凌和沈念云这两个曾经在后宅中风头最盛的人同时沉寂了下去。 谢华凌在禁闭一个月期满后，仍是长时间把自己闷在房中，并不再像从前一样喜欢四处玩乐。 而让众人都困惑的是，沈念云虽然没有被关禁闭，但除了必要的场合，竟也变得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锦瑟阁中，丫鬟采薇自然是知道纷争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本应大获全胜的战役变得两败俱伤，可是看到自家主子日渐消沉，还是忍不住开口劝慰“娘娘，这只是偶然的一次，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的。” 沈念云仍是毫无斗志，只是摇头“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抓住，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娘娘，我们并没有走到绝路！” 沈念云听到后只是冷笑一声“采薇你知道吗？在出嫁前，我以为在这里只要有脑子就够了，可我竟到如今才想明白，原来只要男人心够偏，宫斗都没有发挥空间。” 采薇一脸平静，说出的话却十分恶毒“娘娘，既然殿下靠不住，下次我们可以偷偷的对谢侧妃的身体动手，来永绝后患，到时候任凭殿下再如何偏心，人该救不回来就是救不回来了。” “永绝后患……”沈念云喃喃说道，眸中浮起一丝波澜。 感受到沈念云又恢复起的斗志，采薇终于放下了心，意有所指的说道“娘娘，此事还需徐徐图之，眼下要紧的，还是断了那些小人得志的念头。” “好，我知道了。”沈念云敛下了眼神，在这里生活争斗从来都停不下，只要不死，就得继续争下去。 在谢华凌和沈念云或有意或无意的安静下去之后，得了管理后宅之权的姚玉莹更显得风头无两，也曾耀武扬威的带人去往长春榭和锦瑟阁挑衅，沈念云难得硬气了一次，理都不理她，谢华凌更是以在屋禁闭不宜见人为理由不留情面的直接让人把她拦在了院外，姚玉莹虽心中不服，可最后也没翻出什么风浪。 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下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本就身有旧疾的当朝皇上赵元辉一病不起，将皇位传与赵昀起后，弥留之际与这位未来的天子在养心殿密谈了一个时辰，人人只看到赵昀起出来时通红的眼眶，谈话内容却没有人能够探听到。 赵昀起登基后，曾经的皇后变为太后，在外人看来，赵昀起十分尊重这位养母，后宫内廷的诸多事宜皆询问并接受了太后的建议。 可在定夺太子府后宅诸人位分时，赵昀起却难得的与太后意见相左，并固执的选择坚持己见。 归根结底，两人意见不同的只是姚玉莹一人的位分而已。 太后知道赵昀起对于姚玉莹没有什么好印象，又看出赵昀起并不急在这一时立皇后之位，但姚玉莹到底与自己同属一族，太后也只能拉下脸面，希望赵昀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在确定后妃位分时，能给姚玉莹一个贵妃的位分，并以其为尊。 但赵昀起明显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委婉拒绝了太后的提议，在太后想要继续坚持时，直接拿出了赵元辉弥留之际留下的手谕。 太后看到手谕的内容后，沉默了许久，最终表示此事便由赵昀起一人做主，自己不会再插手。 太后虽说不会再插手，但私下里仍在密切关注这件事，太后知道，谢华凌虽得宠，但以目前的情况看，她是当不成皇后的，所以太后一直以为赵昀起之所以拒绝姚玉莹当贵妃，是想要给谢华凌贵妃这个位置，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赵昀起只给了谢华凌一个与其他人相比虽尊贵但细算下来并不太引人注意的妃位。 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太后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不禁苦笑摇头，看来他这是铁定了心要扶谢华凌上位，和他父皇倒是真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太子府后宅中的人并不算多，最棘手的那个人的位分已经确定了，其他人的位分便也顺理成章的敲定了下来，与在太子府时的尊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谢华凌和沈念云同列正二品妃位，谢华凌赐封号“昭”，沈念云赐封号“文”，两人分别赐居长乐宫和永福宫，且仍是以此二人位分为尊，秦柔妍封从三品婕妤，赐居住所为绯烟宫，董文慧封正四品容华，赐居住所为怡景宫，刘雪瑶封从四品婉仪，赐居住所为明粹宫。 唯一例外的一人就是姚玉莹，在太子府时，姚玉莹与谢华凌和沈念云一同为侧妃，如今谢华凌和沈念云二人皆封了妃，但姚玉莹被赵昀起以入府时间尚短为理由，只封了从二品昭媛之位，赐居住所为长禧宫。 三昭之首的昭仪之位尚有空缺，但赵昀起仍只给姚玉莹封了昭媛之位，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帝皇对这位姚昭媛并不十分待见，恐怕昭媛之位还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封的。 相比之下，姚玉莹如今的位分并不算高，在太子府时因为谢华凌和沈念云相争，结果意外落入姚玉莹手中的管理之权也被赵昀起顺势收了回来，又以中宫空悬、新妃尚不成熟为由把管理后宫之权暂时交到了太后手中，并特指让新封的昭妃和文妃常去寿康宫与太后学习后宫管理之道。 姚玉莹听到同为太子侧妃的谢华凌和沈念云都被封为了妃，而自己只被封为了昭媛，心中不平，回到自己房中大吵大闹了一场，摔了玉器杯盏无数，还是后来太后娘娘到场才压住了她，没有闹出更大的事端，闹到后来，姚玉莹伏在太后的膝上止不住的哭泣，口中却仍还在不停的质问“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不一样！我到底和她们差在哪里？凭什么要被这两个破落户压住一头！” 太后在一旁听到这些话，心下十分失望，都这个时候了，姚玉莹还是这样口不择言，暗自叹息若是靠这样一个人的话，家族的荣光恐怕要到此为止了。 第61章 有 即便身为太子的时候在先皇的授意下早就已经临政，但初登帝位的时候，赵昀起还是好一阵忙碌，月余都不曾宿在后宫，即便偶尔踏足后宫，也不过是去寿康宫太后处请安，或者是在长乐宫和谢华凌一起用膳。 到了新的环境后，后宫众妃或者忙着适应，或者忙着熟悉，这一段时间倒也格外的相安无事。 可既入了后宫，又哪里会有真正平静的时候，谢华凌有孕的消息，就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湖面，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发现谢华凌有孕的过程，也是颇具趣味性。 赵昀起忙于政事，少有闲暇，后宫各人倒也知趣的不多加打扰，没有中宫皇后，少了晨昏定省，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众人倒是十分默契的避着走，互相之间几乎都不打照面。 可凡事都有意外，这一日谢华凌和姚玉莹就十分突然且尴尬的在御花园相遇了。 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事，可姚玉莹对于自己只被封为昭媛的不满还没有散去，又看到多日不见的谢华凌满面春风的样子，心中的不忿之气更浓，不仅不向位分更高的谢华凌行礼，还忍不住冷言冷语的酸了几句。 谢华凌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更别提心中本就对姚玉莹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又是姚玉莹先出言挑衅的，林林总总算下来，谢华凌也根本不忍让，对姚玉莹火力全开。 姚玉莹被怼的一口气提在心口，上也上不来，下还下不去，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粗野的上前推了一把谢华凌。 谢华凌没有想到姚玉莹会这么不知礼数的自己上前动手，一时不察，竟被推了个正着，在一旁侯着的夏荷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了谢华凌，谢华凌只是站在原地身体轻微晃了晃，却忍不住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夏荷注意到谢华凌状态有异，忙慌乱的叫道“娘娘？娘娘！来人，快召太医！” 姚玉莹本就没有要害谢华凌性命的意思，此刻看到谢华凌站不住脚的样子，心中大惊，忍不住上前搀住了谢华凌的另一只手。 夏荷心中担忧谢华凌的状况，又看着这个始作俑者竟如此不知道避嫌，顾不上尊卑颇有些愤恨的瞪了姚玉莹一眼，姚玉莹慌乱之下，也顾不得要和她算账，只是语气有些颤抖的对着谢华凌说话“喂谢华凌……你怎么样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你一下……你……你可不要……” “姚昭媛，我们娘娘身体不适，需要先回宫，还请姚昭媛让一让。”随后赶过来的秋叶从姚玉莹手中把谢华凌抢了回来。 看着众人护送着谢华凌走了之后，姚玉莹心思转了半天，咬着牙剁了剁脚，也跟着往长乐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长乐宫中，匆匆赶到的太医初来时战战兢兢，生怕是什么疑难杂症，诊脉过后，眉头就舒展了开来，脸上带着些喜色的向早已经赶到的赵昀起回禀道“启禀陛下，宸妃娘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但娘娘身体虚弱，适才恰逢情绪激动，这才会晕了过去。” “有了身孕……”赵昀起跟着太医的话喃喃重复着，心绪起伏极大，已经两个月了，看来是在太子府时就怀上了，又想到了些什么，赵昀起语气带着些疑虑问道“怎么会身体虚弱？” “这……忧思成疾、心绪难平、饮食不当等原因都能导致身体虚弱。”太医含混的回道。 赵昀起皱了皱眉“可有办法调理？” “请陛下放心，自是可以调理的。” 赵昀起略放下了一些心“好，既如此，宸妃娘娘的身体便交由你调理，若是再出现这种虚弱的状况，或者出现任何状况，朕就拿你是问，可明白？” 太医听了前面的那句话本十分开心，这是后宫中的第一个孩子，若生下来是个皇子，那就是长子，而且宸妃娘娘如此得宠，家世又显赫，这长子也不是没有可能变成嫡长子，当真是个好差事，可听着后半句赤裸裸的威胁，太医的头上忍不住滴下冷汗“回陛下，臣明白。” “去领赏吧。”赵昀起留下这一句便起身走到内室去看谢华凌。 当谢华凌躺在床上悠悠转醒时，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辈子是倒了什么霉，怎么晕倒的频率这个高。 然后睁开眼睛，就看到赵昀起正坐在床边，目光殷切的看着自己，虽然面色疲惫，但眉目间却有着掩不住的喜色。 注意到谢华凌的动静，赵昀起忙开口问道“醒了？饿了吗？可要先喝些水？” 谢华凌压住了心头的疑惑，躺在床上摇了摇头。 “凌儿，我们有孩子了。”赵昀起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掐的出水。 可是这温柔声音吐出来的话听下谢华凌的耳朵里无异于一声惊雷。 我们有孩子了！ 自从谢华凌断了避子药后，早就预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即便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天这么突然的来到时，谢华凌还是有些慌乱的束手无策。 谢华凌双手轻轻的覆在小腹上，这里，如今有着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吗？上一世，自己被赏赐的避孕平安符伤了身子，不曾有过身孕，所以即使谢华凌活了两世，但对于这种感觉还是十分陌生。 只是，前路茫茫，很多选择还没有做，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尘埃落定，这个孩子选择这个时间来，真的是对的吗？ 谢华凌有着一瞬间的迷茫与不安。 但许是因为为母则刚，谢华凌在拿掉这个孩子和生下这个孩子之间只犹豫了一瞬，便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是自己的孩子，不论来的时机是什么，自己都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他。 谢华凌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这个眉眼间藏不住笑意的赵昀起，这个与自己纠葛两世的男人。他的开心也同自己一样是真的吧，他也在和自己一样期待着这个孩子，也会和自己一样会保护好这个孩子吧，这一瞬间，是谢华凌自来到这一世之后，内心觉得最充盈的一天。 一切都显得格外的真实。 第62章 晋封 在太医诊出谢华凌有了身孕后，赵昀起的本意是想要直接晋其为贵妃。 太后与谢华凌不属于同一派别，自然不想看到在后宫中谢华凌一家独大的局面，便与赵昀起说谢华凌已经是刚刚封赏的身居高位的妃位，腹中的孩子又是在太子府时就怀上的，没有在这短时间内加封两次的道理，所以主张保留谢华凌的原位分，然后多赏赐些珍宝嘉奖其有孕。 赵昀起却是不肯，只说怀胎十月辛苦，就算是给谢华凌一个贵妃的位分尚且觉得不足，哪里又是赏赐珍宝能够弥补的。 太后听了这话后气得呼呼喘气，若是贵妃的位分仍觉得委屈，那便是只有皇后的位分才能够衬的起她了？！ 最后在两人多次的交涉后，赵昀起选择主动退一步，谢华凌仍然晋封位分，不过不晋位为贵妃，而是晋位为淑妃。 太后思量了一下，觉得赵昀起既然已经主动退步，如果自己仍和这位风头正盛的新皇硬扛，大概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于是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这一提议。 直到谢华凌的淑妃册封礼结束后，太后一个人在寿康宫中静坐时才有些慢慢回过味儿来，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 也许赵昀起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要册封谢华凌为淑妃，只是赵昀起想到自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挠，那淑妃之位也就该打了水漂，所以才会提出册封谢华凌为贵妃这一主意，然后再故意放出贵妃的位分尚且觉得委屈的口风让自己听见，为的就是激发自己的怒气，扰乱自己的思绪，最后再顺势以退为进，提出只册封谢华凌为淑妃，明明得了好处却还像吃亏了的样子，而自己，居然真的就这样傻傻的入了圈套。 想明白这层之后，太后气得笑得出来“好啊，孩子们真是长大了，都算计到哀家头上了！” 淑妃册封礼后的第五日，太后遣贴身女官秋水前来长乐宫，请谢华凌前往寿康宫一叙。 在后宫的各阵营中，太后很明显与同属姚家的姚玉莹是同一个阵营的，在姚玉莹只被封为昭媛后，更是在极力拉拢被册封为妃位的沈念云，只是沈念云虽看着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可是心思手段却不少，不知道太后日后会不会后悔捂热沈念云这条冻僵的蛇。 当然这些都不是现在需要思考的问题，谢华凌想到自己从前的那块避孕平安符就是太后所赠，所以太后一定是不想让自己有子嗣的，那今天却特意派人来请自己，实在让人没有理由相信她会安什么好心，太后倒是不会急得在寿康宫就打掉自己的孩子，只是太后若是想，在寿康宫中使些能让自己难受的手段还是使得出来的。 谢华凌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这场鸿门宴“不瞒秋水嬷嬷，这个孩子是本宫的头胎，怀的实是有些辛苦，今日腹中难安，为了皇嗣的安康，还要劳烦秋水姑娘今日替本宫像太后告一声罪，待本宫胎像稳固后，一定亲自前去寿康宫。” 秋水上前一步恭敬的又行了一礼“淑妃娘娘请放心，寿康宫中时时有太医值守，太后也定不会让娘娘在寿康宫中损伤到一丝一毫，还请娘娘随奴婢走一趟。” 谢华凌仍是不动如山，丝毫没有想去的意思“太医前日里还说因不满三月，让本宫这些日子多加注意些，尽量少走动，为了皇嗣，这医嘱臣妾也是不得不听。” 秋水面色丝毫不为所动，从身后召上来了四个一看就很有力气的粗使宫女“太后有旨，让奴婢务必请到娘娘，稍后若有冲撞，还请淑妃娘娘恕罪。” 谢华凌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哦？秋水姑娘这话本宫就有些听不懂了，怎么？本宫不想去，难道你还敢硬抬着本宫去吗？冲撞起来，伤了皇嗣，你只有这一颗脑袋……大概是不够砍的吧？” 秋水忙行礼请罪，却仍不退步“淑妃娘娘说笑了，就算是再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是不敢伤到皇嗣的，若不小心伤到，不用娘娘出手，太后首先就绕不了奴婢了，稍后若动起手来，外间议论起陛下的后宫不安，不仅您面上无光，恐怕陛下的面上也……”后面的话便没有再说出口了。 谢华凌冷冷一笑“照你的意思，本宫与陛下面上无光的话，难道寿康宫的太后娘娘面上就有光了？” 秋水面上浮起一层薄汗“淑妃娘娘恕罪，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婢毕竟是太后宫里的，要听从太后懿旨，太后说今日一定要请到淑妃娘娘，奴婢不敢不从，还请淑妃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你带着这几个身强体壮的奴婢到我宫里耀武扬威，还说本宫为难你？莫不是说反了吧。” “淑妃娘娘恕罪。”秋水知道在言语上自己占不到谢华凌的任何便宜，便不再多说什么，仍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礼行的更深了些。 谢华凌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静，随意轻敲桌子的手却暴露出内心的心烦意乱，看来太后今日不把自己请过去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只是她到底准备了什么等着自己？ 谢华凌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声音轻轻却坚定的响起“太后威严，看来臣妾就算是拼了腹中的皇嗣也不得不听从太后的指令，既如此，走吧。” 听到这话后秋水终于舒出了一口气，虽然太后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谢华凌带到寿康宫，还让自己带了几个强壮的丫鬟装腔作势，可若是谢华凌实在不配合，自己也确实没有权利把一个有孕的嫔妃硬拽走，幸好谢华凌识趣，免掉了这种两难的画面。 谢华凌说完就带着贴身丫鬟夏荷和秋叶利索的走出院门，却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对现在不显眼地方的冬雪使了一个眼神，冬雪收到眼神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并没有随着谢华凌一同出门，而是默默的留在了原地。 第63章 找茬 寿康宫中，姚玉莹也在，正体贴的伺候着太后用着甜羹。 太后高高在上的坐在上首的位置上，对着在下面乖乖规矩请安的谢华凌不置一词，姚玉莹虽然也是沉默不语，但是眸中的得意之色却毫不掩饰。 行了许久的礼也不见太后出声免礼，谢华凌不慌不忙的施施然起身柔声说道“谢太后娘娘慈爱，体贴臣妾身怀皇嗣辛苦。” 谢华凌微微叹了一口气，可算是知道太后非要把自己请到寿康宫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立威来了。 只是自己先头与前来请自己的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秋水说的话也并不是作假，自己前一阵子并不知有孕，又忧思烦杂，身体情况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响，太医也确实嘱咐自己这一阵子为了腹中皇嗣的健康要格外注意。 太后娘娘虽然不敢直接对皇嗣下手，但今日却是存了让自己吃苦头的心思，凡事总有意外，为了安全着想，自己不能只是寄希望于太后娘娘会手下留情。 “哼！”太后冷哼一声“这晋了淑妃果真是好大的气派啊！” 还不等谢华凌答话，旁边的姚玉莹就迫不及待地接话讽刺道“谢华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太后娘娘还没有叫你起来，你自己便起来了？真不知道你的规矩是从何处学来的！谢将军和谢夫人是怎么养出了你这个女儿，半分礼数都不知的吗？” 父母从来都是谢华凌不容别人触碰的逆鳞，如今姚玉莹说话间便把她的父母攀扯进来，气得谢华凌身体整不住的微微颤抖，刚要开口发怒，突然想到了什么，却生生忍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怒言。 谢华凌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才开口对着姚玉莹说道“不论我父母如何，都是先皇亲封的将军和诰命夫人，姚昭媛这话说的有些失礼了吧？再者，本宫入太子府前，也曾被太后娘娘亲遣的芳珮嬷嬷亲自教导过，怎么？姚昭媛竟是会这么大胆的认为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如此无能吗？” 姚玉莹转了转眼睛，慌声说道“你……你胡说！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好吧，暂且就算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姚昭媛……”谢华凌特意加重了昭媛二字的读音“对本宫而言，你只是区区的昭媛之位，而本宫是四妃之一，上首坐着的更是太后娘娘，本宫与太后娘娘之间的对话又怎么轮得到你插嘴了？本宫倒是十分好奇，姚昭媛你的规矩是从何学来的？半分礼数都不知的吗？” 从前的谢华凌从不在意位分高低，即使身处在深宫之中，也仍是天真的以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和那个人是互相真心相爱的就什么都不怕，可今天谢华凌却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这身份高确实是好办事情，而且对付姚玉莹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而言，这种正好能戳她心窝子的说话方式好像还不错？ “你……你……你！”姚玉莹被谢华凌说的话气得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好转头对着太后求救“姑母，你看她！” 看着偏要主动去招惹然而还说不过对方，最后还要对着自己求救的姚玉莹，太后也是满心无语，却也不得不为自己这位侄女出头“淑妃还真是伶牙俐齿！只是莹儿有些话说的也的确没有错，哀家还没有来得及叫你平身，淑妃你便等不了了吗？” 谢华凌略笑了笑就开口解释道“太后娘娘您多虑了，其实是这样，陛下垂怜，在臣妾被诊出怀有身孕的那天，太医说臣妾身子有些虚弱，陛下那时便说过在孕期中免了臣妾的所有礼节，今日臣妾之所以仍向您行礼，不是违旨，而是看您今日执意要臣妾来这寿康宫，臣妾以为您是想念孙儿的，故特意携腹中之子向您行礼，只是想让太后娘娘您开心一些罢了，至于姚昭媛所说的擅自起身，实在是冤枉臣妾了，臣妾也想多向您行一会儿礼，让您多开心一会儿，只是那时臣妾突然感觉腹中有些不适，害怕出了什么事，等传到外间会让不知道内情的人以为太后娘娘您在随意责罚有孕妃嫔，故此才贸然起身。” 听着这些表面上仿佛是为自己好的话，太后忍不住嗤笑一声“哦？照这样说来的话，哀家难不成还要谢谢淑妃了？” “太后娘娘您太客气了，这是臣妾应尽之责，当不起您的谢字。”谢华凌微笑的答道，仿佛听不出太后语气间的讽刺意味，礼貌的恰到好处。 “呵。”看着谢华凌脸色不红气息不喘的应承着，太后也十分气结，她从前总以为谢华凌是武将之女，性情也必是直率，也一定是没有什么玲珑心思的，这种只有宠爱而没有心机和手段的人，在后宫中注定是活不长的，所以倒未曾对她十分放在心上，可是随着太后与谢华凌相交甚多，却渐渐发现，这谢华凌并不是像她所想的那样能够轻易摆弄，这种又有宠爱自己又有手段的人还真是软硬不吃，难对付的很啊！ 太后决定不再与谢华凌争论行礼的事情，反正她本就没有打算趁着谢华凌行礼的时候要做些什么事情，不过就只是给她摆摆谱立立威罢了“今日叫淑妃前来，是哀家有些话想要说给你听，不知道淑妃如今身居高位，还肯不肯听我这个老婆子的话呀？” “自然是肯的，太后娘娘您是陛下的母后，陛下尊您敬您，臣妾是陛下的妃子，必定是与陛下同一条心的。”谢华凌直觉太后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太后听了这话下意识的就觉得谢华凌是在隐晦的提醒自己只是赵昀起的养母，而非亲母，可是看着谢华凌声音柔柔，一脸坦然，便只觉得自己是想多了，摇了摇头，晃出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为了皇家枝繁叶茂，你既已身为众妃嫔之首，各该劝着起儿多往别人那走走，你已有身孕，不便服侍，难道还要霸占着皇帝在你一人那里吗？” 第64章 维护 “在说什么呢？什么霸占不霸占的？”赵昀起人未至，声先到。 听到赵昀起的声音后，太后和姚玉莹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他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太后已经猜到谢华凌不会就这么毫无准备的应邀前来，肯定会差丫鬟偷偷去给赵昀起送信，所以她早就在长乐宫去往养心殿的路上安排了人手去阻拦，可为什么赵昀起还会来的这么快？ 赵昀起进来后先是把目光放在谢华凌身上，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才松了一口气“儿子给母后请安。” “起儿今日来得好早。”太后心中想法众多，但面上的笑容仍旧摆的分外慈祥。 赵昀起向前踏了一步，把谢华凌挡在自己的身后“母后今日特意把淑妃叫来寿康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淑妃有孕，不方便服侍你了，于是母后便想让淑妃劝劝你常往别人的宫里去走走，对于这件事不知道淑妃是怎样想的呀？”知道今日的事情是想瞒也瞒不住，太后索性直接把话都给说开了，而且这样直接当着赵昀起的面把这些话问出来，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赵昀起现在是满腔情意的对待谢华凌，如果谢华凌接受了太后的这个提议，势必会伤了赵昀起的心，而若是谢华凌直接拒绝的话，那就更方便了，一个矫情善妒的名头算是稳稳当当的落到她的头上了。 这是又把这烫手的山芋抛到自己这边来了，谢华凌无奈的叹了口气，正准备开口接话“臣妾……” 赵昀起却轻轻笑着插话道“母后说笑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淑妃是怎样想的？淑妃现在的确是后宫中品阶最高的妃嫔，这后宫诸事理应也是有权利管的，只是她能管的再宽，也是管不到朕的腿上来吧，日后母后若是再有这种想法，还是直接与儿子说吧，毕竟这腿要走到哪里去，还是得由朕自己来做主。” “你……你……这……唉！”太后被赵昀起这一番打断的话气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只是狠狠地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母后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了，儿子与淑妃就先告退了。”赵昀起说完便要拉着谢华凌一同离开，才走出了两步后，脚步一顿，转过头又说道“对了，母后，太医说淑妃的身子不是特别康健，还需得好好保养，所以还得劳请母后替朕与淑妃多多管教下其他人，日后要是没有要紧的事，谁都不要去打扰淑妃修养了，母后应该也是希望皇嗣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出生吧？” “……这是自然。”沉默了一下，太后这样回答道，不管心底里到底是如何想的，现在能说的大概也只有这一句了。 “儿子告退。”赵昀起满意的带着谢华凌走出了寿康宫。 待人从眼前彻底走远后，太后才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给哀家查，到底是在谁那里漏了消息！” “姑母……”姚玉莹在一旁想要说些什么。 太后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自己宫里去吧，这几天就老实的待着，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什么祸都不要惹，知道了吗？” “……是，谨遵太后教诲，臣妾告退。”姚玉莹明显心情不佳的告退离开。 太后却只是看着她走，而没有像往常一样劝慰她几句，刚才皇上从进寿康宫到离开，一眼都没有分给姚玉莹，真不知道自己本家的这位侄女是怎么能够把情况搞得这么糟的，太后现在是越看她就越觉得气馁，于是便直接让她离开自己的眼前，眼不见为净。 赵昀起和谢华凌离开寿康宫后，并没有急着回到长乐宫，反而相携沿着路慢悠悠的散步。 赵昀起问道“凌儿今日可有受了委屈？” 谢华凌展颜一笑“幸亏皇上来的及时，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来得及时？赵昀起知道，谢华凌说出这句话是真心的，并没有讽刺的意味在里面，可这及时二字却让他觉得有些心惊胆跳。 倘若来得不及时呢？倘若谢华凌没有派人让刘婉仪来找他呢？倘若太后今日存了些坏心思，在谢华凌刚到寿康宫的时候就下了狠手，又该怎么办呢？一次及时，能确保次次及时吗？ 赵昀起以前总觉得，想要保护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可直到今天他才想明白赵元辉生前对他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即便坐在至高无上的座位上，拥有着滔天的权利，可在某些事情上，想要施展拳脚，却似乎仍然是受缚众多。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赵昀起的脑海中涌过，有些停留很久，有些快得抓不住，而且在心底里仿佛有某种被禁锢被镇压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的感觉，这让赵昀起莫名有些恐慌的期待之感。 赵昀起和谢华凌各怀心思、互相沉默的走完了接下来的路。 第二天，赵昀起便让人拟出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婉仪刘雪瑶聪慧敏查，甚得圣心，晋位为从三品婕妤。 另一道是昭媛姚玉莹以下犯上，冲撞有孕妃嫔，绛为正三品贵嫔，以示警戒。 一道晋位一道降位的旨意一同发出，几乎所有人都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昨天还是从二品与从四品之间的遥远距离，今天一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正三品与从三品之间的正从之分。 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是因为其中一人借势想要为难谢华凌，而另一人却出手相帮谢华凌罢了。 朝堂上有人接到暗示，对此事提出抗议，暗指赵昀起此举对淑妃娘娘偏袒过多，却被赵昀起四两拨千斤的回怼了过去，此人没过几天便被人找出为官不正的铁证，顺理成章的被赵昀起调离中央，扔到某个不知名的乡县做一个小官小吏了。 在赵昀起的这些行为之后，后宫与前朝之间仿佛是极有默契地般的安静了下来，但安静却不意味着安全。 第65章 隐瞒的暴露了 日子仍旧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间，谢华凌的身孕已经有七个月了。 目前许多事情的发展与前世已经明显不同，可谢华凌仍然记挂着前世的结局，只怕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最近的这段日子她与谢府的通信愈发频繁了起来，生怕错过些什么，虽然收到的回信都是一切安好，可不知为何，谢华凌却觉得心里越来越焦躁。 当谢华凌再一次失手打破一只茶盏后，夏荷走上前劝慰道“娘娘可是心情不好？让奴婢扶您院外散散心吧。” “每天就是在院外走，都走了几个月了？现在长乐宫哪里有一块碎石子我都清楚！”心情烦躁下，谢华凌的语气自然算不上好“走，我们去御花园走一圈。” “娘娘……”夏荷阻拦道“皇上嘱咐过，只有长乐宫里才是最安全的，出去的话，怕有人会冲撞了您……” “好，你不去的话那我自己去。”谢华凌起身就走，这些话已经翻来覆去的听了好几个月了，的确，现在的长乐宫里是最安全的，宫内外的防卫昼夜不歇，只要是送进来的东西都要经过好几道防线检查，来确保让别有用心的人没有可乘之机。 在这样的宫里闷个三天五天倒是没什么，可是一口气就要闷几个月的话和坐牢又有什么区别呢？ 谢华凌觉得她的心烦气躁很可能就是这样憋出来的，于是今日才想去御花园走一走。 谢华凌走的是毫不犹豫，没有办法，夏荷也只能带人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宫门口的侍卫看到谢华凌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愣了半天的神，皇上下的命令是保卫长乐宫安全，不让闲杂人等进入，可也确实没说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再说淑妃娘娘也没有被禁足，出宫也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吧？只是前几个月一直都没有出来，侍卫这才愣住了。 侍卫统领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这件不同寻常的事报告给皇上，毕竟现在淑妃娘娘怀着身孕，若真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这个责任还真是担不起。 谢华凌带着夏荷出了长乐宫后，只是慢悠悠的在御花园闲逛，看到了不一样的花草树木和天空后，谢华凌觉得自己的心情并没有丝毫好转“夏荷，就这两天我会向皇上求一道旨意，让你出趟宫门，替我回谢府瞧上一眼，不然我总是觉得不安心。” 夏荷一边扶着谢华凌一边应道“是。” “只恨我现在不能随意出宫，不然我定要亲自回去看看。” “娘娘应是怀有身孕才会忧思过多，谢府有老爷镇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但愿吧。” 这边主仆两人在说着悄悄话，却突然听见人声提起了长乐宫的名号。 “长乐宫的那位还真是被皇上捧在手心里啊。” 谢华凌带着夏荷循声音找去，正是两个正在修剪花枝的宫女在聊着天。 背后私自议论别宫，犯了宫规，夏荷刚想上前问罪，谢华凌在听到两个小宫女接下来的话后却把夏荷拦住，示意她安静。 “谁知道是不是皇上对她的补偿。。” “补偿什么？” “一个月前，皇上不是把淑妃娘娘的父兄派上战场了吗？听说那处极其危险，根本就是派去送死的，而且最新消息传回来，说是军中有奸细泄密，两位谢将军中了埋伏，到如今还是生死未卜呢！” “你这消息准确吗？” “相当准确，我一个好姐妹，就是在养心殿皇上身边当值的，亲耳听见的。要不你以为为什么皇上要把长乐宫护的那么严？还不准任何人私下讨论这件事，不就是怕淑妃娘娘听到风声嘛。” “淑妃娘娘还怀着身孕呢，对这些事情却一点不知情，真是可怜。” “被皇上层层保护起来还可怜？我跟你说……” 谢华凌听到这一番话后感觉数道惊雷在自己脑海之中炸响，耳朵里嗡嗡的，眼前有些模糊，身体也止不住的颤抖，生死未卜吗？所以这才是最近自己心烦意乱的原因？ 感觉到下腹的不适感，谢华凌知道自己不应情绪如此激动，只能尽自己所能极力的控制。 夏荷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惊惧的愣在原地，感受到谢华凌的异常，下意识的想要劝慰，可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娘娘……” 谢华凌像溺水刚被救出来的人一样粗重的喘了几口气后吩咐道“让人把这两个小丫鬟带过来。” “是。” 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被带了过来。 “刚才的话是谁教你们说的？”谢华凌沉着脸，气势上带着不怒自威。 “回、回淑妃娘娘，奴、奴婢……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人教。”其中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回道。 “哦？这么巧吗？本宫今日偶然来御花园，就恰巧听见你们两个人在这里议论，这么巧的事，你猜本宫会不会信？”谢华凌虽心中思绪万千，却没有一丝一毫表现在脸上。 两个小丫鬟听见谢华凌的问话后面色又白了几分，却默契的没有人言语。 “在本宫这里嘴硬、装忠心耿耿吗？告诉你们两个，本宫想碾死你们就和碾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对了，不光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若非要死鸭子嘴硬，你信不信本宫一气之下把你们的蚂蚁窝给端了。” 谢华凌的声音冷得就像是在寒冰里浸过的冰刃，两个跪着的小丫鬟心里忍不住发颤，面色渐渐有些犹疑。 “哼！”谢华凌轻蔑的冷哼了一声“把她们带回去，关起来，一天的时间，若还没有人想明白，把她们两个的蚂蚁窝给本宫找出来，然后烧了！”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是。”有人应到，不理会两个小丫鬟的求饶，拉扯着把人带走了。 “娘娘，那我们现在……”夏荷十分担忧的问道。 谢华凌看着从远处迅速向这里走进的那道明黄色身影，强打起精神说道“本来打算去养心殿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第66章 家人入宫 当天赵昀起匆匆赶到御花园后，就屏退了众人与谢华凌单独交谈了许久，交谈后众人只看到谢华凌神思有些恍惚，而赵昀起面色也有些凝重，至于两人之间谈了什么，却是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当天晚上，宫中各人情绪百态。 参与者既有挑拨了赵昀起与谢华凌之间关系的欣喜，又有没能成功使谢华凌惊胎的失落，更有着不知道此事是否有人看出端倪的惊惶。 而围观者中知道内情的人乐见其成的坐等看好戏，不知内情的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也想不出个之乎所以。 后宫这片安静了数月的湖水，在谢华凌破天荒的走出了长乐宫后，就迫不及待地泛起了涟漪。各宫众人，忧心忡忡者有之，胆战心惊者有之，静观其变者亦有之。 在人人都过了一个多思的夜晚后，赵昀起没有让大家久等，接连发出了两道旨意。 永福宫中宫女生事，妄议圣上，不知尊卑，文妃沈念云制下不利，罚俸一年，禁足三月，静思己过。 圣上怜淑妃怀嗣辛苦，特允其家中女眷进宫陪护。 接到旨意后的谢华凌只十分平静的谢了恩，并未多说什么，一时间喜闻乐见想要赵昀起和谢华凌之间关系生了裂痕的人也猜不透这是何意，若说两人之间闹僵了，偏偏两人俱是十分平静，可若说两人之间的关系一如往前，这么冷淡看着又不像。 不管众人如何猜测，三日后，谢华凌的母亲周如兰和嫂子曾净二人皆按照旨意入了宫。 谢华凌、周如兰、曾净三人在长乐宫刚一相见时，自是一阵哭诉相思之意，好一阵劝解后方才缓了下来。 看着曾净微微隆起的腹部，谢华凌忙擦了眼泪“还未恭喜嫂嫂，想来也该有四五个月了吧。” 曾净手轻轻抚上小腹“娘娘好眼力，已经四月有余。” 听了这话谢华凌本是十分高兴，可又想到了些什么，眼中又泛起了泪花“嫂嫂本该在家中静心休养，可却因我之故往来这皇宫奔波，我这心中实在有愧……” 眼看着谢华凌的眼泪又要流了下来，周如兰连忙出声劝阻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与净儿前来便是来陪您养胎的，您万不可心中多思，实在是于身体无益。” 曾净也顺着话劝慰“母亲说的是，而且我们两个在一起，养一个也是养，两个在一起养也是养，倒是巧了，只是娘娘你月份大了，更是需得格外注意些。” 三人又是互相开解一番，相见的第一日就这样过去了，接下来的几天，周如兰和曾净不是在长乐宫陪着谢华凌说说话，就是三人一起前往御花园散散步，乍看下来，倒也算是平静和乐。只是这些日子，却一直没有谢峥和谢临风出征在外的消息传回来，三人每人心中都是十分担心，但因为顾念另外两人的心情，谁都不忍心多提多谈这件事情。 赵昀起正是担心谢华凌知道谢峥和谢临风的事情后心绪不宁损伤身体，这才处处隐瞒，隐瞒的事情被人有意破坏后，赵昀起担忧谢华凌一个人苦闷忧愁，遂派人接了周如兰和曾净入宫陪伴，所幸三人之间虽偶有气氛低迷，但终究能够互相劝慰一些，赵昀起这才放下了一些心，把目光的重点又放回了前朝的战场上。 这一日，谢华凌、周如兰、曾净三人为打发时间，正凑在一起给暂未出世的小孩子绣着衣服，夏荷从屋外匆匆上前，凑到谢华凌的耳边低声说道“娘娘，永福宫的采薇死了。” 谢华凌那针的手一顿“怎么死的？” 夏荷细细的说着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溺毙在荷塘中，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不过奴婢瞅着倒不像，派去打听的小丫头趁人不注意偷偷瞧了眼，那口鼻之中还有黑血呢，想来是……” 谢华凌冷哼一声“她倒是当真狠心，陪了她这么久的人说推出去挡罪就推出去。” 夏荷有些不平之色“她这么做，虽然大家心中都有数了，可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再加上她父亲的尚书之位，这件事估摸着也就到此为止了。” 在刚查出此事有沈念云的心思时，谢华凌气的手都忍不住的发抖，自认与沈念云之间没什么深仇大恨，以前说一两句话互相之间刺一刺也就罢了，不过是小打小闹，并未如何放在心上，可如今这样看来，她想要的竟然是自己的命。 开始时，谢华凌气愤惊怒下恨不得抢过侍卫的刀就直冲着永福宫去与沈念云决一死战，这几日与周如兰和曾净相见后心绪已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也默默地接受了宫中的这些阴诡手段，至此每日唯一的心绪起伏便只有谢峥和谢临风的安危。 故听到夏荷说的这些话之后，谢华凌语气还算是平静“我到底也没出什么事，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也没指望着她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夏荷仍是不甘心“娘娘，可是……” 谢华凌却明显不想再就此事多说些什么了“你先下去吧，我与母亲和嫂嫂多待一会儿。” 夏荷退下后，谢华凌却看到周如兰眼中含泪，曾净也是满脸的心疼之色，不明白刚刚还是好好的，就这一会儿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母亲和嫂嫂这是怎么了？” “可怜我儿……”周如兰只说了四个字便哽咽的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刚才与夏荷的谈话并未避讳周如兰与曾净两人，谢华凌只当是母亲后怕自己所遇到的危险，于是柔声劝慰道“母亲莫要担心，我这不是没事。” 周如兰含在眼眶中的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可怜我儿，从前在家时，死了一只兔子都要难过伤心好几日，可如今听说死了个人却面不改色，便可知这宫中之事是何等的冷酷残忍，我儿在这里又受了多少的苦，我这心中实在是……” 谢华凌听到周如兰的话后怔然了许久，心中也是百般滋味。 第67章 闹剧 周如兰和曾净入宫后不过半月，后宫之中又来了一个意外之人——杜雨晴。 杜雨晴是谢华凌在边塞时候的好友，自谢华凌跟随父亲谢峥受命返京后就一直不曾在见过面，两人乍见惊喜之下，不免执手相望泪眼。 “你能在这里待多久？” “一辈子。” 这三个字让谢华凌有些不明所以“啊？” 杜雨晴声音低低“皇上准备纳我为妃嫔。” 谢华凌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你不是说过你定亲了吗？就在我刚要离开边塞的那段时间。” 杜雨晴苦笑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不知从何说起。 “这个禽兽。”谢华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若不是自愿的，我替你去和皇上说，你放心。” “我是自愿的。” “……”这个答案让谢华凌愣在当场。 “父亲在一次战争中去世了，母亲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我那未婚夫……也退亲了。”杜雨晴语气平淡的说出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所发生的变故“就在我每日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事情的时候，皇上遣人来边塞问我愿不愿意进宫来陪你，反正我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牵挂就是在深宫中的你，所以我就来了。” 谢华凌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有你和我互相陪伴，日子会好过很多的。” 之后的时间，谢华凌每天不是和母亲嫂嫂在一处，就是和好友杜雨晴在一起，虽然在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再见到过赵昀起，可日子竟意外的过的比从前更轻松了些。 谢华凌产期将近，长乐宫的所有人日日都开始严阵以待，长乐宫外的人也都人人有着私心，眼睛都盯在了她的肚子上。 这一日，谢华凌正在与周如兰闲话时，夏荷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娘娘，夫人，好消息！老爷和少爷有消息了！” “快说！是否平安？”这几日虽过的平静，可因为父兄的关系，谢华凌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听到有父兄的消息，便格外的迫不及待。 “平安，只是老爷受了些伤，皇上已经派人去接了，也带去了太医。” “好，那就好……诶呦……”谢华凌激动之下猛地站了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下腹收缩，肚子沉沉的往下坠，伴随着而来的就是一阵一阵的抽痛，她忍不住扶着肚子皱了皱眉。 夏荷赶忙上前扶住谢华凌“娘娘，您怎么了？” “怕是要生了。”唯一有经验的周如兰赶忙心急又有条不紊的指挥起来“快去叫产婆，叫太医，先把凌儿扶到床上躺着。” 谢华凌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冲动下惊了胎，但幸好腹中的胎儿已经足月，只是腹中的疼痛感愈发的强烈，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身上便已经被汗水湿透。 周如兰把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后，看到谢华凌神色如此痛苦，突然有些束手无策，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只能道“凌儿，放松点，深呼吸，就不会有那么痛了，凌儿，放心，娘在呢。” 周如兰的声音谢华凌恍若未闻，此刻她只觉得下腹疼痛难当，能听到有周如兰的声音、有夏荷的声音、还有其他宫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耳边一片嘈杂，她听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一直在说这话，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剩下刺痛的感觉仿佛要把她送入地狱，脑中一片空白，嗡嗡直响，只能像离岸的鱼儿一样大口的呼吸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眼前仿佛闪过明黄的颜色，谢华凌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忍不住伸出手去，声音有些虚弱“皇上，是皇上来了吗？” 夏荷听到这话后忙回道“娘娘你放心，奴婢这就去请皇上来。” 夏荷说完就匆忙赶往养心殿，皇上十有八九就是在这里，她正要门外的公公通告，却被人拦下。 拦住她的是姚玉莹身边的宫女“你要做什么？急匆匆的，是要硬闯养心殿吗！” 夏荷看着站在一旁衣着华丽的姚玉莹，只能耐着性子上前请安“给姚贵嫔平安，贵嫔就是这么管教下人的吗？奴婢是有要紧的事要禀告皇上，还请贵嫔高抬贵手，容奴婢禀告。” “哼！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要紧事？”姚玉莹态度十分傲慢“就算是有再要紧的事，也要紧不过皇上，不是吗？皇上刚才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本宫是在奉命行事，你这小小奴婢难不成还敢违抗圣命？” “奴婢不是自己要见皇上，淑妃娘娘要生了，所以奴婢特来向皇上禀报。” 姚玉莹刚才自己想要进养心殿见赵昀起，却被不冷不热的堵在了门外，心里正不开心呢，一听是谢华凌的事情，言语间就更加刻薄“怎么不去请产婆？或者去找太医，皇上又不管接生，淑妃娘娘怕是找错人了吧！” 看着姚玉莹的人挡在身前不让步，夏荷想到躺在床上疼得满脸冷汗的谢华凌，一时有些心急，咬了咬牙就要往前硬闯。 姚玉莹仰着头，有恃无恐，指挥身后的宫女和太监拦住夏荷。 夏荷被架住身子往前踏不出一步，情急之下顾不上那么多的规矩体统，只能扯着嗓子喊道“奴婢长乐宫夏荷请见皇上……” 在养心殿外侍候的小太监自然知道长乐宫在这后宫里的地位，于是赶忙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了在赵昀起身边伺候的太监总管方尚，方尚听了后又忙把情况禀告给赵昀起“皇上，长乐宫来人说淑妃娘娘要生产了，您看这……” “走。”赵昀起听了长乐宫后就毫不耽搁地起身向外走。 会意后的方尚跟在后面尖细的嗓子喊到“摆驾长乐宫。” 突然出来的赵昀起自然而然地撞到了养心殿门口慌忙收起但还未散的闹局，忍不住拂袖“都在这里闹什么！姚贵嫔行为狂悖，即日起禁足宫中，跟着姚贵嫔的所有人，不能衷心劝主，全部打入慎刑司！” 第68章 生产 长乐宫这边太医和产婆都已经到了。 三位太医隔着屏风跪在屋里，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 产婆在屋里不断地重复着相同的话“用力点，娘娘，使劲啊，娘娘……” 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可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太医们急得满头冒汗，只能不断地催促着产婆将屋内谢华凌的情况转述给他们“怎么样了？娘娘生了没有？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产婆翻来覆去只说了几句话“还没有，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周如兰在一旁胆战心惊的急得团团转，她当年生谢临风和谢华凌的时候都很顺利，根本没有经历过这等场面，便跟着产婆一同询问太医的主意。 产婆对太医说了几句话，几位太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太医左右看了看后把目光转向了周如兰“谢夫人，有句话微臣不得不问娘娘，还得劳烦您进去帮微臣询问一下娘娘的意见，若是万一有什么不测，娘娘是自保还是保胎儿？” 周如兰听的心惊胆跳“大胆！你此话何意！” “娘娘的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当然是保娘娘！”周如兰脑中想到的首先就是自己的女儿。 太医急得冷汗直流、面色发白“谢夫人请恕微臣多嘴，这件事情恐怕容不得我们做主，最主要的是尊重皇上和娘娘她自己的意见，只是皇上现在还没有来，我们只能先根据娘娘她的意见……” 周如兰听了太医的话后，也想明白了过来，自己的女儿已经嫁入了皇家，而且腹中的孩子还是这皇家的第一个子嗣，保大保小的问题恐怕容不得她做主，当下也只得依太医所言进了内室，把太医所说的话转述给了谢华凌。 谢华凌疼的恍惚间听见周如兰所说的话，当下又是一阵抽痛。 这个孩子虽来得意外，但到底是她与自己所爱之人的骨肉，自从知道有孕后，想要保护这个孩子的心思就一日强似一日，并不是为了给自己多一重的保障，也不是想要当什么未来的太后，她只是想要与自己所爱的人有一个孩子，仅此而已。 上一世并没有这个机会，如今，上天终于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不可能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谢华凌撑着一口气，声音有些嘶哑“母亲，保这个孩子，请恕女儿不孝，无论发生任何事，请帮女儿保住这个孩子……” “凌儿……”周如兰想要再劝些什么，可是看到谢华凌汗湿的头发紧贴住脸颊、嘴唇苍白，可一双眼眸却格外明亮坚定后，还是把想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步伐匆匆的绕过屏风，把这个答案告诉给在屏风外侯着的太医。 太医们听到这个答案后齐声应道“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谢华凌听见外边的动静后，略扬起了一些声音“不许尽力而为，本宫要你们保证，如有万一，必须舍母保子！” 太医们冷不防听见谢华凌的声音，齐齐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应道“是，微臣遵旨。” 听到了太医们的承诺后，谢华凌松了一口气，疼痛本应让人越来越清醒，可谢华凌却觉得身下的痛楚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大概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吧。 谢华凌喘着粗重的呼吸“夏荷——” 秋叶连忙上前应道“娘娘，夏荷去请皇上了，还没有回来，娘娘有什么吩咐？” 谢华凌手指紧紧地攥着被子“你去，你再去替我禀告皇上，若有不测，请皇上万万不要犹豫，必定要舍母保子，还请皇上顾念多年的情分，不论将来会有人说什么，请一定信任谢氏满门的忠君之心，留我父兄一命，放谢家一条生路。” 谢华凌面上一片惨白，只有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破了，透出些殷红的血色，秋叶瞧得直掉眼泪“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让奴婢去禀报这么不吉利的话，娘娘一定会母子平安，谢将军也不会有事的。” 谢华凌却不依，抓着锦被的手越来越松，嘴里还在念着“你去，快去，去告诉皇上……” “是。”秋叶摸着眼泪朝外走去。 周如兰正听太医讨论着谢华凌的情况，见秋叶哭着出来，心脏猛地一跳，以为是谢华凌那里又出了什么状况“秋叶，娘娘怎么样了？” “夫人，娘娘这时候还要奴婢去禀告皇上要舍母保子，还说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请皇上能够念着多年的情分，放谢家一条生路。”秋叶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哭腔“夏荷还没有回来，皇上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呢，夫人，这可怎么办呀？” 周如兰朝外头望了望，看着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都是长乐宫的宫人，而那个被谢华凌总提起在嘴边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心里忍不住带了些怨气，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太监高呼了一声“太后驾到——” 众人皆是跪下请安。 周如兰瞧着太后过来，心中狐疑，据谢华凌所透露出来的，太后与她的关系并不十分要好，而如今太后贸贸然的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太后来了之后并不摆谱，把众人叫起来后就像太医问道“淑妃怎么样了？” 太医答道“娘娘的情况不太乐观，恐怕母子只能保其一，但也许……” 太后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秋水，然后说到“哀家先进去瞧瞧淑妃。” 谢华凌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周如兰怕太后会突然下黑手，忙跟着太后的步伐。 太后只站在屏风外远远地瞧了一眼，然后看向周如兰说道“舍母保子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最好的情况自然是两个都保住，若有万一，还应当是保母，只要淑妃安好，她还年轻，又有宠爱，有的是时间，大可以再怀上一胎。” 周如兰皱了皱眉，这种话应该去太医说，在这里和她说是什么意思，因此只应了一声“是。” 但太后所说的，也确实是她自己所想的，所以周如兰说完就转身出去找太医，想要向他们转述太后所说的话。 第69章 太医 此刻，李太医正在长乐宫内的一小屋子内。 “秋水姑姑的意思，微臣不太明白。” 秋水笑道“淑妃娘娘位份尊贵，荣宠万千，最得皇上宠爱，太后和皇上都是知道李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是数一数二的，这才放心让李太医您一直负责淑妃娘娘的诊脉。” 李太医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姑姑过奖了，能替淑妃娘娘诊脉是微臣的福气，微臣定会拼尽一身的医术来报答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赏识。” 秋水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方才太后听说淑妃娘娘的状况有些不大好，这才差奴婢前来细问，不知以李太医您的医术有几成把握能够保证母子平安？” 李太医想了想，一脸正色道“微臣同其他太医一同尽力而为，当有五成把握。” “五成啊……”秋水慢悠悠的重复的一遍后“李太医必定是过谦了，以您的医术，说是有五成把握，实际上也该有个六七成的希望才是。” 李太医心里记挂着谢华凌的情况，只是这秋水又是太后眼前一等一能够说得上话的人，李太医也不好把心中的焦急表现的过于明显，只能十分小心的赔着笑。 “太后娘娘可是十分记挂着这个孙儿呢，我在寿康宫的时候还听太后念叨过，说是淑妃娘娘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受过刺激，但万幸的是当时淑妃娘娘身体康健，虽说当时没有什么大事，但那一口淤气到底还是憋在了心里，医者常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溜达一圈，这孕期忧思不定，还真不是一件小事啊，李太医，您说呢？” 李太医实话实说“忧思不定虽说对淑妃娘娘的身体不太好，但若调理的好，倒是也不妨事……” “李太医确定不妨事吗？”秋水冷笑一下打断道。 “这……”李太医的双眸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和踌躇的神色。 秋水换上了一副体贴的神色“淑妃娘娘身子金贵，一直都是有十数位太医一同诊脉确定，奴婢听其他的太医说淑妃娘娘惊胎后一直没有调养好，如今生产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太医您久居太医院，自然是知道太医院的嘴里都应该长着同一条舌头的，对吗？” 李太医久不答言，但心中已经逐渐明白了这场谈话的目的。 “李太医您慢慢想，奴婢还得去给太后娘娘回话呢，就先告退了。”秋水并不逼迫一定要听到个答案，福了福身后就要告退离开，走出两步后又回头补充道“对了，李太医，太后娘娘近来身子不大爽利，素来听闻李太医的好医术，想请您过一阵儿去给她老人家请请脉呢，现在这后宫还是太后娘娘说的算，太后娘娘又身份尊贵，您到时候要是请的好脉，太后娘娘的赏赐定是少不了您的，若是请不好，自己的性命不要紧，这妻儿老小又该怎么办呢？” 秋水说完便离开了，只留下李太医被惊得满脸冷汗。 第70章 “药来了，快请娘娘喝药。” 一片混沌中，谢华凌感觉有人扶起她的身体，往她的嘴里灌药汁，那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里，有一种四肢百骸都偎在苦涩里的感觉。 也许是过度的苦涩，也许是药效，谢华凌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按照稳婆说的话渐渐用力，感觉到下身缓缓坠下。 “呜哇……呜哇……”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冲散了屋内屋外嘈杂的氛围。 “恭喜娘娘喜得贵子！” “恭喜娘娘！” “给娘娘道喜！” …… 屋内一片喜气洋洋，贺喜的声音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送完催产汤药后跪坐在帘外的李太医复杂的眼神。 谢华凌感觉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好累，就这样闭上眼睛再也不睁开就永远不会在烦心了吧，这种感觉好像前世的时候，最后的那段时光自己也是这样躺下床上，那时候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父母、兄长都走了，谢家嫡系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那时候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留下些什么，这么一想，如今的境况倒算不上最糟糕的，至少自己拼死为他生下长子，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多少会念些旧情，会给谢家留一条生路吧，就算不念旧情，顾忌着名声，他也不会让皇长子的外祖家是罪臣，如今杜雨晴也在宫中，孩子托付给她定会平平安安长大……这样就很好了，这些很好的事情里没有她也是很好的，这样就够了，一瞬间的功夫，谢华凌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后事，没有后顾之忧，心情蓦然就放松下来，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好了，娘娘昏过去了，太医！太医……”是秋叶惊慌的声音。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皇帝来了，淑妃诞下一子，皇子已经让乳娘抱去了，皇帝可要去看看？”太后拦下赵昀起想要进入谢华凌生产屋子的脚步。 “皇儿等一下再去看，母后，淑妃可还好？”赵昀起满脸都是焦急。 赵昀起越来越成熟，处理起政事来也颇有手段，许久未看到过他情绪如此外露的时候，太后罕见的沉默了一瞬。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阵慌乱。 赵昀起不顾众人阻拦冲进屋内看到的就是谢华凌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他只觉得这一副画面莫名的眼熟，心脏都飘了起来，有一种熟悉的无力之感。 “太医呢？太医！”赵昀起大吼。 此刻在长乐宫中的太医们慌慌张张的在赵昀起面前跪成一排，准备承受天子之怒。 赵昀起看着太医们的脸色更是大怒“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给淑妃诊脉！这还要朕教你们吗？若淑妃有什么闪失，朕要你们太医院全部陪葬！” “臣等死罪。” 赵昀起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乱着脚步来到谢华凌的榻前，小心翼翼的握紧她的手，像是握着什么稀世珍宝的样子，声音颤抖“凌儿……凌儿……” 谢华凌被唤的从昏迷中清醒了一瞬，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不知是梦是真“太子哥哥……” 赵昀起愣在当场，谢华凌在边塞时常常这么叫他，进京之后却一次都没有在这样叫过了。 “凌儿，我在这呢。”赵昀起答应的声音分外温柔。 谢华凌没什么反应，不知是听见还是没听见，目光越来越涣散，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回到了那年，声音越来越弱“爹爹，我想嫁给太子殿下，等回京后您帮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