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空剑庐》 序章 赤虬 北俱芦洲境内。 如水的夜空中,一轮孤月映得星辉失色。柔和的月光将夜幕下的一切温柔地包裹在了怀抱里,也包裹着那个在月色下跋涉的身影。 他,飘渺孤鸿,那座傲然于孤照峰上的神剑山庄的主人。此时,他已不分昼夜的翻越了数道山梁,为的只是鉴证神剑山庄古老预言中的那个瞬间。 目光游离间,飘渺孤鸿瞥见天空的东南角有一屑极亮的星子熠熠闪动着暗红色的光芒。即便是在那明朗的月光下,它还是那么地引人注目,似乎是一声来自宇宙洪荒的呼唤。 他侧过头,遥望着那屑星子,只见那星子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黯淡的深红孕生出了明艳的赤红,带着炽热的光芒从天际飞旋着迤逦而下,好似赤龙矫天飞舞,将天地间温柔的银白染成一片躁动不安的残红。 他被这瑰丽的景色惊得圆睁着眼睛。只那一瞬,一涛热浪在在空气中肆意翻卷,烧得他口干舌燥,血液沸腾;只那一瞬,星子尖厉地呼啸着极速下坠,刺得他耳膜生疼,脑内嗡嗡不绝。 “轰”一声巨响,石破天惊,地动山摇,震得他脚下不稳,猛得跌坐在地。星子落处树木成片折倒,整片林子“呼”的湮灭在了烈火中。林中的栖鸟桀桀怪叫着奋力扑打着翅膀四处逃散,撕破了刚褪去残红的月光,天空中一片嘈杂。 不知过了多久,当周遭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微弱的火焰燃烧树木时的“吡啵”声。飘渺孤鸿缓缓起身掸去了身上的尘土。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天空时,他笑了。因为在那浓烟滚滚的天空上一带明丽的朱红光华宛若绮丽的极光飘飘而动,轻轻的拂尽了他的疲惫。他整整衣服,大步向那片满目狼藉的林子走去,去迎接预言里的恩宠。 那一夜,不远处玉苍雪山的一侧,星子热浪抚过的一瞬,千载的冰雪融成了一脉甘甜春水。半壁山坡上露出了蓓蕾羞涩的容颜。(别想歪了) 十二天后,神剑山庄封存近百年的天剑炉再度开炉。那颗星子被飘渺孤鸿高举向天,开始接受铸剑师的顶礼膜拜,不,此时它已不再是那颗星子了。铸剑师们给了它一个在那则预言里就早已预定好的身份--赤虬神铁。 “滋”红彤彤的剑身没入了一缸阴冷刺骨的玉苍千年冰雪水里。 那天是第九九八十一天。剑成。 当天剑炉里最后一豆火苗停止跳动的时候,东方天际一片橙黄。飘渺孤鸿双手高举着漆黑宛如夜空般的赤虬剑,踏着晨曦缓步从铸剑坊内走出。阳光顺着他赤裸而又结实的手臂和棱角分明的脸勾勒出了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的轮廓,古铜色的肌肤也在这轮朝阳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赤虬是上苍的恩赐,从它由天外神石被铸成绝世神兵那一刻起,就注定受尽到了其他像飘渺孤鸿这样的铸剑师的膜拜。 那么另外的那些人呢? 剑成半月后,神剑山庄铸成神兵利刃的消息不胫而走。 剑成两个月后的一夜,神剑山庄被一神秘黑衣人灭门,满门上下神魂俱灭,自此赤虬下落不明。 第一章 苍空剑庐(上) 苍空山上,一黑衣少年飞快的从草丛外围探头而出(咳……咳),左顾右盼,仿佛提防着什么猛兽似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什么叫真.一脸蒙逼。只见一女童直接从树上跳下,手脚张开,像只抱脸虫般扑倒少年脸上,完成了这次安全的着陆。 小姑娘名叫焦浅浅,是苍空剑庐的第三代弟子。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梳着的一对冲天牛角辫,以及明眸下卧着的两个蚕宝宝,眉眼弯弯的,妥妥的一双卧蚕笑眼。 自古以来,梨涡、卧蚕就属于两大甜美杀器,平时只要小女孩一笑起来,就能使得整个苍空山都明亮了几分,号称苍空山的一绝。 小女孩熟练的爬到师兄的脖子后,娇声撒娇道:“三师兄,人家不要学软剑,隔壁玉剑门的小菊都耻笑我们苍空剑庐了,说我们是北俱芦洲的剑道之耻,腰椎挺不起来!” 黑衣少年扶住了小师妹的身子,柔声说道:“做人也好,练剑也罢,都应该软硬兼施,能屈能伸,能大能小,既能杀人进洞,又能成为绕指柔。 小浅浅,你年纪还小,大道理难以跟你明说。就拿你这段时间背诵的《道德经》的第八章来举例吧,交易之道,刚者易折。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天下柔弱者莫如水,然上善若水。这就是说明软剑才是出路,痴儿,你懂了吧?” 小姑娘瘪瘪嘴,笑眼中充满了委屈,但这不妨碍她果断的摇头,娇声道:不懂,人家年纪还小。 黑衣少年:……………… 德才兼备的黑衣少年果断换了个角度继续循循善诱、诲人不惓的教导:就像我们脚下的这些野草吧,别看那么软弱,但它们难以被连根拔起。它们,狂风吹不倒,野火烧不尽。 小姑娘这会已经手脚并用的爬到黑衣少年的正面,闻言后又往下爬了几下,从脖子处松开小手滑下来,下落过程看着顺利,其实能一滑到底还得多亏少年收腹才没让小女孩卡住。 小女孩着地后连蹦带跳的来到草丛,只见她毫不费力的将一簇野草连根拔起,用实际行动打脸自家三师兄的话。 此刻的小女孩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眼眸宛若星辰,黑衣少年看着此情此景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好一个怪力萝莉!少年低头看着举着野草求夸奖的小师妹,她正执着的用白皙如玉的小胳膊不停的摇啊摇,大有一股不达目的不放弃的架势。 不得不感叹一句:国情不一样啊,还是咱们地球的萝莉好骗好忽悠。 ………… 黑衣少年来自地球,正好赶上死后穿越的大浪潮,魂穿到一少年郎身上。别人是程序员过劳死穿越,或者是撞车死后穿越,而他可是脱症,嗯嗯,就是那种不可明说的死后穿越。 原身名叫姬铭,祖祖辈辈都是普通老百姓,恰逢这时代妖魔乱世,百姓生活惨不忍睹。自姬铭有记忆以来,一家三口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终于在一次遭遇黑狼妖后,父母为保护他丧命于狼口,而他被自己老爹最后关头亲手推下山崖。 当姬铭醒来,发现自己全身剧痛难忍,骨头都不知碎了多少根,脑海中中匆匆闪过原身的零碎记忆,感叹着这个世界开局就对我不怎么友善啊。 他一边整理消化记忆碎片,一边用尽力气喊到:有没人啊,救命啊!!也不知喊了多久,声嘶力竭的求救声终于引来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大叔,大叔嘀咕了一声:不知道你喊的啥,算了,剑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跟我回山吧。 大叔声音仿佛能抚慰人心,姬铭闻言竟安然入睡了。 再次醒来是两天后,全身的伤势不知被谁治好了。就这样他糊里糊涂被检验出有冰灵根,一种对于苍空剑庐来说用天灵根都不换的绝世灵根。 一个月后,姬铭拜师于大名鼎鼎的金丹大能井空大师,排行第三,而救他一命的正是他自家大师兄陆小二。 井空大师对小姬铭百般疼爱,教他说北俱芦洲的官话,教他读书写字,亲自给他洗澡搓小吉尔。就算哪怕要承担因果也要给姬铭取个小名,名曰姬颰,希望小姬颰将来能成为修真界风一样的男子。 姬颰,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姬铭已经无力吐槽了,此刻的他第二次感到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恶意。 姬铭不禁自问:难道是我的穿越的打开方式不对,还是上天对我上辈子的惩罚?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这辈子我要是能长生不死,我绝对从一而终,安心只做一个仙子的鲍鱼刷! 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一年,姬铭十五岁! 第二章 苍空剑庐(下) 苍空山脉,盘卧面积达八百多平方千米,主峰为结衣峰,海拔3624米,八方有多达24座小丘陵环绕。 苍空山坐落在北俱芦洲的西部边陲,与妖魔占据的万化大陆仅隔着一条仙魔难渡的通天河。 传说莽荒时期此山乃苍龙盘踞之地,后来苍龙龙去山空,故名苍空山。 苍空剑庐是山上的唯一门派,一来剑修不好惹,其他修仙门派自然不会贸然把大本营建在此地,反正北俱芦洲西部无主的山头还是很多的,虽然不一定是福地。 二来剑庐的祖师爷是确确实实的元婴大能,举整个北俱芦洲来说都是排得上号的大高手,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小福地跟元婴大佬生死相争。 这天云很美,风也温柔。姬铭倚靠在树下午休,梦里的他正跟婉霓仙子做着开天辟地的大事情,就是那种嗯嗯哦哦,那个“你在我面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爱了人间一回又一回。” 梦中的他蓦然惊醒,略带惊恐的看着自家五师妹正拿着软木剑戳他脸颊。 两条冲天牛角辫在日光下闪闪生辉,小姑娘板着脸,梨涡若隐若现,严肃而娇憨的表情任谁看了都得大喊一句阿伟特么死了。 焦浅浅冷冷的娇声道:“如果我是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 她悠悠说道,恍若世外高人。 童稚的嗓音,配上双手负立,老神在在的语气和眼神,予人一种十分滑稽的感觉。 姬铭回过神来,不顾小丫头的张牙舞爪与大声威胁,提起小姑娘,夹在左腋下,右手运劲如风,使上练气一层的修为,啪啪啪的打起她的小屁股来! 伴随着浅浅小姑娘的声嘶力竭的大哭声,一炷香的光阴悠悠过去了,姬铭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小丫头,抬头看蓝天白云,顿觉神清气爽!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明眸带雾,琼鼻通红,一双卧蚕笑眼里“可怜”二字满溢。 只见她双手小心翼翼的捂住小屁屁,连连后退,随时准备拔剑就跑。但她又觉得就这样撤离实在太丢脸了,于是对姬铭怒目而视,奶凶奶凶的叫嚣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的奇耻大辱我焦浅浅记下了,他日山水有相逢,我定当十倍奉还!” 说罢小姑娘竟运起法诀,疾飞逃离霜雪峰,丝毫不留给姬铭言语讽刺或者动手反击的机会。 姬铭望天,心想:这次霜雪峰能安宁数日了。 发呆了片刻,他慢吞吞的转身回草庐准备继续修炼,而他对于自己没有丝毫防备意识一事,竟如此的恬不知耻。 草庐内,除了简单的家具摆设,极为显眼的是墙壁上挂着一副真人等比的人物手绘画,和一个睡在床上的低品女傀儡。 姬铭走在真人画像前,熟练的在画上摸上几把,然后直奔床上,亲昵的抱着傀儡爱抚,用他的话就是“盘”。 只见他口中还碎碎念个不停: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人筑基,修仙真特么麻烦,哪里有可以不需要纯阳之身也能筑基的功法………… 日光温柔的泻进草庐里,使得房间原本一些隐晦的东西顿时无可遁形。 真人画像的两处不可描述的地方有着或多或少的掉色,而傀儡的某些关键部位看着也明显的更加圆润,要是让前世的死宅一看肯定会发出会心理解的微笑。 念叨了快一时辰,让怀中的婉霓仙子先躺下休息,姬铭这才老实的修炼起功法,打磨打磨自己的境界。 此功法乃是苍空山的核心功法,按道理只有筑基期以上,且对门派作出大贡献的弟子才可以修炼。对于姬铭这种十年内未曾下山的低阶弟子是没可能习得的,奈何姬铭有个爱恨分明的师父啊。 连霜雪峰这种能在苍空山可以排上前十的灵山,井空大师都可以为弟子安排上,一个只要筑基期就可以修炼的功法确实不算什么了。 功法名十分简单明了,名《道理诀》,意思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当世上有不平之事,当天下有妖魔吃人之时,苍空山弟子就需拿着手中的三尺青锋,跟这个世界把道理好好的说上一说! 姬铭今年才十五周岁,因为天资聪颖,外加井空大师的氪金钞能力扶持,所以十四岁就已经练气九层大圆满了。 由于骨架身体没长成,要是十八岁前筑基的话,大有可能一辈子都是正太身,而道理诀硬性要求筑基前需纯阳不失,故对姬铭来说他还有三年的至暗时光! 姬铭三浅一深的打磨打转了几个时辰修为就宣布罢工了,毕竟外面天色已晚了啊。 他看着草庐内两个婉霓仙子娇艳欲滴的容颜,脸色阴晴不定,“世界那么大我要下山看看”的念头又疯狂滋生,我只要保住自己的纯阳之身就行了,两世为人,这点定力我姬某人还是有的。 婉霓仙子,你等我,等我做你的家人,做你婉霓家的小弟弟。 嗯嗯,婉霓,玩你,让你光明正大的“玩你家的小弟弟”! 半个时辰后,姬铭毫发无损的被吊在一柱峰的一棵大树上,井空大师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 “小姬颰啊,这是你的第127次偷摸下山失败了!” 姬铭:………… 第三章 同门之情(上) 苍空山中,一柱峰上。 井空大师一脸无语的看着姬铭,不解道: “小姬颰,为师能理解你放不下尘缘,想下山寻找家人。但为师当年找天机阁的大师问过,说你命犯桃花,十八岁前下山非死即伤,我是万不能让你冒险的!” 姬铭:………… 井空大师用近乎乞求的语气,低声轻叹道: “小姬颰,为师这一生啊,管鲍之交虽多,同道中人也有几许,但老来还是无儿无女莫得道侣。 归根到底啊,还是年轻的时候,年少轻狂,把陌生人的些许善意,视为珍稀瑰宝,却把最亲近的人全部付出,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其视而不见甚至肆意破坏。 为师此生已元婴无望,大道暗淡,幸亏有你们五师兄妹在,起码传承有人,唯愿你们守望相助,切勿手足相残,小姬颰啊,你要答应我…………” 姬铭毫不留情的打断他师父的话,不耐烦道: “师父,您老离大限起码还有两三百年呢,您想托付后事起码也得等大师兄二师姐在场的时候啊,我就一斟茶递水的小弟…………哎呦,您能把先把我放下来,别打别打,那里还没用过呢,请您老继续说,颰儿洗耳恭听!” 井空大师气得七窍生烟,运着练气九层的道理诀,使劲挥舞着软剑,看到哪处突出来就抽哪处。 一盏茶时间下来,姬铭鼻青脸肿且不说,差点就让他的小吉尔出师未捷身先死,水路还没走上陆路都差点被师父的软剑贯通了。 井空大师发泄完了,心平气和的念叨道: “你的大师兄死脑筋,天天找人试剑,说非要用三尺青锋跟整个北俱芦洲的剑修说说道理!不是他的魂灯未灭,我都以为他被人下黑手砍死了。 再说你家二师姐吧,提起她我就火大,好好的剑修不做,非得去蜀山做人家大剑仙的剑鞘,还不是一配一的剑鞘!(这车看得懂否)唉,不提她不提她,我们一柱峰一脉的颜面都被她画绛悠丢光了。 至于你的四师弟,人如其名,许草莽,都十二岁了,整天莽莽撞撞的,一点都踏实,除了练剑就是给老夫惹祸。 还有你的五师妹焦浅浅,你都看看她,像个女孩子吗?今早还跟学院的小孩打架,被打得屁股都肿了。问她谁打的,还大言不惭的说江湖事情江湖了,这都跟谁学的?!好好修仙者被她混成江湖儿女,气得老夫都不给她涂灵膏了!” 姬铭的关注点非同一般,闻言惊讶喊道: “师父,你居然摸五师妹的屁股?!你不怕人言可畏,你不怕别人说你老马伏枥,老牛吃嫩草,老而弥坚吗?!” 井空大师人狠话也多,用金丹大能的剑势直接定住姬铭,边揍自家小姬颰边解释: “老夫是让小鹤给她涂的,就你事多,让你事多,看剑,剑缠绕!” ………… 半夜,被师父身心摧残的姬铭终于能动弹了,今夜也是够月黑风高的。 姬铭越想越不对,他已经试图“越狱”下山很多次了。按道理师父应该见怪不怪才对,平时最多就是抄抄剑谱与经书,像今晚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难道………… 难道师父他心魔作祟了? 姬铭停下回霜雪峰的脚步,回首对井空大师喊道: “师父,我们继续刚刚的话题吧!” “什么话题,打你打得都忘记了!” “同门之情,守望相助,生死之交!” “若你二师姐被蜀山所困,大师兄被昆仑所杀呢?你发剑仙大誓后再回答为师!” “我姬铭以剑心为誓…………” “算了,以你终身xing福为誓!” “好,我姬铭以下半身幸福为誓,句句实属,字字真心!” “好!若你二师姐被蜀山所困,大师兄被昆仑所杀呢?” “踏蜀山,碎昆仑。”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 第四章 同门之情(下) 翌日清晨,霜雪峰上。 姬铭推开木门,开始每天的巡山散步。 不知何时开始,天空中竟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积雪仿佛把山上的景致都加了层滤镜,呈现出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 修士无惧四季的暑热寒冷,姬铭身为练气九层巅峰的修士,水火不侵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遗憾的叹息道: “雪天没女票没道侣伴随,再美的景致都如同空樽对月,没有意思!” 说罢运起法诀,疾飞下山,准备去关怀一下自家四师弟许草莽。 ………… 落霞峰上,一白衣少年在一板一眼的练剑。 说是练剑,倒不如说少年重复的拔剑,出剑,收剑,拔剑………… 就这一套最基础的动作,甚至称不上剑招谈不上剑法的动作,少年一直重复练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从不间断。 他就是井空大师口中的莽撞少年许草莽,在井空大师一脉,乃至整个北俱芦洲,许草莽都算是另类中的另类。 皆因他不练软剑,不修剑意,就连修行的根本功法平安经他都是敷衍了事,井空大师打他罚他都不见成效,他依然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四弟子! 早年井空大师曾想过把他逐出师门,但一来自家小姬颰的多次劝阻,再者大师实在怕许草莽要是离开苍空山的话,很有可能在这乱世活不下去,毕竟他才十二岁啊,还那么的死脑筋! 最终井空大师无奈的对许草莽放任自流,只要他不伤天害理,哪怕一辈子是凡人,他井空也能许他一辈子安康。 ……………… 姬铭来到落霞峰,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以练气一层的劲力推动,石子直奔许草莽的要害射去! “啪”的一声,石子应声而碎,许草莽面无表情的收剑,看都不看一下姬铭。 然后继续拔剑,出剑,收剑,拔剑,出剑,收剑………… 题外话,咳咳,忽然发觉这个过程有点那个啥。 姬铭也不怪自家四师弟冷淡,因为他知道再冰冷的男人身上总有几处是温热的。 他走到许草莽身前,左手按住许草莽正欲拔剑的右手,笑嘻嘻说道: “知道师兄为何找你吗?” “是师父让你来劝我循规蹈矩的练功练剑?” 姬铭摇摇头,弯腰捧起一把雪,撒向许草莽,柔声细语说道: “我为什么要劝你?你也觉得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错的吗?” 许草莽没去管发丝与脸庞的细雪,斩钉截铁的回应: “虽然这条路师父与祖师爷都说没人成功过,但我知道,这是对的,起码是能走的,我所执着的剑道不应该只能循规蹈矩,不应只能修剑意成剑势铸剑丹才能生剑道,不应该只有这条路的…………” 姬铭点点头,奉承道: “我认识一个朋友,叫西门吹雪,生性冷僻,朋友极少,嗜剑如命,取人性命在电光火石之间,视杀人为艺术,跟你一样,都喜欢白衣胜雪,都在追求那最快的一剑!” 许草莽盯着姬铭的眼睛,激动的说道: “他成功了吗?” 姬铭剑眉星目,深邃的回视着自家四师弟: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在我老家他可是一个传说,仰慕者比婉霓仙子还多。我只知道,他此刻肯定是老死了!” 许草莽仿佛痛失了知己般,无力的坐在地上,略带迷茫的问姬铭: “师兄,那我能做什么呢,能为我们的剑道做什么?” 姬铭心里窃喜,心想这孩子终于上钩了,表面却冷静的分析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无论做什么,都一定得活得更长久点。只有足够的长寿,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与抱负!” 许草莽可不是傻子,马上反应过来,道: “师兄是劝我好好练功,提升修为?” “是的,师弟!” “那我岂不是得分心二用?” 姬铭本来已经准备离去了,闻言一巴掌抽到许草莽头上,骂道: “既然你认为这是个道理,拿得起,那就没有放得下的道理。” 抽完了转身继续离开,许草莽不知被这句话骂醒,还是被姬铭一巴掌抽醒,眼睛越来越亮。 他看着姬铭背影,大声问道: “三师兄,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傻子?” 姬铭头也不回,继续漫步下山,反问道: “要是十年没效果,百年不成道,你还继续练吗?” “练,一辈子都得练!” 姬铭摆摆手,说道: “认定一件事,即使拿十分力气都无法完成,也要拿出十二分力气去努力!四师弟,能坚持一辈子去努力的事情,在我家乡叫做匠心!” 许草莽满意了,释怀的笑了。右手继续拔剑,出剑,收剑………… 人生的旅程就是这样,用大量的时间迷茫,在几个瞬间成长,许草莽是这样,我们也是。 第五章 剑庐剑主(上) 苍空山,结衣峰。 峰上四季如春,景色醉人,灵泉密布,芳草鲜美。满山的桃树络绎不绝的开花,只要清风一度便落英缤纷,得见红蝶于山间飞舞。 峰下一人拾阶而上,正是苍空山的二长老井空。 只见井空大师一路向西,不,划掉重来,一路向上,对山中绝色景致熟视无睹。 顷刻,他已登上山顶,于大草庐前停步。 脚步声惊醒了倚靠在门前打盹的青衣小童,小童连忙迎上来,脆生生问到: “师伯是来找师父的吗?容小张我去禀报一下!” 说罢他也不等井空大师回应,拔起小短腿,飞快的往草庐里跑去。 井空大师本想抬手摸摸小道童张一一的头,此刻右手还尴尬的悬在半空,只能趁机抚顺一下自己发白的胡子。 片刻,一年轻男子提着两个酒瓶从草庐中走出。 只见他头发高高竖起,插着深红色镶金的簪子;身着一袭红袍,欣长的身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男子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闪着亮光,舒眉浅笑着,如春日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 他便是苍空剑庐创派祖师爷兼剑主,桃花剑仙韩晓虣! 桃花剑仙轻笑着将手中刻有“桃花酿”的酒瓶抛给井空大师,然后自顾自的喝着酒,清吟道: “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注释) 剑主温和的看着井空,轻声道: “还是唐大才子懂我啊,老伙计,答应我,要是我将来被天劫劈死,请将我骨灰埋于山中最大的那棵桃树下。” 井空大师利落的拔下酒塞,粗暴的大口喝酒,破口大骂道: “你大爷的,你一元婴大能,天劫离你还有两个大境界,埋汰谁呢?” 剑主闻言也不生气,继续优雅的品着酒,答非所问道: “若我有幸历劫归来,得证大道时,定要让天下桃树,开心时冬雪能开花,伤心时春夏可落叶。” 井空骂骂咧咧个不停: “韩小子你有病啊,别以为这样胡言乱语就可以打发老夫,老子今日到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韩晓虣把酒瓶放在门前的白玉桌上,问到: “老伙计,要不边吃边聊?清晨小扬婉告诉我,说今日午膳吃的是通天河的灵刀鱼,要知道啊,灵刀鱼与灵鲥鱼、灵河豚并称通天三鲜,但其滋味远不是其他两鲜可以媲美的。 清蒸灵刀鱼,配上自家熬制的猪油一同蒸,蒸好之后,夹上一筷子,抿一抿灵鱼细腻的鱼肉,这种特殊的油脂香便会在嘴里化开。 老伙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井空急得满脸通红,用力一拍桌子,白玉桌顿时四分五裂,他死死的盯着自家掌教,斥责道: “够了,老子不用你韩大剑仙帮忙出头,这个公道我自己去讨!” 韩晓虣不温不火的捡起白玉桌碎片,重新摆弄起来,挥挥衣袖,白玉桌竟然奇迹般恢复如初。 宛如神仙般的手段,要知道,很多事物,破坏远远比复原简单,比如除……膜……算了,还是不举例了。 “道理诀大神通破镜重圆?!”井空大师瞪目结舌的喊道。 “小韩你不是元婴期…………” 韩晓虣打断道: “老伙计,你还是叫我掌教或者剑主吧,毕竟接下来我们是要以门派身份谈剑庐的事宜!” 井空冷静了下来,摇头否认说: “那不是门派的事情,就算你修为到了分神期,那地方也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谁说我要替你出头的?我是告诉你,身为掌教,我有义务阻止你去送死!” “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做,但有些事情,是死了也要做的!” 似乎被说服了,韩晓虣并没有继续规劝,轻声细语问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等小姬颰筑基成功下山后我就去,他筑基所需要的剑基我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了。” “嗯,那天夜里你们师徒的对话我不小心听到了一点点。” “滚蛋,是亿点点吧!那正好不用老夫详说,将来咱们一柱峰一脉还得靠韩大门主您多多关照了!” “叫我韩小子吧,这是私事,门主得一视同仁。” 井空大师心满意足的搓搓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叫喊着: “韩小子,快让一一,扬婉他们摆桌吃饭吧,话说老夫已经有上百年没尝过通天河刀鱼的肥美了!” 说罢他连忙往草庐内快步走去。 韩晓虣不声不响的拦在门前,面无表情的拒绝道: “只有两条灵刀鱼了,还不够我吃的,老伙计你还是下山照看自家徒儿吧。” 井空大师:………… 韩晓虣:………… 两者相顾无言,各不相让,宛如剑道的软硬剑之争! 注:参考唐寅的《桃花庵歌》。 第六章 剑庐剑主(下) 结衣峰上,大草庐内。 韩晓虣与井空大师相对而坐,张一一、秦扬婉两小道童早已被韩大剑仙打发去桃林采花摘桃。 桌上摆着清蒸灵刀鱼,灵桃炒肉片,椒丝腐乳炒空心菜,还有每顿不能缺少的桃花酿。 只见韩晓虣不动声息的用剑势把饭桌笼罩,下筷如风,迅速的将两条灵鱼夹到碗里。那是真的下筷如风,因为他确确实实的运用了风之剑意。 井空大师心里明白技不如人,但嘴里却不饶人,骂道: “你姥姥的,一条刀鱼而已,居然用上剑势与剑意,你这是上辈子偷腥没偷到吧?!” 输人不输阵,井空大师也是个狠角色。 骂骂咧咧间居然直接运用剑丹小神通,直接把灵桃炒肉直接瞬移到自己这边。然后整碟拿起就直接往嘴里送,连菜带汁的,一片都不给韩晓虣留。 一轮“较量”下来,韩晓虣小胜一筹。有价值的菜肴已经没了,这苍空山的剑主与二长老这会才慢条斯理的边吃边喝起来。 韩晓虣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先恭敬的给井空大师斟了满杯酒,然后自己直接对着酒壶喝了起来。 “老伙计,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有多少烦恼?” 井空大师以为他又想旧事重提,直接讽刺道: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跟世间不平之事说上一说道理?不为这些哪有这么多的烦恼。” 韩晓虣笑着点头: “那是我派以名门正派的立足之根,那是我们与后辈弟子生生世世所执着的大愿! 我认为凡人也好,我们剑修也罢,归根到底都是想不开,放不下,看不透,忘不了。” 井空大师放下了筷子,第一次的左顾言它, “严青衫那家伙还在闭关吗?老子已经十多载没踹他屁股了!” 韩晓虣喝下最后一滴桃花酒,微醺的他唇若三月桃花,眼眸明亮有神,叹息道: “老严啊,非得跟我较真,不成一品剑婴怕是不会出关了。” “他的执念不比我轻啊,这老家伙,他不是跟你较真,他是跟自己作对!” 韩晓虣开怀大笑,“对对对,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井空大师站了起来,走出草庐,嘴里嘀咕: “你爷爷的,请吃饭都不管饱,老子走啦。” 韩晓虣并没想送,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那剩下的空心菜。 “老伙伴啊,菜没心能活,人要是没心呢?” “又喝傻了,人没心只能找阎王家的女眷麻烦啦!” 井空大师不紧不慢的缓步走下登山阶,漫天飞舞的桃花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 韩晓虣不见出手,一柄剑从虚空中现形,琉璃玉匣吐莲花,错镂金环映明月,说的就是这把剑。 这一连鞘剑如一轮明月般熠熠闪光,此刻看起来竟不输烈阳。 韩晓虣忍痛轻叹,“去吧,流云。” 井空大师背对韩晓虣,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流云瞬间追上。 鞘离,剑出。 剑锋直欲对井空大师心口的后背捅去。 ………… “啪”的一声,姬铭两指用夹住剑尖,显得潇洒非常。 躺在树干上的他连眼睛都没睁开, “五师妹,在下坂本,找师兄有何贵干?” 第七章 剑医师(上) 艳阳里,古树上,姬铭叼着草根晃荡腿,上面是烈日骄阳,下面是烟火人间。 此刻他的“烟火人间”正提着木剑,嘟着小嘴,眨巴着灵动的卧蚕笑眼,一副“宝宝委屈”的语气,撒娇道: “三师兄,人家修炼好像出问题了,体内的‘小老鼠’横冲直撞,撞得人家好疼。师父又不知去哪里了,人家好怕,呜呜呜。” 说着说着,浅浅小姑娘竟哭了起来,一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笑眼,顿时化作可令萝莉控不含而立的泪眼。 “什么?!谁撞得你好疼?” 姬铭连忙跳下树,神识一扫,手指一盘,立马诊断出自家五师妹练功伤了筋膜。 “还好还好,小事而已,师兄带你去看看剑医师,包保你一针见效!” 说罢抱起小姑娘,开足马力直奔医师峰。 “五师妹啊,以后能不能别扎什么冲天牛角辫了,双马尾多可爱。” “不要,这样会显得我比管如依高很多!” 姬铭:………… “师妹啊,女孩子高是没用的,你看看婉霓仙子吧,她也不高啊,就算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她吧?” “不喜欢,四师兄说她胸部太大了,影响练剑!” 姬铭沉默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医师峰下。 抱着师妹御风前行,不禁感叹:还是平行世界的福利好,像我们蓝星那里医师哪有这么拽,医闹频繁,甚至有个麻醉医生过劳猝死都不算因公殉职。 咳咳,扯远了,我是学医的,大家不要搜索瑞金医院麻醉医生猝死事件。 北俱芦洲大多数教派都会建有医师堂,尤其是剑道为主的门派,甚至专门建立“剑医师”一脉,用以彰显医师非同一般的地位。 无他,剑修整天不是捅人就是被砍,伤亡率超高的职业,一个好的剑医师真的可以帮他们捡回一条命。 少顷,他们就登顶来到一巨大的草庐前,有两个“韩晓虣大草庐”那么大。 门前吊了个“会诊中,请稍候”的木牌,姬铭顺手一翻,另一面刻着“请进”二字,见此姬铭满意的抱着小师妹进去了。 说起来就有点兴奋,这是他第一次进医师堂,有个偏心的师父想看个病都难! 看病为啥兴奋?姬铭脑洞大开,说不定剑医师里也有娇俏小护士,美艳女医师等等。师父不让他下山不要紧,说不定这两年他就可以内部消化,一探真知了。 草庐内,明亮宽敞,干净整洁。除了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与药柜子,最引人瞩目的两个立在药柜旁的对联,但愿世间人无病,宁可架上药成灰。 只见一个女剑医师坐在堂前,面无表情的叮嘱道: “此丹乃地还丹,服下后的两个时辰内会让你元气充沛,精元十足,在此期间你可以趁机修复你破损的剑基,但谨记回去清心寡欲,记得半载内不准行房。” 姬铭依然抱着已经睡过去的小师妹,情不自禁的插话道: “基基破损的师兄啊,就是说你可以趁着这元气充沛的两个时辰,行房也是没问题的。” 剑基破损的师兄:………… 女剑医师:………… 女剑医师名叫王铭旋,闻言大怒,“什么鬼逻辑,胡言乱语的。谁让你进来的,没看到门口挂着牌吗?滚出去!” “医师姐姐请息怒,请不要吵醒小孩子休息,更何况她还是一个病人,门口明明挂着的是‘请进’二字的牌子。 确实是姬某人的冒失,请原谅师弟只是一时救妹心切。” 王铭旋脸色稍缓,看了下姬铭确实抱着一小女孩,不禁催促: “这是你亲妹妹吧,看着应该是练功出了差错,快抱过来看看。” 姬铭连忙把小师妹抱过来,再交给王铭旋的时候,趁机摸了好几把对方的小手。 “王姐姐请看,这是我相依为命的亲妹妹,我不能失去她。” 王医师还以为姬铭是救人心切,并没有多想,立刻就准备给小姑娘治疗去。 只见剑基破损的师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王医师,刚才这位师弟说的方法不知能否奏效?” 姬铭:………… 王铭旋:………… 第八章 剑医师(下) 医师峰,草庐内。 “她要的是陪伴, 而不是六百块, 比你给的还简单。” 姬铭哼着歌儿,唱着唱着还风骚的吹起口哨。 “小姬儿,你唱的是什么歌呀,这不像我们北俱芦洲的风格啊。”王铭旋一边用长生功给浅浅梳理经脉,一边跟姬铭话着家常。 姬铭上辈子就是行走的打桩机,哄女人功夫自然入木三分,这不连昵称都进化成“小姬儿”了。 “比你给的还简单, 外婆她的无奈, 无法变成期待, 只有爱才能够明白。” 姬铭往下清唱了几句,走到床前,摸摸小师妹的额头,这丫头此刻还在熟睡。 “这是我跟妹妹的家乡民歌,别听前面有些不正经,其实是唱给外婆的歌。 对了,王姐姐,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外婆外公还好吗?我跟妹妹只能相依为命,很喜欢听别人家柴米油盐的生活小事。” 姬铭段位比较高,利用自己的“悲惨身世”,润物细无声般打探王铭旋的私事与底线。 “我啊,外公外婆他们只是凡人,早已入土为安啦,可以说是福寿双全了。小姬儿啊,你跟你妹妹这些年一定过得不容易吧。啊,你怎么了,干嘛哭了?” 姬铭强迫自己想起了在地球那边的双亲,晚年丧子的痛苦不知两老能不能承受得住,不禁悲从中来,真情流露。 抹了一把眼泪,真诚的握住王铭旋的左手。 “没事的,王姐姐,我们兄妹现在都过得十分好,师父虽然严厉,但很宠爱我们。 以前没入宗门前,我跟妹妹最怕过节了,万家灯火照溪明,我们却连馒头都是奢望。 对了,我们只喜欢中秋,因为中秋明月,豪门有,贫家也有,极慰人心。” 王铭旋听着少年的轻声细语,眼眶不自觉的也红了,情不自禁的安抚着, “小姬儿啊,路总是越走越顺的,所有的苦难,都是在考验你们是否真的热爱生命。现在啊,现在……现在你也认识了姐姐我呀。” 姬铭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朗声笑着, “总有些人,一眼看到就会心生好感,道理都讲不通,王姐姐就是这样的人。” 姬铭见好即收,怕过犹不及用力过猛。 “王姐姐啊,怎么医师堂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给小浅浅梳理经脉完毕,王铭旋素手调羹,怕小孩子怕苦,准备给小丫头弄药膳以好入口。 “我爹爹就是医师堂堂主,今日跟师兄出去援助旁边玉剑门的伤员了。至于爹爹的双胞胎徒儿,现在还不能独立行医。” “是跟王姐姐一样温柔体贴,一样让人如沐春风的女医师吗?” “是的啊,小姬儿。她们大的叫郭芙洛,小的喊郭芙渃,她们两个今早去帮秦扬婉姑娘采桃花,改天我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哎,我哪有温柔体贴,爹爹还总担心我这男孩子脾性将来嫁不出去。” 姬铭眼睛一亮,你能不能嫁出去我不知道,不过要是你爹爹想当外公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效劳。 话说女双胞胎,嫐啊嫐啊,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对了,王姐姐,我们在苍空山朋友很少,以后我跟妹妹能不能经常找你聊天啊?” 王铭旋被哄得晕头转向,没多深究,觉得多这样一个乖巧的弟弟也是极好的。 于是点头回应,“好啊,小姬儿你们想来就来,只要姐姐我不坐诊时,我也想多听听你家乡那边的歌谣呢。” 姬铭心想,周杰伦的歌就是牛逼,比什么菜虚鲲之类的鸡煲玩意强太多了。 他温柔的抱浅浅入怀,顺势把小丫头的冲天辫揉散,以抚顺秀发。 浅浅对别的不敏感,唯独对自己的小辫子分外在意。刚刚王铭旋又揉又捏的时候都没吵醒她,姬铭才下手摧毁她的“增高神器”,她就立马醒来。 小姑娘揉揉纯真的笑眼,一脸懵懂的,“三师兄,这是哪里啊,那位姐姐是师父新找的厨娘吗?嘤嘤嘤,我的一对小牛角呢,呜呜呜。” 女强人的强大在于哭着也不会耽误手里的功夫,小丫头势要扎更高、更挺的牛角辫,一定得比管如依个头高耸! 姬铭气得八窍生烟,是八窍,还有一窍需要各位看官脑补。 “王姐姐莫怪,小妹被我宠坏了,个性还挺倔强,平时人前喜欢按照师门的排辈喊我三师兄。” 浅浅小姑娘手脚麻利的扎好辫子,不乐意的嘟嘟嘴,视线牢牢的盯着王铭旋修长的玉腿,“三师兄,鹤姑姑不在,师父不在,许师兄晚饭咋办?要不要喊他过来一起?” 姬铭按捺住将小姑娘鞭屁入里的冲动,“许仙,不,许草莽就该饿他一下,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锻炼。王姐姐做的是药膳,等你吃完了咱们就下山回家,为兄再跟他一同用膳。” 一听只有她能吃,三师兄只能看着她吞吐,不,划掉重来,看着她用膳,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乐不开支的搓搓小肉手。 小丫头下了床,蹦蹦跳跳的到了王铭旋身前,小琼鼻使劲的闻了闻,娇声娇气的,“王阿姨,你做的药膳糊糊好吃吗?” 阿姨?!王铭旋气得差点打翻药罐子,我一黄花闺女你这小屁孩居然叫我阿姨?! 她低头看着这会跑出门外要看夕阳西下的元气少女,不假思索的往糊糊里加了一把黄连。 “小师妹,苦口良药,乖乖吃药才能快高长大哦!” 焦浅浅惊惧的回头,大声喊道: “三师兄,外面又下起大雪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说不定师父在等着我们呢。” 姬铭与王铭旋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浅浅生无可恋的瘫坐在地上,霎时间觉得众生皆苦,而她的童生也不是草莓味! 咱们来说说话。 朋友们,想你们啦。 浅浅其实是我媳妇的网名,我们是在桃树下认识,桃树下牵手,就差桃树下那个了,哈哈,不说这个了,免得单章都被河蟹。 其实从认识到相恋,我们才用了不到一周,毕竟那是一个情诗横行的时代啊,而我那时刚好灵感比较多,咳咳。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当快毕业的时候她意外怀孕,所以就领证了,现在孩子刚小学,小棉袄很乖,就是再也不让我捏脸蛋了。 我们都很喜欢桃花,所以喊我桃花是可以的,喊我浅浅也行,夫妻同心嘛。 我的很多东西在文集都有说过,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我是学医毕业的,麻醉学毕业,大四的时候就在广医一院实习,然后毕业后直接进医院编制。 后来,机缘巧合下被朋友引诱出来卖医疗设备,辗转第十个年头了,现在在一家比较大的外企工作。不忙或者等客户的时候我喜欢用手机看书,现在啊,感觉写小说后看书的时间少了很多很多。果然啊,凡事必有得有失,不过对于写小说一事,我是没有后悔的。 因为只是兼职写手,实在做不到保证每天两更,为了不让大家等,我们定个时间吧,每天九点左右固定一更,加更的话一般放在中午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没有新书投资的朋友赶紧了,明天我就抽空把合同打印出来签名寄过去,估计下周就能签约,到时大家都能赚点起点币。 实在不好意思求票什么的,大家随意吧,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也不知道这个成绩如何,反正大家看得乐呵就行。 麻蛋,一个单章都写了快半章的次数,咱们明天见哈。 最后,亲爱的朋友,愿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夜安。 第九章 雪夜(上) 医师峰,草庐内。 浅浅纵使万般不愿,但事关快高长大,关乎以后能否肆意俯视管如依的大问题。 昔日的她已死,从今开始她就叫焦·不怕苦·浅浅!就要喝最苦的药,增最大的高,踩最坏的人! 二人看着小丫头苦着小脸,泪眼盈盈的,哆嗦着小短腿,颤抖着小胖手,苦大仇深的大口大口吃药糊糊。 姬铭笑嘻嘻的看着小师妹吃苦药,内心一片舒坦,就连念头都仿佛通达了一些。 相反王铭旋那边,她良心有些不安。小孩子童言无忌的,她作为医师,却做出这种行径确实显得很不专业,这无疑相当于辜负了病人的信任。 浅浅小姑娘是个干脆利落的剑客,不含糊的把药膳一扫而光,还学江湖豪客那样,对着王铭旋拱手作揖, “承让了,王阿姨!” 她口中的王阿姨皮笑肉不笑的回应道: “小师妹果然是女侠,但姐姐这里没有一服就能根治的药方,尤其是筋膜骨头的问题,急不得急不得。 这药膳需连续服用一个月的疗程,方能彻底治愈小妹你的伤势,以保证小师妹今后能正常发育长大。” 王铭旋心里mmp,让你阿姨阿姨的,回头不仅要多备黄连,就连黄柏、苦参、大黄、吴茱萸、川楝子、海桐皮等等的药材都要为你配伍准备一些。 浅浅目光呆滞的看着王铭旋,这下子童生别说是草莓味了,估计往后一个月都是黄连味,师父说的众生皆苦诚不欺我啊。 ……………… 姬铭依依不舍的惜别了他的王姐姐,背着小师妹走出大草庐。 天色已晚,外面果真是一个晴雪夜。夜空中飘着雪花,如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浅浅双手勾住姬铭脖子,把头靠在师兄肩上,娇声问道: “三师兄,你会娶王姐姐吗?” 人前王阿姨,人后王姐姐。女人的聪慧有时候是不分年龄的,其恐怖在此可见一斑。 姬铭笑眯眯的搂紧小女孩细嫩的小腿窝,心想谁有病才会娶一个医师为妻,当他们家人实属最累最憋屈了。 医生加班是常态,在这时候你作为丈夫只能大度的理解,平时等她下班回家基本累得洗洗就睡了,哪有心情深度交流。 哪怕熬到她周末放假了,说不定也会出什么突发情况,医院一个电话打过来,你们就算情到浓时为爱鼓掌的时候也得悬崖立马,苦笑着说:去吧,工作为重,病人为先。 更不要说某些极端情况下,说不定哪天你的爱人因公殉职,她的医院有可能找理由推脱不是工伤,然后第二天就让你过来清空她的储物柜。 咳咳,又扯远了,就当我水字数吧,理直气壮的。 姬铭摇头道: “不会的,五师妹,师兄不会轻易结道侣,更不会跟王医师成婚。” “那你承诺,不,发誓答应我!要是骗人是小狗!” 道侣是不可能的了,“龟”中密友这种关系那就说不定了,“我发誓不会娶王姑娘为妻,骗人是小狗!那五师妹啊,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屁孩了,应该懂得男女有别吧?” 焦浅浅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看着看着漫天飞雪,调皮的伸出一只小手接雪玩。 “知道啊,玉剑门的姚汝讳想跟我牵手我都没让,学院教骑射跳舞的时候我都是跟管如依组队的呢!” 女生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啊,对于“生死大敌”都能说搭档就搭档,看来五师妹以后不仅能把针,她的心思也如海底针啊。 “那师妹,现在谁还可以碰你的身体啊?” 浅浅看着细雪在手心融化,数起嫩白如细葱般的小手指数着数, “大师兄很久不见了,现在能跟我有肌肤之亲的有师父,三师兄,四师兄。” “嗯,把师父跟四师兄去掉!” “为什么啊?” “还记得师兄我给你讲的睡前故事吗?那个小豆丁炼金术师的故事,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这就是炼金术的等价交换原则。你想要师兄承诺你什么,你自己也得付出点什么。” 小丫头片子激动的拍打着姬铭的后背,显然很喜欢那个故事,“好的呢,师兄!那点付出不算什么,我已经很久没跟师兄一起睡了,想听小豆丁的故事。” 姬铭满意的点点头,风骚的哼起歌来,“开了灯 眼前的模样 偌大的房 寂寞的床 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心里的伤无法分享… 全都一个样,一个样………” 好好的歌,但经过姬铭唱出,竟让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下山的路,大有一种“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的感觉。 小丫头兴奋的从姬铭身上跳下来,张开小手,准备让飞雪把自己变成雪人。 “三师兄,我不要听歌,我要听关于雪的东西,什么都可以!” 姬铭挠挠头,上辈子他除了泡妞的诗词,其他的他压根就没学习的兴趣,而这个平行世界居然有从唐代到清朝的大部分文学著作。 “那师妹你听好哦,以后若有人追求你,你就让他为你写诗,没有比这首更好的雪景情诗,你就让他滚蛋吃桃子。 若逢新雪初霁 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绝色》) “这首诗不是给我的吗?”小姑娘生气的跺了下脚。 “当然不是,师妹,我想和你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这句才是给你的。”姬铭走过来,给小师妹扫走发丝上、身子上的细密雪花。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十章 雪夜(下)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不难看出,焦浅浅小姑娘真的很喜欢夜雪,时而跟姬铭大手牵小手的走一段,时而张开双手迎接降下的梨花雪。 女孩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入姬铭耳中,仿佛漫山遍野的风雪声都要停歇了。 小姑娘巧笑倩兮,咬着小手指问到: “三师兄,姚汝讳说的思念如雪是什么意思啊?” 姬铭不禁心生警惕,想起自己的泡妞情话“思念是一场大雪,而你是所有雪花”。 于是提醒自家小白菜:“那是骂你是白痴的意思,以后别跟他玩了,不然你再听不到小豆丁的故事了。” “这怎么可以不让我听?!”除了打压管如依那个讨厌的家伙,浅浅最喜欢的,就是听三师兄讲故事了,于是连忙点头答应。 ………… ………… “四师兄,你在干嘛?快出来吃饭啦!”小姑娘轻车熟路的打开许草莽的草庐木门,却见到自家四师兄在盘腿打坐,修炼功法。 “夭寿啦,三师兄,不好啦,四师兄疯了!”说着迈着小短腿,冲出门外,饿虎擒羊般扑进姬铭怀里。 姬铭抱着小丫头,在门外故意咳嗽几声,之后再缓步进入许师弟的草庐。 经浅浅这样一闹,许草莽已经停止了打坐修炼。他一声不响的站起来,冷冷的说道: “走吧,吃饭。” 姬铭嬉皮笑脸的,讨好道: “未来的许大剑仙,我能叫你许仙吗?地主家没有余粮啦,咱们去师父的一柱峰摸些螺蛳,再打只山鸡野炊吧!” 许草莽坚定的摇摇头,“大道未成,谈何剑仙。走,打猎去!” 一时辰后,两大一小围坐在篝火前,枝条吊着的烧鸡正滋滋的滴着油,香气四溢,旁边的放着一碟紫苏辣椒炒螺蛳。 浅浅似乎已经忘了药膳糊糊造成的阴影,这会正搓着小手,娇声叫道: “三师兄,人家不要吃螺蛳,没肉肉的,我要吃鸡腿!” 一旁的许草莽深以为然的小幅度点了点头。 姬铭拿起一个已经剪掉尾部的螺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你们两个笨蛋,不知道吃螺蛳的乐趣与作用,师兄教教你们。尤其女孩子,这个得多学。 首先,你们得用舌头把石螺的小盖子拨开,用嘴把里面香辣的汁液吸出来。 然后,就得考验你们舌头的功夫了,用舌尖慢慢的把螺肉挑出来。这个急不来,边挑边吸,整个过程得用巧劲,一吸一挑,这样才能吃到甜美鲜嫩的螺肉。” 说罢,姬铭熟练的吃下了一个螺肉,意犹未尽的补充着,“荀子的《劝学》你们在学堂都学过吧,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许草莽与焦浅浅面面相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哪里不对就是说不上来,心有所悟但亦作不解的感觉。 看着师弟师妹一脸懵逼的傻样,姬铭失望的叹了口气,“算了,你们还是吃烧**。” 一闪而过,烧鸡被精准的一分为二,姬铭巧妙的用剑气将烧鸡送到两个小孩身前的荷叶上。 “快吃吧,吃完了该练功的练功,该跟我回草庐睡觉的睡觉。”姬铭拿起井空大师私藏的美酒喝了一口,保持着一息挑三个螺丝的节奏吃着。 漫天飞雪下,温暖篝火前,一大两小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不提是谁的岁月静好,只愿谁都能一生保存。 姬铭觉得,山上剑仙,要么清心寡欲,独善其身,要么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世间百态,各有所求,是非对错,难以道清。 因为有太多人,道理只是说给别人听的,而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本心。 山上山下皆如此,仙人凡人都这样。 看着眼前两个需要他用一辈子守候的人儿,火光映照着他们的脸,一会儿明亮,一忽儿灰暗,姬铭又一次进入了顿悟的状态。 第十一章 下山(上) 一柱峰上。 看着不声不响的姬铭,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自以为他又神游入梦了,于是默默拿起小木剑,准备给总欺负她的三师兄来一个沉痛的教训。 许草莽毕竟年纪稍大,更为的见多识广,知晓这是修士梦寐以求的顿悟。连忙把小师妹拉到一旁,轻声细语的给小丫头解释何谓顿悟。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夜雪轻柔落地的声音,温暖明亮的篝火中,香气四溢的松树枝被不停的投入,啪啪的燃烧声使得整个一柱峰更加宁静。 许草莽与焦浅浅都不愿意此刻离开姬铭,许大剑仙怕一柱峰的飞禽走兽打断姬铭的顿悟,自是承担起守卫师兄的责任。 小丫头担心薪火熄灭三师兄着凉,自愿充当采蘑菇,咳咳,捡柴火的小姑娘。 除夕守岁外,两个小人儿从未试过深夜都还没入眠,更没试过这样全心全意的照顾一个人。 人都会长大的,长大了之后,就会捡起一些新东西,丢掉一些旧东西,就这么丢丢捡捡,哗啦一下子,就老喽,可以预见,今夜的体验,许草莽浅浅二人将铭记很长很长。 清晨,含苞欲放的梅花蓓蕾上,晶莹明亮的露珠闪烁着,地面上厚厚的积雪并并不能掩盖生机,反而更显得生气勃勃。 许草莽还是尽心尽责的守在姬铭身边,没有丝毫的放松;浅浅小姑娘照看的篝火还在燃烧,但人却依偎在雪松旁当起鸵鸟,显然保护篝火的重任最终还是落到许草莽身上。 姬铭忽的动了一下,周身道韵环绕,太阴太阳剧烈争锋,一柱峰上的所有灵气以姬铭为中心,狂暴的灌注入他的经脉,灵气中的狂暴因子在经脉中左冲右突,经脉尚未适应那种狂暴的因子,将姬铭清秀俊朗折磨得生生扭曲狰狞。正所谓内忧外患,命悬一线。 …………………… 结衣峰上,一身红袍的韩晓虣正拿着本命真剑驭风切桃肉,无视剑灵的悲鸣,正打算一会去砍些桃枝回来插花瓶上。 忽然,他眼中神光一闪,略带惊讶的看向一柱峰的方向。 端详数息,只见这位苍空山剑主苦笑: 天意难测,要是梦千古知道自己这条求之不得的大道,居然被我门一个练气九层的弟子初涉雏形,会不会直接上山拜师求道,要知道那家伙比我还疯。 不过这对于小姬颰来说还真是福祸难料,是拔苗助长还是一飞冲天现在还谈之尚早。唉,还是老伙计的眼光独到,我能帮就帮吧。 只见韩晓虣双手结印,一朵金色的桃花迅速成型,花开一瞬,璀璨夺目。 韩大剑仙对着桃花弹指一挥,这朵不知如何形成的花骨朵立马消失,然后直接出现在姬铭的丹田位置。 顿时,姬铭体外的太阳与太阴仿佛受到了什么引导似的,慢慢以阴阳鱼的方式结成太极图,而后慢慢融入姬铭灵台内消失不见。 姬铭身体内,方才还桀骜不羁的精纯灵气此刻也规矩起来,重新滋润起姬铭的经脉,慢慢各司其职,使之道理诀不知不觉的进去了第二层。 姬铭在剧变前一刻已经清醒过来了,但他无能无力。这好比上辈子看片子的时候,一个少女被满身大汉或者被满汉全席的时候,逃不掉又反抗不了,是不是享受还得看对面的人数。 所以他很清楚此刻肯定是有人对他施以援手了,他生性洒脱,是谁不重要啊,知道是他们苍空剑庐的就行了。 姬铭睁开眼,眼中的太极鱼缓缓流转,身体内外明澈,道韵深远。姬铭想想婉霓仙子的身子,“人前显圣”异象顿时一去无踪。 姬铭神色仍旧有点迷离,看着一夜无眠的许草莽道了声早,然后又教育起来: “四师兄啊,练剑可以直来直往,但做人不能,言辞或者行动都不能这样,不然你媳妇以后哪受得了!看你把五师妹冷得…………” 说罢还坏笑几声,走过去抱起浅浅小姑娘,捏捏丫头的小琼鼻,轻声安抚:“乖,跟师兄回草庐睡觉,为兄给你讲故事。” 然后理都不理许草莽,准备带着小师妹回去霜雪峰,却在不远处看到静静伫立的井空大师。 第 十二章 下山(下) 果然是他,只会是他。 姬铭心中有数,知道刚刚在他危急关头施以援手的肯定是自家师父。 抱着熟睡的浅浅,略带好奇的问道: “师父,一整夜你跑哪里风流快活了?!” 说罢挤眉弄眼的围着井空大师转,鼻子使劲嗅嗅,试图分辨出有多少种脂粉味。 在姬铭满脑子都是秀丽峰峦与浓密丛林的思维里,师父虽然年纪较大,但奈何金丹大修士身体强劲,能把他折腾一夜,恐怕一巴掌都数不过来啊。 奇怪了,怎么没有一丝的脂粉芬芳,相反只有两股淡淡的男性体味。 一时间,左右围男,进退两男等词语涌上心头,姬铭惊恐的看着井空大师,难怪师父他对我那么好啊! 井空大师自然不知道姬铭清奇的脑回路,他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爱徒,耐心的解释道: “为师跑了一趟玉剑门,千年门派底蕴比我们深厚多了,我跟他们的三长老是多年深交,准备为你交换筑基的主材料。” 多年深交多年深交,师父为我付出太多太多了,姬铭感动的看着井空大师。 井空大师一直保持着欣慰的表情,捋着白须笑道: “小姬颰啊,你果然不负我的期望,很好很好。 本来我还怕你生性惫懒,难以在练气层次领悟法则,最多只能筑三品剑基。 谁料你天资聪颖,居然提前修成道理诀第二层,此诀乃上古奇功,霸道非常,看来天佑剑庐,二品剑基应该妥妥的了。” “筑基筑基,如那百层高塔,只有根基打稳了,才能高耸入云,此层马虎不得。 事不宜迟,小姬颰你把小浅浅交给小草莽照料,咱师徒马上赶去玉剑门交换适合你的材料去。” 话音刚落,井空大师就从姬铭手里抢过浅浅小姑娘,迅速的塞进许草莽怀中,然后捉着姬铭领子,风驰电掣的往玉剑门飞去。 井空大师个中动作一气呵成,好不拖泥带水,只留下懵逼蒙圈的许草莽,领走还未来得及兴奋的姬铭。 ……………… 五十年前,玉剑门的掌门梦千古与苍空剑庐的剑主在问剑台签下攻守同盟。 规定两派十岁以下的小修士一同在不罔学院进行六艺与修真常事学习。 不罔学院建在玉剑山山脚下,当时也是由两派牵头共同创办,而里面的夫子大多也是出自两派。不罔二字,取自于《论语》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贻”,希望两派的学生能多思多学,知行合一。 因为井空大师偏信算命的原因,姬铭从小没就下过山,更没上过学堂。 初次下山,姬铭的感觉犹如猪八戒进女儿国,又同干柴遇上烈火,恰似鳝鱼见到洞一样。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对山下的一切充满着想象与兴趣。 井空大师于心不忍,自觉这些年愧对了自己爱徒,所以当姬铭提出想先去不罔学院看看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二人缓步步入学院,这个时候天色还早,除了留在学院住宿的学生,像焦浅浅这样的“走读生”还未来上学。 这时候的学院显得分外宁静,苍翠的竹叶上还残留着昨夜积存的白雪,偶尔有风清拂的时候,那些雪花就从竹林间如同花朵一样纷纷飘落。 只见一个小男孩哼着歌从竹林中走出, “我的爱如潮水, 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 紧紧跟随, 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 ………… 焦浅浅,我定要让你的潮水将我包围! ”,声音稚嫩,但语调有些说不出来的猥琐。 姬铭虎躯一震,这个世界果然比他意料之外的复杂,随即他将一切的不可置信都藏于心底,他信步走过去,目光平和的看着跟前的小孩子,说道: “孩子,你叫姚汝讳对吧?我是焦浅浅的三师兄,也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君,请指教!” 签约了 有点事要忙啊,第二更估计凌晨了。 我们的的小姬颰一直处在裸奔状态,第一次当作者确实没经验,自然没推荐莫得人缘,我也不会打广告,收藏好几天没见增长。 哈哈,不说扫兴话了,先恭喜大家,我们的书成功签约了,疯狂暗示! 今天出差去武汉,想起了那个第一个进入我生命的女孩。我们偶遇,我们重逢,我们出发,我们归程,我们快乐,我们痛苦,我们告别,我们记得,我们忘却。 然而,路永在前方。 第十三章 道心 姬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姚汝讳,姚汝玮也不甘示弱的回瞪着姬铭。 眼神交汇中刀光剑影,硝烟四起。 姚汝玮情不自禁的退后了几步,两股战战,几欲想调头逃跑,他自然没想到这是姬铭厚颜无耻的用上道理诀的威势压迫所致。 姚汝玮咬紧牙关,大声骂道: “不要脸的东西,老牛吃嫩草,听着,青梅永远不敌天降!” 话毕就迈着小短腿跑进书斋去了,边跑边唱着歌,“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怕 至少我们还有梦 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不要问 为什么。” ………… 井空大师看着自家爱徒欺负小孩子,还大逆不道的说是浅浅指腹为婚的夫君,竟然没有丝毫怪责,眼里甚至还流露出赞赏。 因为这样的姬铭,确实能在乱世活得更好,也更能保护身边的人。你有可能永远不知道对面的修士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何况这世上哪能单纯的评价一个人是好还是坏呢?黑与白之间都还有灰,人亦是如此。 至于,将自己的五徒儿托付给姬铭,对于井空大师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万一自己不在了,道侣的关系应该比师兄妹的关系更为牢固。 井空大师叮嘱姬铭,“小姬颰,你别乱跑,我去找院长叶长安交流交流。” 姬铭当然不会乱跑,早就知道师父会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何必浪费体力。他可是要准备养精蓄锐备战玉剑门的女修士,嗯,养精蓄锐得划起来,要考。 “师父,叶长安是男修士吗?” “对的,为师去也。”说罢大步流星的往学院内堂走去。 惨了,果然是男的。出来混是要还的,难道将来要跟那些商女一样,隔“肛”犹唱后庭花?! 来学院上课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看着青春少艾的小少女与惹人厌烦的男孩子,姬铭觉得自己的童年仿佛白混了。 不行,一定得报复起来!反正师父的老朋友是院长,应该没问题吧,他又不是去杀人放火。 姬铭运转法诀,道理诀第二层的威势火力全开。 顿时,学院的小学生立马跪了一大半,另外小半小修士则两股战战,顽强的运功抵御,道理诀就是这么的讲道理。 而欺负小学生就是那么的痛快,让你们特么总玩王者荣耀,让我吃鸡也不得安宁!说不定你们当中就有几个如姚汝玮那样穿越过来的,宁杀错全部,不放过一个! 咦?居然还有一个铁骨铮铮的站立着,只见一个青衣小童咬牙切齿的运功对抗中,那是一种不下于道理诀的功法! 青衣小童年约八九岁,相貌平平,但浑身有些淡淡的土之道韵流转,小童步履蹒跚的走到姬铭跟前,自傲的说道:“我五岁悟土之剑意,八岁土之道雏形已成,自此道心初成。十年后你拿什么跟我斗?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李陵南!” 姬铭深深的看着这天之骄子,好奇的问道:“李师弟,你童年是不是都在练功与练剑,或者领悟道法中度过?” 李陵南傲然道:“当然了,我是玉剑门当代道子,同龄无敌!” 只见姬铭怜悯的看着他,摇头叹气:“那你的童年好可怜啊,简直可以说是毫无童趣!” 李陵南大怒,骂道:“你懂什么,只会仗着自己年纪大修为高欺负弱小的家伙!” 姬铭惋惜的回应,“你的童年算是白过了,你试过跟一大群小伙伴玩游戏吗?跳绳、弹玻璃球、捉迷藏、跳方格那个你玩过?上房揭瓦,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哪种你经历过?连最简单的玩泥巴,追蝴蝶,抓蚱蜢你都不会,我真的替你心疼可惜!” 说罢姬铭头也不回的走了,嘴强王者从来没输过! 忽的身后嚎啕大哭声响起,姬铭砖头一看,只见李陵南伤心欲绝的坐在地上,土之道韵暗淡,道心蒙尘! 第十四章 初临玉剑(上) “我要追蝴蝶,我要上房揭瓦,下河摸鱼………呜呜呜……” 姬铭一脸无语的看着李陵南,都已经是九岁大的小男人了,咋就这么玻璃心呢。 这应该问题不大吧,又没搞出什么人命,凭借师父跟叶长安的多年交情,嗯嗯,这应该没什么麻烦吧。 “李陵南,是男人就应该勇敢站起来,你要知道,人生每一个阶段都自有他的乐趣。人生没有完美,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有聚终有散。 他就是那一个个渡口,在每一段旅途当中,会有人离船而去,也会有人登船作伴,然后在下一座渡口又有新的聚散离别。 在你为自己孩童时期的不完美而伤感后悔的时候,你错过的将是你下一场的清风明月与草长莺飞。” 李陵南痴痴的看着姬铭,停下了哭泣,道心也稳固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我不会输给你的!” 姬铭开怀一笑,答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师兄我是苍空剑庐严青衫大长老一脉的刘一阳,等着你来指教!” 麻蛋,这个世界怎么没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与《当幸福来敲门》,说罢他快步离开,像极了爽完之后拔x无情的渣男。 ……………… 学院内堂里,井空大师与叶长安相对而坐,面面相觑,场面尴尬。 叶长安假装咳嗽几声,开口调侃道:“难怪老兄你多年不让你的小姬颰下山,这才一个星辰不到,就把我们学院弄得鸡犬不宁。” 井空大师傲然回怼,“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徒弟,话说你这样把自己的学生比作鸡犬合适吗?” 永远不要和白痴争辩,因为他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叶长安深谙此道理,不跟井空大师作纠缠,问道:“先不提咱们不罔学院,你徒弟这次把玉剑门得罪狠了!知道那李陵南是什么身份吗?” “不就是年轻一代的道子吗?老夫年轻的时候都宰了好几个道子,糟蹋了一些圣女,这何足惧哉? 更何况咱们的小姬颰一点都不比他李陵南差啊!” “别咱们咱们的,我跟你们师徒没什么关系。老家伙,要知道那李陵南除了道子外,他更是玉剑门掌门梦千古的亲传弟子啊。” 井空大师顿时被吓得站了起来,强作镇定的说:“就算是他又如何,按道理,我们小姬颰还帮了他的徒弟呢!现在年纪轻轻道心被破,总比以后死在敌人的攻心之下好啊。他,他……他梦千古不会连这样的道理都不讲吧!?” 叶长安哈哈大笑,落井下石道:“你自己都知道答案了,梦千古什么时候讲过道理了?可以毫无架子与乞丐把酒言欢,可以肆无忌惮的以大欺小击杀蜀山剑派的弟子,他的性子你比我还清楚。 我的金丹大修士啊,自求多福吧,赶紧带着你的徒弟回去苍空山躲躲吧!” “那可不行,咱们这次下山可是有要事在身的!” 叶长安先给井空大师斟了半杯茶,然后自顾自的拿起自己茶杯喝着,“去哪里啊?” “玉剑门!” “噗………咳咳……那么刚?那么硬气?!”叶长安差点被茶水呛死,惊讶的问道。 “嗯,我一会儿就传信给剑主以防万一。” 仿佛也怕连累叶长安,井空大师连忙告辞离开。 ……………… 姬铭刚刚迈步准备进入内堂,就看到自家师父神色慌张的走出似乎想掩饰什么似的。 姬铭了然于心,这种遭遇他懂,上辈子他跟一个小姐姐为爱鼓掌的时候就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慌张狼狈的经历啊,两辈子都忘不了。 嘿嘿,看来这个世界的龙.阳之癖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玩得也更为花哨啊。 井空大师无视姬铭的挤眉弄眼,拉着姬铭就直往学院大门飞去。 “小姬颰,咱们得速战速决,去玉剑门把你剑基所需的物资换了,然后得尽快赶回剑庐!” 姬铭刚要询问什么,却看到许草莽与焦浅浅大手牵小手的走进大门。 只见浅浅像只受惊小鹿般从许草莽抽离小手,大声解释:“三师兄,四师兄不认得路,非要牵着我的手让我带路,我明明都说不行的…………嘤嘤嘤……”说着说着,熟练的用起了眼泪的攻势,泪眼盈盈的看着姬铭,整个过程看都不看井空大师一眼。 许草莽:………… 姬铭:………… 第十五章 初临玉剑(中) 浅浅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扑进姬铭怀里,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边哭还边用泪眼瞄了瞄许草莽。 姬铭揪揪小师妹的冲天辫,意味深长的对许草莽低声道:“四师弟,就算你现在还未长大,也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这无关年龄!” 许草莽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焦浅浅,硬邦邦回应:“一人一剑足矣!” 姬铭一巴掌扇向许草莽后脑勺,义正言辞教训道:“少年郎啊,话不要说得那么满,有些乐趣你现在还不懂个中滋味! 师兄我跟你说呀,要是你不想那么多羁绊的话,你起码还需要一个女性剑灵,万一剑灵不是人形的,那你还得准备一个管形剑鞘!” 焦浅浅紧紧抱着自家三师兄,泪水沾湿了姬铭的衣襟,只见小姑娘熟练的拿起姬铭的衣服擦擦眼泪与鼻涕,抬头看着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问道: “三师兄,你要去哪里啊?带上我一起呗,哎呀,师父你什么时候来的?” 井空大师脸带微笑的看着三个徒弟闹腾,心知这种温馨他恐怕不能拥有多久了。 最浓的情感都羞于表白,最深的思念都拙于言辞,井空大师如此,大多数人亦是。 井空大师跟徒弟的关系啊,且不提大徒弟跟二徒弟,姬铭算是他的心肝宝贝,焦浅浅是他的漏风小棉袄,而许草莽算是他的点头之交,是真的点头之交,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点“头”之交。 井空大师温和但语速飞快的说道: “许草莽这几天你负责接送小师妹上下课,直到鹤儿回山为止。 小浅浅听话,不要胡闹,为师跟你三师兄有要是在身,等回山再陪你玩。 小姬颰,咱们别耽误了,赶紧出发!” “我……我不要!! ”浅浅不愧怪力萝莉之名,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劝服的剑客,只见她大哭大闹着,姬铭的长袍被她撕拉一声的开了大口子。 忽然,从学院内部跑出两个小孩子,其中一个不用多述,就是姬铭的蓝星老乡姚汝玮,后面跟着一个明眸皓齿,姿容出众的小女孩。 这丫头跑到焦浅浅跟前,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爱哭鬼,今天你要叫我姐姐了!” 这丫头应该是用刨花水把头发梳理成“一柱擎天”状(蜀山传张柏芝),后用一发簪彻底定型。 好有心机的丫头啊!焦浅浅立马停止了任性的哭闹,只见她看了看对方高耸的擎天辫,觉得今天的她毫无胜算。 不甘示弱的转移话题,娇声喝道:“管如依,今天咱们不比这个,我有两个英俊潇洒的师兄,你有吗?” 管如依看着站立在旁的姚汝玮,再瞧瞧白衣胜雪的许草莽,而且还有一个刚刚吓得她小腿颤抖差点就湿了的大魔王啊。 姬铭先给井空大师打了一个“您放心,尽快处理好”的眼神,而后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个小女生pk,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什么叫公平竞争, 于是朗声笑着:“五师妹,管师妹,我有一个更为成熟建议给你们。要不你们比赛,看你们谁能坚持更久一点,对姚汝玮不理不睬,不来往不交流?” 焦浅浅笑眼一亮,觉得自家三师兄还是最疼爱自己,人家本来就答应以后不跟姚汝玮玩的,小姑娘大声回应:“我一辈子都不会理姚汝玮的!管如依你输定了!” 管如依脸色阴晴不定,踌躇不决,毕竟像姚汝玮那么风趣好玩的小伙伴,在学院就这么一个啊。 随即她就看到焦浅浅得意洋洋的神情,算了,追寻大道的路上注定是孤独的,管如依,你行的! “赌就赌,我管如依不会输的!” 姬铭满意的点点头,“那我来做个见证好了,你们两个击掌为誓吧,什么剑道誓言的就没必要了,毕竟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子,小打小闹的,认真不得!” 无辜躺枪的姚汝玮:mmp,mmp。 第十六章 初临玉剑(下) 对于两个小丫头是否发下剑道大誓,后续的情况姬铭确实不清楚,此刻他正被井空大师强拉着,风驰电挚的往玉剑门飞去。 少顷,二人已经到达玉剑山山脚。 玉剑山原叫八安山,跟苍空山不同,八安山是炙手可热的中型福地。在整个北俱芦洲都算得上排得上号,故原来除了玉剑门外,还有四个门派进驻。 直到六百年前,梦千古执掌玉剑门,以合体大能的修为跻身北俱的芦洲十大剑仙。 梦千古此人喜怒随心,专横决断,先是八安山的“八”与“安”跟他八字不合,强行改名,以玉剑山代之。 而后的十年间,其余四派都是被他以各种各样,让人哭笑不得的奇葩理由请出玉剑山。 梦千古自认为不是强盗,以他私人名义起誓承诺了四派,只要在他有生之年,可以于四派生死存亡的时候让他出手一次。 自此往后的五百多年,玉剑门一直统治着玉剑山,山上仙人,山下凡人都安居乐业,各修各的缘法,各做各的买卖。 而山上山下,大多要不疯狂崇拜梦千古,要不就是为梦千古为奋斗目标。 …………………… 玉剑山层峦叠翠,山上四季如春,树木繁茂,芳草鲜美,翠竹成阴,山壁陡峭,江流澎湃。 姬铭二人沿着登山路,往三长老的不素峰飞去。 渐渐的,姬铭看着四周山峰,似乎变化成各种有趣的姿态:有像婉霓仙子的仙女,有像推车的老汉,有像偷桃的猿猴,有像脱缰的野马,有像盘根的老树。 而一旁的井空大师不知看到什么,竟然跪着地上泪流满面的道歉。 忽然之间,姬铭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声音,“想不想得到这些美女?想不想体验你梦寐以求的各种名器?想不想到一个你随心所欲的世界?想不想…………” 听着听着,姬铭双目变得茫然痴迷,不过一瞬间又马上回复清澈, “请问这个世界有wifi吗?请问这个世界有亚洲区与国产区吗?请问这个世界有炎热的东京与加勒比女海盗吗?请问这个世界有乞点中文网?” 那边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梦境如镜片破碎般渐渐瓦解。 只见登山阶上出现一个风华绝代的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姬铭与井空大师。 井空这才清醒过来,自觉形象尽毁,恼怒的破口大骂道:“梦千古,你还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我的徒儿帮你家小子完善道心,你居然以德报怨!” 梦千古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他无辜的摊摊手,义正辞严的答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爱讲道理呀!” 说罢挥挥衣袖,一把气剑对着姬铭激射而去。 井空大师被梦千古以剑势禁锢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气剑飞快的进入姬铭体内。 忽的,一朵金色桃花从姬铭丹田显现,挡住了气剑的剑锋。 一片花瓣从金色主体脱落,翩然飞舞,先是击碎了气剑,然后围着梦千古转圈圈,似乎在叙说着什么。 梦千古也不恼,先是点点头收下那片花瓣,而后用如见挚爱的眼神盯着姬铭猛看。 姬铭此时已陷入昏迷,但昂首挺胸,双目怒睁。 只见他眼中的太极鱼缓缓轮转,身上太阴太阳环绕。 第十七章 藏掖(上) 姬铭周身道韵流转,太阴与太阳交缠(别想歪),光暗交替明灭。 只见他无意识的运转起道理诀,右手微微抬起,一道伴随着阴阳大道的剑气激射而出,直奔梦千古面门。 梦千古刚准备用手指感受一下这阴阳大道的威力,谁知姬铭的这道剑气压根就不是走的直线,而是风骚的走出了“s”形。 差点忘记了这小子出身于苍空剑庐,这不正经的软剑啊!梦千古也懒得拦截了,随便这剑气折腾吧。 最终,这阴阳剑气狠狠的扎进了他嘴里,给这位合体期的大剑仙完成了首爆……… 看着这道剑气执着的,不停变换方位的往他嘴里钻,梦千古一声叹息,一阵无语。多好的仙苗啊,就这样被苍空剑庐给带歪了。 要是被昆仑那些老头子知道有人在炼气期就领悟了大道雏形,分分钟上门灭派抢人,呵呵,名门正派从来就不会弱者的自由与性命为边界的。 最终,梦千古用了金丹层次的大梦神功才把这道剑气给消磨掉,阴阳大道的一大恐怖之处在于生生不息,变幻无常,让对手只能欲仙欲死的承受着这强而有力的冲击与莽撞。 紧接而至的又一道剑气此时已到达梦千古的菊部,看架势准备给他来个菊部有血或者海陆双通。 ………… 少顷,在梦千古经历了多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被剑气攻击后,韩晓虣的金色桃花终重归隐于姬铭丹田,眼中的太极鱼也渐渐藏于识海。 姬铭眼中恢复清明,他先看了看一旁无恙的师父,然后平静的看着梦千古。 梦千古羡慕的说道:“小子,咱们做个买卖如何?” 姬铭往前几步,站在井空大师身前,一脸狗腿子的模样,爽快回应:“好的呢,梦掌门想要什么吩咐就行,小的定必事无巨细,事必躬亲! 像我师父那样潜力已尽的,估计对于梦掌门没什么大用,要不让他先滚蛋吧?” 刚刚还怒不可歇,准备一有机会就来个玉石俱焚的井空大师顿时红了眼眶。 他狠狠踹了姬铭屁股一脚,责骂道:“小姬颰,你干嘛瞒着我,早知你领悟了阴阳大道的雏形,我肯定不会带你来玉剑门送羊入虎口! 要知道你对面的傻.逼玩意最需要的就是你的阴阳大道!” “我哪有隐瞒,遭大道反噬的时候不是您老人家出的手吗?我准备带浅浅睡觉的时候你特么还人前显圣的站在山坡上看我呢!” 井空大师正想继续解释却被梦千古无情的打断道:“你们的代沟问题留着以后再解决,我讲道理与做买卖的时候不喜欢被插队! 言归正传,姬小子,你筑基与结丹的主材料我帮你操办,而且我还可以再给你两道保命符,可阻挡元婴巅峰全力攻击两个时辰的“保护甲”。 作为交换条件,你需要在筑基后,与我派的一名女修士结为道侣,当然了,人选由我指定,你觉得这买卖如何?” “梦掌门,您该不会让我娶你的化身吧?!我的可不是沙漠之鹰啊。” 姬铭小心翼翼的试探,说罢看了井空大师一眼,基佬都那么多,说自家剑主韩晓虣是女装大佬姬铭他都信。 梦千古气得当场想把姬铭扬了灰,深呼吸了几下,继续说道:“以我大愿为誓,绝不会是我的分身或者傀儡!” “那您…………您该不会限定我只跟一名女修士结为道侣吧?可怜我们姬家就只剩下我孤单一人,而我师父井空大师一脉也人丁单薄,传宗接代的重任全都压在我身上啊!” 梦千古这会儿能理解井空真人为什么那么容易暴躁了,换了自己是姬铭的师父,估计还未等姬铭到练气期就被自己一剑劈死了。 “只要你有本事,不辜负红颜,不强娶豪夺,你娶十个二十个本座也不会干预!” “那最后一个问题,终生大事马虎不得,我的未来媳妇漂亮吗?以管如依小丫头作为一个标准,比她丑的恐怕会丢了你们玉剑门的脸面,我这就随便问问,我不是那种以貌‘娶’人的禽兽…………” 梦千古有些心力交瘁的摆手道:“行了,不会比你梦中缠绵的婉霓仙子差多少,满意了吧?” 姬铭笑嘻嘻的点头,完全忽略了对方为什么一再忍让,给他那么多的好处还送他道侣。 “这种道侣可以多许配几个,我愿为玉剑门多输送人才!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木瓜啊,木瓜,奶,咳咳,那琼琚不就是那个啥啥吗?这诗句咋这么污…………” 看着高兴得语无伦次的姬铭,梦千古第一次觉得天道确实无情,不然怎么会让阴阳大道出现在这种人身上。 “好了,你们随我去虚实峰挑选合适的筑基奇珍吧。” 说罢他直接用起小神通把井空大师与姬铭挪移到了虚实峰的藏珍阁。 姬铭看着四周,意料中的奇珍异宝满地,灵药琳琅满目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看什么都像隔着层纱似的,宛如看片有码,看番有圣光一样讨厌。 于是,他疑惑的看着梦千古,言辞委婉的问道:“未来的岳父大人,请问珍宝呢?” 梦千古没计较姬铭的称呼,耐心十足的问:“你先想想,要筑怎样性质的剑基?” 姬铭转头看向井空大师,边说边唱起来,“师父,你别说我藏掖着了,你还要我怎样,要怎样,要怎样的剑基?” 井空认真的想了想,“你是冰灵根,领悟水(冰)的法则应该最容易,所以选择水属性的奇珍筑基应该万无一失。 但要是说为将来结一品金丹考虑的话,你应该选风或者火属性的珍宝,前者风生水起,后者冰火相融都能提升金丹品质。” 井空大师今日已经彻底膨胀了,连阴阳大道他们家小姬颰都能领悟,什么风之法则,火之小道简直小意思啦。 冰火404?!姬铭果断的看着梦千古,斩钉截铁的开口道:“就这样决定了,我要火属性的天地奇珍!” 梦千古:………… 井空大师:………… 第十八章 藏掖(下) 虚实峰上,藏珍阁内。 姬铭一脸期待的望着梦千古,眼神饥渴,神情急切。 梦千古点点头,衣袖一挥,三件天地奇珍从迷雾中浮现出来,飘到姬铭面前。 姬铭定睛一看,只见一只火红的鲍鱼,一根冒着寒气的小棍子,一条青色的丝带。 “梦门主,过分了啊,给个天地奇珍也用上幻境?!” 梦千古:??? “这么不正经的珍宝,让我怎么筑剑基啊,看着看着都得龙抬头了!” 梦千古叹了一口气,耐心分析着:“都是要融入本命真剑筑剑基的材料,就多要抱有不健康的思想了。 你拥有了阴阳大道的雏形,又是冰灵根,由太阴悟冰之法则应该轻而易举,再从太阳入火之法则估计也不会很难。 到时冰火交融,悟出相生相克的道理,这对你补全阴阳大道确实大有帮助!当然了,三选二,决定权在你。” 说罢梦千古负手看着姬铭,饶有兴致的等着他的抉择。 姬铭挠挠头,试探性的问道:“是不是我领悟了风之法则的话,三种奇珍都归我?” 井空大师刚要出言制止自家小姬颰,发现自己又被梦千古禁锢在领域里,既动不得也说不得。 梦千古瞠目结舌的看着姬铭,柔声道:“请姬小道友证明!” 也不见姬铭运转功法,虚空中的灵气竟自燃起来,丝丝规则之力缠绕着藏珍阁的灵雾,一片被用作“圣光”的灵雾瞬间被燃烧殆尽,露出了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 姬铭帅气的打了个响指,刚刚还嚣张跋扈的焰火居然立即凭空消失。 梦千古将三种天地奇珍送进姬铭怀里,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藏拙?你师父应该告诉过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吧? 哈哈,不是你师父打不过我,估计他现在都想杀人灭口了!” 姬铭风骚的舔舔嘴唇,理所当然的回应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就喜欢人前显圣,我就喜欢肆意人生!” 梦千古哈哈大笑,放开了井空大师的禁制,“果然是个妙人,你这样一帆风顺,不用为争夺天地奇珍而舍生忘死的人,一定不会成为说书人口中的主角。 加油吧,年轻人,不要让我失望,跟你师父下山吧!” 这可说不定,说不定哪天就有诸如“姬大剑仙大战三千女仙”、“姬剑主剑挑魔道圣女”、“当剑仙成熟时”的禁书偷偷流传,像极了他上辈子的英雄少年宾,前辈秦大爷,女侠白姐姐等。 “师父,我们还需要找你的龟中密友吗?” “这个时候还去什么?回山回山,你不筑基休想为师再带你下山!” 姬铭先把奇珍收好,依次给三奇珍取名“冰之哀伤”、“火之高兴”、“风之放荡”。 是他姬铭的就好好抓住,不是他的他自不会多想。 同样的,姬铭觉得天底下没谁是欠他的,但是像这次,他欠了别人,就别不当回事,无论对方的出发点是什么,是不是善意。 所以姬铭下定决心,要用他的方式,一定要让玉剑门开枝散叶! 姬铭二人对梦千古拱手作揖就退下了。 ……………… 梦千古看着渐渐远去的师徒二人,喃喃自语:“大争之世果然要来临了,玉剑门两个,苍空剑庐一个,这域外天魔有意思,有意思啊!” 下山路上,井空大师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他显然在怪责姬铭爱出风头,不够稳健,不懂慎重,不知猥琐苟发育才是最安全的模式。 “师父师父,你看看那片云,像不像婉霓仙子啊?” 井空大师:………… “师父师父,惨了,我现在看什么都像大馒头,望哪里都觉得都不正经,会不会梦掌门暗中还在考验我啊?” 井空大师:………… “师父师父,你读过醉翁亭记吗,渐闻水声潺潺,而泻出于两腿之间者,酿泉也。是不是有一个字错了?你教教呗…………” “师父师父…………” 一路上,姬铭问题不断,井空大师始终像那未经人事的女孩一样守“口”如瓶。 井空大师埋怨姬铭主动把底牌摊开,更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 走在后头的姬铭嬉皮笑脸的,喋喋不休的找着话题,没人看到他藏于心底的那份无奈。 姬铭心底对井空大师碎碎念着:师父师父,你知道?我主动开诚布公,除了为了那得来不易的天地灵物外,更多的是想守着最大的两个底牌与一个隐患。 师父师父,你知道吗?对不起,我打算一直瞒着你与其他人,有些事情,不去做,心里会不痛快,可有些事情,再不痛快,也只能忍着。 师父师父,我都知道,等我有能力了,我会跟这世界好好把道理说上一说。 师父师父,你等我………… 第十九章 剑灵!(上) 傍晚,姬铭二人皆心事重重的回到苍空山。 少顷,姬铭意气风发的回到霜雪峰,井空大师则马不停蹄的往结衣峰飞去。 姬铭跟挂在墙上与躺靠床上的婉霓仙子一一亲切的打了好一会招呼,草庐这才沉静了下来。 姬铭对着虚空问大骂道:“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只有初一与十五才从从沉睡中醒来吗?还给不给我个人隐私了啊?” 只见一青年男子从虚空中显露出身形,冷漠的看着姬铭。 男子身着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他孤傲的站在那里,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清冷感觉。 男子眼底深处满是冷漠,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感觉到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长话短说,我只能屏蔽你家剑主不到一个时辰!” 姬铭嫌弃的回应,“吴囿,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我说了很多次,我的剑灵只能是女的,我绝对不允许一个男人进入我体内的!要不去你去四师弟那里吧,他对这个没要求。” 被唤作吴囿的剑灵不为所动的摇头:“你不想给他们报仇吗?不是答应了你师父踏蜀山,碎昆仑吗?” “滚,偷窥狂!” 事关清誉,剑灵吴囿难得的解释道:“在苍空山,除了你们结衣峰草庐中所发生的事情以外,其余的我动一念而知之。” 姬铭把风之放荡抛向了吴囿,问道:“那我大师兄与二师姐的事情你到底知道多少?” 吴囿张嘴把丝带吞下,原来柔韧的丝带竟入口即化,只见剑灵原本半透明的灵体居然充实了不少。 吴囿讨价还价的看着姬铭,“给我一滴本源精血!” 这边,姬铭沉默的看着吴囿。 那边,吴囿冷漠的回视姬铭。 最终,妥协的还是姬铭,他运功从心头逼出一滴本源精血,飞向了吴囿。 ………… 一袭红袍的韩晓虣挥袖击散了血球,无可奈何道: “老家伙,一言不合就泼我黑狗血,还真把我当妖邪了?” “你大爷的,干嘛对我隐瞒小姬颰悟出阴阳大道?梦千古想走出由虚化实的一步,阴阳大道就是他最关键的台阶!” 韩晓虣不温不怒的让秦扬婉去准备几个下酒小菜,倚靠在桃花树下,慢条斯理的喝着桃花酿。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老家伙,那天你一回来就拉着你的徒弟走,我想拦都拦不住啊!” “还特么狡辩,看剑!” 井空大师明显动了真火,只见他的剑丹显现,本命真剑呼啸而过出,直奔韩晓虣命门。 韩晓虣也不躲避,剑锋却先弯曲进而“漂移”砍向了一旁的桃树。 顿时,桃枝寸断,满地落英。 一时之间,落花成冢,一时之间,空气中流动着丝丝刺心透骨的凉意,一时之间,秋意渐浓。一时之间,心似寒冰。 韩晓虣独爱桃花,尤其门前的这株,因为它寓意着一个花前月下的故事。 “逝去的终究不可重来啊!”韩晓虣释然一笑,“老朋友,要是你跟姬铭不去玉剑门,怎么能钓上梦千古这条大鱼呢? 至于小姬颰的安危,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有我的小金花在,梦千古还是会忌惮几分的。” 井空大师看了满地的残花,心知这株桃树在韩晓虣心里的地位非常,但“对不起”三个字却是迟迟说不出口。 “老朋友,你也不用愧疚了,来,咱们边吃边聊!听说域外天魔大多喜欢酒桌文化,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交流方式!” 韩晓虣这次紧挨井空大师而坐,张一一不知道跑哪里玩耍了,只剩下秦扬婉坐在对面,温婉的给二人盛饭斟酒。 小姑娘顾盼流转,妩媚动人,如那杨柳依依,借春风拂面,许春意新绿。 她是韩晓虣在山下的杨柳岸捡回来的弃婴,恰逢韩大剑仙在看诗经,有云: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故而给小丫头取名秦扬婉。 井空大师抄起一碟清炒芦笋直接往嘴里送,边吃边抱怨: “韩剑主,你知道我们家小姬颰除了悟到阴阳大道外,还悟出冰,火,风三大法则,三大剑意!要是折在玉剑山,那就是我们苍空剑庐近千年来最大的损失啊!” 韩晓虣温柔的给秦扬婉分了半碟腰果松子炒鸡丁,慢条斯理的拿起碟子吃着,哑然失笑道:“我们苍空剑庐哪有上千年历史,不带这样侮辱我的。 老家伙啊,我以前问过你几次对域外天魔的看法,你每一次都含糊其辞,这次咱们也就把话题挑明了吧。” “不用挑明,我知道小姬颰是域外天魔,我的答案不会变!” “那你的答案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韩晓虣优雅的品着桃花酿,“很好很好!不愧是我门最徇私枉法的长老!” “那韩大剑仙的意思呢?” “这是门派的事情,请叫我剑主!” 井空大师把酒壶里的美酒一饮而尽,豪迈的问道:“对于域外天魔,那韩剑主的意思呢?” 韩晓虣难得粗暴的回应:“管什么域外天魔,只要他讲我们苍空剑庐的道理,那特么生是剑庐人,死是剑庐鬼!” 第二十章 剑灵!(下) 霜雪峰,草庐内。 姬铭看着剑灵吴囿,大有一种生无可恋、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 吴囿将姬铭的那滴本源精血置于眉心,化作一颗朱砂,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姬铭不言。 他亦不语。 姬铭打了个冷颤,想起了上辈子大热的基道祖师,感觉自己不再干净了,却又莫名回忆起一首歌。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 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坏掉的!就算这个世道再基情澎湃,烂成了一座粪坑,但这也不是我们吃.粪的理由啊。 姬铭先是回味前世各种海外老师的亲身指导,紧接着连忙观想婉霓仙子图,进而幻想出穿着护士服的王铭旋,身穿女仆装素手调羹的秦扬婉,甚至还有小萝莉焦浅浅管如依,咳咳,事急马行田,哪管五年还是十五年起步………… 好了,斩尽心猿成悟空了!姬铭艰难的呼出一口浊气,傲然的直视着剑灵吴囿,说:“承让!我已经满足你的要求了,快告诉我,我大师兄与二师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囿难得的温和一笑,笑出了风华绝代,他轻声说道:“主人,我不知道呢!” 姬铭大怒,斥责道:“吴囿,你特么套路我?!我跟你说,幸好你不是女剑灵,不然我得让你水落石出,原来蛟龙进退;风吹草动,竟是虎视眈眈。” 吴囿走到姬铭面前,步履轻缓,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语气诚恳的解释说:“主人,我真不知道山下的事情。你们一柱峰一脉都不喜欢麻烦别人,有什么不平之事都习惯藏于心底或者自己解决,他们不诉说出来我也感受不到对吧?” 吴囿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主动的分析着:“咱们大师兄最后一次下山的时候明显负着伤,是心存死志的。 二师姐下山时神色悲愤,似乎在逃避什么。 主人,其实真相是什么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都太遥远,都不是现在的你能插手。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提升自己的修为与道法,而我的存在就是能大大缩短你去讨公道的时间!” 姬铭曲着两根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桌子,眼神澄澈,直愣愣的看着门外,仿佛这样就能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师兄师姐。 “吴囿,以后能不能别叫我主人,你不懂,主人这个词在我们家乡有些特殊的含义。” 吴囿立马低眉顺眼的回应道:“好的,主人!” 姬铭懒得再计较什么了。 “吴囿,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逃出之前是出自什么神兵仙剑的啊?” “赤虬。” ……………… 结衣峰又下起小雪,大有一种“山上层层桃梨花,云间烟火是人家”的意境。结衣峰上虽没梨花,但缓缓落下的花瓣雪不曾输梨花半分。 井空大师开怀大笑道:“我们剑庐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韩晓虣仰望着从天而降的雪花,把玩着青花酒杯,低头对着秦扬婉说道:“小婉儿,麻烦你去帮我们再温两壶桃花酿吧。” 待秦扬婉退下后,韩晓虣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瓶子,交到井空大师手里。 “红瓶子中的丹药乃唐门当代门主唐城炼制的神仙醉,元婴期以下闻之两三个时辰都醒不过来,元婴期以上的起码也能耽误他们数息时间,你用之前先服用白瓶子的解药,药效能维持四个时辰不消散。” 井空大师默不作声的收下,他当然知道这药得来不易。 正要说句诸如“大恩不言谢”的话敷衍敷衍,登山阶那边却忽的传来脚步声。 只见一个小胖子提着一把大剑跑过来,先恭敬的对着韩晓虣二人行礼,然后看着自家剑主迫不及待的问道:“祖师爷祖师爷,我能请教您关于剑灵的问题吗?” 韩晓虣温和的给小胖子拂走身上的残雪,轻言细语的问道:“刘一阳小道友,请问你的剑灵有什么问题吗?” 小胖子属于严大长老一脉,天资一般,但机缘深厚,外号剑庐的“气运公子”。这不,前段时间下山上学院的路上,都能捡漏带回来一把带剑灵的大剑。 小胖子对着大剑说:“出来吧,刘亦菲!” 只见一个年约三岁的小丫头从中走出,小剑灵眉目清秀,但实在黑不溜秋的,像个小黑炭似的。 “祖师爷啊,你能不能把我剑灵的皮肤变得白一点啊?姬铭说刘亦菲是大美人,没可能这么黑的,还问我是不是从非酋带回来的,对了,祖师爷,什么是非酋啊?” 韩晓虣看着一脸认真的刘一阳,还有在一旁捂嘴偷笑的井空大师,第一次觉得别处的域外天魔以后还是直接杀了省事。 第二十一章 冬至快乐 结衣峰上,大草庐前。 韩晓虣看着眼前异常执着的小胖子,温声细语的解释着: “这个剑灵的肤色问题,应该是改变不了的。这跟我们的肤色一样,我们黄皮肤的能变成昆仑奴那样的黑皮肤吗?” 刘一阳小胖子显然做足了功课,闻言反驳道: “祖师爷,但书上说昆仑奴虽然皮肤较我们北俱芦洲人黑,但归根到底他们仍然是黄种人啊。” 韩晓虣心里mmp,表面却依然耐心的回应,“道理全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小刘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啊!” “祖师爷啊,可是,可是,她那么黑的,以后我们晚上怎么办啊,找不到出入口啊!” 韩大剑仙迷惑的望着刘一阳,不解道:“咦,这什么意思啊?” 刘一阳语焉不详,但神情猥琐,目光游离。 刚好这会秦扬婉端着温热的桃花酿从草庐内走出,她先放下酒壶,温婉的问道:“剑主,今日乃冬至呢,咱们在山上过还是山下聚呢?” 韩晓虣先看着井空大师与刘一阳,语气平缓的问:“你们要跟我们一起过吗?” “我跟我的徒弟们过!”井空大师不假思索的拒绝,说罢竟起身告辞,直往一柱峰飞去。 “我也不用,今年是我跟刘一非的第一个冬至,意义深重。祖师爷,咱们就先告辞了!”言毕请辞后,小胖子也带着小剑灵匆匆下山。 韩晓虣看着那棵倒下的桃树,两耳垂下的几缕乌黑发丝,在风雪中轻轻摇曳,仿佛春日里的杨柳,清雅而飘逸。 “小婉儿,今晚咱们包饺子吧,最近听说灵猪比较贵,还是买羊肉吧。 冬至的夜晚,炭火映红,围炉温酒,团聚闲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饺子,最能温暖脾胃。” …………………… “没听过这剑名,看来也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啊!对了,吴囿,今日冬至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 你现在成了我的剑灵,应该不用怕被剑主发现吧。”不到半个时辰,姬铭就恢复了往常乐观洒脱的品性。 “主人,不用了。人间的烟火我没法消受,我就先退下了,知晓你们一柱峰很重视这个节气。”话刚落下就化为一道流光,迅雷不及掩耳的进入到姬铭丹田。 “千算万算,算不到我姬铭也会有被男人进入身体的那天。唉,大过节的,得赶紧找师父他们去。” 姬铭来到一柱峰的时候发现许草莽已经接焦浅浅回山了,这时二人正填着的填着九九消寒图。 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一日一笔,一直写到春暖花开。 姬铭待他们填好今日份消寒图才大步流星的走进草庐,“四师弟,五师妹,咱们来包饺子,搓圆子啦!” “啊,我要吃桂花圆子,我包元宝饺子!”浅浅小姑娘尖叫着,生性好动的她最喜欢冬至了! “我负责剁馅料,切葱蒜!”许草莽言简意赅的给自己安排了任务,语气冰冷,但眼底满溢的期盼却出卖了他。 “你们有福气啦,今夜就让你们尝尝我们家乡最出名的冬至食品,腊味糯米饭!” 分工明确,除了浅浅丫头满场飞奔的打下手,其余二人各司其职,各显神通。 淘米声,切菜剁肉声,炒米饭声,声声入耳。 “小姬颰小浅浅小许子,老夫回来啦!” 井空大师人未到声先到,刚踏进他的草庐就立刻承担起和面做饺子皮,搓圆子的重任。 家人齐了,在一柱峰的欢声笑语中,浓香扑鼻的腊肉糯米饭,热腾腾的猪肉饺子,清香淡雅的桂花小圆子一一被端上桌。 女孩银铃般的笑声,男孩故作清高的冷笑,姬铭放荡不羁的歌声,井空大师的开怀大笑。 要说冬至这夜,山下万家灯火照溪明,那山头就是柴米油盐皆是诗! 山下山上,季节同样的寒冷。那么,总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在等你,只有家的朴素安宁,才能抵御漫天风雪。 “呜呜呜,师父师兄,我还要吃小圆子!”浅浅丫头这边咬一口饺子,那边吃几口糯米饭,奈何小肚子容量有限,明明吃撑了还是放不下她最爱的小圆子,这不,急得都哭了起来。 “三师兄,我能听你家乡的歌谣吗,用你的话就是特别燃的那种!” “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想我冷艳还想我轻佻又下贱 要我阳光还要我风情不摇晃 戏我哭笑无主还戏我心如枯木 赐我梦境还赐我很快就清醒 与我沉睡还与我蹉跎无慈悲 ………………” 姬铭唱嗨了,拿着汤勺当话筒,放声高唱。 五师妹摇摆着小身子伴起舞,让食物尽快消化方便继续奋战。 许草莽听得心情激荡,拿起筷子就拔剑,出剑,收剑……………… 井空大师笑中有泪,看着大雪纷飞的夜空,轻轻诉说着:“小二,小悠,你们还好吗?今日冬至,你会和谁一起包饺子,吃汤圆,看雪花?”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第二十二章 剑庐大长老(上) 冬至过后的翌日,风雪依然喧嚣。苍空山上银装素裹,除了结衣峰红艳依旧,到处呈现出一派“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风光。 姬铭昨夜在一柱峰开了场个人演唱会,可谓是身心俱疲。 这不,都日上三竿了,他才悠悠醒来。 姬铭低头亲了一下怀里的婉霓仙子额头,然后炸毛般跳起,大骂道:“吴囿,你是不是变态,一直盯着我睡觉,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献给剑主!” 吴囿平和的看着姬铭,眼神如两汪清水,虽然总是淡淡的看人,却有着说不出的干净明澈。 姬铭做贼心虚的避开吴囿的眼神,心里默念我是一个含鲍待放的纯爷们,只交管鲍之交,就算老了也只能一树梨花压海棠。 “主人,红颜峰有人要渡劫了!” 姬铭下意识的以为要渡劫的是小胖子的小剑灵刘一非,没多放在心上,闻言又躺回床上了无生趣的说道:“吴囿,小黑妞才诞生没没多久,天劫威力应该是小意思吧?” “主人,不是她,那是你们大长老的成婴天劫。” “什么?!是严大长老的?!”姬铭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却闪到了腰。 …………………… 一柱峰上,井空大师双目流露出深深的担忧,坐立不安的来回走着,又是一股无力之感袭上心头。 老伙计,你一定得挺住啊,最多……最多我以后不偷偷踹你屁股了! ……………… 结衣峰上,偷偷下山玩耍一整夜的张一一被罚站两个时辰,要求落他身上的桃花与飞雪都不准掉落,否则从头再来。 韩晓虣与秦扬婉安静的下着棋,小姑娘手如柔荑,轻托小巧的下巴慢慢思索,韩剑主依然风华绝代,边下子边潇洒品酒。 忽的,远处雷云密布,雷声震天响。 惊得小道童哇的一声哭出来,秦扬婉担忧的看向红颜峰方向,举棋的手再也不定。 韩晓虣有刹那的神情恍惚,随即又马上平静起来,温声细语的说道:“一一,你的罚站需重头再来两个时辰;小婉儿,你再这样举棋不定的话,下次咱们下棋就得读秒了。” 韩大剑仙急促的喝了几口酒,也不管红颜峰那边的动静,反正,天劫也不是他韩晓虣能管的。 ……………… 严青衫虽然也是修道理诀,但讲道理?他从来不喜欢。要与人讲道理,还练剑做什么?打不过人家,讲道理不管用,打得过人家,再讲道理好像也没必要。 有三尺青锋即可。 严青衫已经提前让门下数十名弟子远离红颜峰,只见这位剑庐大长老把手里的浊酒一饮而尽,而后左手一摔酒壶,右手执剑向天,静候天劫来临。 生死一线的天劫间,有人趋吉避凶,贪生怕死,审时度势,避难而退;有人舍生取义,迎难而上,死中求活,无所畏惧。 他严青衫生性豪迈,除剑以外身别无长物,就喜欢与自己较真,毕竟,与他较真半辈子的她已经不在了。 天上劫云密布,雷光大作,电闪雷鸣! 方圆十里之内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威压,让红颜峰的其他生灵都下意识都会远离此地。 成婴劫毕竟不是成仙劫,威力当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成婴劫的三道天劫依然天威声势浩大,大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严青衫无惧暴风缠身,以道理诀生生抵御剜肉剔骨之痛,而后一剑破开第一重风雷大劫。 第二重天劫不从天降,却从地涌,谓之为地火大劫。 大长老以心御剑,借剑势护灵台清明。五行剑意全面释放,用地火锤炼剑体与剑意。 五行剑意也是天地大道之一,需在金丹期练就金木水火土(风雷)五种剑意法则,然后融会贯通而生成。 故同样的五行大道,由于每个人对五行法则的领悟见解不同,施展出来的五行大道也威力各异。 严青衫的五行剑意以金为主,在地火的洗礼下不稳的法则链渐渐断裂,但他道心明澈,迅速的对自身五行剑意查缺查漏,进行调整。随着法则链越烧越牢固,五行大道越发清晰,地火只能沦为提纯的工具。 与此同时,地火生生不息的燃烧着,严青衫的无双剑体不停的融化破碎,又顽强的浴火重聚。最终地火不侵,再难烧毁,自此五行剑体大成! 严青衫傲然望天,大声笑道:“天下有我严青衫。 天下快哉,我亦快哉。” 第三重天劫的劫云光暗明灭不定,却如细雨般无声,心魔劫缓缓降下。 只见一娉婷袅娜的女子不紧不慢的从雷光中现身,向着严青衫走过来,风情万种的哀怨道:“严郎,你舍得灭杀我吗?” 严青衫失魂落魄的看着眼前人儿,这个让他魂牵梦萦一辈子的女子,语气温柔的说道:“芷儿,你还是这么的眉目依旧啊,没有了你,人间不值得,不值得啊…………” 第二十三章 剑庐大长老(下) 红颜峰上,劫云渐渐消散。 严青衫自此至终都没对心魔出剑动手,虽然他心知肚明那是心魔劫幻化而成的谭芷。 总有些人,一眼看到就会令人心生好感,道理都讲不通,谭芷于严青衫,就是这样的人。 无疑,严青衫的成婴劫是失败了,心魔劫说难不难,困的是有情人,崩溃的是心底下最大的执念。 看着她一如既往站在咫尺,严青衫仿佛能闻到她身上的兰花香。 她衣裳单薄,眉目清冽,却占尽了他的目光。 谭芷身体慢慢变淡,她眼神复杂的看着严青衫,忍不住问道:“值得吗?” 严青衫躯体暗淡无光,眼神却异常坚定,“听说老天爷为了对付我们这些逆天而行的修真者,若有为情所困的,会聚合他们心心念念之人的残魂,以确保心魔真实…………”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心魔劫的失败让他修为不升反退,但他显然无怨无悔,大有一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气魄。 “芷儿,你以前总说我不懂浪漫,不会说情话哄你。我现在给你说啊…………人间不值得我难过,但你值得。你眼中有春与秋,胜过我见过爱过的一切山川与河流。 芷儿,若有轮回,你等等我,我以前答应过你,从此用我双眼,替你看这世界,我一定会做到的!” 心魔谭芷最终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了天地间,严青衫似乎能从她嘴里的读出三个字, 我等你。 严青衫心满意足的吸收着天地灵气,本来已经形如枯槁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 少顷,昔日那个挺拔却又古板的剑庐大长老又回来了。 五行剑体道韵环绕,显然已远超金丹期,但体内元婴却失去了勃勃的生机,呈“假婴”状态。 归根到底,以修为论,严青衫确实是渡劫失败了。 不远处,韩晓虣与井空大师茎茎,不,划掉重来,静静而立,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韩晓虣这才开口: “老朋友,恭喜恭喜,热烈庆祝严大剑仙成为苍空剑庐第二人!” 一旁的井空大师也顺势而为,赞叹不已:“恭喜严大长老领先老夫半步!” 严青衫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活宝,解释道:“想不到老天爷那么阴险,居然让心魔幻化成芷儿的模样,还别说,我真的感觉那就是我的芷儿…………” 严青衫难得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井空你法力低微,没经历过成婴劫,但韩小子你应该知道,心魔劫是多么的难缠…………我……我……还是失败了,不要说一品元婴,到头来我却只能成就假婴……” 严青衫苦笑着,他还是做不到若无其事,到底还是有愧于剑庐。 韩晓虣走过去,拍拍他单薄的肩膀,正色道:“俗语说得好啊,情之一字,可有万般解。假婴百年寿,多杀几个元婴就不亏了。” 井空大师也安慰道:“老家伙,我家小姬颰偷偷下山被抓的时候说过,天下再大,也容不下儿女情‘长’。 假婴除了寿命短了很多,修为难以再提升,斗法法力续航不足外,其余跟元婴期应该没什么差别啊!好了,我不说啦,你们别这样看我…………” 严青衫平和的看着两位老朋友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知道这都是他们剑庐独特的相处方式。 井空大师忽然大惊失色,六神无主的看着韩晓虣:“坏了坏了,剑主大人,小姬颰不知何时磨灭了我的印记,已经偷偷下山了!好小子,时机把握得如此天衣无缝!” 韩晓虣刚想说“无妨,有小金花监控着”,谁知他也失去了对小金花的控制。 只得大喊一声“好一个域外天魔”,而后看着大长老严青衫。 严青衫一脸懵逼的疑惑道:“看我干嘛,我只是一个刚刚渡劫失败的可怜虫啊!” …………………… 吹啊吹啊我的骄傲放纵 吹啊吹不毁我纯净花园 任风吹任它乱 毁不灭是我尽头的展望 吹啊吹啊我赤脚不害怕 吹啊吹啊无所谓扰乱我 你看我在勇敢地微笑 ……………… 姬铭轻松迈着脚步,愉快的唱着小歌,自由的空气无比清新啊,难怪肖申克的救赎豆瓣评分那么高。 “吴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没有你的帮助我恐怕也是功亏一篑!” “吴囿?” “在吗,吴囿?!” “吴囿,灵在苍空,刚下飞剑?” 一连几发也不见吴囿回应,弄得姬铭感觉都有些不习惯,人啊,果然是种奇怪的动物。 正准备先去风流快活的他,却在一条通往小镇的大路上看到一个青衣男子正热切的盯着他,如同姬铭看到婉霓仙子一样。 似笑非笑的玉剑门掌门,梦千古! 第二十四章 进退两……男?(上) 姬铭心里暗叫一声“坏了”,表面却先恭敬的向梦千古行了个礼,嬉皮笑脸道: “岳父大人那么迫不及待啊,是不是来跟我师父定好迎亲的日子啊?” 话音刚落下,姬铭就知道自己又被拉进了幻境,因为婉霓仙子正赤着玉足,千娇百媚的向他走来。 姬铭老实不客气的将美人拥入怀,既然反抗不了,不如及时行乐,这没毛病对吧? 低头亲了一下婉霓仙子额头,冰的;初体会屈原诗篇中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换来的却是生硬冰冷的触感。 简而言之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户体验及其恶劣,换了上辈子分分钟给个差评! 姬铭不满的看着虚空,抱怨道:“门主大人,你这样的幻境既不走心又不走肾,咱们还是开门见山吧。” 梦千古没撤下领域,却显现出真身,笑道:“开个小玩笑,还请小道友不要介怀,上次你们师徒走得匆忙,我承诺的两道保命符都还未来得及给你,使用的时候真元激活即可。” 说罢,两道玉牌从袖里飞出,迅速落户到姬铭的丹田。 mmp,我的丹田又不是藏宝阁,再这样下去真就成了无尽丹田了啊,姬铭暗暗吐槽道。 “万分感谢梦门主的保驾护航,小侄生当陨首,死当结草,将来定当身体力行的报答门主的大恩大德!那……那梦门主,不如咱们就此别过了?” 梦千古饶有兴趣的盯着姬铭看,浅笑说道:“不急不急,要不我们先玩个游戏?我用练气九层的分身跟你比试,你能灭杀他的话我就放你出去,如何?” 姬铭警惕的看着他,提议道:“阴阳大道雏形相信对门主也没甚大用,要不等我筑基期的时候,于我与贵派女弟子大婚之时,我再展示更成熟的阴阳大道助兴助兴!” 梦千古似笑非笑的幻化出一朵娇嫩的小白花,然后狠狠的把它踩在脚下,小白花顿时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不会啊,我觉得阴阳大道雏形也很有意思。 像我欣赏一朵花,喜欢从它生根发芽到花开开落,从它向阳而生到历经风雨。这生命的细节,处处是景,景景成诗。” 姬铭怕自己再推托的话也会成为被他蹂躏的小白花,故不作纠缠,摆出一代宗师的模样,拱手道:“梦大门主,剑庐姬铭请赐教!” 梦千古这才刚点头,一道凌厉剑气从地底激射而出,正对要害! 啪的一声,分身消散,显然这是分身幻影,只见一把利剑从姬铭背后狠狠袭来,分身全力施展练气九层的大梦神功,声势浩大,如梦如幻。 下一瞬间,分身的利剑被一道弯曲的风之剑意挡住,然后顺藤摸瓜般缠上分身的右臂,意欲直取分身头颅。 姬铭也不转身乘胜追击,一道太阴与太阳交融的剑意忽然射向左前方虚空处,与此同时,身后被爆头的“分身”赫然也是幻影。 被阴阳剑意攻击的虚空泛起涟漪,狼狈的闪现出梦千古的分身。 只见分身死死的挡住玄妙多变的阴阳剑意,显然论正面的攻坚能力,阴阳大道远超梦幻大道。 姬铭呵呵一笑,“梦幻西游怎能敌得过阴阳师?” 说话间又两道分别蕴含冰之剑意与火之剑意的剑气向着梦千古的练气分身疾飞而去。 “不愧是域外天魔,老夫居然看不出你是怎么分辨出分身的实体位置。” 言毕,分身竟不作抵抗,直接被阴阳剑意灭杀。 与此同时,姬铭的冰火剑气却来了个急转弯,狠狠的砸进虚空,只见冰火法则剧烈相冲后竟奇迹般相融,转瞬之间就蜕变成更深层次的阴阳大道。 新的阴阳剑意伴随着一丝真龙元气,直接把虚空砸出米粒大小的小孔,一朵金色桃花趁机被放了出去。 梦千古本源真身显现,瞠目结舌的看着姬铭:“小小天魔,我还是小瞧你了,看来你藏着的秘密还真不少啊。 不过你以为放出小桃花就有用吗?觉得韩晓虣会为了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域外天魔跟我们玉剑门翻脸吗?” 姬铭平静的看着梦千古,对于他自己是域外天魔一事,虽然他一直把这事当作最大隐患,但却没有自大到可以瞒住天下人。 “跟我回去玉剑门吧,苍空剑庐那边我来处理解释。在查清你的底细后我许你自由,在这之前你就安心在我门下修炼,之前我承诺过的都会兑现。” “我当你是未来岳父,你居然想当我爹?”姬铭笑嘻嘻的继续说道:“凭时间赢来的东西,时间肯定会为之作证。” 看着被一剑破开的梦幻领域,梦千古当然明白时间赢来的东西指的是什么了。 只是一生讲究公平买卖的他有些不解,于是问道:“韩晓虣,这是你们苍空剑庐对待域外天魔的态度?” 韩晓虣把玩着金色桃花,先用神通将姬铭摄入到袖中,再温声细语说道:“老哥你看错了,这里没域外天魔,只有我剑庐门徒,梦兄你还讲不讲道理啊?” 字字铿锵,却焏大如牛! 第二十五章 进退两难(下) 苍空山外,邻镇大路上。 梦千古不愠不怒的问道:“你们剑庐都喜欢这样讲道理的?都喜欢这样自欺欺人?” 韩晓虣温柔的的把金色桃花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把缺了的那片花瓣补全。 闻言认真的看着梦千古,说道:“入我剑庐者,不问前尘,不求来世!只需谨记剑庐门规,行侠仗义,不滥杀无辜,即可快意恩仇。” 梦千古歪着头盯着他看,神情依然似笑非笑,“韩大剑仙,你觉得那些域外天魔可信吗?” 韩晓虣反问:“顺序不能变,先有剑庐后谈其他身份,那梦门主你觉得能跟域外天魔做公平买卖吗?” 梦千古眼里倒影出两个小孩子的一举一动,笑着回应:“我相信我自己与手中的剑。” “我相信剑庐弟子,更相信道理诀的教化。” “好吧,老朋友,我以后不会再对那小天魔动心思,老夫就静候着他上门做买卖。” 韩晓虣温和的看着梦千古,问道:“真的非阴阳大道不可?” 梦千古哂然一笑:“明知故问,不这样你韩大剑仙能算计到我?” “我是觉得别人的大道再好,那也是别人的道,不妨埋头苦干或问道人间,只问耕耘莫问收获,偶尔抬头看看其它路上的人物与风光,就够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纵不能至,心依向往之。 而我梦千古要的是亲自走到跟前,哪怕借助登山杖,亦要亲眼看上一眼,这才是人生一桩天大幸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梦千古点点头,转身疾飞而去。 韩晓虣看着梦千古的背影,眼里不停的幻化出清风明月,星辰大海,乃至飞禽走兽。 “道不同?未必未必……” …………………… 苍空山上,结衣峰内。 “师父,别打,别打了。我都招了,我是域外天魔,受大自在天魔主之命,需在十六周岁前跟十名以上的貌美女子生下后代子嗣,否则我会神魂俱灭的啊……啊,那里真不能抽啊,让仙子茎持所在啊。” 只见井空大师当着韩晓虣与严青衫的面,提起本命真剑,发挥剑庐软剑特长,以剑代鞭,狠狠的抽打着姬铭。 “让你还敢胡说,从来没听过什么大自在天魔主,今天我就当着门主与大长老面前清理门户!” 韩晓虣无可奈何的说道:“行了,二长老,先歇歇吧,你都打了一个时辰了,不用这么护犊子的。 我不会处罚你的小姬颰,更不会逼问他的秘密,我只问他两个问题!” 井空大师一脸“我信你”的表情,对着姬铭冷笑道:“请剑主快点责问这小天魔,他虽然没触犯我们剑庐法规,但老夫就是看他不顺眼,回一柱峰非抽到他半死不可!” 严青衫实在听不下去了,也懒得跟他们道别,一声不响就飞离了结衣峰。 韩晓虣先把金色桃花挪移到姬铭丹田,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能瞒过我的小金花,此刻竟然连本座都察觉不出你的气息,说明你这段日子得到了一把仙兵,这福缘可媲美刘一阳那小胖子啊。” “以下的两个问题,姬铭你得老实交代,容不得半点保留,可懂?” 姬铭乖巧的点点头,朗声回应:“请剑主发问!” “第一个问题,你出自域外哪里?用你那边的语言回答本座?” “种花家!” “第二个问题,你穿越的年份是?” “2019年12月24日平安夜。” 话音刚落,姬铭发现自家剑主罕见的用热切的眼神看着他,再看看一旁痴汉脸的井空大师,顿感不寒而栗。 特么啊,刚刚他才经历了梦千古与韩晓虣的进退两男,必有一失,现在波澜又起,难道将来要做左右为男的可怜虫? 时也命也啊! “好了,你退下吧,本座没什么问了。” …………………… 好不容易,被井空大师剑鞭折腾到半夜的姬铭回到自己剑庐。 这是他穿越以来最舒坦的一夜,刚刚偷偷下山的本意是希望今夜可以刺激过瘾,虽然过程不是他想要的,但结果还是差强人意的。 最起码,他穿越以来最大的隐患已除。 正当他想喊吴囿出来当面感谢感谢的时候,心底响起一个声音,那是韩晓虣温和的声音。 凡事处变不惊的韩大剑仙此刻竟声音颤抖,似乎很怕听到不好的结果。 姬铭,你听完我说再回答我,请务必如实告诉我………… 你说,朝鲜战争最终是不是我们打赢了,种花家现在还用打仗吗? 我听说鹰酱家那边其实很富有,有很多很多的高楼大厦,有很多很多的工厂,有很多很多的飞机汽车……你说,在你们现在的那个时代,是不是有那么多的高楼,那么多的汽车呢? 你说,在你们这个时代,是不是能吃饱穿暖,是不是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是不是能堂堂正正的走出去,不会被人笑话“东亚病夫”,是不是能实现我们的大国梦呢? 你说,我们种花家,现在是不是家家种地,顿顿吃饱,过年有新衣服穿,顿顿都吃上肉…… 姬铭,你说,这盛世,是不是如我如愿? 第二十六章 道理(上) 姬铭泪流满面,哽咽喊道:“这盛世,如你所愿!老祖宗,这盛世,如你所愿啊!” 原来,英雄真的不曾离去,他们只是远征而已。 这夜,韩晓虣显现出真身,欲求不满般的不停发问,姬铭都一一耐心回答。 从毛爷爷思想到邓爷爷理论,从文革那个至暗年代到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从网络信息化的现代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发光发热的当下,韩晓虣与姬铭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姬铭是个人来疯,酒不醉人人自醉那种,聊嗨了就开始骚起来。 “老祖宗啊,我告诉你啊,幸好你们不在,要不港岛那些死废青啊,简直可以媲美你们那时的汉奸!我都恨不得用软剑抽死他们当中的年轻女性…………喝,喝,老祖宗你还有桃花酿吗?” 韩晓虣儒雅的坐在一旁,对褪色的婉霓仙子画像与某些部位尤其圆润的仙子傀儡熟视无睹,看着姬铭如同看着自家孙儿一样,充满了溺爱与包容。 “姬小子啊,要相信种花家,让子弹飞一回,有些事情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话间又给姬铭递去一壶温酒,然后自斟自饮着。 姬铭满足的打了一个酒嗝,继续大言不惭道:“老祖宗,现在社会真的越来越和谐了,大家都挺懂事的,男生一有钱就多想照顾几个女生,而女生也懂事,知道男生没钱就主动的离开,不和他在一起,省的男生辛苦。” “老祖宗啊,你说世上好人的好心好意,到头来办坏事结恶果的,少吗?对对对,说的就是我师父,让他不让我下山,不让我做一条风流倜傥的狼(某同名粉丝不要对号入座)!” “老祖宗啊,你也会想家吧?我真的很想有一个能拨通到蓝星的手机,告诉父母我在这边还好,有可以生死相依的宗门,有可以相懦以沫的亲人,我……我就是有点想他们…………” ………… 少顷,叫嚣着“我还能喝”的姬铭就把自己醉倒在桌上。 韩晓虣站起来,眼眶泛红,感慨良多,对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姬铭释怀失笑道: “别紧张,有些记忆还是封存起来比较好,对大家都更安全,还请道友帮忙对姬铭保密。 本座虽然不清楚你是什么仙兵,但能感觉到你一直在苍空山潜藏着,以后还得劳烦你多多担待,好好辅助姬铭,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说罢他抬起手对着姬铭灵台一点,然后就直接从草庐内瞬移回到结衣峰。 风华绝代的吴囿缓缓从姬铭体内飘出,一脸无语的自言自语道: “韩大剑仙你倒是留下联系方式啊,域外天魔就是不靠谱!” 只见吴囿两袖轻送,清风自来,将姬铭吹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让他和衣而睡。 而剑灵吴囿则做起清洁来,小剑庐的家务卫生他吴囿已经独立承担两天了,没办法,谁让我们剑灵大人有强迫症外加一丁点的洁癖。 ……………… 玉剑门,虚实峰。 梦千古看着跪在跟前的两名小弟子,目无表情的说道:“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们解答,梦幻西游与阴阳师在你们域外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一脸迷茫的摇头,毕恭毕敬的回道:“掌门哥哥,我真的不知道哎,我所处的那个年代从未听过,能不能让我先离开,焦浅浅还在等着我练剑呢!” 梦千古对于小少女的轻浮举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挥袖就把女孩送回去了学院,没办法啊,这小天魔的穿越年龄还真就是四五岁。 “你呢,姚汝玮?” 只见姚汝玮咬牙切齿的骂道:“桃子的汪易!这是比把996当福报的公司还恶心!暴力裁员是他们的手段,不近人情的驱逐重病员工是他们的常态。” 梦千古好奇的问道:“那阴阳师跟梦幻西游呢?” “那都是骗钱的小把戏,专门针对入世未深的小孩子。” 梦千古明了又是姬铭那个小天魔胡说八道,亏他还以为域外也有什么大道之争。 梦千古似笑非笑的看着姚汝玮,问道:“你们的那个时代真的那么坏吗?” 姚汝玮神情复杂,半是怀缅半是感慨的说道:“那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那是一个智慧的年代,那是一个愚蠢的年代;那是一个信任的时期,那是一个怀疑的时期。” 梦千古会心一笑,世间万般讲理与不讲理,终归会落在一处,吾心安处即吾乡。 第二十七章 道理(中) 翌日清晨,霜雪峰草庐内。 姬铭半醉半醒间呢喃道:给我水给我水,人家要水。 下一瞬,一大盆冷水“当头棒喝”般倾泻到姬铭头上。 姬铭顿时被浇醒,气急败坏的他对着吴囿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啊,没看到我宿醉未醒,正头痛欲裂吗?对了,我怎么喝醉了,哪来的酒?” 吴囿慢条斯理的擦干水迹,闻言真诚的看着姬铭,脸不改色的轻声说道: “你昨晚说为了庆祝最大隐患已去,从井空大师那边偷酒自斟自饮,最后把自己灌醉了! 好了,你该起来练功练剑了,别整天想着偷懒,认定一件事,即使使出十分力气都无法完成,也要拿出十二分力气去努力拼搏。” “我知道我知道,鸡汤谁都会,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原来的我们!好啦,我这就去找师父解惑,不知为何,我的道理诀到了第二层就停滞不前了。” 姬铭不耐烦的回应,走出剑庐准备梳洗打扮一下,以饱满的形象开始新的一天。 “主人,我劝你还是直接找你们剑主传道解惑,井空大师修的道理诀从未曾出现过神通,显然对于道理的参悟不够通透。” 姬铭撇撇嘴,不屑说道:“吴囿,你是不是傻子,凡事都得讲求一个顺序,我师父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 一柱峰上。 井空大师翘着二郎腿,喝一口山下浊酒,吃几粒炸花生米,悠哉悠哉的看着小说。 这标准的虚度光阴姿势,就好比你此刻正瘫着其他手机,而且侧身,搞不好还在充着电一样。 “咳咳,师父师父,道理诀第二重的修炼好像出了问题,师父您老人家能帮忙解答吗?” 姬铭在门口大声咳嗽几声,进去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姬颰啊,道理诀还得请教剑主,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去结衣峰,顺便蹭个饭,话说小婉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姬铭眼睛一亮,附和道:“美厨娘可以解锁很多体,不,很多场景姿势。” 两人各怀心思的赶往结衣峰,离开前姬铭目光一扫,发现井空大师看的书籍赫然是《如何防止子女早恋》。 ………… 韩晓虣目光柔和的看着姬铭,轻声问道:“你觉得你的道理诀修炼对了吗?” 姬铭避开剑主的视线,心里暗叹:怎么我遇到的男子都这么优秀,再这样下去我会不行,会坏掉的。 “回剑主,不都是按照功法来运功,水到渠成的的巩固突破,巩固再突破。 对了,师父说道理诀第二层比较霸道,为了不伤到筋膜,初期应该三浅一深的慢慢试探与适应,等筋络适应后再加速抽插,额,运行的速度。可我发现最近修炼第二层再不能增加修为,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晓虣耐心的解释着:“按照你们这般修炼道理诀无疑囫囵吞枣,道理诀的精粹你们一点都没领略到。 说声不好听的,咱们二长老是个粗人,金丹前的根本功法也不是道理诀,后来转修道理诀也是凭修为生硬的升上去,他的法子你参照不得,归根到底,不是拳头硬力量大就有道理。” 姬铭深以为然的说道:“勉强可以得来一时的快感,但抢不来恒久的xing福。” 一旁的井空大师顿时羞红了脸。 见姬铭认同,韩晓虣继续说道:“道理诀第一层总纲是咬文嚼字,有几率领悟到小神通金声玉振,能一定程度上破妖邪瘴气与幻境。 第二层总纲是字字生花,书上正理,有几率从中悟出小神通言出法随,神通强词夺理。 姬铭,你现在再品品。” 姬铭之前一直没注意总纲,作为十二年义务教育的受益者之一,阅读理解小意思啦,看着“咬文嚼字”四字,再运行第一层功法,心有所悟但亦作不解,仿佛缺了临门一脚。 “无论哪国文字,都是有力量的。字眼组合成词,词语串联成句,语句契合成文章,天下万千大道就在其中。”韩晓虣轻声提醒道,声音如春雨沁入姬铭心头。 咬文嚼字忽然调皮的跳进姬铭丹田,道理诀第一层自动运转,要说之前的道理诀是机械化的运转,此刻的法诀则充满了灵性与活力,这好比充气玩偶与真人美女的差距。 姬铭闭眼细细品味脱胎换骨后的第一层,发觉威力没大多少,但思维似乎更加清晰,心中仿佛时时刻刻能产生浩然气。 他明白,小神通金声玉振get√。 姬铭睁开眼,感激的看着韩晓虣,不知为何,今日看到剑主竟有种比自家师父还亲切的感觉。 韩晓虣捡起地上的一朵桃花,问道:“你觉得这朵桃花是自然落花还是被风雪打落?” “老祖宗,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姬铭潜意识的喊上了老祖宗并伴随着撒娇。 “那你觉得道理诀第二层是对还是错?” 第二十八章 道理(下) 结衣峰上,大草庐内。 姬铭听得一头雾水,疑惑的问道:“老祖宗,这是真亦假时假亦真?” 韩晓虣优雅的来到一棵桃树下,目光温柔似水,下手却极狠,只见他潇洒的摇落了一树桃花。 “姬铭,不知你是否听过这山下故事,待到桃花烂漫时,男孩和女孩如果相爱,就相约到一棵桃花树下,女孩仰望满树的桃花,等待着男孩为她摇落一树的桃花雨,沐浴的桃花越多,爱情就越牢固。 对于男孩与女孩来说,用一树的桃花来见证他们的爱情是对的,但对6于这棵桃树来说却是无妄之灾。” 韩晓虣自嘲笑道:“但对于我说,却没摇桃树的理由,要是真的存在三生石、忘川畔的话,此刻一定在等待的她终究还是看不到。” 说罢,韩晓虣大道流转,原本已繁花落尽的桃枝竟再度开放,花团锦簇,香气袭人,比刚才落花前更加花繁叶茂。 “姬铭,懂了吗?就如这桃树,有些事情,初衷是好的,最后的结果也是好的,但这是我们不择手段、肆意破坏的理由吗?” 姬铭似懂非懂的问道:“唯物辩证法?” “哈哈,你们域外天魔有些思想理论还是很精辟的!可笑天下有些人,读过多少书,就敢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阅过多少人,就敢说男人女人‘都是这般德行’?亲眼见过多少善意和苦难,就敢断言他人的善恶?” 姬铭沉吟一会,回道:“道理皆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 韩大剑仙赞赏的看着自家后辈,补充说道:“还有另外一方面,字字确实可以生花! 但书上正理也有可能需要先经过沉淀才能发光发热,也得明白一个道理,文字在某些时候,恰恰会是我们认识这个世界的无形障碍。所以你以后读书明理的时候,不要时时刻刻都想着去咬文嚼字,若是遇到了瓶颈,不妨先退后几步,再登高数步,尽量往高处走一走,不登高峰,不显地平。 好了,你修道理诀第二层的问题就在于此,好了,回去吧。” 姬铭如获珍宝,只见他屈膝跪地,诚心实意的对韩剑主行大礼参拜。 一旁的井空大师听得云里雾外的,但却满心欢喜。 ……………… 一柱峰上,井空大师关切的问道:“小姬颰,你真的懂了吗?剑主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听不懂不丢人的,我们再去找他讨教讨教。” 姬铭胸有成竹的看着自家师父,傲然道:“当然明白啊,剑主说得很清楚,让我这三年多下山走走!” 井空大师:??? “又在胡说八道忽悠老夫!!” “师父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去问问剑主!” 少顷,井空大师不可置信的归来,喋喋不休的说道:“这没可能的,剑主怎么会同意让你自由下山,天机阁的神机妙算怎么会出错…………” “师父,道理皆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实践出真知啊!” 就这样,井空大师尽管万般不愿,但还是放开了对姬铭的门禁,他的平凡之路开始了! 半月来,姬铭日日满面春风,虽每天下山,但从不过夜。 半年来,山下出现了一个笔名为“想见桃花”的作者,专门针对年轻女性市场,著有《步步扎心》,《真黄传》,《狼牙棒》,《君九龄》等书。一时间风头无两,女性粉丝无数,说书人纷纷解说,粉丝见面会场场爆满。 一年内,还是那个想见桃花,凭借大量曲风新颖的歌曲,俘获无数年轻人的欢心与喜爱。他的歌曲在青楼传唱,在大街小巷流传,甚至在学院与“陆路总菊”都有其代表作。 姬铭十六岁的某天,他第一次的没回山过夜。 井空大师足足虎视眈眈的等待了数日,当中他查看了数次姬铭的魂灯是否熄灭,两次去结衣峰询问了剑主他的金色桃花有否被激活。 在井空大师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五天后,姬铭风骚的唱着小曲回山了。 “涓涓露滴湿牡丹 翩翩粉蝶暗偷香 倒浇红烛夜行船 鱼水同欢赴巫山 长睫倦媚骨软再贪欢 …………” 井空大师连忙上前先查看自己爱徒有没损伤,正想对姬铭破口大骂的时候赫然发现: 眼前的姬铭虽神采奕奕但却纯阳已失,虽阴阳共济却剑心不纯,虽道韵流转而却毫无“道理”。 显然,井空大师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姬铭修仙路已断,道法成空。 井空大师惨笑道:“原来小姬颰你的非死即伤是这么一回事,今日老夫就来清理门户,看剑!” 下手势如破竹,嘴里骂骂咧咧,心里想的却是哪里有无上法诀可以不要求纯阳之身就可以修炼的,也不知自己倾尽家财能否求得。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第二十九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一) 一柱峰上,井空大师运剑如鞭,追着姬铭抽打,不愁鞭不及腹,意图鞭屁入里。 一番折腾之后,井空大师发现他重点打击部位居然毫发无损,失策啊,忘记这小子有阴阳大道雏形,不由得把筑基初期的修为提升至筑基巅峰。 姬铭不敢反抗,只得左躲右闪,边逃还边说唱了起来:“师父,我修的道理诀跟你们的不同,我们不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我们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 我们不一样 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 …………” 井空大师疑惑越来越重,软剑明明对着姬铭的关键部位抽过去的,他怎么还能毫发无损,阴阳大道还能这样不讲道理?! 于是,井空大师加大力度,三道蕴含风之法则的剑气从不同方位的向姬铭袭来。 姬铭不敢怠慢,道理诀全力施展,一道风之剑气直接跟怼上井空大师的剑气,只见姬铭的弱小剑气如蛇吞象般吞噬了对方的一道剑气,而后竟迅速增大。 这好比某些中老年男人服用了枸橼酸西地那非片一样,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立马好勇斗狠,人丁兴旺。 井空大师饶有兴趣的看着姬铭的风之剑气欲求不满的qj了他的另外两道剑气,紧接着嚣张的围着他飞来得去,灵气逼人,蛮不讲理。 井空大师终于明白了,这是道理诀第二层的神通“强词夺理”,能夺对方气机,能抢吞噬对手法诀道韵,相传此神通大成者甚至可夺对方的气运造化。 只是自家小姬颰明明纯阳已失,按说道理诀应该再没晋升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这终归是好事啊,井空大师停下了手,欣慰说道:“小姬颰,你真的长大了!对了,女孩那边是哪个师门的?是玉剑门的?我观你体内玄阴纯正,女孩应该有筑基期吧,师父这就跟你去把亲事定下来!” “什么?!她不就是宜春楼的花魁吗?怎么还跟修仙者扯上关系!” 姬铭不可置信的看着井空大师,喃喃自语道:“本以为纯洁的偶像草粉关系,现在这样问题就大了,真的大了,处理不好就得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上。” 井空大师没理会姬铭的发神经,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登山阶,只见一个黄衣女孩急促的飞来,来者正是医师峰的王铭旋。 平时的王铭旋性格温柔体贴,但今日的她显然煞气冲霄,生人勿近。 “拜见二长老,稻香村出现了好几例村民被冻伤冻死的诡异事件,当地衙门上报到我们苍空剑庐,剑主说这事情属于你们一柱峰的负责范围,请你们派人去调查处理这几起事件。” 姬铭对王铭旋一见如故,妄图将来一炮而红,关注点肯定不一样。 “王姐姐,谁惹你不高兴了?弟弟我还记得上次的初相会,是姐姐你让我改变了对医师一脉的看法。是你让我知道,真正的医师,并非冷眼看世界,而是温暖待人间。” 王铭旋这才注意到姬铭,顿时脸色稍霁,柔声说道:“同行行医之时,虽尽职尽责但还是被合体期大能的眷属无故残忍杀害,那些眷属毫无悔改之心,现在居然还去威胁那被害医师的家人。 因为那合体大能出名的护短且不讲理,而他的师门又是顶级大派,现在我们很多医师虽都义愤填膺,但大多都被师门勒令封口。 弟弟,你知道吗?有些事情,不去做,心里不痛快。 可有些事情,再不痛快,也只能忍着。” 姬铭轻抚王铭旋玉背,安慰道:“王姐姐,咱们剑主说什么了吗?” 不知从何时开始,姬铭对韩晓虣产品了盲目的信任,仿佛剑主就是道理的所在。 王铭旋有些迷茫的回应:“剑主倒是没有勒令我们封口,只是问了我爹爹两个问题。第一个是受害人姓甚名谁,亲人现在在哪里? 第二个问题是那合体期的大能是谁,在什么门派。 好了,姬弟弟,我要赶紧去玉剑门商议这起医闹事件后续的护苗行动了,梦千古门主也没勒令门下医师封口,现在我们两处就是抗争的根据地了!”说罢王铭旋拜别了井空大师二人就匆匆忙忙下山。 “师父,稻香村为什么是我们一柱峰的职责范围啊?” “因为那是你五师妹焦浅浅的家乡啊,奇怪了,初夏居然出来冻伤冻死。” 姬铭总觉得稻香村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玩游戏太少就是比较吃亏啊。 “师父,五师妹的父母都去世了吗?” “小浅浅的父亲早就下落不明,她的母亲确实不在人世了,说起冻死,我记得小浅浅母亲的名字好像叫陈梦雪,不过也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啊。” 姬铭真诚的看着井空大师,言辞诚恳的说道:“师父,这事情交给我处理吧?” 井空大师摇摇头,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我们师徒四人一起去,也该带浅浅回去看看了,想必她母亲泉下有知的话也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姬铭点点头,看着登山阶,王铭旋已经消失不见。 世间情薄,为你情深! 更新晚点哈 今天跟媳妇闺女去孤儿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以后这书所得的打赏与订阅我也捐了哈,马上过年了,给孩子们置些新衣服什么的,刚刚回到家,比上班累多了,今天更新随缘了哈。 最后附上以前写的短篇,没看过的朋友可以看着打发打发时间。 ……………………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出千姿百态的光影,政府的亮化工程给老树也披上了靓丽的彩灯,老院长坐在树下的石凳下咪着眼睛享受着闲暇时的惬意。 认识的人都会在经过时给这位令人尊敬的老院长打招呼。 孤儿院的生活条件很差,但恶劣的条件却总是与考上重点大学的升学率成反比,对于这样的院长,实在让人不得不尊敬。孤儿院往年的生活来源是靠市里的微薄的拨款和好心人支助才勉强可以支持的下去。由于近年来社会对慈善事业的支持,生活才稍微好转。 当院长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辆采访车唰的一下停在了路旁,从车上走下了三个记者,一个扛摄像机,一个拿话筒,还一个好像是实习的,拿了个本子作笔记。三人径直走向老院长。老院长早已被停车时刹车的声音惊醒,心想可能又是问自己如何教育好孩子,使这么多孤儿成才,由于次数多了,老院长也习惯了。 “听闻孤儿院今年的孩子又考了几个名牌大学,院长有什么心情想要表达吗?”记者问完后把话筒移向院长等着院长的回答。 “孩子有出息了我很高兴,也很欣慰。”院长淡淡地回应。 “昨天有市民打电话报料说看见院长买了几瓶好酒和几条好烟,用布袋装好偷偷的带回去,难道近年来孤儿院条件有所改善,就可以拿好心人捐的钱享受吗?” 院长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唯唯诺诺,不知道如何回答。围观的群众也越来越多,对于老院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记者得意洋洋的站在一旁,等着揭露老院长以慈善的名义侵吞好心人的捐款享受生活的无耻面目。 越来越多的人骂起来,老院长知道也瞒不下去了,叹道:“看着这么漂亮的街道,我就琢磨着想把我存的那点钱买点礼送给市里的同志,看看能不能拨点钱下来给孩子们盖栋不漏水的房子...” ………… 第三十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二) 一柱峰上,四师徒在收拾远行的细软。 应该说是三师徒,只见浅浅小姑娘把她柔若无骨的小肉手化作小风车,快速旋转打圈,小短腿步步生风,满场飞奔,使得整个草庐都明亮了起来。 “三师兄,咱们这是不是要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啊?” 好好的仙侠世界走什么江湖武侠风啊,于是忍不住打击一下小丫头:“五师妹啊,要是你发现你发现这个江湖并不是你想要的江湖,那怎么办啊? 江湖很不好,酒也还不行,万一见不到你想要的儿女情长,看到的都是尔虞我诈。 江湖险恶,水深船易翻,这句话学院教过你了吗?” 小姑娘闻言后停下了脚步,咬着手指头认真的思索起来,一双明媚的笑眼难得的严肃起来。 “三师兄,我想通了,要是江湖不好,那咱们就得努力把他变好啊,多简单的事情呀!” “不不不,五师妹,别咱们咱们的,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做。” 焦浅浅目光迟疑,显然觉得自己有点力有不逮,于是赶紧把视线投到师父与四师兄。 井空大师连忙闭眼装作打坐,嘴里却念念有词的说道:“小浅儿,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做,也必须自己做,大道独行啊。” 许草莽真诚的看着小姑娘,坚定的点点头,生硬的安慰着:“小师妹,我们可以凭借手中的三尺青锋,杀出个朗朗乾坤。 但凡有物阻拦,一剑开道,但凡有不平事,一剑而平,师兄定还你一个理想乡。” 小姑娘嘟着小嘴,泪眼盈盈的,委屈摇头道:“江湖不应该是这样杀出来的。” 姬铭不会因为心疼就不让浅浅泪流,生活不缺难过,哭过后就要更坚强的活。 “小师妹,你真的想让江湖不只有尔虞我诈,而是老有所依,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你要的是这样的江湖?” 小姑娘熟练的拿起姬铭长袍擦起眼泪鼻涕,举头望着姬铭用力的点了点螓首。 “怕不怕万般千种的苦难?” “怕!” “那还要不要做?” “要!” 姬铭抱起小姑娘,让小姑娘坐到他的肩头,双手扶着她的柳腰走出草庐。 “小师妹,你看看山下,是不是很渺小?但山下有句话说得很对,老百姓如果不下苦功夫、死力气去努力做成一件事,根本就没资格去谈什么天赋不天赋。” 焦浅浅看着山下的星星点点,似懂非懂的问道:“做江湖盟主需要很有天赋吗?” “那就得看你心中的江湖指的是什么了?江湖,有字面上的江海湖泊,有以人为本的恩怨情仇,有修仙门派的百家争鸣。” 焦浅浅肤如凝脂,哭后更显得白里透红,她娇憨的回道:“我辈剑修自应无惧险阻,小问题我自己能解决,大问题内有师门,外有管如依姚汝玮他们。” 姬铭眯了眯眼睛,沉吟不语,我的师妹实在太张扬啦。 浅浅小姑娘天资聪颖,立马反应过来,大声辩驳道:“我让管如依用美人计啊,我已经跟姚汝玮绝交了!真黄传与狼牙棒里面就有教的,那个叫想见桃花的作者真帅啊!” 姬铭把小姑娘放了下来,牵起对方小手,柔声细语道:“咱们回去吧,许草莽应该都把细软收拾好了。” 心里想的却是江湖两个字总是那么的迷人,尤其上辈子看过那一本神级太监书后,娇·艳·江湖,十年以上的老司机才懂。 ………… 草庐内,井空大师依然假寐,“一家四口”的行李自然大部分都被许草莽承包了。 井空大师看着眼前最不讨喜的四弟子,这才发现许草莽已经不知不觉练到练气二层巅峰,随时都有可能到突破第三层。 大师暗暗自责起来,于是开口问道:“小草莽,怎么开始练功了?” 许草莽冷冷回应:“不想像西门吹雪那样籍籍无名,更不想比师父你还短寿!” 井空大师:………… 井空大师忍住了清理门户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假心假意关怀道:“一会等你师妹回来了,我就把本门核心功法道理诀传授给你们两个。 望你们今后能好好练功,将来有更大的道理跟这世界说上一说。” 许草莽头也不抬的怼天怼地怼师父:“三师兄已经偷偷的把道理诀传授给我们了,说不懂的话就去问他,还说最好别问师父你。” 小男孩难得的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补充道:“我想应该是师父你对道理诀的理解不行,三师兄不想我们误入歧途吧。” 井空大师忽然觉得心好累,刚准备踏出草庐呼吸口清新空气的他,却听到门外雷声轰隆,焦浅浅那稚嫩而坚定的大愿。 “三师兄,请你相信我,以我此生为鉴!” “为人,则秉一身浩然气,还江湖朗朗乾坤,做顶天立地大剑客!” “成仙,就要泽被天下苍生,哪怕天庭已崩,我就要证明灵气不绝,吾道不孤!” “做鬼,假使天地不要我生,我偏要在罡风春雷之中证长生,偏要以鬼神之身拥菩萨心肠!” 第三十一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三) 一柱峰上,天雷滚滚。 井空大师推门而出,看到焦浅浅法身与灵气共鸣,道理诀第一层自动运转,浩然正气环绕,显然小神通金声玉振已有所得。 天地作证,雷声为誓,小姑娘的大愿立意确实非同一般,颇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横渠四句的格局。 但此时的井空大师实在高兴不起来,大徒弟、二徒弟命悬一线,生死难料,四弟子行事莽撞,五弟子就更不用说了,立这样的大愿无疑是跟天下大派对着干,将来势必跟儒道圣人争鸣。 看来自己偏心是没错的,还是小姬颰省心。没什么难以完成的大愿,虽然人比较放荡不羁,但马上就得结道侣,相信成家后人会更为踏实。 一会下山后的首要大事,就是先找对方师门把聘礼与大婚日子定下来,毕竟都已经双修过了,说不定人家女孩子都已经珠胎暗结啦。 “小姬颰,小浅儿快去准备一下,我们该下山了!” ………… 山下,宜春楼。 晌午是烟花之地最冷清的时刻,一夜开荒拓土后,女的弄妆梳洗迟很正常,男的大多不喜欢锄禾日当午,要不就是昨夜太操劳,致使“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井空大师“拖家带口”的逛青楼,实在嚣张至极,也庆幸人不多,要不一路上都被指指点点,谁顶得住啊。 姬铭看着身前宜春楼的老板娘,百感交集,何钰慧,多有回忆的一个名字啊,上辈子可是跟白洁姐姐相媲美的存在啊。 “何老板,咱们想请贵派的任雨晴姑娘在吗?麻烦您帮忙通报一声苍空剑庐姬铭有找。”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修仙者,姬铭就自动把宜春楼脑补成某个门派的外门,一个专供门内弟子红尘历练的场所,上辈子那么多年的起点可不是白混的。 何老板一脸疑惑的看着姬铭,不解说道:“姬公子,你是不是记错了?咱们宜春楼从来就没姑娘叫任雨晴,我记得你,你每次来都一个人坐在一边喝闷酒的。 咱们很多姑娘对你暗送秋波你都熟视无睹,渐渐的都以为你喜欢龙阳之癖就没再白费功夫讨好你了。” 顿时,姬铭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如同被始乱终弃的小男生一样。 拔x无情的事情他上辈子做得不少,没想到他这辈子刚雏凤初鸣就遭受重创。 井空大师自然明白事有蹊跷,估计寻常的问话也问不出什么,为了自己徒弟终身大事,搜魂都迫不得已了。 现在人少反而不好动手,因为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日光下。等晚上人多反而容易鱼目混珠,趁机对宜春楼的骨干们一一进行搜魂查证,凭他金丹极致的修为相信不难查出蛛丝马迹。 井空大师连忙对姬铭使使眼色,姬铭尽管有些颓废,但上辈子凭借他焏大如牛的本钱,险些成就鲍罗万有的战绩,少少风浪算不了什么。 有句话好像是这样说的,最清晰的脚印,总是印在最泥泞的路上。 非车,别多想。 于是,姬铭把四处张望的焦浅浅牵回来,跟上师父与许草莽的脚步离开了宜春楼。 少顷,宜春楼恢复了往日应有的宁静。 一个布衣男子轻轻的推开了宜春楼的大门,随手甩出数道凌厉的剑气结束了门卫们的生命。 寂静无声的宜春楼一场屠杀悄然而至,浓烈的血腥味渐渐的弥漫开来。 只见何老板一脸绝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知道避无可避的她恳求道: “邢无忌,奴家不敢替自己求饶,也不敢求你放过姐妹们。 但您能不能放过我身后的十六个小童,他们都只是凡人,都是普通的丫鬟小厮,你也是初为人父的男人啊。” 被唤作邢无忌的年轻男子脸色阴晴不定,有了答案后吐出一口浊气,哽咽的回应道:“对不起!” 无情的剑光继续收割者年轻的生命,他们有的无知懵懂,有的妩媚多姿,有的被逼沦落风尘,有的满腔热血仍未冷却,但故事的最后都是命丧剑下,焚尸于烈火中。 ……………… 客栈小院内,焦浅浅眉色飞舞向姬铭等人炫耀着,“师父师兄,我刚刚偷偷的做了件好事,你们都没发现!” 小姑娘一脸“快夸夸我”的表情,井空大师刚刚心神都在姬铭一事上,确实没注意小姑娘四处溜达干了什么。 井空大师好奇的哄道:“我们的焦女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啊?能不能让你的两个师兄也学习学习。” 这可把小丫头高兴坏了,浅浅小姑娘梨涡浅笑,半眯着笑眼,得意洋洋的说道:“咱们山上不是也会一起做过腊肠吗,我看三师兄做腊肠的时候都会在肠衣扎小孔的。 刚刚咱在宜春楼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也在晒肠衣呀,但是他们忘记扎小洞洞了,所以我就偷偷帮他们做了!!” 井空大师:………… 姬铭:………… 许草莽:………… 这得挽救了多少条生命啊,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姬铭开口赞扬道:“江湖共主果真有菩萨心肠!” 焦浅浅眉开眼笑的点点头,转头就跑出门外看看还有没不平之事需要她处理,无他,江湖实在太多琐事需要她来处理了。 忽的,小姑娘一声惊呼,撒腿就往回跑,喊到:放烟花啦,有人白日放烟花啦! 姬铭心想哪来的神经病这个时候放烟花啊,已经先行一步的井空大师脸色铁青的回来。 只见井空大师沉声说道:“好狠的心,这可是上百条年轻的生命啊!既然这事情因我徒弟而起,那我们苍空剑庐自应责无旁贷,追查到底!” 被屏蔽了。 不是我没更新啊,已经更了,申诉被驳回了,48个小时后才可以再申诉。 好了,我也发泄完了,不解封我也无能为力。 也谢谢帝无々泪的打赏,估计就你在正版看到,呵呵。 这书已经头尾写了两年啦,感谢朋友们的一路相伴! 我们或者晚上见,或许明年见,朋友们,2020,爱你爱你! 第三十三章 公道(下) 医师峰上,欢声雀跃! 杀杨医师的凶手已经伏法了! 多次纵容门下眷属与弟子滥杀无辜的元阳山聂元,被两个神秘大能偷袭,修为被废,生死不知!(上章提要) ……………… 玉剑门,虚实峰。 梦千古与韩晓虣相对而坐。 梦千古喝着韩晓虣带来的灵酒,摸着酒杯底,明知故问道:“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值得吗?元阳山可不是你们苍空剑庐,表面上的合体大能都有五个,现在应该说是四个。” 韩晓虣温和一笑,回应:“你早就有答案了,不然你也不会亲自混这趟水。” 梦千古哈哈一笑:“可不同,我们玉剑门可不会接纳杨医师的遗孤。” 韩大剑仙把一件天地奇珍推到梦千古桌前,轻声说道:“老朋友,谢谢了!” 只见奇珍宝光层层,大道蕴含,对于合体期的大能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异宝。 梦千古半眯着一双俊目,骂道:“特么埋汰谁呢,谁稀罕你的破烂货!本掌门做事直问本心,为的是不让玉剑门医师峰的道友们失望!” 韩晓虣不怒反笑,笑着说:“我们医师峰堂主王劫汉说过,对世道不要失去希望,除了一定要好好活着之外,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当我们对这个世界给予善意后,如果非但没有得到善意的回报,甚至只有恶意,这个时候,能够不失望,才是真正的希望。” 梦千古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眼睛,不紧不慢说道:“域外天魔就是好玩,一方面劝人乐观积极,如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也有劝人别盲目宽容的,诸如那些不知道你经历什么,却又劝你大度的人,离他远一点,否则雷劈到的时候会连累你。 老朋友,你说域外天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韩晓虣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虚实峰碧空如洗的天空,沉声说道:“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梦掌门尽喜欢说废话,睁开双眼好好看啊! 贵派事多,不耽误梦门主的日理万机了,告辞了!这次的事情,合作愉快。” 梦千古眼呈万象,也把手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一声不响的看着韩晓虣飘然离去。 ………… 天机阁内,天璇真人不解的看着井空大师,再次提醒:“井空大师,你真的愿意用这些奇珍来换取推算宜春楼的灭门凶手? 积累那么珍宝,就算对于你们剑修来说也绝非易事啊。为了一百多条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凡人,值得吗?” 井空大师洒脱的说道:“这些奇珍本来就准备给我家小姬颰筑基的,谁知有梦千古那个冤大头包办,用在此处不可惜。” 天璇真人还想说点什么却被井空大师打断了,“天璇,不用再劝了,要说剑修都是疯子,那咱们剑庐就都是疯狗。有些事情,死了也要做。但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做的。” 天璇真人见此也就不再劝了,运起法诀,默默推算起来。 半个时辰后,天璇真人艰难的吐出两个字:蜀山。 ………… 姬铭牵着焦浅浅的小手,生性洒脱的他难得的一路沉默,修真世界的血腥残酷让他措手不及。 浅浅小姑娘知道自家三师兄情绪低落,一路上也是乖巧的不吵不闹,只是这会她小肚子实在太饿了。 “三师兄,我饿了。”声音软软糯糯,小脸委屈可怜,让姬铭心疼不已。 “走吧,师兄带你吃牛肉面!” 临近黄昏,山下小店里人并不多。 姬铭胃口全没,而店里的手艺与原材料自然不能满足挑食的小姑娘。 这不,一碗牛肉面浅浅丫头才尝了几口就开始嘟嘴叫了起来,“三师兄,牛肉太硬了,嚼不动,面条不够爽滑,咱们还是去吃烧**。” 正在此时,来了一对特别的客人。 说他们特别,是因为那老人是盲人。他身边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小男孩看上去才八九岁,衣着朴素得有点寒酸,身上却带着沉静的书卷气,该是个正在求学的学生。 男孩来到老板面前,“两碗牛肉面!”他大声地说着。 中年的老板正要下单,小男孩却忽然的摇摇手。 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后用手指指老板身后墙上贴着的价目表,无声的告诉老板,只要一碗牛肉面,另一碗是素面。 老板先是怔了一怔,接着恍然大悟。原来小男孩大声叫两碗牛肉面是给他爷爷听的,实际上是囊中羞涩,又不愿让爷爷知道。 很快就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男孩把那碗牛肉面移到他父亲面前,细心地招呼:“爷爷,面来了,慢慢吃,小心烫着。”他自己则端过那碗清汤面。老人家并不着急着吃,只是摸摸索索地用筷子在碗里探来探去,好不容易夹住了一块牛肉就忙不迭地把那片肉往儿子碗里夹。 “吃,你多吃点儿,吃饱了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功名,将来做个对大燕有用的人。” 老人慈祥地说,一双眼睛虽失明无神,满脸的皱纹却布满温和的笑意。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个男孩并不阻止爷爷的行为,而是默不作声地接受了爷爷夹来的牛肉片,然后再悄无声息地把牛肉片又夹回父亲碗中。 周而复始,老人家碗中的牛肉片似乎永远也夹不完。 “这个饭店真厚道,面条里有这么多牛肉片。”老人感叹着。一旁的老板不由一阵汗颜,那只是几片屈指可数又薄如蝉翼的肉啊。做孙子的这时赶紧接话:“爷爷,您快吃吧,我的碗里都装不下了。”“好,好,你快吃,这牛肉面其实挺实惠的。” 爷孙俩的行为和对话把在座都感动了。浅浅泪流满面的扑倒姬铭怀里,二人皆静静地凝望着这对爷孙。 这时后厨的小厮端来一盘干切牛肉,老板努努嘴示意他把盘子放在那对爷孙的桌上。 男孩抬起头环视了一下,他们这桌并无其他顾客,忙轻声提醒:“你放错了吧?我们没要牛肉。”老板微笑着走了过去:“没错,今天是我们开业年庆,这盘牛肉是赠送的。” 男孩笑笑,不再提问。他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入他爷爷的碗中,然后,把剩下的装入了一个牛皮袋中。 姬铭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爷孙吃完,然后再目送他们出门。 收碗时,老板突然轻声地叫起来。原来那男孩的碗下,还压着几枚碎银,一共是八钱,正好是价目表上一盘干切卤牛肉的价钱。 浅浅用姬铭衣服擦擦眼泪鼻涕,大声说道:“三师兄,我饿了,我们赶紧吃吧。” 姬铭微笑着点点头,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人间很好,江湖也很吸引,不是吗? 第三十四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四) 天机阁。 井空大师呆如木鸡,失笑道:“咱们苍空剑庐跟蜀山还真是有缘啊!” 天璇真人郑重其事规劝着:“井空啊,听老朋友一句劝,趁孽缘未深,现在尚且能回头,尽早抽身,万事莫走极端啊。” 井空大师眼神坚定,拳头紧握,但却不言不语。 天璇真人继续说道:“阁主时常叮嘱我们,与人讲道理,最怕‘我要道理全占尽’。最怕一旦与人交恶,便全然不见其善。 庙堂之上,党争,甚至是被视为君子之争的党争,为何还是遗祸极长,就在于君子贤人,在这些事情上,同样做得不对。 老朋友,蜀山在此事上确实滥杀无辜了,但他们很多剑修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对天下苍生来说善远远大于恶!” 井空大师讥笑道:“那就是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滥杀无辜的理由吗?” 天璇真人虽有些哑口无言,还是不想井空大师莽撞行事,叹道:“老朋友,世上有不平之事,更有不平的心。 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不去怨恨,淡然一切,这岂不美哉?” 井空大师摇摇头,说道:“天璇,不用劝了,我不会冲动的。像某些事情,嘴上可以不谈,甚至故意颠倒黑白,可心里得有数啊。” 天璇真人看着井空大师决然离开的背景,杯中清茶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凉了的缘故,竟分外苦涩。 世上有些人的离别,就不希望再碰面,但往往在不经意间就不期而遇了。有些明明希望可以再见的分别,却偏偏不会有再会了。前者让人感慨天意弄人,后者仍是让人感叹天意弄人! 而天璇真人与井空大师,明显是属于后者。 ………… 稻香村离苍空山并不近,虽说属于苍空剑庐的势力范围,但以姬铭与焦浅浅修行者的脚程而论,也得两日一夜才能到达。 姬铭不喜欢走官道大路,他本人尤其喜欢崎岖多变,盘旋湿润,弯曲细长的山林小道。 咳咳,尝话短嗦,主要是浅浅小姑娘比较挑食,喜欢吃野味。 “三师兄,人家要吃烤鱼,要吃竹笋焖鸡!”焦浅浅嘟着粉唇,明眸皓齿的小脸上充满了渴求。 说话间还熟练的爬上姬铭背上,一双藕臂环扣住姬铭脖子,继续撒娇卖萌道:“三师兄,人家又饿又累!” 姬铭连忙托住浅浅的小腿窝,见四野无人,把剑灵吴囿喊出来“放放风”。 “吴囿,麻烦你去摸鱼,顺便挖点竹笋打只野鸡,我负责生火扎营。” 吴囿面无表情的看着姬铭,那风华绝代的气质把浅浅小姑娘惊艳得张大了小嘴。 吴囿清冷的问道:“主人,你是让我去干这些事?” 姬铭避开吴囿直视的目光,手起刀落的砍树劈柴,心虚的回应:“家人不是应该守望相助,事无大小,一同承担的吗?” 吴囿展颜一笑,竟让姬铭二人脑海中闪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等词语。 “嗯,主人,我知道了,这交给我了!” 夭寿啦,前有桃花仙男韩晓虣,成熟型男梦千古,后有绝代佳人吴囿,这要是写成小说发晋肛,分分钟让无数腐女颤抖尖叫啊。 少顷,温暖的篝火前,浅浅小姑娘左手鸡腿,右手烤鱼,吃得满嘴是油,不亦乐乎。 篝火荧荧擢夜芒,也温暖了原来清冷的吴囿,使得他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一点。 上辈子姬铭阅人无数,雷霆扫穴甚多,但有些层面前世都只能猜测,求不得甚解。 姬铭好奇的问道:“吴囿,你们剑灵能结婚生子吗?嗯,重点是能生子吗?” 吴囿脸不改色的回应:主人,我不知道。 姬铭也不气馁,继续发挥探求真理的精神,分析着:“看刘一阳的非酋小剑灵就可以大胆推测,剑灵的形态是老天爷决定的。 既然上天让器灵分兽形与人形,而性别也是随机的,存在即合理,我推测你们剑灵应该是有生育能力的。 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为爱痴狂的时候会像我们普通人类一样吗?” 吴囿嘴角抽了抽,强忍着弑主的冲动,生硬回应道:我不知道! 凡事就喜欢一探到底的姬铭当然不会被打倒,继续作死问道:“吴囿,我从来没见过你进食或者如厕?那是怎么回事?” 吴囿冰冷的看着姬铭,杀气内敛,淡淡回应:“我们剑灵可以控制自身的能量转为,平时靠吸收天地元气维持,高阶剑灵可以吞噬天地奇珍进行提炼晋升。” 姬铭羡慕的看着吴囿,自己那么焏大如牛都得小心翼翼,他们剑灵居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可以纵情享乐。 吴囿无语的看着自家主人,这是什么神经病啊,居然羡慕起一个剑灵来。 只见饮饱食醉的焦浅浅痴痴的看着吴囿,脸上阴晴不定。 “三师兄,你怎么一直问仙人哥哥问题啊?学院夫子没教你吗?” 浅浅不满的对着姬铭,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看着吴囿欲言又止。 吴囿深深的叹了口气,对着小丫头说道:“小姑娘,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焦浅浅咬着细葱般的手指头,轻声问道:“大母鸡生小鸡需要先生鸡蛋再孵化,那你们剑灵生小孩是先下蛋还是直接生宝宝啊?” 天真无邪的童音本应如泉水叮咚般清脆提神,吴大剑灵却仿佛能从中听出深深的恶意。 第三十五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五) 篝火前,火光映照着吴囿举世无双的俊脸,一会儿明亮,一忽儿灰暗,真·阴晴不定。 浅浅小姑娘一脸的认真,执着的继续说道:“神仙哥哥,你知道吗?我们一柱峰的鹤儿姐姐也能变成人的模样,但白鹤明明是下蛋的,但她现在化形了,她生宝宝是胎生还是卵生啊?” 居然还知道胎生与卵生,看来学院的基础性教育还是很到胃的。 姬铭看着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的尬聊,竟生出有娇妻有闺女的错觉,去特么的岁月静好! “吴囿,最近你能不能别进入我体内啊?”姬铭郑重其事的问道。 吴囿略带疑惑的看着姬铭,却一言不发。 姬铭义正辞严的回道:“我希望的是能跟你携手同行,而不是在你保护下虚假的长大。 而且,走过的山山水水,风花雪月也想你亲眼所见,我想带你去看绚丽的山岚,去看秀丽的溪谷。 我不愿你独自一人,在我体内孤单的照看历代星辰。” 姬铭一脸期盼的看着吴囿,心里有数。 吴囿同样感动的回视姬铭,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 说罢biu的一声强横的,用力的进入到姬铭气海。 姬铭:………… “三师兄,咱们也去睡吧?”焦浅浅拉着姬铭的衣角,弱弱的说道。 “今夜要听钢之小豆丁的故事吗?” 焦浅浅眼睛一亮,举起小手欢呼道:“要要要!” “那你会吃螺蛳了吗?” “肯定不会啊!” “那还拖拉什么,赶紧进帐篷睡觉,明天还得赶路回你家乡呢!我在外面给你守夜,不用怕。” 浅浅小姑娘委屈的钻进帐篷,想起三师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只动动嘴,你却动了心。 这夜的风儿甚是喧嚣,浅浅心冷若水,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仿佛被夜风打湿了。 忽的,帐篷外响起姬铭的声音,“那么大的姑娘了,还听什么钢之小豆丁,今夜师兄给你说骆冰传!” 嘴里说的是一套,心里说的又是另外一套,别问,问了就是404。 其实初夏的夜风并不冷,吹着还舒心,浅浅听着听着不知何时入睡了。 ………… 失传的秘籍回到了谁手上 高人的指点伴我出稻香 千叮万嘱的老村长只希冀我把名扬 碌碌江湖人来人往只影又成双 ………… 稻香村,稻香村,这特么不是仙剑三的新手村吗?姬铭牵着浅浅的小手,哼着歌儿,终于溜达来到目的地。 稻香村说大不大,也就千来个村民,但占地却有十多公里。 “五师妹,这就是你的家乡了,快去看看。” 只见小姑娘怯生生的躲在姬铭身后,看着或辛勤劳作,或行色匆匆的村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竟也表现近乡情怯。 姬铭拍拍小丫头瘦削的肩膀,指了指天,说道:“快看看,这稻香的天依旧那么暖,风吹起了你的从前没有?” 浅浅顿时被逗笑了,娇笑道:“人家走的时候还不到一岁,怎么会记得。” 被姬铭胡说八道的开解后,焦浅浅恢复了本性,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来,我们先去当地衙门,问清楚你家的地址,还有诡异事情的情况。” “不要,我还要走走,看看村子有没不平之事,师兄你自己去吧。” 说罢小姑娘还拿出放在储物腰带的小木剑,还有模有样的巡视起来。 姬铭点点头,表面大喊一声:女侠高义,女侠辛苦,暗地里却吩咐吴囿偷偷跟随。 ………… 稻香村简陋的衙门内,王县令毕恭毕敬的解释着诡异事件,并让两个护卫带姬铭去仵作那里检查死者尸身。 跟着护卫来到姬铭义庄,只见寒气逼人,寒气不是来自为了减缓尸体腐化的冰块,而是源于尸体本身。 夏天不化的冰?!姬铭心里一惊,火之剑意小心翼翼的碰了下冰尸,冰尸不见半点融化迹象。 直到阴阳大道演化太阳真意,冰块才碰之融化,姬铭松了一口气,起码他还是有点用的,也确定了这多起冻死事情跟修真界脱不了关系。 “好了,辛苦各位兄弟了,咱们先回去吧!” 姬铭不等他们说上几句客套话,就匆忙的快步离开,无他,吴囿以心念提醒他浅浅那边出了事故。 有了与剑灵吴囿的感应,姬铭不费力的找到浅浅,只见小丫头泪流满脸的扑进姬铭怀里,声泪俱下的说道:“三师兄,我见到娘亲了,我真的见到她了! 娘亲对我说,希望我除了修为剑道外,还能修炼出五种本领, 扬在脸上的自信,长在心底的善良, 融进血里的骨气,清风拂面的温柔, 还有刻进命里的坚强!” 第三十六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六) 稻香村。 姬铭没问吴囿,却早已知道事情属实,焦浅浅这年纪是不可能说出这么富含人生感悟的话。 姬铭抚顺浅浅的秀发,柔声说道:“得听母亲的话,知道吗?走吧,咱们先去你的老家,还有她安息长眠的地方看看吧。” 浅浅抬起头,泪眼盈盈的,扭捏的说道:“三师兄能不能先别去?” 姬铭疑惑不解的看着小师妹,等待她进一步的解释。 “管如依说咱们女孩子都是宝藏,不能那么随便的带男孩子回家,更不能轻易的带他见自己父母。” “难道三师兄不是你的家人吗?难道你还不想听睡前小故事吗?” 小丫头连忙牵起姬铭的大手,催促道:“三师兄,咱们快去吧!带路带路,小马车要开动啦!” ……………… 焦家小院不大,却被打理得特别温馨雅致。 明明没人居住荒废了多年的家园,怎么会如此洁净明亮? 姬铭看了看在他们身后的吴囿,蓦然醒悟,岁月亏欠的,终究都是那些记性好,却又念旧深情的人啊。 屋外种满了茉莉,恰逢花期,浅浅小姑娘坐在承载在岁月的秋千上,闭起秀目,闻着沁人心扉的花香,轻轻摇晃。 姬铭弯腰摘下一朵茉莉,那么娇小可爱的小白花,是怎么承受住“莫离”的闺怨的。 “三师兄,你说爹爹跟娘亲是不是以前也是这样荡秋千的?对呀,你快过来推我啊。” 嗯,一辈子都推你,从两小无猜推到暮雪白头。 姬铭走到浅浅身后,轻送小姑娘玉背,秋千伴随着女孩银铃般的笑声划出一道弧线。 “三师兄,咱们今晚就在这里住好不好?” “好,正好省下开房费。” ………… 屋内书香味十足,属于三房一厅的小户型设计。 焦浅浅主观的认为最大的主人房是她的,美其名天下父母都会把最好的东西给自己闺女,然后就把姬铭无情的赶出房外了。 姬铭居住的明显是个书房,正中挂着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牌匾,房中摆满了各种儒家学说的著作。 姬铭正努力不懈的翻看书籍,探索有没金手指什么的,万一再得儒道传承那不就成了“君子剑”了,呸,神特么君子剑,这外号不吉利。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万一翻出个貌美书灵,到时红袖添香,莫负光阴,咳咳,光阴可珍贵了,毕竟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听着隔壁浅浅平缓的呼吸声,夜深了还不放弃的姬铭轻声说道:“吴囿,确定是她吗?” 吴囿神色复杂看着姬铭,略为心疼的回应:“十有八九是她,玄冰寒气骗不了人,那……那需要我处理吗?” 姬铭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自若的看着大门外。 此时恰好门外响起敲门声,伴随着女子呢喃软语的声音:“请问有人吗?能帮帮小女子吗?” 姬铭毫不迟疑的迅速开门,极具侵略性的盯着门外女子猛看。 只见门外站着一姿容秀丽,身材出众的年轻女子。 女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白,肌肤胜雪,一双桃花笑眼平时就足以颠倒众生,此时正半眯着眼笑起来,亲和力简直爆表。 当姬铭推开门的时候,女子眼里明显闪过一瞬间的失望,随即却表现得更加亲近的说道:“公子有礼,小妹有事打扰。小妹今日上山采药,夜深下山的时候遭遇蛇吻,只是被咬部位实在……实在难以启齿,小妹手不能触及,不知公子能否随小妹回家,帮小妹涂药。 小女子无父无母,也并没婚嫁,贸然启齿,定让公子看轻了。” 姬铭急色的说道:“不看轻不看轻,人命关天,要不就在旁边的小树林吧,实在耽误不得。” 说罢竟拉起女子的柔荑小手,打算直接把她拖进去小树林。 女子吓得“啊”的一声尖叫,连忙退后几步,一道玄冰寒气却无声无息的侵入进姬铭体内。 “公子莫急,请随小女子前往寒舍。” 女子一身白衣,声如天籁,笑容如清风拂面。 姬铭恶狠狠的说道:“老子就喜欢小树林,我怕走太远会遇到树妖姥姥,对了,请问姑娘你是叫聂小倩吗?” 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姬铭,妃色薄唇微微上扬,娇声道:“此刻恐怕公子身不由己哦。” 姬铭舔了下嘴角,手心一道玄冰寒气汇聚,转瞬即被阴阳大道吞噬。 “聂小倩,能不能告诉小弟,你们鬼魂是不是能像器灵那样,生儿育女?” 白衣女子周身寒气逼人,凝气成冰,无数冰块飞快向着姬铭砸来。 姬铭运转道理诀,神通强词夺理把大部分寒冰挪移回去给对方,小部分直接用阴阳大道硬刚。 丝毫没伤到脚下的茉莉,更没发出半点声音。 “陈梦雪,你再这样就把焦浅浅吵醒了!” 只见女子惊慌失措的看着姬铭身后,而后竟直接逃离焦家小居。 姬铭也没有穷追猛打,他愤怒的对着一旁的虚空破口大骂:“吴囿,你特么要你多管闲事!” 皆因身后站的是泪流满面,捂嘴痛哭的焦浅浅。 第三十七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七) 焦家小居。 被吴囿叫醒的焦浅浅伤心欲绝看着这一切,让她怎能相信,白天还在温柔叮嘱她的娘亲现在居然变得如此滥杀无辜。 小姑娘虽天真但可不笨,自然猜到多人被冻死跟她娘亲逃不了干系。 姬铭第一次如此大动肝火的指责吴囿,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的本命剑灵,说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好,但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吴囿毫无悔意的回视着姬铭,作为剑灵,确保姬铭剑心通明,他责无旁贷! 姬铭咄咄逼人的追问:“可有下次?!” 吴囿继续平静的看着姬铭,不言也不语。 浅浅拉了拉姬铭衣袍,然后对他张开双手求抱抱,弱小可怜又无助。 姬铭心疼的抱起小姑娘,抚慰道:“现在咱们还不能盖棺定论的说你娘亲是怎样的人,明早我就去调查清楚。 小师妹,无论她是好人还是坏人,她都是世上最疼你爱你的人,这点是毋容置疑的。 被杀的数人都是精壮男人,我估计有可能是垂涎陈梦雪的美色而丧命的,也不能说是死有余辜,但起码是事出有因啊。” 一旁的吴囿冷冷的反驳道:“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好的就应该珍惜,怎么珍惜都不为过。 违心的路,一步都不要走出去,错的再怎么粉饰也是错,走错一步就得花大力气回头自省。 人心起伏难定,我辈剑修应直问良心,何谓中正平和,何谓是非对错。” 姬铭破天荒的提议道:“吴囿,你要不进我体内休息一下?” 吴囿坚定的摇了摇头,继续念叨:“有些事情我说了你不爱听,小姑娘可是发下大愿要做江湖公主的人,这点小坎都过不去的话还是早点下山好了,天道可不会管她是不是童言无忌!” 小丫头闻言立马停止了哭泣,使劲的眨巴眨巴着明眸,大声对着吴囿喊道:“我就要当江湖盟主,我没有哭!” “对对对,焦盟主说得对,咱们不理他,来,师兄继续给你讲述骆冰传的香艳故事!” “人家还是想听肛之小豆丁!” “行,今晚都依你。” ……………… 翌日清晨,几声鸡叫之后,稻香村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打开了门。 冒起了炊烟,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去干活了,行色匆匆却都浑身是劲,田野里、小河边,到处都能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 姬铭看着天上的太阳,这么的红,却是这么的冷。 他怜惜的看着焦浅浅,再次提议道:“要不我让吴囿陪着你去巡视稻香村吧,你娘亲的这种小事就交由师兄我处理好吧。” “村中再没比这个更重要的事了!”小姑娘意志坚定,剑仙从来都是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那……行吧,吴囿,麻烦你带路吧!” 吴囿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带路,他没记恨姬铭,因为有情剑总比无情剑来得有温度。 用姬铭的话来说,不要做暖男,因为暖男把自己燃烧到最后要不就成了渣男,要不就直接把自己烧成灰烬。 好的男人只要保持几处地方温热就行了,恰如其分的温暖体贴男女都爱。 不一会儿,三人来到一个农家小院前,柴扉禁闭,苔痕上阶绿。 只见大门无风自动,缓缓打开,一个肌肤胜雪的女子摇曳生姿走出。 陈梦雪万分宠溺的看着焦浅浅,浅浅却是避开她的视线,下意识的躲到姬铭身后。 陈梦雪看着姬铭,平静的说道:“小剑仙能否先让奴家讲一个小故事?” “洗耳恭听!” 陈梦雪声线如泉水那样,柔柔细细但是又十分的干脆响亮,像四月里盛开的花一样令人舒心放松。 “我叫陈梦雪,生在猎户家,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丧命于山中。 我自小就很喜欢雪,但稻香村却很少下雪,自记事起也就只看过一场大雪。 清晰的记得,那不是我梦中的雪,那天的雪下得真大,洁白无瑕的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屋顶,挂在枝丫,洒在地面。 犹如天女散花,无边无际的白色,给了我一个洁白无瑕的世界,也在这天,我遇到赴京赶考的他。” 陈梦雪徐徐道来,眼中柔情似水,继续叙说:“他是个儒家读书人,他曾经跟我说他这次定会名扬天下,以后会做个万民敬仰的好官。 那天,被风雪挡路的他恰好在我屋檐下躲避寒冷,呵呵,一看就是穷书生啊,还不愿跟我进屋,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后天冷晕了还是奴家我抬他进去的。 于是,第二天,左邻右舍就都知道野孩子陈梦雪倒贴穷书生,之后就是整个稻香村都知道陈梦雪不知检点勾搭赴京读书人。” 陈梦雪似乎从未后悔,她看着姬铭,轻声问道:“小剑仙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相信,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所有的日久生情都是权衡利弊,而我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之徒。” 陈梦雪展颜一笑,治愈的笑容犹如雪后初晴。 “是的,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他,左邻右里还是我麻烦他们去传播的。我就是想留下他,而他也真的因为责任留了下来。 我只能成功留下他三个月,他心中所牵挂的还是他的天下苍生,他的仕途大业。 他怕面对我,只留下一封书信说一定回来明媒正娶的娶我,他走的时候我是清醒的,我可是猎户之女啊, 呵呵,等了七年,咱们闺女已经六岁了,他还是没有回来。我以前最喜欢这读书人了,可我最恨负心郎。” 陈梦雪缓缓抬起头,有血泪从眼眶中流出。 姬铭试图为浅浅生父解释,“情之一字可作万般解,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咱们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他已经客死异乡呢,你在人间逗留反而导致你们阴阳两隔。” 人世间的头等痴情,从来被辜负。陈梦雪缓缓说道:“他啊,福寿双全着呢,他娶了儒道大儒的女儿为妻。”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只见陈梦雪双手捂住脸庞,苦苦压抑的呜咽哽咽声,从指缝之间渗走溢出。“夫君,妾身不怪你了,你回来吧。” 本章bgm:河图的如花。 第三十八章 焦浅浅与陈梦雪(完) 简陋小院的门前。 陈梦雪素手捂脸,却挡不住苦苦压抑的抽泣声。 早已泪流满面的焦浅浅迈着小短腿跑过去,紧紧抱住陈梦雪的螓首。 “娘亲,别哭别哭,我现在是小剑仙,将来会是名传天下的大剑仙,我能好好保护你的!” 说罢小姑娘还从储物腰带取出小木剑,如临大敌的四处张望,戒备那不存在的敌人。 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在旁,大的哭得梨花带雨,小的娇憨可爱。 不同类型的两美,竟都有那种“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的感觉。 姬铭看到这都忍不住暗骂了一句焦世美傻逼,有妻女如此,夫复何求啊。 陈梦雪温柔的把焦浅浅拥入怀,继续叙说道:“他在信中说会回来带我去看北方的大雪,去看那苍茫的北国风光。 妾身命贱,未能等到郎君归期,临盆分娩的时候遇上难产血崩,接生婆婆还想舍小保大,我可不同意,我唯恨没能陪着女儿长大,没能等到良人归来。” 姬铭嗤之以鼻说:“那伯母你怎么知道你的良人另娶他人?” 陈梦雪恼羞成怒的瞪了姬铭一眼,含恨说道:“其实,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妾身只是低贱的猎户之女,怎敢奢望夫君只娶我一人。我一直等待一直守候,为的只是他能回来,只此而已。” 陈梦雪越来越激动,吓得焦浅浅松开了怀抱,懵懂无辜的看着她。 陈梦雪平复一下悲愤的心情,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到头来,我才知道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读书人,不是负心人啊,仗义多是屠狗辈,寡情多是读书人!” 说罢她盯着姬铭,似乎在等着他认同。 “姑娘,你说那些读书人是把书读到py里了。唯有读第一流的书,才有希望当第二流的人,读书一事,不可读死书,以精读为上,细嚼慢咽的把一本经典的全部精妙,化作墨水,全部吃进肚子里,将那些坚贞美好的情爱、真知灼见的道理、隐匿于句章之间的精气神,一一化为己用,这才叫读书,否则纵使翻书过千万卷,撑死了也是个两脚书柜。 而那些只会空喊家国大业的,浩然正气的却连修身齐家也不懂的人不能叫读书人。” 陈梦雪妙目流转,秋波盈盈,轻启朱唇问道:“小剑仙也是读书人?” “因为做不到,所以才没机会做读书人,我只是个见色起意的脂粉客,我只读教我‘做人’的书。” 陈梦雪幽幽说着:“由于体质原因,我死后魂魄不散于人间,因此也就知道贵派的大剑仙接走了焦浅浅,也了我最大的顾虑。 往后的几年我就化作游魂,一直在焦家小院等着,直至前年我遇到他,一个说可以跟我做公平买卖的修仙者。” 公平买卖?!姬铭莫名的想起一个人,但并没打断陈梦雪的话。 “他说我既是水灵根又是先天阴神,十分适合做他玄冰刀的器灵,只要我答应了这买卖,他就帮我入夫君的梦,让我问个清楚。” 陈梦雪给焦浅浅理顺衣服,细心的给小姑娘扎辫子,只见她凄然一笑,说道:“你说我还有选择吗?” 姬铭点点头,说出让很多猥琐之人心生歧义的话,“人都是逼出来的。” 陈梦雪抱着焦浅浅退到院内,运起法诀,一把琉璃大刀从院内渐渐现出原形,刀身狭长,内外明澈,完整的寒冰之道流转。 姬铭生怕陈梦雪伤了小师妹,刚想出手阻止,吴囿却在他心底响起“放心”两字。 陈梦雪左手抱着浅浅,右手把玩着这离仙兵只有一步之遥的狭刀,此刻的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她美目流盼,桃腮带笑的看着姬铭冷笑道:“那半步真仙让我入梦,梦里我亲口问了他为什么不回来,到底有没爱过我? 他说有些事情已经回不去了,他爱天下苍生,他爱过我。” 眼看这俏岳母又得流血泪,姬铭痛斥喊道:“我家乡管这种人叫渣男,叫垃圾!” 陈梦雪没理会什么是渣男,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主人说若玄冰刀成了仙兵,我作为器灵就能脱离兵器的掣肘,能独立行走于人间,能亲身走到他面前,能狠狠给他一个耳光,或者,或者能再跟他赏一次雪! 但寒冰之道只是小道,唯有离火玄冰共济才能演化阴阳,成就无上仙兵。 主人给我两条路,一是让我修炼火系功法,日积月累练就火之道;二是以精壮男人的精血与魂魄,锤炼刀体。 而我,等不起百年千年,人的魂魄死后就迅速离体,这就是我把人引到这里饲刀的原因。” 陈梦雪看着自家闺女,柔情说道:“当我看到自家女儿惊恐看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选了一条多么错的路,我害了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 小剑仙,这玄冰刀给你如何,公平买卖,你许我闺女一生平安。” 岳母y?!姬铭刚想象一下将来说不定可以独钓寒江“雪”,却从陈梦雪的眼中看出了决绝与死意。 “那你呢?” “我还在的话你们谁也取不了玄冰刀,这点应该你也清楚,我啊,去我该去的地方!”说罢她看了一眼吴囿。 焦浅浅这时抱紧陈梦雪的脖子,大声喊道:“我不要娘亲走,我会很乖很乖,不会调皮捣蛋,不给娘亲与师门丢人。” 姬铭忽然清冷的说道:“把玄冰刀给小师妹吧。” “人家不要大刀,我是小小剑仙,是未来的江湖盟主。” 陈梦雪笑了笑,只见狭刀竟慢慢的改头换面化成长剑,然后她把玄冰剑交到姬铭手中。 “麻烦小剑仙替焦浅浅保管着!” 姬铭点点头,随即激活了金色桃花,说道:“岳母大人你还有什么需要交待的吗?” 陈梦雪灵体渐渐消散,自废灵体的她不入轮回,不得转生。 她不舍的看着焦浅浅,说道:“闺女,很遗憾未能陪你长大。别爱读书人,做个剑仙,嫁给剑仙,这样蛮好的。” 浅浅小姑娘没有哭,反而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小小年纪的她已明白此次别后,将后会无期。 陈梦雪看看天,对着二人说道:看,下雪了! 只见初夏的正午,突然之间下起了梨花雪。 焦浅浅牵起姬铭的手,欢笑着,开心的喊道:“三师兄快看,下雪了,下雪了,我最喜欢下雪了!你那句给我的话是什么,人家忘记了!” 说着说着,小姑娘还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雪水打湿了姬铭眼眶,他哽咽说道:“我想和你从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头。” 小丫头满足的松开了姬铭的手,欢声笑语的迎接着这非同一般的鹅毛大雪。 女孩突然长大的瞬间,不是哭得最伤心的时刻,而是忍住没哭出来的那个早上! (此章感谢公子姓陈的龙套楼。) 第三十九章 善恶(上) 轻烟淡水的江南小镇,细雨霏霏的清晨。 井空大师沿着堤岸一路前行,一行杨柳半身淹在水中,披散垂下纤细柔软的枝条,宛如一群撩起裙裾,站在晨光下梳洗长发的少女。 江南留客不说话,自有小雨悄悄下。 江南的杨柳岸是个特别有韵味的地方,诗情画意与人间烟火共存。 有为了生计而辛勤卖着早点的小贩,有郁郁不得志而宿醉醉倒在岸边的穷酸书生,有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也有举着两张荷叶穿插在人潮的两小无猜。 井空大师走过绿了又绿的杨柳岸,经过迂迂回回的长街弄巷,在一个大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从内走出一个布衣男子,蜀山外门刽子手邢无忌。 “你不该来的。”邢无忌的言下之意是为了平民之命得罪蜀山确实不明智。 “可是还是来了。”井空大师满不在乎的回应道,极尽剑仙的潇洒。 “苍空剑庐的果然都是剑疯子,画绛悠那婆娘是,你也是。” “不请我进去吗?还是你想现在就跟咱把道理说上一说。” 邢无忌脸色阴晴不定,身前是他迈不过的金丹大能,身后是他放不下的人间烟火。 “咱们苍空剑庐跟你们蜀山不同,老夫保证不伤及无辜。” 说罢,井空大师推开了邢无忌,他想看看这冷血无情的杀手到底守护着什么。 才刚刚踏进大门,一个小女童就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俏皮可爱的问道:“老爷爷,我们在玩捉迷藏,您能不能陪我们玩会?” 井空大师环视四周,发现这大院居然住了二十多名小童,年龄最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在井空大师这才“犹豫”了一弹指的时间,数名孩子就缠了上来,哭哭闹闹的非要井空大师当“盲人”。 邢无忌刚要制止孩子们的闹腾捣蛋,怕井空大师不高兴,要知道在他那个修为层次,一个小小的不耐烦发脾气就足以让孩子们尸骨无存。 谁知井空大师任由孩子们用手绢蒙住了他双眼,乖乖的开始数起数来。 “五十……五,四,三,二,一,都藏好了吗?老爷爷我要开始找人了,谁最先被找到的就要当‘鬼’喽!” ………… 整整玩了一个多时辰,井空大师装作年老体力不支才逃离了孩子们的魔爪。 邢无忌与其妻子先照顾料理好孩子们午膳,少顷他才端了两个大海碗出来,从中递了一碗给井空大师,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饭菜一荤一素,不算丰盛,但却异常美味,他井空就喜欢这种粗茶淡饭。 “邢无忌,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冷血无情的杀手还是收养孤儿的善人?” 邢无忌却给井空大师娓娓道来了他的故事。 邢无忌出身于蜀山的西部战俘营,那里关押着很多敌派的战俘,而他们当中大多是妇女与孩童,他们每天遭受着无情的折磨和杀害,以逼问出情报信息与剩余价值,所以人数在不断的减少。 有一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和她的母亲一起被关押在战俘营里。一天,她的母亲和另一些妇女被蜀山的刽子手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她的身边。人们知道,她们肯定是被杀害了。这里每天都有人被杀害,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人们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到第二天。 但当小女孩问大人们她的娘亲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时,大人们沉默着流泪了。 后来实在不能不回答时,就对小女孩说,你的娘亲去寻找你父亲了,不久就会回来的。小女孩相信了,她不再哭泣和询问,而是唱起妈妈教给她的儿歌,一首接一首地唱着,像轻风一样在阴沉的战俘营中吹拂。她还不时的爬上囚室的小窗,向外张望着,希望看到娘亲从远处走来。 小女孩没有等到娘亲回来,就在一天清晨,蜀山刽子手用利剑驱赶着,将她和数万百名战俘逼上了刑场,他们将一起被活活埋葬在这里。 人们沉默着,死亡是如此真实地逼近着每一个生命。面对死亡,人们在恐惧中发不出任何声音。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被刽子手残酷地推下深坑。 当邢无忌他走到小女孩跟前,伸手要将她推进深坑中的时候,小女孩睁大漂亮的眼睛对他的说:“刽子手叔叔,请你把我埋得浅一点好吗?要不,等我娘亲来找我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邢无忌不带感情的诉说着,转头看着井空大师,感慨说道:“咱们蜀山最大的几个战俘营就是被你的徒弟画绛悠带人连根拔起的,做得好对吧,确实大快人心啊!” 井空大师欣慰的点点头,回应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多少年了,一点都没变!对了,那个小女孩最后还是被你活埋了吗?” 邢无忌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被井空大师的本命真剑穿胸而过。 井空大师幽幽说道:“这一剑是替千千万万惨死于你手上的人还的。” 第四十章 善恶(下) 井空大师的本命真剑用力的插进,咳咳,狠狠的贯穿了邢无忌的丹田。 而道理诀有条不紊的稳步破坏了邢无忌的剑基与气海,霸道的把他的真元与剑意都一一驱逐出体外。 瞬息之间,邢无忌修为被废,身受重伤。 井空大师冷冷的说道:“咱是老粗人,不会像剑主那样给你讲大道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把善当作恶,把恶当作善,这种颠倒是非,往往有之,但老夫做不到! 在我看来,你这刽子手罪该万死,但此时的你还是活着比较好,希望你可以用你下半辈子来赎罪,然后死后进十八层地狱! 俗语说得好,人为善,福虽未至,但祸已远离,你好自为之。” 说罢井空大师只是看了一眼邢无忌的妻子,而后飘然而去。 邢无忌瘫坐在地上,但却开怀而笑,柔声对其他妻子说道:“苍空剑庐果然都是疯子,我这终于可以放心归隐了,但老剑仙这样干无疑狠狠的打了蜀山的脸。” 女子小心翼翼的扶着邢无忌进房间,夫君虽身受重伤,但她还是放下心头大石的笑了。 “夫君,你以前常说人在蜀山,身不由己,今后终于可以不做违心事了。余生,请多多指教。” 邢无忌看着那群天真无邪的小孩,心却及其痛恨自己,要是那个叫着“请把我埋得浅一些”的小女孩还在的话,应该应该亭亭玉立了吧。 然而,一切已成往事。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漫天飞雪已经停歇,姬铭似乎隐约还能听到陈梦雪说了句“这辈子,就到这吧”。 抱着玩得虚脱入睡的浅浅,心疼的给小女孩抚顺秀发。 小丫头仿佛充满了不安,一双柔荑紧紧握住了姬铭的衣角。 姬铭毫不犹豫的把玄冰剑交到身后韩晓虣的手里,轻声细语说道:“老祖宗,这又冷又硬的玩意就交给你保管了。” 韩晓虣笑着点点头,宠溺的看着姬铭。 “小姬颰,有什么想问的,看你欲言又止的。” 不知何时开始,韩晓虣也用上井空大师对姬铭的专属爱称。 “老祖宗,鳝恶有鲍吗?”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聊斋志异开宗的《考城隍》,宋焘认为对善恶要从人的动机上判定,而不以效果作为判定的惟一标准。从实际出发,对善恶的后果作具体分析,然后赏罚分明,论功行赏,这是做官的基本条件。 山上的修仙者,山下的老百姓,归根到底都是凡人。我觉得没必要执着于善与恶,只要心真意诚,不要有顾忌,不要怕我好心做这桩事情,出了的力气与钱财被别人利用了,事情没做成功,那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果报。” 说罢他把金色桃花交还给姬铭,丝毫没计较姬铭已将小桃花开发出多重功能。 姬铭有些不解的问道:“那梦千古在稻香村事件上算是为恶了吗?” 韩晓虣捡起一根树枝,随手画了一个太极图,解释说道:“有时分辨善恶,就好像盯着看一副太极图一样,整个圆都涂白它始终有一点黑,反之整个圆抹黑它还是留有一点白。 梦千古也一样,毋容置疑他在这事件上做了违心的引导,但终于踏上歧途还是陈梦雪,他一直都有给陈梦雪选择的权力。 阴阳大道已经快要成为他的心魔了,他太想要由虚化实,君临彼岸了。 姬铭,咱们剑修需时时拷问本心,违心的事,最好一件都不要做。” 姬铭天**荡,闻言笑嘻嘻的回应道:“老祖宗,我知道的,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说罢又开始对韩晓虣挤眉弄眼了,韩晓虣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回家吧!” 浅浅小姑娘似乎睡够了,醒来搂住姬铭的脖子,板起小脸,义正言辞的对着韩晓虣说道:“剑主哥哥,我要改名了,江湖上再没焦浅浅这个人了。” 韩晓虣兴致勃勃逗着小女孩,“那咱们的小女侠要叫什么啊?” 浅浅郑重其事的说道:“爹爹不是好人,是大坏蛋,我不要姓焦(别想歪了)了!从今以后,我就叫浅浅。” “那姓氏呢,不跟你娘亲姓了吗?”姬铭好奇问道。 “刚刚娘亲说了,以后等我找到道侣了就跟他姓。”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古往今来,这都是及其浪漫的事。 ps:愿大家在这善恶难分的世上,有人信任,有人懂得,有人陪你,有人等你,有人爱你。 第四十一章 小人物(上) 苍空山上。 距离姬铭他们回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剑庐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风儿也一如往常的喧嚣。 无他,浅浅光明正大的创立一个暴力组织,姬铭给她取名“浅规则”,如其名,浅浅就是这组织的规则。 浅浅小姑娘执行力一流,短短一个月内,整个剑庐与学院,除了寥寥的几个高层外,其余人员都被合理的安排上了职位。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浅浅也为玉剑门与剑庐的友谊作出了重大贡献。 山上诸事已被安排妥当,身为四大护法的刘一阳这几天接到组织的新任务,去山下物色吸收新的教众。 临行密密“逢”,这不,刘一阳还未下山就已经密切的与小剑灵相逢。 “非儿,我听姬铭说你们剑灵是可以生育的,但咱们应该会存在生殖隔离,你说将来咱们怎么办?” 小胖子让小黑妞坐他大腿上,下巴亲密的顶着小剑灵螓首,一双肥手不安分的搂住她的柳腰。 刘一非懵懂的看着远方,疑惑的问道:“哥哥,姬铭说的男人胖点不用怕,就怕该胖的地方没胖是什么意思啊?” 刘一阳勃然大怒,气得小胖脸都憋红了,做贼心虚的把小黑妞放下,骂骂咧咧的下山了。 ………… 苍空山下的一个小镇。 他只是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小乞丐,大清早走在香气弥漫的摊子旁边,眼馋加嘴馋地看着那些蒸屉里的各色美食,就想要抢了就跑,找个地方躲起来,吃饱了就扔,最好别人都吃不上,一个个饿死拉倒。 只是想想罢了,不到的七岁的他怎么跑得过那些大人呢。 小乞丐不明事理,从来就没人教他明辨是是非,他就像条野狗一样,想活着就得毫无尊严的去偷去抢。 有些人,活着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天下来,好不容易在一家酒楼讨到丁点残羹剩饭,小乞丐兴高采烈的吃了个三分饱,心想又多活了一天,赚啦! 这一夜,他没有回到小破庙,夏夜清凉,睡哪儿不是睡,不会死人的,就是蚊子多,有些恼人罢了。小破庙里的乞丐们总是像盯猎物的看着他,实在渗人。 小乞丐来到一家境还算殷实的富人门户,门口摆着一对手工精良的石狮子,石狮子不高不低的,刚好让小男孩爬到背脊上,他先是坐在上边看了一会儿夏夜的星空,掏出那枚仅剩的铜钱。 铜钱是他捡到的,饿死也不能用,他得攒着存着,老书生说等他有十个铜钱就教他写字读书。 透过那个小小的方孔,望着大大的星空。 那一刻,他满脸笑意。 之后他便藏好铜钱,趴下酣睡起来,很快就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清晨时分,大门吱呀作响,枯瘦小乞丐瞬间醒来,跳下石狮背脊,蹑手蹑脚,猫着腰,准备沿着墙根逃离此处。 谁知一根棍子狠狠的砸在他背上,直接把瘦弱的他打趴下。 一个家丁恶狠狠的骂道:“打死你这个小乞丐,敢睡在我们方家的石狮子上,晦气!” 说罢棍子一下比一下重的砸他小男孩身上,大有一种把他乱棍打死的气势。 小男孩咬着牙一声不响的承受着毒打,身上的骨头都不知断了多斤根,他明白,怕是过不过今日了。 打死了往河里一扔了事,在这乱世,谁会管他这么一个小乞丐的生死呢。 忽的,一道剑气把木棍击碎,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小胖子正气凌然的指责道:“光天化日之下敢在苍空山下行凶,你这是不把我们苍空剑庐放在眼里了?” 来者正是红颜峰一脉的刘一阳! 青壮家丁心虚的看了刘一阳,辩驳道:“小剑仙有所不知,是这小乞丐找死,胆敢睡在咱们家的石狮子上。” 刘一阳闻言更是一怒,运转剑决,手起刀落的把两个石狮子的头砍了下来。 “来,要不要跟大爷我切磋切磋!” “不敢不敢,小的知错了,小剑仙有怪莫怪。”说罢卑躬屈膝的退回去门外,接下来他有什么遭遇刘一阳懒得理,毕竟救人要紧。 刘一阳也不嫌脏,小心翼翼的抱起小乞丐,轻声问道:“别怕,哥哥我这就带你去医师堂看病。” 小乞丐没想到人生中第一缕阳光竟然这个时候降临,他气若游丝的说道:“哥,我没钱,我也没什么能报答你,我没有名字,也不会写字,也没体力做重活…………” 小乞丐断断续续的说着,陷入了弥留。 刘一阳有些心疼这小男孩,连忙用真元护着男孩的心脉,全力运转法诀往苍空山赶回去。 “小屁孩,你听着,你的命是我刘一阳的,不准死知道吗?以后你就叫墨白了!” 刘一阳想起了刘一非墨色一般的肌肤,意味深长的给小男孩去了这么一个名字。 “嗯……嗯,我终于……有名字了,主人你能不……能教我写字?就教我写……写自己名……字……就行……” 小男孩很上道的认了主,能这样无欲无求的关怀他这个小乞丐的人,要是他墨白能活过来,为他卖命一辈子又如何。 ……………… 医师峰上。 刘一阳亲手把墨白移交给了王劫汉,如释重负的擦了擦小胖脸上的汗水,心叹终于把“浅规则”的山下第一名外招弟子的命保住了。 数天后,墨白引起整个苍空剑庐的注意,这刘一阳随手捡回来的小乞丐居然是先天剑体,关键这叫墨白的小子居然拒绝加入剑庐,说什么生是刘一阳的奴才,死是刘一阳的鬼! 这小胖子该死的气运啊! 第四十二章 小人物(中) 修真门派其实跟资本投行性质差不多,处事作风大多都是没有对错,只有利弊。 墨白贵为先天剑体,哪个门派拥有了他,只要不夭折那就相当于未来多了位元婴大佬。 按道理,这个时候,必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小墨白绑定在自己门派才是重中之重啊。 也不知剑庐段位高还是比较奇葩,在墨白第二次明确表示自己只是刘一阳仆人后,韩晓虣与严青衫就再没试图说服他加入剑庐。 严青衫只是让刘一阳负责教导墨白的修行,还有接送他去学院上课,然后就彻底对墨白不闻不问了。 于是,墨白最终只是加入了“浅规则”,成为二代首席教众,而并不属于剑庐弟子。 ………… 小剑灵刘一非屁颠屁颠的跟着姬铭来到医师峰,应该说是跟着剑灵吴囿。 小黑妞扭捏的说道:“姬铭叔叔,能不能让吴囿哥哥出来一下?我有修炼问题想请教他。” 这该死的世界,有颜真的就那么任性! 姬铭笑嘻嘻的拒绝道:“你的吴囿叔叔说我的体内比较温暖,让他流连忘返。 他让我告诉你,回去后也得试着进入刘一阳体内修炼,一个小剑灵总在外面溜达不安全。” 小黑妞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瓜,心想吴囿哥哥还是很关心疼爱我的,但却依然跟在姬铭身后,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啊。 这是姬铭一月来的第六次找王铭旋,前五次王铭旋都不在,这次终于被他逮到了。 男子下等眼光,只看女子脸面,中等眼光,看那身段,上等眼光,看女子神意。 而姬铭认为,只是用眼去感受那是远远不行的,他的行为准则是先泡后炮然后跑,唯一遗憾的是他这辈子的初恋雨晴姑娘居然跑得比他还快。 一身黄衣的王铭旋正在大草庐前耐心的煎熬中药,她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气质淡雅如兰,看得姬铭心驰神往,食指大动。 “王姐姐,多日不见,肾是想念,肾是牵挂!不知姐姐最近忙什么呢,可别累坏了身子。” 王铭旋看是姬铭来了,顿时眉开眼笑的迎了上去,这弟弟实在知心体贴,可盐可甜。 王铭旋略带疲倦的说道:“最近山下发生了多例不明原因肺病疫情,咱们医师峰上下一方面严阵以待的控制疫情,一方面得尽力找出病因,救治病人。” “查出病因了吗?” “没呢,爹爹已经去找剑主了,让他去拜托唐城门主派人过来施以援手。” 姬铭眼神闪烁,问道:“绝世唐门?!” 王铭旋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也不知剑主是否答应出面,毕竟为了山下的小人物而欠下唐门这么大的人情,怎么想都是不明智。” 姬铭对剑主总有种莫名的信任,闻言立马想到一计,朗声笑道:“王姐姐,要不咱们来个打赌?要是剑主答应了的话,你就得陪我去山下散心一天,小弟听说想见桃花的《狼牙棒》要拍成皮影戏了,咱们就去看看吧。” 王铭旋咬了咬娇嫩的粉唇,眼波流转。 “一言为定,弟弟这次来所为何事?” 果然是个雏,都没问要是我输了怎么惩罚,姬铭真诚的看着王医师,柔声问道:“请问王姐姐,医师堂有没治疗心理创伤的良药吗?” 王铭旋疑惑的看着姬铭,沉吟了一会,说道:“喜伤心者以恐胜之,思伤脾者以怒胜之,悲伤心者以喜胜之,恐伤肾者以思胜之。这都是《黄帝内经》所记载的,心病还须心药医,就是这个道理。” “没有那种一针见效就药到病除的吗?” 王铭旋又蹲下搅拌了药糊,阳光放肆的照射着她莹白的小脸。 “弟弟,要知道人心起伏最难平。要是真的那么容易就把心猿降服,我辈修士就不会被天魔难倒,严大长老也不会渡劫失败了。” 姬铭若有所思的看着王铭旋,果然啊,抑郁症果然是两个世界隐藏得最深的杀手。 在姬铭与王铭旋谈话之时,小剑灵刘一非找上了在草庐休养的墨白。 看着在小心偷听的墨白,小黑妞开口笑道:“你都听到了吧,知道剑庐是什么地方了吧。” 自小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墨白远比同龄人早熟,瘦小的他点点头,开口答道:“那是咱这种小人物的仙界。”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咱们剑庐!”小黑妞气呼呼的喊道。 “我的生死早就给了刘一阳少爷了。” 只见小黑妞狡黠一笑,人小鬼大的说道:“那好,以后刘一阳就交给你来照顾了,我得回到吴囿哥哥那里啦。” ………… 井空大师暗地里看着练剑中的许草莽,开怀的笑了。 小草莽居然不声不响的把修为提到练气第三层了,小麻雀也有明天啊。 许草莽依然拔剑,出剑,收剑,拔剑,出剑,收剑………… 渐渐的,剑锋上竟闪过一丝道韵,井空大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叫道:“毁灭大道雏形?!” 第四十三章 小人物(下) 苍空山上,昔日的落霞峰,今朝的规则峰。 因为浅浅的一意孤行与许草莽的不作为,落霞峰强行被改名为规则峰,而浅规则的“运营中心”最终也落户于此。 许草莽一板一眼的练着剑,醉心于抽插不愿醒来,沉迷于更快更准更狠不可自拔。 井空大师喜不胜收的喊停了许草莽,却又忍不住告诫自家弟子。 “小草莽,你的出剑已经足够快了,基础剑技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剑道还有更多的精彩之处等着你发掘与钻研。” 许草莽冷冷回道:“不需要,我觉得我的剑还不够快,还不能撕裂虚空。 三师兄说能把一件事情,一种技能做到格物致知,那就是匠心。” 井空大师一脸懵逼,忍不住放下师父的架子,问道:“何谓格物致知?” 许草莽停下出剑的右手,看着远方,边回忆边说道:“所谓格物致知,就是将一件事研究到极致,变成自己的知识。 比如做菜,将做菜这门手艺做到尽善尽美,色香味形皆无可挑剔;比如建筑,将楼宇亭台建得坚固美观使用,美轮美奂,风吹不倒地震不塌;比如造船,将造船原理吃透,用料坚固,风浪不沉;比如女人,将各种风情的女子含鲍袋放后,清纯或妖冶都不能乱你本心。 这便是格物致知,将一件东西一件事情研究到极点,明白其中所有的道理,做到格物致知,方能知行合一。” 井空大师怒吼道:“你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吗?是毁灭大道啊,直通仙境的大道啊!”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师父,我只是证明剑道并非只有一条路,其余的对于我来说都只是点缀。” 许草莽无所谓的耸耸肩,这就是他许草莽的脾性。 井空大师还想说些什么,忽的心底想起韩晓虣的声音。 “够了,老伙计。父母望子成龙无可厚非,但把自己的理想寄托在孩子身上何尝又不是自私呢?许草莽的路我现在都不敢确定是一条死路,咱们且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吧。” 井空大师看着又重新练剑的许草莽,轻声回道:“韩小子,我时间真的不多了。” ………… 姬铭挠挠头,装作不好意思的看着王铭旋。 “王姐姐,打扰你了,弟弟我这边就先不打扰你了,等剑主答复后我们再聚!” 任何时候,半糖主义都是把妹泡妞你好手段。 “弟弟,你觉得怎样的剑医师才是好医师!” “既能医治看得见的伤势,也能治愈潜藏心底的抑郁忧伤。 帮助患者健康的享受人生,重新热爱这个看起来并不美好的世界。”姬铭头也不回的回应道,身后的小黑妞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姬铭趁机甩了他。 王铭旋看着姬铭并不伟岸的背影,心生敬仰的喊着:“姬铭,你确定姐姐能做到吗?” “王姐姐,不妨试试看,反正事情已经不能再糟糕了。而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就躲得掉的。人生在世,遇到一个坎不怕,努力走过去就是了,过不过得去,两说,你好歹尝试过。”姬铭并没有直言说“相信”,有些问题并不需要给出确切的回答,他们只是差一点催化、一点鼓励而已。 很多看似与人为善、心肠柔软之人,必然有一块坚硬如铁的心境土壤,在苦难人生中,死死支撑着那份看似愚蠢的善意与执着,而王铭旋这个现在还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就是这样的“愚蠢”之人。 ………… 那边小黑妞还真坚持不懈的跟着姬铭回到霜雪峰。 姬铭笑嘻嘻的把吴囿叫出来,让他去跟刘一非说清楚。 风华绝代的吴大剑灵平静的看着小黑妞,不言也不语。 小剑灵两眼发光的看着吴囿,痴迷的问道:“大哥哥,我可以跟着你修炼吗?” “要是跟着我,以后就不能回到刘一阳那里了,你还愿意吗?”吴囿蛋蛋的说道。 此话一出,小黑妞顿时犹豫不决,支支吾吾的不敢再看吴囿。 吴囿挪了几步,严厉的对上刘一非的明眸,清冷问道:“都说剑修需时时拷问本心以保证剑心清明,其实,我们剑灵也需要,你到底因为什么想要留下修炼?” 小黑妞被吴囿的步步紧“逼”吓得泪水莹莹,双腿发软,只能坦白从宽的弱弱说道:“大哥哥你是仙剑剑灵,懂得自然更多,神通自然更多,我就是…………就是想跟你学习变白的法门,刘一阳哥哥他喜欢肤白貌美的小女孩…………” 一旁美滋滋吃瓜的姬铭顿时就一句“卧槽”骂了出来,那死胖子何德何能啊。 “你的皮肤比较黑主要是因为你在俗世太久了,依附的剑体用料不佳,你被俗世的气息所沾染了。 以后随着你的修为越来越高,慢慢就能白回来。你属于土系属性,你回去让刘一阳多给你喂一些土系的天材地宝也能促进你的灵体进化。”吴囿难得耐心而温和的解释道,说完了还破天荒的摸了摸小剑灵的脑袋。 少顷,小黑妞心满意足的离开,而姬铭脸色复杂的看着吴囿,考虑要不要问问王铭旋有没雌激素之类的东西。 ………… 红颜峰上。 刘一阳看到刘一非姗姗来迟的回家,及其心疼的把小黑妞拥入怀。 只见刘一阳双手抽空狠狠扇了自己耳光,而后又安分的搂着小剑灵的细腰,自责的说道:“非儿妹妹,哥哥不应该总是嫌你黑,我这几天看了很多书,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一个叫想见桃花的作者说过,再黑的昆仑奴身上也有几个地方是其他颜色的,比如牙齿,比如…………” 夕阳西下,刘一非静静的听着,心想刚刚真不应该回来。 ps:苍空剑庐的“小人物”都需要成长,不然我们的韩大剑仙得累死。 第四十四章 毒与药(一) 玉剑山,虚实峰。 梦千古眼中明灭流转,虚幻闪烁,回溯出陈梦雪事件的种种迹象,而姬铭的身影则是多次出现于其中。 梦千古叹了一口气,喃喃细语道:“难道这就是本座的命?终是神通不及天数?” 无力之感油然而生,似是天魔低语呢喃让他放弃阴阳大道,梦千古一时竟紧闭双眼,陷入迷茫。 转瞬之间,梦千古心念一动,手中捏起一个剑诀,凭空一指,剑气蓦地化为了一道金色剑影,疾射而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隐秘的天魔就这样被强杀抹去。 只见梦千古手指一收,金色剑影随之飞回,并绕着自己盘旋飞舞起来,而后带着明澈的道韵渐渐隐于他身。 “老天爷不给公道,没事,我自己去要,能要多少是多少。 姬铭,你到底是我阴阳大道上的药还是毒,现在还言之尚早。” 梦千古睁开星目,眼神坚定,神情轻松。 ………… 不罔学院内。 李陵南盘坐在竹林之中,周身法则绽放,土木道韵轮转。 他已经入定顿悟两日一夜了,院长叶长安也一直在旁为其护法。 徐徐清风调皮而过,几片缓缓落下的竹叶被叶长安巧妙弹开,他喝着茶,听着远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惬意的闭上了眼。 他嘴里念念有词的轻声念道:烹茶泼墨赋诗篇,读雨听风问自然。 少顷,李陵南悠悠醒来,道韵神光收敛,他先是对叶院长稽首作揖礼,接着准备昂首挺胸的走出竹林。 心里一片舒坦,还有那么亿点点暗爽! 我李陵南果然是天命之子,道心蒙尘又如何,擦拭后更加明澈透亮! 土之道韵奔溃又怎样,今朝更是悟道土木双生,离五行大道更进一步,你刘一阳拿什么跟我斗! 顺境修力,逆境修心,缺一不可!李陵南,你千万不能因此骄傲自满,你只是比万千同龄人领先一大步,可不能因此松懈! 就在李陵南展开一连串闷骚的心理活动之时,他碰上了刘一阳与墨白一行人。 来竹林之前刘一阳先是给墨白介绍了浅规则的教主浅浅,让他先恭敬的拜了山头;此后把墨白托付给了院长叶长安,让墨白知道了要是以后被人欺负可以找谁。 叶长安看着宛如璞玉的墨白,不由得慨叹道:“你们剑庐真是福缘不浅,居然能找到这么一个天生剑体的小家伙,元婴可期啊!” 话音刚落,只见一直沉默寡言的墨白反驳道:“我只是我家少爷的仆人,只是浅规则的二代教众!” 叶长安惊讶的问道:“那你家少爷是谁?” 墨白依赖的看了看刘一阳,自豪说道:“我家少爷乃剑庐的刘一阳!” 一旁听着的李陵南晴天霹雳,不可置信的看着墨白,心潮腾涌得道心都差点不稳。 随即李陵南正视自身,自省而释然道:李陵南,年少有为还是让你坐井观天了! 生活会放弃你,但不会放过你,刘一阳不愧是我一生宿敌,天生剑体都只能为仆,要超越你果然不是容易的事。 有意思啊有意思,这不正是修行的一桩天大幸事一大乐趣吗。 这是刘一阳第一次看到李陵南,望着对方阴晴不定的脸,小胖子还是觉得自家非儿好,起码不用看她“脸色”啊。 李陵南步履轻松越过刘一阳,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看过小胖子一眼。 ………… 姚汝玮生无可恋的瘫坐在学院后山上,算是大体完整的躲过了“浅规则”的又一轮“追杀”。 无他,不就是他骗了浅规则一个女同学的初吻吗,都是小孩子,又不可能有实质性的交流,至于让他满身大汉,左右为男吗?浅浅与管如依,今日之辱,他日定当让你们两个小娘皮厚积薄发,如芒在背!让你们知道我灵机一动的深入浅出! 姚汝玮咬着草根,枕着双手,躺在草坪上,失神的望天,心想满汉全席的痛苦大概只有杜甫能懂我吧? 那首诗就是明证: 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 还是先派人去议和吧,姚汝玮拍拍身上的尘土,偷偷摸摸的来到一个小男孩身前。 “项茭丕,把这封信交给浅规则的浅浅!”说罢姚汝玮向小男孩递了一个做工粗糙的信封。 项茭丕酷酷的摇头,并没有轻易的接受领导的安排。 姚汝玮:??? 项茭丕一脸的寂寞如雪,清冷解释了一句:“以后在人前请叫我杰哥!” 姚汝玮暂时没机会一脸蒙逼,但还是懵逼的问道:“香蕉皮你要改名了?” 项茭丕先是摇摇头,继而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接过信封,飘然而去,没再多解释半句。 在人影快消失的时候才悠悠传来一句话:我要这江湖,一提起我项茭丕都得自带一句不要啦,杰哥。 姚汝玮:………… 这特么也是穿越者,特么也是域外天魔?! 第四十五章 毒与药(二) 项茭丕当然不是域外天魔,他只是凑巧看过想见桃花的启蒙读物《如果早知道男生也会被xing侵》,从而释放出身体内某些怪东西。 不想成为棋子就只有成为执子之人,不想被资本压榨就只能成为资本,所以,咳咳,不想被发掘就只有主动去耕耘。 项茭丕不傻,肯定不会亲自去送信,万一姚汝玮信中挑衅的话到时难免会被浅规则教众所迁怒啊。 刚好前面站了个陌生小孩,年约四五岁,估计是他们苍空剑庐的弟子,让他去送信最合适不过了。 项茭丕刻意的生硬吩咐道:“师弟,打扰你一下,你是苍空剑庐的弟子吧。师兄我现在有急事回师门,请问你能帮忙把这封信转交到贵门的浅浅手中吗?” 小男孩纯真娇憨的点点头,甜甜的说道:“没问题的,师兄!” 项茭丕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打算日后再好好报答这小正太,问道:“小师弟你怎么称呼啊?” 小男孩腼腆羞涩的低声说道:“我今日第一天来……学院报到,……我叫唐城。” ……………… 长宁镇,一个位于苍空山与洗剑堂交界处的边陲小镇,此地长期处于两不管状态,故而及其混乱不堪,是个远近闻名的罪恶之城。 苍空剑庐是人手不足,想管也是有心无力;而洗剑堂对于俗世的态度则比较现实暧昧,大多时候采取的是无为而治的聪明方法,怎么省心省力怎么来,规矩二字,就是用来钻漏洞的。 长宁镇的某个民宅内,两个中年男人正对一年轻女子施..暴,女子是他们用迷..药放倒后掳来的。 这边,其中一名中年男人刚刚鸣枪收兵,另外一头禽兽就赶紧提枪上马,只见女子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她的眼中一片死灰,已然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忽的,三者都动弹不得,宛如被下了定身咒似的。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信步入内,晦气的怪责道:“为什么偏偏让本座碰上这种龌龊之事,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罪该万死。” 两中年男子咿咿呀呀的点头,有道是蝼蚁尚且贪生,他们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也想活命。 道袍青年看着二人点头认罪,顿时开怀大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成全你!” 说罢一缕轻烟从道袍青年袖中弥漫飘出,及其有针对性的钻进一个男子体内,那中年男子顿时瞬间毙命。 道袍青年笑容可掬的看着另外一名男子,体贴的询问道:“轮到你选择了,是要痛快死去还是好好活着?” 另一施暴者似乎被解开了限制,能正常发声与活动了,于是亟不可待的喊道:“我要活我要活!” 道袍青年满意的点点头,赞叹道:“好死不如赖活!” 中年男子突然感觉脖子一疼,用手一摸,发现了被一只不认识的小虫子咬了一口。 刚想踩死这只臭虫报复,谁知剧痛毫无征兆的来袭,浑身上下皮肤开裂,如同遭受了剥皮揎草的刑罚一样。 紧接着,血肉骨头像被钝器慢慢切割分离一样,所有痛楚都被清晰细腻的无限放大。 少顷,中年男子大小便失禁,血肉模糊,但整个过程都保持在他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发生,这就相当恐怖了。 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乞求道:“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道袍青年冷漠的摇摇头,对着女子说道:“你想他死吗?” 妙龄女子死灰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狠狠的说:“最好能让他长命百岁!” 道袍青年哈哈大笑道:“那可不行,普通人不吃不喝最多也就能活几天,他现在连自杀都做不到,所以只能多活几天了!好了,接下来该你,你是想喝毒药还是良药?” “毒药!”失去贞洁的她不假思索的说。 青年也不规劝,随即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壶酒两个杯,不紧不慢的斟酒,将其中一杯浊酒递给了女子。 女子爽快的一饮而尽,活着对于她来说实在太难了。 下一瞬,她俨然置身于十八层地狱般,先是被鬼差押着遭受了第一层的拔舌之痛,而后按次序先后经历了剪刀地狱与铁树地狱,残酷的刑法直接让她忍受不住,直接奔溃。 女子回到了现实,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体内体外都完好无缺,她摸了摸脸颊,难道刚刚发生的只是梦? 道袍青年浅笑着,解释道:“那的确只是梦境,但痛楚都是真的,要是你轻生的话那都将成为现实。告诉我,你现在需要的是毒酒还是良药?” 女子泪眼婆娑的说道:“我这样的残花败柳真的有资格活下去吗?” “何必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呢,这多愚蠢啊,凡人就是这么的愚昧。” “仙人,我能怎么办?”女子六神无主的看着道袍青年。 “先跟着我吧,我此去还缺一个斟茶递水的侍女,给凡人用的药还是由你们凡人调配比较好。” “嗯。”女子温驯的跟着青年离开,屋内只剩下一摊烂肉有气无力的哀鸣着。 “对了,以后别人问起你,你就说自己是唐门的仆人。” “唐门?”女子疑惑的问道。 “嗯,以前那并不叫唐门,从我执掌门派开始更名确立而起的。”道袍青年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说道:“对了,本座是唐门的唐城。” ………… 周一求打赏求推荐票,后天开始努力摆脱一更党! 第四十六章 毒与药(三) 苍空山,结衣峰。 韩晓虣正细心的给桃树修剪枝条,而不请自来的王劫汉毕,则毕恭毕敬的站在其身后,忐忑不安的看着韩大剑仙的背影。 “剑主,不是应该春天才修枝吗?我现在正值盛夏啊。”王劫汉见韩晓虣并未先开口,于是深吸了一口气,主动问道:“还有,向唐门请求支援一事,剑主考虑得如何呢?” 韩晓虣做事也是讲求格物致知,故他看似失礼的并没回应王劫汉的话,而是继续专心致志的修剪着枯枝与残花。 欲求知行合一,必先格物致知,山上山下皆如此。 少顷,韩晓虣终于把这棵仙桃树料理完毕,一尘不染的他转身看着王劫汉,温和说道:“咱们去白玉桌边喝边聊,我让小婉儿冰壶桃子酒,再做个桃胶雪燕皂角米羹。 大热天的,一碗冰镇桃胶羹,真是千金不换啊!” 待到二人刚坐下,秦扬婉就端来一大壶冰着的桃子酒,而后恬静优雅的给他们倒了两大碗酒。 韩晓虣不客气的咕噜噜喝下了一大碗,这才跟王劫汉解释道:“老王,你别看这个桃子酒尝着酒味淡果味浓,以为它只是普通的消暑饮品。其实它的酒精含量跟桃花酿一样的,一不注意就醉了。 用小姬颰的话就是跟他们的长岛冰茶一样,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炮妞神器。”说罢,他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 王劫汉略带焦急的望着韩晓虣,但他毕竟不是井空大师,不会因为韩晓虣的避重就轻而破口大骂。 “剑主,唐门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韩晓虣又喝了一大口酒,醉眼朦胧,但是一双眼眸,清澈见底,如溪涧幽泉,各种情感都在默默流淌,干干净净的沉淀,只听他摇头笑道:“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唐城已经亲临苍空山了,但他不求珍宝也不屑我们剑庐的人情,他提出了两个条件作为交换。” 王劫汉顿时觉得呼吸都急促了,汤大门主亲临,对于他这种学医之人来说,能有幸看到唐城出手,无疑于宅男看到苍井与结衣,爱车之人看到法拉利与兰博基尼。这是他们学医之人的信仰啊,信仰是需要抬头仰望的! “那剑主,唐门主提的两个条件是什么啊?”王劫汉弱弱的问道,无论提的什么条件都肯定不是他所能给予的。 “一,由我为他的分身保驾护航,在他掌握完整法则道韵前安然无恙。” 王劫汉有点尴尬的支支吾吾道:“这条件有些…………” “劫汉,这第一个条件不难,我也答应了,他的分身已经在学院上课。”韩晓虣深色复杂的说道:“关键是第二个条件,唐城点名要你女儿王铭旋去他那里做他十年的贴身侍女。” 酒碗清脆的落地,王劫汉脸色阴晴不定,不言也不语。 “人间路窄酒杯宽,劫汉,来,再喝一碗。” …………………… 苍空山下的寻龙镇,这里是“不知名肺炎疫情”的源头,时至今日已经有数百名老百姓染病,而且已陆续出了三例人命。 王铭旋等一众医师努力的想要控制疫情,但实在有心无力,他们甚至查不出这肺炎疫情是怎样传播的,只能一刀切的把所有染病者采取隔离照顾。 只见一个化名为“树行”的少年郎正一言不发的转运着病人,少年沉默寡言,一直做着这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少年的逆来顺受引来了很多医师的好奇,在这非常时期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有深度的故事来调剂。 少年并不是哑巴,用他的话就是“她不在,我就失去聊天倾述的天赋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已经原谅了别人,自己却无法快乐起来,那是因为他忘了原谅自己。 王铭旋看着树行,既心疼又无奈,这压根拒绝跟他们医师交流啊,一直只埋头苦干,对谁都不搭理。 于是,王铭旋把姬铭喊来帮忙,在王舔狗看来她这个臭弟弟一直都是“鸡汤大师与情感达人”,男孩之间应该话题也更多吧。 数个时辰后,姬铭牵着浅浅来到隔离区,姬铭来目的明确,至于浅浅为什么跟来? 浅浅小姑娘的意思是,作为未来的江湖共主,浅规则的教主,在这个时候她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就算她不懂医术,也得到灾区安抚患者受伤的心灵。 姬铭没管到处视察的浅浅,趁机摸着王铭旋柔软的小手了解树行的情况后,径直的来到少年树行面前,自信的说道:“你的情伤我懂,但你用错方法。” 树行略带惊讶的看着姬铭,缓缓说着:她是个心怀万民的医师,知道这里有重大疫情后一定会来到这里的,我守在这里,就一定会等到她。 她寻药行医,我念她寻她。 他喜欢的那位姑娘,即是他心头的朱砂痣,也是白月光。 第四十七章 毒与药(四) 结衣……峰……上。 王劫汉突然释怀的笑了,把碗中酒一饮而尽。 “剑主,让小婉儿上桃胶雪燕皂角米羹,您也是够节俭的,一碟花生米都没,就这样一直斋喝,这都喝得我有些醉意了。” 看着忽然“想通了”的王堂主,韩晓虣不禁诧异的问道:“劫汉,左手天下苍生,右手骨肉至亲,你这位大医师此时此刻不是应该很左右为难才对吗?” 王劫汉虽然胸有成竹,但还是慨叹:“若我所料不差,小女应该早就拜访过剑主您了吧? 我家旋儿啊,跟她娘亲一样的外柔内刚,她决定好的事情,咱们都改变不了。” 韩晓虣恍然大悟的失笑道:“果然知女莫若父啊。” 这时候秦扬婉把冰镇好的桃胶羹端上来,素手分羹,眉目如画,宛如染红了的樱桃,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尽管早就知道了答案,但王劫汉心事重重的品着羹汤,看都不看一下这极尽江南灵秀的女子一眼。 酒尽忧还在,王劫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唐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小女跟着他安全吗?” 韩晓虣把玩着瓷碗,眯着眼沉吟道:“天下风景尚且未能看遍,怎敢断言他人的善恶。只不过,他胆敢将他赖以成道的分身托付给我,可见是个磊落之人。” “赖以成道的分身?” “对不起,忘记你境界低,有可能理解不了。” 王劫汉平静的看着自家剑主,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 树行陷入回忆无法自拔,继续徐徐道来:“我本是朝廷的鹰犬,罪孽深重,她是个哑医师,济世为怀…………” 姬铭耐心的听着,这是一个典型而俗套的古代爱情故事,故事的最后,停笔在哑女医师不辞而别,自卑远走;少年郎封剑封心,一路苦寻。 曲终人散,树行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仿佛刚才畅所欲言的并不是他。 姬铭不厚道的鼓掌表示幸灾乐祸,四十五度角的看着天,为了不让笑出来的泪水滴下。 只见树行青筋暴起,按捺克制住杀机。 姬铭一巴掌的抽到树行后脑勺,挑衅说道:“咋啦,你傻缺还不让人笑啊?就你这样的注孤生,找人不是你这样找的,妞也不是你这样泡的。” 树行:………… 姬铭作为行走的打桩机,段位确实比较高,他慢慢分析道:“先说情侣之间的相处,尤其是对方身体有明显缺陷的,你越是表现出你怜悯爱惜她,她就越自卑越无地自容。 这点尤其体现在女生身上,她们的情感一般更加细腻敏感,你的怜悯更是时时刻刻的提醒她,她是残缺的。” 树行不禁被姬铭引起了兴趣,追问着:“那应该怎么相处。” 姬铭咳嗽了几声,树行马上给他斟了杯茶水,只见他边喝边继续说:“与这类心里较为自卑的女子交往,首先你得让对方感到平等。 简而言之,你除了让她心动钟情于你外,还得是她权衡利弊之后觉得你是还不错,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譬如,像你现在已经封剑做一个平凡人,那当初怎么不让她知道你已经是一个‘修为尽废’的凡人呢,说到底当初的你还是站在高处跟她恋爱,而需要抬头仰望的爱情终究跟大家都有段距离。 爱情是密不可分的,甚至是负十五厘米的关系。” 树行闻言觉得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姬铭看着远处浅浅跑来跑去的小身影,打算还是为她做点事吧,于是继续教训着少年。 “她之所以离开,我觉得除了你让她觉得自卑外,很大可能是你让她没安全感。 爱情与亲情一样,最终的体现都是陪伴。而真正的陪伴,是经得起坎坷,耐得住平淡的生活,你自己反省一下,你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给她压力了? 情侣不是你的父母,没理由纵容你的不羁放纵爱自由。” 树行毕竟只是少年郎啊,只见他失神的问道:“道长,那我现在该怎么补救啊?” 姬铭义正言辞的训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补救,是先把女孩找回来。” 树行扑通一声的跪下,磕头说道:“请大恩人指我明路。”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哪怕你站得再高,也只能看到一小片天地与风光。 少年啊,你首要任务就是加入一个带组织,对了,你听过一个名为浅规则的跨门派教会吗?” …………………… 唐城带着被他赐名为杨雪的女孩,慢悠悠的走到苍空山附近。 一路上杨雪细心的照料着唐城的起居,而唐大门主也开始教她修行的功法与基础药理。 毒药有时也是良药,在于医师怎么对症下药而已。 唐城解释说道:“这是《本草纲目》,想当初我妻子也是凡人,她能写出这样的医书巨著,你想想你有什么理由自寻短见。” 杨雪坚定的点点头,十八层地狱太可怕了,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只是杨雪这个初入修真界的凡人不知道的是,大部分医书都是神农尝百草般才能铸就,她更不知道的是这世上竟然还有域外天魔。 第四十八章 毒与药(五) 苍空山下的寻龙镇。 树行疑惑的问道:“潜规则?!还有这样明目张胆的教会?” “这算什么,我老家还有个连锁餐饮叫海底掏呢,你说嚣张不嚣张色不色?浅规则是个年轻上进,富有激情的教会,那边的小姑娘就是教主…………” 随着姬铭极具磁性的声音把浅规则的教义与规划娓娓道来,树行从开始的怀疑过度到震惊,最后则对浅浅发自内心的钦佩。 “教主大愿真的能引起天地共鸣,雷音为证?” 姬铭沉声说道:“千真万确,请看我真诚的眼!” 树行踌躇不决,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不自信。 “姬副教主,我只有练气四层的修为,真能为浅规则这样的大教作出贡献吗?”少年郎心虚的问道,这瞬间,他充分理解到她的自卑与不安。 可笑的是当初的他总以为他们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 这时候,浅浅正屁颠屁颠的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飞奔而来。 她先是用明眸端详了一下树行,然后把小土狗小心的放到姬铭怀里,解释道:“三师兄,这小狗被人丢弃啦,我看它一条腿好像受伤了。你拿去给王阿姨治疗吧,我不想见到她,看到她我就想起苦药!” “教主大人你不是去拯救灾区老百姓吗?咋就捡回来一条小土狗啊?”说着说着,姬铭先是提起小狗的一条后腿检查性别,稳了,是母的,可以救援,而后仔细的给小母狗擦干净脏兮兮的身体。 浅浅小姑娘揉了揉眼睛以驱散倦意,却无意中将一双纯净的杏眼揉成了娇艳桃花。 “因为无依无靠的小狗最需要我啊,又刚好与我相逢了。学院先生说过山间风,水边风,御剑远游脚下风,圣贤书斋翻书风,风吹浮萍有相逢,师兄呀,我做得不对吗?我还准备把小狗狗带回山里,将来封它为护教神兽。” “哪怕这小母狗只能活十多岁,一辈子都只是平凡的小狗?不怕将来别人看轻我们浅规则吗?” 浅浅疑惑的问道:“小狗不就是应该快快乐乐的看家护院,看到陌生人叫两声提醒我们不就够了吗?没可能要求它跟鹤儿姐姐那样飞天遁地啊,谁会因此看轻我们浅规则啊?” “将来说不定会后悔哦,别人会说我们浅规则的门面就只是山下的牲畜,到时你这教主不觉得丢脸?” 浅浅顾盼生辉的笑了,显然懂了姬铭的话,只见她还是轻摇小脑袋,梨涡浅笑说道:“我们浅规则的脸面应该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理应是我们自己去争取,而不是把这压力给小狗狗。 我们得努力努力再努力,让他们看到小云儿只会说浅规则多有底气啊,居然让一只小狗无拘无束的尽着本分。” 姬铭回头看到树行,询问道:“少年郎,动了吗?” 树行敬重的看着浅浅的小身子,用了点头:“懂了!” “嗯,男孩不动就只能上了。走吧,跟我去找王医师,让她帮忙在医师圈找人,你的恋人也是医师,让内行人找总比你这样盲目的守株待兔好。” 说罢,留下继续体察灾情的浅浅,他们二人一狗就去找王铭旋去了。 ……………… 姬铭找到王铭旋的时候,她正神情恭敬的跟一道袍青年聊着,不过下一秒姬铭的视线就被一貌美女子牢牢套住。 要说怎样的女孩子对姬铭吸引力最大,那就得数轻熟女与小少妇了,毕竟他是读者白洁姐姐的历程长大的。 一看到这种有味的女子,先不要姬铭会不会不含而立与人丁兴旺,他首先就是想起一篇文言文,若夫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穴暝,晦明变化者,山间之朝暮也。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阴,风霜高洁,水落而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 这一男一女正是唐城与杨雪,尽管王铭旋已经选择当唐城的侍女,但初次见面的她还是小鹿乱撞,五味杂陈。 只见唐城神色复杂的望着姬铭,数息后才收回视线,他爽朗笑道:“在下乃唐门的唐城,这位小兄弟是苍空剑庐的弟子吧,不错不错,年纪轻轻就练气九层大圆满。” 姬铭先是规规矩矩的给唐城寒暄行礼,然后喜出望外的看着王铭旋说道:“姐姐,是我赢了,等唐门主把灾情控制住咱们就去看皮影戏吧。” 嘿嘿嘿,姬铭不由得憧憬着:像王铭旋这样入世未深的女子,一定会把狼牙棒吸引住,到时我不经意的揭开自己就是想见桃花的身份面纱,姐姐定必惊喜交集,我再乘胜追击,操粉大计指日可待! 王铭旋还在欲言又止的组织想要解释,谁料到唐城却开口揶揄道:“姬小友,这次你跟小旋的约会可能要等十年后了,等这边的肺炎疫情过去了我们就得马上回唐门。两情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加油,年轻人。” 姬铭目光如电的看了一眼唐城,而后迅速归于平静,他不愠不怒的回道:“能有幸拜唐大门主为师,那真是姐姐的福气!” 唐城似笑非笑的看着姬铭,柔声说道:“别这样说,小旋只是我的侍女。” 姬铭目光不善的看着唐城,暗中却吩咐吴囿随时准备激活金色桃花。 “唐阿姨,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 第四十九章 毒与药(六) 寻龙镇疫区。 姬铭无所畏惧的盯着唐城,心想这是剑庐势力范围,是龙都得盘着。 唐城失笑道:“这些年难得有只域外天魔敢这么嚣张跋扈的,没人告诉你域外天魔在元婴前要夹起尾巴做人的吗?” 姬铭不再理睬他,转头对王铭旋规劝道:“姐姐,我看这唐门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孔子那老人家说过:‘故日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这真是孔子圣人说的,只字没改。) 玩毒的心都脏,我觉得治疗这肺炎疫情的方法肯定不止一个,你实在没必要因此把自己搭上。 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王叔叔咋办,得三思而后行啊。” 姬铭馋她身子那是毫无疑问的,但他确实不想这花信年华的女子委身做一个老毒物的侍女十年,这特么牺牲太大了好不。 王铭旋拍拍自家弟弟的头,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姐姐我安之如怡,能跟着唐门主学习十年,确实是我的机缘与福气。说好了,十年后陪姐姐我看皮影戏。” 姬铭知道王铭旋是外柔内刚的女子,一再劝告只会令她适得其反,徒增厌烦。 于是很小人的冷哼一声,刻意大声喊道:“那咱们就等着唐大门主大发神威了,千万别像我家乡的某个救救我吧(9.9.5.8)慈善组织一样,披着慈善筹款的皮,明面上帮着孩子们重获健康,暗地里却大口大口的吃着血馒头。” 唐城自有作为门主的气量,自然不会跟姬铭这白痴一般见识。 “事不宜迟,马上带我去那几个死者的停尸房,本座需要验证一些猜测。”只见他对着王铭旋与其他医师不客气的吩咐道。 ………… 少顷,一行人来到停尸房,树行与另一名男医师合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后,一股寒气迎面吹来,让姬铭又不由得想起陈梦雪这美娇娘,不过他知道这只是用来保存尸体的冰块在起作用,跟尸体本身无关。 唐城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面,他对王铭旋等人说道:“现在我需要按死亡先后逐一解剖这五具尸体,小旋你仔细看好,这是本座教给你的第一课。” 不知何时唐城手里多出了一把匕首,他手起刀落的割开了第一个死者的肚皮,只见死者六腑完好,五脏单单缺少了肺这脏器。 唐门主继续解剖,往后的两具尸体都是同样的“肺部被偷”的情况,直到第四具尸体被开膛破肚。 只见第四具尸体的肺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融化,场面诡异而惊悚。 而唐城捏起法诀,水与土之法则混合轮转,牢牢的封锁凝固住了正在剧变的肺部。 唐大门主眯了眯眼睛,对着王铭旋说道:“现在知道这大概是什么疫情了吗?” 王铭旋等医师一脸的羞愧,他们显然进入了思维的误区,他们太过注重治疗手段与防范疫情了,而恰恰忽略从死者身上寻找答案。 姬铭这时候倒是没插话怼唐城,他与这群医师长期不在一个维度的三观、生长环境、思维方式,意味着某些时候根本就没有相同的评判标准,也就没有高低对错之分,更多的时候,姬铭哪怕可以不赞同,也会闭上嘴,甚至试着去理解学习。 唐城自顾自的说道:“这不是医学上的普通病毒或者细菌性感染的肺炎,说是不明原因也是对的,它是我们世界独有的,它既是蛊毒又是邪术,所以域外天魔那套治疗手段在这里只能作为参考。” 说着说着还扫了姬铭一眼,补充说明:“不过域外的那套法医鉴定,你们作为医师还是有必要熟读学习的。” 姬铭顿时就炸毛了,只是他弱弱的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骂道:“看我干毛,信不信我分分钟给你唱八爷的《lemon》。” 王铭旋好奇的问道:“唐门主,那元凶究竟是什么啊?” 这时被“封存”的残肺慢慢析出一种细小虫子,虫子色如黑金,形如蜈蚣,多足,繁目,身若黄金铸造。 唐城郑重其事的解释道:“洪荒有至凶生灵五虫七禽九兽,五虫之中,有一种叫多目金蜈蚣,这些血脉不纯的虫子正是多目金蜈蚣的亚种。” 姬铭有些怂,连忙问吴囿要不要通知剑主,吴囿却以“鸡肉味”三字轻易把姬铭安抚了。 唐城继续说道:“下面就教你们第二课了,何谓从源头着手。” 封印解开,毒虫继续吞噬者死者肺部。 ………… 玉剑门的禁地,项茭丕自以为谨慎的又找上了一位恐怖的存在。 “毒龙王毒龙王,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你下山后创一个教会,教主是古非翟,其余的你看着处理。” 项茭丕毕恭毕敬的退下,不发出半点声响。 ………… 第五十章 毒与药(七) 玉剑门某处幽暗湿润的禁地。 待到项茭丕偷偷摸摸离去,毒龙王古非翟才自言自语道:“梦千古,你这又是何意?孩子的小打小闹你有必要也掺和进去吗?” 梦千古的声音忽远忽近的在毒龙王心底响起:“堵不如疏,牵扯到域外天魔的事情不由得我轻视。 你就安心做项茭丕的护道人吧,百年之后我定当遵守诺言放了你。” “那小孩也是域外天魔?你那么看重他,比对李陵南还照顾关爱的。” 梦千古沉默不语了,就在古非翟以为他不愿意回答的时候才听到悠悠然的一句话。 “他不是天魔,但是他在弥留之际吞噬了一头域外天魔。” ………… 得益于唐城给多目金蜈蚣幼体设下的重重关卡,姬铭一行人才能勉强跟上它们的步伐。 足足跟踪了一个时辰,虫群才在寻龙镇郊外的一个山洞停下。 唐城神色自若吩咐道:“除了小旋与小天魔,其余人都在洞外侯着吧。” 说罢他依然一马当先的快步入洞,姬铭却故意停下脚步,暗中先托付吴囿保护好留下的众人,而后再跟上王铭旋进洞。 内里果真别有洞天,有四五层楼那么高,两旁都是很坚硬的石头。 三人走进山洞,隐隐听见有滴水的声音,洞里阴森漆黑,需要用灵眼才能看见洞里的情况。 四面都是钟乳石,水滴顺着钟乳石滴下来,滴在地上。而钟乳石的形状是奇形怪状的,有的钟乳石像一个海螺,好像吹奏出美妙动人的音乐,有的钟乳石,好像一支玉箫,更多的钟乳石一排排得落下,或像竹笋或似蜜桃。 姬铭却在此时趁机牵住了王铭旋的小手,轻声细语道:“姐姐,别怕,万事有我在。” 王铭旋温柔一笑,并未把柔荑抽离,一是日常已经习惯了姬铭的牵手;二是在幽闭空间里面对上古凶虫,她作为一个软妹子的确有些害怕啊。 “此时的唐城,表面表面稳如狗,其实内心慌的一批。 无他,他一个玩毒的阴狠之人,即将要带着一对天造地设的小辈,来直面硬刚作为洪荒五虫之一的多目金蜈蚣。虽说极有可能只是亚种,但未知的往往才是最恐怖的,唐城显然心里没底。 而他确实也输不起,这将是赌上他唐门与他唐城性命的终极一战。” 唐城轻吐了一楼浊气,冷声说道:“小天魔,你再做这种无聊旁白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姬铭冲着王铭旋一笑,牵着的手却没有松开半点,相反他暗地里运转阴阳道韵法则,通过手心向她传递着阵阵温暖。 被姬铭这一胡搅蛮缠,王铭旋放松了很多,霞飞双颊的她抽回了小手,柔声说道:“我不害怕了,这里……这里还有其他人呢。” 姬铭:??(☉????☉)?? 唐城:??°(°??????????°)°?? 少顷,三人走到洞穴的最深处,而一只巨大的蜈蚣正怨毒的盯着他们。 金蜈呈黑金色,天生腹背坠百眼、躯体挂百足。 只见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吐黄雾、目射金光,双管齐下好袭杀眼前的生灵。 相传大成的纯种金蜈水火无侵、风雷不入,无惧刀剑兵伤、无畏神力碾压,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堪称洪荒不死虫身。 而其胁下的黄雾、目内之金光,可束缚世间万法,能腐蚀金刚躯体,生灵落得其中,必要恹恹不得动弹,经日化为脓水,一身精华为金蜈吸食,故有凶名。 幸亏眼前的多目金蜈蚣血脉不纯,修为也远远未及洪荒五虫的境界,这让三人明里暗里都松了一口气。 唐城手捏法诀,圆满的土之法则瞬间在地上竖起土墙,滴水不漏的挡下了第一波毒虫的进攻。 金蜈虫狠话不多,见屡试不爽必杀技居然被对方轻易挡下,晓得敌方实力远胜自己,圆溜溜的繁目快速转动,又想出了围魏救赵一计。 金蜈体内涌现出无数小蜈蚣,密密麻麻争先恐后的向三人袭去,而虫子重点的攻击对象赫然是姬铭与王铭旋。 只是虫群还未进入到攻击范围就纷纷掉落,转眼就腐烂死去,可谓雷声大雨点小。 唐城淡定的对多目金蜈蚣笑道:“小虫子,别挣扎了,要生还是要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金蜈百足不安的抖动,繁目疑惑的看着唐城问道:“我滥杀吞噬了那么多生灵,你居然会放过我?” “唐门又不是所谓的名门正派,而且仙凡有别,你吞噬凡人也只是为了修为。 肺在五行中属金,为阳中之阴,与自然界秋气相通应,想必你需要化形需吞噬大量生灵的娇脏,而人又是万物之灵,本座能理解你。 说了那么多,该到你选择了,你是要生还是死,要良药或者毒酒?” =========== ps:又逢大寒,引用小林老师的话: 气极寒,瑞香满 兰花发,山矾开 大寒时候开的花儿 大都并没有醒目的花盘 却香气浓郁 似是从严寒里挣出来 拼劲气力要唤春归 最冷的严冬里 是春回的花信 就好像最深的长夜里 将至的曙光 岁晚灯火,处处归心 无论挤在车厢里 堵在公路上,困在办公室 还是已望见家门前的灯火或一树梅花 每个人都有一个过年回家的梦 总有一些地方,一些人 在一直等你 让你毫不犹豫 踏上遥远归途 第五十一章 毒与药(八) 苍空山,红颜峰。 刘一阳一脸懵懂的问着大长老:“师父,师娘在你心中就一直的那么好看吗?” 严青衫闻言怀缅起来,嘴角浅笑,眼中柔情似水,轻声说道:“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已经是最好看的了。 可是比最好看更好看的时候,是我在看她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侧着脸,睫毛微颤的模样。” “师父是对她一见钟情吗?” 想起谭芷的时候,严青衫觉得岁月都是温柔静好的,也应该是今夜月遇从云,花遇和风,所以他眼角带笑。 “有人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于我而言,所谓的一见钟情,不是一眼就喜欢上,而是一眼就忘不了。一阳,情之一字,可作万般解啊。” 刘一阳想起自家小黑妞,自从知道剑灵可以重新塑型整容,姬铭一直给他灌输肤白貌美,丰胸肥臀的审美观,但年少的他还是有点不认同,少年就应该不懂就问。 “师父,为什么说女子的屁股大可以防洪?什么是点头之交,头头是道?” 严青衫:??? “还有的,师父,为什么说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就连她沐浴的汤汁都可以喝下,汤汁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严青衫大怒:“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刘一阳弱弱的继续问道:“为什么说两个人的相处,喜欢一个人,可能会觉得她所有都好,但是以后在一起了,就要学会喜欢她的不好。既然她不好我为什么不能三妻四妾,上天给我们人族一双手不就是为了左拥右抱的吗?” 严青衫看着刘一阳,终于下定决心让他十年不准下山,什么气运之子让他见鬼吧。 ……………… 幽暗的洞穴深处。 多目金蜈蚣依然半信半疑的看着唐城,只是它嘴里毫不迟疑的应道:“我要活,我当然要活,我要化形的良药?” 唐城温声抚慰道:“你知道的,我要杀你不用费多大功夫,没必要骗你对吧?” 金蜈繁目中的凶意渐渐散去,追问着:“我该怎么办?” “服下瓶中酒,保你化形成功。”唐城从袖中掏出一个绿色瓷瓶,抛到金蜈跟前。 金蜈生性多疑,关键时刻还是犹豫不决,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唐城见状随即发下大道之誓:“道心为证,若我骗你,则道心破碎。” 最后一丝疑虑消散,金蜈这才安心服下药酒。 只见良药入口,金蜈气息节节增强,修为瞬间突飞猛进,黑金色的鳞片慢慢的向金黄色转变。 而后身形慢慢变小,从牛犊大小变得只有麻雀般精致。 金蜈心领神会的吐出金丹,金丹凌空自转,四周洪荒之力环绕,一个细小婴儿在金丹内手舞足蹈的挣扎,时刻准备破丹而出。 姬铭拉着王铭旋退后,心想天劫该来了,谁料到唐城从容的从袖中拿出一个仙气缭绕的白玉瓶,弹指一挥间就把金蜈收进瓶子。 姬铭目不转睛的戒备着,毫不迟疑的激活了金色桃花,生怕这毒物顺手把自己也收进去。 唐城没进一步动作,只是对王铭旋恬不知耻的辩解着:“本座没有失信啊,它这不是都化形了吗,我可没承诺其他啊。” 王铭旋来不及回应就被姬铭拉着疾飞出山洞,姬铭意味深长的再次规劝:“姐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啊,剑主随时驾临。” 王铭旋眼神坚定,神情严峻的说道:“弟弟,我不能做失信之人。金蜈这事情的处理上,我认为唐门主的做法并无不妥。 有时候,无知的正义感是世界上最多余的东西。” 唐城吹着口哨的缓步从洞口走出,似笑非笑的说:“小天魔,你说我现在杀你,韩晓虣来得及阻止吗?” “能的。”小天魔还未回应,韩晓虣这顺丰速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姬铭身后。 “这是我刚刚用金蜈金丹碎片练成的解药,给肺炎患者服下即可药到病除。 这是毒也是药,普通人服下定会肠穿肚烂,无药可救;蛊虫肺炎患者服之则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唐城取出一个瓶子,抛给韩晓虣。 “小雪,小旋,咱们该回唐门了。”说罢唐城仍然是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再没看两个侍女一眼。 杨雪连忙跟上,王铭旋回首深深的看了姬铭一眼,柔情似水的一眼。 “姐姐,我再给唱一首家乡小曲送行吧。 任由光阴静静的在指尖流淌, 为你梳起长发直到白发苍苍, 时光清浅许你晴天。 我亲爱的姑娘, 空气中这脉脉清香是你的发香, 许我送你悠然自在一米阳光, 照在你美丽如花一般的脸上, 时光静好细数流年。 我亲爱的姑娘, 尘世间最美的容妆, 是你的脸庞。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 愿你黑有灯,雨有伞。 愿时光能缓,愿故人不散, 愿你一路上有人伴 …………” 韩晓虣柔声细语道:“姬铭,咱们回去吧。” “老祖宗,咱们先去接浅浅,对了,这位是浅规则的二代教众树行。”姬铭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混蛋,絮絮叨叨的跟韩晓虣聊着天。 只是在他口干舌燥的时候举头看着满天星空,自嘲了一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第五十二章 毒与药(完) 一路向西,唐城看着一言不发的王铭旋,轻声问道:“小旋,你不知道姬铭是域外天魔吗?” 王铭旋似乎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怎会不知道,尤其这一年,那家伙压根就没掩饰过。” 听到这,唐城更兴致勃勃的问:“那你还喜欢他吗?他的过去你根本一无所有。” 王铭旋专注认真的看着唐城,一板一眼的回答:“有些事情不需要寻根问底,就像我也不知您为什么要收我为仆。我庆幸他来自远方,也不清楚我的过往,时间会证明一切。” 唐城眼底闪过一丝悲哀,自嘲说道:“你的过往?呵呵,凭时间赢来的东西,时间肯定会为之作证。 至于为什么收你跟杨雪为仆,回到唐门自有分晓。” “嗯。”王铭旋没有追问下去,她就是这样的女子,外柔内刚,恬静而懂进退。 ………… 寻龙镇疫区,一众医师没一人惧怕这要命的肺炎,舍生忘死的医治着伤者,奋战在一线。 不断上演的暴力事件并不能让他们弃医从文,反而让他们发出一句“此生无悔投医道”的呐喊。 对于惶恐不安的伤者,他们发出“我敢拿命保护你,你还怕什么”的安慰。 一边是医者仁心,一边是暴力伤医,是什么让医师如此忍辱负重? 姬铭教导着浅浅:“五师妹,你看看那边的钟爷爷,八十三岁了,还在一线奋斗,你以后见到医师得尊敬一点,尤其是见到王铭旋姐姐,知道吗?” 浅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次见到王铭旋应该喊婆婆吧,她浅浅最尊老爱幼了! “三师兄,你以后真不会娶王医师为妻吗?” 姬铭笑嘻嘻的说:“只会是点头之交,最多就是管鲍之交!” 浅浅高兴的眯起卧蚕笑眼,抱着小狗,心满意足的去帮忙分药。 树行细心的照顾着患者服药,心里想的是她也一定在世界的某处救死扶伤吧。 韩晓虣眼神复杂的看着老老小小的医师各显神通的忙忙碌碌,废寝忘餐的救助伤者。 种花家还好吧,好想回去看看,那里一定已经好起来了吧,姬铭说他们现在都安居乐业,那是最好的时代。 那里也有医生在,再恐怖的疫情也不会造成人间炼狱,再动荡的局势也不会让医生受到伤害吧?既然经得起风雨,断经不起平凡吧?真的好想好想回家,我现在回去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老祖宗,咱们回家吧?”姬铭背着浅浅抱着小狗说道。 “回家?”韩晓虣一时的恍惚。 “对啊,回咱们剑庐啊。” “嗯,回家!” ………… 井空大师看着熄灭的魂灯,连连退后,最后摔倒在地上,难以置信的问道:“是不是魂灯出问题了?不应该熄灭的,不应该的。” 严青衫方才教训完刘一阳,本来还怒气冲冲的他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说出最苍白无力的四个字:“节哀顺变。” 井空大师失神的念叨道:“他说过要帮为师报仇,用手中三尺青锋跟他们讲一讲道理的,怎么就比老子还先走一步?!他天资聪颖,下山的时候已经金丹中期,谁能让他神魂俱灭?” 严青衫睁开了眼睛,提议道:“咱们去天机阁问个水落石出吧?” 井空大师失魂落魄的摆摆手,而后站了起来,眼中疯狂满溢,狠狠说道:“那还不用问?都说小姬颰上山后就独得恩宠,老夫要告诉他陆小二,每一个徒儿都是我的心尖尖。” “老伙计,你别冲动,剑主自有公道!”严青衫准备用武力让井空大师先冷静冷静。 “老严,没用的,你知道我的脾性,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 我曾经问过小姬颰,若你二师姐被蜀山所困,大师兄被昆仑所杀呢? 踏蜀山,碎昆仑。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想曾相识的一天还是来临了,老严,帮我告诉小姬颰,那个约定作废了,我要他福寿双全,给咱们一柱峰一脉开枝散叶。 帮我告诉草莽,不用怕他的剑道离经叛道?离的什么经,经不过是先贤所写而已,叛的是什么道?道不过是先贤所走的路罢了,为何不自己去试试看?让他练剑的同时不要把道理诀落下。 帮我告诉浅浅,我在在某处看着她成为江湖共主,让她将来无论取得多大成就,哪怕放眼可以看见宇宙洪荒,切勿看不见社会底层最悲惨的世界。 至于我的二弟子画绛悠,你若有机会见到的时候她记得告诉她,老夫想她了,让她玩疯了就常回家看看,家里以后她就是老大了,多照顾师弟师妹。” 严青衫终没动武,看着井空大师一步步的下山,慢慢的消失不见。 忽的,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 “对了,告诉韩晓虣,记得不要帮老夫报仇!” 第五十三章 井空之生与死(上) 距离井空大师下山已经过去数月,时间辗转,岁月流逝,一眨眼时间又到了今年的中秋节。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皓月当空,但却反而显得凄冷寂寥。一柱峰上沁人心扉的桂花香似乎也带着点点哀怨的味道。 浅浅乖巧的坐着草席上,膝盖并紧,小屁股坐在脚跟上,一双桃花眼安静的看着姬铭与许草莽祭月。 中秋祭月仪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礼仪,表达人们祈求月神降福人间的一种美好心愿。 祭月开始,作为主祭的姬铭坐在红地毯上,从执事(许草莽)手中接过3炷香,许愿后,插在香炉中,许草莽一丝不苟的斟满酒爵递给姬铭,姬铭将酒洒在席前的地上,再将酒爵放到祭桌上。 接着,姬铭借助烛光,向月亮的方向朗读祝文,最后,姬铭将祝文和月光纸放到席前小盆中焚烧。 待拜月结束,浅浅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三师兄,是不是祭月后师父就会回来啊?人家不要你们一个个的离开我,人家不要。” 说着说着,浅浅红了眼眶,只见小丫头使劲的抽了抽小琼鼻,用力的眨巴着明眸,为的是不让泪水流下来。 姬铭心疼的摸了摸浅浅小脑袋,承诺道:“一定会的,我们都许愿了,师父很快就会回家!对了,师兄教你一个不哭的方法,霍比特人说过难过想哭的时候就45度角仰望天空,这样泪水就不会落下。” 浅浅揉了揉眼睛辩驳着:“人家没哭,江湖公主不相信眼泪,我要自强不息,我要勇敢振作!” 姬铭嘀咕道:“男人最喜欢女人说我要,最怕女人说我还要。” 许草莽一言不发的看着姬铭与浅浅,难得的没继续练剑。 他举头望明月,思绪万千,小小少年难以不露声色,性情倔强的他看着姬铭,生硬哽咽的喊道:“三师兄,咱们是不是又得成孤儿了?我是不是没机会在师父面前出人头地了?” 此话刚落,姬铭还未来得及抚慰,首先迎接许草莽的是浅浅的嚎啕大哭。 “我要娘亲,我要大师兄二师姐,我要师父……”小姑娘中气十足的童音响彻云霄,哭声令人闻之心碎。 水中花井中月,得来的尽是虚妄。但姬铭还是抱起浅浅,轻抚着她的秀发,俊目却看着许草莽说道:“有聚终有散,人生就是一场场折柳。岁月长河里,仿佛存在着一座座杨柳依依的渡口,每一段光阴逆旅当中,会有人离船而去,有人登船作伴,然后在下一座渡口又有新的聚散离别。人生如逆旅,你我都是行人,成长过程中没可能只有相遇没有别离的。” 许草莽低着头不敢看姬铭,浅浅则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水。 “不过你们都错了,你们都不会是孤儿,你们这辈子的人生都会有我的参与。” 许草莽猛的抬起了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姬铭,似乎分辨姬铭是否又在忽悠他。 浅浅搂着姬铭的脖子,听到姬铭的承诺后忐忑的问道:“三师兄你不是说人生如逆旅吗?” 姬铭目光清澈纯净,眼中有日月轮转,周身不见丝毫道韵溢出,而吴囿却被第一次的移出体外。 “对的,人生如逆旅,我们只能乘船而下,但我会成为你们的船夫。” “一辈子?”年轻的浅浅总喜欢用“一辈子”来阐述自己的喜欢。 “嗯,一辈子!” “你怎么证明?”少年许草莽,思无邪,最最动人。 “三师兄成为真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姬铭看着二人,郑重其事的说道。 “这世上,当有真仙吗?”浅浅与许草莽异口同声的问。 “管他有没有,我成真仙定让你们两个横着走!” 只见清风明月中忽响雷声,天地灵气争相应和,而身旁的吴囿百感交集的看着姬铭。 “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去吃月饼,对了对了,今夜我得教你们吃田螺,是嗦田螺,哈哈。” 一柱峰终于恢复了中秋应有的欢笑声,只是从此以后,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尽压在姬铭身上。 半夜时分,姬铭看着天上的明月,自言自语道:师父,我没将你对师弟师妹的托付叮嘱告诉他们,对不起。 师父,你让我别再插手大师兄与二师姐的事情,我做不到,对不起。 师父,你让我忘了雨晴姑娘,我做不到,对不起。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想你。 ………… ps:没想到,鼠年新春的第一个爆款居然是:口罩…… 认真进行疾病防控和危机应对是非常必须的,但因此而恐惧乃至疯狂抢购物质,则是过度焦虑。 根据官方发布的权威消息,新型肺炎危害目前并不能与非典相比,就算是17年前的非典,在全社会的合力下,最后也能有效控制,那年囤的盐才刚吃完,醋和板蓝根还剩着,所以大家没必要去暴抢什么。 从传染病学传播的规律来说,有传播源,有传播途径,有易感人群,才会形成爆发,所谓易感人群,就是免疫抵抗力低下的人群。从预防的角度来说,好的身体状况,好的心情和免疫力,对抗疾病至关重要。 所以预防新型肺炎,大家可以过年少去人流密集地区,多在家陪陪家人,不要熬夜,不要大鱼大肉,不要酗酒,保持心情舒朗,别过度担忧焦虑紧张,就是最好的预防,口罩相对不是最重要的。 最后要给钟南山院士打个call,17年前挺身在非典第一线,17年后又勇负重任,向钟教授致敬! 最后提前祝大家鼠年快乐,新春幸福,平平安安~ 第五十四章 除夕快乐! 结衣峰上。 韩晓虣遥望着一柱峰上三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看到了姬铭发下天地大愿。他不禁哑然失笑道:“真不知是这一柱峰跟天道杠上了,还是天道特别关注一柱峰,这都不是好事啊。” 小道童张一一略带不满的嚷着:“剑主,您的月饼还吃不吃啊,不吃我就不客气啦!”说罢还未等韩晓虣回应他就伸出小胖手,准备拿下最后一块月饼。 只是秦扬婉眯了眯秀气的眸子,粉唇轻启:“一一,你方才目无尊长,不守规矩,请你现在去把《礼记》抄一遍。” 张一一顿时被吓得缩回了手,他也不敢讨价还价,只敢用求助的眼神看向韩晓虣。 韩大剑仙收回视线,温柔的回视着小道童:“两遍。” ………… 秋收冬藏,时间总是不紧不慢的在你身上带走一些,同时又会给予一些。 除夕清晨,浅浅独自一人坐在山门的石墩前,一只土狗不安分的满地打滚,这只昔日的小土狗如今已膘肥肉厚,用姬铭的话就是秀色可餐。 浅浅小姑娘双手托腮,喜忧参半的看着远方:“小云儿,你说师父今天回回家吗?” 土狗云儿:汪汪汪。 浅浅笑着摸摸狗头,眉开眼笑的说道:“你也觉得会对吧?真乖,等团年饭的时候给你大大的肉骨头!” 听到这颇具灵性的小母狗馋得直打转,汪汪汪的叫个不停。 忽的,一个苍老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山腰,来者正是井空大师! “师父,人家好想你,呜呜呜。”数月未曾落泪的浅浅终于决堤,向着井空大师飞扑而去,什么剑仙流血不流泪的信条今日先放一边。 井空大师抱住小姑娘的身子,刮刮丫头的小琼鼻,学着姬铭的口吻说道:“咱们的江湖共主不能这样软弱哦!” “除夕了,江湖共主也要放假啦!”浅浅娇憨的喊道,声音清脆,理直气壮。 “哈哈哈,咱们去找你三师兄四师兄包饺子去。” ………… 霜雪峰,姬铭看着吴囿,叹了一口气:“吴囿,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今日依旧会穿上新衣服在桃花盛开的门前守候,会在年夜放好大一串鞭炮,会故意在衣兜里装一些利是封,然后逗弄一下后再给师弟师妹。 同时也会看到那再熟悉不过的一柱峰和永远不会老的小溪流。 但是,再也没有师父叫我吃橘子,也没有人给我压岁钱了。” 只见吴囿震惊的看着门外,随后神色自若的说道:“井空大师回山了。” 还未等姬铭回过神,只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小姬颰,老夫回来了!” 姬铭强作镇定走出门外,嘴唇却不自主的颤抖,于是姬铭一狠心直接把下唇咬破。 “师父,你终于想通了吗?都说人老了会和自己的执念和解,也在想通了之后才会明白,逃不走的地方就成了家。” 本来抱着浅浅的井空大师,竟毫不迟疑的把小姑娘抛到一边,牢牢的抱紧姬铭。 在姬铭大叫着什么“该来还是来了”,“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水路走多了路就自然干了”之类的同时,耳边响起了井空大师轻飘飘的一句话“我回家了”。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师父,咱们去找许大剑仙。”姬铭反手抱住井空大师,喃喃细语道。 ………… 许草莽依旧一板一眼的拔剑出剑收剑,周身毁灭道韵流转,而剑身居然带着莫名的灵性。 时值晌午,许草莽终于停下了手中剑,自言自语道:“该去修炼道理诀了,他们两个还记得今日是除夕吗?没有他的除夕还有意义吗?” “师弟,吴囿说你的佩剑灵气逼人,极有可能会诞生剑灵,答应师兄好吗?尽可能让你的剑灵变成灵蛇好吗?” “小姬颰,你又在疯言疯语什么,别带歪你四师弟。” 许草莽猛然抬头,盯着前方,只见姬铭抱着熟睡的浅浅,而他身边站着一个正慈祥微笑的老者,井空大师! “师父,你看到了吗?”许草莽任由泪水滴落,此刻的他只想让师父看到他的努力,他终于能在师父面前出人头地了! “很好很好,小草莽,你是对的,道路果然不止一条,你是我井空的骄傲!对了,你的剑灵要不要变为小蛇啊,听说能解决你的终身问题。?”井空大师难得的对许草莽开玩笑。 “成什么都不要紧,这些于我都是枝枝叶叶。” “别磨蹭了,我们去包饺子做杀猪菜吧。”姬铭不耐烦的催促道,而浅浅也睁开了眼睛憧憬期盼着。 “好好好,咱们回一柱峰包饺子,小姬颰,你去结衣峰偷只灵猪回来吧。” 山下,万家灯火照溪明,灯火辉煌喜乐扬,红红灯笼映吉祥。 山上,星光灿烂炮竹放,对联窗花幸福满,合家欢聚年夜饭。 其实,除夕这夜,山下山上都一样。 ps:朋友们,愿你新春,永葆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期望。 今天的章节名改为这个,讨个彩头,咳咳。 第五十五章 真相! 鞭炮声声除夕夜,烟花阵阵喜团圆。 一柱峰上欢声笑语的辞旧迎新,井空大师忙着操办杀猪菜,而姬铭三人则负责包饺子。 许草莽如常的包办着剁肉馅的工作,今年的浅浅拍着小胸膛说可以拿下和面的大任。 果不其然,手脚麻利的小修士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前两项工作都准备就绪,这会正眼巴巴的看着姬铭包饺子。 姬铭挤眉弄眼的看着许草莽,调侃说道:“四师弟,你知道包饺子其实跟某种交♂♀流活动很像吗?首先你看看这饺子像什么?” 浅浅眼睛一亮,举手兴奋的抢答:“像黑木耳!人家喜欢吃木耳炒肉,今晚师父会做吗?” 姬铭赞赏了看了小师妹一眼,继而望着许草莽:“那黑木耳像什么?” 许草莽一脸懵逼的看着姬铭,不懂人事的他跟某些肥仔一样,平时只会“杰哥不要杰哥不要”的玩嘴炮,一到实战还是觉得家里的玩具好。 姬铭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而从本质开导许草莽:“知道怎么包饺子吗? 你得把饺子皮放在左手手指处,把冰冷的馅料放入,先把饺子皮中间捏紧,后用巧劲捏紧饺子皮的边,然后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把饺子围个圈圈,把两个尖角叠在一起捏紧,最后做下整形即可。 许大剑仙,懂了吧?” 许草莽面无表情的看着姬铭,冷冷说道:“师兄只是说包饺子的话,我懂了。” 姬铭气得八窍生烟,指着许仙穷胸鸡饿的骂道:“我说的是包饺子吗?别怪我把话挑明了,水饺谐音是什么你懂吧?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真是的,你这样以后怎么让我们苍空剑庐开枝散叶,穿道输液?” 浅浅顿时羞红了脸,大声喊道:“师兄你坏!” 而许草莽则不言不语的看着姬铭,眼神里流露出化不开的惭愧。 ………… “开饭了开饭了!”对于杀猪烹猪,井空大师向来都自命不凡,用他的话来说杀猪不需要讲道理,他当然拿手。 一声“开饭了”,叫醒的不仅是他的三个徒儿,只见山下韩晓虣带着张一一与秦扬婉理直气壮的来蹭饭,而更远的地方,隐约的看到刘一阳带着墨白与刘一非过来参加团年饭。 姬铭笑嘻嘻的对着浅浅说:“快去把护教龙王树行喊过来。” 浅浅小姑娘眉开眼笑的看着小狗:“快去把树行喊过来吃饭。” 少顷,除了红颜峰的严大长老与其他已经有道侣的弟子,其余弟子都齐聚一堂。 韩晓虣当仁不让的坐在主座的草席上,铿锵有力的宣布:“第一届剑庐年夜饭正式开始!” 于是乎,刘一阳小胖子动作迅速的拿下一大块猪肘子,毫无顾忌的大快朵颐。 随后,浅浅丫头不甘人后,撸起袖子,左手酱肉右手饺子的急起直追。 一场毫无餐桌礼仪,但充满人间烟火的年夜饭就此打响。 稚嫩的童音,开怀的笑声,声声入耳。 饭后更精彩,浅浅擎着手持喷花,不停地后退着、尖叫着,却还不忘把捧在手中的烟花燃放,身旁的许草莽则是面无表情的给小姑娘源源不绝的提供弹药。 而刘一阳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战战兢兢地用打火石引燃那长长一挂鞭炮,一见火苗,撒腿就跑,将打火石丢向墨白,一溜烟蹿进草庐,捂紧耳朵等待那一阵“噼里啪啦”。 姬铭则又开起了个人演唱会,从古风歌《不见长安》到流行曲《稻香》,乃至摇滚风的《光辉岁月》都一一唱罢,管他和不合时宜,最后来首《难忘今宵》肯定没错。 “你们听着了,下面这首歌是唱给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别闹,都听着。 月儿明风儿轻 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 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 知道我睡得轻 太年轻的人 他总是不满足 固执地不愿停下 远行的脚步 …………” 秦扬婉正娴熟的收拾起碗筷,听到歌声却情不自禁的望着韩晓虣,被她强行留下来帮忙温酒的张一一显然的少年不知愁滋味,只是闭着眼睛偷懒听歌。 天性乐观的刘一阳听到歌声难得的安静下来,只是想马上回去见见自己师父。 许草莽古井无波的眼中泛起阵阵涟漪,一切感情他都不会溢于言表。 浅浅继续的满场飞奔疯玩,只是眼中晶莹的泪水闪烁出烟花的璀璨。 一身红袍的韩晓虣不动声息的收回了一直藏在井空大师体内的第二把本命真剑“流云”,温声细语的问道:“老家伙,值得吗?” 姬铭看着远处的姬铭等人,小心翼翼的答道:“有些事情,死了也要做。但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做的。我也想问了,耗费了第二本命真剑的百年修为,只是为了救老夫这个破败不堪的残魂回来过一个除夕,值得吗?” 韩晓虣无所谓的笑了笑:“我不想你的三个徒弟以后想起你的时候,只是想到你的不辞而别,我希望他们想到的最后一别是这样充满暖意的温馨画面。” 井空大师看着姬铭尽情的卖唱,喃喃细语道:“韩小子,麻烦你明天告诉我的徒弟们,我得去闭死关,不成元婴不出山。” 韩晓虣点点头,有些哽咽的说道:“老家伙,永别了!” “永别,小姬颰他们以后就靠你了。” 姬铭清了清喉咙,大声喊道:“快乐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今夜最后一首歌马上就到了,你们知道是什么歌吗?” “难忘今宵!”浅浅捂着眼睛抢答成功。 “不,今夜我们不唱这歌,大家请听我的新歌《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 不想离开 也许尝试过被爱 会开始仰望未来 伤疤就丢给回忆吧 放下才得到更好啊 别怕别怕 想过离开 当阳光败给阴霾 没想到你会拼命为我拨开 曾想过离开 却又坚持到现在 熬过了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伤害 不想离开 当你的笑容绽开 这世界突然填满色彩……” 唱着唱着,姬铭泪流满脸的看着井空大师。 师父,谢谢你…… ps:井空大师终究还是离开了,这是一开始就想好的结局,生命中往往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无奈。 我想无论何时,我的朋友们都能热爱这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此时被肺炎疫情肆虐得人心惶惶,但我们一定能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第五十六章 筑基(上) 人生的烦恼无非是:想不开,放不下,看不透,忘不了。 姬铭以前不懂愁滋味,今夜无眠的他却懂了,哪怕井空大师想用温馨作告别,他还是放不下,忘不了。 我们都学会了告别,却低估了思念。 翌日清晨,作为一柱峰最年长的姬铭自然责无旁贷承担起派红包的重任,这不,他啃着甘蔗就往一柱峰溜达去。 一柱峰上,彻夜疯玩的小屁孩此时正横七竖八的酣睡着,守岁过后的一片狼藉被秦扬婉细心的打扫整理干净。 除了门上的春联与散落的鞭炮灰,一柱峰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作息规律的浅浅小姑娘第一个醒来,揉揉了桃花眼,接着用一声惊呼惊扰了众人的清梦。 “师父呢师父呢,人家要师父,要三师兄!”小姑娘中气十足的叫喊着,娇憨的小脸儿楚楚可怜的,嘟着粉嘴酝酿着似乎着一场梨花雨。 “浅浅,你已经是一教之主了,以后还是江湖共主,江湖不相信眼泪,浅规则不需要泪水的洗礼!”浅浅边喊边跑出去找师父,惊扰了一旁练剑的许草莽。 “小师妹,师父已经下山了,三师兄说师父这次要闭关修到元婴才返山。对了,这是三师兄给我的红包,你有吗?”许草莽扬了扬手中的红包,生硬的想要分散浅浅的注意力。 眼明手快的小姑娘抢走许大剑仙的红包,不满的嚷嚷着:“这是咱们浅规则的活动经费,已经不是你的,充公了哦!” 这无耻的行径,像极了某地的红十字会,对了,他们不存在收取服务费,也不存在低价售卖援助蔬菜,一切都是撒币网友的谣言。 小姑娘闷闷不乐的看着许草莽,少年郎虽不懂男女之情,但对自家小师妹也是百般宠爱的。 “小师妹,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听说山下有一个新成立的门派,太不像话了,是兄弟竟然同门相斗,结果被门砸伤。好笑吗?哈哈……” 浅浅面目表情的望着许草莽,不言也不语。 忽的,小姑娘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宛如冬日的暖阳,贴心而及时。 “小师妹,曾经有句话这样说的,那个费尽心思逗你笑的人,终究比不上让你一见面就开心的人,你觉得对吗?” 浅浅双手紧紧搂住姬铭脖子,娇弱可怜的问道:“三师兄,师父真的不回来了吗?” 姬铭闻言轻轻的敲了敲小师妹的螓首,温声细语教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你想成为江湖共主,为万世开太平的大剑仙,咱们师父也有自己的道自己的路。咱们这个年纪啊,就应该埋头做事,但问耕耘莫问收获,偶尔抬头,左右看两眼其它路上的人物风光,就够了。” 浅浅似懂非懂的回视着姬铭,楼得却更加紧了:“师兄,道理我都知道,可是我还做不到,我还是很想很想师父。” 许草莽握紧了手中剑,但此时对练剑却兴致索然。 姬铭捣乱的运转风之法则捅了捅许草莽菊部,力道刚好,菊花还没出枸杞,黄也未乱。 许草莽顿时怒目而视,狠狠的骂出三个字:“三师兄!” 姬铭笑嘻嘻的说道:“少年少女的肩头,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先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其他的儿女情长留给岁月安排就好啦。” 说罢姬铭拿出红包,然后交给了浅浅,交代道:“山下肺炎疫情已经得到控制了,四师弟五师妹你们作为浅规则的高层,这个时候应该出面奖励一下众多的医师与医务人员。” 浅浅眉开眼笑的接过红包,恨不得马上下山做好事去,小姑娘的阴晴就是来得猛去得也快。 “我能带上树行长老吗?”浅浅虽贵为教主,但自觉年纪轻,一般的“大事”都会问问姬铭。 “嗯,带着吧。有护法龙王在,我也更加放心。” 沉默寡言的树行行动力十足,这才大半年时间,就从二代教众破格晋升为护法龙王,深受浅浅器重,比那个捡来的墨白强多了。 小胖子刘一阳不知何时也梳洗完毕,带着墨白走到姬铭跟前询问道:“我跟小墨白也能去吗?” 姬铭点点头,没追问小胖子有没钱,作为气运之子的小胖子比大多数人都富足。 看着临行的众人姬铭蓦然想起什么,只见他义正词严的喊道:“你们到山下得对医务人员尊重点,得像对自己师父一样敬重知道吗?” 除了浅浅,众人不解的看着姬铭。 “前有层出不穷的伤医杀医事件,后有人心惶惶的肺炎疫情,医师也是人,当他们冲锋在前的时候,即使没有鲜花和掌声,也应该得到善意和尊重。 这可能,是他们对咱们唯一的期待。 他们是英雄,不应该流血又流泪。” “遵命,副教主!”剑庐小修士们整齐划一的回答。 “嗯,去吧,早去早回。”姬铭转身往结衣峰飞去,却吩咐吴囿暗中跟随浅浅一行人。 姬铭回望了一眼一柱峰,自言自语道:“师父,作为弟子我不能评价你的抉择是对还是错。只是年轻一辈的剑庐弟子已茁壮成长起来了,你却看不到。 而我马上就十八岁了,该筑剑基啦,师父,你也看不到了!” ………… ps:第一卷快完结了,友情提醒一下,买不到口罩的朋友们可以用卫生巾代替。 第五十七章 筑基(中) 结衣峰上,烟横桃色,水流花开,清绝冷绝。 韩晓虣于山水之间赏花酣酒,眉如远山的秦扬婉抚琴浅唱,任谁看到都不忍破坏这神仙眷侣的优美画面。 除了姬铭。 “老祖宗,先别琴瑟和鸣你侬我侬了,帮弟子解答疑难杂症呗,要不我筑基的时候有可能过不了心魔那关。”说罢姬铭眼巴巴的看着韩晓虣的杯中酒,使劲的对秦扬婉使眼色。 待到小婉儿去草庐内温酒,韩大剑仙才笑骂道:“筑基哪里来的心魔作祟,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姬铭浮夸的对满山粉蝶啧啧称赞道:“果然是争开不待叶的花儿啊,芬菲烂漫、抚媚鲜丽,如一片片粉霞,与山间小溪的垂柳相衬映,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胜景。” “别废话,有话直说。” “我师父的死是不是跟蜀山有关,是不是跟雨晴姑娘有关系?” 韩晓虣看着姬铭,再远眺漫山遍野的桃林,轻声说道:“我独爱桃花,它虽没有牡丹的美艳动人,没有玫瑰的妩媚,没有腊梅的迎寒怒放,但它却能为人除去疲劳,能使人沉浸过去的小美好。 姬铭,你站在一片桃林中,倘若你放开胸怀,你闻一闻,仔细看一看,那桃花便像有魔力般,使人的身心得到放松,这就是桃林的魅力。” 姬铭摘下一朵桃花,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再美的花细细品味,还是有点苦涩。老祖宗,人生也一样吧,别拐弯抹角了,直接告诉我吧。” 韩晓虣顿时板起脸来,义正辞严的告诫:“姬铭,你怎么跟你师父一样,那个门派对于我,现在已经不能多说了。那边已经找监天教大能用神通锁定我的一言一行,不能提不能写,否则咱们整个剑庐都有倾覆之危。” 只见韩晓虣站了起来,扬手把一直敞开的大门关闭。 姬铭眼睛一亮,关门,果然是“有关”! 恰逢这时,秦扬婉端着酒娉婷婀娜的走了出来,温婉可人的她难得一见的出现了一丝怒意:“刚刚是谁关的门?存在欺负我的么?” 姬铭看着韩晓虣,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晓虣回望姬铭,此时无声胜有声。 秦扬婉慨叹一声:“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都是风儿惹的祸,你们趁着酒还温着,赶紧喝吧。” 姬铭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这兰心蕙质的女子,忍不住就开车提醒道:“小婉儿啊,你知道吗?男女之道,适当的摩擦是必须的,要知道摩擦不仅能产生火花,还能摩擦产生水流…………” 秦扬婉一脸懵懂的先看看姬铭,再转而看着自家剑主。 韩晓虣别过脸,一脸寒意的对着姬铭骂道:“混!” ……………… 虚实峰上。 梦千古面无表情的看着李陵南,尽管后者跪在地上苦苦乞求。 “师父,让我现在就筑基吧,我已经练气九层圆满了,再拖下去我连刘一阳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梦千古冷冷的说道:“连自己宿敌名字都记错了,你让本座怎么答应你?从今日起,你再不是玉剑门的道子了,什么时候能看清自己脚下的路,什么时候再来见本座。” 李陵南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门主,连自己被扔出大门都没察觉。 只见少年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我真傻,真的……你特么不是刘一阳到底是谁啊?我不是道子了吗?” 常说春雨贵如油,此时的春雨像冷雨一样打在李陵南的身,更滴在他心。 “师兄,你就这样认输了吗,我看不起你哦。”黄衣少年撑着伞,诚恳的看着李陵南。 “项师弟,我还能怎么赢?”李陵南喃喃说着,目光失神而空洞。 项茭丕闻言浅浅一笑:“大师兄,你知道杰出人士这个组织吗?” “什么?” “杰出人士,有毒龙王撑腰的杰出人士!” 莫道浮云终蔽日,总有云开雾散时。 ………… 蜀山派的贡嘎山主峰,在藏语中,“贡”是冰雪之意,“嘎”为白色,“贡嘎”意为“白色冰山”,也意为“最高的雪山”。 此时的雪山之巅上,站着一白衣胜雪的女子,女子容颜秀丽,气质出尘,大有“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之姿。 女子衣裳单薄眉目清冽,却占尽了月光雪色。 只见少女轻轻浅唱,歌声如泉水叮咚般清澈悦耳。 我路过小镇夜凉如水,天边月正弯 路过了江南看到书生,睡在杨柳岸 我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都宛转 路过了洛阳看到小姐,画楼绣牡丹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 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 “小姐,该回去了,老爷说今夜送你一份大礼!”一个正豆蔻年华的小丫鬟站在白衣少女身后小声说道。 “大礼?是姬铭吗?”少女嘟嘟嘴,像是怀缅着什么,下一瞬竟展颜一笑,霎时之间天地失色。 “换了是姬铭,看到这贡嘎山,肯定会说,媳妇,这里真特么冷,快回家温暖温暖吧,为夫定让你如沐春风。” “小姐,请你谨言慎行,老爷看到又得杀人了,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只不过是域外天魔。” “雨晴姑娘”眼神冰冷的看着小丫鬟,目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回去吧,你还得赶着去战俘营呢。” 第五十八章 筑基(下) 蜀山之王,贡嘎山中。 “雨晴姑娘”目无表情的看着被拖下去的小丫鬟,剪水明眸静静的看着自己父亲,不言也不语。 男子气宇轩昂,虽人到中年,但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薄得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中年男子难得讨好的说道:“三三,爹爹这里有黑八字进贡送来的绝版胭脂,千金难求,你姨娘想要爹爹都不舍得,这个……这个就给你了。” 雨晴姑娘冷笑道:“那个用慈善作幌子的黑八字,估计又是从圃田商会那里勾搭过来的吧。 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礼吗?这血馒头小女算是无福消受了。” 面对女儿字字诛心的话语,中年男子竟没恼羞成怒,反而更低三下气的询问道:“那乖女儿想要什么?为父一定帮你讨来,必要时抢来。” 雨晴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大剑仙,轻启朱唇:“我要姬铭!” 中年男子为难的回应:“你知道这个是没可能的,爹爹答应你不追杀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苍空剑庐这几十年一直跟我们蜀山对着干,就算是他们的剑主韩晓虣也配不上我们家三三,乖女儿,你就不要为难爹爹了。” 眉如远山芙蓉的雨晴姑娘顿时冷若冰霜,冷漠的看着自家父亲。 “乖三三,要不再提一个要求吧?蜀山现在拥有的为父一定答应你。” “我要你们设计抓回来的那个金丹女子。” 这位在蜀山向来说一不二的大剑仙再度为难起来。 “不给也行,爹爹你看过梁山伯祝英台的戏剧吗?听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吗?”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等会就让你大师兄把人送过来,果然女生外向啊。” 女孩宜喜宜嗔的脸上顿时泛起丝丝笑意:“谢谢爹爹。” 可怜天下父母心,中年男子还是不放心的提醒道:“三三啊,凡事得小心啊,这剑庐的女子杀了我派很多弟子,虽然现在修为被废,但剑客最厉害的往往不是手中剑。” 只见少女嫣然一笑道:“爹爹放心,我不会听人挑拨的。画绛悠,多有意思的名字,嘻嘻。” ………… 眼见姬铭真的下山筑基,韩晓虣又有点不放心了。 “小姬颰啊,你这是准备筑怎样的剑基啊,不会以阴阳大道为基石吧?” 听到有人叫他“小姬颰”,姬铭先是一愣,而后开怀笑道:“当然不会,筑基讲求的是稳妥。我又没阴阳大道的天地奇珍,不会好高骛远,非得装逼以阴阳大道筑基。” 韩晓虣还是再三提醒道:“最好以冰之法则或者火之法则融入到奇珍来筑剑基,而风之法与你的阴阳大道也不怎么契合…………” 姬铭耐心的听着韩晓虣的循循善导,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不是这些经验之谈多弥足珍贵,而是家里有人关心、有人为你着想确实是一件让人欣喜的事情。 对于自己父母与师父,姬铭自知今生今世难以回报。 他不会把陌生人的些许善意,视为珍稀的瑰宝;却把身边亲近人的全部付出,当做天经地义的事情,对其视而不见。 “老祖宗,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吧。” 说罢慢悠悠的下山去,他路过桃林,淌过溪流,也越过密林,极尽潇洒与写意。 “吴囿,我怎么游戏山水之间那么久还不能领悟自然之道?” 吴囿:………… 姬铭自顾自的继续念叨开车:“吴囿啊,你知道吗,你以为你茂密丛林,其实每个清晨与傍晚都挂满了白露。” 吴囿实在按捺不住,从姬铭体内飞出。 “吴囿啊,你知道远处的山中隧道,很厉害对吧,其实我不佩服第一个打通隧道的人,我更佩服拓宽隧道的勇士。” 吴囿俊郎无双的脸庞闪过一丝煞气:“你够了,主人!” 姬铭嘿嘿笑道:“走吧,快回霜雪峰筑基去,说不定筑基完了还来得及吃晚饭。” 吴囿看着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姬铭,目光渐渐也温柔了。 想起了姬铭曾经这么评价他们的关系:初见时,紧;再见时,张。 筑基只是小事,说不定真能来得及吃晚饭。 “主人,赶快吧,快日落西山了。” ………… ps:人生幸福的事,一是睡在自家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讲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 一月否极,二月泰来,祝大家安好~ 你若安心, 便是疫苗。 第五十九章 筑基(下下) 霜雪峰上,冰雪还未曾完全融化,但春意已盎然。 姬铭是个会生活的人,对自己的居住环境一点都不将就,多年一直秉承前栽碧梧,后种翠竹;前檐放步,北用暗窗,春冬闭之,以避风雨,夏秋可开,以通凉爽。(参见明代陈继儒编的《小窗幽记》) 简单来说,就是选会落叶子的碧梧,冬天叶子都掉光了,不耽误晒太阳,夏天叶子茂密,正好遮阴纳凉。 窗子的方向也大有讲究,朝北的窗,天冷的时候要常关着,所以用暗窗,而年轻的时候的姬铭经常得跟婉霓仙子交流,所以暗窗的作用可见一斑。 “吴囿,我就在这筑剑基?”只见姬铭榻铺竹下,神情爽涤。 “是的,主人,竹林深处灵气密度最高,有利于你筑基。”吴囿点点头,双手结印,施法为姬铭构建出一个小龙域。 姬铭从储物戒指里取出“火之高兴”,闭目盘膝而坐,调整气息出纳。 姬铭如如不动,本性自在丹田气暖,肾如汤煎,气行带脉,已然“炼己”大成。 只见他继续运转道理诀,气冲任督二脉,以便进入后天返先天状态。 任督不通则先天不通,这没对姬铭造成多大困扰,蛮不讲理的道理诀就霸道的打通任督二脉,达到气通任督的进程。 此时姬铭的丹田之气充足,他随即意运此气过督脉三关(尾间、夹脊、玉枕)入泥丸,顺任脉降中丹田,再降至下丹田。 如此周天循环不已,脉路畅通,道理生生不息,先天真气流转。 此刻的姬铭全身精力充沛,目光炯炯,面色红润,气足神清,此乃筑基功成的征兆,就差生剑基的最后一步了。 按照剑主的指导,姬铭逼出一滴本命精血染“火之高兴”。只见这火之奇珍如同冰雪融化,而后如流水般迅速渗入到姬铭的丹田。 姬铭以火之剑意锤炼融入丹田的“火之高兴”,而道理诀的先天真气则不停的加固丹田,以确保丹田不被耕坏。 随着火之剑意的持续按摩撸啊撸,“火之高兴”也慢慢的**变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不骗人,不要以为动作越快越好,其实千锤百炼才能出好钢。 渐渐的,一根红红的剑体成型,丹田绽放出赤红光芒。 但就在此时,姬铭却突然感觉昏昏入睡,心眼仿佛被蒙,如同小龙女被尹志平这龙骑士偷乘一样,看着自己的“富婆快.乐.棒”减缓了演变的速度。 蓦然,耳边与心神想起一把妩媚的女声,天魔低语。 “姬铭,你后悔吗,后悔当初自己年纪尚小,不能救下双亲。” 姬铭听着这靡靡之音,神台反而更加清明。 他睁开了清澈的心眼,四处张望,特么还真有天魔啊。 “天魔小姐姐,你不知道我是域外天魔吗?他们的死既与我无关,也跟我本人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后悔? 对了,姐姐,所谓见面三分亲,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天天魔论道之类的年会碰面也不用那么尴尬啊。” 天魔一阵沉默后跳过了这个话题,靡靡之音继续想起:“姬铭,有没觉得自己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最终只能劳燕分飞。” 姬铭笑嘻嘻的答道:“请问你所指的心爱之人是谁啊?太多了,记不清。” 天魔情绪有些激动的骂道:“你的雨晴姑娘!” “她啊,我们只是单纯的喉舌之交,说好听点就是管鲍之交,不好听就是我一念之插。” 天魔顿时失声了,久久不忘。 姬铭却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你不问就赶紧滚吧,你这业务水平跟黑八字有得一拼啊,不行就别妨碍我筑基。” 天魔不知想到什么,靡靡之音都变得振奋起来:“姬铭,你还有颜面筑基,你知道吗?因为你与雨晴姑娘的事情,间接害死了你的师父,你枉为人子!” 姬铭顿时收起了笑容,冷冷的说道:“过分了,同行。你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吧。” 只见姬铭周身阴阳大道环绕,双眼的太极鱼顺时针轮转,带着阴阳大道的先天真气狠狠撞击到体外的虚空处,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从虚空处掉了下来。 落地后的小狐狸一点都不慌,奔奔跳跳的口吐人言讥笑着姬铭:“想困住我们天魔,就算是我这种还没修成人形的都需要有大能的修为,还得提前布下结界,你这小小的筑基修士能奈我何?略略略…………” 姬铭也不跟它说话,赤红剑基没了天魔的干扰后迅速成型,一把精致的赤红小剑最终在丹田诞生,自此筑剑奠基,一品剑基成! 第六十一章 我辈剑修! 霜雪峰,春雨刚过,竹笋破土而出,竹笋在贪婪地吸吮着春天的甘露,在不久将来都会变成了苍劲挺拔的竹子。 “这第二天魔主竟能隔空窥视我的一举一动?!”姬铭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狐狸看,看来以后渡劫的时候都会遭遇“情敌”的黑手了。 “这就真的不是我这个小天魔可以知晓的事情了。”被捆绑的小狐狸吐了吐舌头,大尾巴一晃一晃的摇着,既可爱又妩媚。 “吴囿,撤下你的龙域吧。小狐狸,你自由了,走吧。”姬铭驱散了风之剑意,结束了这场人兽捆绑y。 只见吴囿与小狐狸同时惊讶的看着他,都想不到姬铭会这么容易把猎物放走。 “我辈剑修,当一诺千金。先不说她化形后是否符合我的胃口,养成一只狐狸多花多少精力啊,总不能让你一直开着龙域吧。” 吴囿赞赏的点点头,姬铭有一个优点,就是他在这乱世始终保持着一个底线。 其实,底线的尺度低一点没什么,最可怕的是有些人与官僚没底线。 像带理政府那样,越权抢山城官方的救援物资,转身就送给地产商这样的“一线”机构,带理政府这样的组织就是没底线,确实需要大大的治理。 是非功过有人心,善恶斤两问阎王。为何有此说?因为每个人的道德修养、成长经历、眼界阅历都会不同,人心起伏不定,有几人敢自称自己的良心,最为中正平和?有些违心的事情,一步都不要走出去。 小狐狸小心翼翼的退后几步,半信半疑的看着姬铭:“你真的愿意放我离去?” 姬铭嫌弃的摆摆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又不是涂山苏苏,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谢谢!”小狐狸神色复杂的叩首道,而后化作轻烟消失无踪。 “吴囿?” “在的,主人。” “你相信狐狸的报恩吗?” 吴囿:………… 数日后,姬铭再次如愿的打扰了正赏花酣酒韩晓虣。 “老祖宗,我想下山历练!麻烦您帮我照看着一柱峰的师弟师妹,还有浅规则的教众。”姬铭开门见山的问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韩晓虣慈祥溺爱的望着姬铭,如沐春风的笑了:“小姬颰你想要去哪里历练?别犯剑庐的门规,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做剑修该做的事,该逞的强。” 姬铭摸摸自己的胡茬儿,用力的点了点头:“先去鹤壁看能不能找到灵姑姑,她很久没回我们一柱峰了,浅浅经常念叨着她。 老祖宗,我们剑庐是讲道理的门派,要是她不愿意回来我肯定不勉强,要是有人不让她回来我就用道理诀教他们遛鸟。” 韩晓虣给姬铭从袖中掏出一个储物袋,郑重其事的交给了姬铭:“这是井空大师提前给你准备的,里面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说是待你下山的时候交给你。” 说罢韩晓虣又递了另外一个储物袋给姬铭,轻声说道:“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路上小心。我辈剑修,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真正的强者不在于什么无敌,而在于活着,输得再惨都别死了,而是每次都能够站起来,再次愤然提剑出剑!” 儿行千里父担忧,父行千里儿不愁。 姬铭坦然自若的收下这两个情重如山的储物袋,不带半点离愁别绪,反倒神情轻松的说道:“老祖宗,该找个老伴了,当前门打不开的时候,从后门进去,也不失为一种态度。” “还不快滚!别耽误了老子赏花。” 姬铭笑嘻嘻的跟韩晓虣稽首道别,吊儿郎当的吹着口哨溜达下山。 等到看不见姬铭背影了韩晓虣才叹了口气,依依不舍的收回了视线。 “小婉儿,你怪我吗?”韩晓虣忽然问道。 温婉可人的秦扬婉靠在一颗桃树下,秋水含情的痴痴看着韩晓虣:“不怪,能这样陪着你婉儿就心满意足。” 韩晓虣避开了她的视线:“对不起,我忘不了,也不愿忘。” 秦扬婉同意的点点头:“我也忘不了,也不愿忘。” 韩晓虣看着这令人沉醉的桃林,走到秦扬婉跟前,如父亲般为她拂了拂头上的飞花,却始终没为她摇下这一树的桃花。 ………… 姬铭一脸无奈的看着浅浅:“小师妹,你真不能跟我下山,我这是去进洞杀人,七进七出某些坚硬的城门,嘿嘿。” 浅浅失落的说:“三师兄,你就安心的去吧,我和我的猫都会很想你的。” “你的猫?”姬铭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骗你的,我没有猫,也没有你。” 第二卷:美人如玉剑如虹开始了!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春天明明是个发情,咳咳,划掉重来。 春天明明是个恋爱的季节,你若盛开,漫山遍野都是春天。 请相信国家,尤其要相信千千万万奋斗在一线的英雄们。 中国人常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胡适先生曾经做过一个比喻,“青山就是国家”,他们就是这么一群为了咬定青山而不放松的人儿啊。 自己勉强算是一线的人员,这两天发烧感冒了,还得自我隔离处理一些小店的杂务,确实身心俱惫。 这两天的更新真的有心无力,抱歉了,大家。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多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遥祝朋友们庚子元宵节平安。 咱们明天见! 第六十二章 同行(上) 这些年,浅浅一直很依赖姬铭。而在井空大师离去的这段时光,姬铭更是承担起当爹的职责。 浅浅小姑娘也不容易,先经历了与陈梦雪的生离死别,又遭遇了井空大师的一去不回;这让她小小的肩膀如何能再承受姬铭下山之痛,她怕姬铭此去就不回了。 姬铭低头看着浅浅,只见小丫头明眸飘雾,小琼鼻努力的抽泣着,粉唇嘟得老高了。 姬铭心疼的抱起她,调侃道:“从哪里学来的土味情话?” 浅浅努力的克制着,倔强的看着姬铭:“没人教我的,都是我的真情实感!三师兄,你就带着我一起下山吧,最多等我长大了,要是你讨不到媳妇我就嫁给你。” 说着说着,小姑娘竟扭捏害羞起来,脸红红的把小脑袋埋进姬铭的肩膀。 姬铭循循教导着小师妹:“江湖共主要是不讲道理就成为江湖公主了,你知道的,剑庐有剑庐的规定,只有筑基了的弟子才能离开苍空山的势力范围。” 浅浅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声音软糯的回道:“道理我都懂,但能安慰我的;从来就不是道理,是你。” 背后有高人啊!姬铭算是明了,不动声息的再次试探:“小师妹你再说一句好听的师兄就带你下山。” 浅浅顿时眉开眼笑的抬起头,娇声娇气的喊道:“我看过很多书,但都没有你好看!” 只见姬铭黑着脸,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个不走心也不伤肾,毫无真情实感,小师妹你就安分的待山上等我回来吧。” 浅浅不可置信的大呼道:“没可能翻车的,这些都是桃花文集的情话!” 姬铭似笑非笑的看着小丫头,小丫头理直气壮的回视着:“我就借用一下怎么了,成年人的世界不都是只谈利弊,不谈对错的吗?能达到目的,做些不伤天害理的事情没什么吧?” 姬铭叹了一口气,浅浅没父母教导,也没了井空大师的从旁教育,仅仅从学院里学到的远远不够让她成为一个三观端正的人。 “小师妹,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世界就会如何看你。 这个世界,一直亏欠着好人。对对错错,怎么会没有呢?只是我们不远去深究罢了。嘴上可以不谈,甚至故意颠倒黑白,可心里要有数啊。只可惜世事多无奈,聪明人越来越多,心眼心窍多如莲蓬者,往往喜欢讥讽醇厚,否认纯粹的善意,厌恶他人的赤诚。 像我们下山听到的李问亮医师,他作为眼科大夫,按道理不需要他敲响警钟,可他为什么还是做了。到头来弄得身死道消,这样的好人难道做错了吗?这世道不应该是这样的,也不能是这样的。 这些话,你现在可能听着不懂,我也不知怎么教育下一代,毕竟我也没几个点头之交,没几次一头雾水。 算了,你跟着我下山吧,我跟剑主汇报一下。” 姬铭闭上眼睛,温柔的抚顺浅浅秀发。 他也不忍凶巴巴的教训浅浅,小女孩这样想不也正是一部分年轻男女的所想所做吗? 这世间,本就是各自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罢了。 你可以掩耳盗铃,你可以歪曲是非,甚至可以助纣为虐;你也可以不拼搏,可以不上进,甚至可以不聪明。 但我姬铭不可以,许草莽也不可以,浅浅也不可以! 就算这个世道烂成了一座粪坑,也不是我们发粪涂墙的理由啊。 少顷,姬铭睁开眼,道心越加明澈,他的大愿不正是这样吗?他尚未能为万世开太平,但已经有能力约束本心,也有余力监督师弟师妹的成长。 “小师妹,你回去收拾一下,我去找你四师兄。” 小丫头用力的点点头,脚步却迟疑起来,生怕姬铭偷偷跑了。 “师兄,要不咱们一起去找四师兄吧,我衣服没多少件,小金库也没多少,不碍事的。” 作为人形自走炮的姬铭当然明白浅浅的小心思,他也乐于趁此机会给小女孩灌输男女之道。 “小师妹,人与人交往,特别在感情的事上,有一个心理误区,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无时无刻去关注盘问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各种细节,最后结果就是把对方逼疯,也让自己深陷情绪低谷,结局悲惨。 所以,只要有人信任,有人懂得,有人陪你,有人等你,那你就是幸福的,这个应该不难懂吧?” 浅浅睁大她那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的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 “我知道了!你速去速回吧,我等你接我。” 浅浅的懂得到底是什么姬铭也猜不透,他也没深思那么多。当务之急他是先去找老祖宗多讨几道护身符,然后带上许草莽一起下山。 浅浅痴痴的看着姬铭离去的身影,嘴角含笑的回去收拾细软去了。 小姑娘心如明镜,她盼望的是姬铭他们能陪她长大,而不是让冰冷的书中明理教她长大。 ………… 落霞峰上。 姬铭找上正一板一眼练剑的许草莽,只见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四师弟,快去收拾细软去,咱们马上得下山了!” 许草莽停下了手中青锋,剑锋上灵气逼人,道韵流转。 “为什么?”依然是言简意赅的询问。 “咱们下山找西门吹雪的传人去!” “好!”许草莽铿锵有力的答道,得见同道中人比大多数事情都来得重要。 “多带些金银财宝,你的放着也没什么用。” “嗯!”许草莽不疑有他,下山带钱不是很正常嘛。 姬铭满意看着许草莽迫不及待的准备行李,看着远处的结衣峰。 “老祖宗老祖宗,在吗?” 没回应。 “老祖宗,人在蒙古,刚下航母?” 仍然没回应。 “吴囿,你确定老祖宗能听到吗?” 吴囿冷冷的说:“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这可不一定!”姬铭爽朗大笑,运转法诀,使劲大喊道:“小婉儿,我有一法可助你完成心愿,你那个让他得寸进尺的心愿!” 话音刚落,一把温和的声音顿时响起:“护身符已经做好了,速来结衣峰。” ………… ps:希望下来的日子,如约而至的不止是春天,还有疫情过后平安的你。 第六十三章 同行(中) 结衣峰上。 韩晓虣看着一柱峰的弟子大包小包的收拾细软,心里一阵阵的无语。 这特么哪是姬铭一个人的下山历练,完全就是一柱峰一脉的集体活动啊! 姬铭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盘着核桃,指间灵活,显然手指上的技巧炉火纯青。 “四师弟,练剑不能单凭手腕之力,手指的配合也很重要。”姬铭看着许草莽细心的收拾细软,又准备给自家师弟上课。 “不需要,但凡不平之事,一剑足可以了解!”许草莽头也不抬的回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许仙了,随着阅历的丰富与剑道的理解,此时的他就是许·郎心如铁·草莽。 “四师弟,你不愿意学软件,这个我不勉强你。但手指的功夫你实在不应该放下,要是你的硬快长不能够一击逼杀,这个时候就需要手指来补刀了。” 说罢,姬铭捡起地上的一枯枝演示起来。 只见一道凌厉的剑意狠狠插进一旁的巨石,然后像阿威十八式那样不停多方位多角度钻研挺进;但奈何巨石坚硬如铁,也或许是姬铭力度不够,始终不能一杆到底。 就在此刻,几道细小的剑气支援来临,精准的击中了刚刚的深洞,最终中出石穿,完成大业。 “四师弟,懂了吗?” “那是你的一击不够致命,这种错误不会出现在我身上。”许草莽还是不服气,姬铭的这些小把戏在他眼里都算是奇技淫巧,不符合他的剑道。 姬铭还不死心,循循善导的诱惑道:“师弟啊,就算这手指上的功夫,你不打算用在剑技上,也大有益处。 譬如男女之情上,熟悉的手上功夫可以让对方心情澎湃继而涌泉相报。” 许草莽听到这里算是明白过来,连忙阻止了姬铭的进一步解释,斩钉截铁的应道:“三师兄,我学还不成吗?” 姬铭还有一大段话要说呢,这下子硬生生被打断了,只好收起眉飞色舞的小课堂,意犹未尽的说:“师弟有这觉悟就好,很多女孩是需要开导的,开导多了男人就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喜欢听到对方说我要,二是害怕听到对方说我还要,这个时候手上活就能出来救急了。” “三师兄,一切都收拾完毕了,咱们现在下山吗?” 单身狗就是快啊!姬铭笑嘻嘻的喊道:“事不宜迟,咱们去接小师妹下山去。” ………… 在浅浅一再坚持下,下山的第一晚还是在上次的客栈住下了,那家可以看到白日焰火的客栈。 带着云儿巡视了半天,江湖水深,容不得浅浅轻视怠慢,这还真让她抓到几个小毛贼。 尽管小姑娘事了拂衣去,但仍然不放心这小小的江湖,她忧心忡忡问道:“三师兄,浅规则交给树行真的可以吗?” “放心吧,树行是知道分寸,懂道理的护法龙王,也是个有赤子之心的死脑筋。” 少女的眼睛淡静如海,只见她语气平缓问:“可是有很多人都是嘴上讲道理、做事没道理的,他该怎么处理。” 姬铭这个“鬼父”当得确实尽心尽力,闻言后他先看着许草莽,然后再静静的凝视着浅浅,深入浅出的说道:“办法肯定是有的,而且很多。 一种是活得纯粹,我拳头很硬,剑术很强,道理很强,就用这些来打破一些东西。复杂问题给简单解决掉,只要我顺从本心就好。天地有规矩约束我,我便一拳打破,世间有大道压我,我有一剑破万法。哪怕暂时做不到如此酣畅淋漓,可总是如此想,坚定不移,一直朝这个方向走在道路上。这种人就是像你四师兄那样的,可以有,但是不能人人如此的。 一种是活得很聪明,怎么省心省力怎么来,规矩二字,就是用来钻漏洞的,我就是这种人。” “那树行是哪种人?”浅浅不懂就问,显然是个好学生。 “两者之间!这就是我告诉你的,这个世道不是非黑即白,当中还有很多灰。” 正在此时,掌柜小心翼翼的从进小院,恭敬的问道:“三位剑仙,请问是在这就餐还是移步到大堂就餐呢?小的好让下面的人准备一下,以免怠慢了仙人。” 姬铭温和的说道:“大叔,我们没那么多讲究的,这就到大堂就餐吧,给我们准备再丰盛的一桌就行。” 说罢从许草莽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抛到掌柜那里。 “够了吗?” “够了够了,小的最喜欢剑仙这样的直肠子。” 姬铭脸皮一变,按捺不住骂了一句:“骂谁呢,我不是直肠子,也不爱直肠子,只爱盘肠…………” 第六十四章 同行(下) 客栈掌愣住了,难道剑仙都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吗? 姬铭略带歉意的对掌柜说道:“最近孤阳不长,心态有些失衡,望大叔见谅。” 都怪杰出人士的那群神经病,平时拿什么“杰哥不要啊”的当口号,整天吃香蕉走旱路的,早就忘记了“葡萄美酒夜干杯”的滋味。 “师兄,咱们去吃饭吧,云儿饿了,我也饿啦。人家要吃烤鸡,要吃卤牛肉!”浅浅可怜兮兮的拉着姬铭的大手,总不能饿着肚子去行侠仗义吧。 许草莽依然酷酷的不言不语,只是听到烤鸡的时候下意识了咽了一下口水。 “走走走,酒管够饭管饱!” “人家还小,不能喝酒!” “酒喝多了手会抖,出剑也就失去了锋芒!” “怕什么,你又不是拍抖阴。” ………… 俗语说得好,所谓的饱暖思***,才下山不到半天的姬铭就后悔带着两个小屁孩。 罢了罢了,没有作茧自缚,哪能破茧成蝶! “师兄,我们再走一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小姑娘醉眼朦胧的看着姬铭,爽朗豪迈的喊着,浑然忘记了刚才是谁说小孩不能喝酒。 而一旁的许草莽早就已经三杯倒了,此时正趴桌上呼呼大睡。 姬铭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二人,意味深长的说道:“这是师兄交给你们的第一课,不要让自己醉倒,明天醒来你们就知道宿醉的痛苦!” 两世为人的姬铭甚少酩酊大醉,因为你很多时候不知醉倒后发生什么,是菊部有血,还是人财两失,抑或是走肾不走心,这谁能保证呢? 何必拿自己的安危来考验人心呢,这世上,最不可直视的就是人心了。 喝了酒,就敢想不敢想的,敢说不敢说的,敢做不敢做的,酒壮人胆确实有的,但得保证自己酒醉三分醒。 掌柜恭敬的送上时令水果,恭敬的询问道:“小店的都是自家酿米酒,要不小的给三位剑仙准备一些,剑仙配美酒,多潇洒。” 姬铭讥笑道:“你家的浊酒什么时候也能跟剑仙扯上关系,大叔,安分的做你的买卖吧。” 小心意被姬铭一语道破,掌柜大叔竟也不觉得尴尬,脸上更看不出半点羞怒。 “大叔你退下吧,那边有客人来啦,别怠慢了。” 大叔点头称是,识趣的退下了。 只见一少年来到姬铭跟前,轻轻抚摸着云儿的狗头,有些不解的问道:“副教主方才何必对掌柜咄咄逼人呢?” 姬铭看了一眼正招呼新客的大叔,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就怕他以后跟剑庐攀亲戚,本来也没什么,可当今这世道太乱了。宜春楼的悲剧少一个算一个,白日焰火能免则免。” 树行不嫌弃的吃着残羹剩菜,浪费是可耻的,出身山下的他分外珍惜每一个得来不易的铜钱。 “树行,这狗你带回去,咱们带着不方便。” “嗯,还有什么需要交待吗?”树行把吃不完的卤牛肉装到牛皮袋里,看了看肚子滚圆的云儿,深深的叹了口气。 “要是我们除夕赶不及回山,记得往一柱峰送上一碟饺子,带上一瓶结衣峰出产的桃花酿。要是你能找到的话,为后山的那个无名坟头添加一抔抔土壤。” “嗯,她找到了!” “你的小哑女?”姬铭惊奇的问道,实在想不到这少年郎还能保持着这么心平气和。 “嗯!”树行低头再喂了肥狗几根骨头,言简意赅的回应道。 “不去找她吗?” “她嫁了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恨她吗?掌柜大叔,再来两壶你们家的美酒!”姬铭最喜欢听这种悲欢离合的故事了,简直比花生米还下酒。 树行及其克制的诉说着:“不被喜欢的姑娘喜欢,或者曾经深爱自己姑娘变心了,这都是件很伤心的事情,可天没有塌下来,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 客栈外夜色撩人,客栈内略带情愁。姬铭看着有些释怀的树行,还是忍不住开解道:“你看过穆桂英挂帅吗?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撞壁叮当响。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世间执念,不过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锹凿不能移。 我特别喜欢第一句,作为过来人本副教主给你解读一下。世间情动,看似神秘繁杂,其实不过是一个瞬间的事。 可能那一个瞬间阳光刚好,你拿起一碗梅子汤,碎冰撞壁的一瞬间,你看见一个人,顿时暑意全消,心动莫名。 多年后那人或许不再,甚至面容都已模糊,可那个瞬间、那阳光、那碎冰撞壁的脆响和那通身清爽的感觉,还会长久地留在记忆中;直至再也分不清爱上的是那人,还是那瞬间的阳光脆响清爽,或者只是那时情动莫名的自己。” 树行泪流满面的低头下,声音沙哑的问道:“忘不了怎么办?” 姬铭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传来一声妩媚娇俏的笑声:“那就狠狠的把她记住,然后开展第二场感情角逐。” “你怎么还在!?”姬铭震惊的看着门外,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第六十五章 画绛悠的道(上) 客栈内,一众食客仿佛看不到小狐狸似的,只有姬铭与树行看着小天魔婀娜多姿的款款而来。 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姬铭随即就镇定自若的调侃道:“是组织派您过来巡视我们天魔工作的吗?” 小白狐竟然点头称是:“第二天魔主让我下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尽我所能阻止你继续亵渎婉霓仙子!” “你爷爷我都能鸳鸯被里成双夜大,珠小珠落玉盘了;谁还有兴趣以手抚阴坐长叹啊。” 树行目瞪口呆的盯着姬铭,显然对诗词有了新的认识。 小狐狸跳到桌上,不客气的提出要求:“姬铭你多搞几只烧鸡,我还未就餐!”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或者杀了?”姬铭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师弟师妹,食指有规律的敲着饭桌。 “你不会的!”小狐狸转头看着树行,自来熟的娇声道:“小哥哥,能帮我叫几只烧鸡吗?人家饿了。” 说罢小白狐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娇俏的嘴唇,一只尚未化形的狐狸此刻竟极尽妩媚与诱惑。 树行入魔般的看着小狐狸,转头对掌柜喊道:“掌柜,给咱们再上三只活鸡,要活的!” 小狐狸:??? 姬铭笑嘻嘻的解释道:“又不是深山野林,谁特么喜欢走兽道啊。” 树行一言不发的盯着这小天魔,用下三滥的手段引诱一个刚失恋的少年,这罪不可怒! 小狐狸明明有筑基期的修为,居然怂得跳下桌子,躲到姬铭身后。 姬铭抱起浅浅大步流星的回小院,树行先是深深看了一眼小狐狸,而后也扶起许草莽亦步亦趋的跟着。 现场只留下云儿跟小狐狸相视而对,分外尴尬。 最终,云儿把一根肉骨头叼到小狐狸面前,然后也一溜烟的往小院跑去。 这天魔初临人间,心心念念的风花雪月未曾体会,垂涎已久的柴米油盐也尚未亲尝。 不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总算是知道了,这人间还值得吗? ………… 蜀山内,除了贡嘎山常年积雪,其他山峰已经换了红妆绿裳,满目苍翠,春意盎然。 雨晴姑娘细心照料着这筋脉尽废,修为尽失的妙龄女子,心想这仇恨结大了。 女子赫然就是画绛悠,一个致力于救急战俘营无辜老百姓的剑庐弟子! 画绛悠已经醒来,她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间绝色,烟波竟也流露出几分羡慕。 “你为什么救我这个废人?你们套不出什么的,杀了我吧。”女子沙哑的声线带着浓浓的落寞与怅然。 雨晴姑娘眼眸明净清澈,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她心疼的摸摸画绛悠的额头,温婉柔情的说道:“其实我是最重要的身份是你弟媳妇,其他的都不及这个半分重要!” 画绛悠睁大了眼睛,断然想不到蜀山出了这样欺师灭祖的弟子。 “我没有弟弟,小姑娘你怕不是认错了吧。” 雨晴姑娘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的斜眼瞅着画绛悠:“不会错的,妾身与姬铭已有夫妻之实,终有一日会嫁到剑庐。” 画绛悠闻言想起了自家从小捣蛋的三师弟,眼角带了几分笑意:“你知道你们蜀山跟剑庐的恩恩怨怨吗?” 雨晴姑娘捂嘴笑道:“不是只有怨吗,何来的恩?” “当然有了,我们剑庐就是给你们蜀山积德,这恩重如山了!” 这蜀山小公主听着点了点头,恍然大悟的附和道:“俘虏营确实不应该存在,你比我勇敢能干。我所有的勇气与魄力都用在爱情上了。” 画绛悠看着眼前的绝色佳人,忽然想起大师兄说过的一句话:大道再长,也容不下儿女情长。 雨晴姑娘小心翼翼的安慰道:“姐姐,我会把你送回去剑庐,请你相信我。” 画绛悠自嘲道:“就算能回去又怎么样?废人在哪里都是废人,最应还是埋在地下。” 雨晴姑娘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如释重负的说道:“我会帮你恢复修为的,你回去后可以让姬铭来接我吗?” 这女子是个神经病啊,三师弟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 画绛悠当然不会答应让自家师弟陷入险地,她面目表情的拒绝道:“怒难从命!” 雨晴姑娘脸色一沉,郁郁寡欢的哀求道:“总得有个人代表夫家求亲吧。” “你确定你父母,乃至蜀山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吗?别傻了,姑娘,忘了姬铭吧。” 画绛悠就是这么一个人,她锋利无比,注定是把无鞘剑。 第六十六章 画绛悠的道(下) 山下客栈。 小狐狸动作熟练的分解着烤鸡,吃得满嘴是油,不亦乐乎。 而大尾巴轻快的晃动着,一摇一摆都仿佛挠到你的肾痒处。 “难怪有人会喜欢与兽类交流,这还真有点意思。”姬铭安顿好师弟师妹,看着小天魔大快朵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姬铭你嗦啊,人间有什么好,我看不过就是酒浓肉香吧?”小狐狸觉得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就是凡间的真谛。 “世间的小美好,无非就是雪夜围火炉,又或雨夜茶一壶。”姬铭想起了已经不在的井空大师,声音低沉而悠悠的说道。 小狐狸复杂的盯着姬铭,却不曾停下往嘴里塞烤鸡。 “知道为什么我说你不会拒绝我跟随吗?” 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其实这种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姬铭给小狐狸到了一杯热茶,目送着树行带着云儿轻手轻脚的离去。 “爱说不说,我跟你说啊,我这人凡事都能看得开,但这并不影响我记仇,我还记得你在我筑基的时候添乱。” “有我在,以后你们苍空剑庐就不用再受心魔大劫的困扰了,所以你今后得对姑奶奶我好点体贴点,知道没!?”小狐狸伸出粉红娇嫩的小舌头,小心翼翼的舔着热茶,生怕自己被烫伤。 姬铭看着小狐狸的小舌头不由得虎躯一震,兴旺的人丁不含而立:“这个先不说,我们剑庐没什么需要渡劫的。我此刻就想知道你们兽类为什么执着于化形呢,是不是如我所想一样?” “域外的老铁,你是怎么所思所想的?”舔着清香扑鼻的茶汤,小狐狸舒服得眯起了媚眼。 “四脚兽体位单一,化形成人后自然而然就能解锁更多的姿势与玩法,诸如咬,跤,挍,齩,窔等等。” 青丘姑娘目瞪口呆听着姬铭的徐徐道来,终于理解到第二天魔主为什么执意让它下凡盯着姬铭的一举一动。 太阳下山了,夜里也有明灯亮着,但这人间依然那么的冷,世界仍然那么的坏。 ………… 蜀山剑派的某座山峰。 雨晴姑娘与画绛悠相对而坐,修为尽废的画绛悠此刻看上去竟多添了几分柔弱恬静。 “小姑娘,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姬铭吗?”画绛悠一直觉得男女之情很莫名其妙,大师兄说情之一字可作万般解,她觉得都是吃饱了撑的。 一听到“姬铭”二字,雨晴姑娘柳叶似的的眉毛下,眼神变得如柔月光一样,柔美而欢乐。 “姐姐,自己真正深爱的东西,从来不用问别人好不好看,你没经历过,不会懂的。” 谁要懂这些不中用的玩意,剑道不香吗?匡扶正义不更有意义吗? 画绛悠不理解,也不想理解,要是哪天她喜欢上一个男人,一定要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剑仙!什么道祖佛陀,什么儒家至圣,在他一剑之前,也要低头,都要让路,什么不平的事情,都得在他的道理面前折服! 言归正传,当务之急还是劝这小姑娘割断这情丝,不然害己害人。 “你有想过你跟姬铭的爱情就是一个大坎,你死活就是跨不过去,要么憋屈死,要么找死,你能怎么办?” 雨晴姑娘细心温柔的用真元给画绛悠疏通经络,调理她早已被剑气反噬的五脏六腑。 闻言后她始终没抬起头,只是温婉的说道:“死很可怕吗?姐,你怕死吗,会因为怕死而不去解救战俘营吗?会因为怕死而不去渡天劫吗?” 听到战俘营三字,画绛悠顿时浑身充满萧杀之气,她就像是一把蒙尘了的剑,就像是一把损坏了的剑,即便是断成了两截,那锋利的剑刃依然在渴望杀戮。 满腔怨气,化为铮铮杀气! 只见她咬牙切齿冷声道:“有些事情是死了都要做!至于我的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能救下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此生已经不亏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雨晴姑娘收功而起,先体贴入微的给画绛悠倒了杯热茶,而后浅笑安然的回道:“我也一样,姬铭就是我的道。 姐姐,其实我们都是一类人,你不会因为他们只是凡人而觉得你亏了,我不会因为姬铭的身份而对他望而却步。说到底,我们都不是降服心猿的女子,我们都不是悟空。” 门外,忽然下起一场大雨,而夜雨的凄冷试图慢慢沁入屋内。 画绛悠沉默了,相顾无言的静静喝茶,这,这确实劝不了。 良久,雨晴姑娘重新站了起来,临行前再次叮嘱画绛悠:“姐,别做傻事,弟媳妇我保证一月内帮你恢复修为。” 画绛悠愣住了,随即斩钉截铁的生硬回道:“我不会帮你做媒人的,姑娘你可以省点力气了!” 这位蜀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子点点头,给了画绛悠一个温暖的笑容。 “没事,我自己上山求亲,最多……最多日后让夫家让婆家看不起。你说得对,我得为这段感情多出点力气,总不能让夫君为了我对抗整个蜀山。” 画绛悠看着渐渐远去的雨晴姑娘,嘀咕了一句:“那么高的山上,冷雨夜啊姐姐,出门的时候懂不懂顺手关门啊!!” 第六十七章 山神(一) 客栈小院,隔音效果实在一般。 靡靡之音声声入耳,一阵阵不可以描述的情感交流交相呼应。 有道是,轻拢慢捻挑抹忙,娇莺应和啼婉转。 小狐狸尴尬的低下了头,却用媚眼偷偷瞄了下姬铭,只见他津津有味的听着,关键动作甚至还做出了分批点评。 旁边厢房那边“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后,小狐狸才气愤的感叹道:“奸夫**,那男人真不是东西!从他们交谈中可以看出他的妻子比这女人好看多了,他怎么还出轨,难道家花不如野花芳香?!” 姬铭笑吟吟的给小狐狸续杯,丝毫不觉得惊奇。 “这问题揭露了你不是合格的狐狸精,我家小师妹都比你聪明。” 小狐狸似乎爱上这热茶的滋味,这会已经熟练的用两前爪捧着喝。 闻言她怀疑的看着熟睡的浅浅,不可置信的叫喊道:“这不可能,论揣摩人心,我们天魔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姬铭风骚的吹了个口哨,而后再给小狐狸斟茶递水,耐心的解释道:“记得浅浅小时候,有次抢了管如依的小玩偶回来,自己一个人玩得兴高采烈的…………我问她你家里也有啊,还比管如依的漂亮,用料也更精良,为什么还抢小伙伴的?你猜猜她怎么回答?” 小狐狸懵懂的望着姬铭,表情却渐渐羞愧起来。 “小师妹说,因为这个小玩偶我没玩过呀!” 没玩过呀…… 玩过呀…… 过呀…… 呀…… 小狐狸尖叫了一声,粉嫩的小爪子捂住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人间不是有很多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吗?不应该是这样的,聊斋志异骗人!” “轻声点,别一惊一乍的,吵醒浅浅我还得哄她入睡,来,再喝杯热茶。” 小狐狸不假思索的一饮而尽,失落的问道:“轰轰烈烈的爱情很难找吗?” “轰轰烈烈的爱情能一辈子吗?我们那里就是太多太多的人嘴里说渴望真爱,身体却很诚实的寻找着激情,还说什么七年之痒的借口。” “姬铭,你相信爱情吗?” “你可以跟一个人的优点谈恋爱,但终究得一个人的缺点过日子。爱情还是有的,但你没见过多少人,怎敢说男人女人‘都是这般德行’?来,咱们边喝边聊。” 小狐狸依然不疑有他的喝光了杯中茶,终于后知后觉的质问道:“你怎么灌我喝茶?” “没什么,我就是比较好奇天魔小狐狸是怎么尿尿的。” ………… 翌日,画绛悠悠悠醒来,修为尽废的她是被门外的寒风冷醒的。 只见雨晴姑娘款款而至,一笑一颦间尽是风光,似是杨柳依依,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姐姐,问你一个问题,要是你哪天发现姬铭是域外天魔,这个师弟你还认吗?” 凡事只向直中取的画绛悠毫不迟疑的说道:“那要看什么时候入侵的,要是从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是天魔的话,那他还是我小师弟,要是在我下山的这几年才夺舍的话我定必砍了他!” 雨晴姑娘细心的给画绛悠喂着灵药,眉眼间尽是温柔。 “不会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画绛悠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绝色,雨晴姑娘莹白如玉的小脸让她这个女儿身都不由得着迷入魔。 “人心隔肚皮,都是人族人心都会起伏不定,我辈剑庐修士只需拷问本心,事事讲理就行,他就是我三师弟。” “我明白了,姐姐,你刚刚服下的是我们蜀山的天元仙丹,你快趁现在重新塑经脉铸剑丹吧。” “以完整元婴炼制而成的天元仙丹?!”画绛悠大惊失色道,以生灵的元婴入药是何其艰难,又是何其残忍,她深知此丹药的珍贵。 “嗯,弟媳妇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你快炼化吧,我为你护法。” 画绛悠深深的看了一眼,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她难得的断断续续问道:“要是姬铭是域外天魔,你还会深爱他吗?” 雨晴姑娘嫣然一笑,调皮的伸了伸舌头:“从我第一次看到想见桃花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域外天魔了,他就算骗得了天下人也骗不了我。” 第六十八章 山神(二) 憋了一夜的小狐狸趁着姬铭晨练的时候赶紧解决问题去了,这不,一整夜的,她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姬铭就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无疑是一场考验耐心的角力,更是一场侦察与反侦查的斗争。 她,青丘一族的小公主从不弱于人! 姬铭当然没空一直监视着小狐狸,他又不是许仙,不需要其他物种的夹道欢迎与涌泉相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小师弟小师妹哄好才是最重要的! “师兄,我脑瓜子疼,是不是怀上宝宝了?”宿醉刚醒的浅浅强忍着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姬铭。 至于许草莽,面无表情的他难得的没练剑,这就说明了情况不容乐观。 “知道宿醉的痛苦吧,人在江湖,师兄教你们第一准则,千万不能贪杯酗酒,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切记不能借酒消愁。” 许草莽认同的点了点头,更是把杜康视为毒药,只要耽误他正常练剑的都是邪物,跟美丽的女人一样恐怖。 可是一旁的浅浅小姑娘却不这样认为,只见她揉了揉眼睛,娇声娇气的反驳着:“不喝酒的剑仙能叫剑仙吗?” “喝酒是可以的,但不能酗酒,只能尝酒,浅尝即止的尝。”姬铭让前来询问的掌柜大叔把早点端过来,而后再继续教导师弟师妹做人的道理。 “一个人的时候为什么要喝闷酒?那是因为他有无可回避的孤独感,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无处可消除。 觉得自己除了练功,宅,玩游戏,没有与相处的更好办法。” 浅浅似懂非懂的问道:“那还有其他办法吗?” 姬铭看着许草莽强忍着头痛的练剑,不阻止也不鼓励。 “《太平清话》中说,凡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杖、礼佛、尝酒、晏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右皆一人独享之乐。 你们看这多有雅致,用好独处的时光,学习一些美好而无用的技能,善待孤独,到最后,你的每一项专长,都是为幸福铺路。” 听到这的许草莽停下了手中青锋,冷冷的直视着姬铭。 “三师兄,我练剑的时候并不孤独,孤独的时候我会努力提升修为。” 小狐狸听着《太平清话》的美好雅趣,觉得人间哪来的不值得,少年郎的肩头,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 姬铭也不纠正他,各有各的追求,混吃等死,小富即安,飞黄腾达,是因为各有各的缘法,未必有高下之分。 “第二种情况是跟亲人朋友喝酒,他们为什么会醉呢,有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也有的是喝酒时候的某些鼓励与才华得到别人的认同,兴之所至就喝多了。” 看到二人一狐都等着自己进一步解释,姬铭也不敝扫自珍,悠悠的往下说。 “举个例子,例如别人说你太有才了,或者在某种活动里说你太棒了,人家要坏了之类的话,言者无心,但被夸的人总是会特别高兴。 这里的才华,可能是指你弹得一手好琴啊,吹得一口好箫啊,写得一手好文章啊,会画画,手工活特别出色啊,等等。 比如一次饭局上,剑主韩晓虣表演了一口气连喝三杯深水炸弹,旁边的秦扬婉充满爱慕地说,你太有才了啊! 剑主本来没醉,也突然醉倒了。” 看着他们都若有所思,姬铭也没进一步才华与平庸,很多事情都得不能过犹不及。 “行了,咱们去吃早点吧。” “啊,这小狗哪里来的,浑身雪白的,好可爱??(??)??????(??)??~~”浅浅粗鲁的抱起小狐狸,亲昵的用莹白的小脸蹭着她的??。 “你才是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狗!”青丘姑娘挣脱了浅浅的怀抱,破口大骂道。 “啊,画皮的狐狸精出来害人了,要吃我两个师兄的心肝儿啦!”浅浅人狠话也多,边喊着边拿起道剑向小狐狸刺去。 ………… 一番的鸡飞狗走之后,三人一狐终于能安静的吃个早饭了,这不,都成午饭了。 “师兄,我不同意这狐狸精跟着我们行走江湖,凭什么她可以跟着,云儿却要回去。” 姬铭笑吟吟的说道:“要不还是让护法龙王把云儿带回来好了,这一狗一狐的,我们三人正好能凑个狐朋狗友。” 浅浅踌躇不决的看看小狐狸,看看许草莽,最终还是不想当狐朋狗友。 “师兄,我们去哪里啊?” “白云山。” 第六十九章 山神(三) 春日寒雨,细密缠绵。 绿意一点点从下往上,如雾般升腾开去,带着新嫩的鹅黄,在雨中有如洗般的清亮。 今年桃叶见不到桃花,或许是花期特别短,又或者是某人的不挽留;结衣峰难得的只剩下嫩芽绿叶,只余下缕缕清愁。 韩晓虣静静的坐在凉亭下听雨吃茶,茶越喝越淡,情味却越坐越浓。 他慢慢饮下那时光的倒影,岁月的余味,还有不甘不舍的心。 不远处的桃树下,秦扬婉心疼的看着韩晓虣,她不敢劝,也没资格劝。 韩晓虣双手结印,满山的桃树仿佛都在鸣泣,一山灵韵迅速的往他指尖汇聚,翻腾轮转。 他眼中显日月,口中吐出一朵金桃,那是承载着陆小二残魂的花儿。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运转阴阳,拨动生死的琴弦,精准的将结衣峰的山灵融入进陆小二的残魂中。 自此,结衣峰有了第一个,也许是最后一个山神。 韩晓虣泪流满面的转过身,步履蹒跚的慢慢走回草庐。 除了秦扬婉没人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他失去的是“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的人儿,那个他曾经为她摇了一树桃花的女孩。 那个女孩,他韩晓虣找了很久很久,始终找不到她的转世,甚至连她的一丝残魂都不曾觅得。 此刻,将筹备多年的结衣峰灵韵与桃魂用在陆小二身上,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只是,我想你。 我想你想我。 我想你想我想你。 韩晓虣觉得自己疯了,明明还未渡劫而仿佛心魔滋生。 “小婉儿,待到小二醒来你告诉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山神,我……我这需要闭关一段时间。” 秦扬婉轻轻的一声“好的”答道,语言这东西,表达爱意的时软弱无力,伤人时却锋利无比。 她因为他而嘴笨,只要能平淡天真的陪在他身边,这就足够了。 韩晓虣感受着这连绵不绝的春雨,居然莫名的烦躁起来。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她是全世界,他却不知还能不能见到。 此际,那雨。 分明不是离愁,却点滴到天明。 ………… …… 姬铭一行人打打闹闹的离开了苍空剑庐的势力范围,辗转数日才到达白云山的山下小镇。 “三师兄,为什么来白云山啊?看着也不大不高啊?”浅浅嫌弃的眺望的白云山,山顶都没积雪,一看就不是合格的山。 “你的吴囿哥哥要求的。”姬铭原计划是先去找鹤儿姑娘的,但吴囿一直要求先去白云山,姬铭问他有什么机缘也不说,只是强调凡被提及必被感知,提不得也描述不得。 “姬铭,这白云山上有什么好吃的吗?”来到人间的小白狐,才短短数天就被这凡间美食俘虏了小胃。 别的狐狸精都是得一步到胃才能征服身心,这只小狐狸却是从嘴紧,到胃,经肠,肛出才能收服。 吃货的恐怖可见一斑,当别人吃饱了就知道谈情说爱,而吃货不一样,他们都吃不饱啊。 姬铭还未来得及开嘲讽,浅浅却先火力全开的怼小白狐了。 “就知道吃,你给钱了吗?不怕吃太多变小白猪吗?现在猪肉都六十块一斤了!” 天生的不对头,浅浅从第一天就及其讨厌小狐狸,论厌恶的程度,仅次于她素未谋面的父亲。 小狐狸似笑非笑的看着浅浅:“像我这种可爱的精灵,你们除了宠着,也没有其他办法。” 小样的,天魔的准则是凡事先讨好自己,至于别人,分交情,看心情。 要看浅浅又得吃亏了,姬铭赶紧用眼神示意许草莽,后者心领神会的对着浅浅朗声道:“小师妹,初来匝道,咱们是不是先巡视一下小镇,江湖不分大小的。” 浅浅深以为然的点头说道:“虽然我们现在力量还很弱小,但也得尽自己的一份力。 大文豪鲁迅先生说过愿江湖儿女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着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 ps:这真的是鲁迅先生说的,详情请查阅《热风·随感录四十一》。 愿鲁迅先生这些不合适时代的文章能让多几个人看到,起码有很多语录比鸡汤来得有营养,来得悠长。 第七十章 山神(四) 结衣峰上,那三更山雨,漏夜,点滴到天明。 半睡半醒的韩晓虣似乎分不清那是虚还是实,他仿佛看到远处朦胧的她。 是彩云飞舞还是飘动的衣襟?是明月疏星还是双眼泪盈盈?是迷途野樵还是归来的故人? 最终,是大梦初醒,这些终究都不是你。 那若即若离却叫他梦中乍起,韩晓虣站了起来,拂一拂本就一尘不染的红袍。 “都怪那滚滚红尘沾染我道心!”他大步流星的走出草庐,轻叹一声:“晚来风急。” 秦扬婉当然只是那句“晚来风急”说的是什么,一念无明的她何曾不是多情人。 “剑主,陆小二还未醒来,我去给你做点早点。” “嗯,去吧。我想吃东坡肉,素炒笋丝,响油鳝糊,甜品要酒酿小丸子,就这样吧,太多了咱们两个人吃不完。” 秦扬婉嘴角轻扬,秀目微眯成一弯弦月,一朵微笑在唇边绽放。 浅浅地笑,美好而恬静,无声亦脉脉。 “大清早吃这个不怕油腻?”她温婉可人的娇声道。 韩晓虣爽朗笑着:“有句成语叫伤心欲嚼的,我得化悲愤为食欲。” “嗯,婉儿这就去准备!”秦扬婉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脚步轻快的下山。 韩晓虣开怀大笑,没人看到他的笑中有泪。 秦扬婉哼着小曲儿的下山采购食材,也没人听出欢快曲调中蕴含的哀伤。 陆小二的灵体依然沉睡不醒,是睡还是不愿醒恐怕连韩大剑仙也看不清。 毕竟,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 “三位少侠,你们这个时候上山?”一年老樵夫关切的问道。 “对的,有什么问题吗?大叔,我们初临贵地。”姬铭点点头,边说边暗中用道理诀给大叔疏通经络,虽没什么大用,起码能给这讨生活的老百姓去去乏。 “年轻人,我给你们说,我们这白云山的山灵早就死了。现在只要一到夜里,山里就百鬼夜行,这些年都死了很多村民了。” “你们这里仙家不管吗?”姬铭还未开口,一旁的浅浅忍不住就问道。 “仙人仙人,心是山石做的人,哪会管我们老百姓死活。不过咱们白云山以前是有山神的,在我小时候的时候还亲自目睹过。”樵夫讥笑道,他这会居然觉得不累啦,说话都有中气了。 “那现在呢,不信有山神了?”浅浅小姑娘没去追求仙人到底有没善心,反而对山神之事充满了兴趣。 无他,她浅浅的江湖共主,将来管的不仅是江海湖泊的河神,还包括奇峰异岭的山神。 “不信了,大概山神也会老死吧,咱碰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老爷爷了。” “他救火你吗?”浅浅进一步追问,她既然要辨这山神的善恶,当然要多方打听。 “嗯,还记得发生在咱十七八岁的时候,一天我追踪猎物太晚了,耽误了下山的时间。 你们知道啊,入夜的山跟白天的山是两个世界,恰巧那时天下起下雨,我压根就不能生火探路。 咱是越走越慌,脚下的路看不清,眼前更是一片漆黑,走的话提着小命跋涉,停下来更有可能遭遇猛禽。 就在那时,我仿佛看到前方一个老爷爷,他浑身发着温暖的光,慈祥的看着我。 我那时居然一点都不怕,入了魔的跟着他一步步走;正当我反应过来怀疑这是不是吃人妖怪的时候,我发现已经下了山,走到了山脚下。 从那时我就知道,白云山是有山神庇佑的。” “哦。”浅浅若有所思的答道,而后看着姬铭。 “看我干嘛,小师妹,你自己决定是继续上山还是先下山吧。” “那我们还是先下山再问问小镇老百姓的情况吧。”浅浅坚定了念头,而后对着中年樵夫问道:“大叔,你们村子里还有很多了解山神的村民吗?” “应该还有不少,三位少侠要不今夜先去我们村住一宿吧,咱们家别的没有,就是够大。” 姬铭嘀咕了一句:我们家很大,玩累了还可以睡一觉。 “你自己一个嘀咕什么呢?说给我听听。”凡人都看不到她,憋坏了的她使劲刷存在感。 “大叔,麻烦你带路了。”浅浅元气满满的叫道。 “好嘞,大伙跟着我走吧。”中年樵夫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小男孩,忍不住问道:“小弟弟,你咋一直不说话呢,那么怯生吗?” 许草莽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冷冷的说道:“我又不是河神,不会问年轻的樵夫哟,你掉的是这把金斧头,还是这把银斧头。” 第七十一章 山神(五) 白云山下。 姬铭一行人入住在白云村的小客栈中,说是小客栈,倒不如说是乡村的小民宿,简陋却温馨。 小狐狸吃着客栈掌柜送上来的农家菜,满嘴是油,心满意足的摇起了小尾巴。 “姬铭,你怎么知道浅浅那臭丫头会选择下山做进一步的调查?” 姬铭慢条斯理的吃着鲜嫩的炒春笋,闭上眼细细品味这山野间的美味。 “岁数再小的女人都一样,引起她们的好奇是成功的第一步,浅浅也是姑娘,这哪能免俗。” “不是这样的啊,我就不会对大多东西充满好奇。”小狐狸刚到人间不久,别的可能需要时间沉淀,但在抬杠一道上天赋异禀,可谓一日千里。 “我刚刚从樵夫大叔那里知道这里有几道菜堪称一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啊,这小地方还有其他珍馐?咱们赶快去试试吧,明日咱们就得上山了。”小狐狸媚眼灿如春华,绽放出深情灼热的神采。 “你看,这不就是你的好奇之处吗?男女之道很有意思的,女生要是让你猜她的心思,你就得猜,猜错了你在她心中顶多就是个大傻瓜;若是你不去猜,你在她眼里就是个大傻x,你应该知道这两个词的差别在哪里了吧。” 小狐狸静静的听着,跳到窗外,看着许草莽与浅浅挨家挨户的询问山神的事迹,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 姬老师小课堂一开讲就停不下来,只见他继续猥琐的分析道:“我让你猜,你猜不到,那我问你要,你毫无保留的给了我,这顶多让女人满意…… 我刚想要,你就赤条条的送到我面前,这才让女人感到幸福。就追求女孩而言,撩女人勉强算是好手,疼女人的是高手,懂女人的才是国手。” 小狐狸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浅浅,正扶着一个老婆婆一步步的往客栈缓慢走来。 “原来做女人这么好的啊,那男人呢,怎么追求自己心仪的男人啊?” 姬铭似笑非笑的盯着小狐狸看,而后给小狐狸斟一杯茶说道:“咱们还是边喝边聊,其实女生追求男生,这会容易很多,不要听某些人的说服与睡服一说,很多时候,得不到的才会一直骚动,念念不忘。 所谓追,就是给男人他想要的东西,或者让男人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我这里有。 大男子主义的,多请教,多欣赏,多赞同,多赞美;花花公子型的,欲擒故纵,聊天的时候嘴巴可以毒一点,幽默一点,对他的各路情史表示轻蔑和不在乎;心智还不那么成熟的,就阳光、可爱,活泼,好动,一起爬山,一起打牌,一起喝酒,一起开玩笑。” 小狐狸终究还是抵抗不了清茶的引诱,边喝边嘀咕道:“我怎么知道他是怎样的男孩,我跟他又不熟。” 姬铭连忙给小狐狸续杯,杯不能空着话也不能停。 “其实男追女,女追男都一样,你得摸清自己的心思,你喜欢的是真实的他还是你想象中粉饰过的他。 跟一个人的优点谈恋爱这很容易,但懵懂过后要维持一段感情就得跟对方的缺点过日子了。 这就是很多人所谓的七年之痒,很多人宁愿买手办模型也不敢尝试好好的喜欢一个人,他们会觉得男生或者女生不好懂,会言不由衷的觉得恋爱好麻烦,各种游戏他们不香吗? 真的香吗?香,但这本来就不是冲突的二选一问题啊。 像你觉得今夜房东大姐煮的卤面条很香,能煮好这么出色的面条肯定有故事;但对于一个柴米油盐都是诗的农村妇女来说,面条能有什么故事啊?他丈夫哪天破天荒下厨煮的面条才有故事。” 小狐狸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喝着茶,这茶咋就越喝越苦呢。 正在此时,浅浅蹦蹦跳跳的从门外跑进来,元气满满的扑进姬铭怀里,有些伤感的说着:“三师兄,我确定了,那白云山神以前却是一个好人,但这些年应该跑了,或者是魂飞魄散了。 还有,这个小村庄很不好,除了那老奶奶,都在说山神的不作为,都在抱怨白云山神舍弃了他们。” 随着浅浅尽职尽责的把调查结果转述,许草莽背着一个老人家进门。 老人家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 满鬓银丝,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目光浑浊的她看着姬铭,虽年已古稀但吐字清晰:“少侠,你们得相信我,白云山神肯定不是谈了,一个三番四次救我这小村民的山神,这图的什么啊?咱们这村子之所以叫白云村,就是为了纪念这山神的!” 嬉皮笑脸的姬铭此刻却异常认真,似乎想到了什么:“老人家,你先别激动,咱们慢慢说,这村子现在就只有你还信仰着白云山神吗?” 老妇人坚定的点点头,字正腔圆一字一句的说道:“信,直至老身死亡!” “那你明天带我去找找白云山神吗?说不定他还在,你刚刚大概也知道了,我们不是一般人,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们能看到,别人不敢帮的忙咱们可以仗义出手。” “好的,三位少侠,咱们明天大清早就启程,遇神绛那地方估计除了我也没人知道了。” ………… 结衣峰上,一直沉睡的山神陆小二终于睁开了双眼,他苦笑着:“剑主,为何还让我重生,我真不想活了。” 只见温文尔雅的韩晓虣痛骂道:“你这煞笔不想活?你师父把重生的机会都让给你了,你不想也得活着,你得背着他未完成的使命活下去。” “什么使命?” “让一柱峰的师弟师妹能长大成人独当一面,让你的师弟师妹被人欺负哭鼻子的时候有长辈能撒娇,让你自己有更大的能力跟世间把道理说上一说。” 陆大山神看着远处的一柱峰,诧异的喊道:“我的师弟师妹呢,这一柱峰怎么空了?就剩一个我没见过的小孩子,那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吗?还有,我师父怎么死了?还有还有…………” 此刻,陆小二又回到了人间。 第七十二章 山神(六) 白云山下。 姬铭牵着浅浅,浅浅脖子上围了一圈狐狸,许草莽背着老妇人,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登山寻神。 为什么浅浅与小狐狸化敌为友?女人的关系就是这么神奇,这无关年龄,甚至在这里还跨越了物种。 所以万千的男同胞们需谨记,你的女人身边有两种人是千万不能深入浅出的,就算只是单纯的快马一鞭也不行。 其中一种很容易理解,是她的女闺蜜;另外一种是她整天挂在嘴边diss的女敌人,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会化敌为友,能被她念叨说明或多或少这个敌人进她心里了。 对于老人家来说,白云山是她的圣地,她双手紧紧提着贡品,既忐忑又期待。 “小哥,你累不累?”让小神仙一直背着她,老人家有愧于心。 “不累,但你耽误我练剑了。”许草莽还是这样的不懂人情世故,圆滑这东西他也不想懂。 “只是练剑吗?有没学飞天遁地的神通?” “没有,我不是你想象中法力无边的仙人。”许草莽看着前方的姬铭,那货正给浅浅小狐狸唱歌。 复杂的事情有三师兄与五师妹就可以了,他许草莽自认就是一个平庸的人。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啦!咱也只会采药与耕地,现在人老了,地也耕不动了。”老人家连安慰都是这么接地气。 “嗯。”许草莽这下子更沉默了,却停下了登山你脚步。 “日出又日落 深处再深处 一张小方桌 有一荤一素 ……咦,怎么不走了?”本来载歌载舞的姬铭也停了下来,他知道许草莽的深浅,许仙不会这么容易就累。 毕竟,他许草莽是四大人族楷模之一啊,亡灵骑士宁采臣,草莽英雄许仙,上仙大人董永,御虫剑仙落十一,他们没一个是浪得虚名的! “我累了。”淡淡的三个字,仿佛道尽了中年男子的心酸。 话音刚落,只见许草莽小心翼翼的放下老妇人,站在一旁装作不经意的用道理诀给她活络经脉。 “老人家也累了吧,来,吃点干粮喝点水。”姬铭看到老人家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山路确实不好走,别以为有人背着就很轻松,这确实是他姬铭失策了。 老人家人老心不老,她慈祥的看着许草莽,越看越是喜欢。 “你们知道我怎么那么崇拜山神吗?”还未等姬铭他们回答,老妇人就自顾自的说下去。 “我不是聪颖之人,甚至可以说是笨。 在我很小的时候,当别的学徒很容易的就能记住成百上千的药名,可以一眼就分辨出该草药的名字,我真的很羡慕。 慢慢的,我失去了自信,觉得我这种小孩哪里会有人喜欢,哪怕走失了估计师父都不会发现吧。 我是一个内向的小孩,只是村子里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要是我不在了估计师父他们还高兴呢。 于是乎,我一个人偷偷的离开,偷偷的在没师兄师姐陪同的情况下独立上山。 白云山虽不大,但要藏着一个小孩,一般人真的不好找;就这样,渴了喝山泉,饿了吃野果,我自个儿过来好几天,倒也过得逍遥,直至我发热生病了。 那夜,不知怎么都过不去,过了很久很久,天还是黑的,越想越难受。我这没用的小孩终究还是没人找到,或者根本就没人找,估计死了都没人发现吧。 意识渐渐迷糊,恍惚间,我看到一个老者,他说他是白云山的山神,说发现我几天了。 我委屈的哭了,问山神我是不是要死了?问他我这没才能的人是不是死了下辈子就只能做畜..生了? 你们知道山神是怎么说吗?”老人家似乎也说累了,喘着气喝了口甘甜的泉水。 “老人家,你是怕我们山野不好打猎,准备给咱们熬鸡汤吧?”姬铭笑嘻嘻的拆台。 “闭嘴!”许草莽难得的怼了一句,什么人对他好,他许草莽不是傻子。 “山神说,很多人顶着有才的帽子,到头来平庸的过了一辈子。 空具才华,一事无成,有啥用呢? 所有的才华,要成为人生的巅峰,中间需要的,是大量艰苦的努力,看不到前路的坚持。所有人都是有才的,但大部分的才华,都消耗在了庸常琐事里,好吃懒做中,随波逐流上,酒桌闲话时,游戏玩乐间。 什么叫成功呢?就是能坚持到最后,坚持到你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放弃了,就算成功。 没有哪一项事业,是只看天分,无需艰苦的,好比认药,比的不是谁药名与药理记得最快,比的是多年下来谁记得最多,谁最会学以致用。” 老妇人说着说着,眼睛绽放出自傲的光芒。 “我是这几十年里,村子里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师。” 许草莽停下了道理诀,看着老态龙钟的妇人,却发现山下的人懂得的道理一点都不比山上的少。 拳头大果然不是就是道理! 他无声无息的把道理诀突破到第二层,心领神会的悟出小神通言出法随。 ps:还有第二更。 第七十三章 山神(七) 白云山,密林深处。 “这聊个天也能突破?你们家剑庐的功法还讲不讲道理了?”小狐狸从浅浅的脖子跳了下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姬铭,却收到浅浅鄙视的目光。 “骚狐狸就是没见识,整日就只会勾引别人。”浅浅小姑娘古灵精怪的瞄了一眼许草莽,回头得让四师兄把道理诀的心得体会写下来。 姬铭以指代剑,干净利落的砍下了数截竹子,从储物戒指取出糯米和香米用白云山的山泉水泡一下,将两种米混合后温柔的塞进竹筒里。 “师妹别乱说,整‘日’的勾引别人,很容易遭到碰壁与逼宫的。小狐狸,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好吃的吗?”姬铭并未给她解释了功法一事,而是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竹筒饭吗?!这个我知道,超级好吃,我要吃三截竹筒!”对于一个吃货来说,所有的好奇心都得为美食让路。 姬铭一直觉得吃货是很萌的一种生物,这与外表无关,是一种遵循内心的自在洒脱。 人或者动物最萌的时候,就是无比专心致志地,做一件极度无聊事情的时候,比如熊猫吃竹子,吃货不远千里跑到长沙喝杯茶颜悦色,然后下午坐几个小时高铁到广州去桃花浅浅吃个酸菜鱼。 浅浅不够萌,他姬铭也不够萌,还有我们也不够萌;恐怕只是因为,我们不管做任何事情,其实内心都在念着家仇国恨,赚钱大计,成功捷径,买房压力,学业事业。 禅宗里的一个偈语说:吃饭是吃饭,睡觉时睡觉,做工是做工。 听起来容易,但其实很难做到。只因吃饭时老想着睡觉,睡觉时总想着办事,从而想入非非,办事时说不定幻想着别人提高兴趣,你不满足于当她恋人,还想着当她爸爸;于是乎也就没法发自内心地萌起来了。 平淡天真,是大多国人对个人修养的终极追求,说起来难,其实也很简单。 当萌保持一个恬淡包容的心情,放下许多名利的计较,专心于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不需刻意修炼,自然而然就会散发出萌萌哒光芒。 所以,在姬铭眼中,吃货小狐狸很萌,一生只追求心中剑道的许草莽也萌萌哒。 “对,就是竹筒饭,你知道怎么的竹筒饭才能让人食指大动吗?” 还未等小狐狸回答,姬铭就身体力行的显示了起来。 “首先,你得把浸泡的两种米取出,加上一点猪油,然后快速的温柔摩擦,待到慢慢渗出白浆后放蒸笼旺火蒸熟。” 因为浅浅与小狐狸的提议,姬铭的储物戒指里既有蒸笼又有铁锅。 不想将就的苟活着,首先你得对这个世界充满热诚。 姬铭在泉边洗干净锅上火,放入猪油,烧化烧热,放入蒸好的米饭有节奏的打散,手法极其熟练。一会是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食色性也,果真紧密联系。 老人家似乎也说累了,说着说着竟靠着树干入睡了。 许草莽还是陷入道理诀的顿悟当中,虽然他的剑道不讲道理,但他为人还是深明大义的。 浅浅则兴奋的帮姬铭生火,弄得小脸蛋都是灰烬燃屑。 只剩下小狐狸安静的听着姬铭的胡说八道,看看这瞧瞧那,心中满满的欢喜。 难怪,她在自在天曾听到这样一句话,那时候不懂,此时的她似乎懂了。 原以为风花雪月才是景,到头来柴米油盐皆是诗。 (还有第二更。) 第七十四章 山神(八) 白云山的正午,春日暖阳。 许草莽终于才顿悟中醒来,他先是弯着腰,恭敬的对着老人家拱手作揖;而后又恢复了往前的淡定。 对于他来说,哪怕是言出法随这样的小神通,对于他的剑道还是可有可无的,但老人家的这份开导这份情义他许草莽承下了。 似乎感觉到许草莽的目光,老妇人悠悠醒来。 “小哥,我故事说完了吗?”老人家不好意思的问道。 “还未,你说到你是这几十年里,村子里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师。”依然是那么的仗义执言,许草莽不懂宛转,也不想婉转。 “对了对了,老山神喂我喝了点神仙药,我就慢慢的感觉舒服放松了,身心都得到了救赎。 在我半醒半梦之间,我听到老山神说了最后几句:才华是上天对一个人最好的奖励,同时也是最大的惩罚。当别人夸你有才,这绝不是一种荣耀,而更应是一个起点和动力。 第二天,当我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师父师母紧张的看着我,心疼的怪责着我,打骂着我。 他们说在山洞里找到我,说山中的萤火虫给他们引路。 我知道的,那是山神引路,他也的确为小小的我引路。” 就在二人对话期间,一场名叫竹筒饭的动作片还上演着。 只见姬铭洗干净锅上火,放入猪油,烧化烧热,放入蒸好的米饭打散。 而浅浅把腊肠和腊肉,海米,香菇等配料都剁成丁,放在一边准备着。 姬铭当然不会目不识丁,他轻车熟路的锅里放油烧六成热,放入多种丁煸炒出香味,再放入糯米饭加盐,酱油,慢火慢炒,使其味道均匀后放入竹筒中上笼旺火以待蒸透。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尤其对于吃货来说,这是对眼耳口鼻的重大折磨。 老人家意犹未尽的继续念叨道:“就算是成就平平,但至少,到我这边老了坐在轮椅上时,至少也知道,那些被夸过的才华,并不是虚有其名。 人生最懊恼的事情,莫过于是让自己的才华,最后沦为酒桌闲话时,自我吹嘘的一种摆设,成为一种白白浪费的天赋。” “老人家,我知道的,这条路我会坚持下去,再孤单也不会退却。”许草莽目光炯炯,虽没振奋人心的承诺;但他意气风发,少年郎的肩头上先挑起清风明月,担得起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 “嗯,能说出这样话语的山神,怎么会舍白云山而去呢?我不信,村里的山民觉得没了信仰可以再找寄托,我只是担心老山神过得还好不好,会不会遇到他也无法跨过的坎。” “老人家,要是这白云山神并未如你所料的那样法力无边,你还会信仰他吗?”正在做着竹筒饭收尾工作的姬铭,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老妇人洒脱的一笑:“我信仰他,这与他的本事无关。” 姬铭眼神清澈,回头看了小狐狸一眼,随即对着大伙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随着饭香,白云山这一隅之地仿佛也飘荡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 姬铭若有所思的瞥了瞥白云深处,看着浅浅与小狐狸一步不让的抢着腊味糯米饭,看着许草莽生硬的伺候着老人家吃饭,而自己一粒米都未曾下肚,姬铭笑了笑,低着头大口的狼吞虎咽。 原来,小小的悲喜,真的可以伴你我他走过温暖岁月。 ………… 叶长卿死活落魄的走进不罔学院,他暂代了其兄长叶长安院长。 他叹了叹气,自言自语说道:“大哥也是傻,他自己又不是剑庐人,凭什么要替井空大师戴孝三年。” 叶长卿一个走着走着,看到项茭丕在正激情的拉拢新学生入会。 他看见姚汝讳这小天魔肆无忌惮的调戏小女生,滑稽而深情。 他看到李陵南默默的磨砺道心,似乎又处于修炼瓶颈。 他看到气运无双的刘一阳,偷偷摸摸的带着天生剑体的墨白遛出学院。 最后,他看到一个不应该在此地看到的人,应该说是龙,毒龙王古非翟。 “你不是被囚禁于玉剑门禁地的吗,咋就能放出来呢?”叶长卿大惊失色的问道,毒龙王的狠辣阴险他早有耳闻。 “嘿嘿,能锁住老夫的,从来就不是冰冷的锁链与禁制。”毒龙王阴森的笑道,明明长得温文尔雅的他竟有种说不出来的邪气。 “都逃出来,还不快滚,在这逗留不怕门主发现吗?” “不急不急,老夫等着一个机会。” 叶长卿暗地里调动起学院的儒道正气,海量的浩然之气正准备着随时给他一个教训。 “你怎么不问是什么机会?你这样不会聊天杰哥会惩罚你的。”毒龙王抱怨道,英俊的脸庞上竟带着几分天真。 “好好好,请问龙王在等待什么机会吗?”叶长卿无奈的问道,能不动手还是好的。 “我想加入学院,请院长大人您给我一个机会!”话音刚落,古非翟竟卑微的低头下,大有一副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跪下的架势。 “什么?!”叶长卿大惊失色,这哪来的神经病啊,这把年纪还想着进学院,难道学习小娃娃他们做傀儡手办吗? “院长您没听清楚吗?我想加入不罔学院,请我我一次机会!”古非翟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给叶长卿鞠了个躬。 就这样,他们相对而视,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叶长卿:………… 古非翟:………… 第七十五章 山神(九) 白云山。 小狐狸又无可争议的吃撑了,此刻正慵懒的闭眼小憩,美其名曰闭目养神。 “你就不怕小狐狸变小白猪吗?”姬铭看着饭后瘫坐的小白狐,充满恶意的问道。 “小仙女都是吃不胖的。”青丘狐大言不惭的反驳,小爪子却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肚子。 “你知道吗?其实减肥跟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很像,要成功都得管住嘴放开腿。”姬铭看着蹲在泉边可怜兮兮洗碗的浅浅,下意识的转移了视线。 要是此刻跟浅浅视线交集上的话,那小丫头肯定会赖皮耍泼的把洗碗重任巧妙的推给你。 这不,许草莽只是多看了一眼,就立刻被浅浅缠上了。 “四师兄,你帮帮人家嘛,人家怕水里有咬人的大鱼,你是剑仙你不怕。” “嗯,好。”许草莽撸起袖子,仗义执言的接过了浅浅分到的任务。 老奶奶怀缅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多少年了,把一生献给药师大业的她从未享受过天伦之乐,想不到晚年竟有幸偷得一时半刻。 “老奶奶,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啊?”浅浅再早熟也只是小孩,自然不会深思这问题其实是不能随便开口的。 “奶奶一直都是一个人,但并不寂寞。”老妇人为人豁达,当然不会跟一小姑娘置气。 “过年的时候也不会吗?”浅浅瞪大了桃花眼,莹白娇嫩的小脸布满了着惊奇。 “奶奶我独处时轻松,因为不会觉得自己乏味。陪你最多的人还是你自己,所以做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小姑娘嘟着粉嫩的小嘴,有些失落的说道:“可是我会,有时我会想到他们,在山上的时候我会想起师父,在村子里我会想起母亲。他们都喜欢和我玩捉迷藏,突然有一天,就躲到天上去了,至今没有下来。” 腿脚不灵的老人家心疼的把小女孩拥入怀,无需多言,只需拥抱。 “你喜欢你的两个师兄吗?” “喜欢,天下无敌的喜欢。” “还喜欢什么?” “喜欢师父在除夕给我们包的饺子,喜欢三师兄给我写的诗词,喜欢四师兄说欺负我的人就是挑衅他的剑道,喜欢素未谋面的大师兄,喜欢很酷很帅的二师姐,喜欢剑庐疼爱我的的师兄师姐,喜欢学院里跟我一起念书的同窗,喜欢浅规则的教众…………” “原来你还拥有着那么多的喜欢啊,是不是心里一下子就满了?” 老奶奶慈祥的笑道,抚摸着小女孩柔顺的秀发。 “嗯,不孤单了!”浅浅用力的点了点头,笑容如桃花绽放。 抑郁感常不期而遇,这只是一种很常见的精神挫折,不必说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而应说无需抱怨,可以抱我。 老妇人看到小女孩由阴转晴,她那额上饱经风霜的皱纹似乎在这一瞬间舒展开来,一双眼睛早已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苍老的嘴角露出丝丝缕缕的温婉笑意。 “姬铭,这老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很美很美,对吧?”小狐狸望着不远处的一老一小,终于明白为什么都执着于化形了。 “她现在也很美啊!”姬铭纠正了小狐狸的说法,美,可以被年龄淡化,但却永远不能被抹去。 “老奶奶,你是山神吗?”浅浅抬起头,看着眼前慈祥的老奶奶,下意识的问道。 ………… 贡嘎山中。 画绛悠大摇大摆的磨砺剑意,修为恢复的她没有偷偷下山,也没有继续作死寻死。 “雨晴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上咱们剑庐求亲?” “爹爹说了,只要我进元婴期才允许我这样胡闹。” “你也知道自己胡闹?”画绛悠似笑非笑的问道。 “我这两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爱上了他。喜欢看他笑的样子,像清风拂过暖阳,眼里盛满了星光。” “真特么肉麻,受不了了。”画绛悠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世间都是大同小异,比我我看长得好看的人都像他。喜欢是一个人的烟雨朦胧,又夹杂着思念的密不透风。他若不在,我的青春就兵荒马乱。” “够了够了,你还是好好修炼吧,只会犯花痴的话,等你元婴了说不定我都大限已至了。”画绛悠不想再理这神经病了,又病又娇俏的女孩哪有人会喜欢。 “怎么可以够了,因为遇见很晚,所以我要爱他很久很久。” “有多久?” “两辈子!” “两辈子?”画绛悠不明所以,人还可以活个两辈子,难道让孟婆卖假汤码? “对的,两辈子,我上辈子就认识姬铭了。”雨晴姑娘嫣然一笑,美得如画中仙。 ………… 不罔学院。 古非翟心满意足的走进学堂,而后直奔主题的找到项茭丕。 “皮皮,给你三天时间,帮我找到造这个女傀儡的学生,我要得到他!” “你怎么知道制造者是我们学院的人啊?”项茭丕疑惑的问道。 只见古非翟温柔的掀起女傀儡的小裙子,女玩偶的大腿上赫然写着“不罔出品,必属精品”八个字。 第七十六章 山神(十) 白云山上,小径通幽。 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 短暂的午休后,姬铭一行人有说有笑的继续寻神,许草莽主动承担起背老人家跋山涉水的大任。 “我怎么会是山神?我只是活得久了,看得自然就多了。作为村里的药师经常能收获医术之外的东西,我只是一路拾起他们的微笑与泪水,偷偷的夹在我的时光里罢了。” “可以有很多很多人,都不如老奶奶你活得通透。”跟老人家顶嘴是不对的,浅浅只敢小声的嘀咕道。 没人看到吴囿已经在一个时辰前离去,杀人夺宝或小秘境夺造化的副本桥段姬铭他一点都不在乎,没什么比自己师弟师妹的成长更重要。 得失重要吗?重要!是他姬铭的就好好抓住,不是他的就不要多想。所以吴囿究竟能不能得到那奇珍,姬铭一点都不在意,因为那本就不是自己拥有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另一方面,在姬铭看来,天底下没谁是欠他的,但是他欠了别人,就别不当回事。一路上老奶奶对许草莽与浅浅二人的点拨他看在心里,更记在心里,怎么还这个恩情更是这次白云行的最大目标。 “三位小剑仙,前面就是我们的白云神庙了。”老妇人激动的说道,说话间拍了拍许草莽的肩膀,示意放她下来。 待到平稳下地后,老人家反倒犹豫不决起来,想进却不敢进。 浅浅刚要询问却被姬铭捂住了小嘴,而一旁的许草莽也疑惑的看着姬铭。 “近乡情怯,岁月总是亏欠念旧却被生活折腾得无可奈何的人,你们想想,一般人有这个能力把老人家一路背上神庙吗?”姬铭温和的声音在二人心底想起,年少的他们当然不能体会“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酸楚。 “小剑仙,你能看到老山神还在吗?”老妇人忐忑的看着姬铭,生怕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在的,老人家,咱来扶你吧。”说是神庙,但眼前的只是一破败的小草庐,多年的风吹雨打下更是摇摇欲坠,早就没有丝毫的香火之气。 四人一狐刚踏进山神庙,一股年久失修的霉味就扑鼻而来。 姬铭立马运转法诀,以风之法则无声无息的洗涤了屋内的尘土,却洗不去老人家心头上的阴霾。 “是我的错,说好的一生侍奉山神,我却失言了!”为人豁达待人的老妇人失声哭了起来,很多很多的人,懂得原谅别人却不懂放过自己。 “老人家,别急,我这就施法让你看到老山神。”说罢姬铭以阴阳大道转化阴阳,进而让老妇人的眼里明辨虚实,短暂的获得了“阴阳眼”。 此刻,老妇人终于看到她心心念念的山神,眼前的他还是这么的眉目依旧。 “小囡囡,你来了啊!”白云山神虚弱的笑了笑,再怎么强做精神也掩盖不了他的疲惫。 姬铭他知道,没有香火之力供奉的他已经进入油尽灯枯的地步。 “山神哥哥,我来了,你还好吗?”以前的山神伯伯,今日的山神哥哥,老妇人的心思恐怕在场的只有姬铭懂。 “还好还好,就是少了些人间烟火,倒也活得更自在,只是有些想念山下的米酒,还有桂花糕。” “我都带来了呢,我去年晒的桂花,早上才做好的;米酒还是山神你喜欢的那家,只是以前的田大爷已经不在了,这些酒都是他儿子酿的,您看看味道有没改变?”老妇人边说边解开一直背着的小包裹,难怪她一直不愿意姬铭他们帮她带着,这恐怕是老人家最后的执着了。 只是,辛苦许草莽了!姬铭看着他们寒暄的聊着,心领神会的让师弟师妹跟着他退出山神庙。 ………… “师兄,这山神怎么回事?”一向沉默寡言的许草莽难得的主动问道,显然他也看出白云山神的虚弱。 “具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此时犹如无根浮萍,没了村民的香火之力,活不长了。”姬铭没有掩饰什么,不是想让师弟师妹看破生死,而是想让他们懂得面对生死。 “怎么山神不在白云山行土地公之职责,从而让山上神灵侍奉他呢?”盘在浅浅脖子上的小狐狸自言自语道。 “因为十多年来,老山神他用他全部的神力苦苦压制龙珠啊!”吴囿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帅,这是我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男人!”小狐狸风骚的想着。 “帅,再帅又如何,我浅浅也是他得不到的女子!”年少有为的浅浅显然志不在此,她更在意的是她的江湖。 “胆敢乱我剑心,此人该死!”这是许草莽的直白。 姬铭看着眼前的吴囿,发现这大帅比更灵气逼人,更神采飞扬了! 吴囿复杂的看着门内,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门内的那位山神,不仅苦苦的压制我的龙珠,还分心的弄神作鬼的恐吓一切灵智已开的生灵,让他们离开白云山,或者不敢上白云山。” 第七十七章 山神(十一) 白云山,神庙前。 “那是白云山神想独吞龙珠吗?”尽管早有猜想,浅浅还是故意的问道。 “他只是苦苦压制,多年来并未试图炼化龙珠。”吴囿淡淡的回道,风华绝代的俊脸上罕见出现了丝丝担忧。 正在此时,庙内的门缓缓推开,白云山神提着酒壶快步走出。 “老夫代表白云山生灵叩谢四位解除了龙珠之危!”说罢这白云山神竟弯腰向着三人一狐稽首跪拜。 “山神伯伯,这使不得,使不得啊!”姬铭运转法诀托住山神下跪的双腿,这一跪谁顶得住啊。 “山神伯伯,值得吗?”姬铭心思缜密,自然猜到原由。 龙珠会引起一切生灵的异变龙化,先不说这种异变有可能会使得自身变为龙形的怪物。 哪怕侥幸进化成功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成为其他修士与妖邪的大药呢,修真界从来就不是善地,江湖险恶,水深船易翻。 人心起伏最难平,没有门派传承与庇佑的异变者简直就是羊入狼羣,老山神不敢用山上生灵,山下百姓来考验修士们的人心。 “好像是有那么一丝不值得,但他们都是很可爱的人儿啊!”山神看着许草莽搀扶着的老妇人,目光随着怀缅而变得温柔。 “我本来只是山上的小妖,因为没有居所而暂住这寺庙里,在一次旱灾时,村里的人为祈雨而来到寺庙供奉供品,第2天巧合的降雨,使村里的人都叫我做山神。 只是因为机缘巧合被供奉,产生了香火,所以便是有了力量,便成为了神,真正的有能力去帮助山下的人。你们知道吗?一旦被爱过的话,就再也无法忘却了!” 在无助的时候,愚昧的村民可以随意地把山间的小神龛当成自己的救赎,虔心信奉,诚心膜拜。但是在生活逐渐顺心之后,神明就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真的是有很少有人能自始至终地信仰一个神明。总是在需要时,才会想起,等到没用了,就突然忽视,忘记了之前的信仰,所以到了后来,才只有老妇人还记得白云山神的好吧。 “山神伯伯,你应该离开的,跟我们走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消失的!”浅浅大声喊道,好人就得有好报。 像提出歪果仁永久“拘留”管理条例的民族英雄杨某人,希望他夫人生出来的后代肤色都是五彩斑斓的。 “你们看看,这绚丽的山岚,秀丽溪谷,柳绿鸦青,葱黄黛蓝,绵绵的细雨,偏生恼人走不得啊。”老山神抬头望天,白云山的一草一木,直教他生死相许。 “老奶奶,你也劝劝山神伯伯吧。”浅浅着急的叫嚷着,陈梦雪离去的阴霾她真不想再目睹了。 “小娃娃啊,这就很好了,你别急,先静静地听听,丛林中的鸟鸣,大自然的风声,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老妇人捂嘴偷笑道,此刻竟有几分少女的调皮娇俏。 “三师兄,你们快想想办法,吴囿哥哥,你是大剑灵,一定有办法的。”浅浅锲而不舍的哀求道,她明明已经知道有些东西是求之不得的,但年少的她学会了告别,却低估了思念。 “小师妹,尊重他们的决定,像我们尊重你立志当江湖共主一样,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只要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做着自己最擅长的、最喜欢的事,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都在实现着自己的价值,只不过选择不同,所以形式不同。 像飞蛾明知道前面是火焰,它还是义无反顾的扑过去,你或者会觉得它们很傻缺,但对于它们来说,那就是光啊!” 姬铭抱浅浅入怀,说再多还是需要给自家小师妹温暖安慰的。 他乐于浅浅懂得人间疾苦,却不愿她有人间不值得的感觉,他希望小师妹能“认清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 “我们走吧,该启程去鹤山了,两位,珍重了!”姬铭对着山神与老妇人点点头,没有依依不舍话别,就这样,后会无期。 “师兄,这不妥!老奶奶怎么下山?”许草莽难得的善解人意,看着老妇人竟流露出一丝不舍。 “她以后能靠自己的能力上下山了。”吴囿冷不丁的来了一句,炼化了龙珠的他没人知道他恢复了多少实力。 只见老奶奶站了起来,快步的跑过去抱住了许草莽。 上山时的老态龙钟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小娃娃,路上珍重,别好勇斗狠,凡事多听听你的师兄,天冷多添衣……”最终,临行虽没密密缝,但各种的提醒牵挂却是没有落下。 下山已时值夜深,可见刚刚的叮嘱还是那么的孔武有力。 “姬铭,值得吗?”吴囿不能埋没良心的说不心疼。 “值得,他们两个都是山神。” “嗯。”吴囿不多说半句,现在再说什么已经无补于事。 “四师弟,五师妹,以后要多来白云村传教,多来白云山看山神啊。”姬铭突然问了一句。 许草莽与浅浅同时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姬铭。 “你们不来山神怎么有人供奉,你们想让老奶奶守寡吗?哈哈……” “哈哈……”那是许草莽开怀的笑声,爽朗干净。 “嘻嘻……”那是浅浅调皮的轻声,娇俏可人。 吴囿与小狐狸却笑不出来,小狐狸甚至暗暗的低声骂了一句姬铭煞笔。 ps:山神篇完。 第七十八章 落子无悔 剑立奇峰傲日光,横空西蜀号山王。人烟不入琼瑶境,尘土难侵冰雪肠。 说的就是贡嘎山,这傲视西蜀的冰川之王。 尽管时值春天,但洁白无瑕的雪花依然顽强的飘扬着,落到身上就化成了水。 行人吐出来的气,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在地上捡起几堆雪,都是硬邦邦的,很难捏软,这么硬的东西砸到了别人的身上,肯定痛得哇哇大叫。 但这些,似乎都与雨晴姑娘无关。只见她双手托腮,静坐溪边看雪中瀑布小溪潺潺流动,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从这个世界的冬天,走到另一个世界的春天。 “小晴儿,咱们去泡温泉吧,听说雪山与温泉更配哦。”画绛悠飞驰而来,叫嚣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腔调。 雨晴姑娘不知想起了什么,顿时羞红了娇俏的小脸。 “好……好。”雨晴姑娘扭捏的说着,做贼心虚的瞄了画绛悠一眼,发现她并没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都怪姬铭那个大坏蛋,现在听到温泉二字都能让她自动脑补成y。 今日的画绛悠似乎兴致勃勃,一路浅唱的,见弟媳妇一直不说话还自己找话题:“小晴儿啊,你整天就坐着看冰川河流,山谷溪流的;都不用修炼的吗,你不是要尽快修到元婴找姬铭吗?” 听到“姬铭”二字,雨晴姑娘心情都美丽了些,正如那句“那些费尽心思逗你开心的人,终究比不上那个一听他名字就露出笑脸的人”。 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 “姐姐,我这个时候需要观自然来寻找突破的契机,闭关苦修已经没多大意义了。” “啊,小晴儿你到什么层次了?”画绛悠大惊失色,诧异的喊道。 “金丹极致了。”雨晴姑娘淡淡的说道,随即看着不远处的温泉,再次霞飞双颊,烟视媚行。 姬铭,世间情薄,为你情深。 ………… 蜀山的某处禁地,剑意肆虐,万千的灵剑随意的散落其中。 “师兄,来藏剑谷有何贵干?”一黑衣男子冷冷的说道,毫不客气。 “白师弟,我想请你出山帮忙杀一个人。” “为什么是我?”白悸离直截了当的问道,像极了剑庐的某人。 “只有你是我家女儿不知道的存在。” “为什么是我?”依然还是这么一问。 “因为你是合体期的大能,你出手的话万无一失。”中年男子尽管耐心的解释道,但剑眉星目间已有一丝煞气。 “为什么是我?”白悸离像复读机一样的继续重复,似乎在等一个正确的回答。 “只有那小子死了,我家囡囡才能从多情道升华到无情道!我家女儿天生道体,生是我蜀山人,死也只能是我蜀山鬼!”中年男子沉默良久,才忽然爆发道。 “呵呵,你所谓的心肝宝贝也是你的棋子吧?好一个蜀山代掌教,够狠!”白悸离讥讽道,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答案。 “随你怎么想,一切都是为了蜀山!”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相信白悸离哪怕再不屑他,但一定会顺利的完成任务。 因为他白悸离里就是蜀山最锋利的那把剑,一把未杀人就先诛心的无情剑。 “师兄,最后问你一句,不怕你家闺女恨你一辈子?”果然,白悸离的诛心一击从来不会缺席。 “落子无悔!”说罢他就消失于藏剑谷,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落子无悔?哈哈……”白悸离宛如入魔般大笑道,这笑声竟蕴含大道,引得无数的灵剑产生共鸣。 整个藏剑谷剑气纵横,剑意交融。 ………… 虚实峰上。 梦千古静静的看着古非翟的耍泼赖皮,不露声色的端详。 “门主,你就这样放任毒龙王乱来?”三长老担忧的问道,学院里不仅有剑庐的整个将来,更是有着他们玉剑门的根基啊。 “本来过不了多久,禁制就锁不住老古了,到了那时要不就只能杀了他,要不就放了他。”梦千古淡淡的说道,赔钱的买卖很难有公平一说。 “门主,难怪你没干他这几天干了什么吗,这实在有辱斯文啊!”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向来仗义执言的三长老竟有些语焉不详。 “水还不够混,域外天魔不是有句话吗?当大潮退去,才知道谁在裸泳。”梦千古看着学院的古非翟边爱抚着真人手办,边偷偷用独门的毒液给杰出人士的男教宗涂饰不可名状的部位。 “他韩晓虣想用域外天魔当棋子来试探我的底线,本座凭什么听他的规矩来下棋?要下,就得重新加大大码,我这边下注了古非翟,就看他那边了。” “要是他也愿意加注了呢?” “那咱们就落子无悔,谁胜谁负就手下见真章。”梦千古喜欢下棋,因为那虚实结合,相当有趣。 ………… 客栈小院内,姬铭笑嘻嘻的看着小狐狸与浅浅下围棋。 “你们两个听好了,谁输了谁当许草莽媳妇,不准耍赖,还有,不准悔棋。” “知道了!”执黑子的是小狐狸,第一手天元,就是那么让你捉摸不定。 天元的不常见主要还是第一手天元的价值太难估量,以天元为开端的中央变化没有可靠的价值衡量标准可循,可以说每一手棋都看不到价值,在很多手以后才能看到价值。对于最终以目数决胜强调每一手棋价值的围棋来说这样的下法还是太难把握了。 “好的,师兄!”浅浅没有因为对手的犯了大忌而放松,执白子的她宁肯稍微损失一点规避、一些有关征子的局部变化,也要让天元一子很难发挥作用。 黑白纵横厮杀着,却丁点都影响不到故事的主角,应该说是赌注。 只见许草莽不为所动的拔剑出剑收剑,拔剑出剑收剑,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七十九章 我们 夜深人静的时候,辛勤了一天,独自一人躺在硬板床的树行不禁反思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好像什么都不缺,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好像什么都明白,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好像什么都学会,又好像什么都不会。 好像什么都想要,又好像什么都不要。 好像什么都挺好,又好像什么都不好。 其实,不仅树行会这样迷茫,天下人大多都会这样矛盾,每次想找个人陪时,发现有的人不能找,有的人不该找,还有的人找不到。 归根到底,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她福寿双全,一定过得很幸福吧?”树行下了床,推开门,看着黑夜里的皎皎明月,不禁感叹道。 “少年郎,夜深人静别矫情,孤独无依勿回头。”一声音忽然在树行身旁响起,如晨钟暮鼓直击少年心头。 “大师兄,那么晚了还未作息吗?”树行生硬的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忘却就能忘却的。 “无论谁离开你,别忘了,对方没来之前,你本就是一个人生活的。”陆小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的忧愁真有意思。 “大师兄,井空大师的离去你也不在乎吗?”树行有些恼羞成怒了,诛心问道。 陆小二一阵的沉默,良久以后才苦笑道:“原来我们都一样,哈哈。” 原来,有些委屈,无论大小,只有受过同样委屈的人,才可以真正体会。否则旁人再好的善心善意,恐怕都无法让人真正心安。 “来,反正都是不眠人,咱们练剑吧。” 说罢,陆小二开始指导起树行的修行,一柱峰一脉人丁单薄,浅规则的教众也是他陆小二调教的对象。 远处的韩晓虣静静的看着一切,不言也不语,有些道理不必多说,要是世事都像他的手中的桃花酿该多好,干了就是。 但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雨,就像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我们是在寄人篱下,要乖乖低头。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 “奴家还是孩子,不能嫁给许草莽的,更何况他跟我人兽有别,不可以的。”落败的小狐狸果不其然赖皮了,心有所属的她怎么可以改嫁。 “习惯不习惯的习惯会习惯,舍得不舍得的舍得终舍得。”姬铭规劝道,他姬铭本就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 “许大剑仙,你也不喜欢我对吧?”小狐狸屁颠屁颠的跑到许草莽跟前,娇滴滴的问道。 “三师兄总怕我一辈子单身,这下他不用愁了,你总比剑鞘好吧。”许草莽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把姬铭与浅浅乐得满地打滚。 “你们都欺负我!”小狐狸炸毛了,终身大事怎能如此儿戏的。 “那你说说,你喜欢的那个他到底是怎样的狐狸?”姬铭笑吟吟的继续挖掘,一路上总得找点乐子不是吗? 说到这个她就理直气壮了,小狐狸骄傲的嚷嚷道:“遇见之前,不知情为何物;分开以后,更不知情为何物。他是我一个可以沟通的灵魂,故事不长不短,却是我所有的青春。” “说人话!” “我们……我们都喜欢美食,都有些相近的口味。”小白狐支支吾吾,娇羞的回应道。 “那你觉得你们在一起吃过的最美味的是什么啊?” “你们域外的臭豆腐,他在人间学到后做给我吃的。白豆腐切片儿泡卤水里,过油炸,浇上熬好的蒜末辣椒汁,那滋味,再也吃不到了。” “你还记得我跟树行说过的故事吗?美食这种东西,之所以让人魂牵梦萦,除了滋味,更多的是背后的情感和成长的故事。人间烟火,哪有极品,不过是因为,当时饥渴,所以销魂。” “我知道我知道,面条能有什么故事,他煮的面条才有故事!”浅浅抢答道,一副“你们快夸夸我”的表情显得可爱极了。 “小师妹也比这蠢狐狸活得通透!”对于自家小师妹,姬铭当然不吝啬赞美。 “嘻嘻,那当然!”浅浅心满意足的眯起桃花眼,得意的把小脑袋埋进姬铭怀里。 “小狐狸,你懂了吗?” “许仙,你懂了吗?”小狐狸不作回答,转头就对许草莽问了同样的问题。 “当然,我们跟你不一样。”许草莽斩钉截铁的怼道。 “三师兄,我现在不想娶她了,太蠢了,还不如剑鞘呢。” “不行,你得娶我!”小狐狸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侮辱,不依不饶命令道。 “好。” 第八十章 鹤山(一) 当一个事情成为习惯时,也就说不上坚持了,爱情也一样。 小狐狸现在挺后悔这门亲事,也致使她深刻明白了十赌九输这个道理。 而许草莽呢,今朝的他确实跟往常不一样,人都是这样的,用大量的时间迷糊,却会在某个瞬间成长。 老婆婆对他的影响确实不小,足以让他对一无所知的领域,鼓起勇气的踏出了第一步。 从人族繁衍大计上说,许草莽这种冒险精神,算是成功了一半。 许草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深知别人根本没空在乎他。所以他主动的抱着小狐狸去客栈大厅加餐,理都不理身后起哄的姬铭。 “三师兄,你说四师兄与小狐狸将来能不能生宝宝?”浅浅天真无邪的看着姬铭的眼睛,眼神灵动而真诚。 “这……应该可以的吧!”姬铭想起了上辈子的白素贞,她好像有个儿子叫许仕林。 “他们不存在生殖隔离吗?”天知道浅浅在学院经历了什么,能这样坚持不懈的探寻真理。 姬铭还是想起了白素贞,她跟许仙走访了多家不孕不育医院无果后,病急乱投医的白素贞在道观中跪拜送子娘娘希望能赐给她一个孩子。或许白素贞的诚心感动了送子观音,不久之后,白素贞便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 归根到底,她能怀上的核心问题还是在送子娘娘那里啊。 姬铭沉吟了一会,意味深长的对浅浅说道:“其实,真爱是不需要用孩子来见证的,孩子只是冲动的惩罚。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可以肆意打枪的乐趣。杜甫先生不是说过吗,身轻一鸟过,枪急万人呼。” 浅浅小姑娘天资聪颖,似乎看出了姬铭的尴尬,于是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三师兄,我要听《西游记》,你给我说吧。” “想听《西游记》何必我来说呢,算了,今天我给你讲述一下西游记鲜为人知的故事! 心肺对应的地支是申,所以把心肺阳气比喻成一只火炼的猴子,猴子上窜下跳,对应了心之相,这就是心猿。 为了锻炼心猿,所以要去游历,去经历,经历越多心智学坚定,所以心猿又被叫做行者,而心猿必须要修炼到一个“空”字才能圆满,所以心猿的目标就是悟空。 而肝肾阴气,五行配干支,肝肾对应水亥,所以阴气被形容为一只水浸的猪,这猪专司人的七情六欲,贪淫好色,若不加以约束,对心猿威胁极大,所以锻炼这只猪的方法需要持戒,所以取名八戒,但是人之情欲并非完全一无是处,要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猪的目标是悟一个“能”字。 但是人的身体需要信仰协调,打到一个平衡,所以,脾之能量,五行属土,为调和心阳和肾阴之物,所以叫做沙和尚,当阴阳有矛盾时负责打圆场,所以他自己首先不能太闹腾,所以要悟一个“静”字。 小师妹,懂了吗?这就是西游记唐僧三个徒弟的由来。” 浅浅瞠目结舌的望着姬铭,目光痴呆,犹如uu震惊部附体。 姬铭最喜欢讲有内涵的故事了,看到浅浅回味其中,大受鼓舞的继续说道:“小师妹,知道意马在故事中的角色你懂了吧,我这就不多说什么了。 至于马上之人,就是各种修真小说经常提及的元神!在西游记的故事中猴子猪和尚又被称为金公木母黄婆,分别对应铅,汞和朱砂,因为这是炼丹三要素的拥有者,所以马上这位我们也就称之为三藏了!” “师兄,我要听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浅浅不满的喊道,好好的《西游记》这都成什么了。 姬铭眼前一亮,开怀大笑道:“这个就更有意思了!首先,齐天大圣这个外号不吉利,齐天之龙为亢龙……亢龙有悔,大势已去啊!猴子明明在四海龙王靠夺宝(大铁棒)成就纯阳之身,却还要在蟠桃园偷吃成熟的仙桃。 曾有前辈评价*****说过:桃者,实也,其中有仁,属纯阳。 本为纯阳之体的猴子再补阳,是为阳极,阳极生阴,所以吃完了就遇至阴之相的上七仙女,自然…………一一攻破,猴头菇都变金针菇了,哈哈” 浅浅麻木了转过身,实在不能再听下去了,只见她快步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三师兄,我先去找小狐狸他们用了。”浅浅清冷的说道,平静的表情上没有半点异常。 姬铭笑吟吟的说道:“嘿嘿,去吧。帮我打包点回来,我练会功。” 浅浅刚步入客栈大厅,还未来得及抱怨三师兄的恶行,却看到许草莽温柔体贴的给小狐狸剥螃蟹。 原来,是没人会站在原地等她的。众生皆苦,而她也不是草莓味! 第八十一章 鹤山(二) 惊蛰过后,春雷始动。 曾听人说起过,生机萌动,万物舒张。因大音希声,于是发乎为雷,这种破土而出的生机,若化作声音,可不就是春雷。 于是,农家的新犁,耙出青翠染柳如烟,燕子回时,水流花开。 结衣峰上,此时仍是那个桃花盛开的季节。 空气慵懒得人想睡觉,韩晓虣于花下泡一杯花茶,从那天起,他就开始看淡了很多事情。 不是他刻意的去淡化,哀莫大于心死,正如那棵被井空大师砍下的定情树。 那田边,又是一年桃花开,可是这一切的遗憾与生机都与他无关。 从那天起,这剑庐的桃花仙人,醒醉半梦,时而癫狂,跌坐看酒盏花枝。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韩晓虣觉得,酒越喝越苦,最终他发现,原来井空大师才是活得最通透的那个。 秦扬婉只是静静的守候着,却一点都不觉得心疼。 因为她懂得,焦头烂额才是完美人生。 ………… 一路向西,姬铭一行人瞧着鹤山前进,目标明确,但步伐实在说不上快。 “三师兄,你说他们总是行色匆匆,那么辛苦,金钱真的那么重要吗?权财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路上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多不胜数,浅浅憋到现在才发问已经很有自制力了。 “先说咱们修士,要么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要么恪守规矩,愿意为了人间的太平,让自己活得没那么痛快,不去追求绝对的自由。 世间百态,各有所求,是非对错,一团浆糊。因为有太多人,道理只是说给别人听的,而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本心。 其实,山上山下皆如此。至于普通的老百姓,他们那么努力大多就是为了财务自由,而有些人更为向往的,或许是思想自由吧。 钱当然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但赚到能让自己活下去的钱之后,有些人想赚更多的钱,而另外一些人会觉得,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人生目标。 记得有一本杂记里这样说:满地都是六铜钱,然而他抬头看见了月亮。钱可以让自己很快乐,但美丽的月光,却可以让所有人都快乐。 小师妹啊,你属于前者还是后者呢?”姬铭的道理通俗易懂,他的道理从来都不是艰涩难懂,难以想象的。 这段时间的修行让姬铭明白,道理有时如同佛法里的每一个法相,每一个道理都是在我们日常生活当中能够对照,能够体验,能够落实的。 它不是来自于高不可攀,那些可望不可及,不切合实际的一套玄妙的概念和理论。 它完完全全都是能够根据我们不同的根基,不同的程度,所处的不同的环境,然后告诉你,要求你,帮助你从哪一个的码头开始上岸。 六度万行,你从哪一个码头上岸?这个意味着说,我们在修行的过程当中,我们现在是在什么位置,我们是用什么法,我们是修什么心,我们是什么状态,我们的船已经是发到什么地方,都非常地清楚。 “当然是后者了!”浅浅自豪的喊道,江湖共主也只能选择后者啊,精致的利己主义她浅浅大剑仙一点都不稀罕。 “那小师妹想让师兄快乐吗?”姬铭不怀好意的问道,目光不经意的扫了一下化作许草莽围脖的小狐狸。 好一对狗男女! “想啊,那需要我做什么啊?”浅浅娇憨的看着姬铭,明眸善睐,纯真而美好。 “你亲我一下吧。” “mua~~”浅浅跳到姬铭身上,毫不含糊的轻吻了一下,却羞红了自己秀气的小脸。 “那小师妹你想不想师兄一直开心?”姬铭乘胜追击,追女孩就得不要脸,除非你有想见桃花那么英俊。 “不想!”浅浅铿锵有力的果断回应。 “什么?” “我说不想!”浅浅勉为其难的又重复了一次。 “为什么啊?” “我怕你说那一直亲,或者你会要求我以大道起誓今后只亲你一个。”浅浅眼睛一亮,得意洋洋的解释答。 “渣女!”姬铭暗暗骂了一句。 还好她还只会不承诺,还不会广撒网,快速试错,高效迭代策略这三大准则。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不是他姬铭所贯彻的,好不容易穿越到这里了,当然不能丢域外天魔的脸了! 走走停停了数日,他们终于来到鹤山,那座闻名于北俱芦洲的灵山。 “鹤儿姑娘,咱们来接你回家了。”姬铭轻轻说了一句,这是对鹤儿说的,更是替已去的井空大师说的。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第八十二章 鹤山(三) 燕子神沟红万石,药池圣水沸千汤。说的正是贡嘎山燕子沟万顷彩林和红石遍地,都说燕子沟的秋冬最美,更有着十里仙境、斑斓彩林的美誉。 但雨晴姑娘最爱的却是燕子沟的春天,此时的燕子沟没有浓妆艳抹,只留下新春素净的新绿,与雪峰、峭壁坡组成了一幅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虽没江南的婉约灵秀,但却平添了几分英气与韧性,正如她本人。 不远处的画绛悠正悠然自得的哼着不知名的歌谣,没心没肺的逗着林间的小动物。 “姐姐,我真的蛮喜欢你,一直可以说能说的话,做可做的事,走该走的路,见想见的人。”雨晴姑娘看着远方的雪山,羡慕的说道。 “嗯,我也蛮喜欢我自己的。”只见画绛悠用剑气逗着小猴子的小吉吉,宛如往昔她玩弄姬铭那样。 “姐姐你知道吗,我爹爹要杀姬铭了。”雨晴姑娘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有些抉择她不想面对,但终须面对。 “你……你怎么知道的?!”画绛悠大惊失色,激动之下让小猴子遭受了一睾人胆大的无妄之灾。 “蜀山的事情大多都瞒不过我,应该说瞒不了我的本命仙剑。”雨晴姑娘平静的看着小野猴一瘸一拐的跑开,眼中越加哀伤。 她跟这小猴子何其相似,都是尘世中任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那咱们怎么办啊?”画绛悠六神无主,她知道自家剑主也就是元婴的水平,硬刚显然肛不过啊。 “那得看姐姐愿不愿意了?”雨晴姑娘真诚的看着画绛悠,精致的小脸儿有些异常的执着。 “那必须愿意啊!”画绛悠的小脑袋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在强大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只是笑话。 “请姐姐在我命魂里刻下奴印,然后拿我的性命威胁我爹爹!” 画绛悠震惊的看着雨晴姑娘,久久不语。 这女人,果然是个病娇啊! ………… 鹤山山下没有城镇,姬铭一行人稍作休整就准备登山了。 少顷就来到山门前,只见两个小门童不卑不亢的喊道:“各位道友,此乃鹤山,请问有何贵干?” “咱们想找贺小灵姑娘,麻烦小仙师通传一下行吗?”姬铭迎上前,先隐秘的塞了两个下品灵石给两门童,而后温和的询问道。 “行,请各位稍等!”其中一名小门童点点头,然后飞快的上山通报。 “这个啊,小仙师啊,你们这里没有其他传呼手段吗?”姬铭不经意的问道。 “咱们鹤山不愿接受这些没用的玩意!”小门童不屑的回应,尽管受了他们的馈赠,但他们门童就是鹤山的第一道门面,凡事他都得谨言慎行。 “那咱们鹤山的书童一定比其他门派厉害,既要经常见到形形式式的拜访者,又要承担起向门派前辈直面通传的大任,这是一个枢纽性质的位置,容不得半点马虎与儿戏!”姬铭没有拍马屁的说门童一职辛苦,转而从他们工作性质考虑分析。 渣男之所以能屡屡“进宫”,很大原因是他们目的明确,简单直接,高效执行,不择手段,道德感低,擅长心理研究,习惯从利益角度思考问题,尽管他们不懂这些理论,但是在犯渣的过程中,这套东西总是在起作用。 此时的小书童就是姬铭的用户,在初步了解鹤山的书童工作性质后,通过通过恰如其分的话术和撩骚就是必须的。 小书童被姬铭这一彩虹屁轰炸,难免也多出几分飘飘然,于是投桃报李的问道:“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姬铭没继续用灵石贿赂,物质永远不能过量,分寸很重要,这在泡妞与商场上亦如是。 “咱们是来自苍空剑庐的,小仙师听过吗?贺小灵姑娘这些年一直在咱们那修行。”姬铭上道的给小门童送上几个灵果,守门的容易口干舌燥,这个成本低却能对症下药。 “没听过,我跟灵姑姑没多少交集。”小门童有些尴尬的说道,仿佛做了什么对不起姬铭似的。 姬铭没计较什么,反而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继续套话,不一会儿就把鹤山的情况套出个大致情况。 作为骑手,当和女孩发生了更实质的关系之后,渣男们面临抉择。 要么是结束关系,要么是榨取更大的价值,鹤山的价值当然很大,灵鹤化形每一个令人食指大动,姬铭当然不能这样就放过了。 不管一旁浅浅的打哈欠,姬铭与小门童聊得热火朝天的,大有相逢恨晚之势。 正在此时,另一小门童迅速飞来,只见他刚停步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姑姑说不见你们,她说你们师徒七人太欺负她了!” 第八十三章 鹤山(四) 这鹤山的山门,有点难进啊! 打门进宫不胜其数的姬铭此时却感到中年男人的痛苦,望门轻叹的惆怅果然是不求肾解的。 他们一柱峰师徒加起来才六人,贺小灵怎么说成是七人呢?为何不说成其他熟悉呢,当中究竟有什么含义。 姬铭忽然想到什么,然后带着浅浅等人不卑不亢的跟两位门童道别了。 ………… 鹤山几里外的荒山野岭。 “教主大人,要不你去打探一下,鹤山一带最高的山峰在哪里。” “好哒!”浅浅小姑娘眉开眼笑的高声应道,她最喜欢做任务了,江湖的经验就是从大大小小的任务积累而成的。 “你们夫妻也跟着浅浅吧,多询问几个路人。”姬铭继续的分发任务给许草莽与小狐狸,却默默的拜托吴囿暗中守护他们。 “那你在这里干嘛?”许草莽没说什么,小狐狸反倒不满的嚷嚷道。 “我负责给你们扎营,还有给你们打猎做好吃的。” “许哥哥,咱们事不宜迟,你看浅浅那小娘们都跑远了!”小狐狸心满意足的催着许草莽,至于为什么喊许哥哥,女孩子都需要矜持的。 看他们皆离去后,姬铭没秘密进行其他什么大事,他真的身体力行的扎营打猎,生火烧饭。 待到众人平安归来后他,明亮的篝火,暖人心脾的热汤,肥美的烧鸡都准备就绪。 吃得满嘴是油的浅浅娇声说道:“副教主,本座已经询问了数十个路人与樵夫,得知这附近最高的山峰居然不是鹤山,而是一座叫作中泰的荒山。” “那……只是……一座细长……长狭小的独峰,没丝毫……灵气存在。”小狐狸的小嘴被鸡肉塞得满满的,口齿不清的补充道。 “嗯,既然进不了鹤山的大门,那我们只好站得高看得远,方便居高临下的偷窥鹤山的一举一动,说不定还能解锁异族仙子出浴的香艳场景,你们有兴趣跟我一起碰碰运气吗?”姬铭的谎言章口就来,但言辞却十分符合他的品行。 “不!”作为有家室的许草莽斩钉截铁的拒绝道,而一旁的小狐狸则对姬铭投以鄙视的目光。 “没兴趣,不过三师兄你得讲故事哄我入睡才能去。”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浅浅似乎忘记了姬铭的《西游记》新解,她最喜欢的还是听别人的故事,感悟自己的人生。 “嗯,你们快吃吧,不然饭菜都凉了。”他们没发现,姬铭从头到尾都没碰过烧鸡。 子夜时分,两人一狐都昏睡得特别香,一来因为赶路的操劳,更多的是来源于加料的烧鸡。 “主人,需要我陪你去吗?”风华绝代的吴囿略带担忧的问道,这届的主人虽然跳脱,但总体来说他还是很满意的。 “不用,此去中泰山应该是安全的,灵儿姑姑她不会害我。” “怎么猜到是中泰山的?”吴囿面无表情的问道,俊脸上没看出丁点“我很好奇”的萌态。 “七师徒多出了一个,应该就是暗示独自一人,为什么偏偏强调是七,我觉得指的是七言绝句。 再结合灵儿姑姑跟我们的情义,这首诗词应该就是: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鹤山对于她来说,何尝不是异乡呢,我应该能在最高处等到她留给我的线索。” 吴囿大惊失色的看着姬铭,久久不语,还是你们一柱峰会玩,“七师徒”三字就能联想出一首诗来。 “替我保护我他们吧,我这有老祖宗与梦千古的双重保险,安全得很!”姬铭笑嘻嘻的说道,殊不知要不是雨晴姑娘不按常理的操作,他现在已经客死异乡了。 ………… 不罔学院。 叶长安与叶长卿相对而坐,皆怒目而视,可谁也不愿先开口。 良久良久,最终还是作为兄长的叶长安退让了一步。 “我才离开这么一段时间,你看看你把不罔学院都弄成什么样了,你跟小时候一样,真是搞shi棍啊!” “哥,不要这么说你的学生。”叶长卿慢条斯理的说道。 “还有,你凭什么给井空大师戴孝?他跟你非亲非故的。” “井空那家伙虽然是个混蛋,但就凭一句话就值得我惦念他。” “什么话?” “他说宜春楼那次的灭门,灾难并不是死了两百余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这件事发生了两百多次。” (今天正好是本书发表的第三个月,本来想停更庆祝一下的,时间过得很快啊,愿我的朋友们眼中写满故事,脸上却不见沧桑。) 第八十四章 鹤山(五) 高耸入云的中泰山,自古少人烟,但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 姬铭拾阶而上,夜色下的中泰山平添了几分娇媚,这风光就算是灵气尽失的荒山又如何? 桃花流水杳然去,朗月清风到处游,还是咱们的李太白境界高啊! 少顷,姬铭波澜不惊的登顶,忽见前面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有万道青气,直冲霄汉,烟雾中隐隐现出一间草庐。 “极具剑庐特色的建筑啊,看来猜对了。” 月明星稀,似乎感应到姬铭的气息,只见一封信飞快的往姬铭迎面飞来。 待到姬铭不慌不忙的把新夹住后,迷雾中的草庐已经消失不见。 姬铭笑了笑,心想这灵儿姑姑还是这么喜欢装神弄鬼,而后打开信封细细品读。 “当你能查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本姑娘我已经修到分神期了…………” 这特么开局雷击啊,咱们师父不是说灵儿姑姑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吗?果然啊,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女人心海底针,难怪能将男人的铁棒玩弄于鼓掌之间,最终琢磨成针。 “无论来找我的是谁,应该不会是井空那个胆小鬼,他要是一年内找我的话这信压根就不会出现了。 对了,来找我的应该会是多年之后的小姬颰,抑或是回山的小绛悠,无论你是谁,切记千万别在我本体前提起井空那个杀千刀的。 好像还未说到正题,无所谓啦,反正你们都知道我性子跳脱。 本姑娘因为爱情进一柱峰,那时候已经有元婴的修为,只是为了顾及你们家师父大男人的自尊心,把自家修为说成金丹初期。 这都不算什么,我记得小姬颰喊我什么,舔狗对吧,为了爱情再卑微又如何? 小姬颰不是有首歌这样唱的吗? 在吗干嘛吃了没 哎呀心疼喝热水 多穿快回外面冷 你忙好梦早点睡 早安晚安睡了没 用心写的信为什么一个字不回 我想应该是你太累 没关系为了爱情我选择卑微 招之则来你挥之则走……(详情百度歌曲:在吗?在吗在吗?)” 姬铭看着手中信,不由自主的唱了起来,灵儿姑姑的叙事风格还是这么的意识流啊。 “过百年的等待与守候也得不到回应,他明明是心里有我的,要不然我怎么能一句话就能左右他的心情。 可是,我真的等不起了,我用尽了各种办法,他还是不愿表态跟我一起。 听说俘获男人的爱得从他的胃开始,为此我练就一身好厨艺,堪称剑庐一绝。 为了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我可以去学习,也敢于去尝试。可是,这世间的风是不是太大了,把他的温柔与爱意都吹走了? 已经元婴巅峰的我不能再压制了,我必须回鹤山准备了!但我仍然不服输,我在赌,要是他三年内来找我的话,我就不把对他的感情分出去。我宁愿元神背负着痴贪嗔,也不愿忘记他。 可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最终还是大梦一场,都怪那滚滚红尘沾染我的心,叹一声,晚来风急。” 杂乱无章的信就到此为止了,姬铭叹了一口气,有些明明希望可以再见的分别,却偏偏不会有再会了。 一场风雨,让山上花落如雪,顷刻间便满树凋零,确实能让人顿感生命之无常,韶华之易逝,顿生凄寂之感。 姬铭远远的眺望着鹤山,目光所致皆是遗憾。 师父,这就是我最后为了做的,你的道理我还是觉得不妥。 只见姬铭飞快的下山,往鹤山疾飞而去。 片刻之间他又重临鹤山山门,门前依然是那两个一丝不苟的小门童。 这次姬铭没有按规矩找小门童通传。 他运转道理诀,以小神通金声玉振高呼道:“弟子乃苍空剑庐的姬铭,深夜拜访鹤山,只为替家师井空大师向贵族的贺小灵姑娘求亲!” 万籁俱寂的鹤山,姬铭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第八十五章 鹤山(六) 鹤山山门前。 话音刚落,姬铭就迅速的唤出金桃花,大喊着“老祖宗救命”。 身体力行的诠释什么叫“一顿操作猛如虎,事后认怂不耽误。” 也得亏姬铭的骚操作,只见数十片羽毛化作剑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姬铭袭击而至。 每一根羽毛都有着元婴大能的全力一击的威力,姬铭哪怕道理再深也绝对刚不过,最终估计也难逃被插的命运。 金桃花潇洒的在半空打着转,看似悠哉悠哉的,实质精确无比的击碎了每一片来犯的羽毛。 一青衣女子杀气腾腾的从鹤山飞驰而下,青色的丽影竟倾尽了月光。 达到山门的她不言也不语,只是目光冰冷的盯着姬铭,方才她虽是含怒出手,但没一片羽毛是对着姬铭的要害而去的。 她贺小灵就是这么爱憎分明,赏罚分明! “灵儿姑姑,息怒息怒,我让老祖宗来跟你解释吧。”作为行走打桩机的姬铭当然看得出自家师父对贺小灵是有情的,但有些事情出自他的嘴信服力就低了。 只见以金桃为媒介,一袭红袍的韩晓虣显现在二人前,他依然是那个绝代无双的大剑仙,只是此刻的他比往日多了些癫狂,多了几分唏嘘。 “小灵姑娘,终于又见面了,你很久没回家了呢。”韩晓虣浅浅一笑,如沐春风的话语于寒夜暖人心。 “我不会再回去剑庐了,我把对剑庐的情与恨都化作分神割舍出去了。”贺小灵撇撇嘴,傲娇的说道。 “灵儿姑娘啊,还在生井空的气吗?” “不恨,已经忘记他了。” “那你干嘛还戴着他送给你的樱花发簪?”韩晓虣轻声的问道,看着贺小灵的目光越加温暖。 哪怕把你当作三尸斩出去,也不能忘怀对你的情义,果然,天大地大,终究还是容不下儿女情长。 “那是我抢来的,不是他给我的!”贺小灵辩驳道,心里却越发的思念那一个胆小鬼。 “那时的一柱峰除了你还有其他女性吗?你以为他喜欢樱花,却不曾试着去了解樱花的特质。” “你说我对他不了解?!”贺小灵更生气了,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趋势。 “樱花生命十分短暂,素有‘七日之樱’之称。满开只有一日,开时相偎,簇拥而来,谢时同去,一时纷纷,齐开齐落,似云水流逝。 姑娘,你懂了吗?” “不懂!”贺小灵心里微微一颤,生硬的回道。 “井空那家伙多喜欢你,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他多想你跟他是举案齐眉,守候一生的人啊。”韩晓虣轻叹了一声,惋惜的说道。 “那他干嘛一直不接受吗?” “你让他怎么接受,大道梦断,一辈子都只能在金丹期,而你确实前途无量的元婴大能啊!” “这……这不可能的,他怎么知道我的修为!”贺小灵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晓虣,她一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 “灵儿啊,你怎么不多想想,要不是有井空那家伙说你没问题,你能一直完好的在剑庐修行吗?没人调查你,没人去试探你是否对剑庐包藏祸心。” “你不也是元婴期吗?”她铁憨憨的问道,剑庐上下都知道韩剑仙是元婴期的大能。 “那你知道你鹤山山主的修为吗?” “这些都不重要!我明明已经把修为降到金丹期了,他难道还不知道我心意吗?” “灵儿你知道的,井空是个多大男人主义的直男,尽管有过几段露水情缘,但对男女之情觉悟不高。 你越是藏掖着你的修为,对井空的打击就越大,越是提醒着他跟你的距离。你是对他没信心还是对自己没信心?难道你就准备瞒着他一辈子?有太多太多的人自以为是了,却忽略了需要抬头仰望的爱情本就是给双方留下疏远的距离。”不经意间,韩晓虣对贺小灵的称呼从“灵儿姑姑”变为了“灵儿”。 “那可不一定,需要抬头仰望的爱情,只要加上闭眼嘴张开就很吸引了。”姬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滚!”韩晓虣笑着骂了一声。 “小姬颰啊,我已经很难过了,你就别逗我笑了,我要是跟着笑了,那得多尴尬啊。”心结有点打开的贺小灵以为她跟他的将来还有很长很长,却还是料不到世事无常。 “小姬颰说是替他师父来求亲,这并没错,这确实是那老家伙想做却不敢做的。”韩晓虣略带悲哀的看着贺小灵,有聚终有散,人生就是一场场折柳,有些人之间,注定只要相逢,就是对的,如果还能重逢,就是最好的,可有些分别是真的不能再见的。 “那他人呢?一大男人居然害羞了吗?”贺小灵尽管感到气氛有些低沉,但并没有多想。 这个时候,韩晓虣沉默不语了。 “师父他已经身死道消了。”姬铭为出这段情感故事打上了最残忍的句号。 “小姬颰,生死一事不能拿来开玩笑,虽然我大多时候都恨得他要死。”贺小灵不敢看着姬铭的眼睛,更不愿去相信这事的真实。 “灵儿,是真的,他已经不在了,那你还愿意嫁给他吗?按照井空的遗愿,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就把他最后的心念传给你。” “我愿意,我愿意!”贺小灵泪流满面,只见她跪着捂着脸,努力的不让自己哭出声。 世间情薄,为你情深。 第八十六章 鹤山(七) 鹤山山门。 过门而不入的男人肯定存在自身的问题,不是力不从心就是有心理障碍。除了大禹他老人家,因为他的本职工作是为了治水,而非让家人出水的。 但姬铭明显不是搞水利工程的,于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提议道:“师母啊,我们一群人站在鹤山山门前这样悲欢离合也不是办法啊,既然已经冰释前嫌了,要不咱们进去详聊呗,你也不想在这里听师父的深情告白吧?” 贺小灵想想也是,但她觉得姬铭别有用心,瞧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大有一副贼不走空的架势,于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姬铭深入鹤山的请求。 “剑主,咱们进去吧,小姬颰你先回去照顾师弟师妹,咱们稍候会去找你。” “师母啊,你不能这样翻脸无情啊!”姬铭当然不会表明了自己有一部分的原因是馋山中灵鹤青春少艾的身子,只能动之以情的哀求得寸进尺。 “滚,本姑娘还未跟你师父拜堂成亲呢!”贺小灵丝毫不为所动,对于姬铭的性子她自然略知一二,要是井空那老冤家能像姬铭那般懂女人心思,恐怕他们早已经儿孙满堂了。 “小姬颰,我还未跟你计较把小金桃当召唤符用呢,还不回去照顾师弟师妹?”韩晓虣不知是不是为了鹤山的女修士着想,也十分难得的支开了姬铭。 “好,那小的就先退下了。”姬铭没有继续胡搅蛮缠,识趣的转身离去,只是转头的瞬间眼中阴阳轮转,道韵暗藏。 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 贺小灵没带韩晓虣去自己住处,反而带着他来到一片樱花林。 有人喜欢花吹雪,是因为发生在樱花盛放期间,一夜的风雨之后,天气放晴晒干花瓣,大风吹起松脱的花瓣,而形成纷落如雪的壮观景象。 贺小灵知道井空那家伙尤其喜欢夜樱,此时凑巧三更,而夜雨中的樱花,更有着一种无常的凄美感。 但她不知道的是,井空大师喜欢樱花,更多的是因为樱花绽放时,用尽所有力量,也让人感觉到生命力的顽强,而从绽放到飘散的推移,又让人感受到了人生、美好事物的短暂和不可复得。绽放后义无反顾果断飘散的姿态,更是樱花最美的地方。 而贺小灵更不知道的是,井空大师是在樱花林中救下了那时受伤的她,他们实在樱花烂漫的时节初遇上的。 韩晓虣独爱桃花,井空大师唯独对樱花情有独钟,他们都不是惜花之人,但偏偏一生与花有着割舍不了的情愫。 贺小灵没催促韩晓虣,反而温柔的在樱花下点燃灯笼,大有“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意味。 “好了,剑主,请把夫君的遗愿交给我吧。”她不动声息的改变了对井空的称呼,眼眸里闪烁着灯笼的亮光。 “嗯。”韩晓虣在灵台抽出一缕心念,那是属于井空大师最后的残魂,残缺得没有了思想,只是单纯的“3d投影”。 刚把心念抽出,韩晓虣就识趣的离开了樱林。 还未等井空大师的身影完全显现,贺小灵的连忙走过去跟井空大师来了个四目相投的深情对视。 “灵儿,你能看到我就说明你愿意嫁给我,我们之间终究能在一起啊。”井空大师自顾自的说道,本应空洞的眼里在灯光下仿佛也有了几分神采。 “小姬颰曾经刺激我去找你,说什么男生们该醒醒,女生跟你分手,通常不是嫌你穷,嫌你修为不够高,而是你让她看不到希望。 我不知道你的离去是不是这个原因,我是对自己没希望了,一个对自己都失去希望的人又怎能给爱人希望呢? 我此生大道路断,寿命最多也就只余下数十年光阴,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跟你谈余生。” 井空大师没有继续说话,他目光深情的看着前方,那股铁汉柔情似乎跨越了时空,准备的送到贺小灵心尖尖。 “面对你的时候我总是有话却说不出口,你不在的时候我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但我现在是你夫君,你就得听我最后一次,记得为我报仇,不过得在你合体期以后,到时候你可以问韩小子我们的仇人到底是谁。 按道理我应该是魂飞魄散不入轮回的,但剑主说只要有人能以阴阳大道入天道,到时候就能逆转阴阳时空,从时间长河里复活我。 所以,夫人你不要对世道失去了希望,凡事大多有一线生机对吧,看好小姬颰,别让他乱来祸害女孩子,你待会见到他的时候记得用道法给他锁阳,还有小绛悠小草莽与小浅浅……” 贺小灵痴痴的听着井空大师从柔情万种到家常小事,两行清泪顺着光滑的脸颊滴到地上。 念念叨叨了一个多时辰,终须一别。 “夫人,就到这里吧,希望我们来日可期,这是我新的希望。” 井空大师终究还是消散了,泪眼婆娑的贺小灵当然明白了井空的用心良苦。 “放心吧,夫君,我不会自寻短见的,我在尘世中等你。” 夜色下,雨中凋零的樱花又何尝不是一种美。 ps:鹤山篇完。 写剑修的仙侠小说居然没什么斗法场面,难怪这书那么扑街。 第八十七章 人造剑灵(一) 贡嘎山上。 雨晴姑娘与其父亲针锋相对,气氛一度有些凝重,若不是画绛悠不合时宜的啃红薯干的话。 “囡囡,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这样又何必呢……” “爹爹,不用多说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门派。”雨晴姑娘无情的打断了中年男子的话语,对于这个男人她看得比谁都清。 “你会理解为父的。”中年男子也没多说,知女莫若父,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家女儿的偏执。 这位蜀山明面上的第一人,带着几分的落寞离去,尽管他答应了不会再伤害姬铭,但雨晴姑娘知道他们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远远不是谁退让一步就可以化解。 毕竟,他们都是同一类人,他可以杀妻证道,她也自然可以为一人倾尽天下。 现场的白悸离兴致勃勃看着这父女反目的好戏,情不自禁的瞄了一眼画绛悠手中的红薯干,还是这娘们准备充足啊。 “小侄女,要是我不听你爹的话执意杀了你的小郎君呢?你打算如何,是恨我还是恨你爹?” “呵呵,你猜?”雨晴姑娘言笑晏晏的说着,这本应宜颦宜笑的一张脸却让白悸离感到心寒。 “都恨?”白悸离不知为什么还站着这,只是眼睛又不自觉的瞄了一眼正吃着千层酥的画绛悠。 “都不恨,你错了,我也不知道你这师叔排行第几,咱们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巧笑倩兮的雨晴姑娘装作没有发觉白悸离的小举动,这师叔有意思啊。 “你要吃吗?我做的千层酥!”画绛悠终于捕捉到白悸离的一次视线,她略有不舍的问道。 “啊……好好,这凡间的小东西我还真没试过。”白悸离运功按捺住不安的道心,这女子好厉害,竟然能这样动摇我的根基,嗯,根基。 只见他强作镇定的从画绛悠手中接过千层酥,而后小心翼翼的抿了一点。 真甜,难怪都说人间好,原来凡间还有这样的佳肴。 “最烦就是你这种自命不凡的大剑仙,开口就是什么凡间凡人的,都不把自己当人似的。”画绛悠不满意的撇撇嘴,本姑娘就那么客气的问了一句,这男人还真这样臭不要脸的的抢吃。 白悸离立马就愣住了,嘴里的千层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原来千层酥细细品味居然还有酸的。 此情此景,白悸离当然明白自己是怎么一回事,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眼里杀机闪现,剑意不自觉的运转,这女人,乱他道心,该杀! ………… 姬铭枕着手臂,躺在草地,想了一整晚。 雨歇了,但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却还未凝干。 晨雾里远方唱着的歌谣打断了姬铭的思绪,韩晓虣与贺小灵找过来了。 “师母,师父就是一闷骚,是不是在表白里肉麻非常,让你闻之黯然泪下,继而暗爽,进而真防舞如意,佯盖卧箜筷?”姬铭挤眉弄眼的调侃道,李商隐的诗词就是厉害,不怕河蟹横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只见贺小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施展法诀,以分神期大能的威势为姬铭锁精封阳。 姬铭:??? 贺小灵理直气壮的说道:“你师父再三叮嘱,让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把你锁阳,免得你糟蹋小姑娘!” “冤枉啊,师母,我这是身体力行的打入敌人内部啊。”姬铭实在受不了这委屈,这招谁惹谁了。 “你还打得蛮深入的啊!” 韩晓虣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刻意的咳嗽了几声:“小姬颰,你们是继续历练还是跟咱们回山?” “当然继续历练!”姬铭毫不犹豫的回道,他傻了才这个时候回山。 “剑主,我跟娘子跟你回山吧。”许草莽带着小狐狸从帐篷里走出,这次下山虽然不长,但他收获丰富。 “掌门哥哥,我要照顾三师兄。”浅浅也早就醒了,只是不忍打断姬铭的沉思。 韩晓虣的视线在在许草莽与小狐狸那里停留了片刻,而后又盯着姬铭的体内深处。 “还请道友照顾好两个小娃娃。” “嗯。”姬铭体内发出一个不属于他的声音。 “师娘,你也跟着回一柱峰吗?”尽管早有答案,姬铭还是多此一问。 “没办法,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贺小灵无可奈何的叹息道。 姬铭眼中的阴阳闪现,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咱们不去蜀山报仇吗?” “小心思别那么多,把手中青锋好好磨砺,把道理揉碎悟透再说。”贺小灵一巴掌扇到姬铭的后脑勺,这小子太聪明了,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套话。 “走了。”韩晓虣最终还是把小金桃再次交给姬铭,再当召唤兽他也认了。 待一行人走后姬铭才悠悠问道:“吴囿,我方才问师娘的时候她内心有波动吗?” “毫无波动。” “那老祖宗呢?” “毫无波动。” 浅浅小心翼翼的把小手塞进姬铭大手了,娇声说道:“三师兄,人家饿了,你要照顾好我哦。” 第八十八章 人造剑灵(二) 西蜀贡嘎山上。 画绛悠一脸无语的看着白悸离,不就一点千层酥么,用得着这样杀气腾腾的盯着她看吗? “给你给你都给你,你们蜀山的就是这么霸道,本小姐怕了你!”说罢画绛悠就把手中的小点心塞进白悸离怀中。 白悸离麻木的接过千层酥,好不容易积聚的杀气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苦笑着:难怪师父说他不是无情剑,情之一字,确有万般解。 终是庄周梦了蝶,即是缘分也是劫。 “姑娘,能告诉我你的芳名吗?”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剑仙患得患失的问道,他专注单纯的看着画绛悠,生怕对方又出其不意的怼他。 “本姑娘是剑庐画绛悠,就是那个总在你们俘虏营救人的剑客!”画绛悠倔强的回视着白悸离,她就是这么一把无鞘剑。 “好名字!”杀伐果决的他要正视本心,逃避不是剑客的作风! 我白悸离的世界,不是非你不可,只是我的一生,有你才完美。 “一个打酱油的名字,有什么好不好的。”白悸离撇撇嘴,想起自家井空大师这个起名达人,就是这么的清新脱俗。 “你的名字,是我读过最短的情诗,师叔,快这样说。”雨晴姑娘清冷的声音急促的在白悸离心底响起。 只见白悸离瞬间羞红了俊脸,他断断续续的说道:“你的……你的名字……是我……是我……读过……最短的……情……诗……” “什么?!”画绛悠张大了娇俏的小嘴,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 “画绛悠,你愿意做我这辈子唯一的道侣吗?”白悸离就是这么一个奇人,他对剑道如此,他自以为对待感情亦应如此坦诚相待。 “我拒绝!” “哦,你要怎么才能答应我?”白悸离连忙追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对你没感觉,跟你才第一次见面。” “那为什么我们在初次见面时,我就有了离别的隐痛?”白悸离懵懂的问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剑道上也没说啊,本姑娘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画绛悠把目光投向了“恋爱专家”雨晴姑娘。 白悸离听到画绛悠的“解释”后十分满意,于是也把视线转向了雨晴姑娘。 雨晴姑娘:…… 这两人,比她还疯还莫名其妙啊! ………… 姬铭带着浅浅继续游历,不问前程,去到哪里就采风到哪里。 “为什么师父会说二师姐会做蜀山剑仙的剑鞘呢,明明是我让蜀山明珠做剑鞘了才对的,这想不明白啊。” “三师兄,你一个人碎碎念什么呢?”浅浅一路上不停的跟山野的猛兽切磋功夫,忙得不亦乐乎。 这会终于感到累了,就让姬铭背着她恢复元气。 “没什么,在跟自己商量你什么时候能统一剑庐呢。” “什么时候啊?”尽管浅浅志不在小小的剑庐,但多点资产还是极好的。 “亲自给我戴上剑鞘,让我鸣枪收兵的时候。”姬铭嘿嘿笑道。 “不懂!”浅浅小姑娘装作不懂回道,她发觉只要她说“不懂”或者“能不能再说一次”这样的话,就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姬铭笑嘻嘻的没有点破浅浅的小心思,这样的师妹他更放心,起码不用担心她将来会被渣男骗了身子。 “三师兄,我们去铸剑为犁看看好吗?听说最近那里有重大突破,能自主的控制剑灵的产生!”浅浅为了吸引姬铭的视线,故意的转移了话题。 “你听说谁的?”姬铭十分上道的给予小师妹最大的支持。 “野兽说的。” “你居然会兽语?!”这下子姬铭真被震惊到了。 “对啊,上次天地共鸣的时候就听到了。” 我勒个去,我的小师妹实在太不低调了,一个不注意就开放了天赋神通! “这不可能!”吴囿从姬铭体内飘出来,立场坚定的表明了态度。 “我也不信,这比人工智能还牛逼啊!要是真的可以量产,真的是天下肥宅的福音呀!” ………… 毒龙王古非翟看着杰出人士送来的情报,激动的把身下的傀儡摧残得体无完肤,皮开肉绽。 “项茭丕,姚汝讳,你们两个收拾准备一下,咱们得去铸剑为犁了!” “去哪里干嘛?”不甘人后的项茭丕凡事都喜欢问个究竟。 “那里似乎有我们杰出人士的大道!” 项茭丕瞳孔一缩,不再言语。 一旁的姚汝讳默不作声退下了杰出人士的聚集地,却暗中拜见了门主梦千古。 铸剑为犁,注定又是一次盛宴。 第八十九章 人造剑灵(三) 有人说,每个人最热爱的,永远是他们十八岁那年的流行与时髦。 刘一阳不清楚,皆因他还不够十八岁,但他相信小剑灵含羞偷亲他的这个晚上,他会牢牢地占据一生。 故事很短,说也简单,就是刘一非渡天劫的时候,这小胖子奋不顾身的冲进去替她挡下最后的一道雷劫。 然而量劫岂是旁人能干预的,最终刘一阳道基破碎,修为尽废,形同枯槁。 红颜峰一脉似乎存在着这么一种厄运,从严青衫到刘一阳,大道皆梦断于天劫。 “主人,值得吗?”刘一非失魂落魄的看着刘一阳“苍老”的脸庞,渴望得到小胖子的回应。 但此刻的刘一阳命悬一线,肉身陷入昏迷的绝境,就连赶着回山的韩晓虣都束手无策。 “就算最后一重雷劫我挡不了,最多就是永远停留在孩童的阶段,你不是说最喜欢小萝莉吗?”已然豆蔻年华的刘一非泪眼婆娑的,在床边念叨个不停。 这些年她一直苦修,以求变成姬铭口中的白富美强,但这一切现在看来都毫无意义了。 刘一非忽然想起了什么,白皙的小脸上粉霞满布,正如“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般,她腰肢如柳条般摆动着与他相偎相挨。 她轻轻的吻上了他不再年轻的脸庞,剑灵的两行清泪居然由虚化实,润物细无声的滋润着他脸上深深的皱纹。 “都说你是气运之子,请让我再看一次,给我活下去的希望。”刘一非喃喃细语道,屋外的严青衫静静的聆听着,难怪先人都不祈求气运滔天,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气运是缘亦是劫啊!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刘一非的哀怨,刘一阳竟通体发光,雷声鼓动。 刘一非睁大了灵秀的双目,心想她的主人果然天命之人,凡事都能逢凶化吉。 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刘一阳法体最终如同气球一样鼓起来,道韵越发深厚。 屋外的严青衫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还未来得及惊喜却听到身后的一声叹息。 “老朋友,刘一阳不行了。”韩晓虣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如同利剑一样扎进了严青衫的道心。 正在此时,化作球形闪电的刘一阳竟如气球一样扎破爆裂,点点血肉化作了星光,气息道韵化为缕缕清风。 刘一阳,走了。 刘一非在星光灿烂中仿佛看到了他,他眼角带笑,笑着面对一切,她虽然现在还做不到,但她会一直坚持,正如这些年他教她的那样。 刘一非当然懂,他的会心一笑,便是这世间最灿烂的花开,可是他没教她,当心中的花谢了她还怎么活。 ………… 春雨一夜连晓,客栈外的杨柳一如往常的依依。 这是离铸剑为犁势力范围内的客栈,浅浅小姑娘虽初临贵地,但一点都不客气,大清早就出去行走江湖了。 吴囿先她一步回来,只见他脸色沉重的说道:“主人,这里真的存在人造剑灵!” “多吗?”姬铭不禁问道,剑灵这东西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像36d的白富美处子一样,你本领再高也很难得寸进尺。 “目前就发现一个,他正跟浅浅聊着天呢,应该说是这剑灵的主人正被小丫头追着揍呢。” “那么猛?!”话虽如此,姬铭生怕自己小师妹受欺负,随便一个剑灵都不是浅浅可以抵挡的,尽管危急关头她的小金桃也会自动激活。 只见浅浅左手提着一个的小腿,左右拎着一把青铜大剑,得意洋洋的从门外跑进来。 “三师兄你看看,大清早就让我捉到这么一个大盗!”浅浅边说边自豪的给姬铭展示她的战利品,灵动的桃花眼满溢着笑意。 “他偷什么了?” “他偷了想见桃花的创意,说他的父亲就是狼牙棒的梅长苏哥哥原型。” “这罪不可赦啊,还是杀了吧。” 本来一直沉默,甚至陷入自闭的小男孩却在此时开口了:“我父亲就是大英雄,就是梅长苏!剑灵哥哥,帮我教训他们。” 青铜大剑纹丝不动。 “大剑,你怎么了?” 姬铭笑嘻嘻的问身旁的吴囿:“这剑灵是个哑巴?” 一直盯着青铜大剑的吴囿终于收回了视线:“我想铸剑为犁的好戏要开始了。” ………… 古非翟用神通咫尺天涯带着项茭丕与姚汝讳,外加一个管如依浩浩荡荡的来到铸剑为犁的地界。 毒龙王使劲呼吸着这特别的空气,仿佛空气中散发着自由的腥味,他回味无穷的笑道:“我来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否则我会很不高兴的。” ps:别急着骂我啊,大家耐心看下去,人造剑灵篇是我早就想好的情节,双线并进,预计二十章左右。 第九十章 人造剑灵(四) 铸剑为犁,出自《孔子家语·致思》,原意是指销熔武器以制造务农器具。 而以此开宗立派的道门寓意也十分有意思,象征着门下弟子致力消灭战争,把毁灭生灵的武器变为创造的工具,以造福全人族。 所以铸剑为犁是一个爱好和平的门派,其山下的小镇自然也是一片的歌舞升平,人人都安居乐业的美好景象。 小男孩名叫霍七月,其母亲是铸剑为犁的铸剑师,更是唯一一个将人造剑灵计划化为现实的天才,在山上山下都享负盛名。 只见小男孩被浅浅气得满脸通红,从来就没人这样欺负他,对他拳打脚踢,更指责他是大盗。 而平日对他百般呵护的青铜大剑此刻更是不声不响,让他满腹委屈无处发泄。 “小骗子,你倒是哭出来啊,像你这种年纪,哭着喊爹娘或者满地撒泼都是很正常。”字字诛心的浅浅调侃道,女孩子的嘴皮子利索不利索,不用等到他日的吞吞吐吐,其实年纪轻轻就能看出一二。 霍七月立马收起了随时泛滥的泪水,只见他大声的嚷道:“我没有父亲,母亲说他为了铸剑为犁四个字奉献了一切,他就是书里的那种大英雄!” “世间父亲皆英雄,我知道了,我认识想见桃花那家伙,以后他书里的英雄都是你父亲的影子。”姬铭当然不是圣人,他只是希望小男孩能在他草场莺飞的孩童时期,肩头挑起的是清风朗月与泉水叮咚。 正如井空大师教导他的那样,他用剑庐秘术偷偷传音给浅浅,将心比心便是佛心。 真正的高情商,从来不是精通套路和心机,而是替别人着想的善意。 “那当然!”霍七月自豪的说道,父辈皆英雄,这大哥哥看来也有个好父亲。 “你还想听想见桃花什么类型的故事,我这正好有几个未曾面世的。” “正义战胜邪恶的英雄故事!”霍七月兴奋的喊道,而一直纹丝不动的青铜大剑此刻终于消散了藏而不露的锋芒。 很多人觉得大家都是朋友,什么玩笑都能随便开,但却忘记了关系再好,也要尊重对方的父母,朋友如此,情侣更是。 小男孩只是姬铭与浅浅的过客,但姬铭觉得有必要让他的江湖共主养成端正的三观。 “烂柯旁棋局落叶,老树间对弈无人兴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苍茫……”姬铭悠悠说道,刚开了个头却忽然打住了。 “对了,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他将会是这个故事的主角。” “知道,他叫霍建国。”小男孩兴奋的叫喊道,他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的拥有一个属于他父亲的故事了。 清晨就这样在一大两小的你说我听的故事中悄悄溜走。 而之后的数日,霍七月所有悲欢离合,最后都不过付与姬铭这个重操旧业的说书人。 没人知道姬铭为什么这样虚度光阴,又或者只是姬铭单纯的想过这平淡如水的生活? ………… 红颜峰上。 身死道消的刘一阳仿佛没留下半点的痕迹,除了满堂披麻戴孝的一柱峰弟子,还有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墨白。 而剑灵刘一非却不戴孝,因为她知道,夫亡,妻不必戴孝。 包括韩晓虣都没发现,肉体炸了的刘一阳元魂到底去了哪里,他好像凭空消失了似的,于人间不留半缕残魂。 ………… 古非翟带着三人来到了客栈,只见他温和对掌柜说道:“麻烦掌柜大哥给我开两间客房。” “好嘞!”大叔爽朗的答道,并手脚麻利的去吩咐小二带路。 四个人,两间房,该怎么分配呢。 “我跟管如依师妹共用一间客房吧,我们毕竟知根知底。”姚汝讳灵鸡一动,抢先安排道。 “我口腔溃疡,而且痔疮也犯了。”项茭丕不动声息的向毒龙王反映事实,希望以此能避开后生可畏的残局。 早就腻了与傀儡练铜的毒龙王不容置疑的安排道:“管如依丫头自己一房间,你们两个跟我一起,我的房间比较大。” 原来,毒龙王不仅精通水性,还是一孔武有力的陆地巡洋舰。 ………… 蜀山禁地。 重归旧地的白悸离却怎么都不能静心练剑,是彩云飞舞还是飘动的衣襟,惹得他一身将信将疑。 “都怪那滚滚红尘沾染我道心!”白悸离无奈的叹息道:“晚来风急啊!” “师叔,确实晚来风急啊,呵呵。”忽然一把仙剑无声无息的激射进白悸离的丹田,霸道的剑气随即粉碎了他的奇经八脉。 白悸离震惊的转头看着身后的丽影,只见雨晴姑娘面无表情的收起了仙剑。 几天前他的那个问题,她现在给予他简单明了的答案。 蜀山,从来不需要仁慈。 第九十一章 人造剑灵(五) 千人千面,白悸离从来就不信蜀山的弟子都是团结友爱的,但他确实想不到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在此地杀人行凶。 雨晴姑娘平静的脸上不见悲喜,她默默的收起了仙剑,反而体贴的给白悸离喂下了疗伤圣药。 “师叔,同门相残是重罪,你可千万不能死啊!”说完这句,雨晴姑娘就没多做解释,这一剑下去哪需要什么言语来点缀。 白悸离也没问“为什么”,也没去怪责雨晴的不讲理,他笑了,开怀大笑,此时却没有丝毫对前路迷茫。 世间万般讲理与不讲理,终归会落在一处,我心安处即吾乡。 杀人者,人恒杀之,白悸离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他被软禁在禁地很大原因就是他杀戮太多,只是他没料到世事如此无常。 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雨,就像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你们是在寄人篱下,要乖乖低头。 今夜他白悸离低头了,低头后还能更用力的抬起头来。 “小侄女,我还能找画绛悠姑娘吗?” “当然可以,前提你能打得过她。”雨晴姑娘捂嘴浅笑,老爹终于来了。 她知道他来了,却没有点破。 他也并未当面指责女儿的暴行,待到雨晴姑娘离去后他才露出了身影。 “师弟,知道师兄的苦处了吧?”苏墨虞苦笑着,并以无上大道重塑白悸离的经脉。 “谁料到你闺女能得到蜀山第一剑的青睐呢,那如同在世仙人的剑灵怎会如此轻易认主呢。” “这也许,都只能归结于命吧。”苏墨虞一直不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剑修不仅要锋芒毕露,更应懂得克制,心猿意马斩了还会再生,只有降服了才能得大自在。 …………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红颜峰的春花烂漫,刘一非却无心观赏。 反倒这春雨绵绵之日,风摇花枝之时,于树下听花落之声,便觉春之将逝,其寂寥惆怅之意,尤难为怀。 这四月乍晴乍雨的,惹人心烦,刘一非皱起了眉,谁说的时光荏苒,骗人的。 “非非,我想,我想想入非非了。”一个猥琐的男声忽然响起,刘一非迅速的站了起来,悲喜交集看向树的那一头。 悲的估计又是幻想,又是夜有所思的原因,喜的是又能听到他的声音了。 “非非啊,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刘一阳忧愁的看着刘一非,他真的不懂他现在这样到底是人还是鬼。 “啊,相公你回来了!”刘一非乳燕归巢般扑进刘一阳怀中,紧紧的抱住,生怕一不留神他又不见了。 “咦,居然能抱住。”刘一阳的大手不安分的探索着,啧啧称奇的赞叹不已。 “非非,你的长大了啊,好大啊!” 紧密相拥的二人自然没发现,韩晓虣不知何时出现在一颗花树上,半睁着一只眼。 “好一个雷海种青莲,这小胖子居然是这种体质,有趣有趣。” 四月有新笋、新茶、新寒豆、新含桃,绿荫一片,黄鸟数声,乍晴乍雨,不暖不寒,坐间非雅非俗,半醉半醒,于是尔时如从鹤背飞下耳。 ………… “大哥哥,你说的这个烂柯棋缘能不能拍成皮影戏啊?”几天下来,已经跟二人熟络的霍七月期盼的问道。 “这个可是大工程呢,我这个外来人可能办不到啊。”姬铭面露难色的说道,却不动声息的暗示着。 “我是本地人啊,化剑为犁的哥哥姐姐都宠爱我!” “那是因为你母亲,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只靠你自己的能力还是做不到。”浅浅小姑娘进一步的为霍七月指明了方向。 “这也不难,这是我爹爹的故事,娘亲肯定会帮我的!”霍七月眼睛一亮,理所当然的这样想到。 天底下,父母都是百般疼爱自己孩儿的,小七月就是如此单纯美好的想着。 “大哥哥小姐姐,我带你们去找我娘亲好不好,她一定会喜欢这个故事的。” “好!”姬铭与浅浅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化剑为犁的铸剑密室,一貌美女子小心翼翼的把灵体注入剑体当中,以风水两种法则慢慢的调和着。 而剑体与灵体在女子手中的融合越来越顺利,眼看就要成就剑灵的重要节点了。 “娘亲娘亲!”只见门外传来霍七月的叫喊声,当中还夹集着男孩使劲的拍门声。 女子只是稍稍分神一瞬,处在融合关头的剑体与灵体立马就分崩离析,最终双双粉碎。 慕容雪微微的叹了口气,无奈一笑的放下手里活,没有丝毫怪责的就给自家孩子开了门。 “宝贝,看你满头大汗的,有什么急事吗?”女子宠溺的给七月擦汗,温柔的问道。 “我想带你认识两个人,他们要用爹爹事迹拍成皮影戏。” 第九十二章 人造剑灵(六) 经过一冬的枯寂,苍空山的春似是卯足了力气。 那是开得不可一世的恣意和热闹,燕语如剪莺声圆,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青梅如豆,蝴蝶纷飞,暖风拂面熏人醉。 雷海种金莲这种体质先不说有多逆天,关键是他那极其苛刻的激活条件就不是人力可控制。 顾名思义,正常的手段很难检查得这种体质,只有在天雷的灌溉下,体内的莲子才能生根发芽。 而这体质就对天雷的强度更有着难以考量的要求:天雷威力过弱,不足以刺激金莲发芽;天雷用力过猛,则会让金莲失去活性,更有甚者直接让肉体奔溃,刘一阳就是这种情况。 不幸中的大幸是小胖子福缘深厚,尽管法体灰飞湮灭,但他元神犹存,而吸收了金莲碎片与量劫天雷的神魂竟有点阳神的神异,像极了服用了枸橼酸西地那非片的中年男人,生机勃勃而老而弥坚。 但现在问题来了,空有坚硬如铁元神的刘一阳今后的修道之路该何去何从呢,韩晓虣给不出答案,总不能把这小胖子贡献出来切片研究吧。 “非非,你这变得又白又大的,会不会觉得世界不同了?”刘一阳从后搂着剑灵的细腰,让她坐在他的粗壮的大腿上。 刘一非娇嗔的啐了他一口,轻轻地打了他不安分的双手,并未多说话,她喜欢这样的与他静静依偎着,即使不交流也不会觉得尴尬。 刘一非知道,对她好的人,都藏在生活中的细节里,日常的嘘寒问暖中。 都说人间最美二月春,但对于刘一非来说,漫长人世光阴中,最值得回忆的,或便是这花乱开的一瞬之美: 她转身时,瞬间又落了多少万紫千红,落花时节终逢君。 韩晓虣头痛的眺望着这对小情侣,这都缠绵多久了,刘一阳竟丝毫没给他机会过去研究一下他的状况。 看着另一头的严青衫也一脸的无奈,韩晓虣忽然觉得他在不收弟子这事情上是多么的正确。 “非非,我的肉体被老天爷没收了,今后哥哥我就无家可归了呢。” “嗯。”刘一非闭着秀目慵懒的回了一声,岁月静好的日子又回来了。 “你说怎么办啊,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有没办法。” “这个好办。”刘一非羞红了脸,咬着嘴唇低语道。 只见她拉着刘一阳,化作清光一同进入到大剑中,随即剑体不停震动,散发出阵阵令人遐想的粉红气息。 韩晓虣与严青衫面面相觑,说不出的尴尬。 这居然成就双生剑灵了,刘一阳的问题想不到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解决了,让二人大感世事无常。 太多的为什么,没有答案;太多的答案,没有为什么,就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 昼夜均,寒暑平。 今朝风日好,出门便是柳漾花潮,春和景明,明艳耀目。 “哥哥,咱们到了!”姬铭于杨柳岸伸了伸懒腰,只见霍七月带着一年轻女子款款而至。 “你是剑修?”慕容雪皱了皱蛾眉,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 这不由得她不怀疑,因为人造剑灵对剑修的吸引力非同一般。 “慕容姑娘请别多虑,咱们师兄妹只是旅人,不会以此拿来跟您交换什么。”姬铭摸了摸霍七月的脑袋,他有吴囿这样的大剑灵确实对人造剑灵兴趣不大,至于吴囿到底想要弄清什么他姬铭自然不会干预。 “道友又不是佛修,到底所欲何求。”怪不得慕容雪多疑,她就这么一个孩儿,容不得他有半点闪失。 “禅意只在内心,不在佛前。”姬铭不多作解释,欲盖弥彰的道理他还是懂的,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娘亲,你不要这样,哥哥姐姐他们都是好人。你不是说过这个世界,一直亏欠着好人吗?咱们不应该这样对他们充满迟疑与恶意的。”霍七月抬头看着慕容雪,不满的喊道。 慕容雪嘴上可以不谈,甚至故意颠倒黑白,可心里有数。 姬铭反倒没感觉愤愤不平,世事多无奈,聪明人越来越多,心眼心窍多如莲蓬者,往往喜欢讥讽醇厚,否认纯粹的善意,厌恶他人的赤诚。 他不会简单的把慕容雪定义为这样的聪明人,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也不会把自己标上“好人”的标签。 这世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像他教导浅浅那样,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世界就会如何看你。 “妾身这给道友道歉了,请问有哪里可以为这皮影戏出力呢?”慕容雪没再纠缠于姬铭的出发点,只要是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借用一下化剑为犁的民间渠道与力量即可。” “可以把故事先让妾身过目吗?”慕容雪看着姬铭清澈的双眼,实在想不到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那是一个关于善恶与机缘的故事……咱们不如移步到湖边的茶室边喝边说?” 春日的午后,明前的新茶,要用当地独有的泉水将开未开时冲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窗外春草蔓生,远处小湖一带,数点扁舟。 ………… 浅浅继续的行侠仗义,今早打退了数只恶犬,并未擒获任何罪犯,这化剑为犁的治安就是好啊,人人安居乐业的。 “饿了,找三师兄去。”浅浅摸了摸小肚子,正准备结束上午的行侠仗义,却在不远处一个小道士骑着小毛驴朝着她走来。 “贫道元宵,想找贵派的姬铭,小女侠能帮忙通传吗?”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给人一种安全感,感觉稳重而踏实。 第九十三章 人造剑灵(七) 有人说随口答应,不如认真拒绝,故此浅浅看着元霄沉吟了数息,还是打算直截了当的让小道士了解到江湖的残酷。 “谢邀,人在江湖,入世未深,匿了。”浅浅说完后就转身离去,看都不看元宵一眼,一如冷面剑客般的无情。 “师兄,咱们不偷偷跟着那小姑娘吗?”另一个小道士咬着手指,呆呆的问道。 小道士元霄面容清秀,扎着丸子头,气质更是平平无奇,注定惊艳不了谁的岁月。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修边幅的小道士,慵懒地躺在小毛驴背上,让人看着如沐春风,像那向阳而生的乔木一样,很容易获得普通人的好感。 世上总有些人,一眼看到就会心生好感,道理都讲不通,很显然,浅浅不是讲道理的人。 “小元郸,可能是时候还未到,急不得。”元霄摸了摸师弟的发髻,目送着浅浅的身影慢慢消失于晴朗日光中。 “师兄,师父说让咱们这次下山找姬铭入世的吗?”元郸自小愚笨,对师父一直唯命是从。 “师父一直要求我们形成清俊通俗的行为风格吗?以高尚的道德情操指导和约束自己,却又不拘小节。 小元郸,你说豁达,随遇而安,乐天知命这些特质重要吗?” “重要,这就是咱们道家无为自然的洒脱啊!” “对的,但咱们师父除此之外还强调了咱得有儒家天下为己任的承担和佛家济世度众的慈悲,这就要求我们无论是否认同对方,都能理解所有人的选择。” “师兄,我……我不懂了。”元郸不好意思挠挠头,他从小学东西确实不快,幸好元霄一直把道理的分解揉碎教给他。 “记得贴在咱们祖师堂的历代魏晋名士吧,他们蔑视礼法、用放诞的言行代表着对过去道德习俗的反思、批判态度和努力在现世中开拓新的人生方式的实践趋向。 虽然狂热矫激的心态,导致了他们举止的失衡,出现了某些变态、扭曲,但这种批判、反思促使他们对人生有了新的理解、体悟。 即:开始认识和强调个体的独立价值,而在对此极端的实践行为之后又使名士们能够更客观、冷静地看待、评估他们的新理念,最终他们以追求率真旷达的举止表达了自己新的人生取向。以此,他们呈现出一种不同于前代的全新的人生风貌。 懂了吗?这即是后人誉之为“魏晋风度”的种种表现。”(详见《世说新语》) “师兄,你就说咱们该怎么办吧。”元郸低垂着小脑袋,大中午的,有些饿了。 “说故事的人,都是故事里的人。咱们不急着按照师父制定好的规矩入世,师兄我认为我们入世的第一步应该是从中午吃大餐开始。”元霄看着烈日当空,心中无喜无悲,师门到他们这一代就只剩下这么两个独苗了,融合儒道释创立新武当,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夜郎自大。 历代的武当,都是这么一群知难而上的牛鼻子老道。 这一年,这座天下,春去极晚,夏来极迟。 ………… 慕容雪目送着姬铭带着浅浅飘然而去,不禁失笑道:“大中午的,居然不一起吃个饭。” “娘亲,你说啊,爹爹真就像书中所说的那样仙气十足吗?”霍七月总觉得这“父亲”的形象太丰满啦,竟有点不真实了。 “铸剑为犁,你爹爹就是这么一个大英雄,怎么标榜都不为过。” “娘亲,咱们也去用午膳吧。”得到母亲的肯定,霍七月开心得眯起了双眼。 “好。”慕容雪浅笑道,要是相公还在,那该多好。 ………… “娘子,咱们剑内太简陋了吧,一点生机都没。”刘一阳牵着刘一非软若无骨的小手,刚刚专注于开发灵体妙用,以致于忽略了用餐环境。 “得提升到仙剑层次才可以在剑内开辟小世界呢。”刘一非不由得憧憬些,每位少女都会幻想着有个春暖花开的小世界。 “不用多久的,你相公我是天命之子!”刘一阳大言不惭道,正如很多一事无成的18岁青年,都会幻想着自己是一书封神的大作家一样。 “嗯,非儿等着。”刘一非言简意赅的鼓励道,她明白一个道理,跟一个人的优点谈恋爱,跟一个人的缺点过日子。 “这个时候师父应该在一柱峰寻求复活我的方法,咱们事不宜迟,赶紧过结衣峰拜见剑主吧。”这个时候才想起大事的刘一阳大惊小叫道,仿佛片刻前放浪形骸的不是他那样。 韩晓虣与严青衫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剑主,咱们怎么办?”老实人严青衫决定把问题抛给韩晓虣。 “唉,回去吧,还是年轻人会玩。”韩晓虣望着结衣峰,此刻居然下起了雨。 “而今听雨僧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韩小子,咱们好像还未曾用午膳,你传音让小婉儿准备一下呗。” 韩晓虣:…… 第九十四章 人造剑灵(八) 化剑为犁的春天,是一阵如羽毛般轻暖的香风,更是四月人间的一轮暖阳。 饭后的姬铭带着浅浅四处游玩,恰逢茶园有新茶初生,于是姬铭便带着自家小师妹去踏青,去这个名为“雨花台”的茶园走走。 悠哉悠哉的走在雨花台的小径上,静坐在小小的雨花亭里听鸟叫虫鸣,风声细吟,浅浅极为难得的沉静了下来,面容舒展,嘴角带笑,吴侬软语的给姬铭诉说着她现编的小故事。 待到浅浅口干舌燥了,姬铭才跟她沿着茶园走进深处跟园主讨一杯新茶吃。 园主是位年轻的姑娘,眉如远山,眼波流转间尽是江南的灵秀,像新茶般清新绵长。 浅浅双手捧着七分满的茶汤,嘟起小嘴轻轻的吹着,茶叶因为沸水才释放了深蕴的清香,入口先苦后甜。 小姑娘先是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尝了尝,等到尝出茶汤回甘后才眉开眼笑,大口喝茶,渴求那更多的甜。 茶味人生,有苦涩也有甘甜,佛能洗心,茶能涤性,但此刻好像还是洗不去孩子浮躁的心。 “姑娘,怎么不教我师妹正确的喝茶方式?不觉得她这样喝茶如同牛嚼牡丹吗?” 茶园主人抿嘴轻笑,温柔的看着已经喝下几杯茶汤的浅浅。 “茶和禅都是一个味道,是回归天真、单纯、惬意心态的味道。求的是一个平常心,造万年世界,洗净心头万千烦恼事,只留简单惬意在杯中。 小姑娘这样的喝茶方式又何尝是一种洒脱,又何必给她加上俗世的枷锁呢?” 春光清朗,再有香茗陪伴,美人温婉,新茶清香,姬铭心情不自觉的惬意如风。 “是小弟我着相了,那咱再厚颜无耻一点,奖励自己多喝一杯清茗。” 茶园姑娘桃腮带笑含,辞未吐笑,只是轻柔的给这师兄妹续着茶汤,她仪态万千的斟茶技艺,举手投足间的气若幽兰,竟有着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姐姐,怎么你斟茶都是七分满呀?”浅浅小姑娘抬头看了姬铭一眼,下一瞬的视线就被茶园女子拿出来的茶点所吸引。 “斟茶讲究的七分满,如同国画讲究的留白,让人存了一份余韵在心中。”她看了看远处的高峰,那是铸剑为犁安身立命的山门,补充说着。 “正如咱们铸剑为犁,她的美也不是一眼看到底的惊艳,因为这的味道,那份千百年沉淀的余韵非一朝一夕就能感受得到。” 姬铭看着郁郁葱葱的茶树,不动声息的端详着茶园姑娘独特的气息,终究还是说出了此行目的。 “铸剑为犁确实很有味道,那是很多人心心念念的诗中桃花源,诗词中的江南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但既然想守住这份安宁灵秀,为何还花大力气研发那人造剑灵呢?” 茶园姑娘依然是那么的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只见她转眼又拿出一盘桂花糕轻放到二人的小竹桌上。 “繁华开的正盛,烂漫的颜色迷离了双眼。 但一场急雨来临,再看,满地已是落英缤纷。 不知公子会否多了几分伤感和惆怅,淡淡的,却挥之不去?” “不会,花开花落,本就是常态。饮茶,访古,倾谈,听雨眠这些事多美好,哪有那么多闲情来伤春悲秋啊。” 浅浅依然察觉出气氛有些异常,于是她适时的暖场。 “姐姐,我还想再喝一杯!” “不可以呢,你已经喝了七碗茶呢,过犹不及过犹不及。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茶园姑娘叹了口气:“恰逢这乱世,铸剑为犁又怎能独善其身呢?这就是弱者的悲哀,身不由己。” 浅浅连忙附和,小脑袋使劲点头称是,说出了一句想说很久却一直没机会用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姬铭站了起来,跟茶园姑娘道了别,并郑重其事的以一块上品灵石作为茶水费,而后带着浅浅快步离去。 茶园姑娘没有推脱,反而心安理得的收下了灵石,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失落。 临出茶园门前,姬铭还是忍不住回首说了一句:“想走的路不好走,想做人不好做,都说是身不由己,不是废话么。 己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姬铭出门之际,却在玄关处遇到了正找上门来的毒龙王古非翟一行人。 第九十五章 人造剑灵(九) 雨花台,玄关处。 古非翟饶有兴致的看了浅浅一眼,而后用炽热的眼神望向姬铭,似乎要看……透……他一样。 “这位小兄弟所言甚是,脚在你身上长着,走不走,走哪条路,走什么样的路,自己决定。做不做人,做什么样的人亦是如此。 行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呢?” 姬铭避开了这男人炙热的眼神,感觉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怀孕似的。 另一边,浅浅又跟管如依硬刚上了,这会一言不发就直接动起手来,教会的信仰之争,从来都是这么刀光剑影。 “这位大哥,你是来找茶园姑娘的吧,正事要紧,咱们日后再聚,小弟先行告退了。”说罢姬铭直接抱起还在斗剑的浅浅,迫不及待的快步离去。 无他,一向处变不惊的吴囿在心底厉声提醒他快逃。 “小兄弟,别急着走,我并不可怕,你知道吗?太多时候,你我的模样是别人决定的。”古非翟故作深沉的说着,却暗地里用法诀定住了姬铭。 姬铭不惊不慌的笑了笑:“我可不能变成你的尺寸与形状。” 古非翟似笑非笑的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看都不看一眼正款款而来的茶园姑娘。 “那当然了,我是来给你选择的,不是来替你抉择的。” “那咱们……下次一定?”说罢姬铭竟然挣脱了束缚,瞬间就抱着浅浅离开了茶园。 “龙王大人,干嘛不追?”项茭丕盯着浅浅那让他神魂颠倒的背影,不甘心的问道。 “道理诀果然不简单,在挣脱的瞬间他就激活了体内的金桃,韩晓虣那家伙惹不得啊。咱们还是正事要紧,咱们来日方长。”古非翟异常用力的吐出“来日方长”四个字,似乎胜券在握,他日定必鞭屁入里。 “请问四位道友来茶园有何贵干呢?是赏花品茗,抑或是跟方才的两位一样,追寻一个答案?”茶园姑娘依然那么的温婉淡雅,而黛发好似泼墨一样洒下,披在后肩,铺在淡青色的绸衣上,更添了几分雅致。 “都不是,咱们只是来参加贵派的试剑大会的。”古非翟只是淡淡的瞥了女子一眼,反倒他身旁的姚汝玮看得垂涎三尺,灵鸡一动。 “那道友来茶园所欲何求呢?”茶园姑娘迷茫了,实在想不通眼前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咱就是告诉你,要是你的铸剑为犁弄虚作假,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到时莫怪我心狠手辣。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本座这是先礼而后兵。” 文化人就是虚伪,若不是答应了梦千古在人间得守规矩,他毒龙王早就直接下狠手了。 有时候还真得承认,人不要脸活得更轻松些。 这算什么先礼而后兵,礼在哪里呢?茶园姑娘没深究何谓“礼”,反而点点头:“有礼了,铸剑为犁敬候道友的指教。” “话不投机半句多,走了,那小子体内真有意思,简直让我茶饭不思了。”古非翟碎碎念说着,不打一声招呼,带着众人离去。 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的走,当然了,古非翟不觉得毫无收获,一脸懵逼的只是项茭丕与姚汝玮。 ………… “吴囿,刚刚咋就那么激动?”回到客栈,看着脸色铁青的韩晓虣,姬铭意图转移自家老祖宗的注意力。 惊魂未定的吴囿迎上剑主询问的目光,强做镇静的说道:“这可能是人间的最后一条真龙了。” 韩晓虣把在大剑里叫嚣着的刘一阳放了出来,目光炯炯的看向远方:“咱们的老朋友又不甘寂寞了。” 还未等韩大剑仙说出类似“风雨欲来风满楼”的话,站在剑上的刘一阳就得意洋洋看着姬铭,居高临下的气势仿佛他就是剑庐的掌门。 “姬铭,你不行了,知道我的路走到哪里吗?羊肠小道你走过吗,阴阳大道的核心价值观你懂得不?剑灵的温柔你体验过吗?我告诉你,我们不一样。” 小胖子刘一阳说着说着,竟现场唱起了我们不一样。 我们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我们在这里 在这里等你 我们不一样 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 还未等姬铭反应过来,只见灵剑中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迅速的把刘一阳拉了回去。 姬铭:??? 浅浅:…… 于是,姬铭与浅浅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了韩晓虣。 风中凌乱的韩晓虣叹了口气,哭笑不得的问道:“我刚刚说到哪里了?” “咱们的老朋友又不甘寂寞了!”吴囿急促的说道,生怕浅浅针对剑灵又问出什么让人尴尬的问题。 第九十六章 人造剑灵(十) 有时我们的眼睛可以看见宇宙星辰,却看不见社会底层最悲惨的世界。 白悸离以前不懂,或许是年代太久远,失去修为的他终于领悟到生理上的饥寒,心理上的彷徨。 而这恰恰,都发生在他遇到喜欢的人之后,他以为这应像浩劫余生,漂流过沧海,终见陆地,但可惜那陆地却是浮丘。 无论他做了什么,自以为给了画绛悠世间最好的,但最终还是只换来她的一句“对不起”。 白悸离明白了,他全心全意的对一个女孩,只是因为她不爱你,所以你做什么都是错。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白悸离生平第一次哭了,这种不知缘由的挫败让他无处发泄。 “一边是你的剑道,一边是画绛悠,你该怎么选择呢?”雨晴姑娘如梦如幻的声音出现在白悸离的心底,她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质问,正如她偏执的性子一样。 “这有冲突吗?”白悸离的修为其实已经恢复到筑基层次,但他知道感情这事情其实是跟修为高低无多大关系的。 “我爹爹的事情你还不清楚吗?”雨晴姑娘讥讽的笑道,声音如泉水般清澈流淌。 “难怪师父说我不堪大用,我选择画绛悠。” “嗯,那你去剑庐找韩晓虣吧,带着我的这封信。” “好。”白悸离没继续追问,很多的答案是没有为什么的,无论将来如何,不会比现在更差对吧。 ………… “瞧瞧你这个怂样,被一个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杰出人士的脸面何在?”古非翟指着项茭丕破口大骂道,言辞中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他毒龙王就绝不会沉迷于女色,他沉迷的是这世间的有情万物,有时候连莫得感情的傀儡也可以将就。 这点,姚汝玮就做得特别出色,他专情于不同于各种女生,这会已经成功与管如依发展到牵手阶段了。 “小香蕉,作为教主,你应该懂得更多。女人是什么样的东西么?你觉得她很神秘,但她其实很简单,她如果喜欢你,你说谎她都会信。 女人啊,说到底都是很笨的家伙啊……所以要爱她们,用力的爱她们。”古非翟说着说着还声情并茂的耸动了一下龙根,可谓及其猥琐。 “龙王大人,咱跟浅浅的两小无猜你是不会懂的。”项茭丕他是立场坚定的剑客,要是他觉得没道理的,管他是自家门主还是毒龙王,一样的非怼即硬刚。 “道不同不相为谋?小香蕉,我就喜欢这这样的小男孩,别人最多就是毛竹,而你就是一根让我恨不得浅尝辄止的仙人球。”古非翟啧啧称奇的说着,放肆的目光不停在项茭丕身上游离。 项茭丕聪明的没接过这老变态的话题,自顾自的离开小院,打算出去散散心,除了浅浅,听书或者看皮影戏都是他的心头好。 他喜欢浅浅,喜欢她那么久了,久远得她已经和自己的过去捆在一起了,要是后悔以前喜欢过谁,不就是把自己以前的时间都否定了么? 他可不傻,一寸光阴一寸金,浅浅就是他的光阴。 ………… 霍七月看着皮影的师傅们密锣紧鼓的排练着,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切从零开始,从无到有。 少年小小的心房单纯的想着,这温暖的故事该会给很多很多人活下去的勇气吧。 霍七月是孤单的,从小到大他的朋友就只有一把青铜大剑中的剑灵。 孤单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样倒霉,一种则希望别人能幸福,因为看到幸福的人,他也略略觉得温暖,而霍七月无疑是后者。 “大剑大剑,你最近怎么不说话了呢,是不是怪我结交了新朋友忘记你了?” 青铜大剑悲鸣着,连交流的力气都失去了,气若游丝的灵性仿佛随时消散。 剑灵支配着摇摇欲坠的剑体,剑锋虚弱的在土地上刻画着。 小七月,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娘亲,今后你就是男子汉了,尽自己能力去撑起这片铸剑为犁的天。 霍七月似懂非懂的看着地上的字,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一切从这场皮影戏开始!” ………… “梦千古把毒龙王放出来,就是想试探咱们剑庐的底线。”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他韩晓虣从来就不会看轻任何人。 “老祖宗,你的什么底线?”姬铭想到了答案,但是他想韩晓虣亲自说出来。 “有些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有些人觉得海纳百川也未曾不可。 梦千古把这老龙放出来,是为了试探我对龙族乃至整个域外天魔的底线。” “那我明白了。”姬铭看着一旁的吴囿,理直气壮的确认道。 “明白了什么?”韩晓虣眼神明净的看着姬铭,不答反问道。 “世间百态,各有所求,是非对错,一团浆糊。但龙族也好,天魔也罢,只要讲道理,恪守规矩,愿意为了人间的太平,让自己活得没那么痛快,不去追求绝对的自由,这种生灵就是我们剑庐所能容忍的底线。” 韩大剑仙笑着轻轻点头肯定,不言也不语。 站在一旁的吴囿顿觉念头通达,时光短促又漫长,风从他的耳边流过带来整个铸剑为犁的声音。 风中, 有人轻笑 有人哭泣 有人迷茫 有人托付 有人相恋 有人释然。 第九十七章 人造剑灵(十一) 茶园,引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浓淡相宜的绿意,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人间四月正是采茶时,采茶之候,贵及其时,太早则味不全,迟则神散。 新竹背篓采茶女,俏影丽容赛繁花;说的正是茶园姑娘与慕容雪,但此时二人虽纤手筛取嫩瓜片,但总有些心不在焉。 不消说往年让人心醉的茶山人歌不见了,此间更是少了应有的“笑语绵甜悦山鸟,欢歌纵情破雾纱”的逍遥自在。 “雪儿,你还记得你陪了我多少年吗,穿林打叶,过程轰轰烈烈,花开花落,一路上起起跌跌,春夏秋冬泯和灭,幕还未谢,好不容易又一年。”茶园姑娘正是化剑为犁的当代掌教韩菲琐,眉目轻敛的她难免生出了几分惆怅。 “姐姐,相信我,两天后的铸剑大会一定会让天下人刮目相看的。”慕容雪眼神坚定,字里行间流露出深深的自信。 一袭白衣的韩菲琐,在遥远的山涧妩媚山花的烂漫,只见她用纤纤玉指轻轻捏住茶叶的嫩尖,再微微一扯,一片苍翠欲滴的嫩芽就乖乖躺在了手心。 双手轻巧自如地在叶梗上拨来弄去,柔中带刚,速度与力道都拿捏到恰到好处,多一分则叶破,少一分则纠缠不清。 难怪姬铭对她一见如故,这娴熟的手里功夫确实能让人生出鸡不可失之感。 “世间的强者,哪愿意以弱者的自由为边界。化剑为犁想要继续在这乱世中保持中立的态度,关键还得看人造剑灵能不能解决之前的问题。”不一会,茶园姑娘就采摘一竹背篓的嫩芽,霎时间,茶蒌中的绿满了溢了。 不施展任何修为的慕容雪相比之下就慢了很多,虽然她双手在枝叶间舞动,有时独唱,有时合奏,眼在园里飞,指在枝上飘,一叶叶细芽飞入蒌中,但速度始终追不上韩菲琐。 “姐姐,你说我们能像这茶园的茶树该多好,修士不敢伤它的根本,采茶也得按照它们的规矩,只是以修为取巧采摘,则茶中灵性全没。咱们化剑为犁这一役注定是孤注一掷,输不起了。” “雪妹妹,咱们去焙茶吧。”韩菲琐没有回答慕容雪的问题,世间百态,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与要是。 只是她们始终不愿也不敢相信,当你孤注一掷的去把命运押上去完成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 正如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 毒龙王的客栈驻地。 只见古非翟严格按照化剑为犁的公开“配方”,外加他匠心独运的对傀儡的深入了解,古小心翼翼的把一只小猫咪的魂魄融入女性傀儡中。 而在地上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与破碎的傀儡,这仿佛暗示着每一个成功背后都包含着汗水和心血,都是通过不懈的努力换来的。 融入的过程顺利进行中,上半身融合水到渠成,没发生排斥症状。 古非翟松了一口气,猫娘女仆的大计成功了一半,继续如履薄冰般把猫咪魂魄下半身拼接转移过去。 眼看后半程也大功告成之际,小猫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消散,而她的精神则直接崩溃,显然自身也极度惊慌与排斥这次的“整容”。 最终,在内外因共同作用力之下,铸造了又一个失败的人造剑灵案例。 古非翟无奈的叹了口气,可能是有点贪心了,想把她都留在最初相遇的时候,跟她表里如一的猫妖终究是大梦一场。 大多数的人与妖都不会记得死的东西,所以他要活下去,咬牙切齿的活下去,苟且偷生的在玉剑门活下去! “肥仔叔叔,我可以去隔壁找浅浅玩吗?”管如依弱弱的问道,大眼睛酝酿着泪水,准备一言不合就开哭。 “跟你说了多少次,叫我彦祖哥哥。算了,咱们一起去跟你们玉剑门的老邻居聚聚旧吧。”古非翟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灵台中闪过的是浅浅娇小可人的身子,而脑补出海量姬铭的一颦一笑。 一旁的姚汝玮听到“彦祖”二字顿时虎躯一震,但他不敢去找古非翟确定,毕竟人心这东西从来就是让人这么想艹。 古非翟把一切收入眼底,看着同样若有所思的项茭丕,暗地里又骂了梦千古一百遍一百遍。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项茭丕还是年轻,直接生搬硬套的拿出了余光中的《乡愁》来试探古非翟。 古非翟依旧老神在在的眯着眼睛,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第九十八章 人造剑灵(十二) 铸剑为犁的密室内。 慕容雪温柔的爱抚着熟睡的霍七月,小家伙一整天张罗着皮影戏,累得还未用膳就沉沉的睡着了。 “小七月,以后娘亲不能这样陪着你了,希望你不要怪责娘亲。”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已经没有退路了。 “姐姐,以后七月拜托你了。” 没有人看见韩菲琐是怎么进来的,可是她俨然已经站在这里。 她不言不语的看着这母子,神情哀伤。 春,残春。黄昏,黄昏后。风起,灯红,人别离。 ………… 席慕蓉说过:会有那么一次,在你一放手,一转身,或者一刹那,有些人,就永远和你永诀了。 比如古非翟不过下楼领个快递,居然正巧碰到自寻短见的中年人,给他来了个头奖,来不及跟生他养他的父母道别就被迫赶上穿越的大浪潮。 但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在蓝星的那些时光,对他而言,无论毒龙王这层身份如何的惊天动地,他眷恋的还是那个自在的世界,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种花家。 假期的时候,他喜欢在冰箱里早早屯满了干粮,追动漫、打游戏、看电影,一包薯片、一杯肥宅快乐水,一部手机。度过的是一个说不起就不起的早晨、一个说不睡就不睡的深夜、一个说不出门就不出门的白天和一个从早吃到晚的自己。 仙侠世界虽然能让他的遐想走进了现实,但不能把他曾经的人间烟火延续到他不朽诗篇。 尽管这里真的有狐妖与猫娘,花精与魔女,甚至各种燕瘦环肥的龙女,他毒龙王更是龙游浅滩,套娃般当了多次乘龙快婿,但他古非翟终究还是想回家。 龙族悠长的寿命让他以为的来日方长,大多都是乍然离场,说的是他各物种、各性别的红颜知己。 能回去又如何呢?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回到蓝星他也是异乡人吧。 “走吧,去找剑庐的邻居们藏把剑。”古非翟收拾了心情,大步流星的领着众人前往姬铭所在的客栈。 ………… 晚饭小聚过后,浅浅便带着刘一阳夫妻出去继续除暴安良,哪怕这小镇治安良好也不是他们浅规则懒惰的理由啊,总有那么一两只不听话的恶犬与若干欺凌小孩的大白鹅吧。 “铸剑为犁的人造剑灵一直存在两大问题,一是出产的剑灵不能继续成长,随着岁月流逝反而逐渐消亡;二是他们出产的剑灵大多都有着自毁的倾向,且他们的剑灵产能一直都很低。”韩晓虣耐心的给姬铭与吴囿分析着,更是用上了“产能”这种时髦的词语。 “刘一阳的状态你懂了吧,就算他这种货真价实的人造剑灵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天道无常啊。” 姬铭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吴囿,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老祖宗,一个剑灵的气息会跟他主人几乎一样吗?” “这可能性不大,哪怕是本命真剑所诞生的剑灵,多年性命相交下来气息也不会一样,好比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韩晓虣略带惊奇的瞧着门外一眼,不动声息的往大门处走了几步。 “要是那人还是一个小孩子呢?”姬铭想起了霍七月,那把青铜大剑的剑灵是他看着日渐消散的。 “小姬颰,你到底想问什么?”韩晓虣了解姬铭的个性,绝不会无的放矢。 “我只是想这个世上少些英雄,多点防患于未然与群策群力。”姬铭说完也看着门外,这老基龙居然那么胆大包天送上门?自家老祖宗可没特意收敛气息的。 “哈哈,毒龙一族族长古非翟携玉剑门弟子前来拜见韩大剑主!”古非翟爽朗的笑着,显得无所畏惧。 “你来了?”姬铭自娱自乐的玩起了梗。 “是的,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的!”姬铭瞳孔一缩,他生怕巧合,于是继续试探。 “可是我已经来了!”古非翟似笑非笑的盯着姬铭,眼神真诚而专注。 “这位小剑客啊,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樱岛麻衣!” 古非翟顿时失去了笑容,双眼却不由自主的流出了泪水。 有些东西,终究不是大梦一场,想忘就忘的。 ………… ps:最近心情不好,因为小店变卖的事情,弄得身心俱惫,回家看到火灾新闻后更是百感交集。 和平年代,消防员是牺牲最多的职业。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英雄,不过是一群孩子,换了一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赴汤蹈火,抢险救人。 昨天下午,19名扑火队员的遗体被运到了西昌的殡仪馆,十里长街,举城相送,人们高喊着:”英雄,一路走好!”令人动容。英雄,值得我们铭记, 但我们更希望的是,英雄不再牺牲,愿春风十里, 所有的战士都能平安归来!愿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最后,清明祭祖的朋友们记得做好防火措施啊。 第九十九章 人造剑灵(十三) 铸剑为犁的山下客栈。 “老铁,能跟我单独聊聊吗?”古非翟哀求的看着姬铭,轻声说道:“即使那么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未偏离自己的方向,即便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也会大声说我回来了。” “你把玉剑门的几个小屁孩屏蔽隔离掉不就行了吗?老祖宗知道我的身份,我们剑庐不流行苦大仇深。”姬铭笑嘻嘻的提议道,虽说是老乡,但他可不会轻信他人。 当然了,要是对面的不是这个居心叵测的死胖子,而是个萌妹子,还得像婉霓仙子那般千娇百媚的话他姬铭一定是义不容辞的。 “说得也是!”古非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果断的用结界封锁了这三名杰出人士的领导层,当中的动作干脆利落,整个屏蔽过程还不带一句解释的。 姚汝讳:…… 项茭丕:…… 管如依:??? 古非翟尴尬的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故意的咳嗽了几声:“老铁,你应该能体会到吧?真正孤独的人是从来不会去思念的,因为如果你已经很孤独了,又无法见到你想见的人,你所能做的一切只是不想。” “没呢,我才穿越十多年,这里的仙子是真的仙子,公主也是真的公主,我高兴都来不及呢,乐不思蜀的,恨不得每天都阳长逼短,推己及人。”姬铭胡说八道着,心想这龙王是不是憋疯了,这么自来熟的。 “唉,你没必要这么防范我,我只是想找你说说心底话而已。” “被你封禁的姚汝玮也是同龄人啊,龙王你可以恩宠的他,享用他。” 古非翟瞄了姚汝玮一眼,叹了口气:“梦千古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对于咱们域外天魔什么态度你不清楚可以问问你们家剑主。” 姬铭讥讽的笑了笑,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有些时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真的少了很多麻烦。 譬如疫情下,有些歪果仁一言不合咬脸,不分青红皂白的要特权,在咱们地盘喊着种花家出去,咱们是礼仪之邦,凭什么? 就凭你肤色不一样吗?凭咱们是礼仪之邦?又是谁给他们的勇气?梁静茹那娘们吗? 别给歪果仁特权,一视同仁才是真正的大国风范。 这些歪果仁一方面享受着中国的福利,一方面却还要转身说「easygirly」去形容中国女生。 而我们不但不生气。 还甚至把服务好歪果仁当作是一件歌颂的事情。 大清时代早就过去了,咱们国人到底还有多少人骨子的不自信。 难道跪久了,真的站不直了吗? ” 古非翟听着听着就蒙了,这哥们什么脑回路,活生生的把域外天魔的话题转变为歪果仁在种花家的胡作非为与某些官方与人的不作为,牛啊。 “老铁,你息怒,咱们还是谈谈咱们这边的境地吧。” “对了,咱们在种花家应该是差不多岁数的,咋你来这边比我大了几千多岁?”姬铭见古非翟对他的话题不感兴趣,体贴的主动给他换了个话题,他绝对不是畏惧河蟹横行的。 古非翟闻言也是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姬铭身后的韩晓虣与吴囿。 “龙界的时间流逝跟咱们这边是不一样的。”吴囿冷冷的说道,毒龙一族摊上这么一个族长,难怪惨淡收场。 “对了,我咋就没想好了呢。小龙人,你太聪明了,说话又好听,我发觉我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古非翟对着吴囿一阵猛夸,大有一种想入赘剑庐的架势。 “肥龙兄,你来这里找咱们到底为了什么啊?你忘记了傍晚还想对咱们下手了吗?”姬铭终于忍无可忍,实在受不了这个基里基气的胖子。 古非翟艰难的将视线从吴囿转移到韩晓虣身上,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 “韩大剑仙,你为什么三番四次的救我?以前我还云里雾外,这些年我修为上来了,才能精准分辨出你的气息。” ………… 冷月当空,睡得正美的霍七月顿觉得少了什么,他揉了揉双眼以驱散睡意,却无意间,将一双童真的眼揉成了满树梨花。 “娘亲,你去哪儿了?”男孩有气无力的喊道,往常应该马上出现在他身旁的慕容雪今夜却不见踪迹。 起床气十足的他嫌弃的推开了玩偶抱枕,穿上小鞋子推开门。 这倔强的小孩,低着头从山上找到了山下。 从人群走过,不出声离得很远看别人说说笑笑,一声不响的,他找不到娘亲了,要是一直找不到他又何以为家呢? 他不懂,也不愿懂,今夜很长,也很冷。 ………… ps:其实很多人心里有一个很大的世界,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睡着以后。你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透过窗户去看夜空,会忽然难过或者笑的打滚? 第一百章 人造剑灵(十四) 霍七月蜷缩于杨柳岸的阴影角落,晓风残月让他小小的身影凄冷寂寥。 霍七月双目无神的看着堤岸人来人往,以前他会想,那个驾着七彩祥云,来救他于苦难的盖世英雄,应该是那个一直跟他玩捉迷藏的父亲。 此刻他满脑子想的是,母亲大人风尘仆仆的奔向他,紧紧的拥他入怀,嘴里责备他那么晚了还下山乱逛。 这些往日时光里的家长里短,此间胜过所有温柔。 霍七月双手抱膝,两头埋于腿间,小声的抽泣着:原来所有长大,都从失去开始,浅浅姐姐说得真对。 “小七月,原来你在这儿啊?”温柔的女声像春风细雨般滋润着少年的心田,平复了他不安彷徨的思绪。 韩菲琐就那么俨然的出现在少年身前,来时只有清风为鉴,明月得见。 “门主姐姐,能带我找母亲大人吗?”霍七月弱弱的问道,生怕听到门主拒绝,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的拒绝意味着什么。 “好呀!”茶园姑娘嫣然一笑,这一笑醉了清风,更暖了少年的眼睛。 霍七月飞快的扑进韩菲琐的怀中,声嘶力竭的大哭着,似乎要把今夜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只见她温柔的拍了拍少年的脑袋,温声细语的开解道:“乖孩子,别哭别哭,是我来慢了。” “门主姐姐,我能每天看到母亲大人吗?” “能的,我不骗小孩。”韩菲琐抬起螓首,凤眼如碧波荡漾,她骗的只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人。 她牵着霍七月幼嫩的小手,看似纤纤作细步,实质以神通咫尺天涯来到了秘境。 大人不该觉得自己看透了孩子,孩子也别轻易觉得自己看透了大人。 她把霍七月带到这里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说到底,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门主。 以前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 “相遇无需准备,告别不必惦记,这是最舒服的距离,你觉得呢?”韩晓虣不知何时取出了一壶酒,自顾自的喝着。 “也是,长辈教训得是!”古非翟先是一愣,这次他居然没有后知后觉,片刻就反应了过来。 “去吧,勿忘初心。”要是就年龄来说,古非翟远远大于韩晓虣,但此时这位韩大剑仙规劝毒龙王的情景竟来得如此和谐自然。 “遵命,前辈,我明白的!有些爱从未被你唱响过,有些火种也从未被你点燃过。可是你心中始终有着,声与光。”古非翟神情激动的应和着,吓得一旁的姬铭又退后了几步。 “小哥,这是无上龙元,赏你的。”古非翟对着吴囿真诚一笑,随即轻佻的一大道绿色真元用嘴吹了过去。 吴囿冷冷的盯着这团真元,不言也不语,这接还是不接才好啊,只能让这团光尴尬的悬空自转。 “小哥,别怕,这不是我自己的精元,哦,呸呸呸,是龙元,我这是借花敬佛,呸呸呸,我这是借精生子,啊,算了,反正你收下吧,没问题的,你不信我也相信前辈的能力啊。”也实在委屈了这肥宅了,这些年他在某些方面毫无长进,当面对帅哥或者美女的时候他还是语无伦次与惊慌失措。 “接下吧,道友,这是你族的龙元,你应得的。”韩晓虣也劝道,他也是这么想的,这点龙元他们剑庐自是理直气壮的接下。 “嗯。”吴囿言简意赅的接下了这道绿色的光,下一瞬这庞大的龙元就这么忽然的消失了。 “走了,各位有缘再见,吾乃世间远行客,幸得风雨同舟人,哈哈,快哉快哉。”古非翟依然是一马当先的领着路,自以为留下了帅气的背影。 但他似乎忘记了解开姚汝玮等人的禁制。 ………… 白悸离看着这相对于蜀山来说并不高的苍空山,渐渐的出神了。 “这就是生你养你之地吗?我来了,呵呵,不知哪个混蛋说的,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了久违的感动。”他费力的从袖中取出一壶酒,狠狠的喝了一大口,这没什么可怕的,见家长什么的难道会比剑道还艰难吗? ………… “姐姐,你知道吗?同一条路,和某些人一起走,就长的离谱,和另外一些人走,就短得让人舍不得迈步子。” 温泉里,肤如凝脂的雨晴姑娘巧笑倩兮的问道,她用宛如柔荑的小手捧起一瓢水,调皮的撒向了天空。 “不知道,我从来都是这么一个人的走,不管是多崎岖的道路。”画绛悠嘴里虽是这样生硬的说着,心底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白悸离那个神经病。 都怪这多情的春天,果然是个繁衍生息的季节啊。 ………… ps: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个永生难忘的2020年,也必定有个永生难忘的清明节。有些人在世时燃烧自己,驱散阴霾即使离开了也依然在夜空中闪烁。 在这场抗击****疫情的斗争中,有些人永远离开了,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他们有医护人员、有警察、有志愿者、有社区工作者……我们也许无法铭记他们所有人的名字,但当我们仰望星空,会永远感念他们的付出。 擦干眼泪后,他们的辉光,将继续照亮我们前行的路。 他们没有离开,只是去了百花深处。 第一百零一章 人造剑灵(十五) 恰逢清明,三春之景,至此绚烂已极,却也渐近阑珊。 烟雨锁重楼,茶山绿遍阡陌新,都分付这良辰美景奈何天。 这偏又是个缅怀追逝的节候,那些说早已经忘记了,然而又偏偏记得。 茶山坡上,韩菲琐轻轻放下一束丁香花,一声叹,一夕风,花落雨纷纷。 这多像铸剑为犁的故事,轮回了几次,她韩菲琐能做的从来只有怀缅与悼念。 那不知谁的坟头,仿佛不屑用墓志铭来标榜自己的付出,但却点滴在这茶园姑娘的心头。 韩菲琐先是虔诚的上了三炷香,而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的祈祷许愿。 那香,烧一段,掉落一段,一夕风,一声叹。 愿今日安好。 愿明天顺利。 ………… 玉剑门山下的小镇。 一个隐世的烧烤小店,亲和而颓丧,吸引着各怀心事的邻里街坊。 梦千古与叶长卿相对而坐,不紧不慢的喝着小酒,与店里的客人一样耐心的欣赏着店家出色的烧烤手艺。 最先端上来的是烤羊蹄儿,懂得个中滋味的叶长卿你放下了往日的矜持,变成一个被饥饿冲昏头脑的纯粹的人。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一根羊蹄,见梦千古没有争抢才开始斯文起来。 “老梦,这小店的羊蹄是店家提前用秘方卤制好的,是这小店的制胜法宝。 皮的滋味、筋的弹性,烤的焦香,卤的回甜。 会让你忘记整个世界,眼里只有一条连骨的大筋,旋转、跳跃,逼着你一口撕扯下来,狠狠咀嚼。 再灌下整杯冰镇好的果酿,嗝~舒服,剩下一条光溜溜的骨头,才能最终心静如水,以等待新一轮的挑战。”说话间也没见叶长卿歇息多久,立马动作利落的又抓起另一根羊蹄大快朵颐。 “老梦,你干嘛不吃啊,来这种神奇小店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放下烦恼,嘬嘬老味。” 听着老朋友嘴里含糊不清的劝告,梦千古不禁一笑:“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一饱口福,而是想听人间百态。 跟红尘逆旅客,醉眼长谈,跟同命相怜人把酒言欢,他们的江湖很小,心事很大,回首过往笑中泪。” “矫情,对于咱们这种饕客来说,气氛会让人坦诚,而味道则会让人语无伦次。” 叶长卿放下了一干二净的羊蹄,又被老店家的烤羊肉盯住了声线,只闻烤肉滋滋发出声响,一滴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滑下,令人心醉,细细的嗅,慢慢的闻,本来已经安抚好的馋虫又迅速被勾起。 待到烤羊肉一送上来,他哪忍不住,顾不得烫,一咬就是一大口。 “哇!爽!”满口火热沸腾,满满的幸福感让他言简意赅的对烤肉作出了精确的点评。 肥羊经炭火洗练,本就香气四溢,又因椒盐辣酱的增色,变得更加入味,嫩滑,焦酥,鲜咸,麻辣一瞬间都在口中翻腾起来舞蹈起来,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满嘴的肉香。 一嚼,忘了所有的不快,二嚼,人仿佛在天上飘,三嚼,如同羽化飞升,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呢?还有什么能比一个吃货能在这里大快朵颐的品尝烤肉要快乐呢?梦千古这傻缺真是本末倒置! 梦千古自然听不到叶长卿暗地里的吐槽,不过就算他真听到了估计也不在乎。 有人喜欢尝百味烧烤,有人倾向于品人生百味,这事本无对错,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罢了。 话虽如此,他也拿起了一串烤肉细细品味,眼睛睁开的时候已经闪过了一丝惊喜。 “怎么样?我介绍的这家小店不错吧,羊肉色泽焦黄油亮,味道微辣鲜香、油亮,不腻不膻,外酥里嫩,肉质鲜美,别具风味。”作为一个合格的饕客,叶长卿对自己要求很高,不仅要懂得吃,还得能把个中滋味说出个所以然。 梦千古微微点了点头,他算计很多,有得有失,多年内的公平买卖使得玉剑门在北俱芦洲的名气越来越大。 但这些对于他都不是最想要的,他最心心念念还是阴阳大道,为此他不惜代价的把毒龙王也当成筹码。 要是没有今夜的这顿烧烤,他梦千古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头顶有月,手中有串儿,在这个仿佛时间停止的小店之间,他又找回了陈年的味道,觅回了他的人间烟火。 ………… 古非翟带着杰出人士的高层们撸串,小镇的今夜热火朝天的,露天的烧烤摊多不胜数。 他看到管如依不顾仪态的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是油,看到姚汝玮一旁殷勤的给小姑娘烤肉劝酒,看到项茭丕一个人郁郁寡欢的喝着闷酒。 但这些都不重要,他逛遍了小镇的烧烤摊,也找不到他最魂牵梦萦的食物,烤鸡架与烤羊蛋。 “烤鸡架,是重工业金属精神的长子,而炼钢用的焦炭,则是熏烤入味儿的关键。”古非翟喝下了最后一杯酒,今日他得到很多,感慨一些没毛病对吧。 在蓝星的他又如何想得到,多年以后,当感到生活不易,他依然会记得,那几位和他一起撸串的人,说不定也把梦留在了那的烧烤摊里。 第一百零二章 人造剑灵(十六)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今夜醉倒在烧烤摊的不只有古非翟,起码得加上那机关算尽的梦千古。 只不过,前者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后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风月同天,要说烧烤摊上演的是人间烟火的话,那韩晓虣则是保持着一贯的仙气做派。 古非翟的到访他远远做不到不为所动,但有些话、有些情他永远不能溢于言表。 真正的与人坦诚相见,从来不只在言语上袒露心扉。 交浅言深,随随便便抛却真心,很容易自误。 连自己都不对自己负责,如何对这个世道和他人负责,然后给予真正的善意? 可道理是这般道理,世道变得处处真心待人也有错,终究是不太好。 夜幕将临,还未等到华灯初上,他就率先独立一人外出,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纯属巧合,他又踏进了一个桃林。 虽没天魔乱心,但一个人的心弦要是被拨动了,越压抑只会越适得其反,何不趁此用另一种方式释放出来。 他边走边吟唱着那首他写的诗儿: 走过桃林,天暗了下来 你仿佛也披上了黑风衣 隐约中很不真实 似乎有什么隐语 拥着你,和桃林连成一片 任凭世事纷飞 你站立之所 就是我今生墓地 脚下,干枯的桃枝 发出稀稀碎碎的声响 象情人的低语 春风已经来临了吗? 怎么还带有寒意 你一转身,顿时山弯水长 让大片碧绿 包围我。(本人原创的现代诗,非百度。) 心中的离情别绪随着哼唱的最后一句而烟消云散,只是他的眼角沾染了些许无伤大雅的夜露。 只见韩晓虣拂了拂衣袖,从虚空中抽出“流云”,不带半点修为的,于乱花中练剑。 那不是多高深的剑法,但胜在浑然天成,与自然相应,与烟霞共鸣。 秦扬婉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桃林,俨然已一身落英,她温婉的抚着琴,琴声清扬,而小方桌上,一壶茶在飞花中偷偷的冒着热气。 秦扬婉眯起了狭长明媚的凤眼,满心欢喜,琴声越发的悠扬。 真是感谢姬铭的通风报信,促成了她与他的不期而遇。 有道是,满室天香仙子家,一琴一剑一盃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 “三师兄,人家要听《红楼梦》的故事!”沐浴过后的浅浅趴着姬铭腿上撒娇,不顾仪态的娇声哀求道。 只见小姑娘穿着白色小睡裙,水润莹白的肌肤散发着清香,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裸露在外的雪白的肩膀和莲藕一般的玉臂向两边伸展着,纤细的腰肢上堆卷着白色的小裙裾,两条细嫩的小腿微微向两边张着,圆圆的小屁股翘起一个诱人的弧线。 麻蛋,不能多看了,练铜术士什么的弱爆了好不! “历经数百载,红楼都被前人深度开发了,你自己看看找红学家的注解看看就行啦!” 话虽如此,姬铭还是决定不要彻底破坏了自家小师妹的兴致,于是他念起了《红楼梦》的一首行酒令。 在该书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萝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一章描写贾宝玉和薛蟠、妓女云儿等人饮酒行令,如云儿唱的: 豆蔻花开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浅浅睁大了桃花眼,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小嘴,咱们读的是同一本石头记吗?! ………… 今日的铸剑为犁人声鼎沸,群雄汇集。 各门各派各怀鬼胎的来到此地,无非是为了一睹人造剑灵的风采。 人造剑灵到底是骡子还是马,是时候拉出来遛遛了。 高台之上,韩菲琐盛装出席,作为铸剑为犁门主的她褪去了往日的淡雅朴素,眉如远山的她连眉眼都锐利了起来。 剑修有剑修的规矩,尽管铸剑为犁志在化剑为犁,但归根到底还是一个跟剑道与剑修纠缠的门派。 每逢大节日必祭剑,自古以来都是剑修们约定俗成的开场仪式。 只见韩菲琐率先举剑指天,而后是其山门剑修齐齐祭出飞剑,直冲天幕。 如一条起于大地的剑气白虹。 然后是到场蜀山与罗浮的大剑仙,那是两道最为瞩目的绚烂剑光,迅猛升空。 再往后,就是在场的所有剑仙、宗门山头和各路剑修,无论是否敌对,或者彼此间有什么恩怨情仇,在此时无一例外,皆是出手祭剑。 就这样。 一条条光亮不一的剑气光柱,从北俱芦洲的版图之上,先后亮起。 这天下的白昼中,人间自然多有白日焰火。 姬铭所在的苍空剑庐,所有剑修,在掌教韩晓虣的带领下,驾驭飞剑,剑光一起划破天幕,天地璀璨,剑气如虹,蔚为壮观。 浅浅也紧紧高举着她娘亲留下的玄冰剑,神情肃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她浅浅大剑客就是这么想的! 一袭青衫的姬铭,在山巅飘摇不定,两袖猎猎作响。 忽然,天地间,多出了一道金色剑光,恢弘剑气直冲天幕。 “走你!”姬铭言简意赅喊了一声,风头却一时无两。 第一百零三章 人造剑灵(十七) 剑气纵横的铸剑为犁小镇,可惜天公不作美,居然于此时下起鹅毛大雪。 人生路上,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雪,仿佛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你们是在寄人篱下,任你剑术通神,也要乖乖低头。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刘一阳看关键时刻居然被姬铭抢了风头,于是结合到这“忽如一阵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景,先声夺人的扳回一城! 只见他以心驭剑,与刘一非里应外合,让剑体绽放出璀璨青光,声势浩大的冲天而去。 这青光,比姬铭与浅浅的半仙剑来得更光彩夺目;这迅猛的架势,简直直追之前的昆仑与罗浮的大剑仙! 小胖子当然不会只满足于眼前的一隅之地,他要的一鸣惊人起码得在青史留名。 他沉吟了一会,自以为成熟稳重的沉声说道:“龙凤和鸣,剑生双灵!” 紧接着,他自身也放开灵剑的牵引,握住了小娇妻的小手,化作双生剑灵,围着他们的爱巢扶摇而上。 “小媳妇,我化龙,你成凰,给世道的一个惊喜吧?”人前显圣的事情他刘一阳从来都不嫌多的。 “相公,你倒是告诉我怎么能化龙啊?”刘一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就不应该陪着他一起胡闹。 “啊,姬铭的那个吴囿不是可以化龙吗?咱们两个加起来怎么都比他一个强啊,咱们天生骄傲!” “那是吴囿大哥本来就是真龙啊!” 刘一阳尴尬的刘一非,这如何是好,再往上飞就得遭雷劈了。 化龙梦断,刘一阳没空发出望子成龙的慨叹,就连忙想出一计来摆脱眼前的困境。 一雪白一幽绿两抹剑光,不停插进掠出、插进抽出灵剑,仿佛在追逐什么,抑或是躲避什么。 “天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以为暗地里派天兵天将阻挡这场铸剑大会就可以吗?先问问我刘一阳,老子今天不化龙也能将你们这些隐形的翅膀砍断! 天不生我刘一阳,剑道万古如长夜 剑来!!” 说罢,刘一阳豪情万丈竖起剑鞘,灵剑从天而降,铿锵归鞘。 这一铿锵有力的归鞘,不仅狠狠的辣了在场剑修的眼睛,更是无情的抽在众人的智商上。 这特么把在场剑客都当成傻子了?! 众人面面相觑,呆如木鸡的目光投向了韩菲琐,似乎在问这活宝剑灵也是他们铸剑为犁的产物吗? 韩菲琐略带迷茫的把视线放到韩晓虣上,好好的一场人造剑灵推广会为什么变成这样?明明是他们铸剑为犁先涉足这个领域的! 韩晓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倒是一旁的秦扬婉能言善辩。 “韩门主,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数日里,咱们从山下的小镇体会到贵派明月般的大爱。 言归正传,这次的人造剑灵大会一定可以名震天下的!”秦扬婉夸夸其谈道,她瞄了一眼心上人,于心底补充了一句“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姬铭仰起头,轻声道:“门主姐姐想了那么多别人不愿多想的事情,难道不就是为了有些事情,可以想也不用多想吗?” 韩菲琐平淡的收回了视线,剑庐的剑疯子今日算是领教了。 只见她朗声说道:“铸剑为犁的人造剑灵与试剑大会,正式开始!” 掌声雷动之间,志不在人造剑灵的小胖子又重新带着媳妇从灵剑先后掠出。 他眼巴巴的看着姬铭,轻声问道:“师兄,能让吴囿前辈教咱们化龙吗?” ………… 玉剑门,虚实峰。 梦千古眼中道韵轮转,丝丝的阴阳大道雏形使得虚幻变得现实,本来虚无缥缈的事物,此刻居然向着符合事实客观存在的步伐转变。 所有的虚幻,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一朵无中生有的鲜花在阳光下散发着芬芳,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只知道它此刻扎根于现世。 梦千古低头闻着那丝丝芬芳,还未等他细细欣赏,鲜花就迅速凋谢,而后化作清风,不在人间留下半点痕迹。 他倔强的抬头望天,依然如故的嚷嚷:“哪怕整个天下都是你的门户,本座就偏偏要在你家里,独立开辟出一座小花园。到时好客的我一定会问你,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有些人就是这样“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作鬼雄”的活着,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归来半生,仍不忘当初年少。 ………… ps:今年大家都很难。 无论是准备高考的同学,被关在家上完课的孩子,弄不好直播软件的老师,在家吵架的夫妻,被取消订单的外贸企业,支撑不住的企业和失业的员工,空交房租的客栈老板,没有顾客的饭店,菜烂在地里的农民,还得继续居家隔离的市民,在海外被歧视的华侨华人和留学生,等等等等。 未来会很难吗?可能有一点,但对于勤劳而又灵活的中国人来说,难度不大。 勤奋一点,努力一点,对世界保持热爱,不要辜负在乎的人的期望。 做好自己的规划,看清世道的转变,让自己未来过得好起来,才是当务之急。好好地爱自己,才能去爱世界,爱别人。 最后,多说一句,我爱这个世界,包括你! 第一百零四章 人造剑灵(十八) 试剑台上,随着韩菲琐清冷的宣布大会开始,各路人马都为之精神一振,皆翘首以盼,静候这些年铸剑为犁的成果汇报。 是否真的如传闻那样的惊世骇俗,到底能否震慑住这些嚣张跋扈的剑修,关键还得看铸剑为犁的拳头是否够硬,秀出的硬实力是否能镇压住他们骚动的心。 首先出场的是剑傀儡可谓打响了头炮,比起传统的傀儡,铸剑为犁出产的新型傀儡居然有了简单的思维。 他们不仅能完成主人的大部分指令,什么趴下翘臀,跪下张嘴的都是小意思,分分出可以给你施展出不打折的阿威十八式。 听到这,原本对这场大会兴致寥寥的古非翟睁开了那狭长的眼眸,擦了擦嘴边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搓了搓大手,可谓是龙颜大悦。 专配的剑傀儡就更神奇了,先是内置了学习模式,不仅能定向的学习出各门派剑法,更是能通过铸剑为犁进一步的人工智能优化,多个剑傀儡能发挥协同施法,进一步组成买家需要的剑阵。 只要你的门派氪金,买来的剑傀儡就能组成护教大阵! 当然了,铸剑为犁鸡贼的规定了定制版的剑傀儡只卖给盟派,而且现阶段还做不到量产。 这是不是像某粮食手机一样耍猴就另说了,是产能问题还是待价而沽这谁说得清呢。 随着剑傀儡造成的轰动,第二条产线的推广会紧接而至,大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之势。 第二种产品则是一种剑符,对于有大能进驻的剑道大派来说,剑符并不稀罕。 而铸剑为犁这次推出的剑符显然也不是为他们而设的,传统的剑符往往是大能往里面刻录强大的剑招,门下弟子临危时往里面输入法力即可激活,从而于关键时刻争取一线生机。 铸剑为犁的新剑符则是另辟蹊径,剑符主打的是教学系统,而且教的是剑意。 五种剑符各封存了一种五行剑意,买家可以在购买后在剑符的人工智能下系统的学习剑意。 当然了,铸剑为犁拥有该产品最终的解释权,要是买家二十年内不能从中学到该剑意的话,可与铸剑为犁进行打折退货。 这新剑符对于大剑派来说吸引力或许不大,但对于千千万万的散修而言无疑是一道曙光。 缺少名师的他们来说,并不是每个都是惊才绝艳的,剑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多一种学习的途径就是多了一条大道。 剑傀儡对于他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白富美仙女,他们最多就是像肥宅那样用五姑娘意思意思一下。 但新剑符可不一样,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东西啊,他们大多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都学会了和自己的梦想和解,也在想通了之后才会明白,逃不走的地方就成了家。 更何况,新剑符物美价廉,量大管饱,咬咬牙就能买下来的东西有时是刚需,有时是轻奢。 不管是哪种,都是他们底层剑修所需要的,有的是物质,有的是精神。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谁也不想自己青春如同镜花水月那边流逝无声,底层的剑修是这样,为各种生活奔波的咱们又何尝不是呢? 纷纷攘攘过了一段酝酿与爆发的时光,韩菲琐再次登上了试剑台。 只见她清清喉咙,声音柔中夹着几分媚,似那黄莺出谷,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感谢各路来宾的赏脸,下面就到了大家最翘首以盼的环节,新一代的人造剑灵,请道友赐教!” 韩菲琐目光柔和,浑身气质如那潺潺流水,风拂杨柳,低回轻柔而又妩媚多情。 ………… 贡嘎山上,夜幕低垂,本来静谧如雾的夜空此刻却电闪雷鸣,仿佛告诫世人莫犯天威! 无量天劫含怒降下,雨晴姑娘的成婴劫居然不是三道天劫,而是声势浩大,大有毁天灭地的四重天劫。 只见数十道七色闪电在云层中翻滚,闪电发出七色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贡嘎山。 闪电一道接一道的落下,它仿佛长了眼睛,狠狠的劈在雨晴姑娘身上。 她一言不发的承受着,三重共九轮的七色雷劫不断肆虐,其内传出的意志,存有一股镇压,在这镇压之下,一切生灵都要屈服,若不屈服,将会被镇压的崩溃肉身,崩溃她的心神,她的剑道! 只是,这镇压欲镇她,却是无法成功,雨晴姑娘的身上发出深远的明灭之气,内外明澈,明悟天地,视一切为蝼蚁,视众生平等,如此一来,便于那意志直接对抗! 最终,一直相争的雷劫终究渐渐弱了下去,须臾、隐入云层不见踪影! 随着雷云消失,明亮的弯月再次出现,风也静止了,四周开始变得寂静。 第四重,心魔劫却悄然而至。 只见姬铭从虚空中大步流星的走到雨晴姑娘身前,情深款款的温声细语道:“娘们,累了吧,歇歇吧,咱们回家吧。” 雨晴姑娘痴痴的看着她朝思夜想的心上人,放下了手中的仙剑,看了看头上的星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夫君,妾身想听你亲口说爱我。” 雨晴姑娘似乎沦陷了,她也不管这是真是假,因为她与他久别重逢,天边有新的月,身畔有旧的风。 第一百零五章 人造剑灵(十九) 贡嘎山上。 雨晴姑娘侧着脸,含情脉脉的偷看着眼前的“姬铭”,柔媚娇俏的她与他形影相随走了几步,大有一种“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的味道。 姬铭情深款款的看着她,那满溢的情意似乎占尽了世间的温柔:“我喜欢的那个姑娘,她已经是最好看了。可是比最好看更好看的她,是我在看她的时候、她假装不知道的时候,侧着脸,睫毛微颤的模样。 你知道吗?那天你笑得很随意,我却喜爱得很认真。我想跟你白首不分离,愿你我老去之后,都有一个嘴角上扬的青春可以怀缅。” 话音刚落,本来陶醉于甜言蜜语的雨晴姑娘却忽然变脸,只见她手持仙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姬铭一刀两断,不带一丝眷恋。 “天魔先生,你错了。世间所有的不离不弃,不能靠海誓山盟,不能靠赌咒发誓,只能靠发自内心的喜欢。”雨晴姑娘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再也没瞧满脸惊愕的“姬铭”一眼,直到他灰飞湮灭。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没有经历过肝肠寸断与生离死别的人,永远都不会懂的。” 成婴劫弹指一挥间已成灰灰,不到双十的雨晴姑娘成就冠绝天下,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只见她绾了绾发鬓的青丝,惆怅了相思,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 人造剑灵计划发展至今,谁也不能揣摩铸剑为犁花了多少代人的心血,回首百年,故人长绝,多少座衣冠胜雪。 但他们无悔,不是什么天生骄傲不服输,他们铸剑为犁由始至终都只是想化剑为犁,为他们的一亩三分地开百世世太平。 毕竟,没能力的人,最终只能抑郁苦闷的发出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随着韩菲琐的宣布,只见她一雪白一靛蓝两抹剑光,先后掠出她的窍穴,冲天而去。 仙气逼人的两把灵剑亲热的绕着试剑台转圈,雪白的如骄阳般如火如荼,靛蓝的如大海般深沉内敛。 “这就是咱们铸剑为犁的人造剑灵,母子剑! 这一大一小的两把灵剑,不仅解决了上一代人造剑灵的衰变与排斥问题,而且他们还具备前者没有的成长性。 诸位,请赐教!” 刘一阳目光炯炯有神,感觉自己被冒犯似的。 咱们这边刚搞出了夫妻同心的双生剑灵,他们那边就来了个母子同心的母子剑灵,这不是存心打对台嘛! “媳妇,这样下去不行的,人善被人欺,咱们得加把劲,赶紧连夜制造出新生剑灵,到时咱们就完成闭环了!”刘一阳一本正经的说道,在说出“连夜制造”四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什么闭环?”刘一非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道。 “就是让他们不能再在剑灵关系那里做文章,咱们努力增员,什么父子剑灵,母女剑灵等等都不在话下,多生几个,把排列组合都涵盖了……非儿,你知……”刘一阳手舞足蹈的说着,却发现自己失去了言语吐字的能力。 “你们安静一下。”韩晓虣实在听不下去,用道理诀封禁了小胖子的口窍。 姬铭瞳孔一缩,仿佛想起了什么,只见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吴囿。 吴囿冷冷的看着台上的两抹剑光,微不可听的声音却清晰的传进姬铭心神。 “有霍七月与慕容雪的气息。” 试剑台上,两把灵剑先后分分合合的击退了多个对手,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还有道友需要上台领教吗?”韩菲琐收起了子母剑,环视八方,傲然问道。 面色铁青的姬铭正欲上台把道理讲上一讲,却遭到自家剑主韩晓虣的禁锢。 “小姬颰,你要知道,两人不在一个维度的三观、生长环境、思维方式,意味着某些时候根本就没有相同的评判标准,也就没有高低对错之分。 更多的时候,你可以不赞同,但请闭上嘴,试着去理解。” “老祖宗,我意难平!”姬铭虎目含泪,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世间,本就是各自下雪,各有各的隐晦与皎洁。 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罢了,真相如何咱们这些外人尚且未能一探究竟,但起码不要让他们白白的牺牲。” “他……他只是一个小孩子啊,还等着他的皮影戏上演呢。”浅浅小姑娘发现自家三师兄莫名其妙的落泪了,于是小大人似的给他擦着眼泪。 小丫头温声安慰道:“虽然三师兄你只有一把灵剑,但也没必要哭嘛,师父不是告诉过我们吗,该是你的,就拿好别丢;不该是你的,想都别想。” 姬铭看着上方第三次发问的韩菲琐,最终还是妥协了,放弃了心中所谓的正义与坚持。 姬铭轻轻唱着,为了这不同寻常的夜。 借一抹临别黄昏悠悠斜阳 为这漫漫余生添一道光 借一句刻骨铭心来日方长 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 被这风吹散的人说他爱得不深 被这雨淋湿的人说他不会冷 无边夜色到底还要蒙住多少人…… ………… ps:人造剑灵篇明天结束,谢谢大家一直的不离不弃。 第一百零六章 人造剑灵(二十) 试剑台上,韩菲琐的亲自演练,加上母子剑灵的无双威势,终是杜绝了一切的质疑。 随着她的三次问剑皆没应答,韩菲琐就大声宣布了这届的试剑大会圆满结束。 有心上场的姬铭终究埋没了本心,做出了生平最大的违心之举,是无奈,也是妥协。 正如故事里,屠龙的勇士最终变成了恶龙。 姬铭不想麻木,不想失去了他所坚持的人性,他喜欢鲁迅先生,喜欢他在《娜拉走后怎样》说过的话。 人们因为能忘却,所以自己能渐渐地脱离了受过的苦痛,也因为能忘却,所以往往照样地再犯前人的错误。 被虐待的儿媳做了婆婆,仍然虐待儿媳;嫌恶学生的官吏,每是先前痛骂官吏的学生;现在压迫子女的,有时也就是十年前的家庭革命者。 这也许与年龄和地位都有关系罢,但记性不佳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救济法就是各人去买一本笔记本来,将自己现在的思想举动都记上,作为将来年龄和地位都改变了之后的参考。 假如憎恶孩子要到公园去的时候,取来一翻,看见多年前上面有一条道,“我想到中央公园去”,那就即刻心平气和了。 别的事也一样。 当然了,姬铭也知道鲁迅先生把问题归咎于“记性差”是一种调侃。屠龙的少年变成恶龙,他当然不无辜,原本英雄的少年因欲望而迷失,但也有村民的逃避、懦弱以及盲目给予的权利和信任造就了这个变质的英雄。 人性在绝对的权利和诱惑下,是经不起考验的,这条定律千万年从没有失效过,区别只在于哪一块土地的老百姓更幸运一点。 姬铭深知保持自己的初心和正义是多么重要,但没料到这又是何其艰难。 “老祖宗,这是错的啊!霍七月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啊,少年郎的肩头,本就应当满是美好的事物啊! 什么宗门存亡,天地正气的,都不应是急着让他们承担的,先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和草长莺飞才是他们这个年纪做的。 喜欢皮影戏的可以坐在板凳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喜欢傀儡手办的可以一分一毫的攒钱购买,喜欢疯玩的疯玩,这些都是童趣啊。 霍七月本来他可以健康的成长,可以读圣贤书,哪怕铸剑为犁没了,他也可以做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凡人,可以学武、可以考科举,将来说不定高中状元,可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姬铭越说越激动,道心却反而更加清明如澈,一直卡在第三层的道理诀此时却快速的运转着。 “老祖宗,我不认同!师父教咱们做事得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些违心的事情,一步都不要走出去。” “善,道理全在书上,做人却在书外。小姬颰,你真的长大了,去吧,你的背后有剑庐。”韩晓虣欣慰的看着姬铭,他既惊喜于姬铭的修为连连突破,道理诀连破两层,达到第四层的境界;更乐于看到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明辨是非的姬铭。 “老祖宗,我刚刚领悟了一种小神通,一种大神通!”见老祖宗同意了自己准备追责的态度,姬铭见好即收的狗腿了一下,炫耀了自己所得。 “嗯,修了什么神通不要跟我说,我信你。”韩晓虣对姬铭甩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明白!”姬铭秒懂,“老祖宗,我去了?” “去吧,早去早回。”韩晓虣拉着浅浅的小手,小姑娘正嘟着嘴巴怪责着姬铭出去玩不带她。 “臭师兄,以后你再哭鼻子的时候我不会再安慰你,给你送温暖了!”浅浅大喊大叫着,一旁刘一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教主英明,这种没良心的小人应该逐出浅规则!”他刘一阳当然不会甘于人下,副教主这职位跟他此时身份蛮般配的。 ………… 铸剑为犁的密室内,韩菲琐心力交瘁的瘫坐在地上,身累,心也倦了。 只见她叹了口气,略带歉意的看着在玉床上安详躺着的慕容雪与霍七月。 “妹妹,这一关终于过了,下一届铸剑为犁的试剑大会定在十年后,靠你们了。” 窗外的桃花依旧笑春风,十年后的铸剑为犁又何去何从呢,今日后的她不知何处去。 不如意事常八九,她可与语人无二三。 茶园的春茗已经采摘完毕,此去经年,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韩菲琐,终究是个像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忧愁的女子。 她生得美丽又生于美丽,她们心不想齐天,命不愿如纸,只想该耕的就耕,该织的就织,只愿在方方块块的铸剑为犁,在水一方的江南,烟雨迷朦的江南,杨柳依依的江南,杏花梨花桃花樱花的江南,紫燕剪春雨丝竹弄管弦的江南,为人益友,做人良师。 但这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谁又能懂呢。 ps:人造剑灵篇完。 第一百零七章 丁香 丁香自古以来就与文人笔下的愁怨、美丽、思念结合在一起,更让人在喜欢的同时多了几分黯然心动。 姹紫嫣红的季节里,嗅着晴天特有的泥土气息,与丁香花悄然对语。 一缕暗香浮动,一怀幽情绵长,那绵绵柔柔的婉约静美怎会不令人怦然心动? 多少年了,戴望舒所写的《雨巷》,依然让丁香般的姑娘成为了多少人的梦中情人? 她优雅,芬芳,又遗世独立。 你心里有这么一位江南女子吗? 韩菲琐看着慕容雪与霍七月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心头上的郁结悄然解开。 “你们的故事还长,别失望。” 晨露蒙月色,清风随佳人,韩菲琐从此消失了,也似乎还在默默的守护着这江南小镇,这方茶园,这座山门。 ………… 姬铭寻了一夜、找了一宿,始终找不到韩菲琐,他量力而行,并未硬闯铸剑为犁,只是让吴囿用神念侦察,始终一无所获。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以新练就的大神通“玄牝”,询问清风,这缕得意的春风却沉默不语,短暂的停歇,而后消散了。 遇事不决,可问清风是玄牝的一种具体表现。清风停歇则说明了一个道理,他姬铭所问之人已不在世上!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就是一个雌性的生殖器,而“道”是宇宙万物的一个根源,一个本原,万事万物都从“道”里产生出来。 “道”就像一个伟大的生殖之门一样,在远古的时候,宇宙万物从生殖之门产生出来,玄牝之道简而言之就是……(写出来就肯定河蟹了) 故此姬铭从道理诀第四层领悟出来的大神通玄牝,从某种程度来说自然之道。 道家创始人老子的自然之道,提醒着世人要时时注意自己的处境,人是很容易自大的,人创造了文化,创造了文字,创造了制度,看上去很辉煌,很巍峨,老子提示人回到根本处,想一想自己的处境,想一想自己的立足地究竟在哪儿?那是对自然的一种深刻理解。 姬铭问清风后越加觉得事情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祖宗韩晓虣的不阻止也有可能是别有用意。 于是他耗尽了法力,恭敬捧起的一掬土,扬尘问道:“请厚土指路,引领出通向霍七月所在的路。” 时值清晨,只见这抔尘土无风飞扬,神奇的瞧着某个方向飘去。 姬铭先是虚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然后连忙追上尘土飞扬的脚步。 少顷,一路追随姬铭他来到了小镇上的大剧院,看到了皮影戏班的艺人们正密锣紧鼓的进行最后的排练。 白色幕布后面,他们一边操纵影人,一边用当地流行的曲调讲述着烂柯棋缘的节选故事,同时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极具乡土气息。 而霍七月正用五根竹棍操纵其中一个皮影人,只见他手指灵活的操纵着,嘴上不仅要说、念、打、唱,脚下还要制动锣鼓,可谓忙得不亦乐乎。 以“弋阳腔”为基调的古风音乐;曲调高亢、激昂,宛转优雅,配以笛子、唢呐、二胡等江南丝竹,使得整场皮影戏节奏明快悠扬,极富水乡韵味。 围绕着霍建国所展开的故事,或激昂或缠绵,有喜有悲、声情并茂,动人心弦。 姬铭全神贯注的看着,光暗流转之间他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女声:亿万人海如何与你生命擦肩,轮到了我也庆幸有片刻鲜艳。 ………… 贡嘎山上。 雨晴姑娘眺望着,她一如既往还等在远方。 她衣裳单薄眉目清冽,而占尽了此地的月光。 “姐姐,你知道余秋雨吗?” “麻烦,这里都够冷了,还来秋雨这不要命吗?”尽管恢复了修为,但画绛悠怕冷的属性似乎已经深入骨髓了。 “他说过,炊烟起了,我在门口等你。夕阳下了,我在山边等你。叶子黄了,我在树下等你。月儿弯了,我在十五等你。细雨来了,我在伞下等你。流水冻了,我在河畔等你。生命累了,我在来世等你。” “别等了,姬铭那小子估计不会来的。” “那咱们下山吧。”她不会站在时光里等他,不惹清愁,不惹忧伤。 她会找到他,然后等他轻灵转身,她浅笑伫立。 第一百零八章 清和!(上) 小镇的剧院内。 姬铭没去管那清冷的女声,反而兴致勃勃的欣赏着下一场皮影戏的排练。 白嫖的感觉就是这么爽,尽管他不缺那点银子。 姬铭敷衍的摸了摸跑到他身边的霍七月,而后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爱情故事。 “姬大哥,那有什么好看的?这《公主与士兵》的故事一点都不燃,跟想见桃花那家伙的小说一样,一看就是扑街的。”霍七月嘟着小嘴,不满的抱怨道。 故事确实操蛋,讲述的是从前有一个小王国,国王有一个女儿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之后更是五官清秀,倩影楚楚动人。 国王的军队里有一个士兵不知天高地厚爱上了美丽的公主,有一次,公主独自一人在宫廷里赏花,士兵趁机大胆的向她表白了。 公主又惊又喜,因为从来没有低等下人向公主表白过,也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表白的诚恳和动听,公主一时觉得好玩就答应了他。只是要个条件就是要他在公主的露台下守候100个昼夜,如果是士兵能坚持到最后公主就可以嫁给他了。 士兵高兴极了,从第二天就站在公主的阳台下。10天、20天...无论风吹雨打、蚊虫叮咬卫兵都坚持守候在公主的阳台下,到了第90天,卫兵变得虚弱苍白,连睡觉得力气都没了。虽然公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可还是没有下来过一次。到了第99天,只差一天的时候士兵却艰难的走开了…… 公主百般纳闷,只差1天他怎么不等了呢?!对公主来说,这只是个玩笑而已,不过因为不必履行诺言公主大可放心了,因为在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另外一个人,他就是邻国的那位英俊的王子。不久,公主和王子订婚的事情传开了…… 故事明显也是连载的,这次的皮影戏节选就到了这里,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让大多数男人两个头都大了。 但姬铭显然不是一般男人,不存在头重脚轻的事情。 “小七月,你怎么看那个士兵的?” “说明做人得善始善终,告诫了咱们得努力努力再努力,为了想见的人,想做的事,想成为的自己。”霍七月自豪的回应着,不要小瞧了他,这些心灵鸡汤当然难不倒他这个资深的读者。 “嗯,你呢?茶园姑娘?”姬铭冷不丁的向着虚空问了一句,明暗处却始终不见芳影。 “士兵会不会像芸芸众生一样,忽然有天想冲破枷锁,然后却被残酷的生活打败。 士兵与公主的距离不是努力就可以弥补的,两人不在一个维度的三观、生长环境、思维方式,意味着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相同的评判标准,也意味着他们的矛盾会在今后的生活中必然会产生太多太多的摩擦。 对于士兵来说,放手对大家都好。” 姬铭笑嘻嘻的看着虚空,仿佛能隔着时光看清了夸夸其谈的她。 “我们终此一生,也不过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韩菲琐继续说道,洒脱的声音如高山流水般写意,似乎在等着遇知音。 “这就是你舍身成仁的理由吗?”姬铭辞锋一转,如利剑出鞘般直击要害。 “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累了,想逃避而已。肩头上挑着的,不仅是铸剑为犁,更多是别人的期许和世道的艰辛,更需要处处提防人心的险恶,所面对的人和事,全是莫名其妙的存在,不累才是怪事。”茶园姑娘悠悠说道,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她只是一个没有担当的掌门罢了。 “言归正传,咱们说回去故事中的那个士兵,我觉得他是这样想的。 他守候了公主已经99天,经受了那么多的困苦磨难,他对公主的爱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而他选择这个时侯离开,是在考验公主是否对他产生了真爱。如果公主真的爱上了他,少这一天,不妨碍她以身相许。反之,如果公主并不爱他,他的离开给了她一个很好的台阶。 他要的是真爱,而不是怜悯。他对公主的爱使得他不愿意让公主有任何为难,这才是真爱啊。” 霍七月挣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姬铭,而韩菲琐终于从虚空中显现出灵体,秀目半睁,目光复杂的望着姬铭。 “姑娘,容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剑庐姬铭,尚未婚娶!”姬铭热情的打着招呼,爱与被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这容不得他横眉冷对。 韩菲琐:…… “唉,这世间是不是风太大了?竟吹走了你的温柔。”姬铭没有灰心丧气,继续锲而不舍的发掘着新话题。 “你究竟意欲何为,寻了我一夜。” “姑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没对别人心动过,你是第一个,很担心我做得不好,让你觉得爱情不过如此。”姬铭无视了她的问话,反而深情的表白道。 “说!”韩菲琐不知何时握着母子剑,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我想给你讲个故事,故事很长,咱长话短说,我很想你。我很想邀请你做我的剑灵。” 第一百零九章 清和!(下) 小镇的老剧院内。 台上的皮影上演着他们的生离死别,悲欢离合。 台下的韩菲琐又怎能笑看着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是非对错。 “值得吗?其实我比台上的皮影傀儡好不了多少,都在演绎着别人的荡气回肠,却偏偏对自己的爱恨情仇无能为力。”韩菲琐淡淡的说道,娴静时如娇花照水。 只见她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下,本应似喜非喜的一双含情目,此刻竟充满了疲惫。 从前千般袅娜,万般旖旎的她仿佛娇袭一身之病。 正在此时,翌日的皮影大戏正式开始,只见一女子盛装登台,用她轻灵深情的给观众诉说着一曲红尘相思。 最肯忘却古人诗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守着爱怕人笑 还怕人看清 春又来看红豆开 竟不见有情人去采 …………(毛阿敏-《相思》) “就算这时,你还是有选择的权力,不管咱们的命运是不是被安排好,至少大家都可以选择活成什么样的人。 困难时可以选择微笑面对还是逃避,成功时可以选择趁热打铁还是急流勇退。 不要说自己跟傀儡皮影一样,莫得选择,诚然当今世道的压力会逼迫着咱们做出这样过那样违心的选择,但你依旧可以选择用什么心态去面对这些抉择。” 韩菲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太迟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剑灵而已,既不是人,那又从何而来的人生。” “错了,你现在依然可以选择去爱一个人、爱一件事物、一门运动,甚至爱一种你想要的生活方式。 譬如你喜欢茶园,可以选择怎么去爱,选择今天该栽种哪种茶树,怎样种在哪种,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种。 我们实在有太多太多的选择了,我希望你可以选择成为你自己选择的人,不,是剑灵。” 茶园姑娘似乎被姬铭说得有些心动了,秀目竟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憧憬。 “你为什么来这里给我选择,修真界无利不起早的,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曾经有人教过我,当英雄冲锋在前的时候,即使没有鲜花和掌声,也应该得到善意和尊重。 你是铸剑为犁的英雄,不应该流血又流泪的。” “就算我不会为你们出力,只愿在你们苍空山种茶采茶,你们剑庐也愿意就这样跟铸剑为犁结下因果?”韩菲琐似笑非笑的问道,她不是傻子,也早就过了年少无知的时代了。 “不是剑庐,我暂时还不是剑庐的掌教,我的承诺只能代表了我自己。” 姬铭喝下杯中粗茶,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铸剑为犁也不用你再粗心了,这点你比谁都懂。” 韩菲琐目光闪烁,竟一时不敢直视姬铭真诚的眼睛。 “我答应跟你走。” “啊,我还以为你要装模作样的考虑考虑,咋就突然想通了呢?”姬铭确实有些大吃一惊,这姑娘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了。 “剑修不是应该直问本心的吗?这个你应该也能想开的。”韩菲琐调皮一笑,这回眸一笑,竟明艳得不可方物。 “新的人生该有新的名字吧。”姬铭点到即止的说出“人生”二字,剑灵与人一样,都离不开人性。 “我是四月开始新生的,四月即清和,以后我就叫清和。”作为剑灵的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缕缕清香,配合她那销魂荡魄的柔语,那已是男人无法抗拒的了。 四月是你的谎言,叫宫园薰该多好啊。 姬铭在心底吐槽了一句,而后郑重其事的说了一句:“清和,以后别做傻事了,这是第一信条。” 霍七月依然傻傻的看着台上的皮影戏,他听不到也看不见,因此他殊不知台下的故事远比台上的七情上面。 ………… 夜幕低垂,慕容雪摸着掌门佩剑,如愿以偿的她随即让她的嫡传弟子通知铸剑为犁的众长老与弟子:三日后的辰时,将在铸剑台召开新一届的掌教接任仪式。 只见她踌躇满志的走到一山丘前,轻声细语道:“相公,成全你与韩姐姐的牺牲,我一定会把铸剑为犁发扬光大的。” 她莹白的小脸不见半点悲伤,尽管她的丈夫为了他们母子舍身成为了剑灵,这些年也一直陪着霍七月长大,最后弄得灰飞烟灭的田地。 尽管韩菲琐在她推泼助澜中成就了无双剑灵,但她无愧于心,她又何尝没有想过用她儿子来合成剑灵。 有些事情,无关对错,只谈利弊,终究是需要有人去做的。 “娘亲,你说清明节期间会不会有百鬼夜行啊?”霍七月说着说着自己却胆怯,依赖的扑进慕容雪怀中。 “乖孩儿,别怕,你是男子汉,以后铸剑为犁与我都得靠你知道吗?”她温柔的抚顺着自家孩子的头发,眼神出奇的平静。 ………… “清和阿姨,吴囿哥哥,你们成为了剑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也是鬼吧,那你们还怕鬼吗?”浅浅小姑娘娇憨的问道,亲疏有别的称呼足可以看出小丫头的真性情。 吴囿冷冷的看着浅浅,机智的准备用沉默敷衍了事。 “鬼不可怕,因为看不到;人才可怕,因为猜不透。”清和浅笑着说道,似乎想起了什么。 夜幕之下百鬼夜行,有人混入其中,乐不思蜀;华灯初上万人空巷,有鬼跌入人潮,不知所措。 第一百一十章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铸剑为犁的试剑大会告一段落后,姬铭多次无情的拒绝了浅浅与刘一阳继续闯荡江湖的建议,擅作主张的宣布了此次试炼游历的圆满结束。 稍作整顿后,他们一行人就跟着韩晓虣回到了剑庐。 ………… 一柱峰上。 前来作客的刘一阳羡慕的看着与姬铭有说有笑、相谈甚欢的清和剑灵,心里实在憋得慌,凭什么他姬铭就能这样去到哪里都能跟美人相亲相爱,他气运滔天到头来差点身死道消才能收获真爱。 凭什么这世道对老实人充满了恶意,凭什么他这样的渣男可以无往而不利? “清和,你先回去霜雪峰种茶吧,小胖子虽不是什么外人,但他来的是一柱峰非我们的小山头,该有的礼节还是得做的。” “嗯,那我先回去了。”清和笑着点了点头,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她给人一种端庄、清秀的感觉。 长长的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秀眉轻扫,粉脸不施半点脂粉气,整体装扮清丽脱俗,唯一的是她水汪汪的杏眼流转间,不时放射出勾魂的媚电,似有千种风情要与你诉说。 赤足的她是那么纤美,嫩白小巧的足踝更令人销魂,若说这世上有很多男人情愿被这双脚踩死也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的,因为他刘一阳就是其中之一。 待到清和拉着偷听的浅浅离开后,刘一阳才悠悠说道:“姬师兄,你是怎么做到与清和姐姐这样高冷仙子谈笑风生的?我看她前几天还对你保持一定戒备距离的。” 姬铭清了清喉咙,示意自己有些渴了,小胖子立马上道的做到斟茶递水按摩一条龙服务。 姬铭慢条斯理的呡着灵茶,闭着眼细细的品味这茶中的甘与甜。 “你在学院的时候应该读过《诗经国风卫风》吧?当中的《氓》里有一段写到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 讲的就是一个女性在对安全感的强烈渴求下,明知道不合适,还是被对方的强烈攻势所打败,最后发现对方其实不是良人,而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已经被耽误了的故事。 我所说的这个现象,其实自父系社会诞生以来就已经存在了,绝不是我胡乱杜撰的。 所以你在对一个女子展开追求之前,只需要仔细观察她身边是否有能够给她安全感的人就行了,如果这个女人缺少正常的社交,那么她一定缺少安全感,你只要对症下药的死缠烂打,她大多中招。 比较典型的有,从小缺少父爱母爱的女人,家庭关系不和谐的女人,刚刚来到新环境的女人,缺少朋友的女人,同僚关系不融洽的女人,这些女人普遍缺少安全感,缺少自信,渴望有人可以依靠,这些是很容易攻略的目标。” “不会啊,我发觉我根本开不了口,面对我不熟悉的女子我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这怎么破啊?” 刘一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虽然他心有所属,但没有男人天生可以爱死身边一个的,有条件的情况下谁不愿意多照顾几个。 “尽管进化成为了觉醒型的小胖子,但本质果然还是个肥宅。 你要记住,这世道人格独立的女人比肤白貌美的女剑灵还稀少,更有部分姑娘只是口头独立,或者自以为独立,她们根本做不到自重自爱,也不会明辨是非,最多用尖刺和愤怒将自己包裹起来。 你看山下的那些所谓泡妞学,为什么总是教你在烟花之地下手,为什么不敢教你在学院与私塾里下手?因为会去烟花之地的女人大多都是缺少安全感的,剩下的是有意来找刺激的,男人挑这样的女人下手,那是一挑一个准,轻松就能得手的。要是找正儿八经的姑娘,人家有稳定的社交不缺乏安全感,你去搭讪只会引起她们的警惕。 所以在我的老家里,现在可是鼓励女子应该勇敢的跨出第一步,主动去寻找异性伴侣的。” “那太过分了,那你们老家肯定僧多粥少了!这世道下的男人肯定越来越少能做到女子的夹道欢迎了,哪怕有幸有女子倾心下嫁了,我猜也大多是除旧纳新而已。” 刘一阳愤然的说道,他从小就是这么仗义执言的一个人,虽事不关己,但不会高高挂起。 “优胜劣汰,这不是很正常吗?因为生活中太多的男人都不会轻易追求一名女性,他们会出于尊重而同异性保持礼貌的距离,但还有部分的男人是不在乎道德和尊重的,他们因此会很随便地就去搭讪女性,谁走在路上没事会突然和你说『美女,我喜欢你』啊?这种男人其实是最应该提防的,他们是我们所说的渣男,他们能因为缺乏道德感和廉耻心而很轻易地追求你,就能因为缺乏道德感和廉耻心而很容易地辜负你。” “我又不是女性,哪需要提防这个啊!”小胖子不解的问道,显然还未经受过这社会的杰哥们的残酷鞭打。 “男孩子更应该好好保护自己,为自己,为了你的刘一非,你也应该动起来,主动去和异性交朋友,多接触几类男生或者女生,你会很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更加正确的择偶标准,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很快理解社交的规则,从而变得更加独立。 现在很多所谓的女英雄鼓吹排斥异性,用完全敌视的眼光面对男人,这是错误的,因为只要有一个厚脸皮的渣男突破你用尖刺和愤怒构筑的防线,你就会因为缺少社交经验和独立人格而轻易地沦陷。” 看到刘一阳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语,姬铭继续鼓动道: “节流不如开源,与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对渣男/渣女严防死守,不如多去积累自己的社交经验,等到他们出现的时候你也就不再会上当受骗了。 充足的安全感和高度的独立意识,是应对渣女渣男的两大法宝,只要有其中一样,便可以不受困扰。” “这个,我懂了,这就准备对线!师兄,请问一下这附近哪里有渣女啊,你可以给我介绍吗?”刘一阳双眼放光,兴致勃勃的问道,一副恨不得被渣的猥琐模样。 姬铭:…… 一直偷听的许草莽:…… 无意中听到全部内容的贺小灵:……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最狠的伤(上) 雨生百谷,霜雪峰上,冰雪初融,正是清净明洁之时。 于山水之间的清和剑灵采茶正忙,这长满大红袍的山谷恰恰是她试探姬铭,乃至整个剑庐态度的手段。 这漫山遍野的南方嘉木,正是她从铸剑为犁带来的灵茶种,被她以法力与心力灌溉,这才得以在寥寥数天就郁郁葱葱。 谷雨时采下一心三叶,百炒成美妙春茶,岩骨花香,此茶有淡淡兰花香气。 灵茶虽香,但喝多了会醉人,似江湖暗器。 要是姬铭贪的是她剑灵的身份与修为,是绝不会允许她这样自损修为的胡来的,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姬铭到底馋的是什么,也就试探错了方向。 她在种茶采茶,何尝不是以此揣摩人心的浮沉呢? 忽的山下传来一少年骄傲的声音:“清和姐姐,你我同是后天剑灵,你要不要去我家玩玩啊?我家的大剑很大,也很舒适,容纳三个人是绝对没问题的!” 清和剑灵略有失神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只见小胖子神采飞扬的,正满脸期待与自信的盯着她。 她心想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 红颜峰上,水田里白鹭飞起。 严青衫铺笔磨墨,正好画几枝新叶,数笔皴山,浅绛新绿,樱粉杏黄。 百转千回的北尾长锋,粉彩信笺晕开了墨浓雨浅,写不成那一窗的酴釄开晚。 没有了她的谷雨,对于严青衫来说就空余怀念了。 他放下笔墨纸砚,走出了草庐。 屋外的苦楝开得正艳,它不在初春争妍斗丽,更在荼蘼后,淡紫花儿,吹着细细花序,散发甜香,送春归去。 他轻轻叹息道:待得楝花飘砌,梅雨过,萍风起,便是一年春宴罢。 疏帘外,淡月天如水。 无欲无求的严青衫看着失望而归的刘一阳,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都说开到荼蘼花事了,这小胖子就是他严青衫的荼靡了,荼蘼过后,春天便不再了。 “一阳,你为何发愁呢?” “师父,别提了,姬铭那家伙骗我,说冷艳女子都抵挡不了男人的强烈攻势,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就被清和那娘们打下山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青铜大剑从刘一阳的草庐中飞出,脸色铁青的刘一非款款而至。 但她此刻却对其夫君怒目而视,宛如仇人。 “娘子,你先听我解释……” …… 唐门又叫唐家堡,以机关,毒药和暗器雄踞蜀中的修真世家,行走天下达数千年之久。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 修真正道、人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规矩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 但江湖中许多修士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毒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修真界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邪派,敬而远之。 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唐门有《毒经》传世,遗训“统率百毒,以解民厄”,此经只能由掌门与其亲传可修。 唐城作为唐门掌门,更是负责保管经、袍、珠、杖这唐门四宝,而他最近的改革堪称史无前例,后无来者。 他先是一意孤行的将外姓人王铭旋收为亲传弟子,传以无上毒经。 其后更是将仙兵观音泪授予王铭旋,更是把她推向了整个唐门的对立面。 正当唐门子弟以为唐城要搞一言堂的任人唯亲的时候,这位唐门掌教却宣布了第三个规定。 任何元婴以下的弟子,在未来十年中,凡以暗器,毒药或者机关杀害王铭旋者,即可以继承她的亲传弟子身份,继续执掌观音泪。 观音泪,顾名思义,观音有泪,泪众生苦。乃是唐门排名第一的暗器,一方圆润、一方尖锥,细细小小,如佳人梨雨。 王铭旋把玩着手中的仙兵,地上躺着两名暴.*毙的唐门中人,这是她数日以来遭遇的第三批暗杀了,其中一个姑娘更是当初她刚入唐门时给她莫大帮助的引路人。 “泪生众生,离苦得乐;泪生众生,离苦得乐。”王铭旋嘴里念念有词道,她似是超度,又似是自勉。 累吗?不累! 但她不能放弃,恰恰相反,她是无路可退的那一个,在种种的不公平里,她只能背水一战,奋不顾身,把希望寄托在这十年。 尽管这才短短数日,但残忍激烈得几乎把她逼疯,神出鬼没的机关与暗器,不眠不休挑战极限的昼夜晨昏。 然而,除了面对,她别无选择。因为,这是她在唐门的修行人生里,为数不多的一点公平。(其实高考也一样) 禅寺里,春天的雨,滴落在钟声梵唱里。 王铭旋缁衣竹笠,抖落了滴落在她身上的雨和血,穿过烟火尽头的碧海潮生。 ps:疫*情或许改变世界,但高考必定改变你的一生,朋友们,别放弃。 最后求推荐票支持,谢谢亲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狠的伤(下) 毒阵图,唐门万毒宫内一座圆形建筑物。 毒阵图内,迂回曲折,不见天日,只有一个狭小的入口和出口,墙壁均以玄铁制成。 除阵法之外,裏面还设有各种机关和毒物,非唐门中人可以涉足,不懂门路的弟子入内都会险象环生,泥足深陷。 唐门中人喜好黑色,门中也多崇尚黑与红,但此时一抹缥色却光明正大的进驻了毒阵图。 一袭碧色的王铭旋安然自若的坐在蒲团上,拂绿青衫袖上新荷,恬静休憩的她宛如青莲。 背后轻轻想起脚步声,那是杨雪的不期而至的到访。 “王姑娘啊,你这是身在暗处心向光明啊。”杨雪轻笑着,这一笑竟如此的妖艳,宛如肆意绽放的罂*粟。 “姐姐,心如花木,皆向阳而生,这里并不黑暗,危机四伏的险地更让我安心。”王铭旋自嘲说道,人心比机关与毒药更来得险恶。 “只有生在黑暗里的蛾子才会知道黑暗的恐怖吧……飞在阳光里的蝴蝶,永远都不能明白。”杨雪讥讽笑道,渐渐流露出深深的恶意。 “姐姐,你知道师父为什么给你赐名罂*粟吗?”王铭旋忽然问道,一路走来的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她似乎在竭力挽留。 “当然知道,这妖艳、神秘的花儿,除了蕴含着死亡之意,还承载着希望。当一个人真心面对自己的挫败时,会发现暗藏着转机和希望,因此,罂*粟花也可以看做希望的代词。”杨雪说着说着,神情却越加的疯狂。 “我的好妹妹,只有你死了,我才有希望啊!” 王铭旋轻叹一声,观音泪无声无息的侵入到杨雪体内,润物细无声般的摧残着她的生机。 “没用的,呵呵,你的观音泪对我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杨雪神经质的重复着,笑容却越发灿烂。 “毒刺猬?!”王铭旋惊呼一声,连连退后,既然知道对方已成毒刺猬,这毒阵图的机关与毒物对她也没多大威胁了。 “别怕,妹妹,不疼的,真的,闭上眼睛,就那么轻轻的刺一下。”杨雪右手以唐门飞花之技激射出银针,左手却不动声息的撒出毒砂。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毒砂贵为唐门暗器中最霸道的一种,力量虽不能及远,但在一丈六七之内就很少有人能逃得出它威力笼罩之下,无论谁只要挨上一粒,若无医仙刮骨疗毒的手段,一息伤口就要溃烂,一个时辰之内必死无疑。 王铭旋轻松的躲得了银针,而沾染了数颗毒砂,转瞬之间她脸色由红转黑,肌肤断裂,流出脓水。 “呵呵,这不痛对吧,姐姐不会骗你的。”杨雪眼神清澈,不带半点同情与眷恋。 她停下了进攻的步伐,安之若素的静候王铭旋慢慢死去。 “杨雪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 话音刚落,王铭旋灵台中飞出一道碧光,剑体通绿,似剑非剑,道韵流转。 利刃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杨雪的丹田,飞快的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机。 杨雪惊诧的盯着王铭旋,她至死都不明白,这朝夕相对的闺蜜怎么会是一名剑修。 待到杨雪气绝身亡后,王铭旋才悠悠说道:“姐姐,我先是剑庐弟子,再是医师,最后才是唐门弟子。” 良久,休养生息的王铭旋才重新站了起来,这毒砂的威力果真非同凡响,难怪唐城让她带上三颗解乾坤。 她是厚葬了杨雪,换上了她平日很少穿的白裙红衣。 她来到了禅院,听梵音好唱,为朋友送行。 她来到了堤岸,看船家停泊靠岸,或顺流或逆流。 她不带目的给路上的乞丐送着热粥馒头,给嘴馋的小孩童买了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这世上原有许多因果,都来不及一一道破,也不需要一一看破。 夜幕降临前,她凑巧来到一小乡村。 她跟着热情的村民围着篝火曼舞欢歌,欢声笑语的喝下了那清冽的米酒。 咱们都不知道,往往笑得最美的姑娘,受最狠的伤。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刑堂(上) 比起玉剑门,剑庐的规模却是不大,但剑庐的刑堂可以闻名于北俱芦洲,其定案的准则确实耐人寻味。 每一位刑堂的弟子都必须了解、熟记以往有关剑庐道职责的一切。 刑堂都理断过什么‘案子’;每一桩‘案子’的来龙去脉;每一位触律弟子的理由苦衷;这些案子执法者是如何落下刑罚、怎样处理;还有那些‘循例’与‘法外开恩’都是如何实施,都需遵循哪种条件。 这些都是少不了的,以便将来刑堂的执法者会遇到和以往相似的犯律违例,眼前卷中每一案都可能会助他们做好这个刑堂执法者,哪怕遇不到也无妨,今日所做只有补益不存坏处。 积累了多年的卷宗,何其繁杂,但严青衫不怕麻烦,他只怕事情做不好。 一直以来严青衫都是这样,不做便罢,可一旦要去做,就非得皆尽全力,把事情做到最好为止。 他的雄心壮志不在于‘我要做得比某某都强’,严青衫只是要做到自己的最好吧。 做事如此,修行如此,做人也如此。他不糊弄。糊弄得旁人糊弄不来自己,就算能糊弄了自己,也糊弄不了天! 红颜峰上,严青衫枯坐揽卷,这天正午时分正看得入神,忽闻峰上常设的‘刑鼓’咚咚震响!这是有弟子触犯剑庐铁律被刘一阳抓住、待到刑堂问罪之鼓。 严青衫精神一振,剑庐刑堂已经多日没开张了!随即又觉得有弟子犯禁,自己这么高兴实在说不过去,咳嗽了一声沉下脸色。 鼓响九声后,随即刘一阳踏剑飞入刑堂,他身后跟了个少年,外门弟子服色。 非一柱峰与红颜峰,其余弟子皆属外门。 犯错之人垂头丧气,入剑庐修行以来头一遭踏上红颜峰,以前可从未想到过这竟也是刑堂所在。 走进刑堂后,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刑堂原来这么小。比起凡间的县衙公堂也差不多,陈设更要简单的,不见衙役站班也没有县丞小案。 只是墙壁两侧、各倚墙而立八根刑棍,看上去也和凡间衙门的水火棍相若。 再向前看,掌刑大长老严青衫与掌刑执法秦扬婉一在上首正坐、面无表情低头浏览卷宗;另一侧坐下首,冷冷向他望来。 犯错弟子心里打了个突,急忙就要叩拜行礼,不料还不等他施礼突然就觉得周身一紧左侧墙边,距他最近的一根刑棍突兀化身凶恶巨灵,晃手间铁链哗哗乱响,将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巨灵森然开口:“在外面不绑你,是为让你在师兄弟间留个脸面,来到这里再不绑你,怕你不晓得此间为何处。” 铁索蕴藏玄法,一绑上来犯错弟子力气尽失,随即铁索绷紧,箍得他几欲窒息。但事情未完,掌索巨灵之后,右墙边第一根刑棍同样化身巨灵,巨掌在他肩头一搭:“跪。” 完全无以抗拒,犯错弟子跪倒在地。绝非普通跪倒,肩头巨掌力量源源涌来,他骨头被压得喀喀作响,身体蜷缩到无以复加,全身骨骼都被挤压到再不存一丝空隙,已到崩溃边缘,如掌跪巨灵手上哪怕再加三两力道,犯错弟子必会身骨寸断! 捆了、跪好,另外十四根刑棍也化身巨灵,分列大堂两旁,有的手捧戒训铁卷,有的刑律金鞭等等,所持不一寓意不一,但每一位刑堂巨灵都面目森冷,齐齐注视犯错弟子。 这个时候秦扬婉站起身走上几步,侍立于刑堂长老案前,转目望向严青衫。 严青衫合上了卷宗,抬眼去看犯错弟子。 秦扬婉轻轻开口:“刑堂升讯。” 话音落下,犯错弟子只觉身周霍然开朗,面前景色骤变,大堂不见了,而身上枷锁仍在、身内骨骼巨痛犹存。 犯错弟子所跪之处不再是刑堂,换而孤峰绝崖、巅顶处不过两尺方圆,四下里深不见底万仞黑渊,罡风凛冽,吹得他身形摇晃。十六位掌刑巨力依旧列做两排,但悬浮天空层层站高,掌刑大长老端坐高天鸟瞰罪人! 故弄玄虚? 确是,不过并非现在,平日里空旷明亮的刑堂才是故弄玄虚,才是法术加持下的布景。 此刻的红颜副峰,才是真真正正的刑堂! 严青衫高高在上,不开口,白羽成代为讯问:“下跪何人。” 不用犯错弟子回答,带他来的刘一阳就高声应道:“启禀大长老,下跪弟子名唤孔连顺,于白水崖修行。 入山十二载,正做练气三层如是修行,孔连顺资质不错,进境不慢,得您老人家,不不不,得严大长老赏识,本拟三月之后收入红颜峰擢升内门弟子。 怎料此子狼子野心!大好机遇摆在面前却惘然不顾,于一个时辰前犯下大罪!” 刘一阳回话不是单单报上名字就完事的,还会将弟子大概履历、将来前途做大概交代。 严青衫眯了下眼睛。 秦扬婉语气严厉:“孔连顺所犯何律?” “此子贪心不足,犯下‘擅越’大罪!今日我巡山至白水崖”所谓擅越指的是‘擅自做主、擅越雷池’之罪,说穿了,就是违背了师长命令,可大可小的罪过,要看他具体做了什么。 刘一阳话未说完,秦扬婉忽然打断:“让他自己说。” 刘一阳立刻收声,胯下的青铜大剑心领神会的向后退开。 同时一位刑堂巨灵将手中捧着的镜子猛地一举,招贤孔连顺,后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身上的桎梏突兀消散,骨头不疼了、呼吸畅快了,可又有寒冷袭来从未这么冷过,冷得堂堂剑庐弟子想哭! 无以言喻之冷,无以言喻的恐惧,甚至孔连顺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害怕,但很快他就明白这恐惧源自何处了:他看见了自己身体仍跪在那孤峰上,被罡风吹得摇晃不已。 严青衫自然懂得当中门道,他眼中则是另一番情形:掌镜巨灵将手中镜子一照,一道淡淡白雾从孔连顺天飞出,白雾有形、明明白白就是犯错弟子的模样,摇摇晃晃着,被摄入灵镜。 宝镜摄了孔连顺的魂魄! 不过是练气三层的小修,魂魄被抽离身体,怎么可能不冷,怎么可能不恐惧。但镜子神奇,摄魂后还能保他活命,不会就此魂飞魄散。 镜中魂魄瑟瑟发抖,掌镜巨灵厉声叱喝:“讲!你所犯何错!” 镜中法度再起,自有辨识之法,只要犯错弟子口中有一字虚言便会身受噬魂之苦。其实不用再加持什么法度,孔连顺已濒崩溃。离魂后的恐惧是天性本能,根本无法抗拒,哪里还敢欺瞒,颤声说出自己所犯禁律。魂魄声音从镜中飘出,仿若蚊呐细不可闻。 掌镜巨灵,叱喝:“大声讲,敢犯禁还怕说么?” 镜中孔连顺脸色苍白,拼力大喊,可是声若蚊呐是因魂魄出声之故,就算他皆尽全力又能再大出多少,巨灵勃然大怒,全不分青红皂白,喝骂:“死不悔改的东西,故意违抗本尊训令么,大声、再大声!” ‘哇’地一声,孔连顺再抑制不住恐惧,大哭出声,声嘶力竭喊出自己所犯过错。 严青衫早在第一遍时就听清他的话了,面色冷漠依旧,但目中精光闪烁。并非愤怒,而是有些哭笑不得,下面那孩子犯的错,说穿了不过四个字:私自练剑。 剑庐弟子人人习剑不假,但有些资质好、将来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弟子,长辈会故意不许他们习剑:一是过早习剑会影响修行,另则是习剑与修法不同,前面若养成些半吊子的习惯,会大大影响将来对剑术的领悟。 这个孔连顺便是被长辈禁制习剑之例。其实将来他被自己收入门下,自有上乘剑法传授,可是少年人心思躁动,又真正爱剑,忍不住偷偷练了,结果被巡山的刘一阳抓了个正着不过说破了大天,他犯得又是个多重的罪啊,了不得教训几句也就是了,都无须把他带来刑堂。 刑堂暗藏诸般法度,便如现在所处、所见,而这些法度不是白来的,每次发动时都须得大把灵石来提供元力。甚至可以说,显出红颜副峰本相、催动刑灵动法所耗力量,对于修行门宗而言,远比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更重要。 便仿佛用道家大修的真火去蒸馒头,完全都是划不来的事情。 孔连顺大哭之后,掌镜巨灵面色轻蔑,但未在相逼。 秦扬婉再问:“剑从何来,所修剑法从何而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刑堂(中) 剑庐的刑堂。 “半年前弟子下山省亲,帮了一位同道散修,剑与剑法皆为其所赠,弟子真心爱剑,回山时一时心智蒙昧,瞒报此事,可是……” 秦扬婉哪去理会他的“可是”,转目望向门外偷听的刘一阳,后者心领神会的上前:“罪据弟子已然收没,这便呈堂。”说着,小胖子手捧一剑、一简,交予秦扬婉。 秦扬婉稍作审视,恭恭敬敬将两件东西摆放在严青衫案上,跟着他转回头望向镜里孔连顺,冷笑:“只为这种剑、这等剑法,你便违背长辈嘱托、违犯剑庐禁律?” 这个时候孔连顺已经收敛了哭声,尽力镇定着,可孤苦伶仃一魂魄,再如何努力说话时依旧声音发颤:“弟子修完了功课,心中升了猎奇念头,所以求秦执法、严长老网开一面……” 不等话说完,又被秦扬婉一身冷笑打断了:“求?不用求了。门派刑律,条条明白,你违背长辈嘱托,擅越之罪清楚,断决在此:白水崖外门弟子孔连顺忤逆抗命,无可赦,以儆效尤!” 无可赦,便是灭身碎魂、连再入轮回都转生为人都没机会的重重刑罚。 孔连顺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不过私自练剑罢了,又怎么可能遭来灭顶之灾啊。哭喊、哀求,望向严青衫嘶声大呼弟子知错了,求长老开恩。 严青衫却不吱声,静静看他片刻,继而转回头对秦扬婉微一点头。 罚得太重,严青衫却同意了,只因他心里多出一个疑问:秦扬婉。 秦扬婉是韩晓虣的贴身剑侍,性情与韩晓虣颇自有几分形似之处,皮相温婉但骨子里更是分长幼重规矩,自幼对他们老一辈从不会越礼。 一直以来皆如此的秦扬婉,今天在刑堂却越俎代庖,案子虽不大,可他连审带办把所有事情都包办了。甚至最后落刑大事都未去问严青衫一声,这也太妄自尊大了些。 如此反常情形,以他严青衫的心思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是以严青衫不出声,不过在他手中也瞧瞧捏了一道剑意,唱戏一切好说,如果掌刑巨灵真要把孔连顺打得魂飞魄散。 他严青衫就非得制止不可了。 孔连顺呼号求饶不过两三声。忽见严大长老竟也点头同意落刑,一下子入坠冰窖,一颗心直直向下沉去。 秦扬婉娇喝:“行刑!” 一个巨灵跃落孤峰,抬起一脚将孔连顺的身体踢落悬崖! 而镜内孔连顺的魂魄只觉巨痛袭来,眼前陡然炸起万道强光,随即万事不知,意识崩散。 过了不知多久,忽然眉心一阵刺痛,孔连顺一惊而醒! 我还未死么? 只见他张开眼睛,只见刘一阳正用树枝拨动他眉心,满脸憎恶的嚷嚷着:“大胆罪徒,进了刑堂还敢神飞天外幻想发呆,本官看你是当真不知悔改了!非得办你个‘无可赦’之刑不行!” 孔连顺忙不迭站好身体,左右打量空荡荡的刑堂,十六根刑棍分倚两侧墙壁,严长老正低头翻看卷宗,掌刑执事秦扬婉坐于偏位,正举目向他冷冷望来。 自己才刚刚踏入刑堂大门。 那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因惧生幻? 思及过往,回忆魂魄离体的无边苦寒、发自内心的深深恐惧,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踢入无底深渊的孤苦无助,孔连顺心底阵阵发紧、额角冷汗渗出。 皆为幻?皆为幻!自己还活着,才刚踏入刑堂大门一步,之前事情不是幻象是什么可还不等他为‘再世为人’喜悦开心,左首掌索巨灵显身,手中铁索晃动;右首掌跪巨灵也大步踏来,巨掌举起向他肩头按下;其他诸位巨灵也相继显身,尤其那位掌镜刑灵面目尤其森冷。 之前‘梦魇’卷土重来! 就在此刻,掌刑的秦扬婉忽然开口:“慢。” 一字落下,刑堂中涌动的腾腾杀意立刻散去,长棍归墙,大堂又复庄严安静。只有秦扬婉的声音轻轻回荡:“先说一说,罪徒何人,所犯何律。” 讯问的过程简单且平静,秦扬婉问,孔连顺答,严青衫一言不发,桌案上笔墨纸砚四灵奋笔疾书,书记刑堂上每一字每一句。 秦扬婉为掌刑弟子多年,身上早就养出了威严气势;严青衫更不必说,修行数百载,大妖、魔徒、邪修他都狠狠打过,多少次生死恶战,让他肃容时身周气意氤氲:如剑半鞘,锋锐隐隐将现未现危险之人,端坐高位。 刑堂肃穆。 任哪一个剑庐弟子踏入其间都会心生敬畏,何况犯错之人。 相比之前梦魇,此刻的平静刑堂何异仙境。可孔连顺却不觉丁点轻松正相反的,就是因为刚刚经历过一次梦魇,让他心中更添敬畏。 不知是不是真被吓到了所以疑神疑鬼,孔连顺总觉得眼前这份平静,似是酝酿着什么。 不长时间,事情经过问得清楚明白,刘一阳呈上长剑、玉简,秦扬婉扫过一眼,重新望向罪徒:“弟子孔连顺,你犯下‘擅越’之罪,可还有话说?” 孔连顺低声道:“弟子之罪弟子认罪。” 秦扬婉‘嗯’了一声:“既然认罪,便是心甘情愿领受刑罚了?” “是。”孔连顺心中忐忑,怕,真的怕却做梦也未曾想到的,秦扬婉点点头:“那就好,你回去吧。今日刑堂经历,望你能牢记在心,以后永做警醒。” 孔连顺还道自己听错了,愣了愣。这便回去了?知错了、知罪了就可以回去、不用受丁点责罚? 秦扬婉则望向刘一阳:“事已了断。送孔师侄回去白水崖吧。”说完,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孔连顺,又加重语气,叮嘱:“引以为戒,千万记得。” 梦魇中至深恐惧的经历,真正刑堂上的平静安宁; 梦魇中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真正刑堂上,居然只有一句‘以后要引以为戒’,别无责罚; 梦魇中那个秦扬婉几近恶魔化身、凶恶狠辣铁面无情,真正刑堂上。 掌刑弟子最后一声唤他‘孔师侄’、居然还有一丝亲切。 两下里的相差,如阎罗殿到云霄宫,孔连顺如坠梦中忽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可是奇怪,为何没有刑罚?” 说话间,陆小二自外走入刑堂,来到孔连顺身旁。 于普通弟子而言。已经踏入金丹的陆小二,无疑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何曾会站到身前来讲话?孔连顺也不知该喜或该惊,口称‘拜见大师叔’急忙就要施礼。 “你跪得够多了,今天无需再跪。”陆小二拂袖止住了孔连顺的施礼。 把孔连顺押解来刑堂的小胖子刘一阳立刻大声相应:“待会师弟我传陆长老谕令于全宗,今日白水崖弟子孔连顺,见长辈无需跪拜行礼。” 长辈随口一句,刘一阳煞有介事。陆小二一笑,他是看着刘一阳长大的,早都习惯了这小胖子做派,望着孔连顺,口中说话转会前题:“不责罚你的缘由再简单不过:已经责罚过了。铁索勒身之痛,强按压骨之苦,抽魂夺身之煎熬,还有死过一回的滋味。” 孔连顺这才明白,面色里惊讶、恐惧和迷茫糅合一起,复杂异常:“刚才、刚才是真的?” “真的。只差让你真正魂飞魄散。”陆小二揭穿了‘戏法’,再开口时放慢了语速:“剑庐不禁言,你心中有话随时可以说,哪怕是对长辈不满、对师父嘱托心存怀疑。你入山时就应该被告知了,刑堂除了主掌律例刑罚事情,另外还有一道执掌:开听于所有剑庐弟子。 无论是谁,若有事情和师父说不通,都可来刑堂相询,自会有人帮你分清曲直、辨明真相。” “可是,”陆小二又把话锋一转,声音略显严厉了:“事情未分辨明白之前,即便你满腹怨恨、即便你心中天大怀疑,也不可违背师长嘱托如此,不外一个缘由:修行天地浩渺无边、修行路途漫长遥远,许多事情你看不到。” 还不说话的娃娃,从地上抓了脏东西往口中塞,或事捡了碎瓦锈铁之类危险之物抱在怀里玩,大人制止时小娃会哭闹不甘因为他不懂事。于浩渺的修行时节,刚刚入门修行十余年的剑庐少年,又和凡间牙牙学语的小囝囝有什么区别。 “你犯的错不值一提,没什么可惩罚的。但有两重关键,一在你,你得记住、以后都牢牢记得今日你犯错了。 记住这次错,才能在下次不再犯错;另一在‘错’,错就是错,‘错’之一字本无大小之分,小错大错皆为错! 不经意、以为无需计较的小错一样也会害死人、害死别人。就是因为这两重关键,才会有那第一堂问刑。” 陆小二的话说完了,这一堂刑讯问供也告终了。 孔连顺冷汗淋漓,被刘一阳带走了,离开时小胖子还不忘严声道:“孔连顺,下次再来,可就不会今天这么轻松痛快了!还有,别说本座没提醒你,若不想再来刑堂,今日经历种种,不许你讲出半字!前后两堂问讯是咱们刑堂对付初犯错弟子的拿手好戏之一,泄露出去,以后便不灵了!” 陆小二则望向严青衫:“大长老,咱们处理得如何??” “肯定是赔了,”严青衫实话实说的笑道:“再就是我觉得稍有点过,若我是那孔连顺,多半不吃这一套。” 陆小二也笑了:“讲话这么实在,大长老果然还是那个大长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刑堂(下) “赔了”指的是元力消耗,其他统统不论,只说掌镜刑灵发动抽魂夺魄的神通若是把宝镜给了秦扬婉,他动用这样一道神通,怕是会被一下子抽干大半真元。 刑灵是活的,但他们不会修炼,他们的法力来源仅在灵石。 灵石又是什么?能够存储修家真元的石头。比起普通石头神奇许多,算得天地造化,可再如何了不起,它也仅仅是石头,这世上有会修炼的石头么?它藏储的真元,还不是来自高阶修士以自己的修持注入其中的。 再说过刚刚的刑罚,孔连顺是个有前途的弟子,否则也不会被他严青衫看重、得到擢升内门弟子的机会,不过他的资质绝非惊才绝艳,若运气足够好或许能修成筑基,可绝对到不了今日秦扬婉的成就。 秦扬婉现在也半步金丹,但是同样的境界,修持会天差地远!何况秦扬婉以后还有望继续精进,成金丹、养元婴、甚至分神化三清;而孔连顺至多、至高、止步于筑基期了。 简直在明白不过的一笔账了,一匹只值五两银子的马,却花十两银子为它看病?为了一个孔连顺,浪费偌大灵元来施展法术,实实在在不值得!严青衫只说‘赔了’,没说他们‘败家’已经是特别客气了。 至于‘稍有点过’,说的则是孔连顺所犯过错这才多大点事啊,偷偷练了一套稀松剑法而已。值得如此‘连骂带吓唬’的?了不起说他几句也就是了。 陆小二伸手一引,将偏位上的椅子拉到自己面前,自顾自的坐下了。 他不紧不慢的开口,话题有些无端:“师叔早有答案,修行之苦,苦得不止自己。” 严青衫笑着反问:“师侄指的是?” “血脉亲人。” 谁也不是石头缝中跳出来的,谁都有父母亲人,包括他严青衫,绝大部分都是在幼年时被前辈发觉天资不错,征得大人同意后带入山门。 严青衫修行之后再无亲人会来牵挂,可他当年见过刘一阳等弟子的双亲对孩儿的想念,所以他全能明白陆小二所指,点了点头。 “那些爹娘把孩儿送到剑庐,所盼的自然是孩子能安好。能长寿。能活得比他们更长久。 能过得更有乐趣,能看到更多漂亮景色;而那些父母信的,则是剑庐里的神仙信的是你。是我,是韩掌教,是我们这些的苍空剑庐高位长辈。” 陆小二微笑着,说话时自然而然想到自己的爹娘:“人间信义,莫过托妻献子。他们舍得把孩儿交给我们,固然有为了孩儿着想的缘由,但是你我又怎敢辜负了他们?” “剑庐弟子只作外门、内门,韩剑主早在多年前就说过,这只是资质差别,而非身份不同。无论哪个,只要在剑庐修行便是剑庐门徒。内门也好,外门也罢,都是父母的孩儿,都是剑庐孩儿。” “他们犯了错,你我便要救他们,在所不惜。便说孔连顺,他练了半吊子的剑法,会影响将来习剑;而剑庐真法,高处里都与剑相关,练不好剑就会影响修行。若因此孔连顺未能达到他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剑庐便愧对了他父母的信任。” “剑庐弟子维护剑庐,可剑庐何尝不是要维护弟子,教他们、帮他们达到自己的至高境界,这才是剑庐的‘维护’,是我们苍空剑庐对弟子的道义所在,是剑庐对弟子亲人的职责所在。” 说到这里,陆小二稍稍停顿,容严青衫琢磨片刻,陆小二又另起话题:“师叔当知,修行是逆天之事。你我的寿数、真元、力量,所有因修行而来的一切,归根结底皆夺之于天。” “我当年年少时,有幸登结衣峰听您讲道,师叔您说过一句话我始终不敢忘记,您当时问我们:若世上不存修家,天地间会不会再多出千万良田,添出几条大河,多出无数生灵呢?如果真是如此,我辈修家于这天地乾坤而言何异窃贼。” “所以剑庐承天护道,匡扶人间。我们已经天地中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也该我们为乾坤做些事情了。夺于天地、还于乾坤,也唯有如此才是生生不息之道。” “更要紧的是剑庐匡时济世、助善扶正,凡人以为我们是好人、把我们当神仙。但我们自己得明白:好事,不过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去帮他们,不是因为你我德行高尚、不是我们仗义仁善,而是因为我们本就欠了他们。” “做好事是分内、是应该、是理所当然。行善尚且如此,又安敢为恶?!” 说到这里,陆小二加重了语气:“所以剑庐长辈始终兢兢业业,不敢让一个弟子出错。长辈教晚辈夺之于天,就更得引他们还于乾坤!只要我们教出一个坏徒弟,便谁连累整座剑庐、连累师叔您们愧对所坚持执着的道理。” “一个弟子没教好,我们便辜负了他本人、他父母、还有这偌大天地。今天师叔觉得为了区区一个孔连顺动用多大阵仗赔了、过了,我却以为值得若非如此,何来今日剑庐。” “一直以来,除非身有特别事情牵绊,否则刑堂问讯之后,您都会亲自点醒犯错弟子。刚才我对孔连顺说的那番话,何尝不是师叔你的昔日教导。”说着,陆小二笑了起来:“当然,我与秦扬婉生来嘴笨,讲起道理来也罗里罗嗦、说不清楚,不像师叔您能把道理揉碎,把道理一一给犯错的弟子说清,咱们只能用这种败家而粗暴的方法来恐吓他们。” 花再大的力气,动用再多的手段。高高在上的前辈不惜口舌耐心解释,只要能助他知错、能让他再不犯错,便是值得的。 听起来匪夷所思,可是莫忘了,剑庐是修行门宗,门宗高人的眼光、认知早已超越凡俗。人间做不来的、或者凡人觉得没必要去做的事情,他们会做而且还会做得皆尽全力! 修家之力远胜凡俗,但这能力的体现不止御剑飞仙、移山填海。常人看见的是他们逍遥、他们快活、他们强大凶猛;世人看不见的却是他们执着、他们追求、他们自讨苦吃。 剑庐是所有弟子的剑庐。 剑庐和睦、剑庐宁静,又何尝不是因为几乎所有长辈都存了严青衫等长辈这样的念头。 陆小二算不得寡言之人,但是在严青衫印象里,他也从未像今天这般长篇大论。 到了现在严青衫又怎会不明白,刚刚的刑堂两审,是助孔连顺纠错,也是秦扬婉他们在借着这个机会来向严青衫展示他们这一代是如何做好这刑堂的执法,毕竟时代变了。 一番言辞令严青衫动容,自他们创派下来的‘不能教坏一个剑庐弟子’他们一直身体力行的贯彻着。 可是陆小二的话未完:“师叔您还说。这两审的法子对你没用。你不晓得。若你真犯了错,刑堂也不会动这‘两审’之法。” 话中另有含义,严青衫微微扬眉:“请师侄详解。” “四个字:因人而异。对不同性情的弟子。升堂问讯的法子各有不同,当然,不会一个弟子一套问讯法子,那也太夸张了。 但刑堂的阵仗,我们最新有百来套的,不管来得是谁,基本都能应付了,一次刑堂走下来、该能保他毕生难忘。” 忍不住的,严青衫再次刑堂花样多多而动容,但总不可能来一个犯错弟子,就把这些花样都搬出来、一样一样地去试、看到底哪样管用。 来一个弟子,如何才能选定最合适的问讯和教导的办法?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只要长老或掌刑弟子了解罪徒的性情,自然就能选出合适办法。 陆小二看得出严青衫的惊诧,恭敬笑着:“卷宗里都有啊,剑庐有规矩的,师父要时时校验弟子的性情,从外门到内门,从执事到长老您,所有人的性情就记录在卷宗了。” 即便一切都在卷中,也不能说谁犯错了再现去调阅,难不成让罪徒在门口先等一会么?至少严青衫刚刚未见秦扬婉去翻卷。 严青衫望向秦扬婉。 后者明白他想问什么,于是她应道:“秦扬婉忝为刑堂弟子,有些功课不敢不做,所有内门弟子的为人、性情,我都是记得的。另外,外门中有望被擢升的弟子,我也都会去了解。孔连顺便在此列,我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审他。” 严青衫略有所思的看着陆小二,又欣慰的瞄了一眼秦扬婉:“孩子终究长大了,我这长老不好当咯。以后有关刑堂所有事情,都拜托师侄你与小婉儿了、辛苦你们了。” 言罢,严青衫起身,对着二人躬身行礼道:“走了,师侄你们继续忙吧,以后刑堂靠你们了。” 陆小二起身相送,心中动念,问道:“我若犯错,刑堂会用什么法子对付我?” “你这算是未雨绸缪、还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严青衫笑而摇头:“提前不能说,否则到时候就不灵了。” 边说边笑,严青衫是个老人,老人的笑容开心有趣:“聪明胆大的弟子,咱对付得多了;聪明胆大加心细的,咱对付过的也不少;聪明胆大心细又脸皮厚的,便不多见了,这种孩子恼人得很。” 此时,在霜雪峰帮忙采茶的姬铭狠狠打了个喷嚏,心里暗想这是哪个仙子记挂他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下的故事 苍空山下,烦嚣的小镇依然上演着他们的悲欢离合,他们的故事有关飞黄腾达,有关诗与远方,更多的只是老百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温情乐章。 小镇虽小,粗粮可以养胃,书籍可以养气,景致可以养心,但一样米难免养出百样人。 闲着没事干的树行又重新当起了捕快的工作,一边巡视着小镇除暴安良,一边打算为浅规则乃至剑庐发掘新血液。 忽的,他听到了远处隐隐有锣鼓、鞭炮的响动,想是哪家有喜事,树行也不在意,口中哼着个轻松调子,向着家里走去,但是转过几条街,迎面就遇到一伙人。 十几个地方上的泼皮闲汉,簇拥着一个青年胖子,一路吹吹打打,放着炮仗,从东来、向西去。 中间青年胖子树行认识,镇上书香门第李家的次子李济源,这个人读书很好,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最近两年一直在家苦读,准备乡试,一直都是个老实人,不知今天何以如此招摇。 李济源看到树行,大声地招呼:“小哑巴,你可知,我已拜入苍空山仙家门下,今晚师门就会派剑仙来引我去门宗,以后练气修行、长生可期!” 树行平时沉默寡言的,有书不读、有武功不学,却去当了个捕快,不仅是哑巴,还是个傻子啊。 可是以前,李济源见了树行,都会喊一声“捕快哥哥”的。 树行哦了一声,走出几步他才回过味来,站住对树行点点头:“那可真恭喜你了。” 说完,正要离开的树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迈步来到了大路中央,挡住李济源:“黄历上写,今天正西‘坏事精’巡游西方,忌金忌火,敲锣放炮的,别向着西面,惹了那位专门坏人好事的神仙不吉利的。 要不,你换个方向?” 李济源愣了愣,随即骂道:“放屁,那是你梦见的黄历,哪有这样的神仙,赶紧滚开了!” 往日里,这种粗言恶语,是绝不会从谦谦有礼的李济源口中流出的。 李济源年纪轻轻就能考取功名,脑筋自有过人之处,稍稍琢磨了下,就大概猜到了树行的意思,笑嘻嘻问道:“童试在即,西街中段的王排正悬梁苦读;西街尾宋家寡妇的孩儿有病,受不得惊吓。你不让我们去西街,是为了照顾他们吧?” 树行叹了口气:“不信黄历没事,但邻里街坊总要照料下的。” 李济源‘哈’地一声尖笑:“王排年年不中年年考,都三十好几了,还厚着脸皮去参加童试,他也是个傻子,不是傻子,谁能舍得下那张脸皮?宋寡妇的儿子更是个傻子,天生的脑瘫子,要我说,吓死了更好,早死早投胎,没准来世变个聪明人。你护着他们,不就是傻子护傻子么?怎么,你们在玩天下傻子一家亲么?” 树行也不气恼,迷糊的挠头:“我记得,你一直管王排叫世兄、对宋家遗妇喊婶娘的,还对有她个孩子同情有加……” 李济源才懒得解释什么,见树行不让路,他就笑着打断:“你不让路,会挨打的…挨过打还会被我们带上,先去王排家门口放炮,再去宋寡妇门前敲锣。对了对了,没准那个兄弟不小心,还会弄伤你的一只脚腕,一瘸一拐当你的大捕快,那一定很威风。” 一群闲汉全都笑着附和,‘仙缘’,与凡人来说可是不得了的事情,那些泼皮们都争相巴结,现下把李济源哄得开心了,说不定将来就能得些好处。 到了此时树行这才知道厉害了,似乎更清醒了,带了睡意的眼里透出了些光亮,从怀里摸出了几张草纸,对罗元道:“我去解手。” 说完撒腿跑了,顺便还让出了道路。 树行很少逞强,拦不住的事情几乎不会去强阻。 一群闲汉大声哄笑,不再理会落荒而逃的树行,簇拥着李济源,大呼小叫,拼命弄出惊人响动,向着西街走去。 李济源得了仙缘,一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能遁法飞天、指挥飞剑杀人千里,心里无比的畅快,凡间的那点礼法在他眼中简直就如细雪投炉,兹的一声消失不见。 正开心得不得了,李济源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李仙家,真不让吗?书中不是告诫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吗?” 李仙家高兴,叫得李济源心花怒放,他笑嘻嘻地转回头,谁料到发声之人乃是不远处的树行,听到他的说教后更是阴沉着脸。 “不让!”李济源不耐烦的骂道,心想得让那宋家寡妇永无宁日,鸡飞狗走的。 树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李仙家,那你有没觉得浑身发痒?” 话音刚落,李济源就觉得自己脸颊瘙痒,那不是蚊虫叮咬的皮肤瘙痒,那种深入骨髓的瘙痒让他越痒越挠,越挠越痒。 才短短几息,李济源的脸上就多了几道鲜红的抓痕。 李济源暴跳如雷,尖声大喊:“打他,这哑巴给我下毒!”一群泼皮蜂拥追去,树行不犹豫撒腿就跑。 街上安静了,树行却麻烦了。 但是树行会跑,他往衙门附近逃去,果然,绕了几条街,就在他快被撵上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传来:“要造反么?” 大捕头带着几位差官转出街角,冷眼看着双方。 泼皮们不敢造次,李济源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指着树行对大捕头道:“这傻子下毒害我,抓他!” 树行气都不喘一下,他试图讲道理:“我又不是医师,哪来的毒药。你莫瞎说。” 李济源怒道:“这是什么歪理!哪个规定只有医师才能下毒害人?” 树行眨眼睛,神情更迷糊了:“是啊,谁规定的?” 李济源顿足咬牙:“你胡搅蛮缠……” “住口。要么都滚,要么认了当街滋事的罪过,今晚都到大牢里睡去!”大捕头开口,望着李济源:“看今晚来接你的苍空山仙家是会劫狱、还是会在牢房门口等你一夜!” 李济源本有了仙缘,还真就不把大捕头放在眼中了,可大捕头的言辞足够力道,他也不敢再造次,尖尖地又笑了两声,点头道:“齐头儿,我学仙有成,再回来看您。” 说完转身就走,回家洗脸洗澡涂药去了,实在太瘙痒难耐了。 大捕头又望向了树行,目光也变得温和了,树行摇摇头:“我没事,下药的时候我穿着手套的,手都没弄脏。”说完,他向大伙伸出手,很有‘你们放心’的意思。 众差官一起大笑着退开,之后另位捕快叹了口气:“还以为李济源是个好孩子,没想到得了仙缘…怎会如此呢?” 大捕头半生掌刑,看人看事都极准,摇头道:“和仙缘没关系,李济源本性便是如此的。以前老实巴交不敢张扬,所有的念头都在心里打转,任谁都看不出来。如今有了仙缘,便肆无忌惮、不再遮掩了。普通人去修行,即便成不了仙佛,至少也不会成邪魔,可是恶性人……修不出仙果还好,修成了反倒是祸害。” 另个捕快冷笑道:“这幅德行,就算进了苍空仙门,迟早也会被赶出来。” 大捕头无奈一笑:“他会装,你当他进了苍空山,会和现在一样么?他没仙缘的时候,还不是把大伙都给唬了。修行之人也是人,没那么容易看穿别人本心、本性的。” 说着说着,他叹了口气:“算了吧,莫计较了,没用的。” 树行迷糊的笑着,那懵懂的神情仿佛告诉他们:仙家、修行这么高远飘渺的事情,他可弄不明白。 只见搔了搔后脑勺,口中重新哼起轻快小调,溜溜达达地回家了…… 天黑以后,李宅门前摆设香案,一家大小垂手肃立,静静等待着接引仙家到来。亥时未至,夜空中划起一道绿色光芒,直奔小镇而来。 不长功夫,光芒落于李宅门前,一个白衣少年淡淡问道:“李济源何在?” 身着盛装的李济源急忙答应了一声,快步跑上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脸上满满的虔诚:“弟子李济源,拜见……” 话还没说完,白衣少年忽然‘咦’了一声,面露喜色,转回头四下张望,仿佛在找什么东西,片刻后他转身就走,全不理会正跪在身前李济源。 锵…锵…锵… 一声声刀石摩擦的轻响,树行正坐在自家院子磨刀。 此刻的少年,目中、脸上再没有一丝睡意,他的眼睛是亮的,朗如星,深如夜。 人影一闪,许草莽跃入小院,也不打扰树行磨刀,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练剑的时候也是这么专注的。 似乎都没察觉身边有人,树行也不抬头,从小到大,做任何事的时候他都异常投入,神采奕奕。 直到他觉得刀子磨好了,才把解牛刀、条石收回挎囊中,站起来对黄袍道士深深一揖:“你来了。” 磨刀之后,少年又变回了快要睡着的样子,就差再打个哈欠,便可以躺下钻被窝了。 许草莽才不在乎他的表情,声音低沉,开门见山:“还是不愿意上山吗?三师兄他们一直记挂着你,就这样在山下荒废着,树行你不觉得大材小用吗?” “山上山下,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何处不能修行,吾心安处是吾乡。” 这几年里,曾出现在树行面前的机会,又何止读书、习武那么简单! 前后有过三位会法术、御剑飞行的仙长,来过树行家里,说他身上暗蕴先天灵气,想要把他带回山中传授修行之法、长生之术。修行事情讲究缘法,收徒弟非得你情我愿不可,但不必征询长辈意见,只要树行愿意!可是树行没走,一直就留在小镇上…… 许草莽眉头大皱:“你这怎么如此不晓事,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着仙缘更要紧?罢了,你说,你留在这小镇干嘛,要做什么,我帮你去做了。” “这世道不只是春和景明,也有不测之渊,所以说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生在了盛世,生对了地方,我会在这里,用浅规则的方式为这小镇,乃至为这世道尽一分力。” 许草莽目光闪烁片刻,竟依着同道、平辈礼仪对着树行抱手一揖:“打扰道友了,就此告辞。” 树行还有话要说,及时开口:“道长请留步,李家孩儿品行不端,不合修行的。” 许草莽认真点头:“苍空山绝不会收录品行不端之人,咱们后会有期,护教龙王了!” 李济源能得到拜入苍空山的资格,天资确实聪颖,不然也不会惊动了剑庐。 许草莽轻轻一顿足,又化作一道白色光华飞遁而起,片刻后,朗朗喝声从半空响起:“李济源,你仙缘已断!给本座记得,若你心中再敢动什么恶念,本座必取你首级!好好做人吧!” 李济源目瞪口呆,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淡薄的身子晃了两晃,咕咚一声摔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 树行闻言微微一笑,又恢复了往日迷糊睡眼。 得到的不都是侥幸,失去的才是人生。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修行与修心 树行目送着许草莽御剑离开,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巴不得马上回房钻被窝睡觉。 “为啥子执着当个捕快呢?你打算入职刑部,带刀携令,这倒也算是威风。” 姬铭冷不丁的出现在他身后,今夜到来,一是为了把关许草莽的工作,二是为了再见一见这浅规则的护法龙王。 面对姬铭,他这个老实人总觉得低人一等,只见他声音越来越小:“去不去刑部无所谓,在哪当捕快都无所谓…主要是…想当个好捕快。” 树行觉得自己脸都红了,做好捕快,保一方平安。上惩贪官污吏、中敌流寇大盗、下治地痞流氓,这就足够了。 姬铭对少年的俗世愿望不置可否,而是盯着树行看了一会,再问:“那你被我列入剑庐门墙,重新踏上修行路之后不一样可以保一方平安?” 树行能明白姬铭的意思,他似乎也察觉到姬铭的神气郑重,略作思索,诚恳应道:“蒙副教主的点拨与规劝,弟子得知人间除了爱情外,还有另一番景象。 在修行大道上,心中向往无以复加,当尽全力去攀那一阶一阶、去看那一景一景,但真正大能之前,我还是这世上之人,该做的好事仍要努力去做,遇到恶贼纵剑惩治、遇到良善有难,我会伸手相扶。” 姬铭语气低沉了些:“你可知,当日点醒你,不过是一时动念,我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剑仙,这十多年里我可也没怎么理会过凡人。” 树行不卑不亢:“树行也愿如副教主一般,动念间就能救人于水火,由此更要好好修行。” 姬铭眯起了眼睛,声音变冷:“人间世即为不平世,那么多不平事你管得过来么?今天你救了一个人,明天一个村子等你救,后天一座城盼着你……那还有时间去修行么?又如何能证道、成登仙?” “修行为登仙,是吾愿;扬善为做人,亦是吾愿。两下冲突时唯有直问本心,求个无愧。”树行的语速变得缓慢了些,但语气依旧执着:“关上门弟子修行,打开门弟子做人。” 姬铭冷笑了起来:“狼吃羊是强凌弱,你救了羊却饿死了狼,这又怎么说,你怎辨对错?对错难分,你小心好事变坏事!” “狼吃羊是天性,人欺人是恶性。事无对错,但人分善恶。” 当树行答完最后一句,姬铭脸上阴霾扫去,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个‘关门修行、开门做人’,好个‘事无对错,人分善恶’,有趣得很,越说就越觉得你有趣。” 树行被这神经病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讪讪笑了几声:“这个…树行的世俗想法,让副教主笑话了。” 姬铭一摆手,笑声敛去:“其实听上去还不错,那你就好好在小镇修行,再好好地去惩恶扬善吧。” 说完,姬铭顿了顿,忽然又问道:“那如果我是个大奸大恶之人,你该怎么办?打我?抓我?还是杀我?” 树行目瞪口呆:“您这不是难为人么!” 姬铭又复大笑起来,挥了挥手笑道:“滚吧!以后这苍空剑庐的山下择徒一事也交给你。” 树行恭敬的弯腰低头,认真的答道:“树行义不容辞!” “这是金桃,咱们剑庐的特产,于危难时一念之间即可激活。”说罢姬铭扬手就把这金色的桃花送进树行的丹田,不带半分眷恋。 树行当然不会明白这金桃的珍贵,不过就算知道了估计他也会这么心安理得的收下,毕竟在他的理念里“人力就是第一生产力”啊。 ………… 古非翟偷偷摸摸回到了不罔学院,摸过了叶长卿的大手,也作死的上了一趟玉剑门,干脆利落的挨了梦千古一顿胖揍。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啊!”闲得蛋疼的他躺在树干上,漫无目的的数着天上的朵朵白云。 “到底要走多少弯路,才可以血中旱道行啊,两扁实在不如一圆啊。” “死胖子,看剑!”只见浅浅一声娇斥,一道犹如月牙的剑气狠狠插进古非翟的嘴里,这还不算,另外一道隐晦的剑气也不动声息的偷偷摸进了毒龙王的龙根,准备给他沉痛的一击。 “小姑娘,你这过分了知道吗,特么到底是谁教你这剑法与剑气的。”虽然浅浅的剑气只能起到瘙痒的程度,但终究能撕裂他衣服的,尤其他毒龙王从不喜欢给他的小龙人束缚。 这一不注意就成暴露狂了,这足以让他毒龙王的颜面扫地! “三师兄教的,说,加不加入咱们浅规则?不加入的话打死你!”浅浅双手叉腰,得意洋洋的嚷嚷道。 “我加入还不行吗?”古非翟如同被逼良为娼的小姑娘一样,委屈的屈服于浅浅的武力之下,殊不知他心底早乐开了花。 “你总算没有误入歧途,你知道吗,小胖子,历史书上最轻描淡写却又最触目惊心的一句话是什么吗?”浅浅看着古非翟,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说吧,弟子愚笨,实在猜不到。咱亲爱的教主,请你赐教。” “哼,那就是我们走了一些弯路!所以啊,胖子,你现在终于走回了正轨。”小姑娘展颜一笑,桃花眼眸里满是灵动与水润。 古非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静! 同个黎明时,姬铭自小镇处返回苍空山时。 他忽来兴致,御剑飞在半空,继而静静悬浮,环顾四望。 远处的刘一阳端坐青铜大剑、穿梭各处,时不时奋笔疾书,不知哪位弟子又触了他的霉头。 高大的墨白手执长剑、巡检四方,他的脚步从不停歇,不知道疲倦似的为刘一阳排忧解难。 “姬师兄好!”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看上去七八岁的小丫头,手中托着面镜子,似模似样的对姬铭行礼。 那是严大长老新收入门下的弟子,姬铭摆摆手示意无须多礼,小丫头也不用他发问就笑道:“今天日出好朝阳,师父命我去采些朝霞回来染衣裙。”说着,挥了挥手中的宝镜。 红颜峰的朝霞与落霞都是一绝,剑庐弟子喜欢用特有的镜子采集用作染衣,经霞光洗涤的衣衫自有一股仙气。 姬铭笑着点头,小丫头高高兴兴地继续向天空飞去。 不远处又有弟子御剑行过,那是结衣峰的秦扬婉带着小道童一一,他们手托白玉瓶,说笑着前行,见了姬铭笑着施礼,韩大剑仙最近醉心炼丹,而入丹则常常需要采集晨露。 另一边,二十多名外门弟子正张结着剑网、五感播散全神贯注的组剑网铸剑阵,他们虽法力不高修为不显,但每一位外门弟子都欣欣向荣,都想为剑庐出一份力,都为天下苍生为大任。 更远些的一柱峰,隐隐有雷声滚动,姬铭识得那是‘元动’声音,那似乎是小狐狸的化形天劫,跨过了以后她与许草莽的大道与小道皆畅顺,想必能为一柱峰的开枝散叶贡献出不少的战力。 还有,小师妹所在的天水峰,此刻诸多的真水灵元,分作千丝万缕、受浅浅的心念引领缓缓流转,显然小姑娘虽调皮捣蛋,但对于自身的修行她还是很上心的。 远处的落霞峰不时有剑光闪动、偶尔还会传出几声剑鸣,陆小二常常抽空督导许草莽练剑,而此时的许仙大人却难得的心不在焉,娇妻渡劫,作为她的男人却无能为力,这确实不好受。 都说少年,思无邪,最最动人;但男人很多时候成长往往是从心生邪念开始。 人间路窄酒杯宽,出剑迅猛的许草莽平生第一次想喝酒了。 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剑术已成君把去,有蛟龙处斩蛟龙。潇洒不潇洒?风流不风流?当然!他许草莽一定能有朝一日能这样,天上与人间的不平事,他只需一剑破之即可…… 宁静剑庐。 唤起三尺青锋、收起道理神通,姬铭在天上坐了下来,没什么道理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从高处看一看剑庐。 一坐、一看,整整十天。 因下山游历而激荡的心绪渐渐平复,而坐得久了、看得久了,姬铭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个念头。 其实不能算念头,至多只是感觉,踏踏实实、清清净净、再也朴实不过的感觉。 当真不用去计较什么善恶、正邪、大义,单只这份人间难寻的宁静,剑庐便值得每一个身在其中的弟子认真守护了。 深吸一口气,姬铭忽然发了疯,挥手收起了青锋,不施凌空的身法,就那么直挺挺、让自己从半空里掉下去。 轰隆一声,泥土四溅,姬铭摔落红颜峰旁,松软泥土被他砸出一个大坑。 身边微风一荡,听到动静的严青衫赶来查看,皱眉问道:“受伤没?” 姬铭是筑基圆满的修士,在剑庐都是排得上号的,距离又不算太高,自然无碍,摇摇头。 严大长老淡淡一句:“你有病吧。” 话刚说完,他转身走了。 姬铭却开怀的笑了。 小时候,高兴了,会跳起来把自己扔到床上,他刚刚那一摔也差不多的意思,一看就知道大长老从来不用家具,自然不会懂得这重乐趣。 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心念坚定、念头通达时,自有一份融会贯通的惬意自在吧。 …… 黄昏,无限好的夕阳未曾彻底西下,一弯新月已然悄悄升起,在它的周围,还有几颗星星发出微弱的光亮。 “三师兄,你别睡了,我这收了一大胖子入教,你去教教他怎么做人呗!”星光引路,浅浅好不容易才找到又重新躺在山野的姬铭。 “嗯,那走吧。”姬铭伸了伸懒腰,看了看天边星辰,清风徐来,这温柔的拂面夜风似乎也有坚韧的时候,它吹散了云朵,使得夜空更加明净。 “小师妹啊,我们所处的世道啊,总是这般复杂,走着走着,杂草丛生,荒庙破寺。走着走着,杨柳依依,桃花烂漫。走着走着,穷山恶水,夜幕深沉。走着走着,琼楼玉宇,大放光明。” “矫情……”浅浅扯了扯嘴角,眼中却焕发出比满天星辰更耀眼的神采。 “三师兄,咱们还是先去用膳吧,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那大胖子呢?不管了?” “让他等着呗,反正那么胖的,少吃一两顿当减肥啊!”浅浅说着说着,自己反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粉嫩的小舌头。 “好!” ps:周一求一下推荐票,最近几章都是写剑庐的日常,试图通过各色人物刻画出一个我称之为“理想乡”的剑庐,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狐仙(上) 这一夜,古非翟终究没等来姬铭与浅浅。 第二天清晨,他起来洗漱完毕,略喝了一些稀粥,古非翟便招呼上新收的小弟夜无痕,兴冲冲的去那街头闲逛游览。 他毒龙王生来豁达,对于姬铭的轻视与戒备丝毫没放在心上。 他懂得,一个随便把别人当朋友的人,往往不会有真正的朋友。一个喜欢嘴上称兄道弟的人,心里其实没有真正的兄弟。 昨晚风尘仆仆从学院赶到这苍空山下的罗阳镇,一时还未曾细细看得;现在得了空闲,这一路摇摆赏玩,古非翟便发觉,眼前这罗阳镇,竹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这街道两旁的楼馆房舍,无论是民居还是酒肆,均为竹楼。年代久远一些的,那竹楼便呈浅黄之色。这些个或青或黄的竹屋,在那青翠竹林的掩映下,显得格外的宁静安详。 偶尔一阵风来,便是满街的簌簌竹叶之响;那竹林特有的清新之气,便随风扑面而来,让他觉得无比的神清气爽! 正在游逛间,古非翟却突然看到,前面那街角之处,正围着一圈人;人群之中,还不时发出阵阵叫好之声。反正自己也是闲逛,他便拉着夜无痕,也凑上前去看热闹。 等两人走近才知道,这儿围的人还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堆着;古非翟两人便绕着人堆转了转,找了个略微稀疏一些的地方,往里挤了挤。 往场中一看,才知道是一位江湖汉子,正在这街头卖艺。 那场面话大概也说过了,现在这汉子,正在场中央落力的表演。只见他上身精赤,露出满身虬肌,表演的正是那棍术。 看来,这汉子在棍术上颇有造诣,手中那一根棍棒,直舞得是虎虎生风,便如那车轮一般,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看着这棍舞得精彩,旁边围观的人群中,也不时爆发出阵阵叫好之声。 瞧到精彩的地方,古非翟也不禁心折,龙根勃然大怒,跟着别人大声叫好,一边喝彩,一边感叹: “看来这江湖之中,还真有不少奇人异士啊!棍子玩得那么好,很适合多人运动啊!” 且不提这基佬的心中赞叹,却说那场中的汉子,也是舞到了兴头上――只见他大喝一声,不再在原地舞弄,而是满场的游走;而他手中那根齐眉棍,则舞得更欢了。现在在旁人眼里,这棍棒上便似是施了什么魔法一般,似已经离开他双手的掌握,只在这汉子身周,上下左右舞动飞腾,便如一条游龙一般! 见此情景,这围观诸人竟都忘了喝彩,俱都静静的看着场中这宛若风车般的漫天棍影。直到那汉子挽了几个漂亮的棍花,收棍立定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霎时间,这围观人群中,轰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喝彩声! 那声音如此巨大,直惊得几个街道之外、那只正在街边觅食的乌鸦,遽然惊起,在罗阳上空盘旋,嘎嘎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些人群里,古非翟那口中喝彩之声,也是叫得震天响。而他身旁立着的那位夜无痕,却是一脸淡然,似是并不甚以为意――发觉这点,古非翟心中暗赞: “看来,这从罗浮骗来的小鲜肉果然不凡,养气的功夫,真个是不同凡响!” 待众人喝彩之声渐渐平息,那汉子也甚是得意,抹了抹额头沁出的汗水,便满场里一抱拳,响亮的说道: “鄙人不才,这棍术在那江湖之上,却也是薄有威名!正因为俺手中这条枣木棍舞动起来,速度实在太快,就像那天衣无缝,江湖上的朋友便因此送了俺一个外号,叫做‘水、泼、不、进’!” 听得汉子最后这这一字一顿的四个字,众人又是一阵叫好。而古非翟听得这卖艺汉子一番说辞,却不由想起当年的棍法大家杰哥: “呵~若是让这位‘水泼不进’来执杖,恐怕那位杰哥,便不敢再夸下那般的海口,说自己家很大了吧,这不凡的棍法定能让杰哥他顶着黑眼圈度日!” 往昔不可追,人事已是几经变换;现在古非翟再想起前世的那个猥琐汉子,竟觉得还有几分可爱。 而那场中的江湖汉子,听得众人尽皆凑趣,更是来了精神,霎时间口若悬河,又将他这棍术猛夸了一番,还特别举了几个自己“水泼不进”的光荣事例,直说得是绘声绘色。 汉子这满嘴的走江湖之言,古非翟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正在众人听那汉子说故事之时,却不防,人群中忽有人干脆的说了一句: “什么‘水泼不进’?我看却只是吹牛!” 说话之人的声音,在醒言听来,却有几分奶声奶气! 而那江湖汉子,已是说到兴头上,正自洋洋得意;这扫兴话儿一落在他耳里,顿时大怒: “是道上哪位朋友?如此不给面子,却来扫兄弟的场子?!” 说话之时,两眼只往人群里来回踅摸,要找出那位大言不惭的寻衅之人。 古非翟也自奇怪,却听得旁边一位本地打扮的老者说道: “唉~这外乡人,恐怕是要倒霉了!” “正是!不知哪位这般不识趣,竟敢惹这般武艺高强的汉子!” “呃?” 听得古非翟搭的这话茬,那位老者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老汉说的这快要倒霉之人,却正是场中的这位好汉。” “噫?!” 古非翟满脸惊讶。 “这位小兄弟,却也是外乡人吧?” “什么?!老丈您这都看得出来?” 古非翟心下佩服――因为他今天出来换得一身便装,而自己那说话口音,却也与此地汉人无异。 “呵呵,非是老汉有眼力――若是本地之人,谁不晓得那小狐仙的名号?” “小狐仙?” 古非翟正自摸不着头脑,却见场中突然走进一个稚气未脱的红衣小女孩,蹦蹦跳跳的来到那位正自四处张望的江湖汉子面前。 只见这小女娃两手叉腰,嫩声嫩气的仰脸冲汉子说道: “你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水泼不进’?” “当然!……谁家的小女娃?却别来烦我;没看大叔正――咦?!” 正自不耐烦的江湖汉子,却觉得这女娃儿的声音恁地熟悉: “难道方才便是你来捣乱?” 这时,古非翟也瞧清楚了。 这位突然走进场中的小女娃,瞧那模样,也不过就是十一二岁光景,头上还扎着两支总角小辫。但瞧她那稚气未褪的嫩脸,却已是生得明艳绝伦,活脱脱便是一个美人胚子――尤其她那小嘴儿一撅之时,让人只觉得她那脸蛋儿粉嘟嘟的,都忍不住要上前捏上一把。这宛如雪光的俏脸,再映衬着那身火红的衣衫,整个人便似是粉妆玉琢一般! “好个人物!” 却是那见多识广的古非翟,忍不住出声赞叹:这玉剑门与苍空山一带,许是阳光渐烈,这女子肤色,却常常不如江南女子那般白皙。乍见了这样的好人物,古非翟也忍不住要心生赞叹。 “小兄弟,她便是老汉方才所说的那‘小狐仙’!” 见古非翟一脸迷惑,正挨在一旁的夜无痕,便出声说道: “什么狐仙,眼前这小女娃儿,便是个狐妖了。也不知贵地为何有这样的风俗,竟大都不以那妖物为恶,还称之为仙!” 后半句,却是对那老者说的;说这话时,夜无痕一脸的郁闷。 “呵呵,这位道长,要老汉说啊,那世间的异类精灵,却也不都是坏的。” 听得这话,这位罗浮弟子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但许是敬那老者年高,却也不再出言反驳。 这边三人正说话间,却见得那场上的小女娃儿,似是恼别人说她年纪幼小,便出言要试试那汉子的棍术,是不是真像他宣扬的那样,竟是水泼不进。 而那江湖汉子,却不知这少女底气,正是自信满满,心说也不知谁家走出来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却正好借着她乳臭未干,来显显自己的手段;好让这罗阳的民众,知道他真州好汉赵一棍“水泼不进”的本事,也好心甘情愿的将那大把的金银奉上! 第一百二十章 小狐仙(中) “呀!既是狐仙,那便应该有些异能了。这场中的汉子,若不使出全身气力来,恐怕便是要吃亏!” 听了那老汉的话,古非翟倒颇替场中这卖艺汉子担心。 “若依老汉看,这外乡汉子,恐怕这亏是吃定了!” “呃?” “小兄弟恐怕还不知道,这场中女娃模样的小狐仙,在俺们罗阳这处,可是大大有名。虽然她非我族类,但却并不祟人,反倒常常做些个惩恶锄奸之事。” “哦?那倒不错。” 古非翟搭茬,顺便溜了旁边夜无痕一眼,却见他满脸写着“不相信”。 “是哦!不过呢,与她那稚幼的外貌相类似,这小狐仙也甚是调皮,常常做出那古怪精灵之事。 上次便有一游方道人,来俺们这罗阳销卖驱妖辟邪的符篆,不想却惹恼了这小狐仙,当即便让在场的街坊四邻,指证她并非人类;然后,便将那些个驱妖符一股脑儿粘满全身,却是一点异状也无。直弄得那位游方道人,既惊且惭而去……” “哼!我等道门中人,自当研习道家精义,修炼长生,执剑卫道,以扫除天下妖孽为己任。这些个绘符画咒的勾当,却非我道正途!” 这铿锵有力的话语,正是那罗浮宫的夜无痕,截过旁边老汉的话头。 说这话时,这位罗浮的青年弟子,一脸的正气凛然。 “呃……” 古非翟与那老汉,俱都无语。 三人正说话间,却见那场上的汉子,见半道杀出个小女娃来,只顾混闹,对他那手底下的棍术功夫,多有不恭。于是,这位江湖汉子,甚是义愤填膺,执意要那小女娃动手,来试试他这真州赵一棍的本事,也好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棍术的至高境界――“水泼不进”! 这个提议一出,自有那凑趣的闲人,忙不迭的的到旁边店铺之中,借来一盆,一路嚷着“借过借过”,便将这盆清水,送到场中二人面前。 差不多这所有围观之人,与这人一样心思,都想看看这场意外的好戏! 见有人捧场,那赵一棍兄也是意气满满,当下便找了那送水的看客当评判,约定让那人不紧不慢数十个数,待十声数过之后,这小女娃便可泼水。 据他谦虚的表示,他这棍术,先要舞动一阵,才能达到那滴水不进的效果! “好啊好啊~~” 那个玉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娃,却是觉得十分有趣,不住的拍着莹白的小手称是。 待那汉子开始挥动手中那根枣木齐眉棍时,围观众人俱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的变化。 这汉子手中棍子再番舞起,众人心下俱都暗赞: “看来,这真州赵一棍,还真有一身惊人的艺业!” 因为,等那位帮闲的评判人,数到第六声之时,这汉子手中的棍棒,又似脱离了他手掌一般,便如条游龙一样,只在他身遭盘旋飞舞。那棍速也挥得极快,那身周只见一圈棍影,又似那狂飚之中飞速旋动的风轮一样! 许是这棍子舞动得太急太快,围观众人的耳朵里,竟不时传来阵阵尖锐的空气嚣叫之音,鼓动着自己的耳膜。而那汉子身遭的空气,被如此迅疾的搅动,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情状,这团棍影闪动的空气,便似那火苗烧着的上方,竟如同空明流动的水纹一般,不住的颤抖、波动! “看来,恐怕这‘水泼不进’的名头,并非是浪得虚名。瞧这样子,怕是一滴水也渗不进去吧?” 古非翟正琢磨着,却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位帮闲之人,已经清晰干脆的数到了“十”。 此时,围观众人俱都屏息凝神,要看看那小女娃与这武术高手的争斗,倒底是谁输谁赢。 且不提众人紧张,再看场中这位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却是不慌不忙,笑吟吟的端起那盆清水,往赵一棍舞棍之处走近了几步。 瞧她那步履蹒跚的模样,似乎这一盆清水,对她来说还有些重了。 “哗!” 这小女孩,终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颤巍巍抡起这盘清水,“哗啦”一声泼向眼前这位棍子舞得正欢的“水泼不进”赵一棍。 霎时间,古非翟便看到,这盆清水挣脱了陶盆的束缚,映着这竹镇清晨的阳光,迎风散碎成千万朵璀璨的水花,便似织成一道晶莹剔透的珍珠水帘,直往那团棍影上罩去! 却见得,这漫天的棍影,便似那火苗见了冰水一般,一时间竟都消歇! “呀,啊!” 众人正自诧异,却猛听得一声惊叫;再看时,却见那位“水泼不进”赵一棍,现在却似只落汤鸡一般,浑身上下湿淋淋,全身各处都在往下不住滴水! “你、你……!” 虽然现在这日头已经升起,天气也算温热,但场中这位赵一棍,被这有如“醍醐灌顶”的清水一淋,却觉得是寒意逼人,说话也忍不住打起颤来。 现在这位湿淋淋的当事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被淋成这样!赵一棍心里总觉着有些古怪,虽然,他这“水泼不进”的绰号,也是那江湖朋友抬爱,不免略有夸张;但他确也非浪得虚名,多年浸淫在这条棍棒上的功夫,也是非同小可;若是这条齐眉棍,舞到那兴头上,虽然不至于“滴水不漏”,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狼狈,竟是浑身上下浸得通透,便像刚从河里捞上来一般,浑身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 “我、我怎么啦?谁叫你夸下那许大海口的~” 这小女娃吐了吐粉嫩的香舌,面对着眼前这位一手戟指着自己的江湖汉子,却是夷然不惧,两只小手斜叉着蛮腰,对答间理直气壮得很! “这位好汉,依小的看,不如便这样算了吧。阁下这棍棒也着实舞得精彩,只是运气不太好,咱这街坊四邻的,有钱的就捧个钱场,让兄弟得些个彩头,这便上路去吧。” 见这赵一棍一脸的气愤,那位站在一旁的本地帮闲之人,便上前好心相劝。这位闲人与古非翟身旁的老汉一样,也晓得几分这女娃的来历,深知那汉子惹她不起。 只是,待他出声说话时,在场诸人这才注意到,这位方才离二人颇近的评判,现在却也是浑身湿透,满身往下不住的滴水。只不过,也许是事不关己的缘故,他倒不似那卖艺汉子那样,说话直打寒战;这位兄台言语之间,颇为自然流畅,浑不觉得有啥难受。 见那赵一棍还有些个不服之意,这闲汉便走近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却见这位原本满脸不服气的江湖汉子,闻言立马便是一惊;那脸上的神色,也从凶狠转成了惊异。 当下,这位真州赵一棍,便立马歇了声气,略捡了捡方才说话间围观众人丢下的银钱,便擎着棍棒,挑着包裹,一声不吭的分开人群,飞步而去。 “嘻嘻~真好玩~” “咦?怎么就走了?正好玩呢~为什么不再玩一次?” 却是那场中的小女娃,正觉着有趣,在那儿雀跃不已,见这汉子立时便走,还颇有些恋恋不舍之意。 而那位真州赵仁兄,耳朵里听到小女娃那真心诚意“再玩一次”的余音,却是赶紧又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现在,这围观的人群,也渐渐向四处散去;那位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女娃,也是哼哼唱唱,蹦蹦跳跳的离开。 “哼,这些个妖怪之流,果然只懂得羞辱旁人!” 古非翟身旁这位名门正教的弟子,正是一脸的不屑。 “呃……方才却也算不上是啥大恶吧?” “嗯,正因如此,我才放得她一条生路。” 看来,这位年轻的罗浮弟子,立场甚是鲜明,内心里对那些妖怪精灵之类,真个是深恶痛绝。 且不提夜无痕的满腔正气,这在古非翟心里,却还在琢磨着刚才的事儿:身为毒龙王的他眼力敏锐非常,因此心下总觉着方才那场比试,颇有些古怪。他大致确定,方才浇得那汉子一头一脸的清水,却总不像是从那小女孩手中泼出来的,倒似是从那望空影里,突然便有一大团冷水,当头浇下,而那盆真正的清水,却大半被那赵一棍击飞,多数招呼在那位离得颇近的帮闲数数之人身上! “人与妖斗,总是要吃些亏的。” 古非翟心下暗暗感叹,告诫自己以后遇着妖怪一流,最好还是茎而援之为妙。 “不过,那小女孩生得如此美艳可爱,行动又是如此的慧黠无邪,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厌恶之心啊!” 当然,这念头古非翟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这些天与那夜无痕相处下来,他古非翟便发觉,这罗浮出来的青年弟子,正义感极强,尤其对那妖物一流,颇为反感。刚才,这位夜无痕老弟,便连那销卖符文的道人,竟也是颇有微辞。 “这名门大派的弟子门人,果然不一样。” 古非翟心下感喟,并对将来的浅规则岁月,更期待不已。 “刚才不觉间竟喊了那么多声好,这嗓子也有些喑哑;不如我们便去寻个茶摊,喝些茶水?” 古非翟觉着挺渴,便提议去品茗喝茶。 “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于是,这两人便沿着古街上的青石板路,一路寻那喝茶的去处。 只是,正走过一个竹桥,古非翟却忽听身旁这位夜无痕,失声惊道: “不好!身上钱袋不见了!” 上架感言 有些事情,再怎么“犹抱琵琶半遮面”也终须面对的,譬如上架。 丑媳妇见公婆,至于婚后生活是否和谐,我这里也有心无力了。 我能做的,就只有努力更新码字,其他的,比如订阅,打赏,月票什么的,就交给你们了。 我能保证的,就是我的更新绝对不会成为兄弟姐妹们经济上的负担,仅此而已,哈哈。 十多年前,我是个少年,十多年后,我是个舔着脸都要往年轻群体去靠的少年。 有种美食叫甜不辣,有个少年他永远长不大,这就是我写下这书的目的,也是这书存在的最大意义。 朋友们,咱们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狐仙(下,求首订) “不是吧?再仔细找找吧!” “应该是掉了,我就挂在腰间的。现在你看这系着钱袋的细麻绳,已经被割断了。” 说话间,夜无痕一脸的懊恼,掏了掏腰间那系绳给古非翟看:那麻绳已剩了半截,耷拉在那儿,茬口平滑,显是被人割断。 “对了!定是方才在那人群之中,趁我不留意时,被人偷偷割去了!” “晦气!” 听得夜无痕之言,古非翟心如明镜,甚至他是看着小偷作案的。 只不过,这位夜无痕道兄,显然不似他这般常在市井间行走。若是换了他,即使在那熙攘人群之中,与旁人聊天之时,定也是自然而然的站好姿势,护好身上携带的贵重物件。 “唉,应该是被哪个小贼给偷摸去了。” 古非翟叹了一声,看这满大街穿戴银饰的男女,想那刚被偷去的银钱,即使不来花销,却也不愁没有销路。 “古道兄,都怪我粗心!” 夜无痕一脸的沮丧歉然。 “这倒没啥。钱乃身外之物;这人生地不熟的,难免会被一些宵小之徒所趁。” 只不过,话虽如此,现在两人却都失去了喝茶的兴趣,能让这小道友吃一堑,长一智,这比喝茶有趣多了。 现在,一个非常现实的难题摆在了他们面前:现在住的这客栈房钱,还有以后的盘缠,应该如何解决,要知道他毒龙王的钱都买傀儡手办了。 “且莫着急,应该有办法的,再说了,我家也很大的。” 见着他那既自责、又焦急的神态,古非翟便忍不住出言安慰。 与夜无痕不同,古非翟生性洒脱随遇而安,倒不是那么着急。 他认为,哪怕姬铭这几天不来找他,只要肯吃苦,在这集市上生钱的法儿,还是很多的。 “去寻个酒肆茶楼帮几天工?” 古非翟首先便想出一个可行的计策。 “不妥不妥,这样不仅逡巡时日甚久,而且也挣不了几个钱。” 略一琢磨,毒龙王自己便将这个念头给否定了。 “对了!” 毒龙王突然想起别在自己腰间的那管玉箫,玉箫名曰“神雪”,已是裹上一层颜色不甚惹眼的布套,以防路途上歹人见箫起意。 这布套正是管如依小丫头的手笔,却着实缝得不怎么样,针脚歪歪扭扭,蹩脚得紧,只不过,即使这套儿再难看上十倍,古非翟也将之视为珍宝。 “古道兄想到办法了?” 见得古非翟似有所悟,夜无痕也不禁精神一振。 “嗯,你看这样成不。俺身上正带着一管箫儿,俺也惯吹得几首曲儿;咱不如便效方才那街头耍棍的汉子,去寻个街边空地卖艺如何?” “呃……这个、恐怕于咱罗浮颜面有损吧?我怎么说也是罗浮内门弟子啊!” “嗨~现在谁知道这事呢!至于这面子问题,当年那伍子胥伍大人,却也不是曾在那吴市上卖艺吹..箫?” “这……说得也是。” “对了,这法儿恐怕还是有些不妥,” 夜无痕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找到一个理由,给古非翟泼了一瓢凉水。 “以前听门内师兄说来这买过竹纸,于这儿的风土人情也算谙熟。这儿的居民,尽皆能歌善舞,几乎人人都会用这当地的竹笛、葫芦箫奏上十几首曲儿,恐怕道兄这卖艺的法子……” “唉!说得也是,估计也是班门弄斧;还是另想办法吧。” 于是这两人,便对着这桥边的清澈河水,一筹莫展。 正是:杖头黄金尽,壮士无颜色! “唉,都怪我,若不是刚才看得那么入神,却也不会……” “呀!有了!!” 又是自怨自艾的一番话,却是提醒了古非翟,当时便截过夜无痕的话头。 “嗯?是啥法子?” “看来,老弟你还真是一语成谶;这次,我们便真的要卖那符篆了。” 回到客栈之中,古非翟便找店主人,说了一下方才失钱之事,正在那店主人皱起眉头之时,古非翟又赶紧表明两人都是修士,一向善画符篆,希望店主人能襄助些纸笔炭墨,好来画些卖了,也好早些付得这住店房钱。 一听修士之名,再看看这两人的气度,这店主人的神色,立马便和缓下来,非但没有刁难二人,还非常配合的拿来竹纸笔墨,供二人挥写符篆。 于是,古非翟便回到客房之中,将自己住的这房间,当成静室,开始照着经书上的图样,临摹那些个符篆。 虽然,夜无痕这位名门正派弟子,一向这些个“鬼画符”之事,可谓是深恶痛绝;但因为是自己的疏忽,才丢失了钱袋,因此他对古非翟写卖符篆一事,却也不太好出声反对,只得无语闷坐在一旁。 等用心画得几幅之后,古非翟却也渐渐摸清了门道。毕竟这些年,也曾入得那“无我之境”,又在一位龙女身上学得几手法术,虽然头脑中对那些个阴阳五行之理,并不是十分清晰、明澈;但潜意识中,却已是有一番颇为不俗的直观认识。 因此,待画得几幅之后,毒龙王便似有所悟: 这些号称能辟邪镇妖的符篆,绝不像夜无痕所轻视的那样,纯粹是骗人的把戏。 他发现,在这些符篆图样中所有点画线条里,似乎暗蕴着某种易理,与那阴阳五行之道,颇为相合。这些点横撇捺,按照一定的规律组合在一起,便似乎拥有了某种神秘的力量。 “看来,便如那玉箫五音,暗应着五行一般,这些个符篆图画,却也是暗合着某种义理!” 想到这个,古非翟便越发的虔诚起来,从开始那一腔的胡混盘缠之心,转成为静心凝神的认真写画描摹。 随着那手腕笔尖的收发流转,也渐渐进入一种“旁若无人”的心境,整个的身心,都似乎开始随着那符篆的线条,婉转延展。 而不远处的那位夜无痕,对此却是毫无知觉,还在那儿怏怏不乐。一想到因为自己的不小心,便沦落到也要靠那几张纸符赚取盘缠,便是既惭且愧。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便连这坐功甚好的夜无痕,也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之时,而一直端坐案前运笔画符的古非翟,才算大功告成。 现在,龙王桌前的几案上、床铺地板上,俱都飘满了画满奇异图案的符篆;有不少纸片,还是墨渍宛然,还未曾完全干透。 古非翟想起了那本昔年龙女相赠的这本镇宅驱邪符经中,各种符篆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啥都有;什么辟邪解祟的、镇妖捉怪的、役鬼通神的,甚至连那六畜兴旺、五谷丰登、头疼脑热、蚁噬蚊叮,竟也都有相应的符篆,真个是:犄角旮旯无巨细,五花八门全都包! 也不知那记忆中的小龙女,是从哪儿搞来的这本洋洋大观的符篆经书,可惜书中明理还在,佳人难再得。 折腾了这多时,古非翟也来不及细细查勘,反正是依葫芦画瓢,每种都画上几张,按他的心思,这样也许可以广开销路。 待到所有的符篆都集整到案上,古非翟也让这位罗浮弟子看看他这符篆画得如何。 听得古非翟问询,这位夜无痕道兄,便有些神思不属的用两根手指,挟起一张辟邪符篆来,打量一番。 而古非翟则是两眼紧盯着这夜无痕的神色,心下颇为紧张。毕竟,他修为虽高,但甚少这样不以龙族天赋行事。 正在察言观色的古非翟,却突然发现,这位初时甚不以为意的夜无痕,看着看着,脸上的神色竟是渐渐凝重起来。 “现在要我说,道兄所画的这些符篆,恐怕还真是有些门道!” “是吗?” 古非翟顿时松了一口气,故作淡定的反问道。 “是的,我盯着这张符篆看过一阵,却觉得分外的神清气爽,刚才那些个烦虑竟似是一扫而空!” “是吗?!” 得到这位罗浮弟子的赞赏,古非翟立时便精神起来,接过话茬说道: “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方才画这些符篆之时,俺还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 “画符不知窍……这话倒挺有意思啊。” “是啊,这是俺那红颜知己说的。” “哦,我们这便出去?” “好。呃,且再等我一下,待我再多画上一张符篆。” 刚要收拾家什出门,古非翟心中一动,又是端坐下来,开始照章画符。这次,他却翻到那“镇妖”部分的最后一页,说了声: “就是它了!” 然后,便开始认真描画这个全书中最为复杂谲奥的符篆纹样,据这符篆附带的说明,宣称这个符篆,若是制作施用者道力高深,便是那仙禽神兽,也得乖乖的被它镇住! 当然,古非翟理所当然觉得这可以镇啥仙禽神兽,前提是那仙禽神兽可是他能碰见的。 古非翟内心里是这么琢磨的:“昨日听那老者说,曾有来这罗阳销卖符篆的道士,最后却被那小狐仙羞辱而去。正所谓有备无患,不管这符篆有没有用,最好还是挑个据说是最厉害的,画上以防万一。” 等这最后一张符篆的墨迹也已干透,二人收拾好摞作一叠;又向那店主人借了竹桌竹凳,便来这店前开始设摊卖符。 二人落脚的这家客栈,却并非正好临街;客栈的前门,离前面的大街还有一段距离。这中间,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甬道。夹路两旁,是两片青翠的竹林。 古非翟将那桌凳摆到这竹道临街处,在一片竹荫下,开始销卖他的符篆。 而那位夜无痕,现在心里还没怎么完全拐过弯儿来,在古非翟旁边扭扭捏捏,真个是坐立不安。 古非翟虽晓得他的难处,但也不让他回房歇着,哪怕自己一个人叫卖便已足够。 夜无痕却颇顾义气,虽然内心里对当街叫卖的行径,万分的抵触,但也不好意思留下古非翟一个人在这儿卖符。 于是,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位罗浮弟子,搬了张竹凳,往远处略挪了挪,离了这符摊隔上一小段距离。 即使这样,这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体的名门正教弟子,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自己是在做啥亏心事,那双眼睛只盯着眼前街道青石的缝隙,都不敢正视那街上来往的行人。 而那位久被拘禁的毒龙王,却没有这么多讲究、顾忌,待摊子摆好之后,便开始旁若无人的大声吆喝起来。 为了配合售卖,现在古非翟也换上一身短襟道装,吆喝得也是理直气壮。 只不过,待古非翟扯着嗓子吆喝了许多声之后,却最多换来行人的指指点点,偶尔会有两三个好奇的停下脚步,但也只是随便翻翻拣拣,并无任何购买的意向。 “唉,晦气!恐怕是上次那个道门小子,在罗阳坏了咱这卖符一行的名声!” 古非翟心下不住哀叹。 现在,这日头已是渐渐升高,阳光也逐渐移到面前的竹案上;还有些太阳光,斜透过头顶上这稀疏的竹叶,在毒龙王厚实的身上撒下斑驳的光点。 吆喝了这么多时,又被这暖洋洋的春日一照,古非翟也渐渐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正在此时,这位正低头顺眼、没精打采的古非翟,却突然觉着有个人影来到案前,还似乎饶有兴趣的不住翻动自己面前的这些张符篆。 “呀!终于要开张了?” 他立时鼓舞精神,从头收拾起一身的气力,抬起头来,准备大力推销一番。 只是,正待他要出言夸说符篆之时,却见这位正胡乱翻动之人,正是今早与那赵一棍赵兄台捣乱的小女娃。 现在,这位一身火红短襟、俏面如施玉粉的小女娃,那张恰如朱玉的小嘴儿,正撅得老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眼前这位摊主,仰着脸气鼓鼓的说道: “大哥哥,你也要来卖镇妖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符篆(求首订) “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只是,我这辛辛苦苦制成的符篆,却还是一张都还没发市,这刁难的小女娃,便闹上门来了……” 这位倒霉的摊主,心里却不以为然,所谓和气生财,古非翟自是深谙个中真义,当下,也不生气,只是俯下脸来,跟这女孩儿和蔼的说道: “这位小妹妹,俺正是在售卖符篆,镇妖驱邪,避鬼安宅,很灵验的!你要不要也来买一张?” “哼哼~人家才不要买呢!” 这小女娃又接着气鼓鼓说道:“你有卖镇妖的纸儿?告诉你,我就是妖哦!你真的可以镇住人家吗?我才不信呢!” 这个外貌明媚可爱的小女娃,现在正嘟着小嘴,一脸的怀疑。而这位正努力推销符篆的摊主,听了小姑娘这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忖道: “这小女娃竟坦承自己便是妖怪,真是不谙人情啊。但似乎,却又并不是恼俺销卖能镇住她的纸符,却更似是怀疑俺在哄骗人,还真是可爱。” 此时,这街上路过此地的行人,见这位鼎鼎大名的小女娃,又来与人厮闹,便俱都围住这符摊,驻足观看,一如早上围观那位卖艺汉子一样。 只是,对于古非翟来说,却是略有不同。 早上,他还是他们其中的一员;现在,他却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古非翟眼神颇好,又在这围观的人群之中,见到早上那位站在身旁和自己交谈的老者。现在,这位老汉看了这符摊旁的情状,又发出和早前一样的感叹: “唉~这外乡道士,恐怕是要倒霉了!” 再说这位老者先前口中的小狐仙,说完那句不信之语后,也不待古非翟搭话,便在竹案上胡乱扫起几张符纸片,就往自己身上拍贴。这女娃小手不停的比划着,嘴里还不住的嘟囔: “大哥哥真的骗人哦~你看,这些纸片镇不住我哦~” “哦,果然啊!” 听说过这“小狐仙”大名的围观人众,现在见她贴了这几张符纸,却是啥事也没有,俱都似恍然大悟: “早瞧这道士吊儿郎当,他画的那些个符篆又如何能管用?幸好没买!” 这些个围观者的嗡嗡议论声,终于将不远处街角边那个已经瞌睡着的夜无痕吵醒。 这位罗浮弟子,抹了抹惺忪的睡眼,突然见到旁边符摊旁,却已是围起了一圈人。 他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立马便弹身而起,分开人群,来到里面看看到底出了啥事。 拨开人群后,他一眼便瞧见这位身上嵌插着几张符纸片的小女娃。现在这位粉妆玉琢的女孩儿,便连那头顶发髻上,都顶着一张竹符纸,显得格外的可爱好笑。 一见又是这“小狐仙”,夜无痕立时便勃然大怒,“唰”的一声,抽出背后那把剑来,对这女娃高声喝道: “咄!又是你这妖物,且吃吾一剑!” 说罢,手擎着这把明光烁烁的宝剑,便要向那小女娃头上劈去! “且慢!” 却是那古非翟见状,赶紧出声止住。 “老弟,且不急动手,我等修道之人,最讲求翟心仁厚。又何况,不管怎样,她也只是个小女娃;这青天白日下血溅当街,总不大妥当!” 古非翟心中,倒没夜无痕那样“人、妖不两立”的想法。见这女孩儿天真可爱的神态,他又怎会忍心让那夜无痕一剑砍下去?当下,他便想了个能让这位罗浮门人,立即接受的理由。 那夜无痕听得他这番话,想想也是,便有些不太情愿的将这口寒光四射的宝剑,又收回到背后的剑囊之中。 只不过,他对这位小女娃,却仍是怒目而视。 刚才情形恁地凶险,但这位差点血溅当场的“小狐仙”,却似是根本不知道害怕。在这夜无痕怒目而视之下,这女孩儿却还和他扮了个鬼脸,嘻笑道: “这位大哥哥好凶哦!不过那把刀子却好明亮,可不可以借给人家当镜子?” “……” 这次,轮到这位罗浮弟子哭笑不得。 “这位小妹妹,还是到别处去玩吧!待会儿等俺卖了些银钱,便给你买棒棒糖吃!” 古非翟看看现在这样子,心说如果再让这小女孩,在这摊前耍闹下去的话,恐怕自己这生意,便更是做不成了。因此,便想来好言哄哄她,看能不能让她赶快到别处去玩。 “不干~如果大哥哥答应不再卖这骗人的纸片,人家才走!” “呃……” 想不到这女娃,对这些“骗人的”符篆,还是这般深恶痛绝。 他扫了一眼周围这些个正等着瞧好戏的人众,却有些骑虎难下。沉吟了片刻,特别是想到自己那还没着落的房钱,便决定耐下心来和这位小女孩答话,直到把她哄走为止。 看着眼前这天真可爱、面如美玉一样的小女娃,古非翟却是半点也生不起气来。 他和颜悦色的跟这位小女孩说道:“小妹妹啊,哥哥可不是在骗人――你刚才贴的那些符篆,却都是辟邪驱邪的符纸。小妹妹如此活泼可爱,又怎会是那邪恶之物?” “嗯!那当然哦~” 听得这般解释,这小女娃便将那张还顶在头上的符纸,一把掀掉。 “那大哥哥你的镇妖纸儿又放在哪里呢?” “呃……却是在这里。” 古非翟指了指,吓唬她道:“这一张,可是俺这些镇妖符篆中,最厉害的!” “是吗?你可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吓唬哦!” 一个不留神,又是没来得及阻拦,却见这位伶俐的小女娃,在那话音还未落地之时,便伸出手来,将他刚刚夸说的那张符篆,一把撮过来,便往头顶上一拍。 这道符篆,正是他不放心,临出门前又加画的那张。这张符纸,正是经书中号称连那“仙禽神兽”也能降服的符篆。 正在这场中所有人,都认为这小女娃还会安然无事之时,突然间却是异状陡生: 这道符篆,刚一碰上女孩儿的发丝,便突然“啪”的一声脆响,立即便将小女娃乌黑的发髻,整个的覆住! 而这位“小狐仙”,却也突然间心生惧意,便赶紧伸着两只玉藕一般的小手,使劲儿去掀头上这道怪异的符篆。 只是,在场所有人众,包括醒言在内,却都奇怪的发现,任凭这小女孩如何使力去扳,这张原本柔弱软绵的竹纸,现在却似那铁水见了冷风一般,迎风长成一块铁板一样,罩在她头上,纹丝不动。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而这位天真顽皮的“小狐仙”,现在也觉察出自己的危险来,只见她带着哭腔断断续续说道: “大哥哥…你欺负小孩!” “我、我可是长得非常丑的妖怪!” “赶快把这怪纸儿拿掉……否则、便要吓死你!” “呃!” 且不提小女娃在那儿挣扎,这位卖符摊主,现在却是又惊又喜: “呀~真想不到!俺原本只指望能挣得俩小钱的符?,却还真的这么快便见效!看起来,这威力还不小呢!” 而现在那围观的人群,却是在震惊之余,发出阵阵的啧啧称奇之声。还有胆大的年轻人,在那儿大声的给毒龙王他鼓劲: “仙长不要怕!听说她只是个小狐仙,没什么好怕的!” 听得众人给自己打气,古非翟却有些哭笑不得。看眼前小女娃这般惊恐无措的模样,他心下颇为不忍,便准备过去将她头顶上那道符篆揭掉。 不过,他倒没忘在除去符篆之前,趁这机会为自己的生意吆喝两句: “各位罗阳的父老乡亲、街坊四邻,现在大家都亲眼看到了吧?本道长亲手制作的灵符,却是绝对的灵验无比!” “现在,本道长慈悲为念,仁义为怀,便要将这道灵符揭去。” “古道兄且慢,不如便此将这妖……” 却是站在一旁的夜无痕,出言相劝。 不过,古非翟却装周遭声音嘈杂,只作没听见,当下便从另一侧绕过身前的竹几,来到这小女娃的面前,便要念咒除去她头上的这道符篆。 却已是迟了一步! 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中,这位原本美如琼玉的小女娃,却正在渐渐变化出她真正的原形。 “啊!” 这是离得甚近的毒龙王,见状惊得往旁边直退了几步。 “呀!” 这一声惊叫,却是那在场围观所有人众,不约而同的脱口惊呼!其声音之大,又惊起附近街上一群正在觅食的鸟雀。 现在,在这众人惊奇万端的注视之中,眼前这“小狐仙”,正逐渐现出她的本来面目: 大出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众口相传的“小狐仙”,却不是什么山野林间的狸狐! 只见在这片明灿的春日光影里,一只似狐非狐、似豹非豹、似麟非麟、似虬非虬,众人俱都从未见过的雪白异兽,正横卧在众人面前! 这异兽一身毛色有如白雪一样,三条白绒绒的大尾巴被吓得竖立了起来,映着天上明亮的春阳,正散发出璀璨的玉气雪光,直晃得围观诸人,一瞬间竟似看不清眼前事物。 幸好古非翟是目力极佳,这之前也已见过不少古怪事物。因此他此时并不似旁人那般惊惶;初始惊诧过去之后,便神色自若的细细观察眼前异兽来: 只见它浑身如覆白雪,毛色璨若雪华。但若仔细看时,它这一身雪色的皮毛,却又让观者觉得是五彩毕具,隐隐有那艳若虹霓的厘光,在这如玉似雪的躯体上不住游移流转。 犹为奇特的是,在这异兽的两胁之下,生着一对与它躯体一样洁白如雪的羽翼。只不过这对羽翅上,那道毕隐毕现的五彩流光,却是更加艳盛。 再瞧眼前这奇珍异宝一般的异兽,在它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之中,却是现出一副害怕的神色。 “楚楚可怜!” 这是毒龙王脑海中蹦出的第一个莫名其妙的词儿。 现在,在他心目之中,却再也没将这眼前异兽,当成什么异类。看了她眼中那份凄楚惊惶的神色,心中大起怜意。 当下,古非翟近前几步,俯身蹲在这奇兽的面前,笑着对她温言说道: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且忍着些,不要动,待我来将你头上这道符篆,小心揭掉。” 说罢,他口中念诵着特地背来的咒语,伸出手去,便要揭去将这异兽牢牢缚住的灵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而为人!(上) 话说这只在古非翟这道灵符之下,无奈现出身形的珍奇异兽,见他伸手过来,她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之中,竟颇见瑟缩之意。 而那冥冥之中,似乎也感觉到眼前这只幼小奇兽的紧张不安,便呵呵一笑,说道: “你这小女娃,却是不乖;长得如此可爱,却又如何来哄我,说自己原本长得很丑?” 话音刚落,这只正卧伏于地、动弹不得的异兽,却似乎听懂了少年的话语,眼中竟似现出几分羞涩。 “哈,小妹妹,你还真是很可爱啊。” 语毕,古非翟便念着咒儿,伸手去揭那张牢牢定在她额间的符篆。 在揭掉这张符纸之前,他却见着眼前这只雪色流光的幼兽,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阳光映照下一晃一晃的,显得格外的明珑秀气。 心下喜爱,便忍不住想要轻轻的抚上一摸。 只是一道凌厉的剑光仿佛天外飞仙般狠狠击中了他的手掌,而毁灭大道雏形不断从他的手掌扶摇而上,生生不息的摧毁着毒龙王的生机。 出手的白衣少年脸色铁青的盯着他,护犊子般的把小狐狸护在身后,来者正是剑庐的许草莽。 而这异兽霎时间浑身剧震,那双金色的眸子中,竟是惊羞之意大盛,立时便溢满了汪汪的泪水。 “呃?对不起,想不到你这小狐狸还是剑庐的异兽,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古非翟费了点功夫扑灭了那丝毁灭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兽。 没想到自己这卖道符一事上,先是让这个“小女娃”变得如此惊恐,更没想到自己还未加入浅规则就得罪了剑庐。 “不知者不罪,但咱得澄清一下,这是我的妻子,不是谁的异兽。” 许草莽虽鲁莽,人可不笨,知道眼前之人修为远超自己,没有继续出剑,反而息事宁人解释了一句。 古非翟挥了挥手,却见这张原本恰似铁水粘牢,纹丝不动的道符,现在却像是一片鹅毛一般,被这道士轻轻举手投足间,便是应手而起! “道兄小心!” 却是那位立在一旁的夜无痕,正断声高呼,这位同行的罗浮弟子,生怕这妖兽突然暴起伤人。 只是,夜无痕却是过虑了。 等古非翟将这道符揭掉之后,这头彩玉雕琢一般的异兽,却还似浑身绵软,在原地又挣动了一番,才又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渐又凝聚成先前那位明艳可爱的小女娃模样。 而右手正牢牢握住背后剑柄的夜无痕,刀真是过分担心了。这个由兽化成的小女娃,现在却是双眼噙满泪水,劈头第一句便是: “大哥哥你却只会欺负人,爸爸,他们欺负人!” 不知怎的,现在古非翟却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如何应对。 却见这位年未豆蔻的小小少女,说完那句带着哭腔的告状话语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然后,这位哭得正如芙蓉带雨的小女娃,跌跌撞撞扑进许草莽怀中。 然后,这在场诸人,看到白衣少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古非翟,而后一言不发的抱着小狐仙转身离去,这道哭泣之声,渐行渐远,很快便随着风声,消失在远处…… 正在众人尽皆愕然之际,却突然听见场中一个声音突地大嚷: “各位请注意脚下!不要踩坏了俺的灵符!” “老弟赶快帮俺把这几道符篆给捡起来!” 这情急的声音,则正是这位卖符的摊主,生怕围观众人一个不留神,便踩烂了散落在地的那几张道符! 而这夜无痕,现在也明白了这些自己向来不屑的“鬼画符”,还真是大有效用,心中不禁对这些符篆的印象大为改观。听得招呼,他也赶紧弯下腰来,和他一起搜检那些飘落在地上的纸符。 幸好,被那小女娃扫落的符篆并不甚多,这位手脚麻利的摊主,片刻之间便和夜无痕将这些道符重又集起,摞好叠在竹几之上。 “仙长!给我来两张!” “给我每样来一张!” 却是那些个反应过来的围观人众,一拥而上,纷纷抢着购买这两位道人的符篆。 见经着这意外之后,生意竟是大好,古非翟直笑得合不拢嘴。 他一边口若悬河的跟顾客介绍各种符篆的不同效用,一边招呼那夜无痕,帮他维持秩序。而那售卖得来的银钱,古非翟却是放在自己的怀里,不敢再让这罗浮弟子经手。 一边手忙脚乱的售卖符篆,一边还听得那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唔!其实我早就看出来,这位卖符的道长,仙风道骨;那位原本在不远处闲坐的道人,也是精气十足。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不说而已……” “得了吧你!先前是谁说,这‘吊儿郎当’的道士哄人骗钱?” “是吗?是谁?你确定我说过?呃……那,先前又是谁告诉我,那小丫头是狐狸变的来着?” “俺也是听那县官老爷说的,说那是剑庐的小狐仙……想来,那妖物变幻多端,今日遇着这等高人的灵符,才让她现出真正的原形,却是也未可知啊!” “去你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古非翟憋了一上午没开张的道符,现在借着那小女娃的光,却是销路奇佳,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是售卖一空! 而那售得的银钱,已积得不少;怀中衬袋,眼下已是如柳岩妹子的胸怀一样,不堪重负了。 因此,这余下的银钱,便在这竹几之上堆成了一堆。在这两位神妙莫测、道行高深的仙长面前,却也不虞有哪个小贼不开眼,敢来伸手! 待符篆俱都卖光之后,对那些闻讯前来购买的人众,古非翟也只好很抱歉的让他们下午再来。 现在,这收摊的工作,却已用不着自己动手,早被那一直在旁边拢着手看热闹的客栈店主人,招呼来几位店伙计,七手八脚便将那竹桌竹凳给收了回去。 至于这两位仙长,现在也被这“客竹居”的掌柜,恭恭敬敬迎到客栈饭厅的雅座,奉上好酒好菜招待。当然,这位精明的店主人,在好生招待之余,却也不忘向这两位仙长,求一道能让自家客栈生意兴隆的灵符。 先前便得这好心的店主人颇多襄助,现在又见他招待如此周到,古非翟哪有不答应之理?听得这掌柜小心翼翼的提起,当下便即满口应承下来。 乐善好施的毒龙王还应允,会给这“客竹居”,附送上几道镇宅驱邪的灵符。这一下,直乐得这位店掌柜,眉开眼笑,那脸上的皱纹,都似是条条舒展开来。 虽然,这一上午挣得的银钱,作那盘缠已是绰绰有余,但上午临收摊时,已经应允下午还去售卖,古非翟中午只好又闷在房里,描了二三十道道符。下午设摊,这些符篆很快又是一售而空。 等到了第二天,又有些住得偏远的罗阳居民,闻风而至,但只听得那客栈掌柜很抱歉的表示,在他家落脚的两位道人,在今早天刚蒙蒙亮时,便已是悄然离去。 众人听了店家这话,扼腕叹惜之余,却又似乎恍然: “呀!原来这两位真是神仙啊!难怪这么年轻,却已能制出那样神妙的灵符!” “也是咱们罗阳的福气,多年有剑庐庇佑。昨日更是迎来两仙长有意售符,造福我罗阳百姓,在他们临出门前,还特地关照小的,不要泄露他们罗浮门人的身份!唉!修为到了他们那种程度,自然不屑借着师门之荫;想不到这两位道长年纪不大,便已有如此造诣,真是令我等这些年岁痴长之人惭愧!” “那是那是!” 客栈主人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赞语,自是得到在场所有人的连声赞同。 不过,有一位声望颇高的长者,却是拈须说道: “其实,若依老夫看来,这两位年轻道长,年纪却并不一定比你我等人来得小。”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位老者便只是抚髯微笑,再也不肯说得一语。 众人初闻老者所言,尽是愕然不解其意。不过略一品味,便先后俱都恍然大悟: “果然还是李老见识不凡!法力这般高深的道长,又如何会是这样的少年!这罗浮山还真个了不得!” 这番闲聊传出去之后,这罗阳又多了不少皈依道门之人,并有不少慕道之心甚为坚定之士,打点行囊希望能加入剑庐门下,罗浮虚无缥缈,跋山涉水也难拜到那罗浮山门下,但剑庐确实是他们的大靠山啊,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而这家罗浮道长落脚过的“客竹居”,自此事以后,名声大噪,真个是客源不断,财源滚滚。 当然,这客栈主人,将这生意兴隆之功,俱都归于仙人赐予的那几道灵符。 那几道古非翟画就的符纸,都被这店掌柜当作宝贝一样,供奉在自己的卧房之中,早晚膜拜不已! 而他们落脚的那两间客房,现在也特别标明是那罗浮仙长曾经吐纳过的静室,价钱自然也比别的客房要高上老大一截。 但即使这样,那些房客们还都是趋之若鹜,所有花大价钱住过这“静室”的客人,俱都声称,在这房中睡觉睡得特别香甜,而且第二天总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后来,更传出还要离奇的说法。罗阳坊间传言,“客竹居”这两间“静室”,竟是有益那夫妇的子嗣! 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却说这两位罗浮的高人,现在正出得罗阳,骑驴行走在郊外的山道上。 “老弟,不知道你如何看法;我总觉得,昨日那小女娃现出的原形,却让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美得惊心动魄,还透出一股魅惑心弦引人轻亵的气息……” 见古非翟满口胡言,夜无痕却是皱了皱眉头: “古道兄,你恐怕还不了解这世上妖怪的可怕之处。往往,那外表越是好看之物,却越是危险。比如,那毒蛇、那麻花藤、还有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肥鹅……” 正听着对方语重心长的解说之时,古非翟却突然觉着似有人在拉扯自己;低头一看。 却见昨日那位小女娃,现在扯着他的裤脚,正怯生生的望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而为人!(中,求首订) “夜老弟且稍停一下!” “嗯嗯?!” 虽然,这位刚刚还在大谈“越美越妖异、也就越危险”的罗浮弟子,现在待瞧见这小女娃那怯生生的神色,却也不再多言,只是微微叹了一声,便抬腿滑下驴来,立在一旁,听着古非翟与她的对答。 “小妹妹……你为啥要阻住俺的行程?是不是有啥事找我?” “大哥哥,你带我一起走吧!” 这是她的回答。神态有几分惶然,但语气却很坚决。 “咦?为什么呀?你不是那个剑庐弟子的童养媳……咳咳,你不是他闺女吗?” 听得这小女娃劈头便是这么一句,不仅夜无痕大讶,古非翟心里也是颇为惊奇。这两人都不知道这古怪小丫头,说这话倒底是何用意。 见古非翟一脸迷惑不解的样子,这位异兽化成的小小少女,便用她那还略嫌稚嫩的声音,向他解释了一番。 叙说之间,这小女孩儿似乎对那遣词用句之法,并不是很明晰,说到某些复杂的地方,不免便有些夹缠不清。 不过,好在古非翟心思也算通达,从这女娃儿一番讲述之中,也大概了解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小女娃自己,也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她只有最近半个月的记忆。 不过通过这段日子,她知道自己便是孤身一人,除了他,也没有什么“父母”。 她知道,自她能够记事开始,除了在剑庐,便是在这罗阳的山野竹林之中。待过得一些时日,偶然窥见那来往的行人,便羡慕他们的样子;心念转动之间,便自然化成了现在这模样,自此也常常去混迹于罗阳市集之中。 只是,不少她起初觉得很自然的事情,后来却渐渐发觉,在其他人眼里,却是那么得奇怪。听多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她终于知道,原来,她与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人”,而她只是个“妖怪”,小妖怪又怎么能跟他永远一起呢。 说书人口中的剑仙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她可不想那“爹爹”为难。 好在,这当地的民众,对这些个人、妖之分,也并不是十分在意。但即使这样,小女娃还是觉得,自己与市镇上这些正常人的生活,却是大相径庭,其他人都对自己,也都是敬而远之。 这小小少女虽不谙世情,但古非翟看得出来,以这小女娃如此活泼跳脱的孩童脾性,这些自是让她感到格外的孤独。 直到昨天,被这卖符的胖子,生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被逼出自己的原形。虽然,小女娃这这小小心眼里,最忌讳在众人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这种与众不同;但她却是在这道士的一举一动、一笑一语之中,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真诚善意。 说到这儿时,那位立在一旁一直听着的夜无痕,竟也听出这小小少女语气中的一丝羞涩。只听她对古非翟说道: “昨天大哭出来,却不是心里难过!” “这么奇怪的感觉,想了一天,最后晓得,大哥哥与其他人都不一样,是真对我好,第一次这么感觉,所以才哭。” “以前其他人,要么叫我小妖怪,就不和我认真说话。” 说到这儿,这小女娃将她那一双明若秋水的眸子,却是不由自主瞅了那夜无痕一眼。 “呃~”见这小女娃如此反应,这位罗浮弟子,觉得甚是尴尬,便将头偏向一边,只装没看见。 “我和他一样,一起跟着你,好吗?” 说完这句并不甚通顺的话语,便见小女孩这一双夕霞映水般的淡金眼眸中,正满含着对眼前这位“大哥哥”的热切期望。 “这……那你的小情郎怎么办?你舍得离开他吗?” 听完小姑娘这一席话,古非翟心中也甚是感动,但当下却没顺口答应。 而此时身旁突然传来夜无痕那不徐不疾的声音: “道兄,无论其他如何,此事是万万不可的。” “……” 听得身旁这位罗浮弟子的提醒,古非翟才猛然惊觉过来,嘴角不禁挂上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此事不可为;若是换在平时,如果听得这无依无靠、又是这般纯真可爱的小女孩,竟是如此信任自己,那对她这求恳同行的要求,自是一万个愿意! 只是现在这时机,却着实有些尴尬。夜无痕提醒得不是没有道理;想到自己此行的去处,古非翟实在不好答应得。 毕竟,他此番前去的,是那北俱芦洲首屈一指的苍空剑庐,是那剑庐弟子创办的浅规则;若带上这出身剑庐的异兽小女娃,这却实在是有点打脸了。 遑论其他,便看她的那位相公,便知此事决不可行。 瞧着这惯常被当作“异类”的女孩儿,现在那一双明眸之中,正充满着对自己的孺慕之情,又想起夜无痕方才那话语潜在的涵义,古非翟心中便觉着颇是痛楚: “小妹妹,谢谢对在下如此信任!只是,哥哥此行要去的,却是一个非常不方便处,实在不能带你同去。” 听得古非翟如此形容,这位耿直的罗浮弟子陈子平,放下那原本有些悬起的忧心。 “唔!却是我多虑了。古道兄于这大是大非上,果然还是不会糊涂的。” 而那小女娃,听得古非翟这话,却是有些惶急,连忙说道: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拖累你的!” “唉……小妹妹很懂事,我知道,是这样的,哥哥我此行要去的那个地方,对你来说,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危险却又非常熟悉!所以,即使你很乖,也不能让你跟我一起走。” “呜~大哥哥是不是因为人家是只小狐狸,讨厌人家,才不想带着一起走的么?”小女孩没有回答毒龙王先前的问题,灵动的秀目一转,继而可怜兮兮的央求道。 “呃……” 听得小女娃这话,古非翟倒有点哭笑不得: “却是谁告诉你是只小狐狸的呀?” “好多人都这么说!” “咳咳,他们都不明白的。小妹妹你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嗯!我也常常觉着自己和其他狐狸不太一样,我是一只比较特别的狐狸,是狐‘妖’哦!” 听了稚龄少女这番可爱的话语,古非翟在那哭笑不得之余,却是有一丝高兴,终于成功的将她注意力引开。 “相信哥哥的话吧,小妹妹你其实并不是狐狸。虽然狐狸也没啥不好的,但昨天哥哥看到小妹妹你真正的模样,却是那么的好看。 虽然我说不出是啥,但相信你原来一定是个非常特别、非常了不起的精灵!” “精灵又是什么?就是妖怪吗?” “……” “做妖怪不开心,我却想做人。” 小女娃神色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句波澜不惊的话语,却是让古非翟心中生出一丝莫名的痛楚。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而为人!(下)求订阅 郊外的山道上。 古非翟定了定神,强露出一丝笑颜: “呵呵,你还小啦,不知道做妖的好处!其实,想不想听哥哥的一个大秘密?” “咦?是什么呀?” “你哥哥我,其实也是一只大妖怪啦!” “真的吗?!” “是啊!所以我觉得,我们做妖怪的,也没什么不好啦!” “呀!那大哥哥你原来是什么?是只小狐狸,还是大狗狗?” “呃……说来惭愧,哥哥我到现在都还没本事现出原形!” “用你最厉害的纸符都不行吗?” “是啊!我每天早中晚吃饭之前,都要往自己身上贴一次道符,每次道符都不一样哦!可是试了好几百道,到今天却还没能现出原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唉,真是惭愧!” “呀~那好可怜哦~以前人家都还知道自己是只小狐狸,虽然现在晓得不是了~” “咳咳,是啊是啊!” “嘻嘻~谢谢哥哥哄我开心,知道哥哥不会真正骗我啦;不能带人家走,就一定有不能带人家走的道理。我不会不懂事,再缠着哥哥啦!” “呃!” 古非翟突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发烧。 “嗯!那我就不耽误哥哥的行程啦;我还要去那竹林里,找昨天那只小狐狸玩呢!” “是吗?那……去吧!” 看着小女孩看似轻快转去的背影,古非翟却觉得心里竟似乎很是难过;离开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玉剑门(虽然他不会承认他这些年都是被梦千古拘禁的),却还不似现在这般难舍。 正要转身骑驴继续赶路,古非翟却见那已然走出好远的小姑娘,却突然回身,一路颠跑着过来。 “小妹妹,我……” “不是啦,我很乖的!只是人家突然想问问,能不能另外帮个忙。” “你说吧,只要哥哥能做到,一定帮!” “嗯!既然人家不是小狐狸,那原来别人替我取的那‘小狐妖’的名字,现在也要改掉啦。可是,好像看他们都不能自己给自己改名字,所以想请哥哥帮我取一个!” “哦,这个没问题!且待我好好想想,替你想个厉害的!” “嗯~太好啦!” “你想姓什么呢?” “许~”小女娃低声说道,刚说完就害羞的用小手掩面,红霞霎时间爬上了她白皙秀颀的玉脖。 …… 面对着眼前这翠竹万竿的春山秀色,古非翟神色凝重的反复推敲了许久,才回过头来,对这安静等在一旁的女孩儿,说道: “想好了,就叫‘如清’吧!” “乳清?” “清指清楚、明白、清澈、清和之气,我希望你能永远纯洁、自然,保持一颗平和之心。 与“如”字搭配,有内涵又不失个性,女孩子最好兼备高冷、高洁的气质和品质。有本很了不起的书上就说:“吉甫作诵,穆如清风”。” 虽然,这眼前的小女娃,显然听不懂他这引经据典的话儿;但毒龙王还是郑重其事的将这告诉她。 说到这儿,毒龙王心中倒是一动: “这小女孩对我,又何尝不是‘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呢?唉!” “那还有呢,小名呢?”小女孩小心翼翼的问道,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于是慌张的看着古非翟。 “妹妹,你小名叫叫小肜(rong)吧!肜之一字,可解作欢欣鼓舞状也。也就是高兴的样子;哥哥为你取这个字,便是希望你能一直过得快快乐乐的!” “嗯!我很喜欢!” 说罢,这小女娃便在道旁踮脚折下一根细小竹枝,递给古非翟,说道: “人家不识字,哥哥你在地上画给我看吧!” “好的!” 古非翟便接过那段竹枝,寻了一块泥地,运足了气力,一点一画、一丿一捺,先是将这“如清”二字,端端正正的写了出来,然后又把“肜”字一笔一划的勾画出。 “嗯!这名字很好看!我记住了,谢谢哥哥!” “对了,刚才小肜有句话忘了跟大哥哥说了:哥哥身上,有一样很亲切、很喜欢的味道。嗯,说过了,我就走啦!” 说罢,这个已看不出任何不开心的小女娃,便这样蹦蹦跳跳着离去。 片刻间,这如清娇小的身姿,便消失在这满目新翠的婆娑竹影中。 空山寂寥,悄无人语;唯有风吹竹叶,瑟瑟作响。 愣了片刻,这位已目送女孩离去的毒龙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抽出别在腰间的那只“神雪”玉箫,对着眼前这茫茫的空谷,大声说道: “许如清,这个曲儿,是哥哥送给你的!” 然后,在这片竹影扶疏的山道旁,便有一缕婉转悠扬的箫声,如唱如诉,悠然回荡在这满目苍翠的群山之中…… 待这缕柔爽清籁的余音,终于消失在春山之中,这位吹..箫的道士,也收起笛儿,回身跨上毛驴,对那位还沉浸在婉转笛歌之中的罗浮弟子,说了声: “我们走吧,不去浅规则,咱们先去你的罗浮吧。” “呃……怎么了?你怎么说变卦就变卦?这样好吗?” 听得古非翟招呼,夜无痕方似如梦初醒,差点从毛驴上摔下。 这位夜无痕道兄,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对古非翟说道: “没想到,道兄这箫儿,吹得如此之好!早知你有这番造诣,昨日便不用卖那符篆了……” 说到这儿,夜无痕却似乎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失礼,便赶紧止住不言。 不过,古非翟听了他这话,倒没啥感觉: “呵~多谢夸赞!还不错吧?我原本便是靠这箫儿混口饭吃的呀!剑庐也好,浅规则也罢,我忽然觉得现在都还不是时候,这些年啊,我终究还是忘了做人的本心。” 说到这儿,古非翟却突然变得有些消沉: “唉,老弟,我骗人了。觉得好对不住这女娃儿。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是这么一个面目可憎之人!” “这……这话却是从何说起?道兄不必过于自责,这却不是在骗人,她只是一妖而已!” 只是古非翟却是神思不属,似乎并没听见夜无痕这排解之辞。 一时间,这山道上又陷入了寂静,耳边只听得身下驴蹄,在这石道上敲击出“踢”“哒”的声音。 过了一阵,忽听得一个突兀的话语,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我会回来找她的!” 铿锵有力的话语,久久回荡在这空山翠谷之中…… ps:第二卷完,第一卷以小狐狸的天魔降世为终,第二卷仍然以小狐狸的劫后重生为句号。 生而为人,行千万里,也别忘了初心,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第一百二十六章 煦若春风(上) 立夏刚过,霜雪峰上,斗指于东南。 蛙鸣声里,满园的瓜果正在努力成长,浅浅丫头那印象中的初夏,天色总是阴阴的。 花径幽深,草木扶疏。 有时骤雨一霎,清溪水满,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守候许久的鹭鸟便会飞扑过来,展开一场生死角逐。 青梅尚小,油菜结籽,浅浅小姑娘吃着蚕豆,斗着鸡蛋,哪怕炎夏未至,小小少女的心思也不会放在旁人一场未知的远行上。 山上简陋的茶社,那是姬铭为清和搭建的。 浅浅无所事事的吃了一壶立夏茶,那茶几乎无味,却胜于所有味道。 惊心动魄之后淡淡的收刹,窗外,雨中花落一地。 姬铭与清和冒雨茶叶回来,只见他细细品着着清茶,微苦而带涩,慢慢饮下的,是那段草长莺飞的岁月,这好比艳遇一个地方,胜过艳遇一个人,因为那人最后消失了,那里却一直在等你。 “小师妹,那胖子真的不辞而别了?”姬铭放下了茶杯,窗外风过疏竹,似乎都是毒龙王那假道人的长吁短叹。 “千真万确,我在远处一直看着!”浅浅用力的点了点小脑袋,她的脖子白皙秀颀,一摇一晃的,极尽秀气。 “嗯,平时没事多陪陪小狐狸玩。” “好哒!”雷厉风行的江湖共主随即也放下了茶杯,撒起小细腿就跑。 “姬铭,你不问问他吧?”清和素手调着茶汤,略有不懂的问道,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古非翟。 “我是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又似乎什么都不必问。” ………… “我会回来找她的!” 虽然全身沐浴在这和煦的山道春风中,整个人都似乎变得懒洋洋的,但古非翟这句话,却是说得铿锵有力,在远处山石的回应下,余音竟是袅袅不绝。 “呃,道兄既有此心,那以后便再来罗阳探望,也未尝不可。” 毒龙王身旁这位刚毅的罗浮弟子夜无痕,却也并非木人;现在他见古非翟脸上那一脸的坚毅,知道多说无异,因此,只是温言劝解,没再提那些个妖、人不两立的话儿。 于是,这两人两驴,便在罗阳这还算平缓的郊野山道上,不急不徐的向前行进着。 现在,在二人行走的这处山野中,到处都生长着片片青绿的竹林。经风一吹,这些竹叶飒飒作响,听在耳里便似那涛声一般。 若极目向远处眺望,则可以看到在那连绵起伏的山丘上,全都被那葱茏的绿树青竹覆住。眼下这四月天,正是到了那春深之处。那些草树竹木,生长有快有慢,各自应着时节,次第的焕发着自己勃勃的生机。有些林木,现已是蓬蓬如盖,叶色苍翠;而有些林木,则还刚刚萌出新绽的嫩叶,透出一种活泼的轻快。 因此,现在古非翟从这驴背上,向远处的群山眺去,那整个草木葳蕤的春山碧岭,便似披着一袭染色深浅不一的翠绿绢纱。偶尔的,还能在这袭碧绢之上,看到小块嫩白色的薄片,星星点点的镶饰在这碧色山野上,那应该便是山间的杜鹃花开吧。 身旁驴背上那位罗浮弟子,现在见着眼前这山野盎然的春色,也是觉得无比的心旷神怡。 正在夜无痕看着眼前美景,琢磨着还要几天才能回到那罗浮之时,却是突然听到身旁的胖子,在沉默了这一阵之后,终于打破了沉寂,开口说道: “老弟,我却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赐教?” “道兄有何疑问?尽管道来,不必如此多礼。” “嗯,是这样的,我始终不知,为何老弟对那异类精灵,似有如此之深的偏见?” “呃……” 乍闻此言,夜无痕倒是一愣;稍过片刻,才反应过来,古非翟口中的“异类精灵”,倒底是何涵义。 夜无痕略一思忖,便认真的对古非翟说道: “古兄,其实我也正想要和你提及此事。可能你入道门时日甚短,未曾听得教中长老的教诲,自是不知世间这些妖孽的险恶之处。这些个成了精的山妖野怪,虽然得了些法力,或许也能幻得成人形,但却是从不曾受得道德教化,那行事之处,颇多诡异,不循伦理,常常去肆虐、祸害世间众人。” “我辈正教中人,一心向道,正是为了要聆得那道家真义,习得那道家真法,不畏艰险,去为世人扫除这些个害人的妖孽,这也是教中长老们时常教诲的。我等罗浮弟子,须得时时牢记在心!” 说到这里,他语气激昂,脸上也满是虔诚之色。 “哦,原来如此。那是不是举凡非我族类的精灵,便都是那人尽可诛的妖邪?” “那是自然。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成了精的妖怪,总会害人的!” “那……方才这如清女娃,却并未残害我等啊?” “呃,这个嘛……” 想到那小肜女娃的可爱之处,这位正气凛然的罗浮弟子,却也是一时语塞。 不过,现在夜无痕这内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位有意入罗浮道门的朋友,这有些离经叛道的念头,给彻底的打消。 要知道,这道兄此去罗浮山,如果他道心不坚,若是闹出什么事体来,那可是非同小可! 念及此处,这位敦厚坚毅的罗浮弟子,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略一沉吟,他便想到了一个颇合情理的说法: “道兄还是心太软了!现在这小妖女还小;若是等她再大上一些,她那些个野性,便会都显露出来了。道兄可千万别被她那美貌的外相给迷惑住了,举凡世上诸物,越是绚烂,则害处越大。我教教主李老真君便曾教诲道,‘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 “此言也是有理,只不过,道兄可曾想过,那神龙玄武之类的圣灵,却也是非我族类之物;难道,他们也是那妖邪一流?”古非翟不动声息的也将称呼从老弟变为了道兄。 “这……这些圣灵、却连我辈也是望尘莫及……当然不能算在妖邪之内。我所说的妖邪,却是那些个山精草怪之流;不是那……” 说这句话时,夜无痕已不似方才那般理直气壮,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正在他吞吞吐吐之时,却是被古非翟截过话头: “其实,道兄,我觉得啊,我们因那龙凤鸾麟,是这世间罕见的仙灵神兽,便敬它、赞它、誉它,我等还常常自惭形秽。但遇着那些个不如我等的山妖野怪,却是憎它、谤它、厌它,都欲除之而后快,这却不是有些势利?” “依俺看,便如我人类之中,有那善恶之分;那精灵异怪之类,却也是不可一概而论。” “李老君也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这悠悠无为的天地面前,我等与那精怪木石,又有何处不同?” 古非翟这番言语,虽然说得平心静气,但听在这位罗浮弟子耳里,却如同响雷一般: “这说法儿,却是前所未闻……不过,似乎也是无从反驳。是啊,对那祥龙瑞凤之类,我等为何便不以为妖,反以为神?他们却也是非我族类啊!这……” 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一向奉为规晷、深信不疑的信念,却是在这一刻,似是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纹隙。 不过,毕竟那观念已是根深蒂固;怔仲了半晌之后,这位罗浮弟子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唔,应该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我道德不深,有哪处未曾解得。这教中向来奉行的意旨,应该是绝对不会错的!” 现在,夜无痕似乎找到一颗定心丸,心情略为平复了一些。 此时,古非翟也不再说话。两人便这样放任着身下的毛驴,顺着山道迤逦而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煦若春风(下) 闲话略过,二人一路向西,路过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的村落,经过夜凉若水但天边月正弯的小镇。 虽没日夜兼程,但跋山涉水路遥漫漫,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确看过花开几转几重,可谓是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这一路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古非翟脑的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又浮现出多月前,在那罗阳郊外竹影扶疏的山道上,那位他取名为如清的小女娃,她那怯生生的面容。 想起那位小女娃,初时渴望的双眼,最后又似乎欢快离去的步履,一时之间,这位向来旷达的毒龙王,也觉得有些黯然神伤。 那小娃娃最近还好吗?罗浮山上,他登高望远,这方天地宁静得几乎凝固。 山间的虫子们飞起落下,蟋蟀在歌吟仲夏,这世间所有的色彩都在湖面上流动。 “我们都像只流浪猫,自由却没有归宿。” 古非翟自嘲说了句,不对,他不是孤独,只是不喜欢闹腾。 上辈子他跟宿舍的男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玩得很好,玩得很开。但是如果一大群人一起的话,他就不太说话了,他只是对不喜欢或不熟悉的人,懒得去应付,觉得没必要罢了。 思苦忆甜了一阵,忽的他抬头的看了看晚霞,只是周遭,突然就天黑了。 ………… 此时正是月色分明,许草莽来到了一柱峰,依然固执的练着剑,枯燥而无味。 而躲在暗处的小狐仙小声的数着数: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忽然只见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现在却是一脸的惶然。这小女娃便像做了什么错事、被突然发现一般,跟已来到面前的少年,怯怯的说道: “我、我不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也许是月光清寒,许草莽看到她那原本圆鼓鼓的脸蛋,现在已是清减了几分;而她身上的衣物,也有了几分露褴褛之状。 见女娃惶恐,许草莽心下更是酸楚,勉强挤出一丝笑颜,蔼声说道: “夫……小肜,真没想到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真的吗?小肜偷偷跑来看你练剑,你不生气吗?不会觉得我妨碍你吗?” “当然不生气,高兴还来不及呢!”许草莽难得说了一句他自以为的情话,笑着摸了摸女孩的小脑袋。 这倒是实话,在他心中,便似是放下一块久悬的石头,觉得无比的轻快。虽然,日常之中少年并不察觉,但以他现在这份轻松解脱来看,便可知道,这块“石头”,却是一直沉甸甸的横亘在心头,他家小狐狸的心还是向着他的。 听得许草莽的话语,小肜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只不过,小女娃便似突然想起什么,蓦的惊呼一声: “呀!刚才不小心,忘记数数到哪里了,啊,还有我给你偷偷带来的灵果呀。” 原来是清和突然想起,那串好不容易找来给他吃的灵果,已经掉落在地上,一时间心疼无比。 “这个先不管它,外面寒凉,还是先回屋再说!” 虽然,此时已是那暮夏初秋的季节,虽然夜色深沉,但实在算不得寒凉。 只是,看着这小心翼翼寻自己的小女孩儿,现在在许草莽心中,却充盈着一种莫名的柔情。当下,少年便揽着小女娃那犹带夜露的双肩,将她让进屋内。 山居草庐之中,青灯如豆,烛影摇红。 在这烛光摇曳的温暖草庐里,小狐仙清和那似乎沾满烟尘的玉靥上,现在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你真的不怪小肜自己跑上山来找你吗?”小女娃忽然羞红了脸颊,她记得浅浅曾告诉过她,这是她夫君。 “当然不怪!怎么会怪你这么可爱的小……妹妹呢……这可是哥哥的真心话哦!” “呃,对了,小肜你是怎么找过来一柱峰的?我记得你从未来过这的,不是说山中住不习惯,不是说妖精不能与剑仙一起玩吗?” 苍空山山脉连绵不断,化形后的她因为天劫的原因导致修为与记忆皆尽失,她一个小女孩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现在安顿下这小女娃来,许草莽终于提出这个一直存在心头的疑问。 “是你告诉我的呀~” “呃?!我告诉你什么了?” 许草莽大奇。 “嗯!哥哥身上有个小肜最喜欢、最亲切的味道!我一路闻着,就找到了!” “……” 这如清小姑娘,说话还是有些夹缠不清,但许草莽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看来,小肜毕竟不是人类,恐怕是有些异于常人的特异之处。 “后来,到了这大山里,又有别人告诉我哥哥经常呆的地方。” “谁?” 少年警觉起来。 “是好看的大白鹤姐姐啊~” “贺小灵……” “嗯!见到哥哥,知道不生气,小肜很开心。就先走了。” 说着,这小女娃便站起身来,竟似要离去。 “咦?妹妹为什么要走呢?不和哥哥在一起么?” “小肜很懂事的~这些日子,小肜在山下看到很多好凶的修士,都说要捉妖怪呢!你们没骗我,这儿真的很危险!” “如果我这个妖怪,赖在你身边,那些修士,便也要对你不好了!” “我还是去竹林里藏着,以后天天夜里都来,送好吃的果子给哥哥吃,如果哥哥不嫌弃的话,我还想静静的看你练剑,给你数数!” …… 听着这小小少女真心的话语,看着她那双纯净无暇亮若星辰的眼眸,许草莽这个向来莽撞无忌,历惯了修行之中种种不受待见与不被理解、早已忘了啼哭为何事的刚强少年,现在,却觉得鼻子一酸,那双眼之中,竟似蒸腾起一层朦胧的雾气。 “哥哥……小肜还是惹你生气了吗?” 看到许草莽的样子,惶恐的小小少女,手足无措。 “没!” “我又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从今日起,小肜你就堂堂正正的跟在哥哥的身边,名正言顺的留在剑庐。” “明日,我便要去和掌门说,央求他做我们的见证,我许草莽,便要与你结为夫妻!” 小狐仙虽然不懂夫妻之事的隐秘而伟大,但她知道何谓夫妻,于是她羞红了脸:“小肜还小,不过听你的。” 这夜,天边有新的月,身畔有旧的风。 汇报一下上架后的情况…… 首订84,到最新一章的订阅是23,成绩虽然越来越堪忧,但我还想再坚持坚持,毕竟这段时间还不算太忙。 希望还在看这书的朋友们能订阅支持一下,相信我,一个月下来花不了你们300起点币,哈哈。 不喜欢卖惨,因为我又不靠写书吃饭,相反的,我还蛮幸福的。 在群里我每天聊得还蛮开心,看到大家齐心协力的日常rbq肥仔,更看到大家为这扑街书发推荐票红包,在其他群帮忙打广告等等…… 我很感谢因为这本书我收获了很多很多的朋友,是你们让我有理由向年轻的群体靠近,是你们让我可以臭不要脸的说自己永远18岁,尽管我还真有着18的体力与冲劲。 感谢每一位看到这的朋友,也感谢你们每一张推荐票与月票,每一次蕴含么么操的打赏…… 就算是白嫖的朋友我也得感谢你,起码我每天成功浪费了三分钟电量,为你排解了几分钟的寂寞。 说到最后,差点就忘记了正题,今晚请假一章啊,哈哈。 亲们,咱们明天见,珍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千古一梦(一) 霜雪峰上,许草莽难得的不鲁莽,在这之前他觉得还是先问问姬铭,关于剑庐弟子娶异类为妻的态度。 于是,他带着小狐狸来到霜雪峰,直截了当的问道:“三师兄,我剑庐中,是否对那异类灵物一概视为寇仇?” 说到这儿,许草莽怕姬铭理解不了,又添了一句: “我想娶小肜为妻!” 姬铭此时正悠哉悠哉的边看书边品酒,闻言却不禁开怀大笑:“哈哈,原来是此事啊。小狐狸来得这剑庐不久,对本门还不是十分熟悉这不见怪,但师弟你不应该啊。 我剑庐在天下道门中能占得一席之地,便要归功于谨遵掌教的教诲,讲求海纳百川,兼收并蓄。我教门之中,对这天地万物的理解,并不拘泥于一途。” “就说那异类妖怪,剑庐中向来便有好几种看法。像咱们师尊,倒是对那些个异类精灵,颇不以为然。” “原来如此!不过咱们剑庐怎么就成道门了?” 听得姬铭这番解释,许草莽心下顿时大宽,赶紧又替自家师兄斟满一碗米酒。 而姬铭也是谈得兴起,接着又说道: “剑道也是道,何必在意这些标签。说起这兼收并蓄,天下道门中,虽然对于那修炼大道,以清心炼气、静养存神为主,但其他途径,也并无特别拘束。比如那‘玄素之道’的房中术,也并不禁止。只是,这房中之术,现在剑庐之中除了你师兄我,已基本无人再修习了。” “哦?这是为何?” “因为曾有位老前辈,一心推崇玄素之道,谨遵那阴阳炉鼎之法,只是数百年修炼下来,不仅道法进展甚微,而且还……” 原来,这位前辈,向来只信奉以房中之术来修合大道。很可惜,他以此法修行,不仅那道法未有大成,还因那些个炉鼎女子,俱都慕他人材,再加上这前辈心软鸡硬,喜欢顶人到底,这多年下来,那些个本只是买来修合道法的女子,竟都成了他的妻妾! 现在,这位前辈,已是儿孙满堂;山上住不得,便去那山下,做了个儿孙绕膝的田舍翁。 有了他这个前车之鉴,现在天下道门中,一心只为修得大道的后辈弟子,俱都是暗自警醒,已没谁再热衷于那“玄素之道”了! 倒想不到,这道门之中,竟还有这等趣人!听姬铭略微一说,许草莽当下便有些忍不住笑意。 却不防,少年身旁那位一直安安静静的小肜,突然稚声稚气的问道: “三师兄,那房中之术是什么?” “呃……”小女娃这发问,却难不倒姬铭。 这些年,姬铭常在那藏经阁中研阅经书,那本专讲玄素之道的《纯阳真经》,更是细致览过,身体力行的以实操去钻研:“这房中之术,也称玄素之道,它是循那……” 刚说到这儿,姬铭的解说却嘎然而止! 然后,一旁的许草莽便对面前这位一脸好奇的小小少女,正色说道: “小肜,你还小。这房中之术,小孩子却不应该知道!” “为什么我不应该知道?呃~相公啊,都说人家不是小孩子了!” 这小女娃儿嘟着嘴儿抗议。 “这个……呀!为夫看你三师兄现在恐怕有点儿醉了,嗯,你去帮他拿杯凉茶来,让他醒醒酒。” “好的!” 听得自家夫君的吩咐,小狐狸赶紧朝那草庐一路小跑而去。 只不过,经过草庐木门时,这小女娃儿却是偷偷停了一下,立定身子跟木门比了一下,却有些沮丧的自言自语道: “唉,和昨日一样,还是没长高……” “夫君他什么都好,但如果不总把小肜当小孩子,那就更好了!” “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小女娃儿不知学着谁的口气,在那里幽幽的喟叹了一下。 ………… 经了这个插曲后不多久,姬铭也差不多酒兴阑珊,而许草莽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带着小狐狸告辞下崖而去。 看着这位被自己灌了几碗酒的四师弟,那走路都有些歪斜的下山背影,姬铭心中颇为感慨: “今日这一叙,也真值得,原以为除剑以外别无他物的剑痴也有情根深种的一天,果然啊,天道再大,容不下儿女情长。” “当真是世事难料!” 正在姬铭出神之时,却忽听得身旁“嚯啦”一声,回头看去,原来是那位正在勤快收拾着碗筷的清和剑灵,却不小心将一只陶碗扫落在青石地上。当下,那陶碗便摔得四分五裂。 …… 看着这散落一地的陶片,姬铭却突然如遭雷殛,一时竟怔在那里,说不得半句话来! 盯着这碎了一地的陶片,这位微有酒意的浪荡少年,竟是突然发起呆来。 那个扫落陶碗的温婉女孩,见姬铭如此反应,便知道他又是心有所悟,于是半蹲下去,轻手轻脚的一片一片的将那陶片捡起来。 直到清风徐来,拂过他的发丝,才突然回过神来。于是他赶紧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捡拾这碎碗片。 “顿悟了吗?” “咳咳,这不算顿悟吧!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很头疼的事儿。” 原来,井空大师离去后,作为一柱峰“大师兄”的他便常常研读道家经典。自此以后,他便对这修道一途,也从以前的混口饭吃,逐渐变得颇具责任。在那无聊之际,他也会琢磨琢磨那些道家经义,会常常思索一些别人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儿,来打发时间,或者助以入眠。 虽然这些天来,多了清和这个温柔可人的女剑灵陪在身边,这霜雪峰的清幽日子,不再显得那么闲闷;但他那研修道家经义的心思,却一直都没放下。 方才,正是这碎得一地的陶碗残片,猛的触动了姬铭的心思,让这位阴阳大道逐渐完善,觉得那大道也并非不可期的少年,突然间就变得呆若木鸡。 《道德真经》、《南华真经》等诸多道家典籍,都说那天地本原,皆是混沌,“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混兮其若浊”,“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这天地万物的本原,正是那毫无义理规律可循的散乱无常。而刚才这些个散落的碎片,却突然让他惊觉: 这世间似乎欣欣向荣、秩序有常的万物,却都是在朝着那混沌、破灭的方向运行。 陶碗落地,支离破碎;草木柔条,死也枯槁;人生百年,尽归尘土;即使那似乎是亘古不变的山川河流,却也免不了会沧海桑田。这世间的事物生灵,似乎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回归天地的本原,重归那枯寂破灭的混沌。 虽然,先贤有“思劳於万几,神驰於宇宙”的意气风发,但这个天地宇宙的真相却是: 生长,孕化,并不是宇宙的方向;而寂灭、混沌、死亡,才是宇宙间的永恒…… 如果这样,那现在这天下的道家,千百年来孜孜以求的“长生久视”,岂不只是那缘木求鱼,全都是妄谈? 方才,姬铭那一瞬间的失神,倒不是为自己不能修道长生而沮丧,而是从这散落一地的碎片,突然发现这大行于天下的道家,其最终追求的,很可能根本便是个绝无可能实现的虚无之物。 因此他刚才才会突然怔立当场,嗒然若丧! 现在,半蹲在他身边的江南女子,则安静的看着他,不催促着他解释也不追问他的迷茫。 而她身旁这位心中刚刚经过一场大混乱的少年,一边拾捡着陶碗碎片,一边自言自语道: “唉,原来这陶碗,摔成碎片容易,却不能自个儿复原成陶碗啊!” “那是自然之道嘛,姬铭啊,你今天怎么变得有些奇怪呢。” 不过,听得清和这恰似新鸟娇啼的话儿,姬铭倒真个顿时释然,开怀一笑道: “说的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顺其自然便可。又何必想那么多呢!” “嗯!” 这一场不是风波的风波,就被姑娘这么一个简单的鼻音儿给结束了。 现在,清和剑灵开始忙活起她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来:趁太阳还没下山前,用清水冲一下这块石坪。一来,可以洗去石坪上的树叶灰尘;二来,也可以消去这盛夏石坪上炎炎的暑气。这样,晚上姬铭便可以有个清凉干净的地方,好专心吸那天上的灵气神光了! 说起来,在姬铭眼中那毫无颜色的天地灵气,在她这个后天剑灵的眼中,却是映成了漫天扭曲流转的绚色光流。看来,剑灵的神异,确实不可以常理度之。 清和剑灵从半空中突然招出一团清水,然后将它哗啦一声砸在石坪上,这凉凉的水儿,便四处流溢。 在她清洗石坪之时,姬铭便立在那冷泉旁边,看着清水漫过那被日光晒得泛着白光的石坪。 瞧着这四处漫流的清水,他心中不免又是一番感叹: “唉!就瞧这水,也总是趋向那无所定行啊!” 回头看看这冷泉,那岩间水气凝成的圆润水滴,正从那倒垂的石笋尖上,滴落下来,在底下光滑的青石上面撞碎,向四处飞溅起晶莹的水花。 正是心中有感,便触目成情。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千古一梦(二) 现在姬铭的脑子里,总是萦绕着那万物皆归混沌的念头,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循着这个理儿一番联想。 而清和剑灵则去料理晚餐了,正在姬铭心中感慨之时,却突然觉得面前寒气一现,然后便看到眼前石笋上,那颗正自悠悠然然、便快要落下的水滴,却忽的凝住不动,滞锢在那里,便似那鲛人的眼泪一般,已是凝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 “咦?” 回头一看,却是跑上山来准备蹭晚饭的浅浅小姑娘,正对着自己吐舌头扮着鬼脸,嘻嘻笑道: “见三师兄发呆,便来吓吓你!” 原来是小丫头刚才施了冰冻之术。明白了原委,姬铭倒也不以为意。回头看看这颗晶莹小冰珠似滴非滴、将滴未滴的模样,倒觉得甚是有趣。 蓦的,这原本悠悠闲闲的少年,却突然猛一回身,一把拢住正在那儿嘻笑的浅浅,兴奋的大叫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突然见自家三师兄这如颠似狂的模样,这位正被不住摇动的娇小女娃,顾不得双肩吃疼,只在那儿连声问道: “三师兄你怎么了?” 见他又是这副模样,浅浅心中倒甚是担心,不知道出了啥事儿,便在那里急声问询。 “呃!” 这个乐而忘形的少年,听得小小少女这一连串急促的问话,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松开双手,跟浅浅不住的道歉,并解释了方才失态的缘故。 原来,这事儿还真算得上是起因于清和、却得益于浅浅。 初见那只碎陶碗,姬铭便忧那人力有穷,万物总归于混沌;方才突见浅浅这小小恶作剧,少年脑海里却又是灵光一闪! 刹那间,便似那万里的乌云尽皆消散,满天又是那星月交辉! 他现在正是如此想法:既然那水滴可以滴落成散碎的水花,也可以凝成静滞不动的冰珠,这么说来,那向来被认作天地之母、万物本原的纯一混沌,是不是也应该有对应的相反之物?或者说,若以“混沌”为正,那是不是也存在着一个“负”的混沌?若以“混沌”为阳,那应不应该还有一个“阴”之混沌? 正所谓福至心灵,现在姬铭便自然而然的,联想起这些天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天地灵气是什么?日月菁华是什么?自己那炼神化虚又是什么?” 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那天地灵气、那日月菁华,那道家认为的“仙灵之气”,便是那负的“混沌”、阴的“混沌”!而那炼神化虚,便是将充盈于这天地之间的负之混沌,炼化成能够存在于自己身体之里、能够为自己所用的负之混沌,也就是那“太华道力”! 现在,一连串的想法,便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中不住的闪过: “天地之母,万物之原,为何一定只能是单一的混沌?也许那一正一负、一阴一阳,才是那完整的天地本原!” “也许,并不必拘泥于天地本原的数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一是二其实都无所谓,真正的本原,还是那天地运行之‘道’啊!” “虽然那生命最后必将终结,但为何我辈生灵仍能存之于世上?究其本因,应该便是在那性命完结之前,世上生灵,都在不停摄入那负的混沌!无论是千年老椿,还是那转瞬蜉蝣,都是因为摄入那负的混沌,才能存活于世上啊!” “草木之荣枯,乃草木摄入负之混沌之法;时人之饮啄,乃我辈摄入负之混沌之法;凤凰之涅磐,乃仙禽摄入负之混沌之法。而天下修仙求道的教门,究其本原,也都是要寻那吸纳负之混沌之法,超越生死,将人生匆匆百年,变成千年、万年!” 现在姬铭的灵台之中,前所未有的清睿空明: “现在终于懂了,原来那道理诀上的‘炼神化虚’所强调的‘有心无为’,不仅是召唤‘太华道力’的法门,还是那天下修道的至理。 若止无为,则最多减缓混沌的到来,并不能真正‘无不为’。清静无为,只可养生而已,并不能长生不老。” “只有循那‘有心无为’,主动炼化那‘负之混沌’,才真正有可能达到我教道门所追求的最高境地:长生久视!” …… “呃?!” 却说正在姬铭瞑目凝思、为自己的发现兴奋不止时,却突然觉着眼帘前一阵晦暗明灭,这位正沉浸于凝思天地义理之中的少年,顿时便惊得失声叫道: “不好!难道真让俺悟得天道,便要为老天不容,要将天谴来灭我?!” 惶恐之下,赶紧睁眼一瞧,却见那浅浅小女娃,正伸着一只宛如脂玉的小手,在自己眼皮前不住的摇动! 还没等姬铭说话,却见这浅浅讶道: “咦?三师兄却没睡着?” “……” “唉,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至道则无言。那真正厉害的通仙大道,又岂能让俺随随便便就给悟出来?呵,哪还用担心遭什么雷劫天谴哦!” 只不过,经得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思潮起伏,却更加坚定了他每晚坚持炼化那天地元灵的决心! 霜雪峰上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的流逝。似乎,这山中的岁月,就会这样一直平淡无奇的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在这位自命为剑庐未来掌门的姬大剑仙下山巡察剑庐田产之时,却是看见梦千古正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恭喜小道友,小小年纪就做到了阴阳化生混沌,日后只需确立‘秩序’或者衍生五行即可大道圆满,羽化飞仙,这确实可喜可贺。” 话音刚落,只见吴囿与清和就化形而出,神情凝重的持剑戒备,护犊子的把姬铭护在身后。 “对啊,梦门主,多日不见,还请赐教赐教。”姬铭淡然一笑,正欲激活金色桃花以防万一的时候,才想起上次装逼赐给树行后忘记补货了。 ※※※ ps:在老子、庄子所在年代的近两千年之后,才有西人提出与“混沌”相近的理论,“熵”学; 中国古代哲学之灯,照亮了华夏千年的岁月,其光芒至今仍璀璨夺目,不可逼视。在哲学范畴,我等炎黄子孙,似已是固步已久。 第一百三十章 千古一梦(三) 此时,为了避那盛夏的日头,梦千古便寻得一处树荫坐下,半倚在树干上歇息。 虽然间有那斑驳的日影,透过枝叶映在他身上,但在这绿荫里,经那田野间的清风一吹,着实惬意。 姬铭可没这份闲心,此刻他如临大敌的盯着梦千古,显得进退失据。 梦千古不慌不忙的笑道:“小道友,你看看这山下的老百姓啊,城东那边的那一家老戏台还花腔宛转着应和陈年的曲,对面说弄着孩子。 不远处的楼上有两人狂笑,还有打牌声,河中的船上有女人哭着她因战乱死去的丈夫。可见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这会儿姬铭反倒淡定下来,笑嘻嘻回道:“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 不过我这个人啊,虐点有些奇怪,大多的时候,不怕死不怕残不怕恋人说分手,但我怕看见诚实的人被迫说谎,正道的人被迫弯腰,道言者被迫噤声,理想主义者亲眼看见理想破灭。” 梦千古眼中虚幻交错,周遭的气机弥漫着阴阳道韵,夹杂着的虚实变幻,让人分不清自己所处之地到底是实还是虚,是真抑或是假。 他讥讽的盯着姬铭:“你这小天魔自己满身灰暗,还总想着给别人一些光,这不可笑吗?要是你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了,会觉得遗憾吗?” 姬铭张开双手,接下了梦千古大道所化的“天花乱坠”,他掌中的小白花居然不消散,此时正静谧的在他手中散发着幽香。 “遗憾像什么?像身上的一颗小小的痣,只有自己才知道位置以及浮现的过程。我这些年应该算是赚了,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的日落,所以,我没时间去遗憾!” “哈哈,别跟我拖延时间,我知道你能逃,不过你忍心看着两个剑灵因你身死道消吗?”梦千古似乎一眼看穿了姬铭的把戏,直言不讳的诛心说道。 姬铭对着身旁的清和剑灵瘪瘪嘴:“小清和,这里有些人的脸,丑得像一桩冤案啊!” 清和剑灵捂嘴说道:“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她就是这样的淡雅如水,笑的时候秀气的琼鼻先皱起来,就像春风吹起了湖水中的涟漪。 对她而言,无论是欣慰也好,恐惧也好,最终都会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但是这并不要紧。 正如我们在水中来,也必将在水中离去。在人海中来,也必将在人潮中离去。正如有一个人出生就代表着将来有一个人死亡一样,生和死并没有什么区别,两者只不过是在相互转化罢了。 吴囿也冷冷的插了一句:“人固有一死,剑灵……” “好了,吴囿大哥,不会说话就少说点,我跟清和苦心营造的清幽逼格,一下子就被你这半句破坏得一干二净了!”不等吴囿说完,姬铭就无情的打断了。 看着三者有意无意的默契配合,梦千古也不恼怒,只见他淡淡笑道:“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那些的岁月静好,终究只能怀缅,好了,吉时已到,本座该送你们上路了。” 话音刚落,姬铭正要说话,却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便倒落尘埃。 在那遥远深邃的黑影里,似乎正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就要死了吗?” 带着这最后一个念头,他便堕入那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 浅浅突然发现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草地上;旁边几株小草,草叶正随风拂在自己的面颊上,让她觉得痒痒的。这样舒服的躺在草坪上,便似刚刚睡醒;似乎,还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我不是来镇上找三师兄一起行走江湖吗,怎么就这么睡着呢?嗯嗯~肯定是我近日行侠仗义太劳累了,浅浅,你果然是最棒的!” 说着说着,这元气十足少女大声给自己打着气,继续寻找她家三师兄去。 …………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古非翟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他神色凝重的望着远方,那叫剑庐的远方。 刚刚的梦很奇怪,奇怪在他毒龙王的修为不应该还有梦。 而且他居然想不起那是怎样的梦境,只知道那是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只知道如今他深夜想在这异乡找个知己饮酒也极具艰难,杯子碰到了一起,听听那都是梦碎的声音都成了奢望。 ………… 罗阳镇上,雨晴姑娘一副荆钗布裙的打扮,但就是这样的寻常打扮,亭亭立在那水声潺潺的冷泉之侧,却自然流露出一脉娟妍清丽之气。 这股清隽入骨的神气,与那同样清冷寒凉的流泉,互相映衬,愈发显得她所立之处,清幽非常。 而她那举止之间,总让人觉着有几分纤弱出尘之态。她那宛如玉雪的粉靥上,正带着一抹淡淡的凄容,更衬得那纤妍清婉的身姿,似乎正随着这山泉间的清风,在飘摇浮荡。 她肌肤之间如若冰雪,一股清靓玉白之气,直渗入肌理之中。 正是: 数点寒泉润蔻柔,足践轻尘暂淹留; 满树琼香宜雪绽,半含冰露半含愁! 只是此间的少女近乡情怯的却步了,不敢上山找他。 “姐姐,要不你上山帮我通传一下吧?” 画绛悠轻轻捏了一下雨晴姑娘光滑的脸颊,调侃说道:“我的元婴弟妹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姬铭那小子肯定打不过,听话就让他做牛,不听话就让他做马!” 这荤段子一出,雨晴却反而镇定自若起来了:“听不听话都要让他做牛做马!” 雨晴嫣然一笑,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只是雨晴姑娘知道,姬铭最喜欢她的,是那徐志摩的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古一梦(四) 武当山天一藏经阁,坐落在武当山飞云顶上清观之侧,与罗浮山门遥相呼应。 但与罗浮那巍巍入云的参天气魄相比,这藏经阁从外面来看,并不十分显眼,只是一座三层高的石楼。石楼阁顶,俱覆青瓦。 天一阁如此材质,正宜防火。而这藏经阁“天一”之名,也是取自那“天一生水”的说法,喻指克制火患。 这“天一生水”是何来历,元霄无事之时,倒也曾经做过考证。只不过,最远也只晓得大儒郑玄曾说过:“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再往前,便湮没不可考了。 现在,远远望过去,这天一藏经阁青灰相间,造型质朴,外表颇为古旧。只有那阁顶四角弯翘的飞檐,才让它显出几分灵气。 到得这藏经阁门口,那守门的弟子却似乎不太认识他。只有在元霄出示了那块掌门真传令牌之后,那守门弟子才告了声罪,恭敬的请他入内。 待来到藏经阁里面,元霄才发现,这间从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藏经阁,内里却颇为宽绰广大。一排排的檀木书架,在平整的水磨石地上整齐的排列着,架间则叠摞着一卷卷的经册。 在经架间略略逡巡了一圈之后,少年便有些奇怪的发现,这整间楼室里,除了自己之外,便是几位看守藏经阁的道人。除此之外,这诺大的藏经阁中,便没什么武当弟子在翻看经书。 这位新入门的嫡传弟子有所不知的是,在这藏经阁中,收贮的都不是那寻常修习所用的经籍。武当弟子日常修习所用的道家经卷,在各殿之中都有自备。 说起来,元霄直至被他们师父纳入山门才知道,武当其实并非仅余他跟师弟二人,相反的,武当这千年内在北俱芦洲可算是开枝散叶了。 让元霄觉得颇有意思的是,在天一阁这个道门藏经阁中,竟然还有好几栏书架,上面堆叠的却不是道家经籍。略略翻翻,有不少正是他以前在那季家私塾中,所涉猎阅读的诸子百家的经卷。甚至,在那儿还发现了为数不少的武术典籍。而在一些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古古怪怪说不出来历的经轴。 而这几栏有些另类的书架,则全都赫然铭着四个篆字:“海纳百川”。 看来,这武当藏经阁的设置,也很好的秉承了他那师父的教义。 另外有一点,也让细心的少年注意到。那便是,虽然现在那麻纸、竹纸在武当中甚是风行,但在这藏经阁中,他却发现所贮藏书,几乎全都是那些竹木卷轴。略一思忖,便大略可知其缘由。 一来,自是因那大多数藏书年代久远,那时恐怕还没有纸。二来,即使现在新入的卷籍,也不用纸张写就,大半便是为了能藏贮久远,不易损毁吧。说起来,那麻纸竹纸虽然轻便,但较易被虫咬蛀;况且若是经常翻阅,其损也速,不利于长久存贮。 就是这千百卷不同年代烤制成的木牍竹册,蕴贮一堂,混合着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气味。这气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但却颇为清郁,沁人心脾,恐怕便是那古人津津乐道的书香吧? 元霄就在这些散发着汗青香味的经卷书架中,往来查看。只是,待他转上好几圈儿,也耐心翻查了一些经卷,但大半个时辰下来,却还是毫无所获,找不到他想要的蛛丝马迹。 半晌徒劳无功之后,元霄才发觉,这藏经阁一层之中的经册卷轴,虽然称不上浩如烟海,但也差不多够得上书叠青山。逡巡了好几周,花费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才发现除了变得眼花缭乱、双目酸麻之外,还是一无所获。 终于,元霄决定放弃自己寻找,转去询问那负责守护藏经阁的前辈道人,清旸道长。 恭敬的见过这位面容清瘦、相貌慈和的清旸道长,元霄便将自己的来意说明,询问清旸道长在这藏经阁中,有没有那施展开来,能让他浑身上下现出一派光明灿烂景象的法咒。 许是这要求比较古怪,倒费得他不少口舌。最后,才终于让这位清旸道长明白,眼前这位新入本门不久的少年,说了半天的法术,原来并不是那利于攻防的法咒。 这少年心急火燎说了半天的法术,却只是想让自己在施法之后,变成一派光耀堂皇的模样! 却说这位清旸道长,方才见这位掌门真传在那书架之间专心致志的翻寻经卷,还在内心里赞他勤勉。等现在弄清这少年的真正来意,再看他那一副急切的模样,便在心里暗暗叹道: “唉,可惜了。倒底还是少年人,只想学这些个华而不实之术。” 只不过,这清旸道长向来温蔼,并不准备拂这位少年的兴头。略一思忖,便缓声对眼前这个一脸期待的少年说道: “原来师侄要求此术,贫道想起来了,在那边‘丹霞匮’中,有一卷名为太上大光明神咒品的经册,那里面好像记载着你所需的法术。几年前贫道似乎浏览过,大概叫‘旭耀煊华诀’。” “呀,那就多谢道长相告了!” 听清旸道长这么一说,便知这藏经阁中,确实有自己设想的那种法术;这样一来,自己那心腹隐忧,便差不多完全可以消除了! 当即,元霄便大喜过望,干脆利落的谢过一声之后,就赶紧转身朝丹霞匮奔去。清旸道长所指示的那个“丹霞匮”,偏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之中,若不是经他提醒,元霄根本便不会注意到。 而在这位急奔而去的少年身后,这位说话素来缓慢悠然的清旸道长,还没来得及将那更重要的下半截话儿说完,便见得这位性急的少年已是向那“丹霞匮”一头冲去! …………………… 一柱峰上。 梦千古问心无愧的看着韩晓虣,而韩大剑仙却理都不理他,反而温声细语的对身后的秦扬婉说道:“小婉儿啊,四方食事,不过一碗人间烟火。有些人,想得到太多,却忘记一碗米饭能有什么故事,心上人煮的米饭才有故事。” 未等秦扬婉回话,梦千古却打断说道:“老朋友,繁华落尽,我心中仍有花落的声音,一朵,一朵,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 “那它们真的轻轻飘落了吗?”韩晓虣怒极反笑道,却不小心捏碎了手中的陶碗。 “放心,你们的小天魔活得好好的,对他来说更是难得的大机缘。”梦千古接过秦扬婉递过来的陶碗,自顾自的也吃了起来。 “你到底想怎样?”韩晓虣干脆放下了饭碗,直视着梦千古的眼睛寒声问道。 “帮我挡住人劫。” “人劫?” “嗯,我这百年间骗了天道八次,五天后便是成仙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千古一梦(五) 所谓人劫,害也。 第一层意思,就是人趁你渡劫的时候来杀你,陷你于必死之地,那就是人劫。 而人劫的第二层,即为七情六欲的生死劫,孽缘善缘都是人劫,没有对错,皆有因果,皆有选择。 梦千古求韩晓虣帮忙化解的,显然是第一层的人劫。 “老朋友,除了蜀山与昆仑这种常规大派外,你还有什么生死大敌吗?”韩晓虣不禁问道,他没拒绝,因为剑庐与玉剑门的关系密切,唇亡齿寒,更为现实的情况,就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哈哈,这个我真不知道,域外天魔说的好,这世上只有两种东西不可直视,一是太阳,二是人心。”梦千古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讥讽的大笑道。 “需要我怎么做?” “守住虚实峰的东面即可!” “好!”韩晓虣没有讨价还价,直截了当的应诺道。 …………………… 古非翟醒来已经是翌日的清晨,为解心头积压的苦闷,这日傍晚,在那夕阳西下,云霞满天之时,他带着新收的两个道童来到罗浮附近的千鸟崖山林。 古非翟觉着兴致颇高,便取出自己那玉箫神雪,开始吹奏起婉转悠扬的箫曲来。 在这夕鸟归巢之时,他吹奏的自然又是那并无确切曲谱的自创曲儿:“百鸟引”。 在他那清逸爽滑的箫音中,间或跳动着串串清泠的音符,在那空灵之处轻盈闪动,若有若无,便似那天上仙禽的鸣唱一般。 闻得毒龙王玉箫中流淌而出的曲意,那些正在结群盘旋于附近山峦林木上空的鸟雀,又呼朋引伴一般,飞集到这千鸟崖上,随着曲调间的高低婉转,在他身周追翎衔尾,翩翩翔翥。 眼前这鸟雀翔集的场面,小女道童沈安歌已是见怪不怪。见主人又吹起这引鸟的箫儿,小女娃儿便闻声而至,颠颠的跑来,只管在古非翟的身周,与这些鸟雀一起追逐翔舞。 而在那追跑雀跃之间,这沈安歌竟也能身轻如燕,常常仿着那鸟雀翔舞的姿态,也在那半空中转折滑翔,便似肋间生了双翅一般。 此时,她那束发的丝带,也曳在身后荡荡悠悠,随风流动,就像那飘逸的凤凰尾羽。少女的这番凌空浮转的姿态,倒颇像那游侠列传中所描摹的技击之舞。 千鸟崖上这般千鸟翔集的景象,对那位只是出身于底层的男童夏洛来说,却是他头一回瞧见。 因此,当他立在旁边听箫,见着这一幅人与鸟共存共舞的和谐景象时,脸上便现出无比惊奇的神色。 现在,在少年夏洛那双看似静澜止水的明眸之中,也开始漾动起一丝迷惑不解的光芒。 待古非翟一曲吹毕,沈安歌便跟那些鸟儿雀儿,咕喃着只有她们之间才能理解的话儿,似乎正在那里依依不舍的道别。 古非翟瞧得有趣,便一本正经的问她: “安歌啊,你在跟你的鸟儿朋友说什么呢?” “嘻,我在嘱咐她们呢!” “哦?嘱咐什么呀?” “我刚告诉她们,等下次主人再吹曲儿时,一定要记得再来和安歌一起听!” 说这话时,小女孩儿的语气郑重其事。 瞧着女孩这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得想起了剑庐的如清妹妹,一股怜爱之情,自他心中油然而生。 正想接着跟这小丫头打趣之时,却忽听得那素来较少说话的夏洛,正用略显生涩的语调问道: “这些鸟……为何不怕人捉?” 言语之间,颇有些迟疑之态。 这句问询,传到古非翟的耳中,倒让他颇有些惊讶。 倒不是他的问话匪夷所思;而是在平常的日子里,这位夏洛小男孩便几乎没怎么主动跟他说过话。 “是啊!主人,为什么呀?” 听夏洛哥哥这么问,旁边的小安歌,也附和着发言,一脸专注的期待着古非翟的回答。其实,这小丫头跟这些鸟儿,不知道沟通得有多好! 既然这平时难得主动说话的夏洛开口问询,古非翟便也打起了十足的精神,字斟句酌,将这“百鸟引”之术个中涵义,用他们较能理解的方式,认真的解答起来: “我所吹的这曲儿里,含有与那些禽鸟交接之意。吹出这个曲儿,只不过是为了将这意思告诉那些鸟雀。” “这首箫曲,其实并没有确定的谱调。因为若要得那鸟雀信任,最重要的便是要消歇机心,敞开胸怀,告诉那山中的归鸟,我要与她们同忧同喜,同栖同飞,同沐这漫天的夕霞,同享她们那归林的喜悦。那些鸟雀,虽非人类,但自有其通灵之处。听得俺这首箫曲,她们自会知道,我这里并没有张开的罗网,而只有与她们一同欣喜这天地造化的诚挚之意。” “那什么是机心呢?” 在那夏洛似懂非懂之时,沈安歌口快,听不懂“机心”二字,便立即开口询问。 “说到这机心,可有一个故事哦!” “有故事呀!那主人快讲给我们听~” “嗯!在从前,有个人住在海边,非常喜欢海上的鸥鸟。每天早上,他都要去海边,和那些鸥鸟一起玩。这人非常讨那些鸥鸟的喜欢,常常有上百只海鸟簇围在他的身边。” “咦?这人和主人好像哦!” “呵,是嘛!再说这人,有一天,他父亲对他说道:‘我听说那些海鸟,都喜欢随你一起游玩;那你就帮我捉一只来,让我也来玩耍一下。’儿子听了父亲的话,觉得从自己身边那上百只海鸟里,要捉得一只鸟儿来,非常容易,于是便满口答应,第二天很有信心的去那海边引鸟。” “那他捉到鸟儿了吗?” 小安歌一脸担忧之色。显然,她是在替那可怜的鸥鸟担心。旁边的夏洛也在认真的倾听。 “没有!等这人到了海边,却奇怪的发现,那些平时总愿意和他一起玩耍的鸥鸟,只肯在天上盘旋,一只都不肯飞下来!” “这是为什么呀?” 小丫头不解的问。 这个心直口快的小丫头,间插着发问,倒将他这故事的叙述,衬托得恰到好处: “这就是因为那人有了机心啊!他心里想着要给老父捉一只海鸟回去,存了对那些鸟儿不好的心思;那些聪明的海鸟,就再也不肯飞下来和他一起玩了!” “这不好的心思,就是机心!” 这两小孩儿听完这番话之后,反应各有不同:夏洛若有所思,小安歌则拍着掌儿赞道: “故事真好听!” 不过,这安歌却不懂得如此归纳,只在那儿一脸崇敬的望着她的主人,问道: “这故事是主人编的吗?” “呃……不是我写的。我也是从书里看来的。” “那写这书的人一定也很了不起哦!” “是啊,讲这故事的书,叫作《列子》。写它的人叫列御寇,据说还是我们道家的仙人呢!” “主人能看懂,也很了不起哦!安歌便笨笨的,只会画自己的名字~” 看起来,安歌对那列子,似乎并没啥特别的反应。 “呃,其实这也不难,如果安歌愿意,我可以叫你认字啊。只要识了字,以后你自己就可以看懂很多故事了!” “好啊好啊~我要认字!” 一听自己以后也能读懂主人才能看的书,这小丫头便兴奋起来,在那里雀跃欢呼不已。 “夏洛哥哥,你认识字吗?” 小姑娘兴奋之余,也没忘旁边她的夏洛哥哥。 “我却不识字。” 听得安歌相问,夏洛宜略有羞赧的答道。而说完这句话,他那双似乎永远沉静的眼眸中,却突然燃起热切的神色,似乎对这识字之事,也非常感兴趣。 但许是囿于他自己给自己赋加的奴仆身份,虽然心中期盼,但口角嗫嚅,似乎并不好意思出声相求。 但他这番欲语还羞的情形,自是全然落在古非翟眼里。 “原不知这小夏洛也是如此好学。这倒是件好事。不过瞧他的脾性,俺这出言相邀时,倒不能太着于痕迹。” 于是,古非翟便似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小夏洛,你也一起来学字么?” “我……也可以吗?” 果不其然,听得主人相邀,这夏洛还是有些迟疑。 “当然。” 云淡风清的语气,却饱含嘉许之意。 “那就多谢恩公!” 让二人都没想到的是,听得古非翟出言应允,这位平素皆称他为“主人”的夏洛,现在又口称“恩公”;而他那单薄瘦小的身姿,更是向古非翟行起那跪地膝拜的大礼来。 “小夏洛快快请起!” 见此情形,这位受他礼拜之人,赶紧趋前一步,将他双臂搀起。在触及男孩双臂之时,古非翟发觉他浑身微微颤动,竟似是激动万分。 看到他如此郑重,古非翟倒有些不好意思,便温言说道: “我只是在闲暇无事之时,教你和安歌读文写字而已,不计较师徒的名份。你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在古非翟看来,这夏洛方才大概是尊他为师长了,才会行如此隆重的拜礼。若是奉他为师的话,这般礼仪倒也不算过分。 “以后还请小洛不要如此拘礼,否则我倒不好坦然教你。” “是。” 随着这一声应诺,那已然立起的夏洛,似又回复到往常的模样。 于是,第二天古非翟便去那擅事堂,领来足够的纸墨,开始教安歌二人读书习字。 待开始教授之时,古非翟才知道,这夏洛与那安歌一样,可以算是只字不识。 因此,古非翟便回忆着当初老学究对他的启蒙之法,开始有板有眼的教这两位小孩儿习字起来。在这习字开始之时,对这两位毫无基础的弟子,光是教他们拿捏那三寸毫管,便费得古非翟老大功夫。 头几日,这两个弟子的最大成果,便是略略会得那握管之法。而这几日顺带教授的文字,虽然是那些笔画最少、平时又最易碰到的字儿,但被这俊俏的男女笔底写出来,却还是殊为难看,歪歪扭扭便似那蚯蚓爬过雨后泥地一般! 虽然这习字入门甚难,但那平常似乎总是神思不属的夏洛,在这此事上却是异常的坚韧专注,毫无气馁之言。 见夏洛这般用心,那位正在贪玩年纪的安歌小女娃,自然也是绝不甘心落后。 于是,自这一天起,便可见在临崖而立的袖云亭中,常有两位少龄男女,身前卷本横陈,手中柔毫轻捏,在一位吊儿郎当的胖子导引下,细致认真的描摹着文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千古一梦(六) 其实人生在世,无非是千方百计想让自己舒服。 有人觉得财富亿万权力之巅舒服,而古非翟以为潇洒闲散最为舒服,有人以为万众瞩目光芒四射舒服,而他以为随心所欲孤身走天涯最为舒适。 有时那么努力,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无用之人。 比如有很多人的梦想是“一夜暴富”,一夜暴富又是为了什么呢?无非是获得一种自由,这种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的自由。 作为鸡汤之父,庄子在他的《庄子·列御寇》里有写:“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 这个世界上,越有能力的人,就越劳累而担忧,而无能无用之人,就像没了缰绳的小船,随处飘荡,自由得很。 譬如凡人很难一夜暴富,就算中了大奖,还得担忧亲戚来借钱。 大部分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才能,所以难免劳累和担忧。 古非翟没想到的是,偶尔一次吹*箫戏鸟,便让他这一亩三分地的所有成员,又找到一个颇能消磨时光的事体。 让他有些诧异的是,那位平时总有些神思缥缈的夏洛,一到那把笔练字之时,便立即一扫恹恹之情,神思变得无比的清明。 并且,只有在他充当这塾师角色之时,夏洛与他的言语交谈,才会变得自然起来,或曰,变得正常起来。 说起来,平日里这夏洛,在他那不多的言语之间,对古非翟都是极为恭敬,便真似那奴仆面对主人一样。 只不过,就是这样客气非常的言谈,却总让这位毒龙王,感觉出一丝清冷淡然。 而他对于读书练字的认真态度,才让古非翟觉着有些讶异。看来这少年郎可真算得上是好学非常;这文字教习,竟能将他那丧亲的痛楚,暂时从他心中驱离。 与夏洛相比,那位好玩爱动的沈安歌,能够静下来听讲练字,倒反不会让古非翟太过惊奇。因为,从往日里的诸般事体来看,他深深的感觉到,这小女娃儿对自己总有种非同一般的孺慕之情。 不过,虽然那夏洛求学心重,小安歌也是乐此不疲,古非翟却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特别是在这刚开始之时,若是加诸过重的课业,往往会让这俩弟子产生厌倦之情。 因此,每日之中,若无其他事体,古非翟总会带二人去那罗浮山野中嬉游息憩。 此时正值盛夏,与山外不同,这夏日的罗浮山,满山苍翠,遍野草木葱茏。在山野之间,那百年千年的古木,随处可见。这些年岁久远的古木,往往生得十分巨大,树冠蓬蓬如盖,葳蕤茂密,绿荫交翳掩映。若是行走其间,几乎觉不出那炎炎的暑气。 而在这罗浮洞天的夏日碧野之中,他们最常去的地方,便是那小安歌某次无意间发现的一湾莲湖。 原来,某次小女娃儿在山中游荡,偶然发现,在离开这飞鸟峰大约五六个山头之外的某处山脚下,竟有一处方园不小的水荡。 在这连绵山脉中,能有如此面积的湖泊,也算得上是一件异事;当她把这发现当成一件新鲜事告诉古非翟之后,这处水泊,便成了四海堂众人纳凉避暑的惯常去处。 山间这一池清波潋滟的碧水,就犹如一轮圆月一般,被静静的拥在四围青山的怀里。 而在这水泊之中,生长着不少野莲荷。现在正是荷叶茂盛的时节;一眼看去,湖中那田田的荷叶,或漂覆水面,或撑举如盖,上下错落,挨挨叠叠,遮住了大半个湖面。 虽然现在已是盛夏,但因为山中的清凉,这湖中的荷花还未盛开;放眼望去,便可看到在这满湖的青碧之间,星星点点缀布着许多含苞待放的粉色荷箭。 这一池幽谷深藏的碧水,再加上这满湖的清绿莲荷,自然更让那暑气消逝无踪。而古非翟三人在这莲池的休憩之所,也可称得上是一个颇为奇特之处。 就在这莲湖东南岸边,有一株年岁甚老的杨柳,根须深深扎入岸堤泥里。而它那蓬蓬的树冠,则斜斜的伸入湖中。与其他古木一样,这株柳树伸入湖中的枝桠,有两个分枝竟是生得极为宽大,便似是两只木船一般,凌空悬在这湖水之上。 而他们几人的莲湖消暑之地,正是选在这船形的柳枝之上。柳树气清,不惹虫蚁,正可以放心的倚靠。小安歌还给这两个船样的柳树枝取了名字,叫“树床”。 现在,古非翟便舒舒服服的躺在这“树床”之上,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这山中难得的湖风。 就在这拂水而来的清风中,若有若无之间,还可以嗅到那水边特有的微微腥气。就是这样的湖水气息,常常让古非翟觉着彷佛又回到那蓝星那鸭绿江河畔。 这样宁静的午后,这样清郁的湖风,不知不觉便让人有种慵懒的感觉;再伴上那断续传来的夏蝉之声,这位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卧在宽大柳干上的他,神思便逐渐模糊起来,似乎便要如此沉沉睡去。 就在这半梦半醒之间,古非翟忽觉着,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阵酥痒之感。睁眼一瞧,原来是那安歌小女娃,正爬到自己身旁,拿她那毛茸茸的发辫,在自己手臂上不住的拂蹭。见他开眼瞧她,这小姑娘便嘻嘻笑个不止。 现在,安歌发辫末端的毛发,在古非翟手臂上轻轻的拂蹭,还真让他觉得酥痒难忍。 正待他要抬手将小姑娘那泛着金泽的螓首,从自己手边推开,却见这个小丫头,见自己磨蹭之人已经醒来,便坐起身子,轻轻挥动起那两只小小的粉拳,竟替他轻轻捶起腰腿来。 虽然,这小女娃儿对此事并不十分熟练,偶尔那节奏还稍稍有些紊乱。但在那一捶一扣之间,女娃脸上的神色却是无比的认真。 而在那轻捶的间隙,小姑娘偶尔还侧过脸来,看看自己捶摩之人的反应。若是见到古非翟正在看着自己,小丫头便眉弯如月,嘻然一笑。 而这位受她恩泽的毒龙王,却在小安歌这略显生涩的举动之中,感受到一番“讨好”之情。 但是,她这这一番“讨好”之情,却显得是那么的纯洁无暇;随着她那轻击曼扣的节奏,他便不可抑止的感动起来。这种感动之情,暖暖的,麻麻的,便有若实质一般,瞬间便充盈了他全身,让他整个的身心都荡漾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之中。 想来,身旁这位心地单纯的小女娃,因他的收留,内心里早已将自己当成她最大的倚靠。而这份倚赖之情,从这位如美玉般洁净无瑕的小小少女心中迸发出来,便化作对自己的诸般“讨好”举动。 只是,小小少女这样的故意“讨好”之举,却让人兴不起丝毫烦恶之情,反倒会强烈的感觉到,这种“讨好”,正是那世间最纯净、最真诚的感情。 而此刻,夏洛则凌空坐在另一个阔大柳枝上,隐在那头顶笼罩的柳树阴影之中,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融洽无比的二人,淡定的眼眸中平静如昔,看不出心中有何感想。 处在这样安谧祥和的夏日午后,身上任小小少女粉拳轻落,这位静卧在柳干上的毒龙王突然觉着,世人常常追慕的那所谓神仙岁月,也大概不过如此吧? 想到“神仙”二字,古非翟不免便想起那剑庐的韩晓虣与姬铭,还有他那位宜嗔宜喜的小肜妹妹。 想到这个,古非翟脸上不自觉便现出一丝笑意: 心中这么想着,不自觉便探手入怀,取出韩晓虣临别前暗中相赠的那朵白玉莲花,开始在手指间把玩起来。 眼前这朵白玉雕成的莲花,也不知是谁人雕就,真可以算得上是巧夺天工;线条婉转之间,竟将莲荷那含苞欲放的娇柔情态,在这块石性坚硬的雪色玉髓上,惟妙惟肖的表现出来。 若不是那莲瓣上晶润琅然的光泽,他还真看不出这朵白玉莲花,与身下湖中那些个真正的含苞芙蕖,倒底有啥区别。 见他把玩着这朵洁白可爱的玉莲,那安歌小女娃儿便忘了手中的捶扣,一脸好奇的问道: “主人,你在什么时候摘了这朵莲花?” “呵呵……” 古非翟有心要逗逗这个娇憨的小女娃: “这却不是摘的,是它自己刚才飞过来的。” 于是,小丫头一脸惊奇: “咦?莲花也和鸟儿一样飞吗?” 顿了顿,略一思量,便不免疑惑起来: “奇怪哦~主人晚上吹*箫的时候,这些花儿怎么不飞过来和我一起玩?是她们不喜欢听主人那好听的箫声吗?” “哈哈……” 见这小女孩儿竟要信以为真,他不禁哈哈一笑,正经说道: “刚才哥哥逗你呢。这可不是真的莲花;这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你看,它是不是和真的一样?” “呀!这怎么会是石头做的呢?主人你可不要哄安歌哦~” 许是这玉莲雕得实在太过逼真,小女娃现在反倒有些迟疑。 “呵,当然没骗你;你自己来摸摸看。”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玉莲,递给身前的安歌。 却不防,就在小姑娘从他手中接过这玉莲之时,两人交接之间微有错落,一个不注意,竟让这朵白玉莲花,一下子滑出手中,往身下莲湖中落去! “呀!” 见玉莲脱手,古非翟吃了一惊,赶紧一侧身,转脸朝树下看去,好瞧清楚那玉莲掉落之处,待会儿也好去下水打捞。 就在此时,他看到无比神奇的一幕: 那朵韩晓虣相赠的玉莲,在空中落下之时,竟有几分飘飘荡荡,就像一朵真正的莲花一样,朝那柳荫笼罩下的湖水中悠悠飘去。更奇的是,待它触水之后,也没像寻常的玉石那样就此沉落,而竟然稳稳的浮在水面之上,就和那真正的覆水芙蕖一样! 就在他心中如此想时,却发现那朵玉莲,便似要印证他心中所想一般,那原本翕拢的玉石莲瓣,现在竟正在慢慢绽放。 过不多时,这朵自他手中滑落的玉莲,便在这树上三人惊异的目光中,盛开成一朵蕊瓣宛然的雪色芙蕖! 这朵须臾盛开的莲花,正安然浮动在这柳荫笼罩下如丝绸般柔滑的湖水上,恬静娇洁;而在那荷蕊莲心之处,却似乎聚拢起原先玉莲身上所有的晶润,正漾动着一片明亮的光泽,似水镜,又似月华。 而在这莲心皞洁的空明之处,踞在树上的古非翟,却似乎从中看到一个人影,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便似一道轻烟一般,如梦如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千古一梦(七)求订阅 按道理,以古非翟的修为,是没可能让玉莲这么轻易掉水里的,但这仿佛是命运的安排,他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玉莲就被安排上似的。 而就在他俯身探看那坠水玉莲之时,却无比诧异的看到,这朵雪玉莲苞,在那悠然飘落、触水之后,竟在须臾之间,绽放成一朵娇美的水莲。 见了这等异事,他赶紧翻身从柳枝上跳下湖岸,蹬掉脚上芒鞋,涉水去察看那朵正自盛开的白玉水莲。 而沈安歌与夏洛,也立在他身后的岸上,看着他去打捞那朵落水莲花。 立在这朵玉莲跟前,古非翟发现,在这朵盛开水莲的蕊心,正积出一面晶莹玉润的镜鉴,烟泽潋滟,光可照人。只是,在这面莲蕊镜鉴之中,现在映照出来的却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一位长发少女的娇柔背影。 而这位少女,虽然正背对着俯首察看的古非翟;但她的身影,他早已是无比的熟悉: 这位莲中少女,正是他曾经的未婚妻,那龙域中的四渎公主,白梓韵。 现在,白梓韵身着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色绢衫,坐在珊瑚石桌之前,正自以手托腮,支颐凝想;满头的乌丝,如瀑布般随意的披散下来,显得无比的柔顺安然。 瞧她这般少有的恬静情态,估计现在这女孩儿正是神思缥缈吧,古非翟心里发酸,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否还在为他牵肠挂肚呢。 当隔了数百载后,再次看到白梓韵,古非翟忽觉得这眼前的小龙女,前所未有的亲切起来。瞧着她这副娴静的样子,他脸上不禁现出一丝微笑,忖道: “以前倒不知道,这龙女竟也有发呆的时候。” “没准儿,说不定已是睡着了吧。” 而白梓韵现在身下坐着的这腰鼓样镂空白玉凳,还有身前那海玉珊瑚石桌,对古非翟来说颇为熟悉: “呣,这儿应该便是俺以前去过的闺房吧。这玉莲真个神奇,竟能传来域外的景象!” “也不知梓韵知不知道我在看她;也许真是睡着了吧……” 正自他心中胡思乱想之时,却见那一直悄然不动的出神少女,似乎突然觉察出什么,蓦然转过脸来,正与这凝目注视她的少年四目相对。 这一刻,古非翟清楚的看到,那镜中人儿的眼眸中,正闪动着一丝惊喜的光芒,然后便对他舒展开那深锁的娇颜,嫣然一笑…… 这朵并未杂糅太多情感的笑颜,映在他的眼中,却让他觉得是那么的自然亲切。 此时的白梓韵,似乎再也不是往日那高不可及的龙宫公主。对古非翟来说,眼前这位莲心少女,便像一位久违的老朋友一般,正在对自己展露着发自内心的笑颜。 见白梓韵巧笑嫣然,古非翟便也自然的报之一笑。 “这莲花能不能传递声音?” 他心中这般想着,便要说出那问候之语,试试那小龙女能不能听到。正在他这问候话儿刚要出口之时,却突然发现那水中的容颜,正变得模糊起来。 慢慢的,在古非翟无奈的目光下,那莲镜中的少女,便渐渐只剩下一道淡淡的影子,人像几不可辨。 最后,这面玉莲蕊心的水镜之中,便如同普通的清水一般,只是倒映着他怅然的面容,再也看不到分毫白梓韵的影子。 初时,他还有些不死心,又等了一会儿,希望这玉莲中能够重新出现那白梓韵的影像。只可惜,面前莲朵仍旧平静无奇,虽然莲心晶泽依旧,但已看不到任何远方的倩影。 又呆立了一会儿,他才俯身将那朵莲花轻轻捧离水面,看着它在自己的眼前慢慢闭合,重又化成一朵玉石莲苞。这时他已经有些神思不属,倒没有开始那般惊奇。 不过,见着这玉莲闭合的一幕,古非翟心中倒是一动,当下重又将这莲苞放入湖中。只可惜,虽然这玉莲又自辗然绽放,但那莲蕊之中,仍是没有丝毫异样。 彻底死心之后,这位向来没啥心事的毒龙王,现在倒颇有几分怅然若失;在他心中,不住的回想方才看到的那朵粲然的笑颜,连自己如何回到岸上,如何再次爬上那“树床”,都毫无知觉。 不知不觉中,那首国风中的著名诗篇,正在他的心中被反复吟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不知怎的,最近一直都安于这山中清闲岁月的他,经了这一段插曲,心中倒起了一些波动。 重又卧到那柳枝上,自然逃不掉那小安歌好奇的追问。古非翟也不隐瞒,当下便将那白梓韵的邂逅与身份跟小丫头略说了说。 当然,那些实在过于惊世骇俗的地方,他自然不会跟沈安歌细表。但即使这样,小女娃儿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看那神情,看来这小女娃儿把这当成一个有趣故事了。 不过,对小女娃儿来说,现在除了那夏洛哥哥之外,她更多了一位“梓韵姐姐”;这一收获,竟让小安歌欢欣鼓舞了好半天。 而在这小女娃儿开怀之时,她这位唯一的“主人”,经了方才那段插曲,却再也没有了那卧柳高眠的兴致。过得一阵子,古非翟便携着二人往那罗浮千鸟崖回转而去。 古非翟不知道的是,那玉莲有着“莲分二朵,花开并蒂”之说,乃是龙女的分神所演化。 他也没往更深层次思索,能取得白梓韵分神信物的韩晓虣,凭什么能往返于龙域与北俱芦洲两界。 只是他终于确定了一个道理,韩晓虣是自己人! ………… 千里之外的韩晓虣忽然睁开了眼眸,目若朗星的他眺望着古非翟的所在,此时的他依然有着道不尽的丰神飘洒,器宇轩昂。 “两界终于连通了,这梦千古的成仙劫倒是来得及时,来得巧合。” 巧合? 韩晓虣想起了什么,目光复杂的抬头望天,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罢了罢了,太多太多的道理我憋在心里,干脆趁这机会跟这个世界好好的说上一说! 韩晓虣是个讲道理的剑客,主修的更是道家的道理诀,大道之上,他身无别物,唯有仗剑直行。 先礼而后兵,但凡有物阻拦,一剑开道。 但凡有不平事,一剑而平。 毕竟道理说不通的时候,拳头够硬才是道理,他们剑庐的剑能软更能硬!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千古一梦(八) 恢复意识的姬铭发现自己全身乏力,却身穿红袍,安然无恙的睡在“幽冥殿”石阶之上。 连穿越这种蛋疼的事情他都过来了,此刻穿越到地府做判官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就见怪不怪了。 说起这阴阳司,和阳间的衙门并没太多区别,格局相似外,还有戒碑律石耸立,上书‘公生明、偏生暗,尔等俸禄、民脂民膏’等戒训,公堂上挂着的匾也是‘明镜高悬’四字,处处都是在警醒司内官员。 正殿上那副巨匾除了‘明镜高悬’外,另外更挂上阳间断然不会出现的四个狰狞大字:生杀予夺! 就在此时,一旁的牛头马面却出言询问:“大人是否升殿?” 待姬铭一点头,牛头深吸一口气,拉长调门:“判...官...升...殿。” 马面接口,但与牛头截然相反的,他的声音短促铿锵,一字一顿激烈暴喝:“生!杀!予!夺!” 这是阴阳司的威风,无论是否审案办公,哪怕只是老爷进来闲坐,只要判官爷一迈入大堂,牛马二差就须得长声吼喝,原词是牛头‘判官升堂’再接马面‘明镜高悬’。 姬铭一行迈步入内,大殿的森严气象自不必说,不过让他颇为意外,殿上还有人,前七后八足足几十人,直挺挺地跪在殿中,身上都穿着古怪服侍,非胡非汉颜色土黄,看不出是哪里的少民。 几十人年龄各异,从白发老妪到蹒跚学步的小娃都有,看他们形貌近似,应该是一大家子。 “呔,何方小鬼潜伏大殿,可是欲图不轨、行刺一品大判姬大人么?”一神似刘一阳的鬼差叱咤响亮的乱扣帽子道。 那些黄衣人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的剧变,心中本就惶恐不安,猛听得有人喝骂、说他们是刺客。 而这判官大殿又岂是讲理的地方,到了这里差官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你是刺客,立刻架起油锅炸了也稀奇。一群黄衣人惊得魂飞天外,把头磕得咚咚响凄声喊冤。 对黄衣人好奇,姬铭问身边牛头:“他们是什么人?” “启禀大人,这是黄氏一家,上下六十三口,齐齐来到幽冥。”牛头一边引姬铭上座,一边应道。 不等姬铭开口,他身边一个酷似浅浅的女官,就先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家六十多人共赴幽冥?这是灭门惨祸啊!” 而后她更是眯起了桃花眼:“内中定有冤情,我等不可怠慢,当还他们公道!” 马面接口:“是是,他们也说自己冤,这才上了公堂想要告状,可巧...不是巧,是可不巧...咳,也不是不巧,就是前任刘老爷升堂,正要审还没来得及审的时候,他的案子漏了,几位尸煞爷爷闯入阴阳司,把他拿下了。” 牛头继续道:“审案事情,就只有判官老爷才能做,老爷被抓走了,案子自也就没法审了。另外咱们阴阳司有规矩,堂审永不得半途而废,只要一升堂除非案子审完,否则老爷和告状之人都不得离开......老爷被抓走了,可‘规矩’不是我们敢去废的,只好让这些人一直留在这了。如今可好,姬大人到任,能得一品大判主审,是它们十生八代也修不来的福气。” 马面更小心些,试探着问姬铭:“大人可要审这一堂么?若大人劳累了,不理会也罢。” 姬铭直接两字:“审吧。” 大群鬼差四下散开,各司其职,有人击鼓有人喊喝,有人执杖侍立两侧,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抢眼的是鬼差把诸般刑具摆满大堂,烈火堆上锅内热油滚滚、剥皮架旁大小刀剪插满、三段铡刀锋雪亮......只有苦主没有凶手,哪里会有行刑之说,不过这也是规矩,只要问案诸般‘家什’就全都要亮出、备上,无论用不用。 轻车熟路,几个呼吸功夫鬼差的场面就铺开了,戴上‘乌沙’的牛头马面,一左一右侍立判官案前。 牛头当先开口喝断:“来呀,打!” 两旁鬼差高声喝应,根本就不问青红皂白,冲上前来,几十个黄家人直接按倒在地,管你是老人还是娃娃,虎狼差挥棒舞板,直接就要打,其中就有那个耿直青年,手中高高举着他的大板子。 “且慢。”姬铭开口制止众人,别的鬼差都听命主人,唯独青年不把姬铭之言当回事,口中还喊着:“此乃规矩,问案三板,打过再......咦...你、你还我板子!” 板子还未落下,这神似许草莽的青年鬼差只觉手中一轻,再看手中板子被姬铭手指一勾,给夺去了。 吃饭的家伙丢了,青年大怒,短小胳膊伸出:“还我!” 姬铭不理他,皱眉问案前马面:“不是问案么?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打,这规矩没道理。” 马面点头:“是是,没道理,大人说不打就不打。”说着给牛头打了个眼色,示意他直接喊堂审案。 “还我!”青年鬼差倔强不退,又喊一声,姬铭把板子还给他了。 这时牛头叱喝声起:“下跪黄家,有何冤情速速呈秉,若真是冤枉,大人定会为你做主;若敢含血喷人诬告忠厚,存了害人的心思......你抬头看!” ‘看’字开口音,被牛头喊得好像雷霆似的,惊得一群黄家人齐齐抬头。 牛头继续吼喝:“执、法、如、山!判官大人明察秋毫,一眼就看穿能看穿尔等谎话,届时当受拔舌碳喉之罚!” 这是一套熟词,牛头不知喊了几百年,想也不想张口就说。 黄家人抬头找了找,没看到哪写着‘执法如山’,可哪敢多问,全当自己看见了,纷纷应道:“小人绝无半字虚言,确是含冤惨死,求大人做主。” 马面开口:“冤从何来、讼告何人,只准一人开口,讲!” “小人之冤,三粒米,一条命啊!”黄家人中,一位白发老者含泪开口。 声颤颤、神哀哀,白发人苍老声音不停:“小人状告的,是东土大洪治下,冀州小雅县农户林梁。姓林的是当地富户,有好田百亩,植以稻粮。小人一家境遇凄惨、饥肠辘辘,赶路时经过他家粮田......” “是,小人忝为家长管教不严、自身不正,我家上下都有错在先,没能忍住腹中饥饿,大人明鉴,实在是太饿啊!是以我们进了林梁的田地,想要偷些粮食果腹......只是偷点粮食,绝没有其他歹意。” “却不成想,才刚入田地,一张大网就从天而降,将我一家上下尽数罩住、用尽力气也挣脱不得。之后那姓梁的恶贼来了,把我们一个个抓了,尽数投入熊熊烈焰!一家上下啊,满门皆遭涂炭......可怜我儿媳尚有身孕,可怜我那最小的孙儿才刚学会自己行走。” 说到这里,看上去已经古稀年纪的老者放声大哭:“确是我们犯错在前,偷了他的田中刚长好的稻谷,可是罪不至死啊!还有...还有......” 堂上黄家众人哭成了一片,老者泣不成声几难成言,喘了好一阵子才再度开口:“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我们这所有人,才只采摘了几截粮穗,所有贼赃全加起来,了不得也不过二百粒粮...六十三口,两百粒粮米,三粒米一条命,小人之冤,求大人做主!” 黄家六十余人,青壮搀扶着老弱、女子紧抱着小娃,哭声悲戚磕头连连,只求姬铭做主,还他们以公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千古一梦(九) 幽冥殿内。 鬼差“刘一阳”听得咬牙切齿,按捺不住心中火性,抢着开口喝问:“说的可是实言?” 不用黄家人回答,姬铭就点点头:“没骗人。”或许是道理辨真、也或许是身上的红袍威力,无需再三验证姬铭就是能笃定,下面一群黄家人字字属实,绝不曾撒谎,也根本无需动用判官令。 “哪还等什么?”“浅浅”鬼差心肠软,见不得这等人间惨祸,下面黄家人哭得凄惨,她也跟着泪眼婆娑,咬着银牙哽咽道:“为了些粮食就把人活活烧死,何况他又是个富户,简直丧心病狂,查那姓黄的根底、抓他来殿上受审!” 姬铭却摇了摇头、消掉了“浅浅”的大人之命。 本是蓝星键盘侠出身的他、又在剑庐客串了数年掌刑,断案时的心思自有过人之处,乍一听黄家人喊冤莫名,可连想都不用想就找到疑窦好几处,六十多人偷二百粒粮食?还有姓林的一个人,抓了姓黄的一大家子?然后又把他们一个一个都烧死了?姓林的力气得多大...... 再就是殿上侍立的鬼差,全都虎着脸神情肃穆,但眼目通心,至少以鬼差的‘档次’还瞒不过姬铭洞察,他们望向黄家人时,眼中都带了份‘无聊’之意,不是堂审无趣,而是觉得黄家人的冤情‘无聊’。 似是鬼差们知晓什么姬铭不知道的事情。 初来乍到,不可能事事精通,尤其这审阴阳判轮回的学问何其深奥。姬铭开口:“牛头。” “属下在!”牛头把胸膛一挺,声若牛吼。 “这堂案,你审与本官来看吧。”判官大人语气淡淡,吩咐道。 “遵...那个小人不敢!”说了一个字,牛头总算反应过来了,急忙躬身作礼:“大人在堂问案,小的岂敢越俎代庖。何况公堂之上,就只有大人才有问断资格,小的......” “糊涂!”不等说完,姬铭冷喝打断:“你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管我是何人!” 牛头本来不糊涂,但被姬铭一句话给说糊涂了,愣在当堂,嘴巴呐呐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好在判官大人声音不停:“不用看官更不用看堂,只需你一眼看看本心!官若不能未无辜伸冤,官拜一品有何用;这大殿不能为良善做主,就算王庭也该拆!官算个屁,庭更是个屁!” “反过来也是一样,你若能为无辜伸冤,你就是官;一座马棚若能给良善做主,那马棚也是正大光明的云霄殿!你管其他什么,只消看一看本心,问一声自己,要不要主持公正,要不要行天大道?若是,那就放心去说、去问,全不用管我如何。” 说话之中,姬铭拿起镇木与坚硬桌案上用力一拍,‘啪’的一声淬烈大响,另只手一指殿上所有鬼差:“牛头如此、马面如此,少年鬼差亦是如此,你们所有人皆如此,我是大人没错,但这殿上案子绝非只有我一人审得,你等所有人都能审!置身于此,你们......皆为判官!” 说到此,姬铭放缓了语气:“此间不是我一人做主,我也不会一人做主,我问案时你们个个都要想、也个个都可问,便是如此了。牛头,去审吧,我看着。” 判官殿上,人人可做主、人人可审案。 鬼差们以前何曾听过这等言说,惊讶、错愕之余,心中也稍稍有一点热意涌动...差官差官,是差也是官,大人面前差、黎民眼中官。 是官,就应审断曲直、昭雪还冤。 牛头马面面面相觑,殿上众差面面相觑。 *****…呸,少年鬼差“许草莽”人缘不好没人和他对视,他就去瞪姬铭,面色古怪、不过眼睛亮得很。 牛头还有些犹豫,越权逾礼,这不是说笑的事情,大人的要求实在烫得很,不敢接。倒是那个“许草莽”,昂首对姬铭道:“他不审,我来审!” 一半是他自己想审,借此看看姬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另一半则是‘意气’,“许草莽”知道刚才牛马二差骂自己是为救他,现在牛头进退维谷,他主动担下这差事。 对姬铭喊了一句,“许草莽”也不管他是否点头,直接转头望向黄家老汉:“你先说说看,想本官如何为你做主?” 黄家老汉抹着眼泪:“求大人抓了那姓林的,把他送入油锅,让他也尝尝火煎油痛苦滋味,求大人做主......” 不等说完,“许草莽”就冷笑打断:“抓姓林的下油锅?我且问你,若是那麦家人、梁家人、谷家人都来殿上哭诉,状告你们偷了、吃了他们的孩儿,本官是不是也要把你们扔进油锅?!” 姬铭都听得傻了,黄家人吃别家的孩子? 官爷语气不善,黄家老者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人明鉴...就算我不去吃麦家、谷家的孩儿,它们也活不了啊,照样还是会被别人夺了去......” “许草莽”一摆手,又次打断:“你不去吃、它们也会被旁人吃掉?那本官还说,姓林的不杀你,你早晚也得要死。麦梁谷家孩儿被你们吃了不冤,你被姓林的烧死就冤枉了?” 女官“浅浅”糊涂了,殿上对答简直莫名其妙。 姬铭却若有所思,想到了端倪。 “可三粒米,一条命啊!姓林的好多的粮田,哪会差了那几根稻穗,我们吃他一点点他就害了我们的性命......” “许草莽”冷冷发笑:“那你们黄家人得势的时候呢?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万顷粮田一夜荒土,你们黄家人啃出来的千里饥荒还少么?从古至今,因为你们黄家所为,饿死的人还少么?若要追究,你们那一大家万万人,是不是全都该死?!” 黄家老者无言以对。但少年发声的话未完:“蝗虫吃粮食,天经地义;粮食被吃、无论被谁吃,都是天经地义;鸟儿吃蝗虫,仍是天经地义;人为了护粮食来捕杀蝗虫,也还是天经地义!从头到尾根本不存冤报因果,你偷到了粮食活得好,是应该;你没偷到粮食反丢了命,也是应该。” “蝗虫?!”“浅浅”惊叫称奇道,这下子真相大白,所有事情都清楚了。但融会贯通同时,她不见欣喜,反而泄了气,一品大判,升殿开张头一案,竟然是审问‘蝗虫被人烧’,这...这也能算案子么? 可不知为何,姬铭却变了脸色。 “你们几个,纯粹诬告,活在天地间,连什么是天经地义都不晓得,还觉得自己冤枉?该打...三板子!”说完审案的“许草莽”大人亮出了自己的大板子,亲自上前行刑,但左右看了看那些‘黄家人’,他又转头望向姬铭:“他们六十多个,我一个人打不过来,累!” 姬铭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算是认可了他的审断,其他鬼差上前,和“许草莽”一起,把几十头蝗虫每个打了三板子,之后带了出去。 很快大殿清静下来,姬铭问:“蝗虫的魂,和人一样?” 众鬼差齐齐点头,唯独“许草莽”还是那副德行,撇嘴、冷眼:“这都不知道么,你还真好意思问?不怕对不住身上的袍子么?” “就是不懂所以才问。不懂又不问,不懂去装懂才对不起我身上官袍。”姬铭应了一句,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凝重:“是只有蝗虫,还是所有阳间魂魄来了幽冥、都成人形?” “花鸟鱼虫、猪狗牛羊,阳世间生灵,也包括人在内,所有所有一切,死后游魂入幽冥,皆为人形不分彼此!”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古一梦(十) 姬铭的心绪颇有些混乱,以至没分清是说话的是牛头还是马面,谁说的不重要,要紧的是这一句话:皆为人形不分彼此。 皆为人形,也就等若皆非人形。幽冥下游魂以人形显现,就是个‘符号’罢了。若古时阎罗喜欢,大可让游魂统一做虫、做鼠、做公鸭母鸡小草大树,不过人有口能言、有腿能走、有手能比划,更‘方便’些吧。 刚刚“许草莽”审案中规中矩,哪有什么精彩可言,但其中有个关键地方,姬铭听得清清楚楚:蝗虫被人杀了,不追究人;蝗虫吃光了田饿死了人,不追究蝗虫。 自然一切,都是天经地义,谁死谁活,都是应则当分。归根结底那四个大字:不予追究。 阳世中,人为万物灵长,自古便有‘人命关天’之说;可幽冥内、判官眼中、甚至轮回看来,人和草、木、蚂蚁、苍蝇没有丁点区别。 天道不仁万物刍狗。阴阳司、判官殿,与世人臆想决然不同,此间万物平等,判官手中的道,效仿的是高高在上的天道。 在这里,人命不比蝗虫性命贵重半分。 姬判官幽冥第一案,案情不值一提,甚至有些可笑,但这背后透出的幽冥鬼道的玄虚深奥,如重锤直撼本心! 判官大人愣愣出神,“浅浅”可没苏景那么深重的心思,她问马面:“你们早都看出黄家人是蝗虫了?” 马面点点头,她继续问:“怎么看出来的?都是人形、哪有区别?” 马面笑道:“这是一份眼力,不过和修为没什么关系。所有游魂皆为人形没错,但服色、神态、举止上,多少都会存一些它们在阳世时的痕迹,小人千年办差,时时刻刻都和这些游魂打交道,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分清楚了。说到底熟练功夫罢了,不值一提。” “许草莽”如愿以偿,运足力气打出了自己的三板子,然后挺胸昂头站在殿上,直勾勾瞪着姬铭:他不信姬铭是真心让别人审案,这是判官专权,怎么可能随意交与别人,其中定有阴谋诡计。现在审完了案子,判官小子多半会发难害人了。 可是他不怕,他等着。 等了半天,姬铭不理他,只顾低头沉思。 “许草莽”继续瞪,心里琢磨‘你总有抬头的时候’。 终于,姬铭徐徐呼出一口长气,抬起头来,但根本没去看他,直接问案前两大差官:“还有什么公事?” “回禀大人,”牛头应道:“刘大人出事、您还未到的这几天,不少游魂下来,都押在司下,您看...是不是要处置了此事?” 姬铭点点头:“公事不可耽搁,办差吧。”要学的东西还多得很,他不敢稍有怠慢。 牛头答应一声,转回头又复拉长声音:“判...官...升...殿......” 马面铿锵吼吼:“生!杀!予!夺!” 旧案审办,再办新差,即便大人没有丝毫挪动也是一次退、升,需得重新喊号子,这仍是阴阳司的规矩。 牛头马面喊完,侍立于大殿门口的一位鬼差接口,喊喝:“带上游魂,参拜本殿判官大人!” 喊声落,门口处另两位赤膊、魁伟的鬼差抡起赤色巨槌,对着身前一面巨鼓用力狠砸。 鼓纵架、分阴阳,一面至黑一面纯白,隆隆作响同时,似还有什么古怪声响自鼓面中透出,随二鬼敲击越来越急促,那怪响也越来越清晰。 白面鼓皮中,雄鸡报鸣、新婴啼哭、鸟雀初醒甚至枝叶舒张等等声音,只属于‘破晓’的动静,乱糟糟的却饱蕴生机。 黑面鼓皮中透出的怪声却截然相反,哀哀啼哭、野狼悲嗥、棺木沉入墓穴时与土地的摩擦、尸骨于土中腐烂的怪响...... 所有声音皆与‘死’有关,同样乱但死气沉沉。 诸般碎响裹在一起,其中更有些声音‘模棱两可’,让人分辨不出这动静到底是什么,可它们从鼓内透出时,没道理讲的,姬铭就是能分清它们是什么,它们代表着什么。 鼓轰动、生死之声。 而鼓声另藏玄法,随大响贯彻冥宫,殿外巨大广场上惨惨幽绿光芒氤氲弥漫,大群游魂缓缓显身,不一会功夫就把填满空旷广场、更填满了苏景等人视线! 可游魂还是一群一群的冒出来,照着样子下去,冥宫根本容纳不来。 马面眼光活络,看得出大人啥也不懂,小声提醒:“不都是人...人连半成都占不到,飞禽走兽草木虫豸都有。”所有游魂皆为人形。但真正亡人之魂莫说半成,怕是百中、千中也无一! 说完稍顿,马面又补充道:“其实平时也没有这么多,不过刘大人前几天被尸煞爷爷抓了,公事积压,所以今天的游魂特别多些。不过您放心,阴阳司有法术行转,再多游魂也不怕装不下。” 盏茶功夫过去,鼓声停歇、殿外广场幽光散去,外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游魂,恭恭敬敬下跪,向着殿内叩拜、齐声喊道:“叩见判官大人。” 从外面望冥殿,只是一片光怪陆离的颜色、也听不到丝毫声音;自内向外看,却是明明白白,一切清晰。 马面从耳朵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开看了看:“小鬼,今儿轮班到你,去给游魂讲讲规矩。” 牛头生怕“许草莽”还会借题发挥,说出什么顶撞判官的话,又喝了一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公事公办,少夹杂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说!” “许草莽”撒腿疾奔,赶赴殿外对游魂训话,莫看他腿短,跑得却极快,两条腿几乎舞成了一团风,眨眨眼就跑出大门,立住身形吐气开声,直入主题:“我让你等开口时,你才能开口,贸然出声者拔舌碳吼,从今以后、千生百世,就再不用说话了!” 说完,他环目四顾,见无一人敢说话,神情满意,点了点头继续道:“哪个觉得自己死得冤枉,大可喊冤告状,若真有冤情,你放心,自有判官大人为你做主!” “不过,本官得先教你们一个道理:天经地义。天经地义是什么?就是造化使然、就是自然使之、就是理所当然、就是‘本就该是那么回事’!” “虫子被鸟吃了,天经地义;耗子被狗咬了,天经地义;草被羊啃了根,天经地义;树被人砍了,仍是天经地义!你们这些阳间活物,初下来时十个里倒有九个半觉得自己死得冤,殊不知,你们死得天、经、地、义!” “本官生就一副柔善心肠,所以要劝你们一句:喊冤之前,先想想自己是真个冤枉还是天经地义。除了太个别的几个例外......” 他忽然沉沉叹了口气:“阳间生死不过两个字:本份。你活着是本份,死了也一样是本份。” 叹气后,“许草莽”猛又瞪起双眼,恢复了虎狼差的模样:“若真觉冤枉、喊了冤枉,判官大人会为你升殿问案,但问案前管你在阳间是什么身份,先得挨上三板子再说,否则你当咱家白使唤、好使唤!” 本来在这里还有狠狠的一场恫吓,如莫看只三板,板板如雷十者九毙等等,不过他一想姬铭那小子刚刚把这规矩废掉了,心里就泄了气,直接略过此节:“最后再说审案,如果审断后,发觉是我刚说的‘鸟吃虫’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无疑轻蔑公堂、消遣大人,罚落油锅百年。炸足九十九年三百五十九天另十一个时辰再三刻,最后一刻捞出来敲碎魂魄,灰飞烟灭,阴阳两界、人间幽冥都再没了你这号东西!” “本官言尽于此,你等都低下头给本官好好想一想,待会到底要不要喊冤。” 许姓小鬼说完,从袖中摸出一炷香点燃,随后跳过高高门槛返回冥殿,昂着下颌看姬铭,挑衅似的。却不料姬铭对他微笑点点头:“辛苦了。” 牛头马面悄悄松了口气,“许草莽”这次总算是守规矩,未曾胡言乱语。 不久,清香燃尽,“许草莽”又回到殿外:“有冤之鬼,抬头喊冤;无冤之魂,静坐原地。” 前面的恫吓不轻,而‘天经地义’之说,游魂也不是今日才听到,它们一到幽冥,接引鬼差会讲第一遍;聚集阴阳司下等待判官升堂时,看守鬼差会讲第二遍;到了堂前,刑讯鬼差讲的已经是第三遍了。 是以绝大部分都能想通其中道理,不喊冤、垂首静坐于原地,耐心等候判官发落,偌大地方、千万游魂,喊冤的只有寥寥十余个。 牛头声音低低,对姬铭道:“大人,喊冤的有‘人’。” 喊冤游魂被带上堂来,要请判官大人一一审断,不过苏景摇了摇头,望向“许草莽”:“还是你来审,我看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千古一梦(十一) 小鬼差“许草莽”狞眉瞪眼,毫不客气:“又让我审?你是判官还是我是判官?” 姬铭笑了笑:“咱俩都是。” 又是这个说法!小鬼皱皱眉,再仔细看了看姬铭,口中喃喃:“你不是里玩的么?自己又不玩......”但未在诘难,转头望向第一个喊冤的游魂:“喊冤何人、冤从何来、讼告哪个,讲!” 比起六十三只蝗虫被烧、来地府状告农户的荒唐,这一堂也好不了多少,‘苦主’是条蛇,蛋被老鼠啃了,它咬了老鼠一口,老鼠中毒勉强逃走,它紧追不舍,不料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自己又被一头小鹰抓走,蛇要状告的就是那只鹰:“鹰吃蛇是天经地义,若在平时小的死而无憾,也不敢求大人升堂问审,可那狠毒鹰隼抓我之时,正是我大仇将报的一刻,小的实在实在不能甘心...哪怕它晚杀我片刻,让我能先把老鼠吞掉、报了孩儿大仇也好。” “呸!”“许草莽”唾骂:“说到底还是鹰吃蛇,你有何冤屈!来呀,先给我打三板子,再绑下去,留待时辰到时送入油锅!” 若是判官大人传令,自有鬼差应命,可他喊喝就不那么灵验了,周围差官都不理他。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的,一声喝应响起,判官大人的女官“浅浅”跑了出来,把蛇魂按趴在地上,随便从旁边鬼差手中抢来块板子,乓乓乓打了蛇魂不轻不重的三板子。 从眼前说,是姬铭授命“许草莽”审案,小鬼差的吩咐,别人不应她浅浅也要应,这是姬铭的脸面,她一定得撑起来。 而除此之外,“浅浅”心中还有一重大义所在:比我还矮的人,得帮。 这位贵人一动,其他鬼差忙不迭上来帮忙,有人把铁链往蛇魂颈子上一套、拉着它钻入地下。 旧案揭过,再问新案,接下来几桩案子,也都没什么新意,了不得就是过程曲折离奇些,根底上还是‘天经地义’,小鬼差审得极快,前后半个时辰,一连八个‘苦主’挨板子、被带下去等着下油锅。 其间姬铭曾问过牛头马面,“许草莽”审断的如何,两个鬼差都点头称赞‘比着当初刘大人还要有板有眼,绝无问题’,一品官袍在身,姬铭辨得出他俩不是包庇同僚,而是真心称赞。 再到下一堂,牛头又低声对姬铭道:“大人,轮到那个‘人’了。” 对人魂“许草莽”也没有丝毫客气,开口问案,很快就问明白事情经过。 游魂生前名唤刘铁,人如其名,铁塔似的一条大汉,村中少年里力气最大,农闲最喜欢光着膀子和小牛较劲。不过他力气虽大,人却老实本分,甚至还有些窝囊。 刘铁出身普通农户,家境普通,若他安心务农,至少吃穿不用发愁。可少年志气,不愿一辈子面朝黄土背向天、更不想辜负了天生的一身好力气,十六岁时他便离家,进城去讨生活。他运气不错,没多久就被城中一位小有名气的赵石匠相中,收做了徒弟。 刘铁不惜力气、双手也算灵巧、再加上他心性宽厚,相处下来深得师父喜欢。赵石匠曾有一位爱妻,可惜体弱早夭,也未留下一子半女,石匠思顾亡妻,终身未在娶亲,干脆就把刘铁收做义子。 赵石匠多年都是孤身一人,一个光棍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家境颇为殷实,又过了几年,刘铁二十出头,年纪不小了,他出钱出房为刘铁张罗了一门亲事。 是师徒、也是父子,有积蓄更有手艺,日子过得富足踏实,本来一切都好,不料刘铁三十那年,一向身体结实的赵石匠患病卧床,撑不到一年撒手人寰。 他留下的家业落在了刘铁身上,又过了不久,一天晚上刘铁不止中了什么邪,一向大觉无梦张眼天明之人,子夜时分觉得一阵心悸,醒来了。 转头一看,妻子刘陈氏并不身边,正要起身寻找,忽听得卧房门外低语声传来,妻子正和一个男人小声说话。不听则以,听到了刘铁只觉天旋地转,原来师父是被妻子以慢性奇毒害死,此刻她正和姘夫商量着再给刘铁下毒,那边能顺理成章地夺了这份不薄家产...... “浅浅与“刘一阳””在旁边听着,彼此对望一眼,“浅浅”阴声说:“江湖中人吧。” 他们闯荡江湖数年,人世间的勾当他们了解甚多。慢性发效、且让一般郎中察觉不到的毒药,普通人弄不来,这是江湖黑道才有的玩意。 高高坐于书案后的姬铭也点了点头,作为武侠小说爱好者,类似的毒药实在多不胜数。 “那陈姓毒妇,平日里看着温婉贤良,娶她入门我还道是前生积福,真真地爱惜于她,岂料她的心肝竟是黑的!”人魂陈铁咬牙切齿:“听得真相,我气得心肺欲炸!” 当时陈铁冲出去拼命,那姘夫也有三十好几的年岁,是个小白脸相公模样,无论身形还是力气都远逊陈铁。不成想,姘夫身子油滑、身佩快刀且精擅打斗搏杀的本领。 陈铁有力气,可他是个老实人,一辈子与人为善,一身力气小时候顶牛长大了凿石,几乎从没用它来打过人,对方却是江湖恶盗身上背了不知几条人命,这便如骆驼与毒蛇相斗,又岂能得胜。 相斗不久陈铁就被对方一刀扎中要害!空有一人惊人力气却无法报仇,反倒死在杀父、夺妻的小白脸手上,陈铁悲愤可想而知,他又怎能不到殿上告状! “浅浅”二人望向姬铭,目光中颇有征询之意,想问陈铁供述是否属实,姬铭明白他们的意思,轻轻一点头。 供述属实,这是桩铁案,非办不可的铁案。 而人间惨事,小鬼判官全无动容之意,待陈铁说过前因后果,冷声问:“说完了?” 陈铁含泪:“若她与奸夫只是害我,或许我就作罢了,只怪我有眼无珠看错了人......可毒妇还害了待我如己出、一生与人为善的师父,身为人子、身为弟子岂能善罢甘休,求大老爷为小民做主!” “呸!”数不清第几次,“许草莽”又是一声唾骂:“本以为你前生为人,心思还能通透些、告状还能有些新意,原来也是狗屁倒灶!” 这个时候姬铭开口:“刘铁,公堂之上,辩理、审冤,你若不服大可做辨,有什么想说的都能说出来。” 姬铭要弄明白,这阴阳司审阴阳判轮回的道理究竟是什么,他姬铭何尝不是一肚子话想去反驳“许草莽”,不过他的身份不合适,干脆让刘铁自己去说。 “毒妇与歹人狼狈为奸,为夺钱财害人性命,不该死么?小人父子凭自己的力气和手艺挣钱吃饭,从不曾违法乱纪、不会与旁人斗气争狠、更不敢有害人歹念,却无辜惨死,我不冤枉么,我那师父、义父不冤枉么!”刘铁满心激愤,又得判官开口得‘殿上畅言’之权,双眼通红对着“许草莽”大吼,一双铁拳死死攥住,身体微微颤抖。 “他们一对姘头该死?两头狼抢肉,胜了的那头就该死么?”小鬼差目光轻蔑:“两窝蚂蚁开战,打赢了的那一窝就该死么?人害人,他杀了你、抢了你,他能过得更好,何罪之有?他若该死,那猎户打猎、樵夫砍树、屠户杀牲,岂不是个个该死?” “你们爷俩冤枉?”他的语气越发刻薄:“天地凶险、自然凶险、人间也一样处处凶险,你们争不过别人,所以死得冤枉?那被猎户射杀的鸟兽、被樵夫砍断的林木、被屠户宰杀的猪羊,岂不是个个冤枉?被顽童一壶热水灌入巢穴的蚂蚁、被人走路时一脚踩死的虫豸、被你们随手捕捉玩耍的蜻蜓蝴蝶大肚蝈蝈岂不是更冤枉?” 说着,“许草莽”居然笑了起来,声音阴森惹人憎恶:“我为你申冤不难,上去一趟锁了jian夫yin妇的魂来下油锅全不费事;可我为你申冤前,是不是还得先为你打死过的苍蝇、为你踩死过的蟑螂、为你吃过的鱼虾牛羊讨个公道?” 这哪里是什么道理,于人魂陈铁听来根本就是胡搅蛮缠,大汉怒叱:“我说的是人命!你却纠缠其他,道理何在!” “许草莽”不生气,正相反的,他的神情和语气全都放松下来,伸手指向陈铁:“你是蠢人,可知自己蠢在何处么?两个地方。” “第一蠢,自以为是人命高人一等,你转头去看看外面,那些游魂和你有何区别?来了这里,万生万灵平起平坐。” “至于第二蠢......”小判官猛然提高声音:“少拿你们人间法度来问天地自然!这座大堂,主掌的是天地公正,不是你们那些死死活活的狗屁倒灶的‘冤屈’!你死,他得好处,便是你死得好、死得妙、死得活该、死得天经地义!” “我见得鬼多了,晓得你们阳世人都道阴司可怕,以为活着有业、死后会有报......会下油锅,会拔舌头,会活剥皮?一厢情愿吧!”似是还觉得不过瘾、没说够似的,小鬼差桀桀而笑:“于你们为人之魂,这阴司真正的可怖之处,只在三个字:太公平!” ‘啪’的一声,镇木拍击桌面的脆响传遍大殿,姬铭却面色阴沉。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古一梦(十二) 幽冥,判官大殿上镇木惊堂,姬铭恼怒,因“许草莽”之言、因那个‘太公平’。 本欲开口驳斥,可话到嘴边又收住了,与梗着脖子昂着头瞪过来的小鬼差对视半晌,姬铭缓缓道:“待会,你我心平气和地聊一聊,现在你先审案。 “许草莽”不废话,转回头来继续审案,哪管刘铁喊冤、不服,三言两语了结这桩人世冤案,按住他打了三板子、带入地下等着下油锅。 姬铭没再开口,更不曾阻拦。油锅百年煎熬再打灭神魂,即便在阴阳司也算得极重刑罚,就算早先定案、在行刑之前也要得判官大人再次确定。 姬铭心里有数,只要自己最后不点头,刘铁就没事。 刘铁案后,只剩下三个喊冤游魂,也一样‘全无新意’,都死得‘天经地义’,小鬼差审得飞快,一炷香不到,冥殿上就清静下来。 这个时候又有差官走出大殿,朗声高唱‘判官退殿’,又厉声告知外面的大群游魂端坐原地安心等待,过一阵判官大人会再回来。 姬铭不解,公事明明还未办完,又何来退殿之说。大人不久前拍了桌子,案前鬼差格外小心,牛头满面堆笑:“启禀大人,是退殿一会,但仍是为了公事,阴阳司审案的步骤顺序,一直是这样的。” 马面躬身哈腰:“请大人移步,小的给您领路,到地方您一看便知。” 牛马二差来到冥殿中央,两个人同时用力一跺脚,一道阶梯悄然而现,直直通往地下深处。 又说了一声‘大人请’,牛头马面带路,引着姬铭走下楼梯。 石阶长长,一时半会走不到尽头,借这个空子,姬铭问也一起跟了下来的“许草莽”:“聊几句?” “你说。”一如既往,小鬼差依然用准备吵架的语气。 姬铭先说刚才见识过的案子:“以你本心,答我一句:你以为刘铁冤枉么?” “根本就不存冤枉或不冤枉这样一种说法,”小鬼差大摇其头:“还是那句话:人之蠢,以人间律法衡量天地自然。人又在阳间得了大势,别类生灵多多少少都受其影响,有些也跟着一起变蠢了,把人间律法当成天条,那些喊冤枉的皆在此类,皆为蠢货。” 姬铭反问:“人间律法有何不好?‘害命偿命、善恶有报’即便这不是天地自然之道,但它也不是错的。伸张此道,于乾坤有益于自然无害。” 出乎意料,小鬼没再去矫情那些审案时说过的话,什么‘被你踩死的蚂蚁冤不冤’之类一概不提,且他还附和姬铭,点头道:“人间律法没什么不好,我也从未说过它不好。 因为人间有律法、分善恶,是以人间有序;是以人比起别类力能合到一起来、劲能使到一处去;是以人远胜别族他类。人间的律法于人有大好处。 但也只是于人有好处,于这天地并无关系。至于人间律法对还是错,自有乾坤公断,我们阴阳司管不着。” 说了会子话,小鬼就收敛了公堂上的凶恶气度,对姬铭虽无善意但也不存敌视,只是就事说事、辩道理:“人间道、阴阳道大相径庭。不同道便不应混为一谈。 阳世中人以为自己的律法对,那就去按律法行事好了,没人去管他们啊。你可曾听说阴差鬼官去干涉阳间的朝廷、官府么?但阳间下来的游魂还拿着人间律法来评、来判阴阳司的法度,便是真正愚蠢了。” “刘铁冤,是因为人间道分善恶,可天地自然又哪里会和你去讲究善恶?世上全是柔善羔羊,会有日升月落;天下全都是蛇蝎毒物,照样昼夜罔替!阴阳司主掌的道也是如此,此间不问善恶,何冤之有?!” “许草莽”说起道理,条条清楚、面目清透,又哪里还像个呆头呆脑的执拗小鬼:“还有,人间律法,自有人间朝堂去维持,刘铁的案子官府会查,若官家能干,就能查出凶手还他公道,何须阴阳司再为他伸冤?若官家无能.....嘿,人间持法护律者尚不能给他人间公道,又凭什么指望我们阴阳司?” 姬铭不是来和小鬼差吵架的,他只想弄明白其中道理,待“许草莽”说完姬铭想了想,点头:“受教了,多谢。” 对姬铭之谢,小鬼有点想不通的样子,仰着脖子好好又把姬铭打量了一番,撇嘴:“我说了这么多,你谢我一句也是应该。不过看在你懂礼的份上,我就再送你一句:阴阳司,无业报!阳间人最爱做梦,却不肯低头想一想,他们的善恶因果,连现世都没得报,又谈什么死后报、来生报!” 闻言,姬铭微扬眉。 说话的功夫,脚下阶梯已到尽头。不用刻意细数,一趟走下来,姬铭自然就知道这一道长梯一千八百一十八阶,之后脚踩平地。 姬铭本还有疑问,尤其在得知‘此间不看善恶’,那又何必还要问冤审案?反正怎么审都是‘天经地义’,只为了打板子、下油锅找题目么?不过已经走到了地方,他暂时收声、环目四顾。 一行人置身巨大、空旷的地宫中,姬铭那得益于大判官加持的阴阳目力也不能攫其边缘,视线尽头,沉甸甸的黑。 包括‘三粒米一条命’那群蝗虫在内,之前所有喊冤的游魂,都被锁在这地宫之内,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专门鬼差看押。 牛头伸手,自嘴巴里扣了扣,摸出一套文房四宝,笔走龙蛇不知去写什么。姬铭不急着发问,站在原地耐心等待。就在这个空子里,那个被锁下来的人魂刘铁又再大声喊冤。 其他游魂此刻都已老实下来,唯独大汉,当真冤枉、满心冤枉,无论如何也无法甘心!负责看守的鬼差厉声喝骂,骂了几句见没有用处,翻手亮出暗红色的长鞭:“贱骨头,不让你吃些苦头,我看你是......” “退下。”姬铭呵斥。 鬼差赶忙收了鞭子,躬身退开了。 刘铁被牢牢锁在地面,见判官大人步步走来,心绪更加激动了,可他是个老实人,越是着急嘴巴就越是笨拙,想要把满腹委屈尽吐,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憋红了脸更憋红了眼! 姬铭对他一点头:“鳝饿有鲍,你放心。” 短短七个字,不轻也不重,却是判官大人金口玉言,更是让姬铭为之大道梦断的一诺千金。 第一百四十章 千古一梦(十三) 没人知道梦千古的心思,是用心良苦的让姬铭从断案中领悟“秩序”,还是居心叵测的用这刘铁一案来问心姬铭,断其大道,这谁又说得清呢? 姬铭要是遵守阴间与阳间的“秩序”,做到万物公平,则未来天道可期;反之,像姬铭这样“不理智”的则导致大道梦碎。 ………… 且不说那大道之争,这方说话间,姬铭拍了拍刘铁的肩膀,大汉周身锁链立刻化作青烟不见,之后稍作犹豫,他又对鬼差吩咐:“都解开吧,只是孱弱游魂,哪用绑成这样。” 随即姬铭又望向小鬼“许草莽”:“殿上你曾说过,你能去往阳间?” “能啊。”小鬼差点头:“判官签发大令,司内随便哪位差官都能去人间往,不过我不去!凭你,还支使不动我。” 姬铭笑了笑,“许草莽”不去无所谓,他又转目望向其他差官,迎着判官大人的目光,二差头马面躬身:“小的愿去往人间,为大人办差。大人放心,长则三天短则两夜,小的定将那对jian夫yin妇的魂魄拘来阴司!” 牛头马面当差多年,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看出姬铭要为刘铁伸冤做主。 “多谢你。”姬铭点头一笑,马脸鬼差受宠若惊:“为大人分忧是卑职分内事情,安敢受下大人这一个谢字。” 说完,马面迈步去到刘铁面前,问他所知的那狗男女详细事情,以保不会拿错了人。 姬铭见状反倒有些好奇,问身边鬼差:“不是说会有一个簿子,人间一切清晰记载,翻开一看,谁杀谁谁害谁,谁的阳寿几何谁转生投胎哪里,都明白罗列......” 马面嘿嘿嘿地笑:“大人跟小的开玩笑,那是人间编出来的笑话,哪有那么一个簿子。” 自姬铭做了判官,“浅浅”就一直在纠结一事:若是有机会拿到生死薄,要不要打开来看看?不看就按捺不住的好奇,看了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又怕会不痛快。听马面如此一说,小姑娘倒是解脱了,整整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牛头写好了公文,呈于姬铭面前:“请大人过目,若没问题就请落印或者画押,这就发落了这些喊冤游魂。” “咱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赶快发落了喊冤游魂?”刘一阳真人忍不住开口,语气冷冷:“就算要炸它们,也无需如此着急吧?” 此时姬铭已经看过了公文,摆手制止“刘一阳”叱喝,抬头望向牛头,语气稍待惊讶:“要送它们转世?” 公文大令上写得明白,一个个游魂的姓名皆录于纸上,不是‘立决行刑送入油锅’,而是即刻发往轮回,让他们转世投胎去! 牛头笑道:“大人初到,虽是真真正正法眼如炬,可毕竟时间还短,有些小事情一时间还看不太清楚,若大人有兴致,小的给您讲一讲?” 姬铭当然有兴致,点了点头:“讲。” “小的斗胆,大人恕罪。”大鬼差的礼数一向周全,又咳嗽了一声:“刚刚小鬼差说的那些...这小儿冒失莽撞、不会讲话,难得大人不计较,这是他的福气,更是大人的仁厚心德,您老官拜一品,端端是有大道理的。” 此刻“浅浅”忽然捂嘴轻笑了起来,插口对姬铭道:“牛头的样子看上去傻乎乎的,不料说起话来,颇有些大东家的秦扬婉姐姐那乖巧意思。” 牛头当然不知秦扬婉是谁,但也还是对“浅浅”躬身谄笑:“大人谬赞,小的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姬铭笑道:“快说正经事!” “是是,说正经事。刚才小鬼差的那些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可对不明根底之人来说...……哦,大人恕罪,您当然知根知底,我说的不是您。” 牛头不止嘴甜,还谨慎仔细得很,见姬铭确无责怪之意,他才继续道:“旁人难免会有一问:自然之中,死就是天经地义之事,那无论怎么死,在阴阳司看来也都是天经地义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还要升殿、问冤?岂非脱了裤子放...放...小的是个大老粗,口出污言扰了大人的清听,打嘴打嘴。”说着,他真的抬起手,作势拍了拍嘴巴。 他这一说,的确是搔到了痒处,又何止姬铭,一旁的“浅浅”与“刘一阳”都精神大振,“刘一阳”道:“无须打嘴,你家姬大人骂起大街比你凶猛多了,快快说下去!” “这升堂问冤,其实是藏了一报应、一长远两层意思,大人是想先听报应呢,还是想后听长远呢?”牛头周到,让姬铭选。 “先听报应还是后长远的?这不是一个意思。”姬铭笑了:“恁地啰嗦,就依你,先报应后长远。” “谨遵大人吩咐,先说报应。这报应,其实是自然中的‘一道’:你死我活,理所当然;损你利我,何罪之有!这便是说,损人利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您老能明白小人的意思?” 待姬铭点头,牛头继续道:“可是若反过来呢?损人不利己,那就天理不容了!往高处说,哪条性命都是造化神奇、天地精血;往浅处说,阳世里的活物,哪一个不是咱爷们辛辛苦苦送入轮回的?你为了自己活得好,害了别人,天不计较;可你没得好处,平白无故就害了别的性命,那他娘的真正弥天大罪,阴阳司岂能善罢甘休?!” “损人利己,理所当然;损人不利己,天理难容?哈哈,”“刘一阳”大乐:“这个说法有些意思,接着说,讲讲讲!” 牛头受宠若惊,加快语速:“所以阴阳司判官大人要升殿问冤,您老想一想,若是自己被‘损人不利己’之事害了性命,该有多委屈、多冤枉?多半是会喊冤的,不过您这次没能遇到罢了,毕竟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不会太多。” “不过话再说回来,损人不利己可恨、该炸,可是并非所有‘损人不利己’都要追究。说到根上,不予追究的情形就在于:没想到,害命者没想到自己会损人不利己。比如无心之过、赶路匆匆踩死了蚂蚁;比如少不更事,小小孩童拿了滚烫开水去灌蚁巢等等。阴阳司真正要办的,就是那些明知自己所为会损人不利己,却还享乐其中的混账。” “要仔细琢磨,这‘没想到’和‘明知’之间,界限模糊得很,具体如何判断,就得靠判官大人的圣明心思了......大人明鉴,阳间生灵都道阴阳司冷血无情,其实从不予追究的情形就能看出,咱们也有宽厚之处啊。小的啰嗦,该死该死,说着说着就扯远了,总而言之,问游魂可有冤枉、判官大人升堂问案,是为了寻查‘故意损人却不利己’者,这等混账有一个咱们炸一个,绝不姑息!” “损人利己,不做追究;损人不利己,阴阳司给他一个天大报应!”最后牛头不嫌啰嗦,又语气铿锵、总结一遍。 “再说问冤升堂的那重长远意思:这是一场‘甄选’。”说到这里,牛头暂时收声,神情里颇有些期待。 “浅浅”混迹人间江湖,没少去茶楼听说书,深谙‘听故事之道’,搭腔追问道:“甄选什么?” “甄选蠢材,也是甄选英才。”牛头神情一喜,讲话时更有精神了:“让游魂喊冤之前,差官都会申明‘天经地义’,说明胡乱喊冤的可怕下场,但还是会有人喊冤,就如大人面前这些游魂......不甘心、不认头,总恨不得能再争会些什么,可不是蠢材么;咱们反反复复给他们讲什么‘天经地义’,他们却还觉得自己冤枉,觉得自己的所感所受所知所想比着真正的天经地义还要更天经地义,还不是蠢材么?” “刘一阳”又笑:“好家伙,这牛头不止有秦扬婉神韵,更有咱师父的气势!” 你师父是何方神仙?牛头心中问了一句,嘴上却对“刘一阳”道:“再谢大人赏赞!” 谢过一句,牛头又转回原题:“这些游魂,骨子里不服自然不服造化,又都倔强得很难以教化,所以他们是蠢材,个个蠢材,蠢得该下油锅!不过,大人目光高远,望得比小人更远得多,小人是站在梯子上眺远,您老是站在山巅上鸟瞰...... 大人当然能看清楚:这些人不服自然,所以他们敢与天地争、敢和自然斗。可也就是因为他们敢争于天、敢斗于道,才有了第一条从海里爬上岸的鱼;才有了第一株扎根大漠的胡杨;才有了第一个敢留住火种的人...才有了今日天地世界的繁盛大千!” 姬铭笑了,这次是真正惬意而笑,领会到了奥妙,又怎么可能笑得不快活。 “所以这也是一重自然之道,老实本分、顺于自然的,能让自己过得更快活逍遥;倔强顽固、悖逆自然的,活得肯定辛苦,但他们能让自然更丰富、更多彩!所以这些骨子里藏有逆根的,是蠢材更是英才!” “以阳间人的说法,这些游魂都是生了反骨的,不过生了反骨也不一定就是反贼,前面千秋百代可能都是老实人,便如这个刘铁、还有那些傻乎乎的蝗虫,可说不定下辈子它们就能反出些花样来!” “当然这也有一个度,小小的反一反,于自然有益无害,但不能万灵皆反,那天地乾坤岂非乱了套?具体这个度如何把握,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事情了,至少到现在为止,咱们阴阳司都靠‘问冤’这个办法来甄选。” “选出来的,是蠢材也是英才。蠢材要罚,打几板子再狠狠吓唬一通,就算罚过了;英才则要赏,让他们马上转世投胎,能够再回阳世,就是天大赏赐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千古一梦(十四) 啰嗦是十足的啰嗦,但也的确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明白。 阴阳司不近人情,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此间......有人么? 牛头马面、“浅浅”、“许草莽”、千多鬼差,都有人形不错可他们又有几个是人?既然不是人,又怎么能指望他们会近人情? 不近人情,却并非无情。至少在听过“许草莽”、牛头两番长篇大论后,姬铭对阴阳司的印象变好了许多。不过听到最后,姬铭又有疑问:“准许他们转世投胎是赏赐?” 人死,游魂入幽冥,再经由阴阳司审断后,抹去记忆重新发往阳间,下来的再上去,上去后再下来,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游魂投胎,根本是‘应该’,又何来赏赐之说。 牛头重新举起了公文:“能投胎,的确是大大的恩赏了。还请大人先核准了公文,待送走他们之后,小的再慢慢跟您解释。” 姬铭点点头,按照牛头的指点,以自己的判官铁令在公文上落下一印,同时他又仔细看了遍公文:“只说再入轮回,却没说他们转生为何物、投胎去哪里?” “启禀大人,咱们只是小衙司,只能管到这一步,具体投胎何类、入户哪处,是大司高官决定的,不再咱们的权责之内。哦哦,小人糊涂,大人是一品官,将来什么都能管得到,不过您来得突兀......” 不等说完姬铭就明白了,“浅浅”与“刘一阳”齐声插口,问:“能通融么?” 他们同情刘铁,盼着能给他个好来世。牛头马面能看出二人的心思,对望一眼、又犹豫片刻,两大差头似是咬了咬牙,点点头:“小的尽力而为。” 随即马面擎起一支火光惨绿的火把,走向不远处一座圆鼎,鼎内应该有引火之物,受火把点燃,燃烧起来。 不过鼎中火苗孱弱,依旧尺许长短,烧得无精打采。 牛头跟上去,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祷念还是唱咒,随后把手中公文向鼎中一扔,只听‘轰隆’一声,鼎内烈焰暴涨! 几个呼吸功夫过去,一个腰间悬挂大令的玄衣鬼差自鼎火中迈步而出,这个鬼又高又瘦,轻飘飘的身形,双眼翻翻不见瞳仁只有眼白,是个尖脸瞎子。 明明被鼎中火焚烧成灰的那张公文,被他攥在左手,右手则提着一把锁链,摇摆中哗哗作响,刺耳得很。 瞎子鬼差摸索着公文,手指辨字,口中声音又尖又细,一一唱念公文上那些名字,每唱到一人,右手的锁链就会飞出一条,哗啦一声锁住游魂的脖子。一会功夫,前后七十余人都被他念过、锁住,尖脸瞎子收好公文,语气傲慢:“牛头马面,这次的游魂都齐了么?” “启禀上差,齐了,您老辛苦。”来者地位甚高,本地阴阳司的两个差头满脸堆笑。尖脸瞎子一点头,转身正要再踏回火中,牛头喊道:“上差请留步,小的还有件事要拜托您老。” 尖脸瞎子满脸不耐烦,但还是站住了脚步,牛头跑上前去,在他耳旁私语一阵,最后道:“那个人魂刘铁,还请上差多多照料。”说话同时,牛头自口中吐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塞入对方手中。 瞎子掂了掂手中包袱,语气平平:“这点可不够他投胎做人的。罢了,看你对本官还有些孝心的份上,就让他做人了,不过好日子就别指望了。” 马面皱了皱眉,也快步上前,从自己的马耳朵里也摸出个小包袱塞进瞎子手中:“小小心意,上差大人辛苦。” 司中两位大差头都自掏腰包了,地宫中其他鬼差也纷纷上前,你一份我一份都出了分‘心意’。“许草莽”开始时候站着没动,可后来有点站不住了,也从袖口摸出个小包袱递上前,不过他的‘心意’是憋的,同僚之间以他寒酸为最。 很快瞎子就笑了:“大家份属同僚、情似兄弟。有事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诸位这样太客气了,让老哥哥这心里可都过意不去了。成了,大伙的心意我明白,咱也是善心人,发一发慈悲,送他去个殷实人家。” 说着,他还一抖手,解开了刘铁颈上铁索,改绑腰间,这让‘犯人’舒服了不少。 马面又趁机道:“上差大人,这群‘犯人’蠢是蠢了些,不过还算老实本分,上重锁实在太看得起他们了......” 瞎子赚得足,尖脸也从冰变成了花,笑道:“就依兄弟。”右手手腕再抖,所有游魂都从颈索变成了腰锁,跟着瞎子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大家自己人,所以有些话,就算大伙都知道我也得再唠叨一遍:兄弟们的托付,我一定努力办好,可说到底,也只是给他选个像样人家、有个不错的出身,但也止于此了,谁也保不了他一世富贵。他到了阳间以后,活成什么样子都看他自己了。” 说完,于牛头马面等人一阵感谢声中,尖脸瞎子带着游魂钻入火鼎离开了,自然姬铭也没忘,对始终回头望向自己的刘铁点头道:“你放心。” 待瞎子走后,小鬼差瞪向姬铭:“他们行贿瞎子是为了巴结你,我不是,我是对那刘铁动了恻隐之心,小小助他一次......你也莫笑话我的口袋憋,我就是穷,那没办法,俸禄微薄不说,外快他们分给我的也最少!” “你是新来的,有什么添补,大伙分得时候自然你就最少。”马面笑道:“罢了,以后你那份也跟其他兄弟一样,你就莫再抱怨了。” “真的?” “真的。”两大差官同时点头。 “小弟谢过众位哥哥!”“许草莽”终于变得喜滋滋了,撤去了那张臭脸。 大人面前,公然讨论‘添补’‘外快’,这些鬼差也算得胆大包天了,也足见阴阳司风气如何。 马面来到姬铭身前:“大人,刘铁案那对狗男女,我已问得清楚了,小的是不是立刻赶赴阳间缉拿罪徒?” “这件事该如何办,有几样细节我还没想好。待想好后你再动身。” 马面应是,跟着又另起话题:“另外,有关外面大群游魂的发落......是这样的,洪光峰的摘裘王、提提城的楚江王、还有申古郡最近刚起事的参轮鬼,都盼着您能把游魂发落到他们的地盘,开出的价钱也差不多,按着人头算,一个游魂香火三升。” 牛头接口:“就只有参轮鬼,他才刚刚起事尚未称王,家底薄了些,给不起三升香火的价钱,只能先给两升半,不过他愿立下字据,百年之内再补回一升半,合起来算的话,就是四升香火一个游魂了,倒是比别家的价钱都高。可他到底能不能成事,这就说不好了,没准二十年以后他就让别家大王打得灰飞烟灭了,自也还不了债......” 这番话说的,着实让姬铭大吃一惊:“什么意思?” 牛头笑着解释:“诸王争霸,得有兵啊,兵从何来?还不是地盘内的鬼民鬼丁。所以那些鬼王都要求着咱们,把游魂发往他们地盘,如此才能征兵备军、扩充实力。” 这么简单的道理姬铭自然明白,他吃惊地方不在于此,摇头反问:“上面的大群游魂,不送去轮回转生,而是被扣下来充当鬼兵?!” “刘一阳”没眯起他的小眼睛,相反他红眼珠快瞪了出来:“那岂不是偷阳间的性命,来补阴间的势力?此举何异窃贼?!” 一贯笑嘻嘻的他不客气了,阴沉着脸色,接着喝骂:“偷盗造化精华、窃取乾坤宝血的恶贼!” 牛头马面赶忙摇头,一个道:“不是全部扣下,十者留其九,后面对众游魂会有大考验,甄选出一成强壮的、聪明的、坚韧的,发往轮回转世投胎。”另个附和点头:“是啊,一成最好的归回自然,剩下的留驻幽冥。” “下来十成,还回去一成,剩下九成被你们买了中饱私囊,官家差人,坑害乾坤卖鬼挣钱,你还不是贼!”“刘一阳”勃然大怒,都伸手去够背上的宝剑。 牛头见他动了真怒,目光惊惧满脸苦笑:“大人明鉴,收十还一,这规矩不是我们定的,是阴阳司总衙铁律。也不是咱这阴阳司独断专行,幽冥中所有阴阳司、千万年里一直如此啊。” “千万年里一直如此,便说明尔等做了千万年的恶贼,更该死......”“刘一阳”怒骂着,可话说完,他自己又想到什么:“千万年、所有阴阳司一直如此?那...那就不对了。” 那当然不对了,就算他再不精数术也能明白,这笔账目亏空得实在太大了。 若只有一司、短时‘扣九归一’,对阳间或许影响不大;如果所有司,千万年都这样做......那阳间早就该萎缩、凋零了。 可再想一想阳世间,欣欣向荣,一季胜似一季不停发展壮大,又哪有萎缩之相。 他望向“浅浅”,“浅浅”望向他,简直糊涂、彻底糊涂。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千古一梦(十五) “哪来的?”“浅浅”、“刘一阳”异口同声。 下来十个,回去一个,可阳间规模不见缩小,仍是‘十个’,甚至还要更多些......阳间的那九个,哪来的? 马面摇摇头:“这个也是大司衙、高品判官的事情,另外那九成究竟如何补齐,小人官卑职微,实在不晓得。大人若想了解详情,只能去问上面。” 姬铭点点头,刚下来的游魂,十个里只能回去一个,又难怪刚刚鬼差说,刘铁那一群能立刻进入轮回的游魂,是得了大奖赏的。 马面又重新提起公事:“那大人您看,这批游魂到底如何发落......” 姬铭问:“以前怎么做?” “咱们阴阳司做事最最公平,向来都是‘现钱交易、价高者得之’,参轮鬼只能给出两升半香火,没必要理会。摘裘、楚江二王价钱相当,那就一家一半。阴阳司公事繁忙,实在没工夫和它们纠缠太多,差不多就算了,毕竟公事要紧。”马面应道。 姬铭被气笑了,不动怒,继续追问:“赚来的香火又怎么分?” 马面如实回答:“以前的刘大人对小的们仁厚,会拿出半成给咱们分分。” 牛头接口了,笑着:“大人明鉴,咱们幽冥这绿幽幽的天下,到处都是鬼王的势力,几乎不存净土。不说其他地方,只说您的这一司辖下,就没有一寸无主之地,那些游魂无论发往何处,都会落入鬼王地盘、也都会被征召入伍。与其被那些鬼王白白征兆了去,还不如标个价钱、赚些外快。其实兄弟们口中说的‘添补’,基本就是这一项。” “再说那九成游魂,回不了轮回,只能落户幽冥,也只有从军入伍效命鬼王,才有望活得更好些,若在这冥间做个普通庄户,那是最最凄惨不过的事情。” 幽冥世界,利来利往皆以香火计算;幽冥间小鬼从军是唯一‘好下场’,这两重姬铭是明白的。 他皱一下眉头:“才分给你们半成?以前的刘大人太小气了些吧。” 牛头口舌滑溜,但说话倒还老实:“半成的确不多,不过咱们弟兄也知足了,剩下的香火刘大人也不是全都留下来,还得再拿出七成上缴总衙。” “刘一阳”笑得怪声怪气:“总衙受七成?原来卖鬼的生意是从上面做下来的,阴阳司会有现在的风气,倒真不奇怪了......” 话还没说完,众人面前忽然一蓬冥火暴散!冥火蓝中透绿,全无暖意也没有阳世火焰那么明耀灿烂,但此刻突兀炸起的火团却让场中所有人双目巨痛——刺目的不是光芒,而是锐意,利剑锐意。 一头丑陋鬼灵破火而出,模样很有些像海中的章鱼怪物,一颗软塌塌的脑袋下长满了触手,怕不有上百条,它每根触手都挽着一柄细长利剑,袭杀姬铭。 姬铭低声叱咤,柔剑化成的剑羽齐动,并以手中的吴囿、清和两剑相迎。 下一刻冥殿地宫中剑气纵横,诸般光彩大作,金铁交鸣扎人耳鼓响彻四方! 也不过是眨眼功夫,姬铭破去鬼灵诸剑,剑影飞驰,正正打入对方头颅,只听一声凄惨呼号,鬼灵毙命。尸身摔落在地,嗤嗤怪响传来,身体无火自燃,顷刻烧了个干净...... 事情来得无端、过程短暂,直到烧尸之火燃起,“浅浅”等人才刚刚反应过来,拔身飞扑;牛头马面的应变就更慢了,鬼灵尸首都烧光了他们那声‘有刺客’还没能喊出来。 见姬铭已经击毙敌人,“刘一阳”身形一转,伸手扼住牛头咽喉,沉声问:“刺客是什么人。”“浅浅”的眼中也泛出诡异血芒,冷冰冰盯住了马面。 牛头涩声喊冤:“大人明鉴,小的也不知道刺客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以前从未见过啊。” 牛头骗不了判官袍,姬铭知他说的是实情,摇头对二人道:“应与他无关,放手吧。”一句话说完,姬铭忽然双腿一软,咕咚一声坐倒在地。 刺客百条触手、百柄剑,每条触手都出手三剑。斗剑不过瞬瞬,每一剑的力量都差别极大,此起彼伏的急刺中,与姬铭身周掀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无形但各有引斥。 刺客的手段,最最纯粹的剑术,端的精妙! 相斗过程短得不能再短,姬铭被一下子逼出全力。毕生所学、所修的剑术与这一个瞬间里尽数暴发,但暴发之后,心中、脑中空落落的难受,虚脱。 虚脱的不是体力,而是精神损耗,比着‘一剑崩’后的脱力感觉犹有过之,紧张过后才一放松就站不住脚了。 心神十立尚且如此! 见他摔倒,还道他受伤了,一群手下就皆尽吃惊,忙不迭围拢上前,姬铭及时摇摇头:“无妨,累的。” 吴囿与清和未归体内,站于黄金屋、高悬姬铭头顶七丈处,金青光芒自两剑上绽放开来,真如一盏骄阳、将四面八方照得亮如白昼。 “浅浅”与“刘一阳”掌剑而立,紧贴姬铭,紧盯前方。 姬铭坐在地上,不久精力渐渐恢复,难过感觉尽去,之后也不急着起身,灵识散出搜索四方同时看了吴囿一眼,低着头不知再琢磨什么。 好半晌过去,吴囿面色铁青,缓缓摇了摇头,没能发现什么,但他缓缓说了三个字:“阴阳司。” 姬铭明白他的意思:幽冥鬼王不会来碰阴阳司,司内出了刺客,自然是‘内鬼’。所以刚才“刘一阳”扼住牛头咽喉逼问凶手是什么人。鬼袍面前牛头没有撒谎的余地,但此事仍与阴阳司脱不开干系。不是姬铭这一司,便是从其他司衙而来、甚至总衙。 阴阳司神奇之处不少,真要藏了玄法‘暗路’或‘一步跨司’的秘阵全不稀奇。 刺客从何而来,虽不敢十成笃定,但总也有九分把握! 姬铭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撤去阵势,转目望向牛头马面,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说刺客的事情,只说之前......说添补、说分账、还给我讲解司中运作,你们好像真的把我当做了判官。” 话中含义可轻可重,两大差头不敢怠慢,并肩深施一礼,牛头开口实话实说:“启禀大人...您在我们眼中,就是真正判官。这不是遇强低头,小人是有道理的。” “老大人高升、新大人赴任,阴阳司判官轮替无需公文、任状。以前也都是老大人走、新大人来,判官身上的神袍就是印信、就是身份证物。这不是我们分辨的,而是阴阳司玄法辨认。” “这次的事情...司中没有了老大人,然后大人您穿着一品神袍来了,六品司变作一品殿、您的印鉴扣在公文上管用,那您就是新大人!小人只是办差,其他的事情管不了、更不敢管。或许有天,总衙会来追究前面的事情,可那些事情都和小的无关。” “小的只要侍奉大人、做好本分,就没问题了,如今阴阳司认您为主,咱们就追随大人身边,至于其他...小的们不去理会的。” 牛头马面你一句我一句,把事情说明白了,最后还不忘再坐实自己的无辜:“小人是真的把您当做判官大人,绝不能、也更不敢做出行刺主官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阎罗在上,小的若有半字虚言,立刻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好!你们把我当判官,我就真正做了这阴阳司的判官。”姬铭笑了,清清透透,目光明亮......若井空大师或者韩晓虣在场,见了这笑容多半会倒吸一口凉气。 “浅浅”看着姬铭我,忽然兴高采烈,眉开眼笑的手舞足蹈道:“急了,急了,三师兄急了。” “刘一阳”的语气好像过节:“让百手丑鬼用给扎急了!” 一旁的“许草莽”貌似稳重,想说什么,结果嘿嘿嘿地笑出声了:“找老祖宗,兵发阴阳司、总衙!” 出乎意料的,姬铭居然还真的望向了吴囿:“吴囿。” “在的!”吴囿踏上一步,躬身施礼:“主人可是要掀桌子?” ………… 玉剑门,虚实峰上。 梦千古傲然挺立,神情轻蔑,嘴角上扬的看着雷云密布的劫云。 “来吧,让本座看看老天爷您老人家到底还有没足够的力气把桌子掀了。呵,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上帝手写的童话 何谓长大,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但不管年纪多大,能疼爱自己的同时珍惜眼前人,才是真正的可爱。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上帝手写的童话”,这句话来自安徒生,一个活得一点都不童话,却写了一辈子童话的人。小时候不懂,所有的安徒生童话,其实都藏着暗黑和忧伤。 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选择去相信,那些支撑着我们人生的幻想、欢乐和希望。 最近家里出了件大事,但想想你们还是单身狗,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哈哈。 我们之所以想过六一,是因为还有人把你当小孩般关心,比如你们的父母,催你上课交作业的老师,恳求你们投票打赏的桃花哥哥,嗯,是哥哥。 最后,愿大家风雨里做个大人,阳光下做个孩子。 亲爱的朋友,儿童节快乐。 毕竟,天地之间,人再老,都只是孩子。 说说近况与更新 最近因为家里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身心俱惫,哪怕有时间了也实在静不下心码字。可能有些朋友会好奇,你这扑街到底怎么了,男人最痛,你们懂的。 好了,这个就不深入了。 说说工作吧,这个算是升职了吧,虽然工资福利什么的暂时没什么提升,但可以操作的空间日后肯定更多了,为此这两天我付出了大醉一场的后果。 明天我再休息一天,下周一恢复更新,那么久没更新了,你们的起点币最近还好吧? 说起喝酒,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致这样说的。 你为什么喝酒? 是因为年轻时庙会上认识后来去提亲却没有成功的邻村姑娘?儿子刚出生时重六斤半半夜经常哭得睡不着?偷偷放在灶台的私房钱已经花得差不多得再去想办法弄点了?邻居老王前两年打麻将欠的账还没结清?儿子的婚礼还缺不少钱需要怎么去筹措?还是今年生意不好这老天太不给人饭吃?网上单相思的大雕萌妹狠狠拒绝了你? 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喝酒不就是为了忘记那些烦心的事吗。 曾经以为喝酒是一种无趣的事,然而年岁渐长,才知道这人世间有许多寂寞是无法排解的,无趣的人生,也需得要一些无聊的刺激来消磨。而那杯喝起来不太好,酒精度却足够的酒,成了我们最后的短暂逃离之地。 到最后,我们端起酒杯,一口接着一口,只是喝下这世间无言的寂寞,和无需再多想的人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古一梦(十六) 风乍起,自天角来、自苍穹落、自身边绕、自脚下升,风从四面八方来,轰动天地间,梦千古的声音融在风中,分不清那声音是风、是雷,抑或是他的大笑: “玉剑门下弟子,本座之事你无需理会,回各自山门去好好修行,别因为没了我那颗‘太阳’,玉剑门便转得没体统!”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辈剑修,想要往上走,在登顶之前,就要去当一条路边刨食求活的野狗!要告诉自己,要想痛痛快快活着,就必须跟天地大道争!跟狗屁神仙争!跟同辈剑修争!最后还要跟自己争!争那一口气!” 风动如雷,横扫四方,声势震颤九霄,但梦千古之法不摄人、只惊天! 随他两句话,满头乌黑长发寸寸专做淡青颜色,非春绿非水碧,那是风的颜色! 梦大剑仙不曾稍动,却缓缓升起、青色长发随风乱舞。 远处的李陵南运气丹田,急忙追问:“师父你要去哪里?” 他望向李陵南的目光依旧亲切,回答:“升仙。” 师父两个字,把李陵南说傻了,本能追问:“什么?” 笑容狂妄,笑声狂妄,剑仙狂妄,回答多了两个字:“升仙,寻仇。” 李陵南脑中乱成一团!又何止他,身边姚汝讳、身后的项茭丕,以及管如依等等一众同伴人人惊骇于当堂,分不清是痴呆还是疯狂。 身在不罔学院的叶长卿,不知是察觉到天地异样还是听到了梦千古他们的说话,慌慌忙忙地跑来,这样的时候他倒是比着旁人都清明,向着梦千古跪倒,爽朗笑道:“恭送叶大门主!” 梦千古哈哈一笑,对叶长卿摆摆手,又对姚汝讳送来最后一笑,跟着星目昂、叱咤起,遥对天际一字敕令:“开!” 随他喝令,湛湛蓝天真一分两开,宽宏裂隙中金光流转,梦千古投身而去! 在他遁身金光天隙那一瞬,从北俱到南瞻,从西漠至东海,偌大世界每个角落尽起欢笑之声。 山笑、川也笑,云笑、汪洋也笑,有人证道飞升,天地乾坤共同做笑! 普天同庆,千古登仙! 天隙中金光猛绽放,映照得举世皆金,下一刻天隙不见,天空又复青蓝,不留一丝痕迹。 姚汝讳只觉得口干舌燥,下意识转头去看李陵南,这位一直以来对他恶意满满的门主就这样放过他了? 再一找才发现,不知何时这玉剑门道子跌坐在地,神情比着他还要不堪。真真正正被吓傻了...... 在修行境界上,梦千古早已圆满。 当年他的梦幻大道圆满,却迟迟不肯应劫,直至那下山的小店夜酌,他加给自己的桎梏也随之破碎。 重返于玉剑门才发现,他心中求而不得的阴阳虚实其实和修为真没太多干系!一次真正释然,便是一次心境重立。 这宛如他重新回到世界、仍就自守于‘小境’,可他不因‘小境’而排斥天地。大世界中有他,他心中另又小乾坤,而大小两个世界,又因他的心境开放而相融合一。 这是一道明澈心性,更一重是因情而起、以情而生的智慧光明! 梦千古冰雪心思,当然明白自己已到破悟边缘,只要再进一步便能飞仙。 于别人来说梦寐以求之事,但他却不想走。和“父母在,不远游”一样的道理,这个中土世界有她留下的痕迹,天上有么?找不到她的故事,仙界再美又如何。 梦千古不想飞升,他故意不去点题,成天乐呵呵指点李陵南练功、照顾管如依、刻意刁难姚汝讳这有趣的小天魔......管着管那就是不去做最后那一悟。 不妨换个说法:梦千古这些年,先是一直在和老天爷捉迷藏,直至避无可避了他依旧跟老天爷装糊涂! 可天地暗藏玄虚,万事皆有缘法,那一点灵犀该破时就一定会破,那灵妙机缘点来时,又岂是装糊涂就能躲开的? 他以虚幻合道小阴阳,虚实结合下偷渡到幽冥地府,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威逼利诱下终闻噩耗,天庭规定,域外天魔转世,死后不入轮回,灵魂直接湮灭。 没错的,她也是域外天魔,却死于相信了别的天魔!梦千古对域外天魔的复杂偏见也源于此,当然了,将姬铭扔进地府也只是随意为之。 姬铭能从中完善他的大道则是他的机缘,要是不幸的沉沦于幽冥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而他梦千古心中只存一念:报仇。 与她有关、与深情有涉,梦千古要做一件自己的事情......这当然不是斩断情丝,以天心为己心,从而登临更高更大的大道。 而是: 天不是为人才存在的;人不是为了天才活的。她便是梦千古的天,但梦千古还是梦千古,想她便想她、念她便念她,她可以是一切,但她不会是唯一。 他不以情入道,但却愿以情问道! 修行路上,每人领悟不同,命运不同,到最后一关是要破的题目也千差万别。可以说,巅顶大修破悟的最后一道壁垒,就是他毕生修行、经历的‘总结’!想飞仙,就要过最后一关,而这最后一‘关’,每一块砖都是修家自己亲手垒上去的! 梦千古破题,梦千古渡劫。 不同于前面的金丹、元婴两道劫数,最后的逍遥劫也因人而异,梦千古迎来的是‘寂静杀灭’,外人不可见、全不受影响,哪怕修为再高也无法察觉,只有梦千古自己一人承担。 寂静杀灭,来得奇快、威力强猛,但散得也快......这个剑疯子,渡劫的时候他在拉着李陵南的手、和他微笑聊天! 梦千古升仙。 此去九霄,报仇雪恨,斩陈规,立新法! 毫无征兆,说走就走,身后留了‘一地的目瞪口呆’,玉剑门梦千古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梦千古走了,玉剑门众人懵了,北俱芦洲中土世界却惊了。 天开金隙举世皆见,所有修家都知有人飞仙,不知多少人赶来西荒边缘打探消息。 剑庐与玉剑门比邻而居,韩晓虣干脆直接就在玉剑门住下了,梦千古担忧的“人劫”还未来得及上演他就升仙而去,但来讨个说法的各门各派绝不少数,是来打探虚实抑或是趁火打劫,谁能说得清呢。 这不,远远见了迎出的道人,也不用假惺惺地叙礼,直接就问:“谁?” “昆仑虚云子。”白发老者并不隐瞒。 韩晓虣晓得虚云子其人,更了解他通天的本事。 而这次别开生面的“聚首”之后,虚云子再传往整个北俱芦洲的消息则是:飞升之人乃玉剑门梦千古,而剑庐剑修韩晓虣有合道之能,离证道升仙近在迟尺! 韩晓虣坐镇一方,喝着秦扬婉送来的桃花仙酿,轻描淡写的又击退了又一批不怀好意的入侵者。 “老梦啊,你这特么够缺德的,原来这才是你所谓的人劫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古一梦(十七) 罗浮山,飞鸟崖。 古非翟吃着茶,翘起他粗壮的二郎腿,闭着他那双本就细不可察的眼睛,悠哉悠哉的享受着安歌小姑娘细雨般的按摩。 而一旁的夏洛却倔强的盯着古非翟,绝不认错。 “小夏洛,我知道你因为家中不幸,家人都被妖**杀,便对那些异类妖物存着痛恨,因此见着我今晚跟你们说那些山间走兽讲经,便有些不愉。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儿,古非翟不自禁的想起了她那乖巧的小琼妹妹,心中苦笑一声,口中继续说道: “虽说这是人之常情,但若依俺看来,夏洛你这般想法,其实也是有些失之偏颇。照我来看,在那山野江湖之间修炼成形的精灵之中,真正为恶的恐怕也只是少数。” 也不知是不是光影明暗的原因,此时古非翟偷偷注意了一下夏洛的神情,发现这个面瘫的少年郎,竟有几分俊俏。 当即,这劝解之人士气大振,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往下娓娓说道: “正因如此,我觉着似乎不能因为我们见着几个作恶的妖物,便以为那些世间的所有异类精灵,个个都是那妖邪之物。 正好比,在我辈之中,又何尝没有那品行不端之徒?若以此推论,那世上便没有好人了。 在我老家有些不知所谓的男女,读过多少书,就敢说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见过多少人,就敢说男人女人‘都是这般德行’?你亲眼见过多少太平和苦难,就敢断言他人的善恶?这好吗,这很不妥……” 说到这儿,古非翟心中一动,想到这夏洛与安歌平日习文练字之时,对他在那些经史子集上的学问颇为羡慕……想到这茬儿,毒龙王便赶紧引经据典,摆出几个典籍上记载的事儿,来增强自己的说服力: “先圣经卷中有言,那上古之时的圣皇,伏羲氏、女娲氏、神农氏、夏后氏,不是那蛇身人面,就是那牛首虎鼻,尽皆非人之状,但却都有那大圣之德,受我们后世万民景仰。而那夏桀、殷纣、鲁桓、楚穆之流,虽生着一张人面,却有那禽兽之心。可见,这善恶正邪之分,倒并不在于外貌形状如何!” 说到这儿,这位正自侃侃而谈的毒龙王欣喜的发觉,眼前这位倔强却忍住不哭的少年郎,竟渐渐流下了男儿泪,但却慢慢平静下来听,似乎正专心听自己说话。 他脸上泪痕依旧,但只间隔着偶尔哽咽上一两声。 “哈~看来俺这番肺腑之言,已快要完全解开小夏洛的心结!嗯,我再加把劲儿,争取将这少年心中的郁结,从此彻底的消除!” 受了鼓舞的古非翟,浑忘了他心头上的疼痛,准备以自己这个活生生的示例,来彻底打消夏洛心中的执念。只听得古非翟情辞恳切的继续说道: “小夏洛你知道吗?这世上真的有阴曹地府,你父母是乐善好施的好人,来世一定福寿双全的……” ………… 做判官没问题,可阴阳司中那‘中规中矩’的判官姬铭做不来,要做,就得做自己想要做的那种判官! 姬铭别的不说,为人乐观,只觉阴间的“三观”神奇却并无不悦,笑道:“马面你上去一趟,无需拘魂锁魄那对狗男女,只消帮我给带口信去一个地方,交给一个叫树行的捕快。” 仔细叮嘱马面一番,然后牛头写好通关公文、大人加以印鉴,马面急匆匆赶赴阳间去了...... 马面去往阳世,对旁人姬铭也不解释自己的想法,另起话题对牛头道:“一成游魂重返轮回,该如何选?” “选强壮的、坚韧的,大人请随我来,到时候您一看便知。” 跟随牛头重返地面,判官大人重新升殿。另外吴囿、清和两剑姬铭未收回..... 两剑归一再裹以法术,化作一道金轮,悬于头顶七丈,照亮四周。 金轮明澈,光耀四方,可洞察隐身、鬼阵、化形一类法术,说不定后面还会有刺客,姬铭放出个太阳时刻彻查身周百丈,以求稳妥。刚刚那场斗剑太‘销魂’,以后能免则免,红袍大判打定主意了,人在幽冥时都要顶着这轮太阳。 免不了的“刘一阳”又要评论一番,不过这次他并未不屑、更没有笑话,只觉得顶着个太阳来回走的姬大判官挺威风。 冥殿内,牛头很快又拟定一份公文,可上面全是鬼法秘撰,他画了张符。 ‘公文符’呈递案上,牛头道:“甄选一成,须得大人落印。” 姬铭不怕牛头会蒙骗,判官大令一挥扣印鬼符,牛头将其取回后,走到冥殿上一尊火鼎前,小心翼翼把它投入火中。这次没了火光暴涨,换而满天阴风呼号! 风推、风牵,引动片片晦暗乌云,不到盏茶功夫雷云遮天、死死压在殿外大群游魂头顶。 游魂抬头望天,面色惶恐,胆小者瑟瑟发抖、胆大者也惊疑不定,眼光闪烁着...... “许草莽”撒腿跑到殿外,对大群游魂叱喝:“前生功过,生死簿上记载明白......呸,真他娘的晦气,万年不遇之事被老子摊上:这么多游魂,原来生前个个都是杂碎,个个都该死!” 喊喝中,八百鬼差纵身飞起,飞散半空融身于乌云中,人手一盏法镜,镜分灰、红两面,不知做什么用处。 游魂哗然,数不清多少人磕头如捣蒜、口中大呼冤枉,“许草莽”不为所动,冷声叫骂:“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前生作过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又来喊个屁!大人判令已下,个个打灭神魂!” 话音落,他翻手亮出一柄令旗,旗分黑、白两面,把惨白那一面对着半空一招,云中轰鸣爆起,万雷攒动打向广场! 雷动、雨下,只是这雨......磨盘巨石!惨惨怪云中落下的是巨石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雨水并不密集,石块稀疏。 游魂受阴阳司克制,哪怕前生再如何凶横霸道,来到此间也免不了心冷胆寒,而司中另藏攻心秘法,不知不觉里游魂早都中了法术,心底寒战不休总觉得自己会死、会被鬼差和判官责罚,此刻听过差官宣判、看到雷霆打落,游魂个个信以为真。 场中轰然大乱,大劫当头,本能做主,眨眼间‘人群’崩碎,四散奔逃。 漫天惊雷、遍地呼号,却遮掩不住“许草莽”的桀桀厉笑:“逃?哈哈,尔等这么喜欢逃,本官就让你们逃个够!”说话间手中令旗倒转,浑黑面一摇,本来被游魂密密挤满的殿前广场猛又展阔百里......游魂群中最边缘者,相距广场围墙十里。 “许草莽”继续冷笑:“逃吧,逃这十百里,哪个能翻墙出去,本官就发一发慈悲,饶了他的死罪!” 他不说话,游魂尚且逃散,听他所言,又有哪个还能顾得上分辨真假,至少那十里外的高墙还是一线生机所在。 就是这个时候游魂脚下坚硬地面突然化为流沙,沙如浪,东凹西凸,起伏不休。 凹陷的,细沙流转急急,一眼望去数不清多少杀人的漩涡;凸起的,却是一个个毒蝎巢穴,沙包破碎黑蝎如毒水四溢,扑向游魂! 彻底大乱,万魂奔命。有人灭于天雷、有人陷入流沙,有人葬身蝎群,被杀灭的游魂无以计数。 牛头低声对姬铭道:“大人放心,不是真的杀灭,全是假的、是法术。被‘杀灭’的只是被送入殿后空场,它们死不了。” 当灭顶之灾降临时,自然之道赋予生灵的本性也尽显无疑,大多数‘人’为逃生用尽手顿,把挡在面前之人一脚踢开、用身边同伴做诱饵引走毒蝎借机脱身、遇到流沙险阻时推倒旁人做自己的垫脚石。 尤其刺眼的一幕,百多游魂被蝎群困住,众人七手八脚,接连把前面十几人丢出去,当做路板踩踏而过,最先提议扔人铺路的那个游魂,自己也被人扔出去、铺了路。 但绝非只有恶毒,也有些游魂,在本命逃亡之中,遇到身边有人落难,总会尽量帮一把,比如拉起初陷流沙的陌生人,比如随手打掉身旁逃难者身上的毒蝎,比如及时一推让前面的人躲开砸下的大石。 助人之举,几乎都是顺手而为、是以不影响自己逃命为前提的,不过足见本性了..... 杀劫之内,有恶、也有善,数量以论恶远胜善,但绝非尽为恶不存善。有,就够了。 除了害人利己、不损己而助人外,还有个别游魂深陷必死绝境时,不再白费力气去逃生、也不肯就此等死,竟拼出最后的力气拉别人‘下水’。 我若死,就看不得你活! 大群鬼差身在半空,双目紧盯地面,对作恶求生、舍人利己者不闻不问,对善行者,哪怕他只是伸手扶了一下身边人,鬼差都会把手中法镜一举,一道赤芒打过去、立刻收了那游魂。 对自己死定,还要拉旁人垫背的游魂同样是镜子一照,不过鬼差会把镜子翻转,用的‘灰’面去照。 牛头和姬大判官接触了一阵,哪还不知道他的忌讳,生怕大人动怒,急忙解释:“您老放心,被法镜红芒罩住的,是摄入了镜内,它们都是过关游魂、无需在考校,够资格进入轮回了。” “许草莽”现在也回到了殿上,接口道:“被法镜灰一面照中的,就直接打碎神魂,真正魂飞魄散,它们损人不利己。” 为自己能活命,害旁人的游魂,鬼差不会追究什么;在亡命时还能辅助旁人的游魂,全部放行进入轮回;临死时给自己找伴的,杀灭无赦。 “浅浅”总算顺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般执法,还稍稍像个样子,总算阴阳司还有点公正。” 牛头欲言又止,有话又不敢说的样子。姬铭见状吩咐:“有话就说,无妨的。” “小人当差多年,也有那么一点愚蠢看法,小的以为......咱们办差,所做一切其实都是为了阳间好。”牛头吞吞吐吐,但还是说出了想法:“之所以让行善游魂过关,是因为这等生灵会对繁荣阳间有益。 那些作恶游魂,天大地大性命最大,生灵都会求自己能活,无可厚非。至于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不必多说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古一梦(十八) 人在幽冥,身边猛将不算少,可是能聊一聊、商量些看法之人...... 姬铭找来找去,排除身边的男性与萝莉,就只有善解人意的清和剑灵。 清和阅历丰富见识广博,抛开正邪与对错不论,当得‘大修高人’这四字评价。 姬铭早把一道神识投入清和剑体,几乎是从他进入阴阳司开始,就和清和剑灵聊这幽冥、聊这司衙。 “牛头这句话,好像说中了点子。”清和剑灵饶托着香腮、有兴趣的样子:“阴阳司就不是讲报应、求公平的地方,这座大衙门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阳间兴盛。” 姬铭点一下头:“人间在阳间,可阳间不止人间。” “人比蚂蚁多么?人比野草多么?人比树木多么?人比乌鸦多么?阳间若是海,人间不过其中一群大头聪明鱼。”清和说着说着将一束束黝黑柔滑的长发盘束,就像把自己的一腔情思也全部寄托在这青丝上,满腹柔情,只为己挽。 她声音平静:“阴阳司是照看海的,海好了,鱼自然也都会好。至于人间...就算少了这群聪明鱼,于海又有什么影响?总会还有别的鱼,许多鱼。” 姬铭说道:“所以错不在阴阳司。” 清和轻声细语接话:“而是错在阳间人胡思乱想。想当然,以为阴阳司是伸冤报仇、偿善报恶的地方。不料人家不理你人间那一套,结果就受不了了。其实那许草莽早都说明白了,什么善恶冤屈,全都是狗屁倒灶。若再仔细想想,人向恶鬼求公正......呵呵……” 说到这里,清和想到了什么,浅笑安然:“你是正道,见了这样的阴阳司你当然失望。倒是我这种一直致力于造假的坏蛋,见了这样的阴阳司,出乎意料没错,但心里也没什么失落。以前可不曾料到,修邪魔法术,还有这样一个好处。” 姬铭也笑了:“失望免不了,但也不能全怪我以前想当然。以形而论,阴阳司像极了人间的衙门,主官坐堂官差办公,有俸禄还能赚外快...... 可它空有其形,内里全不对劲。你见了一头羊,自然会以为它吃草,你还想能抓了它美餐一顿。不料它满口獠牙喝酒吃肉骂大街,怎么可能不吓一跳。” “你这个说法是正道理。好像当初年轻的时候进过一古刹,结果遇到一大群吃人的菩萨,气死我了。”清和的笑容真正绽开,美得不可方物。 她笑得开开心心。尘归尘土归土,当年的动魂荡魄生死大难,今天的口水谈资了。还好,还能笑。 说完清和剑灵暂时收声,因为她看到外面的情形,劫难之地又有变化。 诸般劫数杀灭,游魂伤亡惨重,但他们数量惊人,还是有大群游魂冲过十里之地,接近了高高围墙,不料想,当第一个游魂伸手,堪堪就要触碰到高墙的时候,广场微微一震,围墙猛又向后退缩十里。 尽在眼前的希望,陡然浇熄。重新回到殿外的“许草莽”,在天上飞来飞去,尖声大笑:“见你们这么喜欢逃,本官一时心软,就把围墙再扩十里,成全了你们!十里之外,翻过高墙便能活命。” 杀劫不停,亡命不休,十里外的墙! 新的十里之后,后有了更新的十里,墙再向后缩去。而下一个十里之后,又有了下下个十里。 “许草莽”的笑声歇斯底里,一次次许诺这是最后的十里,再一次次把自己的许诺当成狗屁。 就算是块石头,此刻也知道这小个子鬼差是在消遣游魂,不少游魂都颓然停步,再被劫数打灭前哭号大骂鬼差、大骂判官、大骂阴阳司,可更多的人还在向前跑,奋力躲避着杀劫,奔向他们明知没希望了的那道墙。 初时,游魂可笑,可是渐渐的,可笑变成了悲壮、最后变成了倔强! 这又何尝不是自然赋予万万生灵的心性、根性:是贪生怕死,更是坚强不屈...... 活着,本就是件疯狂事情。 终于,在缩退六次之后,围墙再不动了,游魂精疲力竭,但还拼出牙缝里、指甲间那一点点力气,攀爬、攀爬、攀爬......有人翻过墙去,翻墙者越来越多。 又过了不久,忽然一阵以游魂之力根本无法抗衡的狂风扫过,围墙上、围墙内所有所有游魂都被扫落、吹倒。 牛头进言:“启禀大人,够数了...帮过别人的、爬出围墙的游魂都能再入轮回,此刻已经凑足一成之数,都被带入地宫。” ‘选强壮的、坚韧的’,到了现在,姬铭哪还能看不懂甄选的办法。 围墙燃起了熊熊火焰,再不可能攀爬了,但天地间的劫数也就此消散。未被杀灭、但也未能过关的游魂愣愣站在原地,不知自己还应该做什么。 其他监场鬼差散去,唯独“许草莽”还留在空中,双手抱揖竟对下面的游魂深施一礼。 游魂神情百态,有的怕极了他,见他忽然行礼情不自禁打个冷战;有的恨极了他,管他做什么都对他怒目而视、喃喃咒骂;有的则惊疑不定,不知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也有游魂忙不迭还礼,想要换差官大人一个好印象,说不定后面有机会不死。 “许草莽”一扫之前怪声怪气,朗声道:“能撑到现在,本座佩服。实话说与大家,生前有什么罪孽,刚才那一场危难狂奔,也全都赎回来了。倒是真正翻过围墙之人,个个都胆大妄为,会被真正处死,连阴阳司的墙都敢翻,不该当死罪么?!你们虽不能再入轮回,但也个个可活,先留在幽冥吧,将来也许还有转生机会。” 冥殿上牛头又急忙给大人解释:“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过墙者的下落,告诉他们翻过围墙的游魂会死,他们心里更舒服些。跑半晌怪辛苦的,算是个安慰吧。” 果然,听说自己不用死,场中游魂齐齐欢呼尽皆大喜,欢笑之余,会为自己庆幸‘幸亏跑得慢了些’,更有不少游魂幸灾乐祸翻过墙的那些‘倒霉蛋’。 仙剑之内,姬铭、清和对望一眼,两人神情都古怪得很,姬铭摇头苦笑:“这算什么?” 清和捂嘴轻笑:“我觉得还不错,若我也是场中游魂,现在一定开心得很。” 一成游魂入轮回、返阳世,后面还有些公事手续,有牛头在旁指点,姬铭办得顺顺利利,‘上差’再来,把这些游魂带走,具体他们转世何方投胎何物就不是他姬铭的权辖范围了。 把能走的送走后,剩下的就该‘卖’掉了,牛头又向姬铭提及此事,事已至此,姬铭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人生路上,不管阳世路抑或阴间行,总会有那么几场疾风骤雨,就像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你们是在寄人篱下,要乖乖低头。 而以阳身入幽冥的姬铭,他似乎杀死了他自己,。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古一梦(十九) 月初,天色阴沉。夜半三更,漆黑一片。 阳世间,北俱芦洲,苍空山脚下,一处寂静田间。 二差头马面合手抱拳:“奉我家大人之命来传口讯,如今话已带到,两位还有话要带与大人么?” 马面面前,韩晓虣、严青衫对望了一眼,两位真人脸上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一个时辰前,山门传报,说是有一厉鬼奉了‘姬大人’之命,求见剑庐掌门与严师叔。事关姬铭,两位真人不敢怠慢,亲自迎出山门。但鬼差似是很忌惮人间的修行门宗,不肯进山去坐,三人就找了个安静田间说话...... 韩晓虣还礼,对马面道:“还请转告姬大人,他的托付我已知晓,会尽快办好,顺祝安好。多谢差官大人。” 马面点点头,身形一转消失不见。 韩晓虣、严青衫两人走向剑庐,并不施法飞遁,平常人那样缓步而行。走了一阵,严青衫‘嘿’的一声叹:“这个姬铭,当了判官?!” 韩大剑仙笑道:“我宗真传弟子,下到幽冥做了一司判官,剑庐也算是有面子了吧?” 两位真人都摇头而笑。随后韩晓虣问严青衫:“小姬颰交代的那两件事,您怎么看?” 姬铭求请门宗做的第一件事:告状。 找大唐官府,状告刘铁妻子陈姓毒妇和那奸夫,谋财害命连杀两人的大罪。若是官府拿不到人,还需剑庐门下帮忙,拿下恶徒去送官。 剑庐弟子出手,狗男女天地难容,绝逃不掉;剑庐门人送上大堂的诉状,衙门怎会怠慢,必定严查细审,还含冤之魂一个公道。 小事一桩,举手之劳,但姬铭所托远不止于此,关键不是那对狗男女,而是以后......以后他会把重罪恶贼之名、罪行源源不断送上来,再请阳间官府立案、追查。 姬铭所愿,牵一线,勾连于幽冥阴司与人间官府之间。 人间恶性暴露阴世,再从阴世传回人间,交由官府。或许游魂会有恶意诬告、误会错告,皆无妨,阳间官府会核实、查办,以报伸冤不做冤。 姬铭所愿,阳间罪孽,阳间了断! 阴阳司处判轮回与人间赏善罚恶完全是两回事,两界的法度截然不同。 以人间法度去衡量阴阳司,无异以尺量斤、举秤称亩。 有关阴阳司的深处奥妙,姬铭还没能弄明白,比如为何十成轮回一成、比如大判官狂敛香火等等,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明摆着: 这个阳世,好生兴旺! 凭这八个字,足见阴阳司不亏值守。 阴阳司没错,究根追底,它只是少了一重世人期盼、也是姬铭期盼的‘报应’。少了?姬铭给加上就是了。这样做全不会影响阴阳司的法度,但能让姬铭开心快活。 天地自然不问善恶,往生轮回不问善恶,可姬铭是人间去到幽冥的判官,他没那‘大道’的境界,姬铭只有个‘小心思’:力所能及,能报就报。 “让山中清修之人跑去凡间官府、状告凡间的冤屈,总觉得有些荒唐......”严青衫语气带笑,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剑庐弟子匡护良善,得知罪恶、揭发罪行,本来就是分内事,这是好事,做得。” 韩晓虣点点头:“凡间罪恶,凡间官府了断,这样也算公平。至于另件事......‘浅规则’的威德祠,本来就是大唐皇帝为他们所建,他想请皇帝在给他添块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姬铭请门宗帮忙做的第二件事:找大唐皇帝,在所有供奉‘浅规则’的威德祠中,加一座碑,背衬刻绘阴曹地府,碑文镌上四个大字:恶有恶报。 ‘恶报’碑要摆入神龛,受拜奉、受香火。 严青衫接口道:“威德祠的香火好生旺盛,在那里立一块戒碑以作警醒,告诉世人生死有报,这也是好事情,做得。立碑是算是细节,不过足见那小子的心思了。” “小姬颰行事不羁,但他的心思绝不会错的。”韩晓虣附和,两位真人交口夸赞,谁都没想到姬铭立碑,哪关什么‘心思’事情,纯纯粹粹是为了敛‘财’、收香火。 碑上不曾明确刻出‘碑文是谁说的话’,所以碑无名,受凡人拜奉,收来的是无主香火;但任谁都会觉得这是浅规则戒言,是以香火会被姬铭他们收到。 人间法度,不能用于阴阳司;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人间明言,放之幽冥四海而皆准,想在幽冥闯荡,没钱步履维艰。 “让树行与孔连顺跑一趟吧,去趟皇宫,他们一直都以浅规则之名都在衙门除暴安良。”严青衫吩咐。 韩晓虣应是,补充道:“除了祠内添立戒碑外,再让树行给当朝万岁嘱咐下告状的事情,皇帝对刑部打声招呼,以后差官办案会更用心些。” 说完,韩晓虣又想了想,重新开口:“大长老,你有没觉得...其实小姬颰托付的这两件事,不用我们剑庐来做的。” 找浅浅、找许草莽或者刘一阳,这两件事都能办成,又何必麻烦剑庐?而且身为浅规则骨干的他们为姬铭办事会更加重视。 严青衫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姬铭这两件事,都是‘修行人干涉凡间’,他来找你我,藏了一份‘请示’的意思;另外,尤其第一件事,还须得有个分寸的拿捏,剑庐剑主和老头子严青衫来做,比着飞扬跋扈的年轻人要更妥当些......早都说过,姬铭的心思不差!” ......…… 游魂自阳间进入幽冥,只有一成能够返回人世,剩下九成全部留住地府。更要紧的,游魂不止人魂,而是鸟兽虫豸、花草树木,是阳世中所有所有死丧的生灵。它的数量何其庞大,远胜人间。 姬铭实在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幽冥之行,对于修炼狂徒来说,这明显是大道梦碎的的死亡之路。 但今时、此刻,刘铁师徒沉冤昭雪,一桩阳间罪恶,因姬铭之故得以阳间了断,姬铭觉得自己这趟只能以‘无端’形容的幽冥之行,突然有了值得之处。 能伸张冤情,哪怕只是一桩,姬铭以为:我便不是白来一趟! 攀一阶、看一景。不单单是人到阶上、身处景中就圆满的,真正的开心、向往是在这壮美风景中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 修行快活,因长寿、因逍遥、因世界变得丰富多彩,更因自己平添大力、能做成愿做之事、能做成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人。 做了自己想要做的那个人,何等惬意,怎能不笑。 至于阴阳大道能否守秩序化天道,姬铭只想大笑一声:干他娘的一炮!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古一梦(完) 阴阳司需要的,是那种心没杂念,为求一个目的,全心全意的向前冲的判官。 一品判,眼中只有两界安稳、轮回顺畅。 为此,不惜舍了天、舍了地、舍了君、舍了亲、舍了师,舍了自己。只要轮回有序,其他不值一提,这是一品大判官该做之事。 姬铭站起来,对着这阴阳司深深一揖。 他就明白自己永远做不成真正的一品大判,但无妨,有人做得,姬铭敬佩。 正如阳间,有些修士,要么清心寡欲,不问世事,要么恪守规矩,愿意为人间的开太平,让自己活得没那么痛快,不去追求绝对的自由。世间百态,各有所求,是非对错,一团浆糊。 因为有太多人,道理只是说给别人听的,而不是用来约束自己的本心,修士凡人皆如此。 他姬铭就是混吃等死,小富即安,哪管别人飞黄腾达,问鼎仙道,那也是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缘法,未必有高下之分。 “该怎么回去呢。”姬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满堂的鬼差,事已至此,他当然看出“浅浅”,“许草莽”他们都只是一丝魂魄入幽冥,阳身并未涉险,而他则是身体力行的被梦千古扔到地府,这该如何回去啊? 梦千古真要杀他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既让他阳身进幽冥,又给他伪造大判官身份,总不会只是让他体验生活吧? 姬铭原以为梦千古要以阴间“秩序”来断他大道,可他明明顺从本心保留“人性”了,这梦大剑仙怎么还不来接他,断不会是人在阳间,难下黄泉,谢邀吧。 日子就这样在他胡思乱想中的虚度着,乃至姬铭都忘记了自己来幽冥多少光景,是几十年,抑或是几百年? 只是这阴阳司内亘古不变的上演着悲欢离合,大大小小的案子依然按照阴间律法准则来执行。 他们的故事或许腌臜龌龊,或许可悲可泣,或许舍己为人,只要不是“损人不利己”,他们的冤情是没有改变余地的,唯一改变的是姬铭一直以阳世的律法与道理来善后。 在他眼皮底下,他能做的只是让好人有好报,让为恶者在阳世得到应有的制裁。 这些年姬铭没有变得成熟,人是不会真正长大成熟的,都只是假装长大,要是让他在路上看到一坨牛粪,还是很想拿鞭炮炸它。 姬铭是这样,浅浅与刘一阳,乃至同样穿越过来的姚汝讳又何尝不是呢?他们从未长大过,只是玩具越来越贵,人都会为年少不可得之物迷恋一生。 有些人年少的时候喜欢玩偶与洋娃娃,长大了还是喜欢。只是他们喜欢得更加精致与具体,对其手感与身体构造有了更高的要求,乃至希望那些男女傀儡能攻守兼备,能歌善舞,能低声轻吟也能孔武有力…… 姬铭会想,会不会就是他这样的“不成熟”,他才会一直被困于幽冥。 就在他金丹圆满,元婴欲结之际,便是此刻,姬铭灵台之中突然金铁交鸣之声大做! 铁链子抖动时,叮叮当当的乱响,扩大千倍、万倍之后,就变成了雷霆宏声,锐金之雷。 金雷轰鸣,金光万道,炸碎于滚滚黑暗之中! 宛如隔世又隔世,姬铭以主人公的身份入梦,飞快而清晰的过完了凡人的一生又一生。 这些梦中,有着形色各异的人生。有一世,他每天一次向妈妈介绍了自己。 有一生,他用奶瓶喂着杀死妻子的凶手。 有一世,他甚至化生成女子,得了癌症,只有三个月生命,但她怀孕了。 有一生,不如意事太多,便纵身一跃后,他却后悔了。 有一世,他承诺了她等到二十五岁,但他永远只有十八岁。 有一生,他渴望她,到手,呸。 ………… 最后的一世,他身为执法者,终于杀光了那些暴徒了,在摘下死者的面罩后,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仿佛过了千年,也有可能是短短一瞬。 从神智混沌、深深昏迷、到清明重现、渐渐复苏、完全醒来,姬铭忽然睁开了双目…… 阳世,他回来了。 (千古一梦篇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魔(上) 千万年前远古时候,飘雪时节,一名为秦守的娃娃降生,出生当天里家中来了一位怪客,虬须汉、三尺长发根根倒冲天,隆冬季节里赤上身、腰下不着裤而挎金红长裙,双足裸,踝挂金铃铛。怪客径自来到婴孩襁褓前,对其父母道:“此子身带造化,某与他寿命百年,算是个见面礼,剩下的看他自己。”说着伸手一弹,几许金光自怪汉时指尖流入婴孩眉心。再一眨眼怪人消失不见。 百年寿命?似也当不了什么,秦守自有体弱,动辄染病好几次都险险病死。他的体魄还是凡人,不吃饭照样会饿死。 秦守家境贫寒,勉强将他养到七岁,将其带到镇上插签叫卖,这也怪不得父母狠心,年景不好家底浅薄,如今再也养活不了这个娃娃了,与其留下他饿死家中,倒不如托付个好人家、顺带还能赚几个支持家用、好歹坚持到麦收时候。 恰巧一位年轻的读书相公从路边经过,此人姓霍,正缺了一个书童,见秦守眉清目秀心中颇喜,问答几句又觉得这孩子有股子机灵劲但又不失淳朴,霍公子当即付了银钱将小娃卖了回去。 秦守入霍家为奴,本应改性换名,霍公子却说姓名音同性命,不是平白来的,性命姓名皆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改动,今日秦守侍奉于霍家,但他不可能永远做僮儿奴仆,迟早有天会长大成人,到那时让他去认祖归宗。 由此书香世家中多出了个名字难听的小童儿。 只凭‘不改名’一事,不难见霍公子为心地良善之人。事实也确是如此,对着个小小书童,公子爷多有照顾,寻医问药为他调养好身体,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讲做人道理,每逢年节吉庆时候公子还会给他单独开一份赏赐,着他返乡去孝敬爹娘。 一晃十年过去,这其间秦守家乡曾爆发瘟疫,家中亲人死个干净,身后事也都是霍公子出钱派人一手操办。 公子如此做,原因无他,不外两字:好人。 他是好人。 第十年,霍公子为秦守定下了一门亲事,同年里喜上添喜,霍公子得州官赏识,发下任聘文书请他去州内大城做官。 霍公子欣然上任,不料祸从天降,渡河时遭遇洪峰自上游突降,船毁人亡。秦守本来追随公子身边,也沉溺于江,但他运气好,被乱流冲上了岸滩,侥幸逃得性命。就在岸滩上沉沉昏迷时,秦守做了个怪梦,梦到有人在他耳边说‘十五年后霍公子转世投胎,生于北地沧州洪姓巨贾之家’。 秦守醒来后返回霍家,其后十三年尽心尽力照顾霍家老人,替恩公、主人尽孝,直到老爷太太故亡,霍公子留下的孩儿长大成人,他才搬出霍家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是这段时间里,他在江边昏迷时的怪梦总也挥之不去。再过两年,梦中听到的‘十五年期’将满,他安顿好家里赶赴北地沧州。 这时的秦守已是三十出头的汉子,脑筋灵活为人诚实,识文断字且见识不错,赶到沧州找到那洪姓巨贾之家,谋了个‘茶管’之差,在家奴中算是个中等偏上的差事。不久之后洪老爷喜得贵子。 与江面梦中言说比较,时间倒是扣合得上,可秦守也不敢确定,这位新降生的小公子究竟是不是自家的霍公子转生,直到有天无意中发现小公子的小腿上又一块鹅青云记......这是胎记,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形状,霍公子也长了一块。秦守大喜过望,由此确定,此子就是他的恩公。 而那位小公子对秦守也莫名亲切,小时候哭闹起来谁哄都没用,唯独一见秦守小娃立刻破涕为笑。由此秦守在洪家地位扶摇直上,被指派专门照顾小公子。 秦守自己又何尝不是心花怒放,无数次暗中祷念,感谢神佛指点让他又能找到公子,尽忠报恩。如此,两年,忽有一日家主引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麻衣相士,据说铁口直断字字成箴,于京师一代大大有名,是洪老爷花重金请来为小公子看相、以提早为前程做准备。 不曾想到的,麻衣相士一看小娃当即冷笑一声:“无前程,七岁夭;无可救,天注定。” 洪老爷当场大怒,再有名也不过是个混江湖算命的,当即传令下去,虎狼家丁提棍执杖将其一顿狠打、扔了出来。可对小公子是若珍宝的秦守并未动怒,更没去动那相士一根手指,失魂落魄呆立原地:那相士的嗓音,与他江面怪梦中的声音一模一样啊! 老爷盛怒之下如何肯定秦守相劝,秦守无奈,一直苦忍到天黑、服侍着小公子安睡后,急匆匆出门去寻找相士,找到对方落脚的客栈打探得知相士已经走了,但店小二拿出了一封信笺:“他走时留下一封信,要小的交予秦爷。” 秦守打开信笺,寥寥两行字:洪家孩儿死后三年,转世京城万象王府,贵为王子,更有天龙大命。 看过信,小心烧掉,秦守心中又安慰又悲凉,安慰的是恩公的命越来越富贵,悲凉的则是小公子这一生太过短暂......相士之言成真,待小娃七岁时突然怪病,从发病到夭折仅仅七天时间,但小娃撤手人寰前一刻、回光返照时,竟是望着秦守一个劲的笑。 天真、快乐的笑容,就是他走时的神情。 秦守嚎啕大哭,料理过小公子的身后事,秦守辞去洪家职务,辗转来到京城,想到万象王府再去谋个差事,可王侯之家招仆收佣自有途径,哪会收秦守这种四十好几又来历不明之人。 王府周围流连百日始终不得其门而入,这天夜里在客栈他正踌躇反侧、难做安眠的时候,忽然敲门声响,开门后秦守霍然大喜,深夜到访的正是当年那位相士。 “我已观察你整整百日,怎么,还想去王府继续服侍恩公么?”见面后全无客套,相士开门见山:“要仔细计较,他救你一世,你已报过他两世了,足足抵回了,又何必再去报他第三世?你自己不知晓,你的资质不俗,若你愿意可随我去做修行,来日未必不能登仙证道,得个无尽逍遥!但,你年纪不轻了,不可再耽搁!再晚几年,先天灵气消磨殆尽,就再没机会了。” 谁不慕修行?秦守自也不例外,心里免不了的一番挣扎,可到最后还是摇摇头:“多谢仙长好意,只是这个恩...永远也报不完啊。做个忠义之人,正是霍公子教会我的道理。若我不知他转生何处也就罢了,我知晓,便不能不护在他身边。” 相士又仔细看了看秦守,片刻后一笑:“桌上信物,持之登门,于王府内谋个差事不难。” 秦守转回头,只见屋内桌子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枚玉玦,质地平凡做工粗糙,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物件。 再转回头,相士已然不知所踪。 转过天来,秦守持玉去往王府,怕门房不识货不敢直接投玉求路,于王府门外苦等了大半天,直到黄昏时分,终于见到有管事模样的锦衣人出门来,急忙抢步上前,双手托玉高举,躬身拦住去路:“贵人请留步,敢问贵人可识得此玉?”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魔(下) 出门来的是万象王府一位官家,在府中颇有些地位。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管家大位,秦守鲁莽拦路立刻引来恶奴围拢,所幸管家大人刚刚办过一桩好差事,得了王爷夸赞,正是心情大好时候,摆摆手屏退下人,看了看秦守手中玉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从哪里见到过......又仔细回想,片刻后恍然大悟,问秦守:“你与陈老师如何称呼?” 陈姓之人为饱学之士,满腹经纶见地非凡,深得王爷赏识,引入府内常驻,平时专责为诸位王子师范,王爷有大事举棋不定时都会向他讨个主意。 除了王爷外,府中上下都敬称其为老师。管家大人依稀记得,陈老师的腰间就常挎着这样一块玉,据说为其族徽,虽不值钱却格外珍惜。 秦守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含糊道:“故人渊源,求请贵人指点。” 管家见秦守模样老实,也没做多想,带上他回府去见陈老师。后者扫了佩玉一眼,似是知道怎么回事,根本无需秦守解释便对管家笑道:“是我家外姓晚辈,多谢管家。” 得了陈老师相助,后面的事情自然舒畅无比,秦守就跟在陈老师身边,做了个书仆。很快小王子出生,王府里的规矩大得不得了,秦守自是不敢去撩开小王子的裤管看胎记,不过他心眼灵活,没怎么费力就打探得知,小王子也和洪公子、霍公子长了一模一样的胎记。 小王子是早产婴儿,日夜哭闹不休,想来是小小的身体不舒服吧,多少名医御医来诊治,可这先天不足药石难补,都止不住他的哭闹,直到一天,陈老师去探望小王子,秦守得以跟随身后,便如洪公子幼时一样,秦守才一跨入门槛,小娃娃登时止住哭声。 这还不算完,那么点的一个小东西,手舞足蹈躁动不休,好半晌才有人会意,他不要乳娘来抱、非得要去秦守怀中。这是如何也使不得的事情,还是陈老师发话:“就给他抱一抱吧。” 王爷就在房中,倒是个和善之人,笑呵呵地一点头,没太当个事情,而小娃一入秦守怀中,立刻咯咯咯地欢笑起来!秦守心中百味杂陈,努力再努力忍住了自己的眼泪......此事在王府中被引为奇谈,王爷特意传令,调了秦守来王子身边听用,自那之后,只要他在附近王子就一定开心快活,他若不在,小王子是哭是笑可没人做得了主! 随后几年,小王子长大了些,对秦守更是依赖得紧,奴凭主贵,秦守在王府中不大不小也算个要紧人物了。这天里,他正陪小王子院中玩耍,陈老师走了过来:“秦守,你且随我来。” 小王子交予旁人照料,秦守跟着老师来到偏僻处,老师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伸手摸出一小袋金子塞入秦守手中,后者莫名其妙连忙推辞:“您这是作甚?” “我这块玉玦,乃是年轻时偶遇仙家所得,仙家曾说,有朝一日若有人持一样玉玦找你,他的事情你当尽力相助。”陈老师先简单交代过渊源过往,这才继续道:“你还不晓得,当今天子无后,且年事已高...已然选中了小王子过继龙庭,来日他便是万岁爷了。” 相士留给秦守那封信里早都点明此事,秦守如何不知?可即便有所准备,依旧忍不住的大欢喜。见他满脸喜色,陈老师顿足焦急:“你怎地还欢喜...小皇子如此依赖你,不久以后他入宫,你必会于他同行,侍奉于左右的。” 这个时候秦守仍未反应过来,还开心点头来着:“如此最好,我愿永奉小王子......” “糊涂啊你,男子入宫侍奉皇帝,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怎不想想,要挨上那一刀!此事绝无更改,你大难临头。”陈夫子讲话分人,对贵人时引经据典辞藻繁华,对普通人就说普通话:“念在仙人渊源,我岂能看你被强送入宫受此酷刑。这包金子与你,加上这两年你攒下的佣薪,后半辈子不用愁了。事不宜迟,待会我会出去采买几卷古籍,你与我同行,途中...逃去了吧...倒时记得在我脸上打一拳,得见血。”王爷家奴不能随意进出府邸,想要出门非得有门牌不可。 哪个男子衣食不愁,会自甘去做太监,尤其秦守现在不老不小,四十几岁正是精力充沛时候。 手里拿着那袋金子,秦守呆住了。陈老师叹了口气,知道他和小王子感情深厚,又开解了他几句,无非‘天子身边岂会疏少照顾,不多你一人’之类,跟着又一推他肩膀:“你速速回房去准备,半个时辰后我在门口等你。” 木木然,秦守返回屋去,但半个时辰过后,陈老师没在大门口见到他,找到房间一看秦守就坐在椅子上,仍发呆。 “你怎地......” 不等陈老师说完,秦守起身、摇头:“谢过老师提点大恩,我打定注意了,随小王子进宫。” “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啊。”陈老师眉头大皱,可凭他如何说,秦守都心意已决,手中金子也还给了他。如此,秦守追随小王子入宫,净身后大病一场几乎丧命,但还是撑了过来,不久后做到首领太监,周全服侍于小万岁身边。 一晃又是二十年过去,小皇帝早已亲政,颇有建树,秦守则是古稀老者了,可他耳不聋眼不花,精神和体力旺盛堪比壮年,旁人不晓得但他自己记得清楚,小时候父母讲过的‘怪客到,送百岁’之事,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了,老却不朽,远远有的活。 这一天,老太监闲来无事正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打瞌睡,忽觉有人拍他肩膀,睁眼一看居然是皇帝,秦守忙不迭下拜谢罪。 与生俱来的,皇帝就觉此人亲近,心底把他当做至亲之人,全不在意,伸手搀扶他起来、笑道:“若是我自己经过,就不叫醒你了,正好今天我身边还有一位奇人,能预知天下事,难得一见、不可错过。这位是自南方持舟国来的大国师,与孤聊得颇为投契。” 老太监这才去注意皇帝身后之人,待看仔细,大吃一惊:外国来朝的国师,竟是当年给沧州洪家小公子算命的那位相士。 皇帝没主意秦守的身形,请相士坐下来,兴致勃勃地询问自己将来成就如何、国运如何,虽然是天子,但这位皇帝并不太笃信天命,问起这些不过是年轻人的好奇,那时皇帝二十几岁,还年轻。 相士谦恭守礼,回答皇帝问题时大都云山雾罩,不肯给出直接答案。 秦守就从旁边侍候着,事情虽然古怪,可是在他心里不存疑惑,这几十年里他已经见识过真正的‘古怪’,笃定得很,国师就是相士。 侍奉着,聆听着,渐渐秦守的面色苍白了......他听得,有过几次皇帝追问关键大事,相士的回答都是:陛下莫急,两年以后才可见得分晓。 两年以后见分晓?相士的话里暗藏玄机,皇帝只道他在卖关子,秦守却以为:大不妙! 转过天来,秦守向皇帝告假,说是老家有个晚辈亲戚来了京城,想去见上一面,皇帝痛快答应,还特意赏赐了些礼物着他给家里人带去,这是秦守生平唯一一次欺君。 出宫去,直奔国宾驿馆,老太监为皇帝身边红人,他不弄权但所到之处自有人迎奉,全不费力见到相士,秦守关好房门,对相士深深施礼,口中敬称仙家,小心翼翼地询问‘两年以后见分晓’究竟何意。 相士笑了起来:“好个秦守,难为你还能听出内中意思,实话讲与你知,你家恩公这一世就只剩下两年性命了。怎么样,你可还要问他下一世如何?问过也无用,其后百年七世,他都会托生于海中游鱼,你想伺候也伺候不到了!” 秦守将毕生光阴用来偿报霍公子的恩情,闻言悲从中来:“这不公平!霍公子是何等好人?洪公子小小孩童,但也懂礼乖巧。当今天子更不必说,年纪轻轻却雄才大略,仁政于四海,这等好人为何世世短命!” 相士冷声做笑:“好人坏人,与轮回何干?你被恩情蒙了眼睛么?他这三生都不得长命不假,可他曾受半点苦楚么?世世生于富贵家,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这样活上十年,远胜百年苦命。”说完,顿了顿,相士放松了语气:“不说他了,说说你吧,三世相奉,你也算功德圆满了,放手吧。你我总算有缘,我传你一套练气法门,虽飞仙无望,但可延年增寿,可飞云踏雾,你还有大把寿数,也该自己享受了,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世界神奇有趣远超你想象。还有你常年当差,少归家,如今你家开枝散叶,嫡孙儿都快有孩儿了,是不是该回家去看看了,享一享弄孙...哦,重孙之福。” 秦守在去沧州前就有了孩儿。 他心中一番挣扎:“仙长当知...我能有家、有娘子、有孩儿,皆因恩公照顾,我那老妻就是恩公为我主下的亲事......”说到此秦守老泪纵横,咕咚一声跪倒在地:“求仙长垂怜,怎生想个办法,救救皇帝吧。” 相士眉头大皱,不理会。 秦守则一跪不起,整整几个时辰哀求不断,到后来相士不胜其扰,冷笑道:“想救他?好!挪你寿数于他啊,二折一,你还剩一百零二年阳寿,你说,要送给皇帝多久活命。” 数不清第几次了,秦守又是好一阵子犹豫,最后声音发颤:“我...我...全给他,求您让皇帝添寿五十一载。” 相士一惊,看了秦守好半晌才开口:“给他个一二十年、哪怕三四十年不就是了,全搭进去,你立刻就死?” 秦守哭得更加凄然了:“我舍不得死啊!可一想到因我小气,恩公就少活一年,我心中就疼得不行,公子教我,忠义才是为人之道,我时刻不敢忘记。” 相士沉吟了片刻:“这样吧,你也莫急着决定,你七天以后再来找我,仔细想一想,究竟要不要把所有寿数都折与他,若真能拿主意再来找我,我助你施法。”言罢不容秦守多说,大袖一卷老太监直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经回到了皇宫不远处一个僻静角落。 秦守回宫,告病休养,皇帝政务繁忙,但七天里倒有六天都去看他,唯一一天没来,还派了不到十岁的大皇子代为探望,而这七天里对秦守无疑炼狱,一边是忠义和恩公,一边是自己的性命! 七天之后他又去找相士,拿定主意,仍是原来的那个主意! 不料相士苦笑起来:“你莫见怪,其实这法术我也没把握,成功的机会不过两三成而已,一旦施法你必死无疑,可能不能转给皇帝,就只有两三成的可能,你还是先回去,再仔细打算一下,我仍是等你七天。”说完又挥袖,老太监回宫了。 七天再七天,健壮老人被折磨得形销骨瘦,到得最后他还是决定:赌了。大不了一死,只为了那两三成的机会,死而无憾。 相士叹了口气,不再相劝,漠然道:“那你死吧。”话音落,法术起,老太监直觉心地空牢牢的难受,一阵恶心感觉翻腾上来,张口想吐但还不等吐出什么就摔倒在地,就此身死。 而他身死一刻,空中黑云满铺,轰轰雷霆炸裂,那个相士放声大笑,脸上筋肉蠕动、身上衣衫入烟流转,几个呼吸过后变成了万象王府陈老师的模样。 变化未完,面蠕动继续、衣衫改变继续,很快又变成另个惊人模样:虬须汉、长发倒冲,赤膊着裙、光脚缚铃,正是秦守诞生时送他百年寿数的那位怪客。 怪人俯身,抓住秦守的手用力一拉,已经死掉的秦守猛又恢复意识,站起身来,低头看看自己、抬头看看眼前陌生大汉,吃惊莫名。 “恭喜、恭喜,”怪客眉飞色舞,笑声响亮:“你忠义入极,比傻子还傻比癫子还癫,证得极致道,立地成魔,从此你我为兄弟,我的一百零七弟,忠义魔、天魔!” 秦守证魔,犹自追问:“我那恩公呢?” “他添阳寿五十一载,将来大展宏图,成就一代英名大帝...世间事情,大梦一场,如花如画如烟如风,再不必挂怀了,随我去吧。”大笑声中,怪客拉着秦守破天而去...... 第一百五十章 万家生佛!(上) 苍空山,霜雪峰上。 一明媚女子神情肃穆,专心致志的抄着心经,妙龄少女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微风吹过,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未施一丝粉黛的俏脸上却不乏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少女皱了皱琼鼻,本就娇媚如月的脸颊上更添了几分灵动,只见她慵懒的伸了伸纤腰,眯着那双令人顾盼生辉的桃花眼,不知思念着谁。 小小少女,撩人心怀。 蓝衣少女不敢松懈,深知心诚则灵的道理,小憩一下后就继续虔诚的抄心经。 为三师兄抄心经万遍,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心经既《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由西牛贺州传入北俱,整段话的大概意思就是透过心量广大的通达智慧,而超脱世俗困苦的根本途径。 原来她预想二十年左右可以完成,但按目前的进度,估计起码要三十年左右吧,或许更久。 刚开始写的时候,有些句子拗口,重复的字句也很多,心一乱就会抄错,好几张都没有一张对的,这是她的第一道坎。 抄到百遍左右的时候,就可以熟练地背诵了。但是,心经的经义,她还是不懂的。只是就这样一遍遍抄下去,要写出一张完美的心经,其实是很难的。 心经字数只有短短的260字,里面重复的字很多,最多的“无”字,有十九个,其次是“不”字,九个,“色”“空”二字也很多,“心”字只有一个。 她有心病难医,皆因总有心惦记,像那安魂的药里,总缺梵音一曲。 要写得好看不容易,刚开始她老是想添加变化,以显丰富,但这些人为的矫饰,往往会显得浅薄庸俗。 待到三百遍之后,现在就是平静地随手写去,不计成败,这样有时写得反而不错。 这样反复抄同一篇文字,显得有点傻气,但她相信,这是不聪明但最有智慧的办法。 在无数次的重复和假装之后,浅浅她相信,终于会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 ………… 大陆西面有洲,名瞿陀尼,其地纵广八千由旬,形如半月,名为西牛贺洲。 以灵山与雷音寺为代表的佛家大教,占据着西牛贺洲最大的两个圣地,千万年来主导着这一大洲的归属与话柄。 然而,是让万家生佛,还是让血海滔天?这佛家却难以掌控,无数大大小小的佛寺湮灭于滚滚红尘之中。 有光的地方自然有暗,西牛贺州既孕育了大量佛法高深的憎侣,更诞生了无数穷凶极恶的大妖。 佛能割肉喂鹰,救度众生,妖亦能乱世,祸害遗千万年。 更何况,这大洲危害最大的,从来就不是吃人的妖孽。 妖有百种,皆分明善恶,人心一颗,却万千难测。 灵山圣地,宏光大师对门下的小弟子讲述着这西牛贺州独特的佛理,幼稚的道理。 此时的神僧没打算打机锋,缓缓讲道:“悟凡,你可知晓,龛中神佛金身灿烂、古刹大寺禅唱庄严,信徒云集香火鼎盛但万万香客祈愿,真心向善无欲无求、只想向佛献敬求真知开点之人又有几个?万中无一。” “万人之中,九九九九个是向佛求福求寿求禄,求自己富贵满门、求仇人家破人亡。”宏光大师笑了,摇了摇头:“佛求众生戒贪戒痴戒嗔,众生又来向佛祖求贪求痴求嗔,不可笑么?” “贪痴嗔是什么?是苦也是魔,是障更是毒。每一道贪痴嗔之愿,都藏了一丝魔,一缕毒。” “香火越是旺盛,说明来拜佛的人越多;拜佛人越多的地方,贪痴嗔之愿便越浓,魔更深、毒更甚。” 说到这里,宏光大师双手合十,满面虔诚:“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他讲法;他传经;他还愿显力,不是为了让人敬他畏他或爱他奉他,他只是以此告诉世人:我是真正在,修我法度就能成我,人人可升佛!他说:请学我佛早已做好了自己的那一份。可世人不去学、他们自己不度自己,还有谁能度他。” “不过,无论如何,佛都不弃众生。建寺兴庙,人人可来佛前许愿,每当‘贪、痴、嗔’成念成愿,众生身具之苦、之障便会消弱一丝。但是要知道,那些寺庙不是西天灵台,龛上的泥胎不是真的神佛,日日夜夜受到那些念魔、愿毒侵染,纵有僧侣虔诚诵经、潜心持法,也不一定就能尽数消除。唯一办法,凭高僧的不动心境与灵台明慧将之牢牢镇压。而这些被镇压的魔障,你可将它看做是寺庙的‘反面’或影子。” 悟凡年纪虽小,但慧根不错,这个时候有些明白了,回想自己与师父的度化之行,遭遇过的那些淫祠野寺。 当他们窥破真相后,那些凄厉如鬼哭狼嚎的‘我求富贵、我求长寿’的祈愿声,就是拜佛之人留下来的‘愿毒念魔’、就是他们的‘贪痴嗔’。 而那阖寺邪佛、恶菩、诡罗汉,皆为人心之魔,它们汇聚成势、长成气候,凝相结形了,化作不世凶物! 宏光大师也真正说到了正题:“天下万物,皆做正反两面,寺庙也不例外。平时你只见它神圣庄严,却不见它镇压于根底的念魔冤毒。但若有一天,镇力消弱魔势涨大,它显现的就是另一面了。” 若以佛法精持做一个排行,当今世上,宏光大师稳稳能排入西牛贺州前五,于佛家事情的见识远寻常憎侣可比。 不过佛法的道理,实在有些深奥晦涩,宏光大师修持强却不善讲法,他说的吃力无比,还常常跑题去夸赞佛祖,小光头悟凡听得抓肝挠肺,所幸悟凡的心思还算通透,勉强听懂了大师的意思。 悟凡想了想,不解的问道:“若是普通的寺庙也就罢了,可咱雷音寺,古往今来第一神庙,也能被‘反’过来么?” “就是因为它太有名,才更有可能被‘反’过来。宝刹在时,天下人就算不能登庙,也会遥拜、向它祈愿;宝刹不在了,仍还有无数信徒做内心观想、再做祈愿。” 悟凡大惊失色:“雷音寺不在了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万家生佛!(中) 雷音寺不在了吗? 宏光大师并未回答小徒儿悟凡的问题,反而给小光头讲起了幽冥神君与大和尚的故事来。 话说这北俱芦洲的冥府神君啊,曾化身一老者赏玩阳间,有次来到一道浩浩大江边岸,恰巧有个胖大和尚也到了江边,他想过江,附近又没有渡船,但和尚不着急,还转头问我说老人家你也要过江么?洒家送你一程如何? 神君应他‘送你一程’这句话听着太别扭,不能跟你走。说话时神君发现,这个和尚的身资优秀绝顶,为其平生仅见。不过和尚并未修行,只是个普通人。 胖大和尚见‘老汉’不跟自己走,嘿嘿一笑也不勉强,就从岸边随手揪下一根蒿草,对神君道:那我自己过江去了,我觉得你面善,将来也许还会再相见,再见再见。 神君很是好奇:就凭一根茅草你怎么渡江,难道你是神仙? 和尚摇头:我可不是神仙,我有好武功。说完把茅草往湍急江水中一扔,自己纵身跳上茅草,放声高歌、大袖摇摆,飒飒然渡江去了。 果然是一身了不起的好武功,练到人间极致了。 胖和尚渡江过半,又回头对神君摆手,笑道:你看我的武功可有多好,将来我会收很多徒弟,将我的武学发扬光大,到那时我会有一座自己的寺庙,不对,我徒弟的寺庙也算我的,我会有很多寺庙。 神君笑着应他:就算你有寺庙,庙里供的也是佛,和你有个屁关系。可你连武功都能炼得这么厉害,你要是做修行肯定更厉害,如果真能修行有成,做了佛,世界上所有的寺庙都会供奉你啊。 喊声落,大袖飘飘身形飒飒的和尚愣了愣,随即哇呀一声大叫,他觉得老汉说得大有道理,一分心武功就不好使了,掉进了江里,后半程和尚靠得是游泳。湿淋淋上岸后,和尚向着江对面的老汉大喊:我要去修行了,谢谢你一语惊醒梦中和尚。 神君对他摆手,嘿嘿笑,心想又毁了一个大有潜质的和尚,真是高兴。 转眼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神君还在那座无聊的北俱芦洲世界里,这天正点着装模作样灯看书,忽听得阳间有人敲门,喊道:阎罗王,我成佛了,我来看你。 神君一时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开‘阴阳门’一看,这才认出来原来是一根茅草渡半江的胖大和尚,只见他目纳神光、身蕴法韵,居然真的成了佛。 神君不让和尚进门,和尚就在门口说话:你可把我害苦了,我们佛家讲究无心胜有心,空空一颗心才是真正义,你却劝我成了佛就能受供奉,这是功利心啊。本来我懵懵懂懂、正扣合了‘空空心’,再加上我这么出色的身资,很容易就能成佛,我觉得我天生就是成佛的;结果你给我种了名利心,再去修行可麻烦大了,幸亏我天生就是成佛的,要不被你害死了。 阎罗神君撇撇嘴巴:我不喜欢和尚,遇到和尚要是不害一害我别扭,你看我想是找别扭的人么? 胖大和尚满面惊奇:咦,我还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哪里得罪了你,所以你才害我,原来不是啊。你为什么讨厌和尚?咱们应该是兄弟伙啊,我家的地藏王菩萨还和你做过搭档嘞。 神君说:呸!不提地藏还好,说起他我就生气,当初他来我冥府,我还以为他是来给我做工帮忙的,把他当成了国师,哪想到他是为了自己的修行,地狱不空不成佛...地狱空了我做什么去?还有,和尚,我问你,你觉得我是干什么的? 和尚回答:你是阎罗王啊,阴间至尊,鬼中帝王,你是专门管鬼的。 阎罗大摇其头:你不学无术。我管鬼只是捎带脚,我真正的差事是管轮回。那你想一想,你们佛家的口号是普度众生,要把人人都带出轮回,这分明是砸我饭碗,我要是还能喜欢和尚,我就有病。 和尚想了想,咧开嘴巴笑了,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你害我是应该的,我不怪你了。 之后,和尚又说:有了名利心让我修行绕弯路,可是先有名利再除名利,最后修出来的成就要比懵懵懂懂直接证果更好,所以这一趟我登门拜访,是转呈来谢谢你的,有礼物给你。 神君说:你早说是送礼来的啊。跟着让开身子,请送礼的和尚进门。 和尚进门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根蒿草:这就是当初你我江边初遇,我踩着过江的那根草,这草见证了你我的缘分,所以我把它炼成了极好的穿遁法器,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炼成,特别的珍贵。 阎罗接过蒿草,说:你放屁,当初你是茅草渡江,现在你给我一根蒿草,一草一木死了都要来我的幽冥,你当我分不清蒿草茅草的区别么? 和尚大摇其头:你记错了,明明我就靠着蒿草渡江。 阎罗笑:就算你用蒿草渡江,半段水路后你就掉江里了,那根草自己飘走了,你可没捡着。 和尚见赖不过,就说他和这根草有缘分,几年以后又在江里捡回来了......一神君一佛陀就争这根草是不是当初那根,煞有介事。 可是不管是不是当初那根,蒿草都是一件佛陀炼化的神奇法器。 说着说着,宏光大师就把神话故事中的这根草给了小悟凡,让他日后穿梭宇宙,去看那一座座天地生、一道道乾坤灭。 且还明言在先,不是宏光大师不要小悟凡了,小光头永远都是他们灵山弟子,啥时候小悟凡真正参悟了‘开天辟地’或者干脆厌烦了这件事,他想回就能回到他身边。 悟凡百思不得其解的摸了摸自己白嫩无瑕的小光头,最终还是忍不住心动的问道:“师父,我从未生过穿梭恒宇,去看那一座座天地生、一道道乾坤灭啊!开天辟地多遥远啊,弟子愿听晨钟暮鼓,闻妙法佛音。” 宏光大师没有用“佛说:不可说”这样的禅宗佛揭来回答小沙弥,相反的,大师颇为单刀直入的答曰:“佛说有教无类,那悟凡你是如何看待域外天魔的?” 小沙弥悟凡如临大敌,浑身紧绷,感到像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一样紧绷。 ………… 注释:有教无类出自《论语·卫灵公》:“子曰:‘有教无类。’”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万家生佛!(下) 悟凡没再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却也没天真的喊着“求给自己一个公道,给他一个潜心向佛的机会”。 他只是低着头,不语。 宏光大师静静的看着小沙弥,恰如灵山那一池的青莲,简单而不带杂念。 良久,小沙弥终平静地给老佛陀说出一个不知是谁的故事。 古时,那年,中土,国破家亡的吴帆万念俱灰。 身为末代国君的他生平第一次,明白了‘我斗志昂扬虽死无悔,宁死也要前行...却有天突然发现:我只是蝼蚁。不是我不想斗战,但我只是蝼蚁’之痛。 行尸走肉一般的吴帆,他晓得追兵已经回去了,不会再来追杀他,可他自己却不想活了。只是不想,但总是有些不甘的,就这么死去?不甘心。 人,根子上说和树木、鱼鸟、野兽等等生灵也没太多不同,可以不为什么都不为,就只为活着而活着。那数十年里,吴帆就是最简单的:因为活着、所以活着。 浪荡深山,数十载时间一晃而过,野人样的吴帆,腌臜邋遢得不能看了,不过这段年月的休养让他心中生气渐渐昂然。山中一场暴雨过后,吴帆看见双虹跨远山,突然觉得心情不错,跳进池塘洗了个澡、囊中取出长剑刮须削发,很快焕然一新。 忽然间,一个声音传来:咦,原来你长得还算顺眼。 直接响在脑海中的声音,吴帆大吃一惊,翻手长剑在握,左顾右盼寻找穿音入识海之人。 很快那个声音又显现于心:既然看你顺眼,那就好商量了,你走运了、可以替我完成遗愿。 ‘他’要找人帮忙完成遗愿,但野人吴帆太难看,没这资格;干净吴帆勉强还能看得过,‘他’将就了。 多年落魄,心神散乱荒废修行,让吴帆这个修仙国度的君王修为大减,可他好歹也曾是一代翘楚,很快镇定心神,不去问对方是谁,反而饶有兴趣地接下对方话题:遗愿啊?说来听听,若有趣我或会答应。 说话时吴帆收起了剑,他明白对方高深莫测,绝非自己所能抗衡,拿不拿剑都无所谓的。 有趣有趣,有趣极了,包你喜欢。那个声音在笑,之后就在笑声之中,山崩地裂! 雄山石皮崩碎,大地泥土翻裂,一股怪力自吴帆脚下升起、将他托向高空,待到吴帆离地千丈再向下看——地面上,盘踞着一条浑黑巨龙! 直到此时吴帆才晓得自己混迹的莽莽荒山竟然巨龙潜形。 竟是一条龙再和自己说话。 龙须雪白龙目浑浊,本应璀璨光泽的一身鳞甲也变得斑驳黯淡,这条龙很老了,就要老死了...吴帆心中刚升起此念,黑龙之念就闪入他识海:糊涂糊涂,龙为神物,永生不灭,怎么会老死?我不是快老死了,我是已经死了,所以才老了。 龙已死,但精魂仍在。就是因为此龙已死,所以尸体苍老下去......吴帆煞是好奇:那你怎么死的? 龙声一下子变得懊恼:滚,不用你为我完成遗愿了,滚滚滚。 吴帆失笑:你别这么任性成不。 龙不悦:那你就别问我怎么死的。 吴帆对人冷面严峻,对龙倒是好说话,主要他实在好奇,一条龙的遗愿到底是什么,当即痛快点头:你说遗愿吧,对了,你叫啥? 我叫敖元老。报上名字,黑龙精魂沉默了片刻,之后沉沉一叹:魂飞魄散之前,我想再睡个凤凰。 龙性本淫,看到鲤鱼漂亮就化身鲤鱼去亲近,是以有了龙鲤;看到紫雀美丽就化身雀鸟去结伴做对,是以有了龙雀;看到骏马驰骋龙又变成了马追上去,之后又有了龙马......但龙最喜欢的、至少这个敖元老生前最喜欢的还是凤凰。他年轻时路过中土世界,偶遇一头青凤,当即颠鸾倒凤春风十年,之后龙凤分飞,再未见面过。 始终黑龙也不晓得,那头青凤究竟是中途土著还是和他一样、也是路过。不过那番云雨,是他最最旖旎的回忆。待到将死时,他又拖着重伤之躯返回中土,盼能再与青凤重温旧好一番,死才能瞑目啊。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神龙之志太过远大,吴帆听过有些发懵。 愣了片刻吴帆摇头道:我没地方给你弄凤凰去,先别说弄不来,就算我把凤凰摆你跟前...你行吗? 敖元老嘿嘿笑了几声:就你这样的,凤凰一个喷嚏打死三百个,指望你帮我睡凤凰是没戏,不过也不一定非得是凤凰,不是有那么句话...人中龙凤么?我睡个‘人中凤’就成。 吴帆反应挺快:皇后娘娘? 对了!敖元老可高兴了,回答响亮。 吴帆是个什么人?末代皇帝,十足怪人,他觉得这头死龙挺有趣,帮他睡个皇帝媳妇算得什么事,当下笑着点头答应:成了!我这就帮你抓皇后去! 黑龙敖元老急忙喊住了吴帆:慢,你忘了,我死了啊。不管睡谁睡什么,就算你把人洗干净了摆放我面前我也只能干看着。唯一办法...我以残魂入你身,然后你放松点...... 吴帆瞪起了眼睛:夺舍?! 不是夺舍,敖元老死了很久了,残留身内的与其说是精魂,倒不如说是一段真龙精气维持的残念,无论如何一个‘念头’是无法夺舍的。敖元老说的‘遗愿’,需要借用吴帆身体不假,但它都没办法去指挥,全都得靠吴帆自己做事。 说穿了,敖元老落下的就是个‘感同身受’。 吴帆有些迟疑:这样的话,算你睡的还是我睡的? 敖元老反问吴帆:你以前睡过别国的皇后娘娘么? 待吴帆摇头,敖元老笑道:那不就结了,反正就是睡了,不用分那么清楚了。 若是姬铭、姚汝讳或者其他剑庐弟子,断断不会点头答应的,可吴帆之邪,远非普通修家能比,不但答应了,而且还挺高兴。当即他放松身体,一道黑中带红的龙形精气自龙尸双睛之间飘摇而出,没入吴帆眉心。 一人一‘龙’,兴高采烈地赶赴当时的京师去了,黑夜后他们入宫,然后...吴帆站在禁宫内院、皇后塌前,识海中传来敖元老嘬牙花子的声音:皇后这么难看啊。 正宫娘娘初登宝位,还年轻,但长相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吴帆说你别痴心妄想了,我绝对不碰她。 由此,正宫娘娘逃过一劫,吴帆敖元老退而求其次,挨着屋子去看万岁爷的女人们,奈何皇帝登基不久,嫔妃数量不多,且皇帝初登大宝,现在娶进宫中的嫔妃,莫不是家中势力雄厚的女子...娶亲时不看长相,长相自然就看不过眼。 敖元老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叹,叹过诸宫‘佳丽’后无奈道:去看看公主们吧。 吴帆没好气:皇帝才十七岁,公主们才多大,你又不是肥宅。皇帝那样子你也瞧见了,还能指望他有出色姐妹? 说完,想了想,吴帆有出主意:或者...宫女呢?宫女肯定有漂亮的。 敖元老不是很情愿:宫女都被教训约束,老老实实全无风情...不对啊,我要睡的‘凤’,宫女算凤么? 没辙了,吴帆出宫,向着西北飞去。中土世界不止一家皇帝,这家凤凰不好看就再去找好看的皇后娘娘。但不知是吴帆运气不好还是敖元老霉运当头,大半个月里,一连跑了三家皇宫,居然没能看到一个像样的娘娘或者嫔妃。就在吴帆急急纵云去往下一家皇宫的时候,脑海中忽然传来敖元老的大笑声音:有趣,有趣,这般寻美人,可比着睡美人有趣得多,多谢小友、我去也! 话音落去,残念消散,敖元老彻底消亡。 本就是行将消散的一缕残念,离开本体龙身后也就愈发虚弱,勉强坚持十几天后终告散去。 到最后敖元老也没能睡到‘人中凤’,但最后一段时间里,每天盘算着‘下个肯定更好’,思索着‘这家皇宫看上去挺气派,娘娘当不会差’,却也落得充实有趣。 真要说到‘睡’,神龙遨游宇宙,三千世界转了个遍,什么东西没睡过。死前能得‘充实有趣’,足矣! 残念不再,但那一道真龙精气却留在了吴帆体内,至死敖元老也未多说半字,但这份报酬是留给吴帆的绝不会错。 敖元老死了,吴帆忽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趣的龙死了,有趣的事也做不下去了。他又折返先前栖身莽山,那地方荒僻,既没有修家也不存精怪,巨龙尸身还安安静静摆在那里,并未被人发现。 真龙尸体,丹、睛、须、角、牙、爪、鳞、皮、肉、骨、筋、血、五内六腑样样是宝。敖元老从未交代过自己的身后事,想来此龙生性洒脱,不该关心自己的尸身如何,吴帆也大可以为‘这尸身就是它留给我、送给我’的。但吴帆并未解龙剖尸抽筋取丹,正相反的,他深挖坟坑,将巨龙埋葬,又耗时三年结下蔽气阵法一座,以保尸身龙气不会泄露出去,让这头与自己相处十几天的朋友安心沉眠、永不受滋扰。 不过吴帆没想到的,待他葬龙事情彻底完结时候,地下龙尸中接连射出九道精光,全都打入他的眉心! 黑龙之身早都死了不知多少年头,但龙躯生俱聚气养精之能,那一道道精光正是龙尸养下的无智精魂,三魂七魄,前一后九在吴帆体内重聚,前后一共十道真龙精气,合到一起就是个:命! 从那天起吴帆便是龙命在身之人。 这算得好人有好报,若吴帆开刀解尸,精魂必随尸身受损而散入天地,留无可留。 十道真龙魂魄相聚于体内,带给吴帆好处无数,最简单的,吴帆平添一命。 人一命、龙一命。 本已万念俱灰的修者,因真龙精气入体又重拾骄傲,这是所有龙鳞龙皮之类宝物都无法比拟的。他被叛军打碎信心,躲入深山时候,成一个;但吴帆真正离开那片荒莽群山的时候,他变成了一条龙。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姬铭有他的一路走来风景不断,千万精彩。吴帆又何尝不是奇遇在身,经历斑斓多彩... 也不止姬铭、吴帆,蓝星中土,乃至现世这各大州,每一位能成气候的大修,修行路上步步脚印中,都藏了万丈奇光! 奇遇不会专属一人,梦千古、雨晴姑娘、韩晓虣等等等等,所有这些凶狠家伙,个个活得一场大大漂亮......因为活得漂亮了,所以值得了;因为值得了,所以他们不怕死。 在说吴帆故事的时候,小和尚悟凡笑了,前尘往事自心中一闪而过,他想起那条死了还想睡凤凰的龙。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万家生佛!(完) 西牛贺州,灵山。 随着小沙弥的娓娓道来,很快就讲到了他那波澜壮阔的“龙生”。 似乎忆起那前曾往事,前世的吴帆,今生的悟凡笑得越发灿烂。 “我穷极了一生,终究未能做到人人如龙。” 话到嘴边,小沙弥开怀大笑道:“蓝星真的很大很大,为龙的那条命,说到底不能算是错付,快意恩仇数百载,怎能说不快哉?!纵横江湖几百年,哪能言不痛快?! 但我确实未能做到人人如龙,确实有那丁点不如意……” 笑着笑着,悟凡却哭了,哭得悲殇,哭得不甘。 “所以啊,这一世,我来了这片天地,再世为人的我既信因果轮回,更信这是佛祖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我佛慈悲,愿万家生佛,小僧只争今世朝夕。” 话已至此,小沙弥从“我”变“小僧”,往事已矣,悟凡非吴帆。 “万家生佛这大愿是不是有点低?这些年你枉吃灵山那么多的斋菜了!”宏光大师敲了敲小光头的脑袋,笑着骂道。 “小僧正值长身体的关键时期,还经常在山中打野以抚慰五庄六腑……呃……是度化小动物……”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沙弥回答得理直气壮。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说的就是他悟凡。 “阿弥陀佛,佛曰:“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贪之不得啊,师父。” 宏光大师:…… 小沙弥双手合十,不紧不慢的解释:“师父,弟子说的万家生佛,说的不是咱们西牛贺州……”谈笑间小光头眺望着远方,仿佛他能一眼看穿似千万里的,而那里正是北俱芦洲所在。 “善!”宏光大师也合十,接着呢喃道:“为师要飞升了。” 论本领,宏光大师确是逊于大雷音寺的那些人,可这不是说他本领不行。正正相反的,当大雷音寺破灭后、正是这位慈悲的大和尚撑起撑起整个灵山,独掌佛光暖耀人间,他曾让万家生佛让天下得惠! 他飞升得道,重开心底清明,在别家修士来说不过是心境更坚固些、心智更聪慧些,可是对老和尚而言,却是花开见佛、举手齐天。 以前他只是个迷迷糊糊、修为不错的和尚,如今他却是行走于人间的尊者。 往日的光芒万丈,不会理会迷糊和尚,但会很快重聚于这人间尊者,和尚已经找到了回去或者前进的路。 未等小悟凡虎躯一震,大师如实回答:“三十年前得大领悟,想走随时能走,只因灵山琐事牵绊,迟迟不曾的动身。” 小沙弥大喜也大惊,他以灵山之礼致敬:“恭喜师父!” 想走随时能走,走去哪里,成佛去!但‘飞升’事还能拖延么?悟凡惊诧。 宏光大师给出解释,飞升了就的走,不是想拖延就能拖延的,不过灵山身负佛家传承,他们手上有几件古时佛陀传下的宝物,其中一件遮仙镯可封灵闭气,能让他在证得菩提后继续逗留人间十甲子。 悟凡慧心妙舌,眼神干净清澈:“师父啊,佛祖讲究四大皆空了无牵挂,你这成佛了还掂着自己那一大家子...这一来不应该;二来...心有牵挂你怎么成的佛?你身上的佛光别是假的吧?” 这灵山的大佛笑而摇头:“普度众生算不算得宏愿?若再无牵挂,何来愿望。天空地空佛亦空,但真正空空、再无一物了又何谈存在?若空寂了了,佛祖何在?” “佛空但佛在,因‘空’后还有‘明’。‘明’即为见真我...天空地空佛不空,天静地静佛不静...因佛唯独真,是以无需静。不讲‘明’只说‘空’,非佛法本义。” “凡人牵挂,油盐酱醋;佛也有牵挂,但佛的眼中收纳宇宙,他的牵挂更高远...佛劝人,不是劝人‘做人不如做佛’;佛度人,不是度人‘你们都来像我一样’,从始至终,佛只是再给人讲一个道理:空后有明,舍是为求,无需人人都去普度众生,只消人人都能度了自己,自然众生普度...明白了?佛是说:人人都能做自己的佛。” “佛看宇宙星辰,人看柴米油盐,既得空明,我非宇宙佛,我做我的佛,星辰宇宙何异柴米油盐,我为真所以我牵挂,茶米油盐就是宇宙星辰,有何不可?” 已经领悟菩提滋味的和尚打起机锋来不是开玩笑的,两世为人的小沙弥被宏光大师说得双目发直,愣愣无语,到底他还是天资聪颖,片刻后试探道:“就是...你用看宇宙星辰的眼界去看柴米油盐...然后你就悟道了?” “中!”宏光大师扬手去拍自己满是肉髻的头顶,啪啪响,喜不自胜。 因为还没‘走’,所以算不得真正佛,宏光大师动驾或大喜时仍是暴雨惊雷的动静,这场暴雨下在人间,可他短短几句说法,也如一场暴雨。 下一瞬,悟凡也悟了。 宏光大师悟菩提,却把自家茶米油盐当做星辰宇宙、做了自己的佛的佛。 这不是正是悟凡,这不正是万家生佛吗? ………… 姬铭回归中土了,却迷失在大草原。 他走的这些年,除了雨晴姑娘,就只有剑庐的弟子始终惦记。 要说他带走了几片云彩吧,确实是有的,他带走了一柱峰师弟师妹的眼中的几分颜色,但对中土可以说是影响甚微。 谁让他不曾名动天下! 幽冥里的生生世世常如此,都给梦千古安排好了,他破局他坚守他初心不变。而今他终于回来了,但这次他带来的动静似乎有些大,造化有那么一点钟神秀。 姬铭无奈的抬头看了看天,人说世间“三大慢”:等人、钓鱼、坐牛车。对于他来说,“坐牛车”可以替换为渡天劫。 这不,他走着走着,忽然就变天了。 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云头在天上翻滚,堆着,挤着,绞着,拧着。 闪电熠熠,耀眼生辉,不时把云层照透。 雷声訇訇,接连不断,声音不大,不是霹雷,但是浑厚沉雄,威力无边。 姬铭仰天看看这凶恶奇怪的云头,觉得这老天爷难道发怒还得酝酿酝酿的啊。 他一个人站在广漠无垠的大草原上,觉得自己非常小,小得只有一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元婴!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昨天做了个噩梦 我昨天做了个噩梦, 不知你们有没类似的。 (一) 他叫肥宅。 他梦到了自己回到了高考的考场。 老师提醒还有最后十分钟, 但面前的卷子,一片空白。 他慌了,一种失控的感觉把他捏得死死的。 他连笔都拿不动,他想哭喊着求助 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今天是肥宅高考后的第三天了,他依然没有女装…… (二) 他叫长卿。 他梦见了高中表白被拒绝的那一晚。 鲜花,蜡烛,他谈着吉他,唱着为她写的歌…… 他一遍遍的问为什么 女孩没有回答 只是用一种微妙而嫌弃的眼神看着他,一言不发。 多年以后,长卿再没见过那个女生 不过同样的眼神倒是经常在老板与客户眼里看到。 (三) 她是乖乖。 她梦到了张东升的笑脸,和有点秃的头顶。 乖乖哭了出来 旁边的俊雄被乖乖吵醒 他把乖乖拥入怀里 “亲爱的,以后别追悬疑剧了,咱们看恐怖片?” (四) 这是桃花的梦。 一个陌生阿姨挽着爸爸走进家里 紧接着来争吵声,哭声和撞击声 一向优雅得体的妈妈,变得可怜又可怕。 桃花站在墙角 抱着自己的超人迪加 放声大哭 …… 醒来后, 桃花发现那只是梦 自己也没有哭 这是他离婚后的25天。 (五) 他是天枢。 他梦到了自己的童年 妈妈在人潮涌动的学校门口 大声呵斥着自己 “考这点分你对得起谁” “就你这样你还有脸玩?” “你这是想要逼死我吗?” 梦里太阳很大 天枢已经记不清妈妈还说了什么 他只记得自己的脸颊 被太阳晒得很疼很疼 …… 天枢已经大二了,会利用假期送外卖帮轻家庭 他早就原谅了父母 只是 噩梦里的他还未学会原谅自己。 (六) 这是许草莽。 他梦到了自己 秃了 他对着镜子 不停摆弄着剩下的头发 试图遮住头顶裸露的皮肤 却发现 头发越来越少 空旷的头顶占地越来越清晰 他慌了 …… “还好只是梦!” 许草莽醒来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却发现 离那一天好像也不远了 (七) 这是吴囿。 他梦到了老家的亲戚们 七姑嫌他32岁了还只会唱歌,找不到女朋友。 八姨批评他在上海工作十年了还买不了房 爸妈在亲戚的七嘴八舌下抬不起了头 吴囿很平静 看着这些亲戚们 没有反驳一句话 …… 吴囿醒了 打开手机买了三张机票 “爸爸妈妈,今年过年咱们去国外旅游吧,机票买好,退不了……” (八) 这是小白。 他梦到了女朋友要跟自己分手 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挽留 女朋友却头也不回 小白哭了 …… 带着泪水醒来 小白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突然意识到 自己并没有女朋友 然后 他哭得更大声了 ………… 说来惭愧,我脱离学生身份已经很久了,作为一个职场社畜,高考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我还是会经常梦到自己回去又复读了一年。 更可气的是,梦的内容还会根据时间不断变化:十月梦到质检,十一月梦到联考,来年三月梦到春考......甚至有时候梦境过于连续和真实,让我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我现在的生活才是一场梦,而梦里那个仍在准备高考的人是真正的我。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恐惧的东西,有的是童年阴影,有的是家庭创伤,而有的可能仅仅是某部剧、某部电影。这些恐惧在我们的梦里张牙舞爪,带我们一次次品尝绝望与无助。 还好,在每个噩梦惊醒过后,都是崭新一天,可以供我们去获取新的阳光、空气和爱。 再痛苦的噩梦,也总会有醒来的一刻,就像这篇文章再长,各位也已经看到了结尾,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最后,祝大家好梦,咱们有缘再见,这书就写到这里了,这不是梦。 新书发布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加个收藏,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