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归》 01 黎清 临安国,一王二相三子四将。 南王将黎玧的幼女,将军府的掌上明珠,黎清。 恬不知耻说句好听的话,还算可以,长相,还可以,智商,还可以,家世,还可以,但黎清本人呢? 夫子微微迟疑一下,“还行吧。” 府里的下人,比较捧场,“我们家小姐那是万里挑一。” 那试试看同龄人,比如她的好友杜安国,“哈哈,别给我挖坑!” 诸如此类,虽说微妙,但是大体能明白,黎清没有明显的优点,但是却有不少的缺点,总得来说不算太讨人嫌。 好了,说回正经事,说说黎清的事。 自古南王将多操劳,阿爹也是如此,常年不在家,照顾黎清的不是生母,也不是养母,也不是后母,而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奶奶。 老奶奶姓王,黎清喊她王奶奶,虽然是老奶奶,但是辈分极高,怎么说呢,据说黎清阿爷还是她带大的。 于是乎她常常自夸,她带出来的孩子都有大出息。 这话倒是不假,阿爷年少成名,高居南王副将,阿爹更狠,在国武斗场,向南王将撂下了旗子。 明目张胆的篡位成功,尔后南王将军还来串门,说阿爹太不给他面子。 两人心平气和的喝了几回合,临走人还打包了几碗王奶奶的手工炸酱。 到底都是熟悉的,不如说看着长大的,虽然听起来勇猛异常,但是黎清明白,里面大概有些小九九的,根据她的了解,阿爹对南王将军并没有什么不满。 到底还是当了南王将军,阿爹日常很忙,但是之后更忙了,忙到自己夫人,也就是黎清阿娘偷偷在军队里混了两年的厨夫,隔三差五的给他下泻药也没有发现。 也还是有一次下猛了,他拉了五天的肚子,说这军里伙食有异,彻查,拉扯出阿娘来,看到的时候也忘了生气了,据说当时阿娘的白眼能飞上天。 副将叔叔回来说给她听的时候绘声绘色,直言,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将军咬到自己舌头。 于是乎阿娘光明正大的直接待在了军队里,全然没惦记她还有个女儿。 当然,黎清也已经十几了,阿娘会去军队还是她出的主意,要不然,她怕哪天自己会有个后爹,毕竟正主那个真的不算是好相公。 阳光明媚,黎清在后院耍了一会长枪,擦了汗,就听见下人来报,说是杜家小主子来了。 换了身衣服,随意绑好头发,像极了假小子,去了大厅,一把坐在正位上,本是她阿爹的位置,可是谁让他不在呢。 杜安国习以为常,自顾自的喝茶,“哎,你啥时候出去走走,别老是憋在家里。” “出去干嘛?” “干嘛?很多事啊,最近城里来了不少生人,大家都是被比武大会吸引过来的,你不去看看热闹。” “不过是给个场子,出些银子,让人看看热闹,有什么好看的。 花钱的,赚钱的全然不在乎武,只是要这么个活动,大家凑在一起,算是今天干了件事了,在那包场子,练习,发单子,买卖小食,谁在乎武艺了,只有有人堆就好了,我就纳闷了,这种活动到底为什么开的。” 杜安国翻了个白眼,“武来武去,无趣得很,就是聚在一起,有些人气,大家只要这样就好了。” “哼。” “好了,好了,不去就不去吧,人多也容易出事,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吧。昨日,我去聚香楼吃焦酥鸭,正吃得开心呢,忽然门口有人吵闹起来了。你猜发生了什么?” “聚香楼?” 瘪瘪嘴,“就是卖焦酥鸭的地方。” “小心身体。” “我当真只是…算了,不给你扯这个,就前面那个,你猜发生了什么?” “买焦酥鸭的客人没有银子被揍了?” “怎么这么讨厌,我真是去吃鸭子的,才不是去找姑娘的。” “好吧,你说吧。” “一个小子,穿着一身孝服,拿着一脸银子,说要找姑娘。” 说完大笑,“哈哈,那小子还叫,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我有银子,一两银子不够吗?哈哈…真是乡巴佬,估计连那是孝服都不知道,从那里偷了过来,穿着还以为是华服。” 临安国重孝,家里没有什么钱,但是就是孝服肯定不能用太差的布料,前襟上特地绣上一个奇怪的样式,大家都说不出那是什么,但那就是传统,代代相传,所以,是不是孝服一眼就能看出来。 一般有家族传承的人都会给下一代准备孝服,如果当真有人不知道,那他大概率上是没有人告知过他,属于天下孤独一人,当世唯一一魂,无人可瞻仰,无人可送葬。 “后来呢?” “后来被赶出去了,还能怎样?” 罢了,黎清起身,做了个手势。 杜安国那个心塞啊,“干嘛,赶我走啊?” “陪我打一架。” 忽地瞪大了眼睛,指着黎清怪叫,“我就知道你这人不安好心,赶我走就赶我走呗,小爷又不是没处去,还能赖在你这不成,哼…” 撒开了腿跑了,不怪他,黎清这人过招不讲轻重,确切来说,她暂时还分不清轻重,同样的脚力,踢在她那群护卫叔叔身上是蚂蚁挠痒痒,踢在别人身上,却是野猪拱地。太难了… 没有打成,她确实满身不舒服,最近自个儿练武总是有异样感,没有进步。姿势倒是准确的,只不过,实力却无法上去。 至于问题出在哪,黎清已经有所眉目,但是自负如她,不想相信。 回去又是练习一番,明日去找护卫叔叔们问问吧。 这般打算,隔日,出了门,过了条大街,不远处一个稚童在跟自家阿爹撒娇,黎清不知为何呆了一下。 恍惚间,一阵风已经过去了。 武人出生,自然敏感些,身上少了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转身,一个旋腿,直直踹了出去,当真是一声巨响。 随声而来的是街上自然而然的驻足和视线。 微微红了脸皮子,收起长腿,朝前走了两步,那边自个钱袋正在躺着,可以说人证物证俱在。 “今日我不想惹事,你走吧。” 如此,应该要感恩戴德了,哪知那小偷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死死的瞪着她。 “我要去府衙告你,你别走。” “……??” “哈?” 黎清算是长了见识了,“哎,这位,我好心放过你…” 话未说完,那偷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她走了,看那方向,还真是府衙。 “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不清楚吗?好,我今天算是服气了,脸皮太厚了,贼喊捉贼也有个限度,我…” …… “经查明,被害人伤情严重,今日便带去看伤,把医疗费付了。” “那他…” “他承认刮走了你的钱袋,治疗之后服刑三天牢狱,就此。” “我…” “去把钱付了。” 02是坑躲不过 于是乎,这一耽搁,黎清想做的事也没做成,奉命陪着他去治伤花了不少时间,期间还有无数次来自老大夫谴责的目光。 世风日下,明明是他自找的。 “肋骨断了两根,内脏轻微破裂,下手这么重,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我…” 当真是百口莫辩,怪就怪在连黎清自己都没太明白自己一脚下去对别人的影响有多大。 倒是那小偷一脸自得,“小公子,做人不要太狠。” 咬牙,忽地笑了,“放心,我还是挺有心的,来,我送你进牢房。” 那小子一笑,“是看你可怜才说是我偷的,我要是说是你疑神疑鬼,自己出手打我把钱袋掉了出来,就不知道进去睡觉的人是谁了。” 小脸一白,这小子莫名其妙说得有点道理,“明明就是你?” “一家之词,人证呢?物证呢?” “我…” 黎清难得的发现自己嘴巴是如此的笨,着急得她就差喊人去把那牙尖嘴利的给喊过来跟他过个几招。 “大夫,能不能再给我几服药,算在他账上。” “等会儿。” 终于怒不可遏,“大夫?” 白白付了钱,什么事也没干成,还被人算计成这个样子,当然,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就是那小子说是她肆意出手伤人,这倒是大家都看到的。 嘴巴气歪了,“那小子什么意思?到底偷没偷。” 无论怎样,难得出门,一出门就碰到这么一出,接连着几日,黎清都没迈出去一次,奋笔疾书,旁边夫子看了一会儿,换个方向再看一会,伸长了脖子。 “你在写什么啊?” “怨愤之词。” “是替夫子我写的吗?” “呃…” “黎清,你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夫子我走了那么长一段山路下来给你上课…” “夫子下山日?” “测试日!!” 狂吼,“别忘了,十六岁开始,每年国考官家的孩子都要去参加考试,成绩太差的,不仅你夫子我的名誉有损,你阿爹的俸禄都会受影响,那可是你的生存食量,你不想去要饭吧?” “哈哈,怎么会?” “你确定?” 黎清眼皮一沉,心思一抖,等等,她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出,前任府官的儿子过于顽劣,不善学习,国考成绩太差,他阿爹来年的俸禄就被减了十分有一。 后来他阿爹太气,免了他的饭食,他无奈只能去投靠舅舅,说什么做官家的孩子太惨了。 那算是讨饭吗? 想来临安国某些地方挺怪的,比如官员俸禄这件事,他分为好几个部分,一部分是本职俸禄,另外一部分就是各项补贴。 比如,家中老人康健补贴,子女有才补贴,家庭和宁补贴,遵纪守法补贴,仁善爱民补贴… 本职俸禄基本固定,但奇妙的是这部分补贴却很玄幻,有人做得很好,补贴部分能拿双倍,有人做得很差,基本很难拿到补贴。 这就逼着他们在当官之余还要面面俱到,要不然,每年的补贴公众日就能看出经济差距,能酸死人。 “哎…” 夫子微微一笑,“好了,把废纸收了,你夫子我是专门官员子女夫子出身,吃名誉这碗饭,你不想以后我靠你养吧。” 一怔,立刻坐正,“夫子,请出题。” 很满意,“好,黎清,请答,临安的国花是什么?” 愣在当场,嘴巴微张,“夫子,临安国有国花吗?” 夫子当下就要吐血,猛拍桌子,“这是必考题,这可是入门必考题…” 这打击到她了,她就不信了,“这题谁会啊,不信你去问问杜安国?” “北王将府的小公子去年是当年的榜首,他阿爹俸禄长了十分之一,用于他的文学专项培养,你觉得呢?” 说起这个,夫子还是很开心的,毕竟那也是他教的,能拿出手。 …… 是夜,黎清拿着临安国国史算是明白了,她要走国考这条路基本可以封笔了,对了,她可是南王将军的孩子,应该走武科啊。 心里暗笑,对,人还是要选好自己要走的路的,明天就去夫子那里说她不要继续学了,跟阿爹,阿哥们一样,走军制。 颇为愉悦,前些日子的不愉快基本放在了脑后。 第二日,天朗气清。 打理好自己,飒爽一甩衣摆就出门了。 夫子住在山上,这条路她走过几回,趁着天气好,加快了步伐。 走到半路猛然发现有人在斗殴…哦不,定睛一看,是群殴…以为是三打三,原来是五打一。 不惹是非,不惹猫腻。 临安这边对于这种事的处理一般是一锅端,参与就是罪过,她是无辜的。 至于被打的那个,她看了一下,防护做得很到位,基本没有大伤害。 侧身从小路边边再边边走过… 那知被打得狠的那小子猛得发狠,把打人的汉子一推,直直朝黎清压了过来。 一个激灵,这太刺激她的神经,下意识的又是一踹,汉子飞了出去,然后迎面而来就是一拳。这,猝不及防啊… “告诉你们适可而止。” 粗噶的声音暴躁感十足,黎清感觉自个儿的右脸有点麻木,当真是,当真是… 晃着神,闭着一只眼睛,火气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怎么又是你啊!” 那小子明显愣了一会,黎清实在太气,抬腿就要攻击,那知那小子正是临战反应,眼睛还没扫到她抬腿就是一踹,直直踹到肚子… 当下,黎清身子就飞了出去,十米不止,好在这小路虽小,但不是悬崖,要不然,她该飞天了。 “咳咳…咳…” 突发的变故明显把那小子吓到了,“哎?…哎?怎么是你?” 当下气恼,一人一脚给送下了山,“你们几个都给我滚…滚下去…” 出手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刚刚那被围殴像是玩笑一样。 黎清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扮猪吃老虎,藏着呢。 幽幽的起来,腹部生疼。 要命,武家的直觉,她打不过。 那小子摸着后脑勺就过来了,“还行吗?” 黎清不用看镜子就知道自己右脸肿了,眼睛那块应该更恐怖,“你…该死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嘛,我没看见你啊,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确实当时很是微妙,就在当时他就发难了,而自己就是运气不好。 “算了,我先…”猛的看到他敞开的衣口出的血,那伤口,“你身上的伤哪里来的?” 临安国的律法,除了家中,不能在外面使用刀具,一些特批的职业除外。 “啊,我去跟大狗抢东西,被狗咬了。” 微微叹气,“好吧,记得上药,你这用点烂泥的法子虽然不知道谁告诉你的,但大概是不行的。” 那小子愣了一下,似乎羞怯了,“谢谢你关心我。” 气闷半响,“不客气。” 内心狂吼,肚子太疼了,颓然坐下,抱着肚子叹息,“好疼。” “哎?” 03不见即是想见 黎清心里不住的叹息,嘴里直喊疼,是真疼,还没有受到这种待遇过,心里挫败,皮肉扯着痛,关键是那种没来由的郁闷。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缘分,该是给你挖的坑,不想跳也会逮着机会推你下去。 这人怕就是自己的黑洞,出生不明,来历不明,底细不明,名字也不明。 尝试眨眨眼睛,这要命,夫子那里肯定是不能去了,回家也有点困难,王奶奶眼神再不好也不会相信她是自己跌伤的,确实也不想惊动阿爹留下的王府护卫,那群叔叔下手没个轻重,简单来说,不好掌控,弄得不好,就老天爷看来,这个账啊,还得算在她头上,搞不好哪天又是一顿误伤,打又打不过… 黎清万分不愿承认,就刚刚那一下子,她深刻明白了,打不过。 看着脏兮兮的小子明眼的歉疚,他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自己这点伤似乎没有喊疼的理由。 “你身手很好。” “啊,我之前学过一点基本心法。” “心法。” “嗯,就是古法,以前不是传说有好多修士吗?就是那种内功。” 呃… 黎清微微摇摇头,算了,她明白了。 这小子怕是入了什么邪教了,这个世道还挺多的,说什么光复古华,从传说和古遗迹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声称人类遗忘了一项重要的财富,花了大笔钱财挖掘,寻找。 没有钱的就去骗人,让人出钱,但到底能得到什么,什么也得不到。 可就是这样,这股风气经久不衰,甚至衍生了一些专门的组织,什么光复教,上古教,与月同辉教,听阿爹说他们分工明确,教派里有赚钱的,有挖掘的,有实练的,甚至还有日常出来宣传教义的。 总而言之,不是什么正派的东西。 阿爹也说其实就是故弄玄虚,自然有些法子能提高武力,但是内力太过虚无缥缈,无非就是动作娴熟,减少了不必要的废力,感觉像是有力量支撑罢了。 思绪到此,难免调侃他,“诶?那你现在有内丹了吗?” 那小子笑得腼腆了些,“小子不才,才刚入门。” 瞧他说得一本正经的,“哈,可不要被人骗了。” 知道话不投机,他也没回她,只是还是自个儿嘟囔,“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别人骗人。” 入教已深,黎清微微摇头,起身,干脆回去吧,在这里耽搁太久也不好。 这才起来,膝盖处生疼,哆嗦,差点没站稳,双手捞了几下。 “哎…哎…” 尴尬的躲过他伸出来的双手,扒在大树上。 “起开,我要回家。” 那小子也是尴尬,收回自己的手,陡然想起什么。 “呐,你的钱袋。” 黎清震惊的看着他手中的钱袋,前些日子没在意,也才是前两天发现钱袋到底是丢了的,只想着是路上没注意,毕竟当时正想着那糟心的事。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钱袋在他的手心出乎意料的小,回想起钱袋在自己手中的样子,更加恼火。 一把抓了回来,“果然是小偷。” “怎么这么小气?小偷,小偷,都跟你说了,当初是故意那么说的。这还不是你自己付了钱,然后掉在了地上,看都没看就走了。我最多就是没叫你不是…” “真该亲手送你进去。” 看他咬牙切齿的,也是无奈,“说不清,没见过这么理不清的男的。” 咬着后槽牙,嘎嘎声声声入耳,“再见,不,不见。” 狼狈的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王奶奶藏起来的神像搬了过来,跪了三回,才慢慢松口气离开。 之后几天,伤是没掩饰住的,王奶奶气急败坏,也是发了脾气,找来了几位阿叔,让把人找出来,奈何黎清不愿意开口,随而叨叨几句,说自个儿自讨没趣。 甚是抱歉,知道王奶奶担心她,但她真的没事。 “丫头,跟我们练练。” 黎清看了看领头的花枪王,那是阿爹的副将之一,只不过年纪大了,一只脚不太好,这才没有带去,只是留在府里。 “花叔。我…” “没打过吧。” “嗯…” “那更要练练。跟花叔来几招,解气。” “呜嗯!!” 微微红了眼眶,黎清自认为自个儿不算太差的,虽然她是女孩子,但是,理应不算太差的。可是她却几乎没有反应,是他太强,还是她自视太高。 前者她会唏嘘,后者她只能勤加练习。 但是,还是生气。 “啊!呀…” 无名火狂烧,黎清没有这么憋屈过。 不过过了几日,说不见的声音还循循入耳,自个儿却拿了伤药主动去找人了。 花叔最后还是知道了有这么个小子,去打听了一番,确实不是偷儿,才在城里露面没多久的小子,住在城外一圈的大屋里,挨着一个老头,听那老头说这是一个可怜小子。才来了没多少日子,身上总是有伤。 到底有点交集,拿了伤药,至少说句和缓的话,要不然,自己心里别扭。 凌晨,还是有几丝冰凉。 同屋子的老爷爷起来给了她一张纸条,“小子说如果有人来找他,那只能是你了。” 纸条很破,似乎从哪边撕下来的东西,上面还有莫名的污渍,直觉是不想碰的,可是上面端正的字却让她平静。 “世上本多纷扰,这么些日子,独你最有趣。” 颓然收好,握紧伤药的瓶子,当真是不见了,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没头没尾,不太喜欢。 走前老爷爷嘟囔,“南边不安全,说什么要去参军,建功立业,当真是,小孩子不懂事啊。” 转头离开,回到府上,也没进去,坐在台阶上一会儿便是晨辉初起。 回头望向门楣,阿爹手写的南王将军府还发着白光,呆了片刻,起身转向,直接到了北王将军府,翘了墙头,踩着那桂花树就下去,推了门,进了里屋。 里面伺候的下人惊呆了,她也没管。 随手一掀被子,里面的人被冻的微微哆嗦。 睁开眼,看着她,无奈坐起,眉头皱得比海沟还深,不愧是当朝名公子,即使在塌上,也是这么精致。 只是确实受了打击,嘴里的话不太好听,“发什么神经?” “杜安国,南下,去不去?” 04为何要南下 杜安国一听,确实神经搭错了,挑眉,点点头,拉回自个儿被子,重新盖上。 “睡迷糊了,竟然梦到好好的南王将军宝贝女儿竟会闯男子寝房,还掀了人被子,也不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还好自己穿了裤子…” 啪啦啪啦… 一个大男人,简直聒噪。 黎清再一次一把掀开,“杜安国,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猛地睁开眼,“你认真的?” “当然。” “好吧。”坐正,“为什么?” “听说南边打战了,我担心阿爹和阿娘。” “哦,应该的,父母兄长皆在战区,自个儿怎能独安一方呢。可以理解…” 说着眼角睨着黎清,“但我怎么不信呢?” 到底是读书人,想得复杂,黎清瘪瘪嘴,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拉着杜安国一起去。 刚刚本能的就来找他了,其实仔细一想,也没必要吧。 “那啥,算了,也对,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来找你干嘛?” 一听她这么说,往前挪了几屁股,双脚落地,“你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吗?看来你自个儿的潜意识比你自个儿有用。” “哈?” “临安国律法,十六岁之前除非长辈携带,不准出城。” “那又怎样,花叔可以带我去。” “可不就是你心里明白花叔不可能带你去嘛。” 嗯?当真是…黎清皱着眉头。 简直欠收拾,杜安国招招手,下人给他送来衣服,也不避讳,穿好,顺便弄好头发,搭上一把扇子,那就是大家熟悉的杜公子了。 “再说你也没钱吧。” 呃… “不是我打击你,你想自个儿出城,难。” 言下之意,就是老实交代,他还能给她个方便。 黎清也是脑热了,这一番说解也想起来自己的立场,颓然坐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他再说几句话。” 他?… 啊哈,“谁?” “你不认识。” 原是少女怀春了,杜安国倍感欣慰,要说为啥,这黎清喜武不喜文,而世家公子文大于武,所以大多她都看不上。 就是他自己,到她眼里那也只是弱鸡,当然,这他可不承认。 “哦,不认识,什么身份的总能说吧。” “就是一个小子,浑身脏兮兮的,还特别能狡辩,嘴巴很厉害,衣服也是破烂,经常受伤,然后就是长得还行,跟你不太一样,感觉浑身都有劲…” 被默默补了一刀的杜某人习以为常,洗好脸,看那天色,当真是,甚是好看,偶尔早起也是好事。 “哦,这么个人。” “你知道他什么身份吗?” “不知,但你中意不是吗?” 这话里话外弄得黎清莫名脸红,“我只是觉得他也挺有趣的。” 也… 不怪杜安国喜欢抓这种文字游戏,确实黎清说的话都是直直的,有什么信息不用想就出来了,比如这也字。 “他说你有趣?” “嗯。” 原来如此,不过… “你见了他之后想干嘛?” “想跟他多说说话,前些日子我们不欢而散,心里总是别扭,不曾这样的,感觉有点对不起他。” 前几天? “你前几日的伤是他弄的。” 杜安国眼睛微眯,这几乎是肯定句了。 “他不是故意的。” “理应如此。”要真是故意的,那小子怕是日子要艰难了。 要知道黎清可不只是南王将府的女儿,往大的说,她可是四个将军府唯一的一个女娃娃。 出生的时候连杜安国这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宝都特地被拉过去让她长长眼。 排在了西王府的荣七后面,轮到他的时候他清晰记得自家老爹指着他的脸对人不懂事的小娃娃说,这是你阿哥,然后他还被迫让她小脚踩了两下,不疼,跟在他之前的几个一样,心里痒痒。 他犹记得荣一琅对着黎清大哥黎磊这般说道,你家小妹能不能让我阿爹起小名,他昨晚念叨一晚上了。 答案当然是不可以,黎磊说他阿爹念叨了十个月了。 思绪转了回来,少女终将长大,微微一笑,爽朗生风,“阿清,我可以带你南下,但是,你得答应我,事事要跟我商量。” “嗯?” “懂了吗?事事要商量,哪怕是觉得害羞的事也必须要和我商量。” “为何?什么莫名其妙的。我不乐意。”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三日后,我参加完林考,有一段自由时间,你要是答应,我就不安排其他的事,你要是不答应,之后一两年,就乖乖待在府内。” 这… “林考?” “嗯。” 想起来了,适龄少年少女若是有些想法的,自然可以参加各种考试,临安国考试特别多,考中一门便可以去一方任职,男女不论,平民中有人能拿到推荐,也可以公费进行考试,参加到官员这一个行当上来。 但是有一要求,无论男女,统一着装,统一要求,总得来说,女孩子要吃亏些,因为有些强度还比较大。 而杜安国虽说各种考试都好过,但这人喜欢林间。 “真喜欢去那野生林子。” “当然,阿爹都同意了,只要今年过了林考,就放我去任职。” “林子里有什么啊?” “什么都有啊?阿清,你知道白鹭山吗?” “嗯,那不是临安王室林地吗?” “听说这次林考派遣的地方就是那个白鹭山,传说中的临安国花就在那里,只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一探究竟。” “诶?” 这个她现在知道了,好像叫什么白相铃铛吧。 “我看史册上说只有那么一个地方有?当真?” “不知,但是传说铃铛花举世无双,香味沉凝,有通体康健之效,能让人心旷神怡,再加上白鹭山的灵山一名,难道你不想去吗?” “嗯…还行。” 谈到开心的事了,杜安国十分愉悦,“好了,言归正传,三天之内想好,若是你能答应我,我就带你去,顺便当做我任职前的游历了。知道了吗?” 微微点点头,“知道了,我好好想想。杜安国,你要是去白鹭山,我不就看不见你了?” 知道她嘴快,但是不曾想她对自己也有依舍,微微羞红了脸颊,“怎么?会想我啊?” “嗯,没人帮我付钱也太糟糕了,你走之前记得给我留点银子。” 当真是! 纵使没有这想过,但是,就这么摆了位置也不舒服,合着宠了她这么多年,自个儿就是个付钱的,气闷的回头。 “黎清,你可以走了,我还要娶妻的,别给我添闲话。” 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的闲话已经从焦酥鸭那里传遍全城了。” “小丫头,别老旧事重提,小爷我已经把人家厨子请回来了。” “呵呵…” 05紧张 给她三天,其实吧,才片刻黎清就做好决定了。 倒不是莽撞,而是这城内,怎么说呢?除了杜安国,她就没什么熟悉到可以随意相处的同龄人了。 要真是放她自己一人在这里两三年,还真有点待不下去。 说起来黎清的人缘并非不好,相反,比她大的哥哥姐姐们都很善待她,但是情况确实如此。 临安国崇尚独妻,当今的临安王也只有一个王后,子嗣也只有三个。 两位相爷一个有一儿一女,一个是一儿两女,三位子候分别是三二三,到他们四将,就西王将军比较厉害,家里是七个,其他的要么是两个,要么是三个,要么只有一个。 而其他的跟阿哥一代的,也就是说她黎清算是这一代中流砥柱中比较小的那一个,再往上一点就是杜安国。 比上不足,不能一同前进,比下,她的世界又太小。 不说她是黎清也就罢了,要是说了名,基本友尽。 总角年纪的时候不是没有偷偷跑出去玩过,也是交了不少朋友,可惜不长久,一个小孩点破了她的身份,第二天那个地方就没有人再去过,一瞬间,那仿佛变成了禁区。 一王二相三子四将,临安国的核心权力,这部分人的子女接受家族庇荫,自然也远离了其他圈子。 简单来说,他们是被羡慕的那批,是被尊敬的那批,自然也是被觊觎的那批。 有些人觊觎他们的位置,小争端从来没有停下过,四将守四方不能动,单是两位相爷,大小国内争斗都解决过十数次。 按照杜安国的说法,人啊,总是看着自己没有的权力,但是看不到权力背后的义务。 他们把将军当做一种荣耀,只有自家人才会把这个当做一种牺牲。 四个将军家族,很少有人伦和乐之时,大多生离死别,人远离四方,留下孤儿寡母相伴长大,节日里总是凄凉。 敏感些的还有止不住的担忧,一是担忧相公战死,二是担忧相公耐不住寂寞,总归两人都无法得善。 黎清可不是听得叹气才想了那么一出。 阿娘已经委屈了数十年,接下来只能委屈自己了。 而她真心不想连杜安国也要离开。 一王二相三子四将里,没有家庭和乐,只有责任重大。 走着走着看见王奶奶又偷偷摆弄自个儿的神像,悄悄跟着后面,东瞧瞧,西瞧瞧。 “奶奶。” 人老人家吓了一跳,但也知道黎清知道,也不藏着,“吓到我了。” “干嘛总是偷偷摸摸的。” “给人看见不好,会说闲话。” “能说什么闲话啊?” 王奶奶微微一笑,满脸褶子似乎浅了些,“你还小,不知道,咱们临安啊,有一段时间不喜这个,逢神像必砸,就是连小画都待见。” “为啥啊?” 微微凝眉,“这个咱还真不知道,只是某一天突然就开始这样了。” 黎清蹲着看着王奶奶擦拭干净的龙首人身,全身黑漆,左手一朵莫名的花朵,右手一本书册,长须落地,按照王奶奶的说法,人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龙神。 “奶奶,你说龙神以前每家每户都有。” “是啊,后来不是就那样了吗,有些倔强的拼死护着自家神像,受伤的不在少数,后来我阿爹说有些人已经默默的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了?” “不知,应该是在某个角落吧。” 时间消逝,王奶奶做完祈祷,便收好,放回阴暗处,藏得紧密。 不再打扰老人,回到住处,写了一会儿字,自我告诫,“不能去,杜安国要准备考试。” 不错,明日就是林考了,杜安国现在应该焦急的备考才对。 这般想着,不料本以为在家的人不久就出现了,上去前厅坐着,看着他喝茶。 “怎么了?” 杜安国笑笑,可黎清眼睛好,看他拿着杯子的手指再抖。 “阿清,我紧张。” 紧张找我也没用啊,念叨着但也不能说出口。 “那要怎样你才不紧张?” 黎清说了也没想太多,杜安国看着,心里却慢慢暖了,微微笑了笑。 “不用,紧张过了就好了。” 这样便行了? 不去纠结这些东西,给他倒了杯茶,如此就是贴心了,杜安国也没对她有什么期待,只是喝着茶水坐着,习以为常。 “阿爹答应我,如是我林考考上了,便让我去。” “听说了。” “他还说,如果这次没考上,我就要随他的想法,娶妻生子,不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为什么啊?又不冲突?” 无奈笑笑,“阿清,北王将军府只有我一人了,到底将军这个位置到不了我头上。 要是去了林间,与世无争也罢,如是没有去成,哪里都是人,势必要比现在要低上一层,往日那些受了我家的气的,大体不会待见我,毕竟这是人说的落雨的凤凰,不似辉煌。” “那些事,过了就好了。” “嗯,我心里也这么想过,但阿爹说不可能的,他跟我说了些往事,没有守住位置的权贵,除了本来的隔离,还有更多的不屑。 你认为你能安生活着,可惜,有些人喜爱找你刷存在感,这些都是你躲不了的。” 这些事,黎清心里清楚的,阿哥们那么努力也是因为这个,除了王是世代继承,其他的位置都可以通过挑战去更换,而最容易被挑战的就是将军,若是你技不如人,大有可能被换下。 就是现在,四王将家的孩子或多或少每年都会被挑战上个十几次,连不参加武考的杜安国,也被拉起来参加了几场文试。 总而言之,他们就是这般的存在,太多太多的人想要拉下他们,而且明目张胆。 拉下他们,然后才是三子侯,然后才是二相。 所有的设置仿佛就是一场闯关游戏,而他们就是最后的关卡,刺激着有着梦想的人们一遍又一遍的冲刺,留下他们这些被挑战的人过得战战兢兢,而且不可以拒绝。 明里守着王朝安宁,暗里还有接受人们的批判,可能就像某次喝得不省人事的杜安国在半夜的街道大声嚷嚷说的那样。 根本,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好好活。 思前想后,黎清眨眨眼睛,“杜安国,这次一定要考上。” 听后苦笑,“干嘛,还要给我增加压力。” “不是的,你考上了,我才高兴,你若是娶妻,你阿爹大概会给你找个权势大的,他们会压制你的,我不高兴。 哪怕日后你在林间,娶了个乡野的女人,那也是我喜爱的嫂嫂,若不是,一想到你不开心,我就不能喜爱她。” 当真是稚嫩的言语最是暖心,杜安国低着头默默喉头紧锁,“嗯。” 送他出去,回到书房这才想起自己想问的事情,摇摇头,暂且忘了,之前不知林考对杜安国意义这般大,今日一过,她要鼓足了劲替他祈祷。 又是偷偷去搬来了神像,拜了三回,低声嘟囔。 “龙神啊龙神,我们虽然没有看见过你,也不敢说你在不在,但是一想到你在,我就安心了。希望你祝福杜安国,让他得偿所愿。” 郑重的又是三个响头,奈何她不是明日的考官,要是她是,她看见杜安国那般优秀,定是让他拿了那头等。 06辛苦的辛,冷清的清 恍惚一过,便又是一天,林考当日,出乎意料的十分热闹。 本来杜安国不让她跟来的,但是一想到他家没人,她家也没人,她再不来,杜安国只能一人独处了,实在不好,耍着脾气也就跟来了。 “林考也这么热门?” 杜安国看着人声鼎沸,也是摇头,“往日不是的,听说少的时候只有数十人,不过这次选地里面有白鹭山,人难免就多了些。” 挨着站好,提着篮子,里面是他们俩的午食,下人不准跟来,这是考试的规矩,这也说明了这人山人海的一大半都是来应考的人。 “我现在真想看看这白鹭山到底有什么好了。” 笑着,杜安国听到点名,举手示意。 “你去那边一起等着,我要过去了。” “嗯。” 说着一眨眼就看见个熟人,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把走了过去拦住,“诶,你干嘛也来?”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也在,略微惊讶了些,“小阿清?” 随即搜索一番,看见杜安国,了然,“我去找安国,你去那边绢子那,不要乱跑。” 说着就走了,甚是着急,黎清看着他走向杜安国,两人勾肩搭背,甚是开心,怕是都没想到对方也报了这个,嘴里有说不完的话。 纳闷的走向树荫处,挑了个眼熟的地待着,正好屯在绢子旁边。 绢子全名柴绢,正是右相爷的第三个女儿,而刚刚的柴冷是右相家的唯一的男孩子。 柴绢那是一眼就看到她了,替她捡了头上的枝叶,顺手给她倒了杯茶,行云流水,做得十分顺手。 “绢姐姐,你阿哥为何也来参加林考啊?” “阿哥想了很久了,昨夜跪了三个时辰,阿爹才答应让他试试。” 跪? “这俩都着了什么魔障?” 没理会小姑娘的抱怨,整理好休息区,就顾自拿了本书靠着大树看着,黎清愣了半响才发现大家都有了自己的事,就自己似乎完全没有了解过陪伴的流程。 “接下来我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等着就好了。时间到了,他们就下山了。” 林考的地方是一座小山丘,虽说是小山丘,但是却是难得的宝地,里面杂居了数百种植物,还有数十种动物。 考生随着队伍行走,再轮到自己的时候需要说出所指动物,所指植物,所站土壤,所指草叶的药性,所指树种的繁育条件和相关方法,种种,才听到一点黎清就十分头大。 “如果没有答中呢?” “那就是减一分,考试之前每人发十枚木签,错一题,拿走一根,全部没有了可以离场。” 哈! 接受不能,“那哪能全会啊。” “嗯,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但阿哥和杜安国应该问题不大的。” “为什么?” 柴绢想了想,“你知道临安城的书馆吗?” “嗯。” “书馆本来是不联系的,但是有一天书馆进行了一次会面,他们偶然提到熟客的名单,进行对比发现,里面有那么一些人买完了书馆所有的书,那个名单上就有杜安国和阿哥的名字。” 微微一笑,“呆了吧,我也是,自从我偶尔从书馆那里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呆了,回到家看见对着井口钓鱼的阿哥也没那么反感了。” 黎清是呆了,但是不妨碍她捕捉到什么奇妙的信息,“对着井口钓鱼?” “嗯。阿哥说他在静心,往常我肯定不信的,那日我突然能相信了。” 笑着说完,柴绢继续看她的书,似乎那里有着无穷的宝藏。 黎清托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临安这点就是厉害啊,等待的人当中,色彩纷呈,有人华丽,有人暗淡,有人独自一个,有人只是拿了一壶水,有人更是泥垢满身,似乎匆忙赶到,但不妨碍他们聚在一起。 过了便是上了天,不过也还可以等待下一天。 想着想着,实在无聊,忽地有点想睡,不过这种树荫斑驳确实也适合小憩,自动霸上柴绢的大腿抱着就睡了。 柴绢勾勾嘴角,摸摸她的脑袋,放下书,看着山的出口,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甚是许久,黎清恍惚听见声音,睁开一看,入目的不是白色,而是墨兰,眨眨眼睛,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睡在了杜安国的大腿上。 幽幽坐起,理理自己头发,“我是说怎么没那么软和了。” 嗤笑,“你这个小不羞,都把人的腿弄麻也不醒,还嫌弃我的肉不软和。” 柴绢和柴冷笑笑,分了些吃食给她。 拿起来啃了,回头一看,这场子里更热闹了,人来人往,多是说话声。 收回目光,瞥见旁边一个陌生的人,嘴巴差点没合上。 这人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 发现异样,杜安国把她往旁边一拉,顺便介绍,“阿清,这位是辛公子。” “你好。” 这位公子倒是有礼,但是黎清一看他穿着,就知道这人应该不是他们圈子的,虽然她认识的人也不多。 “你好。” 回了声好,就跟柴绢咬耳朵,“这谁啊?” 柴绢笑笑,“阿哥说第一场全场满分的三人之一。” “满分?” 也就是一分没扣,厉害啊,不过三人,还有两个呢? “还有两人是谁啊?” 柴绢的表情甚是好笑了,“你觉得呢?” 脑袋似乎叮的一声响,一把抓住杜安国衣襟,整体动作颇为不雅。 “全对了吗?” 给了她个白眼,还有给惊讶了的辛苑解释,“她就是这样,不碍事的。” 辛苑笑得腼腆,似乎没想到他能这般,刚见的时候趴在人女孩子身上,继而看见杜安国给弄到自己身上,以为年纪还小,一问也有十六了,微妙。 “小公子活泼些是好事。” 众人皆是愣住了,看了看黎清可男可女的服装,确实,这娃容易让人误会。 柴绢立刻就醒得刚刚这人探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脸色微沉,“她是小公子还是小姑娘,你可要睁大眼睛看看。” 被忽地呛了这么一下,辛苑有些羞红,“我实在不知,我以为…抱歉。” 黎清倒是没在意,她还纠结于刚刚的问题,“答对了吗?” “嗯。” 给了她个回复,这边还要安抚紧张的辛苑,看着有点忙,柴冷也是看了一眼柴绢,笑了笑。 “好了,下午还有一场呢,咱们能不这么闹腾吗?脑袋疼。” 他这么一说,黎清这张着的嘴巴也可以闭上了,只不过心里痒痒,双腿开叉的坐着,这么一对比,辛苑似乎太秀气了。 刚刚的羞红还没有退去,似乎眼神都怯懦了些。 黎清脑皮一紧,嗯?该不会跟她有关吧。 靠近了些,“小哥哥,我叫黎清,你叫什么名字啊?” 杜安国对她的失忆表示理解不能,倒是辛苑似乎完全没介意,笑着答了,“我叫辛苑,辛苦的辛。” “嗯?那我是冷清的清。” 07有些墙壁不可触摸 林考一天两场,上午进山,下午便是进林中院,林中院考的是文史,每个考生根据地点的不同,出的题目也不同。 比如杜安国的题目就都是跟白鹭山有关的,无论史论还是典籍。 下午时间短,也就是一个时辰,伸伸懒腰,给旁边的小花弄个围栏的时间人也就出来了。 赶紧迎了上去,“怎么样?” 杜安国颇为自信,“还行吧。” 点头,那就十拿九稳了。 辛苑跟众人告别,就自个儿回去了,黎清纳闷了,“他一个人?” “嗯,好像是的。” 既然考完,柴冷和杜安国打算去讨论讨论题目,他们把黎清送回家之后干脆又出去了。 黎清拿着空篮子,万分感慨,总归是男人跟男人一起有话说,到她这边,杜安国说得最多的怕是这么一句。 怎么,缺钱了? 心里吐槽他,把手里的篮子递给门卫,“帮我买点小天池的点心回来。” “是,小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小天池的零嘴杜安国小时候常吃,后来大了,反而去得少了。 一会儿,下人把打包好的吃食送了回来,她拎着还挺开心,想着到时候送给杜安国做贺礼好了。 如此这般,本来都是好事,只不过当夜,不是她去了杜府,而是杜安国过来了。 半夜听见微微的敲窗声,几乎细不可闻,奈何黎清耳力还行,捕捉到之后即刻清醒,开了门,看见杜安国脏了衣服站在外面,看见她抽了抽。 “阿清,不是想要南下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看了看天色,再看看冷光下露珠满身的杜安国,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幼年时代一起陪着的哥哥牵进了屋子,拿了巾子给擦了头发。 “不急,我还要收拾一下包袱呢。” 说着便拿起啦包裹,开始收拾衣服,不一会儿,一直低着头的杜安国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闭着眼睛,却握紧了拳头。 思绪清明,收拾好一切,写了封交待的信送到王奶奶房里,回来的时候,桌子边已经没有了人影,看着深夜迷离,似乎是一场秋梦。 微微叹口气,回去把信收了回来,“还是当面说好点。” 第二日清晨,北王将军府的下人来报说自家小主子发了高烧,烦请她再等几日。 等待几日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她没记错的话,再两日就是放榜日,也不知道杜安国会不会去看。 在家耍着长枪,写着大字,顺便戏弄戏弄夫子,时间也就过去了,一早,黎清穿着整齐,特地戴上了阿娘给自己置办的金锁,握着就去了林中院。 扫视一番,不见他身影,倒是看见了辛苑。 辛苑瞧见她,不见她背后有人,只是惋惜。“杜公子真知灼见,事事据悉…” 扼腕的语息中,黎清眯着眼睛看着白鹭山榜首的柴冷字眼,可笑的是柴冷之下第二名同样有资格过去的竟然是不知那里来的小子,一山取二人,杜安国落选了。 远处瞄见柴冷,黎清抬了抬下巴,走近,“我问你,可有猫腻?” 柴冷不言语,但也没正视他。 黎清冷笑,“听说白鹭山是临安王的私有灵山,里面灵物众多,绢姐姐说你跪了三个时辰才得到考试机会,我竟然信了。” 辛苑似乎看到气氛不对,只是在一边着急,黎清往后呼出一口恶气,“克制住他阿爹那么大年纪还有为临安铠甲加身,如今就是一座山都要给设个门槛吗?当真是厉害。 今日我说的话你尽管可以算在我头上,切莫找我阿爹阿哥的麻烦,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握紧了拳头离开,挺直了身子是她做的最大的努力,知道自己僵直,看起来一点都不游刃有余,或许还有点可笑,但也就这样了。 直直的看着前方,哪怕有点模糊也阻挡不了她的步伐,到此微微理解了阿爹几乎不回家的做法,在荣誉满身的将军的位置上,被插满了刀,只有他还在沙场,家里就不会出事。 眨眨眼睛,去买了些东西,倒是看见了书馆,瞄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她和子侯家的小妹在一起,挑着书本,笑得欢愉。 “听说右相长女最近添了个孩子,子侯很是开心呢。” “对啊,看那两个,哪里像是两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 “真是羡慕啊…” 回首,踏上了府门,关了房门,握着金锁便是一通心伤。 王奶奶久候不见人去吃饭,带着人过来,开了门缝进来了,“怎么了?丫头。” “奶奶,将军到底是什么?人们都说我们是权贵,可是为何我们不能为自己做主。” 王奶奶摸摸黎清的脑袋,“丫头,权贵在里面,我们是看门人。” “呜呜…” 抱着老人放声大哭,黎清忽地明白了自个儿为何没有进步,乃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她觉得她的尽头在远方,可是因为她的身份,所以她的尽头这么快就看到了。 她是女人,力量有限,是没有办法把枪舞成阿爹那样的。 永远都不可能,只要她的力量无法增长。 杜安国也一样,有些墙壁不可触摸。 哭过之后,王奶奶也没强求她去吃饭,只是让人把饭食拿了过来,小碟子装着,尽可能的多样。 囫囵吞枣般吃了,不知味道。但消失的力气却回来了,看着房门,直接去了武场,对着一个沙袋靶子就是一拳。 看着沙袋的深度,不过半个拳头,这就是她的极限,而阿爹和阿哥能轻松的埋进去,末了手肘。 回想到之前杜安国的神色,眨眨眼睛,抖抖精神,不行,现在心伤的是他,自个儿可不能丧着个脸。 刚被打击到了,所有忧虑纷纷上了心头,险些忧郁了,回房,拿了点心,直接跑去了北王将军府。 守卫看见她便是鞠躬,她算是这边的常客了,各自回礼,也就下了台阶,拐了弯,去了杜安国的百露园。 这人喜爱绿色,本想叫百绿园,其他众人纷纷皱了眉头,最后折中,喊了百露,也就是百种绿植的意味。 说百种是夸张了,但是就杜安国这片园子,确实是难得的清新之地。 四季的绿植都有入住,还有各种花束,大朵的,细小的,春天一到,色彩纷呈,人都不愿意离去,他就在这群芳之间,饮酒看书,十分惬意。 不过看到如今入秋的园子,黎清没来由的埋怨起时间来,好歹在春天进行林考不好吗?今年非得选在秋天。 看着萧瑟感更强,徒增悲情。 才刚到门口,不想竟然听到笑声,听那声音有些陌生,凑上去一看,杜安国正和一男人喝茶聊天,心里嘟囔,不是发着热吗?这就出来了,吹风了怎么是好。 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两步远的距离喊了声好。 杜安国看她笑笑,“阿清,你来了。” 连带着那男人也是看着她,黎清看过去一滞,眼神阴霾。 丫的,你还敢过来… 08三辆马车 柴冷看她过来也是一愣,起身,“既然小阿清来了,我就先走了。” 杜安国也是起身,“嗯。”应声之后便是沉重,“保重。” 微微低头,告别黎清就背过离开。 撇撇嘴,“他为何过来?” 杜安国重新坐下,给她倒了了杯茶,“阿清,渴了吧,喝口清茶。” 乖乖坐下,随意给摸了摸他的额头,还行。 “呵呵,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 看见她手中的东西,嘴角勾了起来,“啊,小天池,小时候可爱吃了,大了之后阿爹说男人不要总是吃甜的,想了也是,这才不去买了。” “要吃吗?” “嗯,给我。” 接过袋子,翻找起来,拿了一个红包的,打开,放进嘴里,“真是怀念啊,就是这个甜,能甜到心里去。” 顺手开了一个给黎清也塞了一个,嘟嘟腮帮子吃了,确实好吃。 “他来干什么?笑话你么?” 杜安国摇摇头,“阿清你怕是误会了,柴冷不是这样的人。” 心思一沉,想要说话还是压制住了,杜安国大概什么都明白了,但是明白了不说破,大家都能好过。 “我们什么时候南下啊?” 又是拆了一颗,“随你,我都可以。” 恍惚间有点心伤,不是计划得好好的吗?什么叫都可以啊? “那我们尽快吧,我想过了,我并非真要见到那小子不可,不过既然他要去南边参军,不如我给他行个方便,再说他也确实厉害,省得在里面走了弯路,这就算我的回应了。” “回应?” “他是第一个说我有趣的人,我心里欢喜。” “想为他做点什么?” “嗯。” 过于纯粹,杜安国趴在包袱上看着黎清,一双眼睛扑朔迷离,“阿清,你要是能一直这般多好?” “嗯?这说得什么话,我又不曾变过。” “是啊,我说得什么话,人怎么可能两年就变了。” 古怪至极,两人忽地有些尴尬,一人眼神迷茫,一人眼神飘忽。 “明日,明日咱们就动身吧。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名师指路。 我如今只是读了书,但还不曾游过学,说不定老天爷认为我需要再去历练一番,又或许远方正有一位名师正在等着收我为徒,也说不定天下之大,有更广阔的天地。 我们长于城墙内,只是知道某一小部分地方的安宁,外面又何尝没有心念之地呢。” 说着说着杜安国的神色就变了,黎清看着他的变化,不由的开口,“你真会想。” “这不是想法。”杜安国猛然激动起来了,“天下之大,我为何因为这点小事神伤呢?” 忽地站起,有些昏眩,黎清赶紧站起扶他,他一把推开。 “不碍事,阿清,阿爹待我是真好,我之前想不明白,如今落寞一次反而看清楚了,阿爹给了我两个选择,一个林考,一个嫁娶,林考不过,我肯定不愿意嫁娶,既然不愿意嫁娶,那我就会委屈自己,这样,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我总算明白了,阿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什么话?” “阿爹他说,人本闲云,自可穿墙而过,叫我莫要产生执念。” 说句实话,这话黎清是没太明白的,但是看杜安国那表情,大概是开心的。 只见他走出几步,喊了人,说了些话,那些下人立刻就去准备了,丝毫没有犹豫,简直是神速。 不一会儿,就见下人搬出三辆马车让他过目,这…早就准备好了? 眨眨眼睛,恍惚,上去凑了热闹。 三辆马车都是精心打造,而且分工不同,下人耐心讲解,可以看出杜安国十分惊喜。 “这一辆给小主子出行,这一辆是书室,这一辆可以放些杂物,药品香草都有备份,如果想要路上下厨,也是可以的,前些日子招来的厨子可以带去,我们教给他些手脚功夫便可。” 听到这里,陡然可怜起人家厨子来了,不仅要被带着走,背井离乡,而且还要新学些手脚功夫。 “这里是地图,上面写了安字的则是将军这么多年以来赏赐的别院,里面都是军里的老人照顾,不成问题。 上面画了小树则是将军的熟人,您要是路过,可以去交谈一番。另外这里还有几件东西,老将军的意思是让您在路上带着。” 杜安国听到这里有些受不住了,“阿爹竟然做了这些…” 说起将军府的下人,都是亲选的,而且手脚功夫都还可以,但是偶尔几个,像花叔,像北王将军府的这位,是属于刻意被留下的护卫。 不过不像花树的木讷,黎清一番感受下来,深深觉得这位更加特殊,比如他听到自家小主子说了这句感伤的话,要是花叔,他会说,将军是担心你。 而这位,眉尾一挑,说了句,“嗯,那是,他说不帮你做到这一步,小主子你怕是背个包袱就出去了,到时候要是被抓了卖了,他的颜面实在有损。” 再多的感动都能给瘪回去,杜安国抿着嘴,不由的反驳,“我就算背个包袱出去也不会被抓了卖了的,又不是小孩子。” “人心险恶,那是常有的,关键是你太天真了。” 杜安国喘着粗气,“常叔,怎地就喜欢开我玩笑呢?” 常叔眉尾又是一抬,“我的小乖乖,叔叔我是开你玩笑吗,是谁大晚上的跑出去,昏倒在半路上的。” 啊…黎清醒悟了,原来那日杜安国并非安然到家了,还有,当初跑来告知她小主子发了热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下人,是关心杜安国的叔叔。 又想起自家那位,嗯,微妙,花叔老是以下人自居,虽然经过她多次要求才改了称呼,但是,还是有些隔阂。 杜安国估计被刺激到了,看了看黎清,又看了看常泰,一会儿尴尬,一会儿气闷,竟然羞红了脸。 “常叔,我…” “路途迢迢,小主子一路走好。” “我还没走呢。” “嗯,我也没说让你一个人走。” “你不是说一路走好。” “我说你该去休息了,一大早就跑去池塘那里看鱼,又不给他们吃的,吹得自己身体发冷不讲,还耽误人去喂鱼,到时候养不胖,没有好鱼肉可吃,嫌弃的又是你…” 真被气了,杜安国甩了头就回屋去了,临了一个巨大的关门声。 常态笑笑,弯腰施礼,“黎小姐,小的送您回去。” 微微假笑,“好说。” 09别离 被送回来的是黎清,但就她自己看来,人说送她回来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不,送完了也没回去,那边花叔已经凑过去了,明眼可以看见花叔看了看自己。 当真是,心里叹息,也不知道瞒一下,这么明目着来,她的面子何在啊? 不过这话她还没问过,虽然吃不准花叔怎么想,小时候王奶奶就当着人面说过自己,当时心急,回来直哭,说她不尊重自己,奶奶嗤笑一声,只说,别的小孩姑且不论,你在这府里,没有面子,相反的,你就是将军府的面子。 幼时不知是何道理,长大了隐隐约约明白,王奶奶的意思大概就是,在府里尽可能的放松,但是在外面,她就得端着。 在走廊走了两圈,那边终于互相施礼告别,果不其然花叔的眼睛直直的射了过来,心里一个抖激灵,下意识的藏了起来。 才转个身,花叔已经在眼前了,仰头看着来人,不得不说,“花叔,你是不是长高了?” 花御看着缩成一小团的人自个儿叹气,“丫头想出远门?” 黎清又是后缩,“嗯。” “怎地我不知道?” “因为没告诉你不是…” “你莫要忘了,你阿爹让我保护你的,可是想陷花叔于不义。” 这…“没有,不是的。我只是想短暂出去一下。”这还没出去呢?“再说了,我真不是故意不说的。” “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还是脑袋太笨没有做好防备工作这都是后话,明日是要动身吗,我去准备一下。” 说完人就走了,留下黎清在后面凌乱,花叔这才跟人北王将军府的说了几句话,就被带坏了吗? 还是自己根本没认识清楚,玄妙。 这不…才送走一个,另外一个紧要的人物拿着一封信就过来了,黎清瞄了一眼就头大,那可不是当初自己写了没有送出去的那封吗? 人也不哆嗦了,一把抓住她的手,“给我过来,还想留书出走,看我不代替你阿爹阿娘教训教训你,来啊,喊刘家的嫂子过来…” “啊,不要啊,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解释…” “耳背,听不见。” 到底是被压在屋里,对着阿爷的画像,反省了一番。 眼前的刘家婶婶唾沫横飞,止不住的说教,不过说教方式也是异常。 “告诉她,之前旧隔壁家的姑娘怎么了。”王奶奶如是说道。 “小姐,奶奶说的隔壁家的姑娘您不认识,但是听说您留了一封信要出走,那就可以说道说道了,当年,那家小姐年方十七,也是留了一封信出走了,没告诉家里人一声。 人也是厉害的,名声在外,是当年女子武考的前十,可那又怎地,最后被人发现死在了山里,听人说是被人徒手掐死的,哎哟,想起来就是发麻。” “我是要跟杜安国一起去。” 刘婶看了眼王奶奶,王奶奶点点头,“给她说说早些年我老家的事。” 又是点头,“您是跟着北王将军府上的小主子一起去的,可是啊,这也并非完全安全。奶奶家之前有个远亲,叫做小茹,自身貌美,很多人看上她,最后她选择了一个少将军副官。 副官也是个人物,也有几个人跟着的,可是啊,一次他们出门,碰到了强盗,人家人多,副官抵抗不及,人就被掳了去,等救兵去的时候,哪里还有活人,死相可谓凄惨。” 眨眨眼睛,黎清看了看刘婶,“您老还有多少藏品啊?” 这话可是俏皮了,刘婶笑了,“小姐想听,我这里还有好些呢。” 王奶奶冷哼一声,“总而言之,外面是很危险的,你这种想独自出去走走的想法可以理解,做法不能提倡,你要出去,花叔还不会带你去吗?” “那可不见得,奶奶你有太多的借口拿来堵我了。” 这话噎得老人家一口气哽在心头,“我说的那都是有理有据的。” “那是,按您的意思,咱们还是不要出门好了,强者更强,保不齐在家待着还能被石头砸死呢。” 到底是老人精,看黎清反抗的厉害,大概也明白了,“奶奶我也不是不让你去,只是告诉你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听出让步,黎清也不是不懂得讨好,自然软了下来,“嗯,我知道了。” 微微叹气,“什么时候要走啊?” “明日。” “明日?”老人有些慌张,“我还要准备准备呢。” “花叔说他去准备了。” 听到这个,老人慢慢稳了下来,“也对,我也不知道要给你准备什么,哎,到底只剩下我一人了,你们都走了。” 也不至于感伤如此,黎清站起,抱着奶奶叹气,“我就出去走走,会回来的。” “你千万要回来。” “嗯。” 虽说时间很短,但南王将军府习惯了送别和离别,必要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也不知道你出门需要什么,也就按着你阿爹阿哥们的习惯给倒腾了些。 这里是吃的,蓝色包袱里要先吃,黑色包袱里可以放些日子,半个月是不碍事的,这里是换洗衣裳,出门在外,不要穿得太好,粗布麻衣准备了几身,将就穿着,这边是银子,这里是小袋子,给你缝在衣服里了,别到时候身无分文,没办法回来…” “奶奶,我跟着杜安国出去呢,还有花叔。” “那又怎样,你跟着人出去还要一直麻烦别人不成,该注意的地方心里警醒点,别是一根葱蒜,哪里都能凑。” “咱就不能找个好点的物事比拟吗?” “嫌弃葱蒜啊,那破布行不,那里有坑,就往哪里塞。”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王奶奶看了看外面的队伍,大概知道北王将军府是准备周全了的,但是那只是相对的,抓了抓黎清的手,“丫头,咱们并非没有仇家,不要声张,不要惹事。” “嗯,我知道了,我到了军营,见了阿爹,阿娘,还有阿哥们,就回来。” “好。虽说时候不好,去见自家爹娘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常泰快步过来,“我们先乔装从后门出去,外人只道是管家回去省亲,之后花御再带着两人出城。” “为何要分开?” 王奶奶只是点头,拉了她的手解释,“你们要出去,大体瞒不住人的,但是啊,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就去,按照往例啊,若是战时,留下的子女不得去战区。” “这又是为何?” “以防万一而已,只不过如今没有人纠结这个事,但咱们做事还是留个心眼为好。” “这样。” 黎清不解,但也不至于反对。 “若是见了你阿爹,让他偶尔放你两阿哥回来休息休息,别总是逼着练武。” “哦,知道了。” 10说个故事 按照吩咐跟着花御要出城,守卫看了看牌子,笑了笑。 “小主子和小姐出门小心。” 黎清看那人举动,好奇,“不用按印子吗?” 守卫还是笑笑,“不用。主子们只是出去游玩一会儿,大概用不了几天就回来了。” 花御微微施礼,守卫回礼,“长官,听说南边吃紧。” 花御点头,“将军会无碍的。” “但愿。” 出了城门,三人朝着远处的一处破楼走去,听说之前是出名的一座塔楼,以一个时期为界限,他就破落了。 塔楼下三辆马车在等待,花御和常泰又是交流了一番,声音极轻,真得极轻,哪怕黎清皱着眉头,把耳朵凑了过去也没听着一星半点。 “你干什么呢?上马车了。” “你先上就是了嘛。” “那我坐后边。” “啊,不我要坐后边。” 利索上去,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可不能随便放弃了。 杜安国上来之后便是动动手脚,“你好奇他两说了什么?” “啊?嗯。” “常叔以为你找我想南下是因为担心你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们,前些日子还让你家花叔注意注意你的情绪。” 似乎脑袋被猛捶了一下,黎清脸色微白,“我是不是很不孝。” 杜安国给了她一个垫子,“那又怎样,你如何得知他们现在状况,这不也要去了吗,虽然主因不是这个,但是也不失两全其美,老天爷觉得你这个时候该去了,然后你也想去了,我正好有空,皆大欢喜。” “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了。” “没什么好担心的,去见了就知道情况如何了。” 不一会儿,常泰过来敲窗,杜安国推开,“我们要上路了。” “知道了。” 摸摸黎清的小脑袋,“不怕,也不必自责,你已经主动放弃了阿娘的陪伴,偶尔没有想到他们又如何。他们怕是巴不得你不要去呢,放在这里更加安全。 我阿爹就不喜欢我去关注他在战场的姿态,他说一个拿着血红大刀的人没什么可看的,都是罪人,无论从我眼中看出什么,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不如等他洗好衣服,熏了香,再来看我。” 忽地一声压抑的响声,马车上路,黎清推开窗子,窗外景色移走,而自个儿的心绪却越发不得安宁。 无论怎样,南边战事起来了,她第一个念头不是想自家阿爹和哥哥们,而是想着为一个不认识的小子引荐,说起来怕是要让人寒心。 看她表情,察觉她的心绪,大概说破了就是这样,但是不说破对她反而不好。 “我们才刚刚出发,还有一大段路要走,想干点什么,都可以。” 嗯? 微微一笑,“不愧是读过全书馆藏书的临安贵公子,说话都能省成这样,我知道了,我想听故事,你给我说说临安历史有趣的故事吧。” 不错,哪怕初心不纯,但是她才刚要出发,而正好,她已经出发了,都不算晚。 知道需要时间,杜安国伸长了腿,架在对面的小矮桌上,十分舒服。 “好吧,想听故事,我倒是能说出几个,正好前些日子为了参加林考,看了几本野史,我来跟你说说白鹭山的故事吧。” “好啊。” 记忆极好,杜安国几乎是张口就来,“白鹭山之所以叫白鹭山是因为满山都是白鹭,他们藏息在树丛中间,只有某些时候才会一齐涌动而出,据说十分壮观,另外白鹭山出名还因为一个传说,一个关于咱们国花,白相铃铛的传说。 三百年前,有一个林官,姓全,他奉命守着白鹭山,日常政务和休息也就是在白鹭山的山脚,在而立之年和山下村子里的一名少女皆为了夫妻,两年后他们产有一子,名唤全金玉。 金玉名字虽有些流光,但是人却很朴素,他阿爹说他,虽年幼,但少言,喜登山。 故事就发生在金玉八岁的时候,金玉八岁,还是喜欢爬山,爬的就是白鹭山,全姓林官也不想管束他,放任他跑上跑下,甚至连村民不可进入的三玄峰也带他进去观看。 一日,林官处理完琐碎事物,回到家,方见娇妻十分着急,苍白着脸,他急问,你是怎么了?娇妻赶紧说道,孩子不见了,还没有回来。而那时已经是夕阳落下,早就没了日光。 当下林官也顾不上吃饭,喊了随从带着村民就上山去寻,他自个儿甚至也是上了三玄峰叫了几轮,无果。” 黎清听得呆了,抱着垫子靠近了些。 杜安国笑笑,继续。“不用担心,金玉失踪三日,正是大家以为不会回来的时候,金玉却回来了,除了衣服有些脏污,不见伤痕。 林官甚为惊喜,但身为林官,他更为奇妙的是金玉满身的花香,那是一种没有闻到过的香味。 把孩子拉到屋内,仔细问他,你到底去那里了,这三日你是怎么过来的? 金玉也没有隐瞒,只听他稚嫩的回答充满坚定,他说,阿爹,我飞起来了,飞了很久,停在了一段崖山,崖山好多花,这三天我都是吃花的,花十分好吃,我还摘了一朵,后来又飞回来了。 说着金玉从胸口衣襟处拿出一朵花来,这花林官不曾见到过,但是那姿态,恰似一朵铃铛,除了一处嫩红,其余处皆是白色,所以他认定那就是我们的国花,白相铃铛。” 黎清听得如痴如醉,“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那关键的花在哪里呢?” 杜安国微微摇摇头,“故事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从史册上看,林官也是去查看过,但是完全无法理解飞起来了,飞了很久是什么意思,关键是金玉回来之后虽说安好,发了两天热,竟然想不起来了自个儿在哪边飞起来的。 而且那上面还说,金玉自从吃了花之后,除了那次发热,身体康健,一直活到了一百三十多岁,无病无灾,一次误食了有毒的草药,也自发痊愈,成为了当地的一个传说,人人都称呼他为金玉老人。” 拖着腮帮子,黎清皱着眉头,“前面还好,后面感觉有点夸大了。” “或许吧。” 杜安国喝了口茶水,独自低囔,“说真的,我真的想看一次白相铃铛,那肯定是绝美的风景。” 故事至此,马车也停了,常泰敲了敲马车,“小主子,该吃午食了。” 11黑店 两人下来,黎清沉浸在故事中无法自拔,忽然有点理解杜安国想去白鹭山是什么心情了,无论是满山白鹭齐飞的壮景,还是充满秘密的白相铃铛,都太让人向往了。 北王将军府到底还是把厨子带了过来,发着呆,黎清只是吃了一口,就回神了,“好吃。” 厨子在一边笑笑,“小姐觉得好吃,那就是我的福分。” 黎清看了看厨子,“当真十分好吃,难怪杜安国巴巴的跑到那聚香楼去吃焦酥鸭。” “呵呵,小人无处可去,偶然发现那边正在招厨子,过去一看才知道是那个营生,但是人都要吃饭,厨子还是厨子,也就没走。” “好吃,真的好吃。” 众人微微摇摇头,杜安国让常泰带着厨子去吃饭,这才避免了大家看着她一人吃饭的尴尬处境。 “人还没说完呢,光是吃了。” “啊,忍不住嘛。” 这倒是真的,香味动人,杜安国虽说这些日子吃了不少,但总还是喜欢。 “这一路上,你也没带个丫头,会不会不习惯。” 黎清拒绝了带个丫头上路的要求,本身她就是穿着男装的,这样才自然。 “不会不会,我有你们呢。” “那你自个儿注意点,虽说你不在意,大家也有分寸,留点心总是好的。” “知道了…呜呜,这个小炒肉配饭当真好吃。” 话说得很满,但不久黎清就差点尴尬了,她要如厕,然后花御的意思是她要离远一点,多远呢,看不到影子那种,步伐来看,有五百步之远吧。 其他人也是,本来在林子里可以解决的事情,现在必须花点时间。 之外还有沐浴这件事,在酒家还好,若是野外,黎清被剥夺了沐浴的权利,花御的意思是,一两天不洗澡也不会长虱子。 虎着眼睛无言以对,黎清头一次认识到自家花叔的性格,有点霸道有没有,而且不带拒绝的。 但好在一路上很少野宿,黎清活得不算憋屈。 美美的泡了澡,穿好衣物,想着花叔无奈的眼神,微微皱眉,“生气就生气嘛,干嘛那么大力气。” 这话说得是今天傍晚,黎清真得很想洗个澡,他们不得不在旁边选了个小城镇,暂时借宿一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花御太生气怎么的,扶着门,门都能裂。 不一会儿小二前来敲门把水都给搬走了。 打开窗子看看外面,这是座小城镇,只有个别灯火还亮着,自己在的酒家还算比较大的,有个两层,视野还算不错。 屋外杜安国前来敲门,喊她下去吃点热乎东西。 关了窗子下去,大家都聚在一起,几个小二忙中不乱的给大家上菜,“好嘞,各位,菜品上齐了,请慢用嘞。” 给了银子,几人就开始吃了起来,难得喝了点小酒,黎清一看,机灵的给花御倒了一大碗。 人看着她,直勾勾的。 “丫头请酒,自然是要喝的。” 常泰在一边嗤笑,杜安国十分利落的给他也倒了一杯。 “干啥子,这是?” “常叔辛苦了。” 忽地一声咚响,常泰酒还没喝就又笑了,“我就想你要一杯倒吧。” 拿着碗喝了酒,嘴巴才刚合上,看了看杜安国,抓住他的手,微微有些激动。 “戒…” 数十人,瞬间倒了一大半,其余酒还没进口的一把扔掉酒碗,暗自拔刀。 黎清这没搞清楚状况的还在傻笑,“这个酒这么烈吗?” 杜安国看着大家把他两围成一团,心中打鼓。 这是… 忽地几声破门声,哗啦声不断,本次出来带了二十几人,没有中招的只有八人,还有两个不算战力的,只有六人还清醒着,出师不利… 黎清也算明白了,这是进入黑店了,心里暗恼,要不是自己非要洗澡,今日本不该转弯入城的。 “哈哈,今天是逮到肥羊了。” 破门的汉子拿着刀子,林林总总大概有三十几人,只见几人从外面马车上拿了东西下来,里面不少是杜安国的珍藏,暗火。 “你们什么来路?”一个护卫昂扬问道,不愧是将军府出来的,临危不乱,面不改色。 “哈哈,要你命的大爷。” 话说到这里基本不用商量了,黎清悄然站起,扫视一样汉子们的排场,满脸横肉,重心很低,力气应该很大,这要是灵活点估计麻烦,那单纯只是力气嘛,她自保还行。 匪徒占着人多,十分嚣张,嘴巴也毒辣,“这个是你们家主子,长得挺俊啊,给我当压寨的吧,哈哈…” 杜安国翻着白眼,这人眼神肯定有毛病,他是按照他阿爹的模型长的,怎么说也是粗狂风,怎地就认为他能当好压寨的呢? 吐槽地方错了,不过剩下的人可没那么好脾气,特别是这些人都是常泰训练出来的,出手刀刀到肉是基本功夫。 留下两个护卫,也就是四人,冲着三十几个就碾了过去,过于血腥也不好,几人还控制了力道,以消除抵抗为主。 那群汉子似乎没想到这有这么大的战斗力,分秒间自个儿的人手就少了一半,气极,拿着大斧头就冲了过来,护卫一个后甩腿,正中他胸口,连人带斧直接飞了出去。 看得黎清一愣一愣的,哦,默默收好自己的小匕首,她可以歇了。 看似是场浩劫,最后十分利落的收场了,几人把他们绑得结实,其中一个护卫小哥哥对于这家黑店十分厌恶,抓了掌柜的玩起了小型的人工升降,只不过头朝下,并且下面有水缸。 “说,你们下了什么药?”恶狠狠的,虽然刚刚掌柜的已经说了只是一些昏睡的药剂。 到了后半夜,被折腾的掌柜的和那群汉子什么都招了,昏睡不醒的常泰和大家也都摇摇头醒了,顺着手臂看去,杜安国的手还被抓得死死的,放开还能看到紫色指痕。 于是乎,他们家小主子在一家黑店被埋伏了,而且受伤了。 “呵呵,这个…疼不?” “不疼,常叔,硬要说的话,我有点尿急。” 终于被放开牵制的杜安国十分迅速的跑走了,旁边两个护卫也十分快速的跟上,看起来还颇为搞笑。 常泰十分生气,虽然那群人被折腾了一番没了气力,他还是每人给了一脚。 “给我报告。” “是。” 黎清叹气,只是看了看还没清醒的花御,嗯,她家这个要怎么办? 12名不副实 说起来也是紧急,要不然他们应该能发现异样的,这不隔天,明显的发现小城里面的人流很少,花御终于醒了,酒醒了。 掌柜的被折腾了一晚上,没有合眼,身子还痛,花御看了看他,蹲下,“这个城怎么回事?” 抽着气,无奈,“年轻男人都去参军了,留下些妇孺,往常都不愿意出来。” “这群匪徒是怎么回事?” “都是不想拼命的人,找了个破屋,立了名字。” “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是无辜的。” ……? 实在装不下去,打都被打了,往门边挪了挪。 “我们是顺天城的一处小镇,府衙离这有上百里之远,而这边又没什么收入,全靠些去白鹭山的游客的路途歇脚,如今虽然还没打起来,但正面杠上有些时候了,自然游客就少了。” “尽瞎扯,战区大多是在金城附近,怎会波及到这里来。” 掌柜的看了看花御,眼皮子微沉,“贵人难道以为战区不在这边,人们就不会被波及了吗?” 花御移开视线,“别拽这些无用的。” 黎清眼看着花叔竟然和陷害自己的掌柜的聊起了天,心里佩服。 几个护卫帮着收拾好东西,那边昨晚逼供的护卫小哥哥气哄哄的回来,说镇子府衙没人在,这人交给谁处置反而成了一个大问题。 脾气不好,又被他们耽误了行程,嘴巴日益毒辣。 “没本事也敢使刀子,你们这群废物脑子都长在了肉里去了,还害得我费心想怎么处置你们,不仅如此,这身膘也没什么用,人没用,脑子也没用…” 啪啦啪啦… 许是搭错神经了,那群汉子竟然哭起来了,把黎清和杜安国吓了一跳。 骂人的小哥哥更加气恼了,“我拜了您嘞,合着你们还是小孩子啊…” 太吵,常泰摇摇头,“东流,别说话了,叽叽喳喳的。” 被喊了名,那叫做东流的护卫小哥哥拿着刀就坐在了门槛上,气呼呼的。 掌柜的又看了看外面,神色中难掩担心,花御计算着次数,微微锁眉。 蹲下,跟人视线持平,抬着眼皮子。 “那里有什么?” 笑笑,掌柜满脸揶揄,“那是我们的同伙,特地来救我们的,你们逃不了了。” 火大,站起,一脚又给踹晕了。 招招手,黎清这小狗腿子,立刻送去长枪,花御掂量掂量,随口给她下了但书。 “不准出来。” 哈,不出去她就是…啪的一声响,花御顺手捡了旁边倒下的木窗,正好给她做了个高门槛。 拦是拦不住的,可是迈出去心理有点困难,这不明摆的告诉大家看好她吗! 懊恼,“花叔,你欺负我呢。” “我看你蠢蠢欲动,担心。” 果然增加门槛的效果显著,大家视线立刻就窜了过来,人常泰十分热情,立刻表明,“老花枪,放心,我给你看着。” 不得出去,又不知发生什么事,只是一段时间过后,花御就回来了,连长枪都包好了,妥帖得很。 给掌柜的到了一杯水,呲人脸上了,掌柜的幽幽转醒,不解。 花御示意他看外面,掌柜瞄了眼顿时瞪大了眼珠子,看那表情是特别激动,“贵人?” 黎清急切的想去看,被花御一掌给挡在了脸上,常泰瞄了瞄,把人往后拉了拉,笑得那是一个开心,指了指,“这个造型可以啊。” “很久没弄了,有点生疏了。” 掌柜微微佝偻着身子,俯仰着竟然哭了起来,“贵人,我谢谢您了。” “……” 一脸懵逼,哦不,她应该是满脸黑线,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是被赶上了车,魔幻的看着那群匪徒对着他们这行人又是拜的,又是谢的,临了还说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杜安国也是惊讶,“发生了什么?” 黎清配合性的摇摇头,“不清楚。” 过了半路,黎清忍不住,趁着停留休息的机会抓了花御的发尾,没让他走。 无奈,看了看那边慢慢凑过来的杜安国,也是笑笑,就把事情给说了。 “坐下吧。” “花叔,你们今早唱得那是哪一出啊?” 不怪他们眼拙,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而花御他们若是纯心瞒着的话,基本无望。 好在花御并没有端到底,这才让两人抓到点眉目。 “今天早上,常泰找到我,说这家店有古怪,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我们都差点被当做肥羊宰了。” “呵呵。” 两人一听笑了,可不是嘛,不过… “花叔,你学会开玩笑了。” “我真是那么想的。” “……”好吧,两人无言。 “不过我也想,常泰既然这么说,应该有点问题,联想到一些蛛丝马迹,陡然清明,还真是那么回事。” 兜兜半天,却还是没有说到正理上,黎清偷偷吐了个小舌头,杜安国瞧见,掩嘴偷笑。 “哼哼。” “……”端正。 知道自己绕远了,花御回归正题,“我们发现这群匪徒啊,名不副实。” “名不副实?什么意思?” 这里轮到常泰接话,毕竟第一发现人是他。 “我们周边的匪帮啊,其余的没有,狠厉都是共通的,什么只要钱财不要性命这些事,都只是笑话,嘴里说着给钱就放人,大多时候给了钱你还是逃不了一死,可是咱们遇到的店里那批,给下药,下得却是昏睡药,作为一个匪徒来说,手段太温柔。 还有那群拿着斧子,刀的,一看很厉害,但根据东流几个的说法,没有任何招式,只是一身蛮力,不说这个时代蛮力管不管用,但是做匪帮也是要有点功夫的,要不然碰上一些有点功夫的,岂不是呼吸间就倒了吗?” 两人点头,这不假,临安虽说文考,武考对半,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有机会练个拳脚也不耽误读书啊,所以像杜安国这种不喜欢动手动脚的也会练上几招,学武的也要有基本的文学素养,这是风气。 若是两者都不沾,基本属于生活并不富余,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忙于生存,属于需要照顾的一批人。 “所以我们猜测,这群匪徒是假的。在这个假设下,你花叔去套话,我呢,在一边帮喝。 那群胆小的匪徒基本被抓的时候就怯懦了,被东流吼了两句就想要交待了,可是那眼神一直瞄着掌柜的,掌柜的看了他们一眼,嘴巴就又闭上了,这明显的,谁是关键的,不用想也知道。” “后来你花叔发现他一直看着外面,那种藏不住的,是真真切切的担忧,时间越到后面次数越多。” 花御紧接着轻笑,“那掌柜的是个聪明的,可惜自身能力有限,要是手里东西再多一点,很多时候就不会那么狼狈,我发现几里开外的地方有浓烟,那是有人生火,等过了一段时间,烟淡了,掌柜的更紧张了。这只能说明,来的那批人是他所棘手的。 算是对他有了兴趣吧,就去把那群人挑了,这才有了后面那一出。” 两人听到这里,大抵明白了,“可是,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要抢劫啊?这不假吧。” 正要说呢,就问来了,花御打算解释一下,不料却被几道人声打断,来人急促的喘息,还是见过的。 13讽刺 “贵人?贵人?” 几人往后一看,不是别的,正是那群假匪徒。 东流小哥哥暗暗吐槽,“就说那身肉是多余的。”惹来同伴们好几双白眼。“就你话多。” 几个壮汉跑到大家跟前,喘着粗气,明显是一路跑过来的,好在他们都是马车,人也多,速度不快,要不然,追得上才怪。 常泰端在前面,“各位,还有何事啊?” 三个汉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被推了出来,结结巴巴的。 “那个…那个,柳公听小二说你们要渡河来着,让我们截住你们,少走弯路。” “柳公?” 黎清不解,花御一边解释,“乡民一般把当地德高望重的人称为公,算是敬称。这柳公估计是那掌柜的。” “我们确实是要渡河,可你这少走弯路是什么意思?” 继续解释,“一般咱们要渡河不是要到西边一点的天沟堑去嘛,那里有吊索,可以到南边去。” “我们正是要去那处。” “那太远了,跟我们来,我们有船。” 常泰稍稍睁大了眼睛,“你们的船能过河?” “不不,我们的船不过河,我们可以靠船过河。” 常泰能问这种话不是没有缘由的,临安国北至千岛,南至金城,西越金乌至大群山,东延荒野至原始森林。 中间被一条河滋养,大河在一处一分为二,把临安分成了几个大块,但是无论那里的河流,除了城内部的小河,凡是大一点的河都有一个特点,河宽浪急。 有些水急的地方,基本放上一块小石头,瞬间就没影,不是沉下去的,而是被冲走的,特别是他们处的这一段,经过白鹭山和秦山,水流迅猛,即使在这里都能听到水声咆哮。 像他们军队到河对面去都是难事,事实上,大多数时候南边的战士极少是这边过去的,都是当地高补贴征召的士兵。 因为情况特殊,蒙兑甚至基本不事生产,一切补给皆来自大河以北,通过天沟堑一点一点运过去,或者经由经由远处的珠城,入珠城湾,绕路大船运输。 而现在这群傻汉子说他们可以靠船过河,这当真是… 常泰看了看大家,“我们还真没见过靠船过河,如今一听,十分想看一看。” 几个汉子听后放下心来,“我们还怕你们不信呢,不是我们吹牛,打架什么的,我们打不过你们,可是这个,我们有谱。” 话说到这份上,若是不去,也太煞风景了。 几人招呼一声,理了东西,重新上路。 几个汉子被拉到马上,黎清拉开窗户,想了想,还是问了起来。 “几位,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小公子请说。” 汉子笑笑,也不推脱,“能答得上来的,我们一定答。” 黎清默默点头,刚刚的问题被打断了,这来到正主,没理由不问,花御和常泰也是侧耳倾听。 大概的东西,他们也猜测了一番,也跟掌柜的求证了,只是掌柜的似乎有些东西还是没有说明,而常泰他们还要赶路,只要他们不再继续,也没有过分追究的道理,毕竟没有出过人命。 按照掌柜们的说法,他们抢劫也是看人的,抢了钱财就把人迷晕了,送回家去,连路费都不给。 鉴于掌柜的发的毒誓够毒,两人也给了自己日后求证的机会。 只听黎清沉住气,“你们为何抢劫啊?” 三人一听,都是面色一改,“昨日多有得罪,我们…” “这话不兴听了,实在是好奇原因,你们就直说了吧。” 其中一个,应该是里面领头的,叹口气,“我们说了,你们别当真柳公的面说,那人是个要强的,情愿自己做些错事,受了打也不愿意求救抱怨的。” 黎清不敢苟同,求救有什么不好,弱者自当了解自身弱点,适当的依靠别人的帮助不是正常的吗。 “放心,我们不提。” 杜安国立刻表态,黎清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安抚的勾了勾嘴角,便也作罢。 得到保证,三个汉子是藏不住话的,“我们本来都是船工,不怕你们笑话,咱们虽然长得这个粗野模样,但做得是正紧事。” “船工?哪里的船工?” 临安造船的地方没几个,更何况是使船的。 “不是那些大地方的,就是城内河的船工,不过我们都是被柳公雇佣的,跟着干了有几年了。 顺天城南不是有一处地方,内河密布,好多浅滩吗,柳公在那处弄了个屋子,自个儿做船,弄成游船,在那处算是一个景点。 浅滩,柳公也包了好些个,每处都弄点名堂,茶屋,花园,还有小食屋,在那处还有点名气。” 这里问题就出来了,几人自然不会放过,黎清甚是心急,直接就道出不妥之处。 “那好好的你们怎么到这边来了?” 汉子更是要叹气,“不是南边已经打起来了吗,大河边上的壮丁优先被甄选去充实军队,这就给了一些人空隙。 你们待的那处小镇子是柳公的出生地,感情深着,这不镇长跑了大半个城想去顺天城府衙求救,哪知府衙忙得很。 不知道你们请不清楚府衙,府衙的人数是固定的,这一般情况下还行,但是但凡遇到几个事情一起来,基本上是要先放下一些,然后柳公镇子的那个事就被放下了。 这那里行,于是柳公听到镇长说这事,干脆关了屋子,带着我们就过来了。 过来一看,情况很惨,那群匪徒来了都有三轮了,货物财务都被收了不少上去。 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家里的男人都去参军,保家卫国了,留下来的老娘,媳妇,女儿反而被剩下的渣滓欺负。 镇子的府官说他没办法,已经逃走了,柳公一打算,干脆盘了酒家,做起了生意,他想只要人多起来,那群匪徒也不敢这么放肆。 人确实多了一点,可是不管事,那群人还是来了,按照柳公的意思,这次还是先息事宁人,给了钱财,镇长家也无奈得很。 最后挨不住,听说隔壁有村子都已经被抢得人去楼空,保不齐自家镇子也会变成那个样子,柳公干脆给咱们买了斧头,换了装,让咱们当起了土匪,意思是这里已经有人占了。 别说,这招还真有用,那群匪帮来了之后看了我们的阵仗还真被唬住了,没敢直接进来。 如此,既然我们是匪徒,没个事迹也不成,所以柳公设计拿那个酒楼当做据点,弄些抢劫的事,到时候别人传出去,也算加点分量。这不一直僵持着,然后你们就来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弃,一直在观察你们。” “嗯,若是他们发现我们哪天没占着地盘,估计又要重新进来了。” 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恶人自要恶人磨,一般办法的确行不通。 “不过,恩公太厉害了,把他们全部都缴了,我们人看着他们呢,现在只要顺天城派了人过来,把人交出去就好了。” 汉子笑得十分舒爽,似乎心头大事没了一般,但是几人一听,陡然心事加重。 杜安国坐回原位,喝着茶,低喃。 “什么时候开始,临安的治安需要靠百姓自己去维持了。” 14柳氏船业 黎清愣了一会儿才明白杜安国在嘟囔着什么,一边坐着,也是低声说道,“府衙的人要是多点就好了。” 杜安国摇摇头,“不是那个问题。” 说多了也不懂,不过也由不得他们多说,也就这会儿,马车停了,两人下车,那边掌柜的换了一身衣服,虽说脸上依旧青紫一片,很精彩,但是依旧言笑晏晏。 “几位恩公,我害怕没拦住你们。” “好说,听说柳公有渡河的良方。” “哈哈,柳公什么的,不过是他们的戏称,我给他们发工钱,叫着图个乐子,恩公莫要当真,不敢当,不敢当。” 一边花御对着两人咬耳朵,“你们两个千万不要暴露自己身份。” 两人顺着声音看着他,点点头,只不过点头的意味大概是不一样的,黎清眼神清亮,似乎是一种躲猫猫游戏,总归是藏好自己就好了,而杜安国却默默的握了拳头,继而无奈放下。 “我明白了,今日我们帮了他们是恩公,若是,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方不会觉得我们在帮他们。” 花御眼神色彩浓厚,怔了一下,看着常泰他们,“知道便好。” 黎清在远处朝着他们招招手,这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那么前去了。 “你们两个快点,墨迹墨迹…” 杜安国压过她的头,“小弟弟不要跑这么快,小心摔跤,给我们看见屁股。” “瞎扯什么。”把他手拉开,顺便整理整理头发。 那边掌柜的上了马车,“请各位跟我来,晚上咱们大概就到了,明日就渡河。” 几人一听,心态一震,本以为还要些日子的,这一下子,可以提前小半个月呢。 跟着上去,去得不是别处,就是那顺天城南郊,浅滩。 一路上,常泰和花御特地上了车跟他们说了些事。 “一路上,不要说任何关于自个儿身份的事,还有就是到时候咱们先观察,不要大惊小怪。 这水桥之事还没有定论,虽说掌柜的说已经成功了,但我们终究还没见着什么叫水桥,不敢下定论,保不齐到时候还得继续原路程,这也要做好心理准备,既然跟着来了,到时候若是失败,自个儿心理也不要太计较,别露在脸上。” 两人诺诺称是,倒是两个原本当兵的,似乎碰到话点了,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这要真是可以的,以后咱们要送个书信,弄点小东西,应该不成问题。” “嗯,时间减少不少。” “关键的时候能救命。” “肯定的,若是这水桥当真能用,对咱们将军来说,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时至中午,众人歇息一会儿,厨子做了一堆好菜,掌柜的和几个汉子吃了,十分开心。 “哎,这心头大事没了,这又吃上好吃的,柳某有福气啊。” 常泰及时给奉上一杯酒,“柳公,常某敬你一杯。” 摇摇头,微微湿润了眼角,“莫要说笑了,柳某没什么好敬的,做了那么些下作事,估计人厌恨都对付不来,我想好了,以后攒了钱财先去还了去,好给自己弄个安心。” “辛苦了。” “不辛苦,只是柳某无能啊,只是能想到那些些法子。” 听着似乎真是十分在意这件事,汉子一看,喂了他一口酒,“柳公,人都敬上了,咱就喝下去,别人我不管,您在我们心里那是顶好的。” 说着说着几个还哭上了… 尴尬,常泰安慰着,喝着小酒,叹气。 许是气力散尽,等着一顿饭结束,几人完全醉了,给搬上了马车,好在人还留下一个马夫认得路。 马夫非常利索,夜晚十分,到了那顺天城,直接奔向南郊,南郊偏僻,风大,基本没什么住家,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内河对面一处酒楼十分抢眼。 大红灯笼挂着,在风中摇曳,五层楼的高度,不惧狂风,仿佛成了顺天城的一个地标。 到了那酒楼,匾额上的柳氏船业打破了他们的遐想。 “不是酒楼啊?” 马夫敲敲门,笑笑,“本来打算做酒楼的,后来老爷发现没人来吃饭。” 可不是嘛,黎清感受着这狂风,这里能有人来吃饭,怕是饭没上来就冷了。 门被打开,顿时黎清等人感觉一阵温暖,啊不,是如沐春风。 “哎呀,各位是…” “夫人,这几位是老爷的朋友,今晚来这边借宿。” 被称为夫人的女人掩嘴一笑,“这样。”忽地眼神搜寻着,“老爷呢?可是镇上的事情解决了?” 马夫看了看马车,那夫人自是慧眼独到,也不用听人说了,迈着小步子打开帘布,看那堆成一堆的… 脸色煞白,往后退了两步,霎时眼泪就流了出来。 “老爷他…呜呜…” 马车夫一个抖激灵,赶紧解释,“不不,老爷是喝醉了,您仔细瞧瞧。” 夫人一愣,小心翼翼的往前,又是一看,确实看到胸口起伏,脸皮子一沉,放下帘子,拍了拍手,一会儿几个壮汉出来,齐声道,“夫人。” “把阿金他们先搬回去休息,给找根绳子过来,要粗点的。” 众人不明所以,夫人暖暖一笑,“几位客人先去楼上休息。给安排好房间,啊,饭食也弄些送上去。” 几人朝着夫人施礼,随即跟着人进去。 楼内很大,可以看得出柳公花了很多心思,分区明确,大楼内部还有一艘大船,不知是否是摆设。 整个楼是环形结构,中空,围着楼梯上去二楼,二楼开了个窗户,常泰偶然往下一看,顿时呆住了。 “呃…” 几人给他这一声给停住,好奇看了过来。 “怎么了?” 花御率先过去,黎清和杜安国也是跟着,趴在窗户上一看。 “呃…” 这不楼前就是河嘛,然后那个可怜柳公就被绑着,然后在桥中间给沉了河,当然从他们这里看过去,应该是没死的,不过人倒地是醒了,正在扑腾着,眼瞅着夫人插着腰给喊了几句话,估计还挺满意,又是让人给拉了上来。 哦! 又给沉下去了。 眼不见为净,花御和常泰把两人拉走。 “小哥久等了,我们房间在哪边。” 小哥笑得暖暖的,“还要再上一层,各位客人晚饭想吃些什么,今日新弄了藕汤,味道还不错。” “那就来一点藕汤,可还有饭。” “米饭倒是没有了,不过我们这里面食不错,出来也快,要是面食可以的话,我们立刻就去准备。” “那就来几碗面吧,哦对了,能洗澡吗?” “能啊,我们夫人弄了大澡堂,可以泡澡,水都是大锅烧的,烧个三锅就行。” “……” 黎清眨眨眼,恍惚,你们不用去救你们家老爷吗? 15早风和柔 大澡堂,明眼能看出来是大澡堂,一楼一个屋子全部都是,整个一楼除了那艘船,全部只有八个房间,其中一个就是澡堂。 做了台阶,上面围了起来,还放有几个小木桶,八九个人是好用的。 据说平时只有傍晚的一个时辰是男人使用时间,其余任何时候都是女人使用时间,按照带路小哥哥的说法,他们楼男女比例大概是五比一,当真是羡慕了。 因为花御他们不让黎清暴露身份,所以只是让她看看就把她推出去了,顺手放了个正在使用中的牌子。 二十几个护卫轮了三轮洗完,看起来舒舒服服的,半路一个壮汉扛着掌柜的,夫人在前笑得十分暖融,“几位泡澡还舒服吗?” “还行。” “那就好,莫要招待不周,我们家老爷要说我了。” “哈哈。” 几人没什么气力的笑笑,眼看着人进去了,然后噗通一声响,紧接着是掌柜的求饶声。 “龙龙,我错了,再也不喝酒了…”挣扎几秒,惊呼道,“哎呀,热水,龙龙,给我搓背。” 挑眉,几人摇摇头上了三楼,黎清正好也洗了出来,没有泡澡,梳洗一番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见几人脸色耐人寻味,想着要不问一下,杜安国默默的回了屋子,刚关上门,又打开,看着黎清,茫然的问道。 “阿清,如果有人把你抛下河,你什么心情?” 黎清挑眉,心想她又不是没看到。 回身,进来房间,也是露出一个头,“如果是美男抛的,我就算了。” “哈?” “因为可以要求后期赔偿啊。” 瞬间理解,杜安国笑得爽快,“阿清,你个花镜子。” 吐槽他,“看你读书也没想明白不是,这点还是要多听听故事,我可以推荐你个人,保你一天一个,一年不重样。” “哈哈。” 夜里是一个好眠,虽说绕了点路,但大抵是好的,还见识到这么些有趣的事。 一早众人起来,管家脸上的伤竟然都好了很多,夫人亲手下厨给他们弄了早食。 “昨日来他们也不解释清楚,我竟然不知各位帮着解决了老爷的心头大事,今日这一顿,只是些小意思,大家吃个开心。” 常泰笑笑,“夫人多礼了,绑了他们是举手之事,我们并未为掌柜的和镇子做点什么,最多是给自己排忧解难了。” “恩公谦虚了。” 掌柜的怕是健忘的,或许压根不记得自己曾经被沉过河,状态十分正常。 “早食一过,我便安排他们准备,今日势必要让你们渡河。” 说到这个,夫人看了掌柜得一眼,意味深长。 “这么明目张胆的,怕是不好吧。” 掌柜的摇摇头,“无碍,这种时候自然报恩要紧,那东西让人知道就知道吧,最多就是充公了。” 夫人也是点点头,“是这个理。” 随而拿起一只包子掰开,顺手就把肉给出去了,自己吃着包子皮。 “若是他们不依不饶,我们就全家出走。” 说得轻松,其他人听得倒是不解了。 “这个水桥不能让人知道吗?” 掌柜的只是摇头,“不是不让人知道,只是被知道了,大概会被白白拿去,给城官做了绩效,也就是给他们添了嫁衣,于我们大概就没什么用了。 本来想出来做出来都是打算是用来当做定期的两边交流用,也方便那边来这边采买物事,事实证明不适合长期使用,只能偶尔拿来看看,被束之高阁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又是一个痛点,临安有创新奖励政策,但是执行上并非完全有保证,并且一直也没有相应的对策。 从上到下,渐渐的,大家有什么东西情愿藏起来,也不愿说给大家知道,出过不少实例,被人发现了,然后上报,然后检测,然后不了了之。 大体是如此的,城内有些东西要拿出来被承认,使用,必须经过城官的承认,这就出现一个隐患。 若是这个城官不是个良心上佳的,也许会吞了部分奖励,厉害的干脆把那东西当做自己的,安排个名头给你,他就是设计人,你就是执行人。 天高路远,谁会因为这么点东西下来查看,除非真是那种厉害的,比如盐铁方向,当地匠人有了什么新方向,那块大概是不能碰的。 掌柜是想得开的,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让他们尽快渡河。 “这次能给大家派上用场,我这几年的研究啊,也是得到福报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辞就没意义了。 常泰等人谢过,掌柜的却笑得开怀,安排了人去准备,柳氏船业大部分员工都是跟船挂钩的,都经过训练,知道操作方法,特别是这水桥,是他们一举进行的设计和研究,安排起来自然是快。 出于好奇,掌柜的也是想要献宝,带他们过去看着也是顺理成章。 黎清站在前边,与杜安国一道。 “大家先坐船去最边上的浅滩。” 照做,跟着去了浅滩,这南郊这一块当真是一个景区,各种地方都设有一个妙点,这二十几个弯道就有很多名堂,坐船之余,掌柜的还跟他们介绍。 “这一个路线是漫游路线,那边几个有几个急弯,想要刺激点的小年轻喜欢那样的。 那边几个弯道有漩涡,一般没点办法的不容易过去,大家坐着看着船工操作也是喜爱的。 还有几处围着的大湖,养了鱼鸭,挂了些芦苇,静坐也是不错的,那边那个凉亭叫做凤尾楼,是我家夫人的设计,凉亭和大湖之间水流平缓,可以给游客自己进行划船,反响还不错…啊,这边的水生植物也很多…” 看起来掌柜的确实是喜欢的,处处都能说出点故事来,黎清坐在船中,享受着早晨的微风,听着掌柜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 风也是有温度的,他在无人的时候狂吼,在人起来的时刻,便收起自己的棱角,变得和缓,不似刀子,似那柔缎,暖洋洋的,浮着,飘着,等碰到你了,跟你轻柔的打个招呼。 16细莲锁形桥 约莫小半个时辰,众人到达最边上的浅滩,这里靠近大河,一般不在游船的范围内,但人是老板,也是这块地的暂时所有人,不在意这个。 到了浅滩,上有一个凉亭,几人围着凉亭,看着他们把一艘艘的船拉进河里,河水迅猛,也不强留,只是固定住一个绳索。 等船身基本稳定方向,把船边一处掀起,正对河堤,小船转变了角度,但是基本保持稳定。 “这些船长度约为两米有余,是特别制作的,这样,两边的翼长能固定在一米左右,构成一个三边稳定结构。” 解说之余,船工开始放出第二只船,拉开左翼,与第一只的右翼紧扣在一起。 “水流能从他们中间过去,相对来说船的两边上力道过重,所以特别做了加固,但是对这两翼的拉扯还是很严重的,加上到时候要走人,不是长久之计。” 原是这般,大家听着,若有所思。 黎清看着那水流就知道很快,水的冲力势必很大,可是这些船工久有经验,从来不强行摆正船的角度,只是拉开一边,然后让船顺着飘着,抵着边翼,再拉开另一只的左翼,扣上加固,如此反复,连接在一起竟然像是一片一片的花瓣。 “夫人想给她叫细莲锁形桥,我一听跟咱们这出手不符合,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叫什么莲花,人都能腻歪了,所以干脆叫了水桥,反正就是水上过桥用的,简单明了。” 解释至于还带着夸赞,众人无声符合,你说,没关系,我们听着就是。 “快别说,我们家夫人这文学意识非常浓厚,取名字都爱绕来绕去的,我是不懂,但是确实好听,大家也喜欢。” 虽然看起来有些胆战心惊,但是船工们架桥出乎意料的快,不一会儿常常的链条就以一个弯道的形式向远处飘去,因为水流的影响,这条水桥势必需要绕一下的,但是据说这样绕一下能省不少事,也算是绕得很有道理。 随着进程的推进,渐渐有人在前面加了甲板,大概是一辆马车宽度,架在上面,愈发看不出来下面是一只只小船。 整个工程持续持久,这一来就是两个时辰,等夫人坐着船送来饭菜,大家才意识到,他们看人搭这个就看了这么久,实在罕见。 正好在凉亭,几人安排饭食,餐盒更是准备了多个,一个个从船这边传了过去,这一头做了特殊加固,黎清看着人给打下桩子的,也不担心这边会断了,特别请缨想去给人送饭。 花御准许她往前走个十只最多了,按照掌柜的统计,一次完整的水桥,大概需要二十五只左右,如今只是大半,还有关键的后期需要完成。 越到后面,水流对前边的船只影响越大,听说最先的十只是特别材料制作的,花费了掌柜的大半身家,就是那木料,经过千挑万选,亲自去采买,花了大半年才悉数运来。 木料来自于居安山,杜安国说,是临安的七大名山之一,木料的价格是往常地方的两三倍。 “跟白鹭山有关系吗?” “有啊,并列七大名山之一嘛。” 看黎清认真的眼神,也不打趣她了,正经的开口。 “白鹭山为首,紧接着是万恒山,天禄山,秦山,夏岭,居安山,还有古林千山。 白鹭山因为王室山林,居于首位,其余的六座,其中天禄山乃是我们最西边的群山岭,高不可攀,西王将驻守天禄山。 然后第二大的山群就是古林千山,那边道路崎岖,据说真正去过的人极少,留下的记录也很少。 再有是万恒山,那边山林广阔,物资也很丰富,倒是经常有人进去,只不过活动范围不大,据说林中还有迷阵,一不小心就会迷路,走着走着就出来了。 然后就是活动比较多的居安山,秦山和夏岭了,这三座山跟前面的四座相比,名气较低,但是胜于可接触性高,话题还是比较多的。 林官的发现也有很多,比如说秦山前阵子据说发现了新型花束,改变了临安的草本架构之类的。” 头一次听说,黎清感慨,“你以后多跟我说说,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一天到晚不是自个儿那长枪,就是窝在家里。” 时间的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远处扬起一个红色的旗子,架构完毕。 整大半天的时间,看似很长,但是跟常泰他们刚开始的预计相比,已经是短得可以了,前面是咫尺天涯,这一水桥就是天涯间的一段福音。 后面掌柜的运来他们的马车,大船装着,从外围过来,马匹全部被围了黑布,防止他们害怕。 几人相视一眼,安排了下来。 “我们先过去,你们两个跟着花叔后面跟上。” 马车是不能坐的,不仅如此,马车上的重量也被悉数卸下,由小推车推着过去。 掌柜的考虑周到,在常泰的安排下,已经帮着他们打包好了,并且做好了防湿准备。 “马车先过去。” 一边穿着黑衣的汉子喊道,十分有力。 几个马夫牵着马匹先走,马车被三个汉子拉着,反正是空壳子,也不是很重。等他们到了,会有红旗飘起。 计算着距离,大概有半刻钟,对面马车已经到了,红旗子起来了,虽然看得见,但毕竟有点距离,没个安心,这样大家就能放下心来了。 紧接着是他们这群人,这些倒是快的,然后是花御他们三个,掌柜的最后叮咛,“这中间处风大摇晃最厉害,注意降低身子重心,特别是两个公子身量小。” 而且一看就跟前面的不一样,没什么武功修为,这话掌柜的憋在心里,没说。 虽然这水桥自个儿也走过几遍了,但是掉以轻心是不好的。要是走不稳当,被吹下去,也是个问题。 三人点点头,跟掌柜的告别,黎清十分认得清,话也说得明白。 “掌柜的,以后咱们有事还是来找你。” 掌柜的笑笑,“成。” 17蒙兑 三人走到大河中间,果然如掌柜得所言,风力变强,而且水流冲击过大,没有点重量的能轻松的被吹跑。 花御压下两人的身子,沉着气,给他们挡着风猫着腰过来的,即使这样,黎清甚至都能感觉风钻到她鞋里,从脚面过了一遍再走,把脚尖都凉了个透。 体温迅速下降,手指转眼间就冰凉了起来。 三人慢走,到了对面,常泰赶紧拿出热茶,“真是厉害的,我们当真就这么过来了,不过眨眼功夫。” “嗯。” 看他两个没忘记打趣,“你们得亏得跟我们一起,要是自个儿,走那天沟堑,比这个可危险多了。” 花御一旁插话,“不,他们到不了那天沟,估摸半路随便遇到个匪徒,他们就已经完蛋了。” 黎清翻了一个大白眼,到底没有否认,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阿爹他的军队走得哪条路啊?” “他们坐大船,从珠城湾绕远路过蒙兑关,上军道,直接从中间过去,耗时很长。” 一句话道出这水桥的厉害之处,这可比其余两种时间短多了,要是紧急状况,架个桥,也就是一天功夫,小几千的奇兵能直接过来,别的不说,扭转局面那是第一个有用。 守着这边的汉子把一张纸递给他们,这边风大,人喊的声也大。 “几位恩公,咱们这不算正式入城门的,到时候遇到盘查,你们自个儿小心点。” 常泰了然,“没事,到时候说明一番就好了。” “纸条上是柳公的一个熟人,住在最近的那个村子里,还有点距离,方向给你们标上了,你们今天可以先去他那里歇息一下,天色渐晚,我们要在天黑之前把桥拆了。” 常泰,花御弯腰施礼,给远在对面的掌柜最大的敬意,这等能人,是临安之福。 接过纸条,几人看看地方,看着小船慢慢远去,也开始了新的路程。 马车准备到位,外面实在风大,不似顺天城那边两边有山遮挡,这蒙兑边几乎没有遮挡,风力很大。 牵着马车走上路途,差不多天黑才看见树木,瞧着字条自带的地图,常泰皱着眉头。 “咱们得紧着点了。” “嗯。” 终于在月亮小高之前来到目标地方,真是要谢过掌柜们了,要不然今晚他们大概是要露宿的,这村里不像是有客栈的样子。 敲了门,人老渔夫看着这一大溜的,不经意的往后退了一点,防备的看着大家,眼睛里都是疑惑。 常泰给看了纸条,上面有柳氏船业的标志,老人一看,笑了。 “柳公的熟人啊,难怪这么一大溜从这边过来。” “是啊。” 这边没有官道,一般也不会到这边来。 给放进了屋子,屋子不大,但老人倒没在意。 “这村子都是熟人,我给你们多找点人,你们意思意思,给几个铜子就好了。” “好咧,谢过您了。” 招呼着常泰,带着他就去熟人那里问候,人也热情,纷纷给他们安排了屋子。 在老渔民的院子里,厨子用准备的素材,和额外跟老人采买的蔬菜做了一顿饭食,邀了老渔民一家吃了起来,虽说风寒,菜很快就凉了,但还是有几丝味道。 “好吃,好吃。” 吃一口就一个赞美,人厨子在常泰的授意下,多做了一点菜,留给人当了添菜,当做了额外的谢礼。 吃完整理完毕,几人便去分配好的屋子洗漱睡觉,有的热闹的干脆聊起天来,风里来火里去的都是大城里的故事,本来熄去的灯火重新燃起,还伴随着各种笑谈声。 寂静的小村庄因为外客的到来展现出不一样的风采,南边的战事也好,自个儿的困顿也好,仿佛都只是梦中。 一早上,众人整顿好,纷纷上路,因为昨晚的安好,大早竟然有了不少人来送行。 杜安国感慨民风的朴素,从自个儿的车上搬了一箱子书下来,给村长端着。 “大体你们用不着的,可是以后若是有机会,可以给孩子们当个教材用。” 村长本来不愿意收着,可杜安国说的话很是打动他,挣扎一番,便乐呵呵的收着,谢过,“好,谢过各位了。” 无法久留,几番告别,众人便驱车离开,村里的小孩子笑着跟在后面跑了许久。 黎清冒出头都喊了几遍让他们小心点,小孩子不懂事,反而笑得更加欢畅,终是在一处,稍稍有些远离了,孩子们挥着手,逐渐变小,慢慢消失在视野当中。 黎清看不见影子,陡然眼睛就湿润了,杜安国瞧见,习惯性的宽慰。 “小孩子好奇而已,倒不是真的不舍于你。” 眨眨眼睛,润润眼珠子,不再那么干涩,装模作样的踢了他一脚,“谁在意这个。” 无非是想起幼年,总是她跟着别人跑,追上,问,为何不带她一起玩,被她追上的人又窘又怕,最后总是哭了,于是乎她记忆中的孩童总是哭丧着脸,少有笑得那么开心的。 “蒙兑广阔,不仅无山,而且少河水,除了边缘地区生活自在些,聚了些村子。 中间广袤的地带虽说不至于种不出稻子,但成效不好,日益人少,要是纵览,会发现整个蒙兑成了一个大锅,中间圆区似是火烤的,绿色都很少,而且因为广袤,更是渗人。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由先祖传下来的城名为蒙兑,希望沼泽遍布。” 杜安国慢条斯理的解释着,“于是乎咱们选得这条官道都是绕着边缘建的,越往中间,人越少,后来干脆,中间地带直接圈了起来,成了养兵场,修了一条小道,直供军队。 小道一般人不准通行,虽无人把守,但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直接走那条道。 军队补给也不会完全交给别人,听说养兵场内开辟了不少农田。 水是个大问题,但好在人多,常年养兵,多得是人力,队里有专门去打水的打水兵,都是半大的孩子,军队发军饷给他们,他们训练之余给家里挣些收入。” 18沟渠上的人命 沿着蒙兑的官道走着,路途不少打尖的小店,纵深大概一个小城大小,三条街道走完,摆着各种货品。 似乎成为了一种特色,可能也是因为军队在这边,来来往往的人也多,有回去省亲的,有来参军的,还有各种交流的,都需要吃喝。 所以比起生产来,蒙兑的商业明显更加繁荣一点,各种手工艺品,茶艺,武器锻造也发展到一定的高度,这是意料之外的。 虽说各大地方大有不同,但是蒙兑的众小镇,村子却有一个共同特色,那就是沟渠,沿着生活痕迹建造起来的蜿蜒的沟渠延伸至每家每户。 一路看来,村口,镇口大家合力建起来的大小水车也很有特色,有的干脆就在水车旁边写上村名,镇名。 黎清数着沿途的水车,心里异样。 “这水车各种各样的,仿佛就看见各种各样的村子,有的大,村子也大,有的小,村子估计也不大。” “蒙兑人依水而居,水源十分重要,根据蒙兑上交上临安的城内律法来看,最重的不是杀人,而是污染水源。 …… 杀一人尚且能给你一处葬身之地,若是污了水源,厉害的能烧了你,洒了山林。” 说到这个,“我想到一个小故事,想听吗?” 黎清回身,没再去瞧路边的各种牌子,各种吃食。 “好啊。” 整理整理思绪,杜安国回想一番,年代久远,这还是夫子在他十二三岁的时候说的小故事。 自己当年好奇,去律法库求证一番,因属实所以更加震撼。 “蒙兑有一个村子,叫做溪泉,溪泉村和别处没有不同,重视水源,严重的时期甚至出现过祭祀这样的事情。祭祀虽然并非每次都需要牺牲人命,但流传下来总有杀害。 这种陋习虽然在多次被禁,但是屡禁不止,这是因为临安有一种神族崇拜。 这种崇拜的起源已经不得而知,但是延续时间极长,根据可考的史籍,以及各种传说来看,神族崇拜可以追溯到好几千年,但那都是传说,是否真实,没有实物考证。 但是却有一些留下来的东西提醒大家,是有那么个东西的,比如建筑风格,各种小装饰,这些东西已经融入血脉,无法消除的。 有些村子崇拜的影响延伸久远,对神族敬仰与依赖出乎常识的恐怖。 一年黄金川不知怎么了,汛期迟迟不来,往年应该灌满的各大湖波和小沼泽,但是那年连内城河都表现出水少的趋势,而当时恰巧又是欠收的一年。 说起来根据农官的记录来看,当年的欠收和少水有必然的关系,甚至当年的水少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史据的。 经过黄金川考察部门的比对,黄金川大概每一百三十五年,会有一次缺水的状况。 上一次出现少水还是一百三十五年前,这可以说是有规律的事件,这是时间太长,若是次数多点,大多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呢,人有时候很有执念,当年的欠收和缺水到底造成了一部分损失,而这部分损失若是放到个人身上,几乎可以绝生。 溪泉村就因为一件事出名了。” 黎清听得又是入迷了,“继续,继续,他们祭祀了吗?” 杜安国摇摇头,“并不是,祭祀在当时并不被大家认同,虽说有的小村子还在折腾这些,当是已经没有了普遍认同感。 简单的说就是不入流,溪泉村出的那个事不是因为祭祀,但是理由却是异曲同工的。 我们说很多地方选择祭祀这种方式是想祈求安平,请求惩罚,放小的说,缺个水,救个人,惩罚个人都可以祭祀。 这是主动向的,我想改变,所以祭祀,只不过这种改变需要神的帮助,也就是借助于神的手。 而现在,风气上否认祭祀,也就是没有了神的帮助,但是问题却是存在的。 人没有办法了怎么办?人破坏了东西怎么办?人需要安抚要通过什么方式? 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下子涌了出来,往常只要祭祀就可以解决的问题,现在就需要人自己来解决了。 而且神需要等待,人的决定是不用等待的。 处理时间一下子变得急切。 现在有个问题给你,若是有人破坏了现状,让状态更加恶劣了,你想一般他们会怎么做?” 黎清思考半响,“也就是说,他们可能无法做点什么去祈求了,对于破坏现状的人来说,会更严厉。” 点点头,“不错,因为没有了补救的出口,往常大家能有的心理安慰没有了,于是采取了更加严厉的方式,若是没有神来拯救,那就只有自己自救。 本来拯救和惩罚都是神来考虑的事情,随着神权的衰落,也是为了响应当时破神权的风气,人的权力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比如说早些年有些人犯了事需要关着,等待神的惩罚,现在就需要被人惩罚了。 溪泉缺水出现了欠收,而且情况日益加重,不巧,一位少女因为平时少食,做活时体力不知,不小心将本来要倒在地上的琐碎石灰,撒进了沟渠。 若是往常,撒点石灰不是什么大事,等时间一过,沟渠还是沟渠,水还是水,神不会因为这个就要惩罚,女孩被关一阵子就会被放了。” 停下喝口茶水,看着黎清费解的神色,心情还不错。才要喝第二口,就看见人眼神已经溜了过来了,可怜兮兮的。 “后面怎么了?少女被处死了吗?” 杜安国端正,肯定的说,“不,少女自杀了。” 这又是一个难过的结局,黎清情绪瞬间低落。 “为什么?” 认真地,杜安国给她说了后面的故事。 “少女知道自己犯了错事,但是无法为自己的错定性,也没有人能代替神,加上当时闭塞,很多东西并没有做到必要的推广,比如如今的律法,在当时甚至都是不完善的。 这个情况下,村民们多嘴,说这个错已经太大了,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多么大的不便,正常人都不会什么都不做。 少女父母无知,父亲一味的认为不能给别人造成麻烦,母亲软弱,因为这个别人多说两句就觉得女儿大错特错,待她生分不讲,还日益不想看见她。 一日少女自杀于房中,终结了生命。 阿清,你觉得这个事情离谱吗?” “离谱,不过就是不小心撒了石灰而已,风雨都不知道弄了多少石灰下去了。”眼瞧着那构造,也没离地面有多高。 “挺离谱,但是没有离谱到记载到史籍上的分量。 让大家震惊的是后面的影响,少女死后三年,一位老人崴了脚,不小心推了一块石头下了沟渠,而当时的村民理所应当的以死刑的惩罚,生生烧死了老人。 此后溪泉村以同样的惩罚处置了三个外地客人,一个本地稚童。 直到十二年后被告发至蒙兑府官,府官捉拿了想干人等,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这件事被写进史籍,是想说规定同一法度的重要性,人想代替神,首先得有神的智慧和宽容才行,为此溪泉案结案。” 听完,黎清久久不能言语,这都是什么事啊? 19无巧不成书 杜安国瞧见她那么低落,本不是这么打算的,微微摇摇头,“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只不过说给你听听,快…” 这话还没说完,偶然马车一阵震动,随即侧翻,杜安国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冲势太猛,黎清缓过来,下意识的就想踏破上边的木板,奈何落脚不稳,力道无法得出,差点就要摔成泥。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马匹嘶叫,还有常泰和花御的吼叫声,旁边客商的嘀咕声。 随着尘埃落定,就这个姿势让黎清意识到,这马车侧翻了,但是,没完全翻下去。 才定下来不到半息,常泰已经掀开了帘子,拉着杜安国出去,隔着木板传来花御的声音。 “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来人,快点。” 几番抖动,杜安国又跌了回来,黎清一个激灵,差点被他砸到,伸腿踩了他的背。 杜安国苦笑,“我算是白练了个把招式了,现在腿软是怎地回事?” 一边常泰已经不着急了,颇为愉悦。 “你是腿麻了,人厨子都知道出来走走路,骑马,你们两就稳稳的窝在马车里,看吧,他发脾气了。” 不理会他的调笑,能这般说话,说明情况不严重,拉了杜安国出去,又拉了黎清出去。 刚刚的冲击,车内的茶杯碎了一些,有了些脆片,个别跳了起来,撕拉了黎清的手背,常泰给拉出来之后赶紧让人处理了,一看杜安国脑门上还盖了一个杯盖,一把取下,给扔到车里去了,清脆有声。 那边重量一减轻,花御和几位护卫把马车轻轻的放下来,受惊的马匹也被迁到一边去安抚,省了出现二次伤害。 马车轻轻放下之后转而扶正,黎清一看这才发现刚刚有人来帮忙了,几个青葱脑袋,圆溜溜的,头发很久没洗的样子。 随即低头看着自己被包扎的手,“有点多了,药。” “还是小心点好,留下疤你也不愿意不是吗?” 扶正之后,那几个青葱脑袋扬了起来,爽朗的笑声陡然就出来了。 “哎哟,大叔,吓到我了,我这还吃着饼呢,差点就掉了。” 花御尴尬,这马车刚刚砸到这少年身上,他心脏都突突了几下,这少年只是担心自己的饼掉了。 “小兄弟好气力,可有受伤,实在是抱歉,也不知怎地马车就侧翻了。” 少年也是轻快,啃着饼看了看,随口一说,“啊,没事没事,你们车轮子滚到沟里去了。” 这一个沟字把黎清和杜安国的注意力一下子拔了过来,低头一看,确实掉沟里了,这不下面还能看见水么,看了看浑浊的水面,黎清心里突突的。 轻扯了杜安国的衣袖,“这种算什么?” 明白她想到什么,轻笑,“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以前的沟渠早已经被改造了,这种是下水的。” 顿时心安,看她,太不懂事了,一惊一乍的。 勾起嘴角看了看花叔那边,瞧着那啃着饼的大咧咧的少年又沉下来了。 丫的,这算什么,怎么每次瞧见他,她就得受伤。 当然这应该不是他的错,但是也太巧了吧。 少年敏感的感受到视线,侧身往这边一看,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几分,“哎哟,哎哟,小公子,你怎么也在啊?” 一时间,众人静默,花御看着那视线方向,转而挡着人,“小子,你怎么认识我们家公子?” 少年眨眨眼睛,“哎,大叔,你这变脸的功夫也挺厉害的。” 黎清愣了一下,意识到花御只是去查了什么人,并非见过他,估计还没意识到这个就是当初把她打得皮青肚子疼的罪魁祸首。 瘪瘪嘴,叹气,怎么说呢,虽然说之前有找他的想法,可是因为意识到某些事情,反而最近完全没想这件事了。 阿爹阿娘可比他重要多了,当真是无巧不成书,还是遇上了。 走近,颇为爽快,“我们又见面了,厉害的小哥。” 少年笑笑,“对啊,又见面了,我怎地这么开心呢,打心里开心。” 说者无意,听者上心,黎清猛然脸皮子有点烫了,当初那点甜又冒上了心尖,忸怩着,看得花御和杜安国脸色微妙。 杜安国眼皮子一挑,也是走近,打量一番,给了个初步判断,即使没有家世依靠,但是这体格和状态,还行。 这人是个独行狼。 这是杜安国的想法,就花御看来,这个小子出乎他的意料,刚刚那一下子,这小子背着马车还笑嘻嘻的啃了一口饼,这种力量不可小觑,联想到黎清被他打了那几下,打不过太正常了。 只是花御更为惊讶的是,这小子小小年纪,如何练出那么大的力气,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各种思绪翻飞,倒是常泰看着异样,“咱们先离开,让人好做生意。” 视线越来越扎人,这群人堵在这里干什么。 话一出,大家才意识到这还在路中间呢,不是个说话的好去处,然那个傻帽,一看他们要走,拉扯着刚刚帮忙的几个弟兄也开始要走,这实在不妥。 当即杜安国就拦住了,“各位于我们有恩,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让你们走了,太不像话,午食将近,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这话说到少年们心里去了,肚子饿啊,一个饼不济事的。 “好啊!” 一齐回道,顺便还奉送了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看得杜安国都不好意思了,被几个男孩子这么热切的看着什么的,有点烧心。 当即分成三批,一部分处理马车和马匹的问题,常泰留下来找人商议这个地面破洞的处理问题,杜安国,花御则带着黎清,请了几位少年来到了这边镇子最大的酒楼。 几人叫了满桌子的菜,弄了两桌,凑巧,东流小哥哥和那小子,外加一个额外的少年,一起坐了过来,黎清被有意围在了里面,左边是花御,右边是杜安国,避免尴尬。 “小儿,再来几瓶好酒吧。” 少年乐呵呵的,“好啊,好啊,不过不能太烈的。” 这话一出,杜安国笑笑,“东流啊,去把常叔叫过来吧。” 东流小哥哥水才喝了两口,了然,“是,小主子。” 黎清喝着茶水不明所以,不过必要的权益还是要争取的,“我要一直喝茶吗?” 杜安国想了想,“小二,先来点米酒。” 20发难 于是乎,不久常泰的笑声就传过来了,坐在了东流的位置上,十分自来熟的就按上了那少年的肩膀,摸摸,心思跳动。 好家伙! “小兄弟叫什么,几岁了,来这干啥?” 三个问题一股作气,人也爽快,答起来也就一句话,“我叫翁求胜,十七,去南边参军去的。” 众人了然,来他们将军那里参军的,随而更加开心。 “你这小子,好本事啊,武功什么来路?” 黎清听到这呛了一下,口腔里有丝异样,不觉得脸红了几分。 哪知少年笑笑,继续回答,“我就是一乡下小子,没什么武功路数,就是力气比较大。” 他在说谎,但是黎清没打算戳破,花御也是,练武之人不能贸然暴露自己的传承,这是常识。 这里断了,没关系,正好酒来了,常泰自然给倒了一杯,“听说蒙兑自产的酒有种特殊的甘洌,来咱们尝尝。” 翁求胜闻了闻,“好酒。” 随即一饮而尽,“真是好酒,我们一路南下,还有不少路要走,今天这口酒够回味了。” 语音刚落,众人皆停下碗筷,只有几个少年嘟噜嘟噜的吃饭声。 “小子,你说什么?” “一路南下啊,这是最好喝的酒了。” “不是,后面一句。” “够回味?” 瞧着他似是而非,常泰攀折他的衣领,“小子,你这是公然叛国,胆量够大啊。” 翁求胜眼睛一挑,“大叔,良禽择木而息,我们这群小子都在临安没了家,临华那边肯给我们这些无名无份的小子一块地方活着,去那边有什么不对的。” 随即掰开常泰的手,常泰暗自使劲,不得解。 “若是想让人效忠,你们这群大人物是不是要想想,怎么才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你?” “不巧呢,我在临安待着的时候哪里都没去,就在内城附近晃悠了,其他人我不知道,大叔你不是老去左相府吗?” 常泰顿时心不稳,一声呵斥扑面而来,“闭嘴。” 桌面上的场景甚是微妙,黎清没抓住要点,也没来得及思考杜安国为何陡然紧张起来,只不过有一点甚是明白的,好好的一顿饭呢,怎么就吃成这个样子。 默默的又倒了一杯,喝了。 两边对峙,一触即发,黎清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翁求胜,这人她是看不透的,前一秒乖巧,后一秒乖戾。 善变且强大,可以说,很让人害怕了。 但是黎清不觉得害怕,相反的,她捕捉到一个信息,他没事在内城晃悠干什么? “你去内城准备要干嘛?”幽幽的开口,那语气似乎是在聊天一般。 众人视线瞬间转向她,“内城只有王居住在里面,你找王有事?” 翁求胜抿着嘴巴,“哪里,我哪有事能找王啊。” “蒙兑的南王将军是我阿爹,黎玧。” 翁求胜抬眼看着她,意味不明。 “我是南王将军第三个孩子,黎清,今日我见到你,以为是我们的缘分,那日收到你的纸条,以为你南下是来黎家军,想着能给你引见一番,如此看来,你南下不是为了进入我黎家军,而是要与我们为敌。” 轻飘飘的说出来,黎清不知,这番话让气氛变得更紧张了,花御皱着眉头看着黎清,试图阻止她干些什么,但显然,黎清没发现。 吃下最后一口饭,擦擦嘴巴。 “翁求胜,我黎清。”拿出自己的铭牌,“以南王将军第三子为名,向你挑战。” 翁求胜撩撩袖子,拿起筷子,吃了两口菜,脸色不明,吃完,站起,笑笑,“我没必要接受你的挑战。” “那你是有自信,能突破我们的的包围了,明明旁边就是黎家军,耳目众多不说,众目睽睽之下也敢说自己要去投诚,太狂妄自大了。” 别人不知,但就杜安国突然明白黎清这是为何发难了,这孩子…她在担心那个小子? 然后瞥见她脸上不自然的绯红,看了看酒壶,伸手掂量一番。 呃… 翁求胜走了两步,后面少年们站好,颇有气势,虽说大多蓬头垢面,但不妨碍人们对他们的评价,气势,他们的气势不曾输。 “黎小公子,临安和临华只有一字之差,你有想过为什么吗?” “我为何要想,试图侵占我国领土者,人人得而诛之。” 回首看她,冷笑,“是吗?咱们各自为安,抱歉,告辞了,谢过各位的酒水。” 这般云淡风轻,而这边的吵闹早就引来了大家的关注,小二在楼梯间看着,躲躲闪闪,旁边的客人也在悉悉索索的说着什么,隐约传来黎家人,和那小子要叛国这种字样。 忽然黎清就气极,拿起小刀,一个转身,竟然在花御不知在想什么发呆之际,直接飞了出去。 “休想离开。” 一个抬腿,压上翁求胜的脖颈,翁求胜抬手挡住,顺手拿住,往楼下一抛,杜安国惊呼出声。 “常叔?” 常泰惊觉失态,赶紧迎了下去,哪知翁求胜半路踢了他一脚,在黎清落地之前拉上她的衣襟。 “不是要打吗?出来打。” 黎清顺脚一个抬腿,想要挣开牵制,翁求胜手都没抬,抗下这一脚。 “每每出招都是用脚,小公子你这是明摆告诉我,你上肢力量不足吗?” 说罢就是一甩,黎清像一块破布被甩至地上,但好歹不是孬货,没白练这么多年,在下地之前支起,一个翻腾,立于地上,握刀于手,眼神阴霾。 此时众人已经纷纷下了楼,各个已经准备好了姿势,稍有不对,就有发难的趋势。 掌柜的看了看四周,暗暗招来小儿,东流站在他后面,拍了拍掌柜的背,人吓了一跳,颤津津的回头。 “看热闹就好,叫人也太没趣了。” “哎,哎,是,是。” “各位,我们家主子这里跟人大打出手实在是抱歉,主子年幼,容不得人说他不是,小孩子脾气,让大家看笑话了。今日酒水,我们家请了,还请大家海涵。” 说罢给了掌柜的银子,掌柜的收好,也没再多事。 勾着嘴角,回到常泰身边,小声低语,“义父。” 常泰黑着脸,只是看着前方,眼角处杜安国的神色不明,似乎心中有事,叹气,微微在背后握紧了拳头。 花御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两人的对招,翁求胜没认真对打,这点很容易就发现了,哪怕是黎清本人,也知道这人对自己手下留情。 但就是这一点突然让她很难受,“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你一而再,再而三手下留情。” “小公子莫要说笑了,你的攻击甚至都无法突破我的防御,还说什么手下留情。” 气极,“拿长枪来。” 花御无奈,这种时候驳了她面子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堂堂正正输了,对自己反而是个交代,这丫头对这小子的执念大概也在这一点上。 她生于将军世家,从小接受的都是适合她的教育,虽说不是多厉害,但是还是让她就在武学上面在里面还有点特长,跟自家阿哥们过招也还有几分赢面。 就是这个小子,简单的就让她束手无策,没有背景,没有良好教导,单单只是简单的招式和力量,就让她无法招架。 这点一直刻在她心中,刺痛异常。 21打起来了 长枪到手,气势倒真的上去了,翁求胜看着,若有所思,眼神扫过他腰身,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很适合。 “没想到这才是小公子的武器,也对,刚刚的小刀有点不趁手。” “黎清,请求一战。” 翁求胜看着大家的眼神,环顾一周,陡然笑了,大声说道。 “各位乡亲,今天我不过说了这小子太娘气了,他竟然怒火中烧,非要跟我打一架,你们说说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话一出,围观中本来还很困惑的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可太没有道理了,虽然说他太娘气,可是本人一直喜欢美娇娘啊,也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 “哈哈。” “乡亲们,他想和我打一架,我要不要打啊,让他看看什么才是纯爷们。” “打打,要打。” 几番说辞,大家的视线就被转移了,显然,几个穷小子因为想去南边投诚被一边针对这种不着边际的说法和两个人因为嘴损当众打了起来这件事一比,还是后者更有说服力。 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杜安国,叹气,怎地最后还要他来灭火。 虽说本来这事就是他自己找的,可是他可是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他又不在乎。 眼瞅着两边还没打上,看客都觉得打不起来了。 这时,黎清陡然发起攻势。 翁求胜看了看他,比自己矮了半个头不止,就是这体格,最多只有十三,四岁。 最先在临安城扒上他不过是因为惊讶于这小子的反应能力,那一脚没把他怎么样,但是本以为自个儿能撑住回去的精神气,被他一脚全给踢散了,生疼,伤口太疼了,他火大,这才拉着他去见了府官。 第二次见实在是巧合,上山采药都能遇上些混混,要不是要护住怀里的漫藤萝,才不会让他们上那几脚,可惜漫藤萝太脆弱,因为震动,直接消散,气得他当下发难,然后一拳就打到不相干的人上去了。 当时是真无意的,不过那这小子有趣,把捡到的钱袋子还了他,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当真是世家公子哥,太容易一板一眼。 和他一起的男人是他阿哥吗?看起来很疼他的样子。 翁求胜心里吐槽,要他说啊,阿哥不称职呢,要是他是他阿哥,一定好好训练他,让他不会露出这般的表情。 一种隐忍的表情,这个表情他熟悉,十岁之前被欺负了之后打不过,也常有这种表情,被师父狂吐槽,说自己脸是不是栽牛屎里去了。 当即恶心的他忘记屈辱,给师父饭里撒了一把沙子。 自家弟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吗?这张脸不是明显的告诉你们了吗?他想变强啊,为何不去正视它。 皱眉,全身蔓延出一种气势,看客们发现这一点,顿时精神抖擞。 黎清稳住自己,抬枪,突刺。 抬手,弹开,一个后旋踢,直接扫到黎清腰上,黎清半途退开大半部分力道。 翁求胜一呆,啊,速度很快啊。 黎清脑袋急速转动,心跳不止,她并不明白自己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但是刚刚翁求胜的反应,她很满意,而且那么快的速度,她都可以躲开了。 随即调整姿势,开始第二轮攻击,长枪破防是长项,只要抓到间隙,大可长驱直入,翁求胜大概也知道这一点,在不必和黎清正面扛上的基础上,避开长枪的势头。 花御本来心里紧张,暗自着急,才过来几招,他反而镇定下来了,这小子。 松下一口气来,太过游刃有余了。 黎清的攻击不仅没有奏效,而且人还在帮她调整姿势,若是黎清感觉对的话,现在她耍起长枪来应该是越来越顺畅才对。 不过,花御看着那微妙的调整,这小子是如何做到熟悉长枪到这一步的,难不成他之前是长枪的好手? 亦或是,他熟悉人体,对力量在人体内的走动有独到的见解。 显然黎清的感受是最深的,姑且先不说她有没有打到人,但是这种可以一直打下去的行云流水和畅快是她没有体会过的。 看客们越来越多,常泰几人看着,心理微妙变化,明明是那么剑拔弩张的一种氛围,硬是给这小子弄成一场表演秀。 黎清的表情也变了,从那亮晶晶的双眼就可以看出来她在这场比试中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看他体力不知,翁求胜眼皮子微沉,一个向前,抓住长枪,抬手,往他胸口打去,黎清被打飞,花御正好接住,一切完美落幕。 看客们看得尽兴,讨论的话题都在刚刚那场比试里,至于他们两个一开始怎么杠上的,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掂量掂量长枪,扔回给杜安国。 杜安国接过,表情微妙,不知原因为何。 翁求胜微微施礼,杜安国回礼。 “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一条路子。” 杜安国听着,揣摩深意,只是觉得这人在解释他为何要选择投诚临华,客气的答道,“的确如此,但人的选择未必能成就想要的结果。” “选择未必能成就某种成果,但是身为长辈,还是注意一下。” “……” 微微一笑,实在无法回答,对方看此只是叹叹气,忽地想起自个儿师父,要不是碰到师父,他大概也只能一辈子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 转身离去,十分利落。 黎清站稳自己,陡然觉得自己挺可笑的,说什么替他牵个头什么的,当真是高看了自己,自己不过是将军的女儿,而他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论实力,就刚刚那几下,黎清可以判定,自家两个阿哥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 按照临安的体制来看,他大可参军两年,获得挑战资格,当个少将军轻而易举,做什么要去那临华国。 想着想着,扶着花御,“花叔,我脑袋晕乎。” 花御赶紧扶着她,摸摸她脑袋,摇头,“丫头,我醉了好歹是睡觉,你这实在是…” 眨眨眼睛,“谁醉了?你喊谁丫头?我明明叫你喊阿清的,你说说看我现在什么身份……” “……” 满脸黑线,“好好,阿清。” “嗯嗯。” 很是满意,想起之前的一个问题,临安和临华,明明是敌对国,为何只是差了一个字而已,皱起眉头,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杜安国,临安和临华,什么关系?” 杜安国看了她一样,把长枪还给她,“你问哪一种关系?” “每一种关系。” “那关系可就大了,不过你先睡一下吧。” 22不妙 临安和临华,一字之差,可是却是两个国家。 地处难陲,以金城为界,难延伸至南边海域,地域之广,一望无际,是临安的整整两倍,而据说那一大片土地,曾经都是临安的。 黎清不懂,坐在马车上生闷气,“怎么就丢了呢?” 睡了一觉,自个儿的问题却没忘记。 杜安国回想些夫子的教诲,本想不去多言,王族之争,不是他们这群人可以去争议的。 “王产二子,本该好好养在宫中,但是当年的大世子不知道听信谁的谣言,说他弟弟想要当王,于是挑拨临安王,以养病为由,把年仅八岁的二世子送去了南方别院。 不久王病逝,十四岁的大世子继承临安名号,成为了临安王。 他即位之时,更是派了杀手去刺杀,几番无果,最后被人揭发出来,二世子长大成人之后,愈发不平,翻开典籍,找到了临华的名字,自立为王,以他的别院为界,自称临华王。 临华王自立为王,派人去垦荒,用了二十多年,把原来的临华镇变成了临华城,声势浩大,临安王派南王将去绞杀,无果,一夜,南王将以及手下几万兵士的几万颗人头被送进了临安城,悄无声息,临安王怕了,没再有动作。” “……” “尔后两百年,临华国利益壮大,不停的吸收有才人士,赋予他们土地和开垦特权,人们敢于拓荒,在本来荒无人烟的沟壑和平原上悉数建立了部落。 随着时间流逝,部落变成了城镇,临华王给每一个城镇发展的权利,建立了城主制度,每一个城主对每一个城负责,若是城主解决不了,可以上报至临华城,相对应的,各大城主需要向临华王效忠。 偌大的临华王国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所以说现在的临华王和临安王是近亲。” “确实有这种说法,而…”杜安国明显很犹豫,“根据我阿爹的猜测,咱们临安王似乎想要和临华王和解。” 微微睁大眼睛,“和解?” “嗯,一旦和解,临安就可以坐享临华几百年的成果。但是,阿爹也觉得,和解是不可能的。” 眼珠子四处转动,黎清在思考,和解?怎么和解法?那她阿爹的立场呢? “南战这么多年,两边死伤无数,怎么可能和解?” 杜安国没有答语,因为他也不清楚,上面到底怎么动作,而最后又会得到什么结论。 不过这次马车上的谈话也慢慢没入他们的脑海深处,因为军营到了。 南王将军继承的卓家军在十几年的经营下已经更名为黎家军,连军服也变成了阿爹喜爱的深蓝色。 看着深蓝色的旗子招展,黎清脑海不复清明。 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心里窝着火,那家伙肯定知道什么,更加隐秘的东西。 守卫们掀开帘子看了看,皱着眉头,“哪位是将军的亲属?” 黎清上前,“我是。” “皱眉头看看。” “…?” 不解,但是大家都在等着,黎清便照做,守卫看了看,点点头。 “可以进去了。” 云里雾里,黎清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 到了大营内部,到处都是营房,按规定,马车不得入内,于是便双双下了车,远处马蹄飞扬,可以看见无数奔跑的马匹,各个膘肥体壮。 一人骑着马匹过来,全体棕色,白色鬃毛飞舞,看了看马上那人,黎清笑了。 “二哥。” 黎泉无奈,抚着额头,从眉间看出不解,“我定是耳朵不好了,听着说小妹来了,跑来一看,眼睛也坏了,这哪里有我的小妹,分明是一位俏公子啊,不知小公子家传何处,怎地如此动人呢。” 撒娇一般的笑笑,“二哥,快别逗了。” 黎泉笑笑,下马,赶紧抱了抱,“怎地就长这么大了?小阿清。” 回抱一番,二哥的身子更壮了,不过两年没见,眉眼间越发像阿爹了。 黎泉放开妹妹,看了看护送过来的杜安国,也是摸摸他的脑袋。 “小安,辛苦了。” 杜安国也是欣喜,“二哥。” 消息很快传到了营内,一会儿一个小兵拿着一柄红三角旗过来,黎泉看着眼抽抽。 “走吧,阿娘在催了。” “嗯。” 蒙兑的军队驻扎地甚大,几乎一望无际,不远处除了马匹还有牛羊群多数,再过去一点还有稻田,这么些年来,说他是军营,倒更像是大家庭。 自从前代南王将军开始,军营就允许带家眷随行,所以一路上,黎清看到不少女眷,清一色的带着红色带子,挂在袖间,写着各自的营房。 还有不少孩子追着牛羊奔跑,听黎泉的意思,在营房内还开辟了一处当做学堂,小孩子们可以进去读书写字。 跟着左转右转,黎泉系好他的马匹,掀开门帘进去,陡然黎清眼睛就湿润了。 “阿娘。” 贺燕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也是抱了起来,倒是黎清忸怩,不知怎么办才好,因为贺只燕哭了,默默的流着眼泪。 “阿清,阿娘对不起你。” 黎清慢慢推开,“阿娘怎地说这个话,阿清很好。” 微微点点头,多说无益,倒显得矫情。 “晚上住这,能待多久。” “没有详细打算过。” 两人这边说着话,杜安国和黎泉,花御,常泰却往外面去了。 几人小声嘀咕,“少将军,听说战事吃紧。” 黎泉看看营房,把人招呼得远些,这才开口。 “金城开战已经有数月,前些日子还在僵持,只是最近几个月不太妙,临华国似乎改变了方针,以往都是小打小闹,这几个月相当认真。 根据探子的消息,不停的有兵往金城赶,似乎临华王也到了,应该有什么计划。” “将军他?” “阿爹没事,阿哥跟着一起,只是这几个月次数有点过多,对方明显攻势越来越强,怕撑不了多久,前些日子我去金城,阿爹甚至都在考虑要先让蒙兑的女眷孩子悉数回乡。” “死伤如何?” 花御一语中的,黎泉没敢说。 “本来军队里的女眷还要多些的,陆陆续续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此话意义不容深想,纵览全部,整个蒙兑的女眷数目明显不多,除了一些一开始不在的,只能说,死伤惨重。 “临安城内目前都还只有少数人知道开始打起来了,完全没有意识到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 不来不知道,来了陡然后怕起来。 临华那边认真的打过来了,而临安城竟然没有丝毫准备。 “将军上报了情况吗?” 黎泉也是皱眉,“报是报了,但是考虑到路上时间和处理时间,短时间临安城是无法有动作出来的。” 沉重蔓延开来,黎泉无奈的笑笑,“就算临安收到消息了,根据往常的案例,顶多是加强征兵,关键的成熟的兵力,是不会调过来的。” 听后都是叹息,杜安国遥望远方,知道黎泉说的大概是对的,四个将军中,西边最是悠闲,但是兵力却是最多的,东边是偶尔才有的兽群,反观北边和南边,一个是无数岛民的滋扰,一个是强大的临华,但是可允许的驻兵人数却是不多的。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23安心 想怎么想都可以,可实际上他们可以操作的空间太少,最后大家只能先散去。 黎泉像两位长辈抱拳离开,调整心情,笑着又进了营房,爽朗的笑声在两道轻柔的谈话声中却一点也不突兀,哪怕是这样的环境下,他还提出了带黎清四处走走,顺便在加强一下马术的想法。 黎清在里面跟贺燕抱怨,到了这里还要考试,惹得两人笑笑,各自说了当年自己的苦楚,特别是贺燕,因夫子是同一个人,更有话说。 “逐阳表哥当年自从放弃了官场,不去参加各种文试之后,当了夫子,平时整理整理古籍也就算了,可他偏偏是个强迫性很强的主,平日里在家里扫个地看见我们都给我们出题。 答上来还好,答不上来的能被他说上好久,什么词都能甩出来,关键是你还没听过,什么小子无畏,大人不喜,说我们不懂事,不知道读书的厉害,还有什么,带你入地宫,见那黑玉王,来恐吓你,小时候胆子小,被他唬了不少时间。 妙的是,我后来嫁给你阿爹,人看见他,带进屋子说了半会话,笑着给送出来的,嘴里夸着,不错,不错,年少有为,背地里拉着我问,你从哪里找来的这顽石,把我给气的,说你做什么这么说我相公,逐阳哥反而不乐意了,还说我也是棒槌,配着挺好的。” 各种各种,“所以他说你脑袋不好已经是小意思了。” 黎清甚是不赞同,“咱不能这么比,你不知道,他明明忙得不行,我听说他学生都排到街上去了,每次还跑下山来,就为了骂我几句,欺负我不能罢课。 前有一次,我忘了该是上课的时间了,他躲在树荫下看着我练完长枪,等我心满意足准备进房的时候,冷声叫我,吓得我手都抖了,吓了我也就算了,人嘴巴一张,竟然说,你脑子太笨,不太适合耍长枪,你看他说得什么话,我一听不乐意啊,就反问,说,夫子,你说我不适合长枪,那我适合什么,他老人家思考半响,说你什么都不适合,根骨不行,真是气死了,脑袋不好,根骨好不行,我还有好的吗?” “哈哈。” 一番说辞,把两人都逗笑了,黎清就不懂了,“二哥,听说咱们全家都是他教的。” 黎泉点头,“是的,阿爹特别拜托夫子给我们家三个上课,后来小安也加入进来,初步算起来,也就我们四个吧。” “他也这般为难你吗?” 说道这个,黎泉摇摇头,“没啊,大哥和我跟他说我们要专注于练武之后,他每次来就是给我说说历史故事,大体都是一个题材的,我们总结了一下,全部都是学会变通这样的。呵呵…” 说着说着就笑了,“和当初说阿爹是顽石一样,十分执着。” “天啊,我也要听故事,做什么需要做题,还都是一些奇妙的题目,比如说这种花叫什么?有什么用?我一看都不认识。” “啊,这个我们也上过,好像是他自个儿整理的植物详解,阿哥倒是觉得挺有用的,平时受伤什么的,四周找找草根,树叶,处理一下,比等那大夫开药来得快,就是有点疼。” 因确实黎清跟两位哥哥相隔比较久远,也就是夫子有个共同话题,所以大多数都绕不开,说了几句,黎泉问了问家里的老祖宗,黎清说她身体棒棒的。 说着说着时间就过去了,傍晚,杜安国凑过来说是开饭了,黎清出去一看,大家纷纷把小桌子都拿了出来,铺开垫子,全部在外面,一眼看去还颇为壮观。 自家的饭菜也在外面,仔细一看,是军营里的固定配菜,一碗白饭,一碗肉菜,一个蔬菜,也就没了。 坐下,拿起饭碗,和大家围在一起,好奇极了。 “为什么这么安排?” 黎泉顺口就答了,“这样哪里少了人一眼就知道了,后方女眷孩子相对较多的,有的出去之后没有回来,大家也不会太过问,但是晚饭若是不在,旁边看见就知道人少了,回去守卫那边报告。 有一次孩子玩凶了,去了外面镇子,天黑还没回来,关键他还是姐姐带着的,姐姐忙活一天,也没发现他没在,累了睡在了营房里,旁边的人一看,里面只有姐姐睡着,就知道小孩走远了,报告了守卫,全城搜索,在月高之前给找到了,好像是被人扣下了,要是没有这出,估计都要被弄走了。” 黎清哦了一句,还有这样的功用。 话都说到这里了,黎泉又多嘴一句,“在那之后啊,镇子丢了人,不去找府衙,一个个全部来找黎家军,不答应还不行,影响自身形象,次数多了之后阿爹特地安排了一个队特别来处理镇子的关系问题,找孩子,找刚出生的鸭子,找老奶奶,挖沟渠,填路,简直了,还好人知道要付钱。” “哈哈,人多力量大呀。” 太搞笑了,这顿饭吃得也特别香,吃完黎清才想到杜安国他们不知道怎么安排的,赶紧问了,黎泉说给他们排了营房,这才安心,随着自家阿娘散步,各种打招呼,看着阿娘岁月静好的神色,嘴角微勾,“啊,月亮好高啊。” 贺燕抬头看了看,“旁边没个遮挡,万里星空,更加壮阔啊。” “嗯。” 夜深,跟阿娘说了几句贴心的话,挨着人就睡了,陌生的环境,但旁边的人是熟悉的,也是安心的合着眼睛。 24回营 不远千里来到蒙兑,阿爹已经五年未见,大哥也有三年没见,但是直到来蒙兑,黎清也还是没见到他俩,从刚来的那时刻起,已经过了五日之久。 黎泉前两日还有点精力带她出去走走,不过三日,也就再也没看见人影。不凑巧的是,本来一起来的杜安国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要说他了,连花御也没瞧见一根头发。 不正常,他们肯定有事瞒着她,哎… 黎清在军营外的空地上走着,愈发的孤独,闷闷不乐,最多的娱乐就是踢踢小石子了。 不远处有个小身影靠近,黎清纳闷的看着,只是到自己半人高,看那方向和眼神,目标很明确,就是自个啊。 果不其然,在旁边停下了,“小公子,安好。” “好。” “有位小哥哥让我把这张纸条拿给你。” 黎清微微皱眉,从小手的手心里拿了起来,打开,随后冷眼看了看四周,“谁给你的?” 小男童摇摇头,“不知姓名,但是他说有缘再见。” 说完小孩就走了,黎清不敢相信的再看了一遍,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放弃蒙兑。 意义不明,更重要的是,来历不明。 放弃蒙兑,这样的说法肯定不是给自己的,但是给自己纸条的人相信,自己有办法把纸条拿去给阿爹。 陷阱的意味满满,垂下嘴角,看着就不是很愉快,休想。 三日后,黎玧带着长子回营。 “来,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大后方。” 黎清躲在人群里看着远处的两个男人,不止一点陌生,在人群的簇拥下,黎玧带着黎磊还有几拨人朝着议事的营房走去。 到了营房,脱下盔甲和外衫,胸口赫然拉了一个口子,大夫赶快上前处理,黎磊看了看四周,拉着一人问道,“黎泉呢?” “回副将,少将军随着客人出去了。” “客人?” “是的,前些日子黎清小姐来到了蒙兑,客人既是送她过来的杜小主子。” “阿清来了?” 黎磊惊讶之余不由的扫视后方,果然在远处看到自家小妹的影子,跟他们遥遥相望,却不曾靠近。 赶紧分开人流出去,跑了过去。 黎清突然有丝羞怯了,二哥还好,每次看到大哥,总有见到自家阿爹的感觉,高大威猛,也不喜颜笑。 “阿清。” “大哥。” “你怎滴过来了,有什么大事吗?” “没,就是来看看。” “军营有什么好看的,杜安国也是,做什么带你过来,花护卫呢?” “花叔应该跟他们一起出去了。” 脸色微白,看见大哥紧紧皱着的眉头,有点不知所错。 “既然来了,就去跟阿爹打个招呼吧,站那么远干什么。” “是,大哥。” 随着黎磊到了营房,黎玧还在那里呵呵笑着,只不过对象不是她。 直到黎磊把人拉到他面前,他疑惑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穿着男装的小子是自家女儿,嘴巴张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呃…阿清?” “阿爹。” 过于紧张,黎清甚至都没发现这个营房里站了不少熟面孔,也没发现一个人正在瞄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爹忙,我先出去了。” “呃…好。” 神色过于复杂,黎玧的反应明显迟钝了许多。 贺燕收到消息,已经从不远处过来了,正好看见黎清离开,“诶?” 看见里面人头扎推,只是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一边随行军师,张孟秋看见大家伙聚在一起,是在不能好好说话,开始清场。 “将军没事,大家可以先撤了。” 于是乎,随行的护卫纷纷撤离营房,只留下大夫,黎磊,张孟秋,以及几个年轻的面孔。 “小子,你说你叫什么?” “回将军,小的叫翁求胜。” “哦,好名字。这次多亏你们了。” “将军过誉了,那些伏兵十分大胆,就算没有我们几个,将军也能安全撤离的。” “不不,我是真没想到,他们会在回程设伏,到底是怎么躲过我们的防御过去的。” “……” “这个日后再议,小子你说你想参军?” “是的,将军,得到军功,光耀门楣。” “好,你的身手我也见识过了,不错,给少将军当个副官怎么样?” 翁求胜低眉顺眼,“这个,小人无知,很多东西都不明白,还需要不断学习,副官一职过于重大了,若是可以,不如让小的在队里待着吧,积累经验。” 黎玧想了一番,“也可以,但是普通士兵太埋没你的实力,不如这样,你们几个兄弟就挂在黎磊的名下,成立一个新的队伍,正好你们人数也够,你当队长。” “是,谢将军。” 黎磊笑笑,对着黎玧称赞道,“当真没见过那样的身手,真是年少有为…” 这话说得黎玧愣了一下,笑笑,“不错,你们先下去,安排个营房,以后就是黎家军的一份子了。” “是,将军。” 说罢,张孟秋就领着几人出去,领取衣物,分配营房,总要安排妥当。 看他们出去,黎玧微微叹气,“你说年少有为,我就想起逐阳来了,年轻的时候他也总说我年少有为,我让他换一个,立刻就变成老气横秋来了。” 感慨一番,皱眉,“阿清怎的过来了,也没人通知我一声?” “您在金城都驻守了多久了,通知您时间也不够啊。” 此时大夫处理完毕,摸着纱布,“我这个当爹的真不称职。” “何必说这个,大家都理解您。” “不,不是这个道理。嘶…” 听他痛出声,赶紧看了看伤口,“对方跟咱们游击耍玩了几十年,这次看来是认真了。” “嗯,金城还能撑一段时间,做好安抚,不要怯懦。” “军中女眷如何处理?” 思索半响,“趁着咱们还有点人手,这两个月内送她们回乡吧。”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说罢黎磊也离开了,在门口看见人,叫了声,“阿娘。” 贺燕瞅着里面跟他说了两句话,也就进来了,插着腰,有丝恶狠狠的,“我刚看阿清低落得不行,你莫不是没认出自己女儿来吧?” “……!!” 25参军 无言以对,黎玧只能硬生生的挨了自家夫人的几个小拳头,“你这个没良心的。” “哎,你也不通知我一声,我现在脑子里她还只是到我腰呢,你要让我在人群里找阿清,这视线也是往下的。” “还狡辩。” “我错了。” “本来就错得离谱,干什么要多说那一嘴。” “是。” “伤口疼不?” 气也是很快就过去了,担心随之而来,黎玧用手挡着她,“疼,疼死了,大夫说了,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许碰。” “你瞎说吧。” “哪有,你自己想想看,你都弄破我的伤口多少次了。” 贺燕没什么好说的,因为都是自己故意的。 “不过一点划伤,弄点疼给你是给你张记性的,可是今天这么严重,我肯定不会的啊,这都不相信我,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沉默,沉默是最好的辩解,正好张孟秋掀了帘子进来,看着两人,多嘴问了一句。 “将军,可要先把大夫喊过来?” “张孟秋?” “哦哟,您吓死我了,没事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还没老,听得见。” 被气的,贺燕火大的指了指他,走了,张孟秋送到门口,“夫人慢走。” 火气直接往上蹦三级,心理暗骂,真是瞎了会同意表哥把这么个克星放进来。 黎玧看着两人也是摇头,“怎滴总是喜欢捉弄她呢?” “那是,不捉弄她,还捉弄您么,一不小心气上了头,战还要不要打?” “抱歉,是我太冒进了。”知道他指得什么事,也没太多可以辩解的。 张孟秋也是坐下,“此时说这个已经晚了,若是我预计不错的话,金城咱们撑不住一个半月,蒙兑就要变成战场了。” “……” “当初那群人出现的时候咱们就应该早早准备的,说不定还能扛住。静观其变,到底出了岔子。” “谁也没想到有那么大的悬殊,那群人到底什么身份,我看着就不想士兵。” “前些日子,有收到消息,说临华各个城邦的死刑犯都被秘密运输走了,说不定就是给送到这里来了,那大个子不是喊着,一个人头减免一个月吗?” 死死握住拳头,“可恶。” 太被动了,张孟秋看着地面沉思,低囔出声,“我们太被动了,反应完全来不及,再加上本来应该多招兵买马,今年奈何还比往年少了点名额。” 黎玧再次低头,“抱歉,是我不好。” 没好气的看着自家将军,“行了,你嘴巴笨,谁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 “为今之计,需要一个突破口。” 精神上来,黎玧急问,“有何打算?” …… 黎清心情甚是低落,的确有想过阿爹的反应,但刚刚阿爹的表情说是反应不如说没有反应,虽然她也没期待什么。 恍惚间,忽地发现有人挡了自个儿的太阳,回身抬头看着,瞬间皱起了眉头。 “你怎地在这?” 翁求胜不解得很,按说之前打那一架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了,心里暗道果然人还小,没太明白别人让着他了。 “来你黎家军参军来着。” 想到之前这小子的信誓旦旦,眉头皱得更深了,“你小子什么意思?” 微微纳闷,一掌拍下他的脑袋,压得死死的,“小兄弟喊谁小子呢?不过是手下败将…” 给压得太实,硬是挣扎不开,“你放开。” “不放,求我啊。” “做什么要求你,该死的,给我放开。” 脸色嫣红,一个使力,抬腿攻上腰腹,翁求胜躲开,顺手放掉,啧啧称奇。 “腿短也有腿短的好处,就这动作,我估计上不来。” 没理会他阴阳怪气,整理整理头发,但还是避免不了碎发落了下来,恼火,全部理在耳后了。 “翁求胜,你到底想干什么?” “参军啊,我已经在你们军营了,明知故问?” 黎清第一个不信,走上前几步,追问,“当真,为何,你不是要去对面吗?” 翁求胜看着他那眉头,不由的伸手抚平,“想不说这个,怎地每次看你,眉毛都能纠成那样,跟毛毛虫一样的。” 话明显没接上,黎清还愣了一下,反应他说了什么,不由的盖住眉毛,毛毛虫这个名词这些日子是第二次听说了,之前守卫说要看皱眉,好奇问了黎泉,黎泉皱着眉头,问她像什么,她乐呵呵,像毛毛虫,然黎泉就没再说话了。 简直是蠢到家了…关键黎泉后来还补充,能扭成这样的毛毛虫就只有他们家有,来自于阿爹的得力遗传。 “休要岔开话题,为何没去对面?来我们军里有什么目的?” 看他小脸那戒备样,实在搞笑,笑笑,“我要是说是偶然,你是不是不信?” “什么?” 无奈,翁求胜耸肩,“还没走到呢,就看见有人被追杀,当时没忍住,一出手,然后发现救下的是黎家军的将军,可笑的是我手上还拽着人的脖子。” “什么意思?阿爹被追杀了?” 翁求胜摇摇头,“算了,你根本没听我说话。”说完就转身离开,黎清哪里能让他走,赶紧上去拉着,“你刚刚明明说阿爹被追杀了。” “我明明说得是我还没有机会去对方营地表现呢,就破坏了人的暗杀计划。” “被谁追杀了,临华国的人吗?他们怎么过来的?” 微微吃惊,脑子是转得快的,回头看了看议事营房的位置,勾起嘴角,“小兄弟,你信不信,我虽然来到你阿爹麾下了,可还是能去对面的。” “什么鬼?” 看他愣住的样子,颇为搞笑,摸摸小脑袋,“咱们拭目以待,哦,对了,你现阶段不适合长枪,多吃点,积攒力量比较好。” “……” “哈哈。” 笑着,这恼人的家伙又走了,不远处,穿着军装的几位少年站成一排,看他过去,跟着就走了,心里恍惚,这人,当真不明不白就在自家军队里了,还有什么叫还能去对面? 死死皱着眉头,“难不成还想明目张胆的变节?” 握紧拳头,“不行,我要告诉花叔…”思绪及此,一松,“对了,花叔和杜安国带着二哥去哪里了?” 26就这么走了 第二日,黎清没个人可以商量,也只是着急的看着。 翁求胜的事跟阿娘说不济事,可是就这么跟阿爹和大哥说,就她一人不足以取信,翁求胜的口才她是见识过的,颠倒黑白是他的长项,可是要等到杜安国他们突然出现,又晚了。 这般想着,躲在柴垛里,盯着远处的练武场,翁求胜正在大哥的指导下跟着亲卫兵进行操练,游刃有余。 得想个办法才行,把他赶出去… 正午,吃着饭,给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去才行… 晚上,夜不能寐,不行,给赶快想个办法,把他赶出去… 鸡鸣,呃… 贺燕看这黎清那眼圈子,暗自神伤,自家那个蠢货竟然现在都不知道过来说句话,看孩子伤心的,昨晚一宿都没睡。 明面上火气就出来了,吃了早食就准备去找人,可是找了一圈,人竟然没有找到,回到营房里,自己女儿饭还没吃完,人也不见了。 跺跺脚把东西收拾了,“黎玧,早晚要收拾你。” 黎清吃不下早饭,这天色不早,练武场上已经没人了,想了许久不得法,她目前正在积累勇气,阿爹和大哥相信不相信也无所谓了,日久恐生变故,这般才想着,迎面又是一个不擅长应付的人。 咽了咽口水,此人虽身量不高,没见几次面,但次次见都是阴霾着脸,说实在的,她有心理阴影。 “黎清小姐。” “张军师。” “将军找您。” “哈?” 到了营房,里面人不少,黎玧端坐,黎磊一旁站着,还有翁求胜的少年队伍若干。 “阿爹,听说您找我。” 黎玧看了看女儿,有点头疼,“坐。” 他不擅长应对女人,尤其是自家家里的女人,从老到小都是。 乖乖坐着,这对面恰好是翁求胜,一看,对比更加明显了,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惹来几双眼睛,眼皮微红,重新坐下。 挑挑眉,虚掩一番,翁求胜微微咳嗽,惹来旁边少年们的无数白眼,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日益不齿这新认的老大。 “阿清,这是翁求胜,你认识吗?” 点头,“认识。” “这样,他说有些事情他不好开口,要是有问题可以问你。” “什么?” 黎清惊讶回望,黎玧不自在的移开视线,黎磊没有错过,只是叹息的看着别处,反而是黎清,也不在意自家阿爹的表现,看向了翁求胜。 莫不是…不自觉的眉头又锁起来了。 “阿爹,他那日说要去临华参军,你莫要相信他。” 这指正放在别处,不是大罪也是大事,黎清说得阵地有声,可惜,反应寥寥。 翁求胜笑笑,黎玧皱着眉头,张孟秋则若有所思。 “阿清,这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那日在酒楼,花叔,杜安国都在的,你难道想抵赖?” 最后一句明显是朝着翁求胜去的,他一耸肩,“不曾,黎清公子说的是真的。” 这明显有了些抽气声,黎磊忧思万分,“阿爹,这…” 黎玧看了看张孟秋,“如何?” 张孟秋笑笑,“好,挺好。” “……” 场内黎清不解,翁求胜浅笑,“刚刚将军问我可愿意,我是愿意的,只不过不敢保证,我去了还会回来。” 他浅笑,张孟秋也是笑,“不,你还是要去,只不过,你只带着三个兄弟过去。” 眼珠子一转,这家伙,来这招,“威逼可不是好招数。” “军令不可违。” 一时无声,陷入沉默,翁求胜抬头看着棚顶。 “欺负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替你们出生入死,良心可安?这一去,九死一生,将军,这就是你们黎家军的做派吗?” “我…” 才刚要开口即被打断,张孟秋站直了身子,落地有声,“既然已经入军营,自然要服从安排,怎地,你要抗命?” 翁求胜慢慢跪下,“小人不敢,但是…将军,但请晚上熟睡之时不要忧思。” 说罢便要告退,“既然小人要去对面参军,过于久留被人发现不好,今日便离开吧,我的兄弟们,烦请多多照顾了。” “当然。” 黎清不明不白的跟着就出来了,怎么回事? 跑上,拦着,“阿爹让你干嘛?” 翁求胜睨着黎清,“怎么,你担心我?” “说笑话呢?” 好吧,“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你若是好奇,尽管可以去问你阿爹。” 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不远处还是能听到旁边的小哥哥嘀咕,“不是我说,老大,欺负小孩可不是什么大人物的作为。” “什么大人物啊,咱老大还是小孩子呢?” “对对,来这两天,就只管欺负人小孩了。” “哪里,哪里,他还恐吓人阿爹来着。” “…给我闭嘴,你们脑子有问题,明明是他们让我们去送死。” “这话说得太没有说服力了,难道不是送了个阎王过去。” “我去你的…” 不解的看着远处的打闹,回去营房,里面阿爹和军师已经不在,从里面隐隐约约能传出来说话声。 “…这法子太损德行…就算那小子…” “你想不想惨败,非常…非常之法…” 一旁黎磊站着,看见她来,也没让她走,只是轻声说道。 “阿清,这都是什么事啊。” 满脸的疲惫,不加掩饰。 “大哥,阿爹被埋伏追杀了?” “嗯,敌人安排了伏兵,等着我们从金城往回调兵,都是死士,我们死伤过半。” “金城现在?” “要守不住了。”看了看她,“阿清,若是阿爹让你们离开,不要难过。” “嗯。” 次日,黎玧带着军队,从军营离开,黎磊随行。 军营开始了遣散,女眷和孩童都拿好了纸条,被相应的马车接着,送走了。 黎磊带着亲卫兵开始了最好的检查,确保留守事宜安排妥当,便也跟着前去金城。 黎清被贺燕拉着也是上了马车,“二哥和杜安国?” “无碍,给他们留了纸条,倒是你二哥,情况特殊期间,竟敢擅离职守,等他回来,可有他好果子吃。” 就这么走了…黎清看着大营,才来几日,就这么走了。 27撤离 行至半路,看着过往商客,消息明显传了出来,人流减少了很多,很多店铺已经关门了,不远处还能看到稀稀落落远走投亲的人群。 好些的有辆马车,没什么准备的就是靠着双腿,因为撤离是全范围的,平时留在军营的那群少年兵正在给大家引流,等轮到黎清他们,忽地拦住了他们。 随行的护卫皱着眉头,下车,“做什么?” 少年兵施礼,“夫人,少将军请夫人留步,在驿馆待上几日,不日他将过来汇合。” 少将军?黎清看着自家阿娘,“二哥什么意思?” 贺燕思绪万分,“他该是早就知道了,去折腾了些什么东西,等,我们等他。” 黎清听话的点头,说起来也是奇怪,本来花叔是护卫自己的,某一天就跟着大家一起不见了,偏偏杜安国这么个不济事的也跟着去了,再有还带着自家二哥,这一行人怎么想都不是去玩耍的,不过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到了驿站,下了马车,安排了一间房间,贺燕着实累了,闭着眼睛坐着休息,手不停的摸着眼睛,随后看着黎清跑来跑去,叫住她。 “阿清,不忙,我们坐。” 黎清听见,放下手中的小包袱,也是坐在床边,“阿娘,你要是累了,先躺下休息一番。” 贺燕看了看她,点点头,“你也先别弄了,把一些必要的东西理出来就好了。” “嗯。阿娘放心,这马车是杜安国的,连厨子我都带着了,东西都是现成的。” “呵呵,你也是的,趁乱就把他东西都拿了。” “怎么会呢,要都留在那里才过分呢。”谁让他们骑着马就走了,也不打声招呼。 微微笑着,贺燕合着衣服躺下休息,黎清给盖上被子,看这阿娘那神色,慢慢走了出去。阿娘这神色当年她可熟悉了,不会看错,她在焦虑。 驿站里外人流攒动,有人笑着,说有黎家军撑着,雷声大,雨点小,会没事的,但就黎清心里明镜,虽然没有看到全部,但黎家军应该是强弩之末,只要一点刺激,就差溃败。 军队的强弱但可以从主帅们的神色中看出来,黎家军的威严不在,否则,临华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派人过来这边暗杀。 这些日子,夜里的寻营不曾断过,往日里清晰的月光也被蒙尘,那是兵士走动扬起来的灰尘。 猛的想起那日的纸条来,黎清脸色一紧,想了一下,从腰带处拿了出来,重新看了看,还是那四个字,但是此时心境已然不同。 “放弃蒙兑,什么意思?” 谁能放弃蒙兑?除了守将还有谁可以放弃?南王将军是蒙兑的最后和最强的关卡,若是谁敢说放弃,又有谁能放弃,那只有主帅本人了。 难不成送来这纸条的人已经预测出阿爹会败北,蒙兑会丢失? 为什么会这么笃定?难道说那人知道些什么? 惊然,把纸条藏好,不行,要告诉阿爹才行,当初为什么忘记了?该死。 这般想着,情况就变得愈发紧急,快走几步来到后院门前,想要推开却顿住了,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不知所措的放下手,定了定眼神。 轻步去了马房,解开,上马,一气呵成。 “驾。” 一边守卫看着马匹前来,正要拦着,黎清亮出铭牌,“我是将军三男,保护好夫人。” “是。公子去何处?” 黎清转动马匹看了看后院处,“若是夫人出来,且告诉她,我不日便归。” “是。” “驾!” 天高云远,这路间,但有一人反其道而行之,不舍昼夜。 上了官道,本来应该畅通无阻,但因为撤离的人群越来越多,黎清不得不下马逆行,打算路过这个口就干脆换路走,但听见堵着的人群各种议论。 “那临华王残暴无比,留下来的怕不是傻子。” “黎将军真得要败了吗?” “谁知道啊?听说黎磊副将倒下了,被抬到了后方。” “哎哟,这话可不能乱说?” “没乱说,前天,前线才来收购了一次物资,顺便送回来了一些军中伤兵,留下的大夫里有我的亲戚,他亲耳听见那群伤兵说的,临华军勇猛无比,一个个膘肥体壮,凶神恶煞,像极了地狱里的鬣狗,眼睛大如铜铃,盯着你,背脊都发凉。” “哎哟哟,快别说了。” 皱着眉,看准一个空隙,走了出去,“让让。” 过了层层人群,下了官道,上马,穿过一片山坡,在小路上疾奔。 于此同时,黎泉带着亲卫看着人群流动,分流了几人出去,“把夫人公子带去安全的地方,通知各地府官,在去天沟堑路口处设路障,千万不要让人去那边。” “是。” “驾。” 黎泉阴霾着脸,可以说空前的恐惧,千万,阿爹,千万不要硬抗啊! 又是一处,不比蒙兑的汹涌,此时霞光正好,一人坐在船头,看着霞光,喝着清茶,感叹,“秦恩,你看,这风光无限好。” 秦恩看着自家主子,发带飞扬,眉目清秀,若是往常,在这水波荡漾里,该是一处风景,不过… 迎着微风,秦恩不由的发问,“主子,王让咱们送诏书过去,再不去,怕是晚了。” “哎!什么晚不晚的,好景不怕晚,再说这诏书于他们也并不是什么救命稻草,晚去一点也没什么。” “是。” “还是这风景好啊,若是水中尚有一美女舞袖,配上这等美景,嗯嗯…想想便欲罢不能。” “是。” “秦恩,你说这里可能搭上台子。” “珠州湾水深浪大,还有不知名的旋流,估计不可行。” “是吗?可惜了这美色了。” “是。” 一边船公看着天色,多嘴一句,“大人,再不走,怕是要天黑夜凉了,也不安全。” 晏山原瞅了瞅船公,“自感彩霞晴万里,不知行人多阴雨,为何,为何,且非要踏入那浑水中央,看,尸骨遍野。” “……” “走吧,船公,你要是慢点,小心不给你船钱。” “这可使不得。” “那就快点,你大人我可是要去拯救他人于水火之中的,晚了你可担待不了。” 28胜利 金城战区,哀鸿遍野,黎玧的战甲已经三日不曾脱下,城墙外依旧猛攻,那群疯狗就像吃了药一般,一直扑上来,仿佛不知解饿,不懂疼痛。 “报…” “将军,敌军退兵了。” 黎玧一把放下茶碗,“当真?” “千真万确,小人看他们已经退到了城外三里处。” “好,我知道了。” “小人先行告退。” “军师何在?” “军师正在伤兵营。” “叫他过来…不,我去找他。” 张孟秋抖着手替一个兵士包扎伤口,或许是太痛了,麻木了,这人动也没动,眼珠子转了转,捞了捞。 旁边的士兵抓住他的手,“我在。” “替我照顾爹娘,阿哥。” 说罢,人也不动了。 张孟秋陡然手脚冰凉,纱布上的血色还那么清晰。 “移走,来人了。” 还没有凉透,人就被搬走了,那个阿哥一直跟着,等着一起火化了之后能拿走一小瓶的火土,这几天,大火没有断过。 不时眼前又是一人,他还没看清,就已经被搬走了,已经没气了。 “军师,将军找您。” 张孟秋精神一振,把手上纱布一甩,洗了手出去。 不远处黎玧阴霾着脸,正如火化地那边的天空,满是灰尘。 “孟秋,对方退兵了。” 张孟秋沉凝,“不是退兵了,是准备好了再来。” 环顾一周,眼神飘散,“那个小子呢?” 知道他说得是谁,黎玧没有发声,“这等情况下,你当真认为他一人能为我们做什么吗?” “当然,那小子可不止我们看到的那点本事,你没发现吗?” “什么?” “就他留下的几个兄弟,最近的动作可不少,处理伤口,安抚士兵,很有一套。” “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是吗?我倒是无时无刻不想着,什么时候他才能发挥作用?”不如说期待他发挥作用。“想来真是可笑,我们身为主帅和军师,现在唯一的等待不是来自于临安,却是来自于敌军出来的一些飘渺的消息。” “无论怎样,按照计划,下次再攻,就是还击的时候了。” 张孟秋在发抖,由心里开始,开始蔓延到全身,不由自主的发抖,他忽地后怕,黎家军到底何去何从,“黎玧,如今已经过了三月有余,还没有消息。” 望向远方,那本该是家的方向,可惜早已经离心。 “若是来消息让你撤…” “嗡嗡嗡…” 忽然一阵兵马骚动,亲兵快马报信,“报…将军,他们开始攻城了,貌似使用了什么新的工具。” 快速翻身上马,“孟秋,我先走了。”定定看了他两眼,“有话等我回来再说。” 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去吧,撑过去。” 黄土飞扬,长枪铁甲,皆是锈色,黎玧戴上头盔,副将已经整兵完毕,不远处城墙边还有几只落下来的长枪,从枪头里冒出来阵阵黑水,闻着味道就是呛人。 “将军,那群家伙用了长枪,从几百米处射了上来,里面放了黑油,遇见火自燃,咱们扑灭了好几处,估计就是想这样攻破城墙。” 看了看高处,黎玧沉下心来,扫视着他的子弟兵,“攻其不备,他们致力于攻击城墙已过七日,必定精疲力尽,我方立于守方,也有了数月有余,正是我们反击的时候,兄弟们,随我出征。” “是,将军。” 壮士惜命,但更懂得珍惜,战,死,无悔,蒙兑是他们的家乡,亦是他们的生存之所,断不能这么简单的丢了。 “开城门…” 一声呐喊,鼓声雷雷,一支骑兵率先出去,打开通路,“冲啊!” 随着人流的涌出,先是骑兵,再是步兵,弓箭手在上策应,黎玧观察着局面,瞬间做出反应,众人朝着中间开路而去。 一时间,两边交战,如火如荼。 翁求胜骑着高马,眺望远方战情,冷笑,“将军,您真厉害,用那些死囚就把他们引出来了。” “呵呵,小胜啊,引出来而已,咱们还没攻城呢。” “将军还需要攻城吗?黎玧都出来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只等他们被消耗完毕,咱们大军压境,可不是手到擒来。” “哎,一个黎玧算什么,咱们的目的又何时在一个老家伙身上了。” “哈哈,是我浅陋无知,但请将军明示。” “等给他们吃点甜头,咱们在出去溜一圈,显摆显摆,任务就结束了,等任务结束,让他们带你去西南镇上好好玩一下,你初来乍到,需要了解了解咱们临华的风土人情。” 翁求胜往后看了看西南镇,露出玩味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像咱们军这样的,也是少见的。” “哈哈,那是王给咱们的供给之一,标配而已。” 远处士兵来报,“将军,黎玧回城了。” “很好。来人啊,放第二块糖出来,先给喂饱了,不要到时候打不动。” 翁求胜看向不远处,只见一条麻绳上牵着无数的男人上来,眼睛无神,面色发黄,隐隐还发出阵阵恶臭,从袖口,脚踝漫出无数黑水,煞是恶心。如此这般的,初步看来,竟然有数千之多,只是八九根麻城牵着,牵头人停下,他们也停下,仿佛死了一般,翁求胜仔细观察,不,不是仿佛死了一般,而是真的死了。 “将军,这些是?” “啊,都是些暴民,每人身上都有无数命案,不值得同情。” “是。” 翁求胜眸子低沉,这都是玩哪一出啊? 战事结束,无数将士坐在马上,有的开始打哈欠,眼泪都从眼角挤出来来,一人眼神精明,看了看自家将军,耳语一番,将军拖动圆滚滚的身子,颇为玩味的看了翁求胜一下,笑着说,“哎,小胜啊,今晚可有事?” “小人无事。” “哦,那好,陈副官想挑战你一番呢。” 挑眉,“可以啊。”看着陈副官,那人小人得志一般笑着,翁求胜也笑着,两不相让,他年轻着呢,笑得肯定比对方好看,这不,对方看他笑得没心没肺,也是瘪了。 “咱下个赌注吧,没有赌注,挑战又有什么好玩的。” 将军大喜,“好啊,可以,陈副官,你没问题吧,人小胜都答应你的挑战了。” “哎,哎,将军,您会错意了,我是要挑战小胜,谁让他现在势头这么盛,可是并不是我上台啊。” “这样啊,小胜啊,可以吗?” “可以啊。” “哦哦,好啊,那更没有理由拒绝赌注了,陈副官。” “当然,请说。” “哈哈,爽快,小人别无他求,听说陈副官昨晚刚买了一个舞女…” “啊?好。” 一掌拍定,“小子们,咱们今晚总算能有点乐事了。” 29不等了 黎玧满身血污,但眉眼中藏不住的愉悦,本以为会功败垂成,不料却让他扛过去了。 “关城门…” “各自回营,第八队过来进行收拾。” 喊完紧跟着黎玧,此时黎玧已经从马上下来,摘了头盔,在众嘈杂声中,有丝晕眩。 “将军,辛苦了。” “嗯,安排好事宜,记录好军功。” “是。” 说罢便回去营房,张孟秋坐在椅子上,听见声音,迎了上来,“是赢了吗?” “赢了,那群疯子看起来徒有其表,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说罢便坐下,拆了铠甲,里面已经全是血污,不成样子。 张孟秋给他拿了件新衣服,亲兵打了水进来,擦拭干净,换上,“简直可笑,我们士兵几千人,他们也是几千人,可是我们打完不过两柱香时间,我方损失不过千…” “攻打城墙的那批人跟他们是同一批人吗?” “要不然呢。” 蹊跷,这个事怎么想怎么蹊跷,可是看着黎玧藏不住的宽松,却心有不舍,纠结之余,觉得还是不能不说,“黎玧,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 说了却不见人答起,侧身看去,入耳的是憨憨的呼吸声,就这么坐着,黎玧已经入睡。 颓然也是坐着,算了,手上那么点兵,还能怎么挣扎。 看着棚顶,很是费解,临安城到底什么意思?想胜,就不应该忽视他们的请求,多派些兵力过来,而不是征兆一批没有经历过训练的居民。 最新入伍的那批,是从对岸的镇上来的,武力值很低,做个步兵都怕把盔甲给丢了,黎玧没敢让他们上去,编进来之后做些整理守备工作,夜以继日的训练,目前能上场的也只有三分。 想输吗,那不正常,哪有一个正常的国家希望自己输的。 黎清骑着马,目的就是金城,可是她从未感觉过这段路程会有这么漫长,因为路程不熟,她甚至走茬了了一小段。 等她到了金城,循着人声到达之地,入目所见,是她这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城门大破,马革裹尸,无数尸体在奔马下更加凄惨,面目全非。 远处蓝色的军旗飞舞,还能听见狂吼声,“死守,给我死守。” 各种人影翻飞,到底发生什么了? 猛地被吓到,黎清往后退了几步,这些是什么,人? 回过神来,上马,环顾四周,后方,后方在哪? 从缝隙中飞入,直接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跑去,城门失守,已经退守了千米,黎清远离刚刚的一小片战场,期待下一秒就能让她看见些熟面孔。 大哥,二哥,阿爹… 过了大半个城,不是空无一人的房屋,就是倒下的车子,墙头,最终在城中的府衙处看到了人影,守卫发现她,拦下。 “站住!” “我是黎清,主帅黎玧的第三子。” 入了厅堂,只见人影重重,黎玧绑着绷带,黎磊也挣扎着起来了,还有张孟秋,更是满脸酱色,但黎清在守卫之后,看见了,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旁边一人急忙过来,没看见她,等看见了,双方都惊讶不已。 “二哥?” “阿清?” 两声惊呼把大家的视线给抓了去,只听一声狂吼,“你怎么在这里?” 紧接着就是张孟秋皱着眉的安抚,“快别叫了,头疼。” 黎玧气坏了,“可是,她…她…” 黎泉沉思不到半息,就把她拉了进去,“阿清,你怎么在这边?阿娘呢?” 不解她来有什么不对,她是有事才来的,但是,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大概,她是不该来的。 “阿娘在驿站,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些事的。” 抓紧表明原因,阿爹的脸色太可怕了。 “什么事?” 黎泉拉着她坐下,语气轻柔,黎清微微语噎,“有人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要放弃蒙兑,我忘记交给阿爹了。” “放弃蒙兑。” 张孟秋无声低囔,“呵呵,放弃蒙兑。” “那群该死的家伙,该死的…” “到底怎么了?” 黎清看着黎泉发问,黎泉给她倒了茶水,十分耐心。 “前几日,阿爹带军外出抗敌,大获全胜,一日之后,对方又继续攻城,阿爹当然也外出抗敌,也是大获全胜。可是,第三日,军中就出现问题了。” “什么问题?” “瘟疫。” 黎清睁大眼睛,抽气,“怎么会?” 黎泉也是摇头,“不知,我们暂时还没有心情去处理这些,只是抗敌确实是没办法了,现在只是想着能不能收到临安城的指令,我们到底是退还是攻,给个明路。” “雪上加霜,这是人为的吗?” 沉默的点头,也就是是了。 通过什么法子的? “然后就是昨天,我回到这里,才刚说服阿爹后撤。” “后撤?” “嗯,放弃金城。” “那蒙兑呢?” “……” “二哥,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 “我去你们来的那个沙滩了,花御和常泰建议我去看一看,我就跟着去了,当认认路。” 只是不想,那竟然成为了一个求生之路。 说到这里,实在顾不到斥责黎清的无谋之行,张孟秋赶紧招招手,黎泉把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地图,我已经派人告诉府官不要让平民往天沟堑那边去。” “天沟堑当真有陷阱?” 黎泉沉重的点头,“那商人说得十分明确,他亲眼看见天沟堑那边有一伙人待着,穿着怪异,不像是本地人,路边有些微的血迹,他故作镇静,说他是来蒙兑经商的,他们就放他过来了,尔后他躲在树林里看了两天,发现他们只放人进来,不曾放人出去,他听见好几声尖叫声,也从高处看到他们举起人往沟里扔。 十分害怕,他逃到了蒙兑的表亲家,正好就是阿清他们离开的后一天,我们到达那村子的时候,村长正在找人写书信给蒙兑的府官,让他们去查查这事,我们一听,事情大不妙,这不是简单的强盗。” “把蒙兑这边的路都给堵了,是这个意思吗?” “正是。” 黎泉看着两位长辈,“阿爹,张叔叔,若是这两日临安城来了诏令,我可以大胆猜测,内容应该就跟阿清说得一样,让我们放弃蒙兑。” “放弃蒙兑,那我们呢?” 黎泉没有答话,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现在珠城湾应该也进不去了。 黎玧痛定思痛,当初楼台上王的笑容还历历在目,他问何时才能增加兵力,王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糊涂了,说了这么一句话,送人过去干嘛,又守不住。 当时他只当是王觉得他不得力,没有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当初就做好了决定,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我们被抛弃了。” 一言既出,在场的都倒吸一口凉气,“但也无碍。” 张孟秋皱着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孟秋,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战?” “……” “绝不是为了那临安城,不是吗?” “黎玧。” “今日蒙兑还在,无论王怎么处置我们,怎么处置蒙兑,都跟我们关系不大,咱们的士兵大多出生蒙兑,说放弃谈何容易。” “所以呢?” “我们不等诏令了。” 30有人不知,有人装作不知 黎清还震惊于自家阿爹的决定,还没弄明白阿爹的话意味着什么,黎泉已经把她往外送,“阿清,你先回去,照顾好阿娘。” “你们呢?” 黎泉笑笑,“我们一直是我们啊。” “二哥,阿爹的意思是他不撤离吗?” 黎泉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阿清,我们无处可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阿清,等接到阿娘,就去找花叔,花叔在当初你们来的村子里,正要跟那掌柜的取得联系,天沟堑被封了,临安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们没有处理,小安说他家阿爹听说王曾经和两位相爷讨论要和解,所以,临安你们也不要回去了,只当自己死在这边了,明白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不明白啊。” 死死抓住她的肩膀,黎泉万分不舍,但是,“阿清,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不,不是的,二哥,你们肯定弄错了,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们没走到这一步。”黎泉大喊出声,泣不成声,“但是我们就被推到这步了,我们要是逃了,怎么对得起要死在这里的几万兵士。” “二哥。”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战斗,这是我们能给他们的最后的安慰了。” 眼红着,回头看向自家阿爹,已经重新穿上了盔甲,苦笑,“阿爹不走,我们不能走的。” 猛然了然什么,黎清顿时眼花,“二哥,劝阿爹带兵撤离好吗?” “阿爹不会撤的,撤了他们就大军压境了,后方还没撤离完毕。” “后方永远不会撤离完毕的,因为路都没了。” “嗯,所以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但,阿清,你不是给自己找了条生路吗?别放过。带着蒙兑的子民离开。” “那边收不了的。” “…做到我们能做的,好吗。” 说罢便把她推开,“送三公子出城。” “是。” 一亲卫拉着马匹,把她送了上去,“三公子,请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将军的。” 笑了,“那你们呢?” 也是笑了,“咱们走吧。” 黎清哭着出了城,实在忍不住,下来蹲着窝着心哭得十分大声,撕心裂肺,心口生疼,哭过,寂寥无声,时候却已经晚了。 重新上马,狂奔至驿站,贺燕都差点等不及了。 看见她回来,心里急得不行,“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二哥没来,你也不见了,你们还要不要我活。” 黎清任由阿娘哭着打她,不疼,但是感受到了疼痛。 “阿娘,二哥让咱们带人去一个地方,我们动身吧。” “什么?” 微微安抚了她一下,黎清笑笑,“我先出去了。” 出去看见一亲卫,亲卫见她施礼,黎清对着他说道,“把人都召集过来。” “是,三公子。” 人全部聚集在后院,杜安国留下的,外加上自家二哥留下的,大概二十多个。 黎清看着他们,精神恍惚,但是神情却很坚定。 “通知各地府官,把人都引到北边河边去,就是顺天城对岸那地方,越快越好。” “是。” “蒙兑总共多少人口?” “初步算起来,大概十数万。” “十数万…我知道了。让府官做点调查,有地方藏起来的,先分流一部分出去,实在没地方藏的,就往那边去。” “是。听说蒙兑有不少沼泽,有的枯了成了地洞,有人打通做了地下村庄。” “去问详细了,填张图来,人都藏在哪里,藏了多少,有多少要去河岸,我们势必要让这十数万人尽快消失。” “是。” 语毕即是行动,纷纷出门去,第二天一早,黎清已经收到了各地府官的文书,因为她姓黎,所以大家无条件的相信她,苦笑,而这些都是阿爹挣来的威望,也就是这些让阿爹不能离开,阿哥不敢说想离开,哪怕那是死路一条。 带着贺燕坐上马车,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空城是没有保护价值的,若是人们都安全撤离了,阿爹他们自然还有退路。 就算只是假象而已。 微微握住拳头,贺燕看着自己女儿不熟悉的面孔,微微想起当年她稚嫩的脸庞,当初年幼,她却替自己做个大决定,她说,阿娘,你去找阿爹吧。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的,她没有想过,孩子当时想了什么,但是,她深深感受到自己女儿的决心,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表情认真,就跟现在一样。 回握住她的手,贺燕拍拍她,一切都不用多说了,她只需要等他们回来便可。 一路上,黎清尽可能的留下痕迹,一根根蓝色丝带在他们身后汇成一条溪流,在风中摇曳。 花御看见马车的时候内心是激动的,常泰也是如此,自从被黎泉留了下来,他们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 “丫头。” 马车方停稳,便掀开门帘,看见贺燕,赶紧施礼,“夫人安好。” “花御。” “花叔,和掌柜的取得联系了吗?” “前几天大雾,没有动作,三天前我们竖起了旗子,就在昨天,对面也升起了旗子,已经开始准备了。” “天沟堑到底怎么回事?确定我们不能走那边了吗?多少人,除掉不行吗?” “东流带着几个兄弟去看过,那些人不是大问题,大问题是天沟堑对面的路已经被封了,而且不是简单的被封,做了数十个路障,都是勾刺,想要拦住谁,不言而喻。就算人过去了,也没好果子吃的。” “珠城湾呢?” “前几日就在戒严,说是临安城内贵人在那里出事了。” “贵人?” “我们探查了一番,一个叫曾果的,被行刺了,目前昏迷不醒,可笑的是,那个曾果只是一个外城的外务官,管理内外城出入登记的。” “不如死了算了,就因为这么一个小事,戒严,不让人过去,他们不知道这边的状况吗?”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还有人不让人知。” “到时候又全是阿爹的错,南王将守城不力,临安被迫失去蒙兑,造成了蒙兑全城陪葬。话我都替他们想好了。” “嗯。” 黎清看了看四周,“杜安国呢?” “杜小主子在给那商人看伤,过于惊慌,那人现在不太敢见人。” “知道了。” 31不相信我,你也没法子了 情况紧急,也没有太多犹豫的时间,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陆陆续续的就有人过来。 接下来花御接手,安排好这群人先稳定下来,好在蒙兑的人们都知道总有一天会面临南撤的局面,该做的准备一直都做着,自己支帐篷,自己带了粮食,除了必要的调度和安排,黎清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大麻烦。 但就有些人不放心,逼问他们,如果不走天沟堑和珠城湾,怎么才能过河? 不过这些追问在掌柜的从那边过来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天朗气清,黎清觉得跟那日来的情况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心境已经大不相同。 掌柜的仗义,但并不能简单的让他们这么多人过去,但请给他一点时间。 三日后,掌柜的重新增加了十数条水桥,花御安排好人次,老弱妇孺在年轻人的簇拥下慢慢先行,行至顺天城南边浅滩,各自安营扎寨。 此时黎清他们才知道,掌柜的这三日做了笔大生意。 “我把南边的这一片都买了,尽可以慢慢的过来。”临安的私有产地想来很受保护,只是不知道对面那块地能不能暂时容纳这么多人。 虽说不适宜,但一直不为金钱所困的几个还是感慨出声,太有钱了。 掌柜的苦笑,“不不,我没钱,钱都是我家夫人的。” 有了渡河的法子,大家反而没有那么着急想要过去了,之后各地府官的文书送达,告知明面上已经没有人了,也就是说大家都藏好了,这般,黎清才终于派人去金城告知自家阿爹,后方已经无碍。 此刻过后第三日,黎玧收到消息,深思片刻,随即退兵。 一部分感染了瘟疫的士兵自愿留下来阻碍对方,成功牵制,黎玧带着仅仅剩下的不到五千的人马退至蒙兑。 在蒙兑军营,发现一诏令,上面写着轻飘飘的一句话,“退兵。” 死死拽住,黎玧满脸黑气,看了看跟着自己的将士,“我们走。” 所幸黎清派人来的时候还带有地图,但是远处黑烟直上,距离不远,士兵们终是没有离开。 张孟秋干脆就没移动脚步,能退到这里已经是极致,敌方生猛,这几天进攻的人根本跟前几次的完全不一样,看得出是真正的兵士。 “将军,您先走吧。” 随行副官笑笑,“离开去问问王,他是不要蒙兑了吗?为什么不派救援过来?” “说得什么混话,你们…” “我们没办法问他,只有将军可以,将军…”副官脸色肃穆,带着众将士眼神却很坚定,“替我们讨回公道。” “求您了,将军。” 副官带头,众将士看着他一齐喊道,“将军,替蒙兑讨回公道。” 黎玧阴黑着脸,愣了半响,只是大喊,“我不走,我不走…” 远处鼓声雷雷,副官眼急了,“少将军,副将,带将军离开。” 黎磊和黎泉只是看着,没有动作,倒是张孟秋笑了,大喝一声,“黎玧,你太过分了。” “……” “他们舍身抗敌,你还要别人向你低头多少次,早该跑了,这样他们还能骂骂你,出口恶气…” 黎玧自是无言,眼看着大军压境,可是跟着他的这些人还是那么年轻,他怎么可以先走,憋着,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阿爹。” “阿爹。” 看这边确实惨淡,其中三人扶着伤员,混在士兵中,眼神复杂,自家老大在干什么呢?该不会真得投诚了吧? 死应该是不会死的,那么厉害呢? 才这般想着,那边一直雷鸣的鼓声突然停了,三人回头看去,心中一抖,动手了吗,这是? 士兵们也是疑惑,不由自主的往后面看去,只见黄沙滚滚,但不见人影,甚至声音都小了很多,突然的沉寂,甚是恐怖。 翁求胜坐在马上,看着黑烟,心中一阵叹息。 合着他就只是坐着,除了打了几架,就什么都没干。 拿起胸口处藏着的一朵小花,塞着吃了,还是小心为妙。 骑着马,旁边还有不敢置信的人正在掏着自己的喉咙,有的神色怪异,煞白,有的全身痉挛,但全都不能发声,就像全部被掐了脖子。 看着症状,翁求胜沉思,这什么时候就开始弄的? 尸毒。 仔细一想,嗤笑,那临华王当真是个狠角色,想解决麻烦也不必来这一招啊,太恶毒了。 驱马从这一片狼藉中走过,奔向后方,果不其然,那群士兵还没有逃远,当真是不怕死的,也不加把劲,这次大清洗,若是他没有想错的话,对方也在这片计划之中,只不过时机不凑巧,但是应该还有后招才对。 有必要在那几千人当中做好排查,尽可能的不能把尸毒带到人群中去。 思绪几次,马不停蹄,不到半刻便来到了边缘处,士兵们闻风而动,几乎立刻就往他这冲了上来,马匹被冲撞倒地,翁求胜赶紧举手讨饶,“将军,是小人。” 黎玧喘着气看着他,不敢相信,“你。” 张孟秋自然看向他的后面,这小子刚刚是从那边过来的,也就是说他从敌军那边过来的,他已经成功混进去了? 一点消息都没有,还真当他死了。 “对,小的翁求胜。” “你为何从那边…那边…” “恭喜将军,您胜利了。” “什么?” “不过,将军,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小的要详细跟您禀报。” “……” 看着众人恍惚,翁求胜并不太惊讶,要不是他去对面待了一阵子,他也不会知道这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把戏。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先让士兵们去清洗一番,衣服,随身物品,势必要销毁干净。” 想了一想,“干脆点把火,把金城烧了,啊,还有那里,那一块也烧了吧。” 听他在胡扯,大家其实还没反应过来,敌军怎么了,怎么没声音了?人呢?全灭了?被谁灭的?怎么灭的?问题要多少有多少,黎玧心急,一下子竟然晕倒过去。 张孟秋赶紧查看,只是气火攻心,朝着翁求胜求证,“小子,我们能相信你吗?” “军师说笑了,不相信我你们也没法子了,不是吗?” 32迷雾中 晚霞密布,每人身上都染上了一层红光,白天还在征战,以为不久就死了,还没打理好精神,下午莫名其妙就都被赶到水渠边上,丢刀弃甲,弄得浑身湿透,洗了半响,然后就是晒太阳。 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吗? 有。 这不大家看着自己的队长,副官乃至副将和少将军从那边骑着马跑来跑去已经好几回了,一会脸色苍白,一会儿又是笑得肆意,一会儿又是脸色煞白,不明了的人还道他们都是得了疯病,总得来说就是不正常。 有比这更不正常的事吗? 有。 这不晒太阳晒得好好的,一个个抱团坐着,等着命令,军师带着几个士兵拿着个黑黑的桶,然后拿一个瓢,一瓢洒一片,才刚洗好的士兵纷纷都染了黑墨,有的眨眨眼睛,连抹都不敢抹,太诡异了。 军师,我们是菜苗吗? 此时黎玧还未醒来,几人坐在营房内,各个脸色怪异,黎磊,黎泉都是带着伤,但那点痛完全感受不到,实在是之前看到的景象太震撼了。 人间地狱,那简直就是人间地狱,即使他们看过不少血腥的画面,也风里来雨里去多年,可也从没见过那般景象,人人扭曲成一团,满脸痛苦,有的痛得把肠子都刮了出来,有的手还在嘴里,有的甚至自己插了自个儿好几刀。 远处马匹倒是扎堆,跟这边死寂形成了对比,初步看去,大概有几万人的尸体,完全不敢想象,这些人白天还是好好的活着的。 翁求胜慢条斯理的坐着,他的小伙伴们已经收到消息,已经过来,顺便带回来了他要求的东西。 然后张孟秋正半信半疑的拿着那东西混成的汁液,嗯,在洒,看他一文人,此时是最豪气的,时不时的让他们转变方向,确保每人身上都撒那么一层。 这时翁求胜反而看出张孟秋的苦中作乐的本质,也是好玩的人。 “他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翁求胜看向黎磊,“不急,等将军醒了,咱们再说吧。” 说后边安排身后的几位少年如何去烧… “慢着,你就这么烧了,我们如何去查。” “别查了,小心惹祸上身。” 翁求胜是好心,但是黎磊总觉得不能这么简单就烧了,自然又是一番阻挠。 “这样不明不白,让我们如何取信于人。” “都差点要死的人,还谈什么取信于人,你要取信于谁?” 见自家大哥还是要说,黎泉看着翁求胜,笑了,“大哥,咱们就听这位小哥的话吧,看起来他很了解,不如听他怎么说?” “那事实真相?” “哪有什么真相?阿哥,这般看来,我们一直身在迷雾中,要想知道真相,需要先跳出迷雾才行。” 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黎磊也没坚持,事实上刚刚那是他最后一点气力了。 翁求胜见没谁再说什么,便着手去烧了,那边正好张孟秋拍拍手过来,还闻了闻手指头,微微眯着眼睛,笑道,“军师和几位也一起去洗了吧,小心为上。” 张孟秋一听,点头,伸了伸懒腰,“对,我们也要洗,快点!” 说完还不忘催营房里的众人,“把你家阿爹抬上,一起去洗。” “那给阿爹烧点热水…” 来自黎磊弱弱的尝试,被张孟秋瞪回去了,“拿个水桶,多洗一下。” “…” 没有办法,黎磊和几位副官把黎玧也架出去了,翁求胜看着惊讶,问着最后的黎泉。 “你们军师什么来头,咱们副将这么听话。” 黎泉脸色微妙,“嘛,毕竟自家阿爹在人面前就被当小孩一样的训着的,做儿子的哪里还能硬气到哪里去。” 了然,黎玧这么多年还坚持在这里,没有太多的错误,怕是这位军师操控得当了,要不然,他可听说,除了上一代南王将做了十五年之久,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南王将这个位置上待上那么久的,少的三五年,多的也就七八年,不为别的,每过一阵子,临华就会来那么一次进攻,好死不死,每次无论输赢,南王将都是错的,原因嘛,翁求胜大胆猜测一下,大概跟他们那位临安王有关了。 看他们走远,瞅着自家的三个兄弟,“你们也去啊。” “啊?这么冷的天。” “冷吗?” “老大啊!” 好吧,他感受不深。 “那小心不要着凉。” “呃…” 看他们出去,自个儿也找到一身衣服,换了,拿了火把,烧了,看着火苗,还有远处的大火,翁求胜内心毫无波动。 仿佛就是一摊死水,冒不出半点水花。 黎清站在村口张望,已经两天有余了,为什么还没有任何消息,杜安国上前给她披上外衣,安慰道,“不急。” 这些日子杜安国也是忙的,先是和村民打交道,让他们给整理好地方,一些山丘不能待人的,一些地洞有积水的,在那些日子,好歹弄出了几大块平整的地方,采买了一些基本用具,囤积粮食以备不时之用,不到几天,村子已经大变样,杜安国想到的地方他都打点好了,黎清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担心。 “杜安国,你阿爹那边有消息吗?” 摇摇头,“没有,不过,阿爹应该知道我来这边了,现在的话,希望他不要太心急。” “什么意思?” “我怕他一着急,擅离职守,给人落下口实。” “这样。” “阿清,天凉,我们进屋去吧。” “好。” 一直没有消息,又是一日过去,那边掌柜的告知,对面已经放不下了,黎清看了看剩下的,了然,告知大家可以暂时不过去了,先派人在远处看着,等有个风吹草动,再过去。 留下的都是不到一万的身强体壮的,因家里妇孺小孩都先过去了,反而心思松了很多,一个个聚在一起,还懂得去做了些工程,比如,给村子修些房子什么的,人多,人才也多,加上对面有补给过来,反而没了紧张感,开始设计起来了。 黎清微微发愣,看着掌柜的在人群中流连,嗯,这人是不怕事的,没有回那边去,反而留在了这边,笑呵呵的跟人聊天。 期间掌柜夫人来过一次,黎清和杜安国才知道他们的操作多么的莽撞和离谱,掌柜的出面斥资买下了顺天城南边的一大片土地,本来那块地方就是郊区,人少,买下来倒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么多人过去,难免会被人发现的,于是乎他们就把那些过来一查究竟的人都给扣下了,活生生的成了罪犯。 杜安国呵呵笑着,摇头,暗地里跟黎清说道这事,只说见过无谋的,但没见过这般的。奇特的是夫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多不满。 只是笑着看着自家相公。 黎清不解,小声问了,为何不担心?不责备呢? 夫人笑笑,“我们家相公,胆小,怕事,属于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那款,可是啊,上回他镇子出事,气极了,干了点出格的事,反而看开了,他又不是做多大的坏事,偶尔做点明面上的错事又怎样,大丈夫要拎得清,这也是我看中他的地方,要不然啊,一个有点小聪明的白面书生,拿什么取悦我啊。” 杜安国也是笑着,“夫人说笑了,夫人也是胆识过人。” “好说。” 掌柜夫人笑着,托着下巴看着,眼神中带着宠溺,“谁让我大他些呢,就算耍点性子,也要让着点的。” 虽说拥挤,但大抵安和,在大家的帮助下,掌柜家的船业甚至研发出了新的款式,可以说是意料之外的好事了。 第二日,估计老天爷也喜欢好事成双,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下,黎清得到消息,那就是战事结束了。 去查看的亲卫说的乱七八糟,什么全死了,什么在蒙兑,但是他们只要确定一点就足够安心了,蒙兑相对安全了。 一会儿正在做着模型的众人就受到消息,大喜,直呼上天保佑,黎清也是开心,等不及就要上马,回去看看。 倒是杜安国拦着,说不急,派了常泰他们去仔细查看和询问,黎清也是觉得鲁莽了,常泰带着东流上马狂奔,也就不到七日便回到这边,正式告诉大家,可以暂时回去了。 “阿爹让回去了吗?那边到底什么意思?” 常泰神色沉重,看着两个小的,抿着嘴巴,没敢说太多,只说应该安全了,现在只等再集结兵力,重守金城城门。 “他们不会再攻过来了吗?” 实在为难,常泰尝试着说了出来,说实话,他不太敢相信,“军中有一个叫翁求胜的,他说可以让人先回去,至于后面回到来的追兵,他来应付。” “翁求胜?” 那个死小子,黎清猛地想起当初自家阿爹和军师在营房内召集自己,当时是让翁求胜去做什么的,难不成成功了。。。 33斩首示众 临安国历一千四九年,举国沸腾。 “前任南王将黎玧,和敌国临华勾结,谎报军情,坑害兵士,企图卖国,不从诏令,不退兵,不上报,下令烧毁金城,全城殒命,哀嚎遍野,现根据临安律法,现任南王将执行军中法度,于三日后斩首示众。” “哎,想不到啊,这黎玧,心太狠了。” “我听说临华给了丰厚的条件,让他当城主,只要他作假输给临华,明目张胆的,别人查也查不到。” “那这怎么暴露出来的?” “死的人太多了,金城那边据说惨不忍睹,都是烧焦的尸体,有人发现,秘密上报给临安城,临安城派人去查,一查就全部出来了,那里面一大部分人都是蒙兑的居民,这黎玧,让手无寸铁的居民白白被对方杀了解气,当做见面礼。”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南边那里就是他黎家军一家独大,他说让人去哪,就是去哪,不从的人就杀掉。” “哎,我是听说他准备把全城都交上去的,锁了天沟堑,那可是唯一通道啊。” “不对不对,还有个珠城湾啊?” “那里,前些日子不是穿得沸沸扬扬吗,临安城一名官员被刺杀了,目的就是戒严,不让蒙兑的人进出,据说那杀手也是他派出去的。” “啧啧,堵得死死的啊。” 人声鼎沸,几人低着头,互视一眼,随即离开,绕了一阵子,在一座民居汇合,几人都做了易容,等到了地方,解开装扮,赫然是黎清,黎泉还有花御。 “哎哟,回来啦?” 哦,屋内还有一人,慢条斯理的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好不悠闲,穿得十分得体,白色打底,外加深蓝色罩衣,一条蓝色腰带,挂着嗯,黎清身上最好的玉佩,这家伙… “还有心喝茶。” 气呼呼的坐下,黎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不喝白不喝,花了她三个银子呢,还有这屋子,她就不懂了,为什么还要买一座宅子?害她的存款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嘴巴还不能怠慢了,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连自个儿玉佩都要送过去,简直是… “当然,要不然喝什么?” 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这家伙最会说话了,那张嘴说什么都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会说得有道理。 花御看着两人,也是摇头,习惯了,给黎泉倒了一杯,自个儿也喝上了。 于是乎等某人想要添个第三杯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叹气,“说都说了,还不让我喝了。” 听这话说的,像人说的话吗? “谁不让你喝了?” “我是说茶少了,你这玻璃心。” “玉佩还我,气死我了。” 赶紧收好,握在手心,“小子,这可是你的谢礼,这也要拿走。” “它本来就是我的,而且不是我送你的,是你硬要抢去的。” “嗨,明明是你自己答应的事情,我赢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看着两人吵架,也是无奈,不过,黎泉看着翁求胜,怎么说呢,这家伙现在还在叫阿清小子呢,哪怕他说了这是妹妹,花御也说了这是丫头,然…翁求胜觉得是阿清太弱了,他们才这么叫他的,是看不起她,你看,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盲目。 黎清倒是不以为意,翁求胜确实这些日子教了她不少东西,小子就小子吧,正好,这不为了避免麻烦,黎泉和花御也被迫改了口。 “阿清,可不要闹了,这么紧急的状况,三日后阿爹就要被斩首了,求胜,你可有良策?” 翁求胜把玉佩握在手中,还提防着黎清,这新收的徒弟一点都不知道尊重师长,只会让他教这个,教那个,给个玉佩还要拿回去,不可掉以轻心。 “有啊,截场子。” 呃… “这改不了局面啊?” 当初可不就是觉得逃亡不是办法,这才解散了黎家军,自首了。 “那不然呢,都让他不要去了,不仅去了,还把大儿子一起带去了,蠢死了。” “你说什么?” 黎清狂吼出声,把新生的师父吓得够呛,“我的天,不尊重我也就算了,还吼我,也不看看谁救的你阿爹和阿哥,再说了,蠢死了是张孟秋说的,关我什么事啊。” 看他故作姿态,这个心情啊,真得是火急火燎的。 花御笑笑,“别逗她了。” 那可不行,翁求胜不由心里吐槽,自个儿为这家子忙里忙外的,什么酬劳都没有,找个逗趣的那是必要的。 “哎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你看你们军师,他都已经放弃,回家种地了,你要不要也放过我啊。” “不要,你都拿了我这么多银子了。” 我滴,“我什么时候拿了你银子?” “买房子不是钱啊?” “不买房你们住那里?” “那又不必买,住客栈不行啊,又不久留。” “你都留了三个月了,还不久留。” 又吵上了,两人无奈,各自叹气。 “我去找逐阳夫子。” “我去常泰那里打听打听消息。” 散得一干二净,那边黎清气红了脸,正要摔某人一个狗爬地,奈何摔不动,正在狂使劲,“你这弱鸡,难怪你阿哥不承认你是个弟弟。” 气死了,一脚给剁了下去。 “哇哦…” 这防不胜防,翁求胜眼角含泪,“你这小子,打不过就开始耍阴招是吧?” “你今天没饭吃,哼!” 说罢摔门出去,翁求胜摸着脚趾头,眨眨眼睛,没关系啊,他可以去找军师啊。 然… 张孟秋看着两个先后到来的两个人,又洗了一个番薯,“吃不?” 翁求胜给了黎清一个白眼,这一小吃白食的也好意思说他今天没饭吃。 期期艾艾,黎清没看他,想来也是不好意思,本想威胁一下他,哪知道自己后来一想,这饭都是花御做的,自个儿没有威胁的资本啊,没找着花御,这才跑上山来吐槽一下,这才刚到不久,人就来了。 “不是说我没饭吃,合着你自己也没饭吃啊,那早应该告诉花御把饭先做好再出门的啊…” “你丫的闭嘴。” “呵呵…要吃番薯呢,闭着嘴怎么吃,你也太会为难人,人不是这么做的。” 一个激灵砸了过去,翁求胜惨叫,“啊!” 张孟秋摇摇头,径直进了屋子,里面黎泉正端着碗正在等吃的,像极了小狗,他看看自家老师,再看看黎泉,再看看外面那打下来的两个,有丝不解。 “不是去看你们阿爹的通文了吗?怎样?” “三日后斩首。” 呆了,一把把碗拿下了,怪眼看着他,“逐阳老师,这三个今天的饭不用煮了。” 逐阳,“…是吗?挺好的,这小子一早过来就给我压力,我还以为他饿坏了呢。” “…我…” “他不饿。” 伴随着的是黎泉无辜的眼神和止不住的哀怨,他饿啊。 不过最后张孟秋还是没阻止那一锅牛肉被吃得干净,他是个文人,打不过这群莽夫,气得甩筷子。 “不吃了。” 逐阳一边看着空着的碗发笑,“呵!吃完了再说这话,没有说服力哦。” 34混进去挺容易的 三日后,同样的装扮,还是三人。 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随着人流晃动,翁求胜,黎清,黎泉,不同于身边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三人或多或少有些焦急,两个是担心他们阿爹,翁求胜是担心待会这两个会不会掉队,毕竟自个儿到时候拎着两个人,顾不上他们。 其实不带他们来是最好的,可是偏偏有人不愿意。 闹心… 刑场设立在内城门边上,再往上一点就是王的望天台,临安最高的地方,不难想象,此时此刻,那边就坐着临安的王,那个举世无双的人物。 黎清压低脑袋,凑着缝隙观察着周边环境,心里则是在盘算着后面的安排。 阿爹那不认理的死性子这次应该会改一改了,什么王不会不相信他的,一股脑的带着大哥跑过去,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有点蠢,夫子好不容易把他们一行藏在了山里,得知阿爹跑出去之后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摇头笑笑,看来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回想当日,二哥派人来通知,大局无碍,已经安全,她当下又哭了,杜安国安慰她说阿清终于肯哭了的时候她更想哭了。 于是那一哭就是很久,等她回过神来,杜安国已经带着她往蒙兑赶。 因为不知情况到底如何,阿娘被留在了村子里,常泰和花御照料着,随行的则是常泰的义子东流以及几个年轻的护卫,一路上速度奇快。 到了蒙兑,一同往日,再看到黎泉,再也没有忸怩,上去抱了会,就要去看阿爹,黎玧因为伤重,加上高热,已经昏迷许久,好在去得那天早上正好退烧了,已无大碍。 黎玧,黎磊皆安好,不过黎清还是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军中无人,难不成全部战死? 这般问着,黎泉带着他俩去了前方,那是已经被烧完了的金城。 看着满目的死尸,已经炭焦,那是还是从那棱角中看出些音容,不由的发怵,心跳加快,三人很快过了这一片区域,下午,三人便见到了自家的队伍,然后他们在…收集躯干… 黎清已经不是心跳加速了,她心脏差点停了,刚刚她以为是恐怖的了,但那跟眼前的一幕幕相比,实在是太温和了。 黎泉不忍心看着那肢解了各种躯干,这都是被收集起来的,剩下的还有更多。 拍拍黎清的背,“吐出来会舒服些。” 实在忍不住,在边边的草堆里吐了许久,一边杜安国皱着眉头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我们去找求胜吧。” “求胜?” 啊,是那个小子。 一边黎清也是懵逼,什么时候变成求胜了,天理何在啊…那个公然叛国的小子。 虚弱无比,扶着黎泉就到了驻扎地,里面翁求胜那是一个大佬,各种指挥,但是黎家军无比的听话,要是黎玧看见了怕不是要气死。 反正黎清是气死了,狠狠的看着翁求胜,眼神煞是骇人。 “哎呀,来了,干嘛?” “阿清他们过来了,带来看看。” “看看?”翁求胜满嘴的嘲弄,“看什么,大杂烩?” “呃…” 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翁求胜,黎泉摇摇头扶着黎清坐下,这小脸甚是苍白,给倒了水让她喝下。 喝过好过了一些,至少喉咙不是那么紧张了。 “到底怎么回事?” 黎清问着翁求胜,甚是不客气。 某人不以为然,完全不理解这小子的愤怒值是怎么攒起来的,他明明对他不错的,是吧? 翁求胜扪心自问,越问心里越虚,难不成给那几个小子说中了,这小子不会以为他一直在欺负他吧,那也太冤枉了,明明是跟他套交情… 看翁求胜神情复杂,黎清几人恍惚,应该是很难说清楚的事情,要不然不应该这么为难。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这当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但至少,我还是希望你跟我们说点实话,就算死也要死得明白的。” 黎清说得沉重,奈何这人还在思绪中,并没有在意她说的话,最后还是被人提醒,他才回过神来,“啊,啥?” 嗯,为什么感觉更生气了,古怪的小子。 “怎么了?” 问着旁边的自个儿新结交的兄弟,一脸无辜,给了他一个白目,于洲叹了口气,“三公子难得说点话,你这么忽视他是要遭报应的?” “为啥?” 话才刚问就迎面而来一个茶杯,敏捷如翁求胜,他竟然没有躲过,眨眨眼睛,摸摸脑门,眼神复杂。 “看吧。” “你干了什么?” “哪有?不过是帮了点小忙。” …… “翁求胜?” 黎清是气炸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她的耐心总是有限,这不才没来多久又是气死了。 “哎?” 好吧,本不想让小孩子知道的,奈何没人收到他的信息。 “少将军,三公子年幼,又何必非得当着他的面说。” 黎泉眨眨眼睛,嗯?十六算年幼吗?微微锁着眉头,不就是比你小一岁而已。 想是这么想的,当然没有说出口。 “她想知道,自然就要告诉她。” 好吧,既然人哥哥都这么说了。翁求胜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我说得话有些内容比较骇人,若是你不想继续听了,制止便可。” 点点头,她要听的,为什么临华军队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这还得从我来这边参军开始说起。” …… 翁求胜本身是带着任务的,虽然他并没有重视他们的要求,但好歹同路,一同做了也没什么。 到了临华前方,告知自己的目的,他们就带他进去了。 进去应该是不难的,翁求胜被带着到了一块空地上,还没进去就知道下面人不少。 嘈杂的声音从一个地洞里持续不断的传出来,下去,嘈杂声陡然变大,那个卫兵带着他到了前方,几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子,里面一张椅子,坐着的正是招兵的长官,陈林。 陈林前边则是围栏围着的一片空地,十二个木桩陈列,每个木桩上站着的十三位壮士,各个彪悍,看起来就很厉害。 陈林看了看他,给他指了个位置。 “小子,来我临华当兵,若是有军功,则可富贵,三等功,美人两个,白银千两,土地十亩,二等功,美人五个,白银两千两,土地二十亩,一等功,美人三个,白银三千两,土地三十亩。” “这么好。” “当然,临华对待有用的军人向来很大方。” “如此,当真是令人兴奋。” 陈林看着他并没有太多变化的表情,微微皱眉,不过正事在即,并没有太多计较。 “好了,接下来开始本轮的队长选拔。” 35力压 经过说明,翁求胜大概知道了怎么个选拔法。 他们这群新兵约莫有几百号人,从里面挑出三个队长,根据旁边的小哥的说法,之前已经挑选了好几轮了。 有志向的可以发出挑战,若是挑战赢了,则具备下一场挑战资格,简单粗暴,看着那十三个汉子,要提出挑战首先就需要些勇气。 “那么高大,怎么可能能赢,我们还是当个小兵好了,听说小兵的待遇也不错。” 一黑色麻衣小哥低声说着,颇为懊恼,听这口音,翁求胜挑眉,低声问道,“小哥,你是蒙兑来的。” “嗯,难道你不是吗?” “啊,我顺天城来的。” “我去,比我们还远啊。” “顺天城不远了,听说还有更北的。” 这个话题似乎被前方的比试更加吸引人,不时有声音传来,大概就是说明自己的出身,提前找点老乡。 实在可笑,翁求胜叹气,虽然多此一举,但还是想问问,“你们帮助临华对方蒙兑?” “谁对付蒙兑了?我们要报复临安。” 说得咬牙切齿,眼神都凶狠几分,“既然来到这边,你别告诉我,你还惦记着临安?” “啊,怎么会呢?” “你到底为什么过来?” 看了看那小哥,虽然不是他这般愤青,但是他也是有理由的,笑笑,“我是找仇人的。” “仇人?他怎么你了?” “他夺走了我此生最大的信仰。” 许是翁求胜眼神过于冷静,那小哥瘪瘪嘴,没有再言语。 而此时刚好有勇士要去挑战,抬头,挑眉,第三个桩子的汉子下去了,低声笑笑,真会挑,挑个最矮的。 根据他的经验,这种场合,看来最劣势的往往最具有实力,要不然,没有身高的加持,人是怎样挤进去的。 当然是靠实力啦。 果不其然,不过三个呼吸,挑战者就被打趴下,总归不过三招。 “还有半柱香,你们这群小子,难道就没有一两个有骨气的?” 陈林一语落下,挑起了不少人的神经,“我临华国可不要临安的软脚虾。” “我来。” 一高大的汉子立刻就站起来了,惹来无数叫好,翁求胜摸摸额头,果然是愤青,只管愤怒,不思考后果。 结局依旧惨淡,失败了,陈林的气焰更加嚣张,“还有一刻…” 眼看着这几乎要没人了,翁求胜慢悠悠的开口,“长官,让我试一试。” 话才说出来,大家的视线就扎了过来,习以为常,翁求胜朝前走了过去,看了看在场十三人中实力最强的那个,“请赐教。” 陈林皱着眉头,和那壮士互视一眼,那壮士随即开口,“小子,我虽在场,可重来都不上场,念你不知,自可另选他人。” “不,还是麻烦您了。” 周遭突然的沉寂,不只是谁,发出一声嗤笑。 “当真是疯了。” 要说翁求胜指的人是谁,早些时候来的都有印象,这人一直跟在陈林旁边,谱子看起来比陈林还要大些,叫做刘柱,是将军的左右手,这次是特别过来帮忙的。 刘柱看他认真,略微吃惊,这小子身量虽然已经长成,但不够厚实,有丝轻飘飘的,但那骨子里透出来稳定感,从举手投足中就体现出来。 自信淡定,他可以判定,这小子大概有点自信的资本的。 “好,那今日刘柱就下场,莫要觉得我欺负你了。” “不不,请。” 说罢翁求胜就等着,刘柱眼睛微眯,这是等他出手? 默默的有些火气,这么多年了,还没有被轻视到这份上过,不过刘柱是想错了,翁求胜倒不是轻视于他,只是他自小的教导是「敌不动,我不动。」 一个握拳,就这么点地,忽地刘柱就朝着翁求胜门面攻了上来,翁求胜以退为进,出手下压,刘柱使力,却纹丝不动,猛的往后一扯,抱拳,“可以了。” “承让。” “不敢当。” 一切也就是几秒,大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不打了?” “打不过吧。” 刘柱朝着陈林低语,陈林慢慢坐起,“小兄弟,跟着刘大哥去上面吧。” “感谢。” 刘柱一个挥手,树桩上十三人一齐跳下,跟着后面,看起来风风火火,很有架势,在大家艳羡的目光中离开。 此时翁求胜并没有知道这群人之后将面临什么,若是他知道,不会这么轻易离开。 上了地面,刘柱带着他左拐右拐到了一处营房,营房明显装饰过,里面可以说是豪华异常,这山野之地,美人,美酒,上好的紫金甲。 翁求胜眼睛亮了亮,笑笑,好东西。 刘柱让他等着,进去里面找人,一个屏风挡着,里面不知什么情况,但就留在外面的四五位美人的状况来看,里面应该更热闹才对。 “这小子是谁?” 一男人抱着美人看着翁求胜,满脸的鄙夷。 “刘哥找到的好苗子。” “那群蠢猪里面当真有好苗子?”不屑地很,“也是我们将军惜才,说什么给人机会,我去,一些叛国的蠢材需要什么机会?” 说得似乎十分有道理,同营房的几位颇为赞同,看起来抱团抱得不错。 不一会儿,刘柱就出来了,只是眉头的小川字让翁求胜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将军正忙,你先去新兵营房吧。” “小人遵命。” “哈哈,一条狗也想替人分忧,拍到马屁股了吧。” 就刚刚那男人,脱口而出的秽语,翁求胜明显感觉出刘柱的身躯矮了一些,看着这模样,心中叹息,无能即是败北。 纵使身强体壮,正在壮年,也还是要被一个绣花枕头影响着。 “噗嗤…” 笑声突兀,刘柱和那几个男的都愣了一下,看见翁求胜的笑容,脸色一黑,“你这小的搞什么鬼?” 翁求胜赶紧摇头,力求能刷新好感,“不不,我不是故意的,长官莫要见怪。” 边说还边后退,做足了羸弱之势。 果然见他后退,那男人自然压了过来,一把把女人拉开,走上前来,“好大的胆子,敢嘲笑于我。” “不不,真不是…” 说着稍稍加大了音量,“我只是想,长官说拍到马屁股上了,难不成咱们将军是匹马吗?” 这话实在大不敬,那男人扬手就要一个巴掌甩过来,“狗屁小儿。” “住手。” 一声威吓,颇具威严,翁求胜看向营房,从屏风边侧走出来一人,面阔耳大,背状腰圆,怎么说呢,跟对面的黎玧实在是两种风格,自古将军多谋略,这小胖子难不成脑子特别好用。 啊,说小胖子倒不是这人多么胖,顶多就是壮些,但小是毋庸置疑的,眼瞅着就只是到了翁求胜的肩膀,跟刘柱一比就是胸口肋骨处了。 刘柱见他出来,弯腰施礼,翁求胜紧跟其后,只听刘柱喊着名号,带着敬意,“将军。” 看来确实是临华此次出征的将军本尊了。 微微瞄了眼,被将军看个正着,那人笑了笑,“好小子,你刚刚说我是匹马?” “小人不敢。” “哎,我都听见了,不过,我要声明一下,即使我是马,那也是一匹龙吟。” “…哈?” 36看热闹最是紧要 说啥龙吟,莫不是欺负翁求胜不懂,那龙吟可是第一好的宝马,以身高著称来着,这…自嘲? 看着状况还好,小胖子将军笑笑,看着刘柱,“带着小兄弟先去营房登记吧,就按你说的,先留在这边。” “是。” 随即看向那男人,“陈副官,是女人不好看啊,还是美酒不好喝啊,多大的人了,还老是挑衅大柱子。” 那男的也是个有眼色的主,知道这篇就这么过去了,赶紧赔笑,“那不是看他太木讷了,逗他玩吗?” 随即拍拍刘柱的背脊,“刘兄,开玩笑,开玩笑哈,不要见怪。” “不会,陈副官。” 这边其乐融融,翁求胜跟在刘柱后边,敏感的发现营房内传来一丝紧张的视线,随即看去,跟里面一女人撞个正着,不过人跟他对上眼,立刻就移开视线了。 啊哈,他知道了,这是老天爷提醒他,就是这个人了。 翁求胜被分配在一处营房,里面不多不少,正好七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都颇有本事。 最里面三个,一人拿着弓箭,细看手上的茧子就知道这是个好手。 一人身穿黑衣,脸上涂着两色条纹,那模样不是很熟悉,但从那人身上传来的微微响声,翁求胜倒是接触过,点点头,有点谱了。 再有一人一看就知道挺傻的,笑嘻嘻的,懒散得很,看见新人过来,十分开心,“我叫杜荣,你呢?” “小弟翁求胜。” “哦,小胜,笑声,挺好,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带着便朝着分散在两边的四人去了,营房左边上一,“这位是梁飞,是我们小队的大哥,今年二十有五,三个月前过来的,临华丰州人。” “见过梁飞大哥。” 梁飞只是微微点头,继续倒弄他的微雕,嗯,翁求胜看了看,小鸡,小鸟,哈,孔雀啊? 同样营房左边上二,一个瘦小的男的,瘦到脸颊两边颧骨突出,看起来五官倒是平整的,只是没什么气色,“这位叫做管孝,算是二哥吧,今年正好二十,两个月前过来的,临安双鹤城人。” “见过管孝大哥。” 营房右边上一,正在睡觉的大哥,剑眉高鼻,皮肤秀白,露在外面的双手白皙,看起来不像是练武的。 “这个睡着的叫何权,跟我一批进来的,十九岁,临华城人,也是咱们这里派头最大的。” 微微挑眉,临华城的人,嗯,那岂不是跟有可能跟王有关系,人人都说临华城内都是王的附庸,也就是跟王比较亲近的人居住的地方。 营房右边上二,笑的温和的男人,看他们走来,站起,“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叫白羽,这是白翎,我们是兄弟,临华岩州人。” 果然那个涂着纹路的小哥也点了点头。 翁求胜自然是笑着叫了,“两位大哥好。” 然后还有最后一位,人比较简单,“于洲,临安宿城县人。” “于洲大哥好。” 一个介绍完毕,就这么个小地方分布非常明显,七人当中只有管孝和于洲是临安人,其余都是临华的,难怪刚进来就发现这两位气氛明显不太对。 不过嘛,“重新介绍一下,在下翁求胜,临安顺天城人。” 果然管孝和于洲的眼神亮了些,似乎是见到同伴,杜荣是一个不省心的人,听他是临安人,第一个问题就抛出来了。 “不是吧,你也是叛国种?” 那什么,打嘴仗,翁求胜很少输的,这不,只见他嘴巴一张,“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早几百年临华还是临安的呢。” 意思是你们先不要脸的,何必骂自己呢? 果然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坑,杜荣满脸的不解,赶紧问旁边的白羽,“真的吗?” “好像是的。” “诶?” 这话绝对没有错的,先不说临华这个名字就是临安的产物,就是现在的临华城,也是临安的边郊别院,特别设立拿来管理郊外地区的。 说到这个,于洲笑笑,招手让他到那边去,“被子就放在这边吧。” “好啊。” 有人照顾,自然是答应的。 那边杜荣还在纠结为什么,人白羽回了他历史原因也就完结了。 不过,“于洲大哥为什么会来这边参军啊?” 于洲苦笑,“我哪里是来参军的,只不过是被友人骗来的,莫名其妙上了名簿。”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不过我在临安也是孤寡一人,也没什么牵挂,在这里能有口饭吃,也就待着了。” “那管孝大哥呢?” 管孝没想到会轮到他,明显愣了一下,“我…我…” 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翁求胜了然,除了于洲和他这种无亲无故的人,谁会没事来搅混水。 “我是听说临华这边有军功的话,可以有一块地,我想有个住的地方。” “哦。”过于朴素,翁求胜都没什么好说的。 见两人都看着自己,翁求胜笑笑,“啊,我是来这边,嗯…做点好事的。” “哈?什么?” “打来打去,百姓太苦了,我想结束。” 两人似乎怔住了,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确实不熟,没有深究的想法。 “确实,想多了,就会发现,战争的理由总是那么随意。” 这里倒是有兴趣了,翁求胜看着梁飞,“梁飞大哥,你们临华到底为什么要攻打临安啊?” 梁飞看了看他,“没什么,传统而已。” 这…微妙的有点说服力。 “临华争取地位和名利的方式并不多,战功是一个比较明显的手段。” 看了看那边,白家兄弟和杜荣也是点头,不过都是想生活得更好些而已。 所以,怎么说? “如果各自都找到更好的方式,有其他的路子能活得更好,那就没有战争的必要了嘛。” “的确如此。” 梁飞没有否认,不如说他很赞同,“只不过,我们没有找到其他的路子。” 只有通过鲜血和战争,才能在有生之年活出个人样来,这也是最大的讽刺了吧。 翁求胜看着几人快速的收拾好情绪,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整理好床被,难得的深思了一回。 师父说经历过生死的才能看透生死,跟生死比起来,什么更重要,这边似乎能找到答案。 活得好,不仅是活着,想要好的话,那就需要夺取他人的东西,自身的能力有限,无法让你活得好的。 只不过这部分有些人敞亮,有些人背地里偷偷做,甚至有些人做了不承认,有些人做了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了。 无论套上多么好的说辞,人要活得好,就必须剥夺。 可是什么叫做好呢,吃饱,穿暖,还是说名利双收?难道这不是最大的谎言吗? 用一个愿景,一个名利的世界让大家慢慢的偏离了轨道,忘却了最基本的活法,一个最容易满足的活法。 微微提气,对他来说,没有临安和临华,那都是把人带进歪路的当权者,那都是抓着某部分力量,进行垄断,企图独霸一方的恶霸。 人生而平等,自然是这么定义的,可是他们不愿意,古临安的风骨怕是如今的两国无法想象的,那才是一个国家该有的风貌。 不过那都太久远,就目前来说,看个热闹最是紧要。 37出头马 翁求胜才进入临华军不久,大鼓嗡鸣,开始整兵。 骑着发给他的马匹,翁求胜可以说相当肆意了,因为没有安排队伍,他们八人在最后方,那种走了估计也没人发现的地方,这不骑着马游荡也没人说个不是,美其名曰参观学习。 梁飞看他年幼,只说了句不要耽误别人也就作罢。 倒是那个何权,吐槽了他几句,说小孩子就是麻烦。 自从他醒了,发现又多了一个个子比他高的,心情甚是不好,每每抢翁求胜的饭食,颇为讨厌。 说颇为讨厌是指这种行为,倒不是说他那人,讲道理,他算是翁求胜一路上碰到的第二个比较有趣的人了。 同样倔强的,不服输一般的眼神,不同于黎玧将军家的小子,那是不服气自己的弱小。 这位何权,则是真的,怎么说呢,企图抗衡些什么的,这不在营房内,上到将军龚虎,他旁边的几位副官,下到半夜做鬼去人舞女营房的小兵,他都骂了个遍,托他的福,好多不知道名字的,他也能对上了。 有些时候他半夜也不见人,跟了去一看,只见此人笨拙的查看些什么,大半夜的,孤身一人,看起来还挺可怜的,翁求胜都默默的替他劈了不少巡视的小兵,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白天的总是睡。 微微摇摇头,信马由缰,一不小心到前面去了。 马头被陈冲,也就是陈副官看个正着,紧接着就是他这个半大的人了。 “做什么你?” “小人马术不精,队长让我无事多多练习。” 冷不防背锅的某队长还在后面发呆,这也算天降的横祸吧。 只不过梁飞运气好,龚虎并没有多加怪罪,再次看见他反而眼神中带着赞赏,这眼神翁求胜也熟悉。 师父带着他出去遛人的时候,他的几位叔伯也有这种表情,无非是觉得带出去比较能见人,行头也不贵,一身衣服,一张锣,翁求胜耍些花样,小半个月的饭钱就解决了。 讲真,当时翁求胜吃得苦让师父莫名其妙被当做了好几次的人贩子,简单来说不是人,怎么能让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事吗? 师父那是一脸懵逼,别抓到府衙两三次也是学乖了,换了个行头,把锣鼓卖了,弄了张席子,把小旧衣服往他身上一套,翁求胜就多了一项技能,卖惨。 别说,效果还行。 “小胜啊,好些日子没见,在营中待得可还舒服。” “回将军,小人还行,就是饭菜肉食有点少。” “哈哈,那是过分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吃点好的?回头让人多分点。” “是,将军。”其中一名副官白眼看了看他,那眼神,一般人见了,怕是要后怕的,一种藐视,不,一种让人胆寒的眼神。 装作害怕的样子,翁求胜视线闪躲,“那小的这就回去,不耽误将军正事。” 哪知龚虎没让他走,“哎,不着急,也没什么正事,就在边上看看,临华是怎么打仗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哪有拒绝的道理。 “是,将军。” 看了看远方,前边正好在攻城,只不过临华这边的人,微妙的,翁求胜没有什么印象,这军营,能摸的地方他都踩了一脚,哪里还能有没有见过的军队。 “那些猛士好生凶猛,肯定是临华的强兵了。” 听他这般说,龚虎笑了,陈冲更是嘲笑,“没有见识的小子。” 不以为然继续看着,恍惚间确实惊讶了,那群壮硕的兵士竟然全军覆没? 难道他低估了黎玧的黎家军的实力?不应该的,那里面就黎玧本人还行,黎磊和几位副官也只是中上,更不要说那些没有刻苦训练过的本土兵了,阵法或许还能上眼,但就自身能力来说,莫不是他贬低,确实没法看。 身体内力量不足…反观这边,翁求胜不敢断言,但是明显临华的训练方式不太一样,更接近于师父他们的理论。 龚虎,刘柱,还有自个儿营房里面的两兄弟,梁飞,杜荣,若有若无,但是确实有内息流出。 这群家伙不仅仅是练武,更高于练武,只不过,怕也只是皮毛,那就是那点皮毛,对付临安那群武人,绰绰有余。 “这,到底怎么了?” “哈哈,那些都是些死囚,也就这么个用处了,给了他们机会,说能攻下城门就放了他们,不过,终究也就那么点斤两。” 无语,看着陈冲以及几位副官的嘴角藏不住的冷笑,翁求胜也是冷笑。 “将军,您真厉害,用那些死囚就把他们引出来了。” “呵呵,小胜啊,引出来而已,咱们还没攻城呢。” “将军还需要攻城吗?黎玧都出来了,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只等他们被消耗完毕,咱们大军压境,可不是手到擒来。” “哎,一个黎玧算什么,咱们的目的又何时在一个老家伙身了。” “哈哈,是我浅陋无知,但请将军明示。” “等给他们吃点甜头,咱们再出去遛一圈,显摆显摆,任务就结束了,等任务结束,让他们带你去西南镇上好好玩一下,你初来乍到,需要了解了解咱们临华的风土人情。” 翁求胜往后看了看龚虎所说的西南镇,露出玩味的笑容,“那真是太好了,像咱们军这样的,也是少见。” “哈哈,你知道了,那都是王给咱们的供给之一,标配而已。” 一会儿,士兵来报,黎玧回城。 龚虎颇为得意,看着翁求胜,似乎有点意思。 “很好,来人啊,放第二块糖出来,这次先给喂饱了,不要到时候打不动。” 说完对着翁求胜低语,“刚刚那样其实不太好,黎玧那老人心里估计在笑咱,太过了。” 什么? 翁求胜不明所以,但只是看向不远处,只见一条麻绳上牵着无数男人上来,眼神无神,面色蜡黄,隐隐还发出阵阵恶臭,袖口,脚踝漫出无数黑水,甚是恶心。 这般的,粗算来,大约有数千,只是八九根麻绳牵着,领头的人停下,他们也停下,仿佛死了一般。 翁求胜看着格格不入的这些人,如此肮脏,太过费解,简直是死了一般,如雷霆灌顶,翁求胜仔细看了一番,呵呵,那里是仿佛死了,这根本就是死了。 “将军,这些是?” “啊,都是些暴民,每人身上都有无数的命案,不值得同情。” “是。” 眼眸低沉,这又是哪一出新戏啊。 战事结束,无数将士坐在马上,仿佛就是一个过场,就在翁求胜环视的期间,一人眼神精明,朝着龚虎耳语一番,龚虎拖动滚滚的身子,颇为玩味。 “哎,小胜,今晚可有要事?” “小人无事。” “哦,那好,陈副官想挑战你一番呢。” 挑眉,竟然想挑战他,若是输了,这陈冲可不是主动把自己脸面往地上碾吗?不过看着他那笑容,似乎也不像那么回事。 “可以啊。” 也是笑着,翁求胜有自信,能比他笑得好看。 “咱下个赌注吧,没有赌注,挑战又有什么好玩的。” 龚虎大喜,“好啊,可以,陈副官,你没问题吧,小小胜都答应你的挑战了。” “哎,哎,将军,您会错意了,我是要挑战小胜,谁让他在您心中势头这么强,我那日听见你夸他,心里憋屈,这不,要是挑战赢了,我也能心服口服,不过,可不是我想上台。” “这样啊,小胜,这样可以吗?” “可以啊。” “哦哦,好好,那更没有理由拒绝赌注了,陈副官。” “当然,请说。” “哈哈,爽快,小人别无他求,听说陈副官最近刚从将军那里买了一个舞女…” 不过只是花了几句好话而已,十分廉价。 “啊?好。” 龚虎一掌拍定,回头喊着,“小子们,咱们今晚总算能有点乐事了。” “好。” “好。” “好…好…将军威武” 38谋些小钱 两边对战,状态却完全不一样,这就是攻方和守方的区别,一个紧张,一个肆意,更不要说临华这边暗藏着不少小心思。 傍晚在营房内吃着晚饭,脑中还想着刚路上回来看着那一车子的家伙,那气味,是油? 难道要用火? 确实这边水少,用火是有天时地利的,不过黎家军向来准备充分,灭火这种事情应该不陌生,水不行,有沙子。 一边何权难得的没抢他吃的,“喂,小子,你做什么跑那么前去,还答应挑战,关键是跟谁打斗不知道。” 翁求胜吃着,咽下,笑笑,“第一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走着走着就到那了,陈副官眼睛太尖了;第二个问题,将军出面提的,不好拒绝。” 梁飞早已经吃完,叹气,“我听说了,你在你们新兵选拔里表现得不错,刘柱亲自带你过去的,可莫要大意了。” 讲到这里,翁求胜还没太明白这流程,“你们干什么那么紧张,挑战的输赢有什么关系吗?” 这事杜荣耸耸肩,他还算明白,“有关系,我听说临安也有挑战权这样的说法,获得挑战权的人可以像上位的人提出挑战,赢了便取得上位的位置。” “嗯,我也听说了。”据说黎玧每年都会遇到些,只不过他都赢了,后来他久不回去,逼得人先来这边住上一圈,深感生存环境恶劣,都不爱找他挑战了。 “临华的挑战不是那样的,但是也不简单,一般来说也都是下位去挑战上位的,但是因为临华这特殊的一条,也不乏上位挑战下位的,毕竟,提前赚些次数,有大用处。” 次数?“什么次数?” “临华采取输赢累计制度,也就是说无论你是谁,只要吃临华国的俸禄,都自动参加,若是有人向你提出挑战,你输同一个人十次,他就可以免费拿走你身上一个东西。” “哦,十次呢,不怕啊。” “哎,你不懂,这点卑劣就卑劣在,大多数在军中,他们都喜欢虐新人,新人一般武艺修为不高,赢面很大,前些年,大有人被逼疯,自杀的。” 前些年?“现在呢?” “现在律法加了一条,若是你连续赢了三次,三年之内不允许向同一人挑战。” 哦,这还行。 “那就还好啊,人要挑战,我又拒绝不了。” 几个知道的点头,但管孝还是说了一句,“所以,咱们低调点,会减少不少麻烦。” 于洲表示认同,特别是他们这些外靠的,不小心点会被针对,翁求胜刚来就跟将军扯上关系,总而言之,不太好。 知道他们是关心他,翁求胜有些小感动,“知道了,哥哥们。” 这声哥哥们软糯,倒真是让七人听愣了,特别是何权和杜荣,都是家里的独子,顿时心情就不一样了,吃饭都靠近了些。 “嗯嗯,知道就好,来,给你一块肉。” 何权也是大方,“给你馒头。” 看了看他,行吧,明明馒头都不吃的人也太好意思了,翁求胜决定这几天不帮他望风了,让他见识一下自个儿军营的守备到底是不是那么散漫。 他就奇怪了,就何权那个水平,是如何在夜里那么自由行走的。 天一黑,燃起了火把,陈副官特别带着人过来叫人,那意思太明显,是怕他临阵退缩。 眼瞄见梁飞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不太自然的在前面走着。 这次出去自然是抱团出去,好奇死了,就多嘴问了句。 “咱们队长怎么他了吗?” 管孝因为是差不多时候到的,知道的多点,“咱们刚进来的时候不是有个挑战吗,当时还不是陈林,是陈冲,夸下海口说谁能挑战成功,除了队长候选人之外,还可以从他身上要一个东西。 其实在临华这也算是常规操作了,陈冲好歹有点底子,而当时新兵大多数都是临安那边来的,或者是临华边陲来的,不太能成事,只不过…” “遇到了几个硬茬子?” “嗯,梁飞大哥当时也不废话,直接指的他,赢了,还要了他的营房。” 所以说,“诶…咱们营房是梁飞大哥一人的?” “是这个意思,后来实在没地方安排,我们这几个赢了的人就一起住进来了,也没几个,几个月也才七八个。” 看了看管孝,其他暂且不论,“何权何大哥怎么赢的?”这太费解了。 这事管孝也知道,“他没打,他有一牌子,用里面的次数抵的。” “什么意思啊?” “梁飞说是特殊规矩,有了那牌子,就可以用别人赢的次数来当自个儿赢了。” “这么方便?” “嗯,就是这么方便。听杜荣说,那牌子都是一千次起步的。” 诶,也就是说何权可以免打一千次? 说着说着几人就到了现场,酬劳,啊不,翁求胜相中的小姐姐已经帮他准备好了,看那小脸苍白的,估计也快放弃自我了。 想当然这般嘈杂的一群汉子中,一个衣着轻飘飘的女人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事实上,西南镇上的舞女随便就可以抢来已经是种共识,更何况还有许多不屑抢的,直接过去窜个门也能成事。 偷偷观察了一番,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甚至有人建议陈冲,趁着还是他的人的时候,让跳一个脱衣舞,热闹热闹… 翁求胜挑眉,非常高兴的发现,自个儿营房内的几个面色都不太好,这难道就是传说的人以群分,老天爷把他放进了那个营房,看起来还是很有眼光的。 不过等翁求胜再大些,他应该会理解的更清晰一点,他十七岁偶然进去的那个营房,之所以与众不同,那是因为里面没有一个随流之人,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选择逆流而上,因为强大,所以与众不同。 拍拍手,几个旋转上前,看了看大家,自我介绍。 “各位大哥,小弟翁求胜,白天接受陈副官的挑战,特来应战,刚刚听说有人想看脱衣舞的,我就纳闷了,咱们临华这么好的待遇,你们还看少了吗?” 这般一高声疑问,把大家都逗笑了,“哈哈。” “哪位大哥说没看过,那日跟小弟一起,去开开眼。” “哈哈,小子多大了,就知道这口。” “色本性也。” “哈哈。” 看着大家热情颇高,翁求胜脑袋一转,“不知将军可在?” 龚虎自然是在的,已经换了便装,就在一处待着,旁边站着的可不都是他的副官。 脸色慧黠,眼眸带光,翁求胜笑得没心没肺,甚是灿烂。 “将军,可否允许小的谋些小钱啊?” 39算你赢了 龚虎不明所以,但竟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为自己谋些小钱啊。” 见他同意,也没必要客气,翁求胜旋转一周,故作惆怅,情绪渲染一看就是常规操作。 “各位大哥,你们知道本次参见挑战我是头一次,对手是谁我也不知道,自然是十分不利,心里紧张。 但是一想到能为各位带来些许愉悦,小弟也觉得值了,这样…今日一战,除了这位姑娘,那是我跟陈副官提的赌注,我和各位大哥也弄点名堂,如何?” 乐了,一个汉子站着,笑得最是大声。 “见过找事的,这么能说会道的第一个,说说看,弄点什么名堂?” “若是我赢了,不多,各位大哥作为看客,一人给我点赏钱,怎么样?”伸出一只手,微微缩起身子,十分讨巧,眼神都带着挑动,看起来很像要糖吃的小孩子。 “好。” 那汉子头一个答应了,其余也是附和,反正就五个铜子,不成问题。 “那你输了怎么办?陈副官拿了东西,我们也拿了东西,你呢?” “嗯。”故作思索一番,“钱,我没有,姑娘嘛,我也没有。要是大家不嫌弃,我若是输了,就给大家表演个技艺吧,街头杂耍什么的,可以答应不?” “好。” “好。” “脱光衣服…”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翁求胜小脸陡然变白,“哪位大哥这么重口,我毛还没长齐呢…” 又是波浪型的笑声阵阵,翁求胜看了看陈冲,笑得爽朗,“陈副官也要给的哦。” 陈冲摇摇头,“小子,话不要说得太快。” 紧接着就招了招手,一人被带着头套从后方带了过来,身材魁梧,胸口起伏过大,从那背脊腰身来看,说是虎背熊腰也不为过,但那人如今搁浅,只是被绑着,成了玩闹取笑之辈。 那人被带到中间的时候,翁求胜敏感,发现边上的何权似乎有些激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人。 “他跟你打,你赢了,姑娘拿走,他也要死。” 小人长戚戚,这可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不过…翁求胜不免多想,龚虎这一出,明眼是让陈副官出口气的,暗地里可不是在考察他是否是可用之材? 若是他心里想着名利的,自然是赢了最好,但若他并不是同道中人,这场挑战就有点勉强了。 怜悯之心,是龚虎身边人最不需要的东西。 内心长叹一口气,“好啊。那么大一家伙,看起来唬人,但既然被你们抓着,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了更好。” 陈冲冷笑,一扬手,便下场去了,留下那大个子和他一块,走几步看去,块头更大,如此大的身子,但却没有不协调的地方,只是手臂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什么痛楚。 带他上来的人一把掀开套头,入目的男人眉头紧锁,嘴唇干裂,看见火光胸膛起伏更加过分,似乎呼吸受到了影响。 “他生病了,这样我是不是太占便宜了?” “无妨。” 陈冲似乎胸有成竹,扫视一周,周围似乎有人认得这人,脸色都颇为奇妙,他甚至发现有人看了看龚虎,意味不明。 而最有趣的是何权了,那眼角的,难道是眼泪? 过于奇妙,翁求胜多看了这人两眼,后面有人再解他的绳子,而他的视线定定的看着自己,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在这样的环境中依然能看见光芒。 而透过翁求胜,那眸子似乎掠了过去,看了看后方,翁求胜了然,这人跟何权肯定认识。 难不成何权每次夜里出去,是在找人? 忽然翁求胜寒毛竖起,本能向后几步,这种被窥视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了,当师父带着杀意看过来之时,大概就是这种感觉,扫视你身体的每一处弱点,逼得你不得不戒备,唯恐慢了一步,为数不多的弱点就被找到,一瞬击破。 正经了些,这是来真的,微微叹气,这次他还真的是大意了。 “请赐教。” 翁求胜看着那人,看着他握紧的拳头,隐隐抓到什么,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僵持了一阵,看来他是不会主动出手了,那行,他先来吧。 不敢懈怠,提气,重力。 一拳往那男人的左臂攻去,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闪过,也是提气,轻身。 哈哈,翁求胜想笑,真的想笑,这么多年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碰到同道中人,随即一个转身,高抬腿,又是左臂,男人转身阻挡,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进攻,右手化掌,朝着翁求胜下腹击来,他那高度,这个位置就等于全力,硬挡的话有些勉强。 轻身,往后跃了两米不止,一个侧翻身,从空中攻下,攻向人体重心,脑袋。 自然还是左边,男人不得已也是退后,喘着粗气,翁求胜落空,一个翻身回归地面,眼神如注。 要是这人身体无恙,他应该是打不过的,就这几招,单手就把他防住了,而且力道不小,现在他右手都在隐隐作痛。 打到一半,翁求胜开始开小差,难不成他真要和这人拼尽全力?那也太亏了,底牌不得给人看个干净。 可是中途不打也有点那什么,没有话头啊,现今想想,五个铜子太少了,要不要待会坐地抬价,走了算了。 这般想着,那边似乎想速战速决,全力打了过来。 “哦哟。” 将将躲过那拳头,可是被拳风带到皮肉,“嘶!” 这劲道,久战不行。 思定,站稳,重新调息,不知是不是错觉,怎地感觉身体中有热流穿过,眉头微缩,这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太久没用,身体出现了倦怠反应。 不管了,他要集中精神才行,双手握拳,扎稳脚跟,等男人重新攻来,交叉握拳挡下,腰腹使力,抓住他右手,一招老牛轰地,直接把人甩了出去。 这招向来管用,只要他能抓到来人重心,更何况他也只是赤手空拳。 男人被摔得很惨,但起得也快,不过左手被废,没那么顺畅,就这么一点,被翁求胜咬住,一个绞架,稳稳的压在他身上,不让他动弹。 喘着粗气,翁求胜看着龚虎,“将军,小的算赢了吗?” 龚虎笑着,神情微妙,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眼前之景,似乎颇为享受,片刻,站起,大手一挥,“算你赢了。” 40终究还是有牵挂你的人,万幸 翁求胜赢了,那现场的气氛竟然都比不上开场,围成一圈一圈的人脸上的情绪太多,折合在一起就是变幻莫测。 就拿刚刚那汉子为例,只是下意识的拿了铜子,攥在手心里,眼睛死死的盯着被他压在下面的男人。 龚虎伸了一个懒腰,“今天真是大好的日子,这位翁求胜小兄弟胆识过人,本事也过人,实在是上好的人才,期待一日能建功立业,成就一番事业,今日之战,翁求胜胜利,陈副官,把小兄弟看上的女人送过去吧。” “是,将军。” 翁求胜慢慢起来,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就那陈冲的脸色来看,这人刚刚是惊讶的,可等尘埃落定,脸上那抹小人得势般的贼笑实在是碍眼。 不过…目前就现状来说是挺尴尬的,翁求胜已经没有任何操作余地了,多说一句,多做一件事都是多余,都可能为自己惹来大麻烦。 悄然退下,旁边何权已经不见了,管孝和于洲,梁飞,还有白翎都在,只是白羽… “他们呢?小弟我赢了。” 管孝笑笑,“不知,但赢了最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场内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场上那个男人重新站了起来,胸膛起伏更加严重,翁求胜眼尖,从他这个角度,借着火光,还能看见他嘴角的血滴子。 受伤严重,左手废了,估计还有内伤,内息调动看起来没有问题,目前看来就只有这些… 陈冲反应颇为奇特,站得远远地,不曾靠近,“这位既然输了,那就请自裁吧。” 男人看了看他,又环顾一周,在那场内,独留他一个,又鹤立鸡群,颇有气势,定定看了看龚虎,竟然开口了,声音暗哑低沉,要是没有受伤,应该是好听的。 “答应我的事,莫要忘了。” 龚虎理理自己的衣襟,没有答话,就在大家以为这人马上就要死了的时候,忽然场内出现了一些骚动,当初喊话的那汉子把铜子一砸,跟一头熊一样撞进场内,喘着粗气,拉着他的人力量不及,反而被他带到几个。 “陈副官,这人可是你的?” 陈冲查看这龚虎的神情皱眉,“孙雀副将,将军跟前,你想干嘛?” 挑眉,原来这就是名不副实的孙雀。 孙雀朝着龚虎施礼,礼数不废,但是语气倒不是很好,“将军,孙雀今日斗胆,向陈副官发出挑战。” 龚虎明显不耐烦,一口深气呼出,眼神阴霾,忽地笑了,“挑战陈副官,为啥?” “为了…我若是赢了陈副官十次,就把这个男人给我。” “哈哈,孙雀副将怕是忘了,咱们新修的律法可不是这样操作的,你想破坏规则?” “不,我…我之前已经赢过陈副官七次了。” 冷眼看着陈冲,龚虎发问,“当真?” “千真万确。” “哦,那好,但是,陈副官,这个打手可是你的?” 陈冲笑笑,“将军,他怎会是我的呢?不过是看他在牢里实在憋屈,找个机会让他出来透透气罢了。 刚刚那个他若是赢了,我就放了他,可实在是他自己能力不济,输了,我也没办法啊,难得我还想给他个机会。” “这样啊,那孙雀副将,这就没办法了,这男人是死囚,不能拿来当挑战奖品的。” “我…” 可怜他一个粗野汉子,能想到这里已经是极致了,可不,翁求胜看着他脑袋都快冒烟了也没再蹦出半个字来。 虽然不知这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应该和这里的人都大有关联。 这次龚虎借陈冲的手把他推出来,不过是想给人一个下马威,这场比试,若是翁求胜输了,可借这个机会羞辱于他和那男人,不亏。 翁求胜赢了,就更精彩了,这人的面子也没了,看现场的状况,这人的陨落应该意味着什么的,很多人的神情相当耐人寻味,翁求胜看多了人性,姑且把那种姿态认为是失望。 他们在失望,似乎见证了一个神的陨落。 眼看着已经回天无力,后方已经有人端着一杯茶过来,那杯茶代表着的只可能是死亡,而死亡之手伸向的人,就是这场内的陨落的神。 就这么个瞬间,翁求胜脑海里闪过不少画面,大多来自于师父给他说的故事。 里面有一篇是这样的,曾经临安居住了一位举世无双的祭司,他虽无大能,却十分受神的喜爱,接受了神的教导,能辨灵植,解生死。 因这层关系,他被临安国优待,几百多年来,为临安辨别了无数灵植,家族荣华,积攒了常人几倍的财富和名声。 可是一天国变,神权不在,作为祭司一脉,他们备受针对,被人从神坛拉下,打散了长发,眼睁睁的看着神坛被烧,神像被毁,最后发疯跑进了火中,死在了那里。 今日这人,微妙的有些像那祭司最后说的词文,「浮华人间,怎能留得住天神?」 是啊,浮华人间,怎能留得住你啊?翁求胜闭上眼睛,若是他没有判断错,这人应该当今世上离那飘远的世界最接近的人了。 聚在一团的人,向来是自己把自己弄上了绝路,还要控诉,上天不公。 男人似乎有些感伤,看了看孙雀,笑了笑,顿时孙雀就哭了,那种感觉,忽地生出一股凄凉,旁边互相拉着的手又何尝不是来自于这俗世的禁锢,代表着家人,代表着友人,代表着自己,你若是有牵挂,是不能做到义无反顾的,除非… 翁求胜忽地笑了笑,哈哈,说你如神,但你终究不是神,世上还是拥有牵挂你的人的。 这不…翁求胜看见后方那显眼的发冠,通体白玉,尾坠八根翎羽,即使还远,个子还小,但不代表没人看见他,这不,个子高的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弯下了身子,一个紧接着一个,哪怕刚刚还埋没于人丛,但随着背景的逐渐降低,不动分毫,也能挑出逼格来。 男人明显愣住了。 因为龚虎背对,开始还万分疑惑,等众人皆弯下腰身,低人一等,这才赶紧往后看去,眼瞅着随风飞舞的八片翎羽,瞪大了眼睛,差点窒息。 “为什么在这里?” 翁求胜跟着弯腰施礼,也是想问的,怎么做到变化这么大的?前一刻还是大哥哥的样子,只是一个装饰,竟然能把人变得如此风华。 尊贵且威严。 41免死牌子 翁求胜是没想到的,在这么个穷乡僻壤的,还能看见这么个人,想来也是任性的,不过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猜想倒是有的,只不过没想到能到这份上,他是觉得最多五只尾坠了,现在想来,呵呵哒,这不就差一只就登顶了吗? “龚虎见过王世子。” “陈冲见过王世子。” “孙雀见过王世子…” “见过王世子。” 群兵附和,可谓是声势浩大。 只见场内那男人也是施礼,而且是重礼,“谷啸天见过王世子。” 何权,哦不,现在是王世子慢慢走近,只是一张牌子扔给了龚虎,“这里有两千次的积累,根据律法,若是胜场能达到两千,就可以免死,对吗?” “是的。” “那这牌子就给谷啸天用了。” “王世子,不可啊,这可是前临华王给您准备的东西。” “不可以。”谷啸天太过于震撼,直接大喊出声,差点盖过了靠得更近些的龚虎。 何权没看他,只是回了龚虎的,“有何不可,给了我的,自然是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见他心意已决,龚虎捡起了牌子,微微勾起嘴角,“是,小的知道了。” 随即扬言,“王世子有恩,放人。” “不可以。” 谷啸天还在重复着这句话,似乎给了牌子是多么不应该的事,哪怕给了牌子,他就能活。 白羽拉了人起来,在大家的注目中带着他离开,何权倒是心大,随口说了一句旧话,把大家都愣住了。 “我们营房的小胜的赏钱都给我记得给。” “嗯?啊…是。” 弄得翁求胜也是呆愣了,抬头看了过去,正好碰上何权慧黠的目光,然后就是,若有所思的梁飞他们。 “梁飞大哥一早就知道了?” “嗯,我小时候见过的。” “哦。”这么亲民吗,还真是少见的。 管孝和于洲也是匪夷所思的,默默的吞了口口水,嘟囔道,“王世子是王的儿子吗?” 翁求胜思考了一阵,没有答话,倒是白翎,笑着给解释了,“不,王世子是下一个继承人,倒不一定是王的儿子。” 这句话隐藏的东西太深,翁求胜不得不想起来一点旧传闻,上一代临华王老年得二子,在某个时间,让位给了当代临华王,作为交换条件,特别要求让二子作为王世子,然后再由二子传位给自己的侄子… 摸着自己的脑门,刚刚何权把自己的免死牌子给用了,这是…啊,不能多想,麻烦! 一时间背后沸沸扬扬,议论纷纷,一环接着一环,无论是参与的,还是旁观的,竟然都无法说出,到底是哪个胜了,哪个败了。 回到营房,何权已经取下了发冠,只是看着谷啸天,而被看着的人甚是无措,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 “公子这次暴露身份,还能安然等到即位之时吗?” “谁知道呢?阿哥拿下你,可不就是想逼我出来吗?苦于找不到你,不敢确认你在这里,要不然你能早点出来。” 听着话题就沉重,默默地回归自己的床位,坐着。 “用了就是用了,你快说说,你怎么了?怎地就会输给这么个小子…” 说完还看看翁求胜,那眼中满是不信,走向前来,左看又看,“小子,我虽然不太懂练武之事,但你刚刚那模样,像极了我师父,你说你是不是练成内丹了?” 嗯? 翁求胜脑中嗡鸣,似乎产生了幻听,他刚刚说…“内丹?” “怎么,你不知道吗?能和大师兄打成那样,要说没有,我可不信。” 这话里话外,让翁求胜难免惊喜一番,“谷大哥有内丹吗?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谷啸天一时间愣住了,看着两人都是好奇的表情,脑子短路,怎么转到这里来的?他明明还在担心阿权的安危。 “呃…就是那样,很热,然后气力很足…用完的时候没有力气…” 除去管孝和于洲确实懵逼的,剩下的几人表情都是怪异的,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坐下吧,看你都累。” 这话何权说的,确实,按他的个子来看,需要仰视的角度还是蛮大的。 谷啸天似乎很听话,事已至此,只是不停的叹息,嘴里还在嘟囔,“师父明明让我保护好你的…” “那死老头的话也就你那么当真,你该学学咱们小师叔,人有鸟他吗?连封书信都没留就远走高飞。” 想到伤心事,谷啸天更加低落了,情绪一变化,胸口的疼痛就要加强,不由的皱眉压住。 何权看他不舒服,这才继续之前的问题,“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谷啸天愁眉苦脸,看着他担忧,只能坦白,“他们插了个针在我的心脏旁边…”看人脸色陡然变白,赶紧解释,“不过我用内息将他稳在了那里,不乱动的话没事的。” 这…完全没有说服力好吗?胆大如翁求胜,听过之后也确实抖了几下,这么狠毒。 “谷大哥的手…之前真是抱歉…” 谷啸天倒是没有计较,“不碍事的,除了不能动,其实没什么感觉。” “是骨头,还是经脉?” 见这小子却是能抓到关键,谷啸天也不隐瞒,“经脉,内息完全无法过去。” “他们做了什么?” 谷啸天摇摇头,“其实没什么特殊的,除了被棍子砸了几下,应该是砸的位置不好,导致内息断了。” 这种情况倒不是没有。 事已至此,翁求胜想起了他的第二个任务,本来打算找到仇人,结果他之后再去做的,不过既然人送到自己面前来,就没有不问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前辈,为了自己以后的路也好,这个机会不能放过。 “谷大哥,虽说时机不对,但求胜这么些年很少能遇到像您这样的好手,我想和您打听一件事。” “嗯。” “能不能等会。”何权似乎有些恼了,刚刚他就致力于给他包扎,奈何这人完全不配合,“你给我转个身。” 呆呆的看着,听话的换了个姿势,让那上了药的布条能顺利包好他的伤口。 就此空挡,翁求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就刚刚,营房里的这群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冷静了。 “你们…难不成是一伙的?” “……” 42卖乖 梁飞,杜荣,管孝和于洲那是被问个正着,这才听得有滋有味呢,呵呵笑着。 “真是一伙的?” 赶紧摇摇头,“不不…”杜荣赶紧解释,“我和梁飞梁大哥确实认识,但和管孝和于洲真的不熟。” 出生都不一样。 于洲也是不知如何解释为好,“我不是说我被友人骗进来了吗?还有我们并不知道何权就是王世子。”眼神暗示,哪个是损友不言而喻。 哈,合着这群家伙说得话都不能全信啊,诶?仔细想想也没说谎… 郁闷了,亏他还觉得这群家伙各有光华呢,原来早就串在一起了。 “不过…”于洲接着开口,“刚刚听你们说内丹之事,原来传说中的修士是真实存在的啊!” “你知道这个?” 点头,管孝也是,“双鹤城位于黄金川的中间,交通不利,加上城镇很少,保留的东西还是挺多的。 就早些年的灭神,就没怎么波及到双鹤城,久而久之,人们也忘了双鹤那边还有这些东西了,我家里现在还有不少老话本子呢,说得都是修士的见闻。 我幼时看了,后来出来遇到于洲,每每都是跟他谈这些,他也不见怪,认真跟我聊着。” 难怪,双鹤城的地理位置确实特殊,黄金川作为天然屏障,据说除了几十年一次的枯水期,几乎算是与世隔绝的。 “最近的枯水期是什么时候?” “应该就是我离开的那一年吧,十一年前,其实那也不算枯水期,只不过双鹤到了现在,也找到了其他的路子过河而已。” 这也挺让人好奇的,不过翁求胜决定把他放在脑后先,身边的这群人能相聚在一起似乎是某种缘分,这种若有若无的东西让翁求胜觉得说不定,这次能得到什么线索。 看那献丑的手艺已经结束,翁求胜端坐,重新问道,“既然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倒也不算圈外人,我这些日子与大家相处,不敢说能看得多透,但我相信,咱们有缘,这个缘分势必会延续下去,因为现如今,我的伙伴实在太少了,我想好好珍惜。” 听不得说废话,何权开口了,“那两位我不知道什么来路,我这边大可告诉你,梁飞和杜荣都是我的人,白翎和白羽也是。” 这话不能太明显了,翁求胜明白,“那是的,何大哥盖世无双,能认识何大哥,求胜三生有幸。” 大家看着这小机灵鬼微微摇头,不过既然都说开了,又只是简单的结交,其他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梁飞看着他,“你问吧。” “各位,可有听说过白相铃铛?” 这话…“当然。”梁飞皱着眉回答,“白相铃铛是我国国花。” 这他知道,白相铃铛不仅是临安和临华的国花,更跟临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据他们千辛万苦收集的古籍记载来看,临华这一称呼,根本就是白相铃铛的名字。 可笑吗?花竟然还有名字? 不,并不,因为白相铃铛可不只是普通的花,在记载中,临华前面势必还有一个称呼,那就是花神临华。 他曾经大胆的猜测过,临华已经坐拥了大量的财富,根据师父陈述的,临华的实力比临安大上几倍不止,南边还有不少部落可以去争夺,资源也差,难度还不高。 可是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临安呢?临安虽然已经垂暮,但是还是有几分根骨的,攻打起来实在不划算。 不仅要花上大把金钱和时间攻城,就是后面打下来了,民众教化问题不是一点两点。 当然,临安王确实有些地方让大家不太满意,可临华的名声差多了。 这又是永无止境的争端。 回到原因上,明面上是土地和人口,可是谁又敢说不是为了其他的。 再加上临华明显的倾向于回顾古朴,那就意味着有些其他的重要的东西,比如说那七座名声响亮的灵山。 古语有云,山之灵,在于走兽,山之水,在于草植,七座灵山上面还有大部分地区未曾发掘,事实上,师父当年带着他夜闯秦山,就发现秦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似乎拥有一个封闭的空间,由山脚到山中,人类的足迹尚且可循,但是山的某一处,连接三个小缺口的内部中空地带,表面上看起来只是草被,但师父经过量测,那里充满了某些物质,那些物质让师父手中的紫金鳞片从死灰色变成了黄金色。 紫金鳞片的来源已经不可寻,师父也是偶然从一个药商那里买来的,但是他拥有辨别那些物质的能力已经得到证实。 证实这件事的人就是翁求胜那群叔伯中的一人,通体透白,长相清秀,更关键的是,他的几滴血就可以让枯萎的植物重唤生机,对内外伤大有疗效,偶然碰到了紫金鳞片,鳞片竟然变了颜色。 “当然,白相铃铛是临华的国花不错,但我觉得各位应该还有别的信息才对。” 梁飞笑笑,不以为然,“就算有其他的消息,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顿了一下,好吧,人家说得也没错,颓然坐好,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梁飞见他焉了,反而兴致起来了,“怎么,就放弃了?” “哪里,不过想碰个巧而已,如果你们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不好追问。” 谷啸天看了看梁飞,眨眨眼睛,“到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不过我们知道的应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的。” “这话什么意思?” 正色,“小兄弟似乎认为我们临华善武是种风气,可事实上,你是碰巧了,临华中真正知道白相铃铛和修士这一概念的人不是太多,简单来说,大概也只有临华城一带了。 而恰好,你遇到了我们,才产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但是,即使是我们,久居临华,也无法知道白相铃铛的所在之地的,当然我不否认,王应该知道的多一点,但是没有人敢去证实。” 何权也是赞同,“之前阿爷当王之时,只是和我说一些为王之道,也并没有涉及到白相铃铛,但是我倒是听说,即位之时,每个王都会进入密室一周,说不定那里就有些消息。 其实,师父也断言过,当年阿爷托孤的时候拿给他的是一本残本,应该还有更详细的东西。” 这…要说现在的临华王可能有点远,可是这里不就有一个未来式吗? 赶紧重新坐好,“我家亲爱的何大哥,你即位的时候能不能帮我查查?我不跟你们抢,我只要一朵就好了。” 43一屋子鼠辈 听他说完,何权只是微微叹气,笑笑,“如果我能即位,就去看看到底临华王宫内是否有这方面的记载。” “好。” 翁求胜笑嘻嘻的,充分体会到抱大腿的期待感,其他的都太飘渺,这个实际操作性可是强了很多。 说也是巧,外面传来脚步声,大家都一起静默下来,翁求胜灵光一现,“管孝大哥,哪日你想回家了,知呼我一声。” “干嘛?” “我去誊抄点话本子,家里有人非常喜欢这些东西。” “可以倒是可以,可是哪有这般顺利?” “不不,我觉得我们缘分不浅的。” “哈?” 话才说完,外面的人已经在叫唤了,“小人奉命送来赌注。” 翁求胜挑眉,外出一看,果然看见一小兵跪着,旁边同样跪着的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低着头,不敢看他。 翁求胜挑眉,“我的钱呢?” “也在这里。” 赶紧收好,“你可以走了?” “小人还送来伤药,将军嘱咐一定要亲手交给王世子。” 回头看了看,何权点点头,便伸手拿了。 “将军还嘱咐,东南大营已经收拾完毕,今晚请先去休息。” “不用了,告诉龚虎,过个几天,我就自己回去。” “是。” 说完小兵也就走了,翁求胜不解,“去哪里?” 何权笑笑,“临安城。” “哦…” 不太对劲,怎地各种不对劲,不是回去自己的大本营吗?怎地大家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谷啸天,到底是什么角色? 这般对应着,然后…看向还跪在旁边的女子,摸摸脑袋,“小姐姐,你可以起来了。” 女人抬头看他,脸色苍白,“公子…?” 看她不解,翁求胜微微叹气,“你先起来吧,起来我再告诉你,我为何要了你。” 说完朝着营房打了招呼,说是出去走走,带着人小姐姐,虽不说跋山涉水,但也确实离营房有点远,一个小山坡上,没什么植被,倒是多了不少血腥味。 “小姐姐可是莲生?” 似乎很久没有听见自己名字了,女人呆愣了一会儿,“是。” “芙菊让我救下你。” 这又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名字了,“芙菊姐姐吗?为什么,她…” “你就莫要问这些了,既然已经把你要了过来,你大可自己离去。” “呜呜,我…还能去哪里?” “天下之大,总有地方可以去的。”忽地想起什么,“等下,不如我帮你问问。” 想想确实是好,当下便跑了下去,莲生在后面喘着气跟着,不想离他太远,到了营房门口,谷啸天已经休息了,几步向前,双手在地,趴在何权旁边细声问道,“何大哥,你可缺个丫鬟。” 何权白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需要丫鬟的人吗?” “需要啊,不是要回去吗,没个省心的帮你掌事,岂不是很麻烦?” 这小子,何权憋着嘴,看向后面的那女人,倒也不是不可以,“你做什么要这么个舞女过来?你知道来到西南镇的舞女都是什么人吗?” 郑重的点头,“知道。” “那你图她什么?” 还以为这小子想找个乐子,看来还是小看他了。 “不过是忠人之事。” “呵呵,什么人?想不到你来的时候不多,事倒是找到不少?” “这不是那日好奇,冲动了点吗?” 然后想不到被一个女人坑了,担下一条人命不讲,还差点有了心理阴影。不过,死者为大,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梁飞说你前些日子夜里去了西南镇,后来里面就死了人,你说的那日就是去西南镇的那天吗?” 呃…看了看梁飞,再看看杜荣,这一个个眼线…好吧,原来他每日给他望风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忽地有点可笑,试想,他跟着何权,然后梁飞,杜荣,或者白家兄弟其中的一个跟在他的后面,看他骂骂咧咧的劈晕人应该挺搞笑的。 心理肯定再想,这是哪里来的傻小子。 “对,就是那天,死了的那个女人要我救下她的故人。” “所以你天天在陈冲面前晃动,面不改色的刺激他…” “这个真没有,不过既然他都送机会到我面前来了,没有不抓住的道理。” 然后哪知道乱七八糟扯出一堆来,陈冲安排谷啸天跟他打,然后何权正好找的就是谷啸天,关键是何权还是王世子,一下子复杂程度加倍。 何权思考半响,用脚把他给捞远点,“倒不是不可以,大师兄的伤口还是需要好好照顾,我毕竟不够心细,不过你得实话实话,你不愿千里过来这里,到底想干什么?不要告诉我是来参军的? 不要说你,那两位我也不相信是来参军的。” 看着于洲和管孝,何权眼神如注,颇具权者威严,不过心地到底不坏,还是想先沟通再做判断,而不是不问青红皂白,按自己的想法一棍子打死。 翁求胜看出他的让步,仔细想了一番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至于那部分更有说服力,就需要推敲推敲了。 思考半响,翁求胜给出了他的答案。 “既然何大哥松口愿意帮我,我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不是道义,这般,有些事情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小弟翁求胜,是黎家军主帅黎玧送过来的探子,为的是能在关键的时候扭转战局。” 这个答案似乎并没那么令人惊讶,何权也有所考量,和梁飞他们对视一眼,“黎玧要是什么对策也没有,才叫人担忧。” 呃… 回想了一番,确实单单只是黎玧的话,真是比较让人担忧的…就派他过来这件事,那人明显看出来有所顾忌。 “起初梁飞还觉得那边的管孝有些猫腻,想不到竟然是你。” 一脸嫌弃,从表情上就看出来他的不可思议,可不是吗?一个需要隐藏的探子搞得比谁都风头更盛,一开始就找上刘柱,然后被引荐给将军,还要跟副官比试。 这边还没有个定论,在后面听着的管孝,也是惊讶了自己竟然被怀疑。 于是一直被怀疑的管孝憨憨一笑,“梁飞大哥真是慧眼。” 呵? 44捧杀 这句话的潜台词难道是… 只听管孝笑着说道,“不过派我过来的不是黎家军主帅黎玧,而是前任南王将卓峰。 事已至此,我觉得是说出来的时候了。” 回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何权,“本来卓帅要我来这边就是要我把这封信交给西南军主帅谷啸天,想不到打听之后才知道将军竟然已经换了人,只能先进军队打听点消息,今日凑巧,真是难得,管孝也算完成任务了。” 说着便把信交了过去,“卓帅说,给了谷啸天,他自然明白,可是今日一看,估计卓帅真正想接触的人,是您吧。” 皱着眉头拿着信,忽然一手指着于洲,“说,你又是谁派来的?” 某个真正完全素人的宝宝满脸懵逼,“不是,我是真的被管孝骗过来的…说什么太危险了…他应付不来。” 回他的是管孝笑呵呵的样子还有何权不敢相信的眼神,“你…” 亏了梁飞还把他定为最需要注意的人,可不就是这人的行动太匪夷所思了,能得到刘柱的认可,又异常听话,还以为暗地里打算着什么…不过,他怎么不太想相信呢。 还以为自己爆出去一个大招的翁求胜摸着自己心脏,不行,他接受不能…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看着他没有脸子的在地上打滚,其他几个都很无奈。 试问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底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才好,正如翁求胜自以为游刃有余,哪知道早就到了他们的渔网之中,生死之事,多半已经被他人左右。 能够相安无事,其中最紧要的,却是他的那份赤子之心。 这是日后谷啸天对于他的评价,多得是小聪明,但本性纯良,是以才能更接近本道,回归初心。 至于卓峰又为何安排管孝过来接触谷啸天,这又是另外一番故事。 回归到翁求胜身上,第三日,龚虎在送走何权几人之后,安排了第二日的进攻。 何权走前跟他说了一句,早些离开,莫要喝壮气酒。 点头称是,但还是想知道龚虎到底要干什么,可实际上翁求胜并没有机会发现,在送走何权不久,龚虎也带着少部分人离开了。 当夜,军营中就少了小一千的士兵,陈冲执掌军令,一面特别气愤,一面还需要安排进攻事宜,显得有些慌张。 那小一千的士兵翁求胜不陌生,那领头的大概就是孙雀还有几个小队长,至于为什么会离开,他相信应该是接到什么指示了。 第二天一早,进攻之前,陈冲安排壮气酒,翁求胜闻了闻,悄悄倒了,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喝下,这次他确实是坏了,因为他知道这酒大概率是有问题的。 跟着部队上了战场,那边黎家军已经被几波活死人的攻击弄得云里雾里不讲,更糟糕的是染上了尸气。 说起来活死人这个东西他不算陌生,早年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在一个村子里就见到过,不过不同于之前的那些,那里的活死人还是有意识的。 明显看出大家都很兴奋,今天虽然主帅不在,但是蒙兑可以算是手到擒来,跟着部队,拿着武器,他跟于洲二人巧妙的避开人群,往边缘走去,管孝已经趁夜离开,留给他们的信息是让翁求胜带于洲去临安城,不日他就会去汇合。 想来是要回去报告,于洲也没说什么,加上他自从听了不少轶事,还有就是在意一些事情,也就留了下来,这点和翁求胜不谋而合。 “那酒…有毒。” “嗯。” “临华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大哥,你听说过捧杀吗?” “不曾。” “临华的律法并不是十分严谨,少不了一些作奸犯科的人,每当临华城区发现这些人极可能逃之夭夭,会再犯的时候,就会安排府衙进行招兵。 奖励丰厚,而且筛选严格,一般人会被各种理由刷下来,而那些记录在府衙名簿上的人会在各大城区受到优待,奖励更是丰厚,他们会先获得田产,然后再是美人,然后再是上好的追捧,府衙日常关注他们的起居,这样的生活能过上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三年。 然后临华国会再找一个名头,说哪里哪里需要打仗了,奖励更是丰厚,来的人自然不是少数。 等时机成熟,就会安排斩首官进行集体屠杀,这样大家只说他们是战死,对府衙这种日常性的招兵买马没有丝毫的戒备。” 于洲听着微微白了脸色,“龚虎就是那斩首官吗?” “嗯。听何权的意思是,谷啸天本来是这次的斩首官,奈何这人固执,即使他人有错,也不愿意给他们这样的惩罚,加上日常忤逆,便找了个由头卸了印。 可何权不知道,真以为他出事了,一次暴露了自己,王这才真正的把谷啸天抓了起来,顺便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处理掉谷啸天手下的西南军。 不过这个提议似乎被人挡下了,现实就是,谷啸天和他的一些忠实的旧部被安排进了龚虎的军营。 何大哥意识到自己害了他,便先是安排梁飞和杜荣进来查看他在哪里,紧接着时间紧迫,干脆自己过来寻找,直到那天晚上,他们才找到人。” “这些都是何权告诉你的吗?” 翁求胜深思,“并不全是。” 回头看着那西南镇遥远的院子,那里已经没了声息的是饱受折磨的舞女们,而她们在哪里的理由,只是因为出生。 她们是临华罪女,是夜以继日临安王派出去的杀手的子嗣,二十五岁之前,必须生下孩子,女儿送去舞馆,儿子送入奴丘,然后就被送来这边,饱受欺凌,随后一同消失。 一边捧杀坏人,一边毫不留情的肆虐无辜,翁求胜不禁想问,临华王,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思绪间,一直呐喊撞门的人逐渐变了味,有人呕吐,有人打滚,翁求胜眼尖,竟然看见一个眼熟的人,那是当初在他旁边看参加队长比试的年轻人,只见他痛苦的挖着自己的喉咙,眼角流血。 转目看去,皆是惨景。 “于洲大哥可否帮小弟去那边找几个熟人,让他们准备点东西。” “那边?好。” 给了他一朵小花,“这是清露,我家人留给我的,可以静心。” “好。” 默默吃了,策马离开,人声已经只剩下哀嚎,哀嚎之中还有不明所以的狂叫。 可悲,可叹,所骂之人,竟然是黎玧。 当真是冤枉了… 45镇国公卓峰 好,现在让我们回到不久后的营房,翁求胜正在给黎清解释原委,从半空看去,不难看出他的小心翼翼,因为黎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疯子,都是什么疯子?” 解释完毕,再把视线拉回一个青天白日下,正好十分空旷,敞亮,一般来说这样的日子是出门的好机会,再拿上一些点心,找个地方坐着都是舒服的,只要前面没有人要砍头的话。 黎清冒着细汗,下意识的抓着翁求胜的衣服,某人微微叹气,“快放开,到时候我动手,你被直接带出去那就好玩了。” “到时候我就放开了。” “你自己说的话你也相信…” 这人真的是…一脚踩了下去,翁求胜吸气,动了动脚趾头,欲哭无泪,这都是什么事,他做徒弟的时候为师父上刀山,下火海,为什么等他当了师父,却要为徒弟上刀山,下火海。 望了望天,心里吐槽,快别那么敞亮了,到时候别人一眼就把自个儿看得清清楚楚的,可不是后患无穷。 “来了。” 黎清紧张,虽然知道翁求胜大概不会出错的,但是毕竟这种事她也是头一次,自从阿爹被通缉,将军府被抄了之后,黎清就不再是将军之女,但往日里的教训还在,这么明晃晃的抢人,偷东西这种事…嗯,她也慢慢习惯了。 当初杜安国留给她的银子被抢的时候,她几乎身无分文,还有阿爹重伤无法医治,真是三分钱难为英雄汉,在翁求胜挑拨之下,她就偷了人一只鸡,最后反而被翁求胜认可,说她可以入门了,当真是又气又哭。 气得是自己这么没有出息,哭的是自己竟然为了讨好翁求胜去偷了人家的鸡,当然,吃的时候她也没矜持。 到目前为止,黎清已经偷过三套衣服,打了好几个恶霸,还把一出嫁的新娘的轿子给拆了,就是因为没有了烧火的木料,想想也是罪过,人阿爹发现轿子没了,在边上那是哭得一个惨。 一声威吓,全场肃静,黎清回神,自然也放开了抓着翁求胜衣服的手,只是那指尖还是发白,刚脑子里用来自我调节的各种画面效果不是很明显。 感受到力道的消失,眼角掠过她的下巴,只看到她咬紧了的下颚,挑眉。 “让开,都让开…” 守卫开路,黎玧反手被绑,头发散乱,衣服也说不上整洁。 当下黎清的眼眶就红了。 “罪犯黎玧,前任南王将,与敌国临华勾结,谎报军情,坑害兵士,滥杀无辜,企图卖国,不从诏令,不退兵,不上报,烧毁金城,罪加三等,现根据军中法度,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报完罪名,紧接着就是各位监察官上场,总共三位,直接属位于监察营,身穿黑色官袍,褐色纹绣,胸口至腰带的天鹰冒出凌厉的气势。 “经查证,属实,盖章。” 说完三人纷纷拿出自己的信印,这就完成了步骤。 翁求胜眺望远处的望天台,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几个人影,其中一个,发带飞扬,不是一般小兵。 暗暗打量四周,三十米外十八个兵士,五十米外有三队巡逻,现场还有几十个围场的。 要在这些包围圈中把人带出去稍稍有点困难,然后这其实还能克服,关键是那三个监察官后面站着的一人,气势飞鸿,站姿挺拔,身型高挑有力,就是那眼神,翁求胜已经躲了好几次了。 “现场比想象的要森严,开启二计划。” 化了妆的黎泉点头,慢慢的退至后面,在缝隙中打了个手势。 二计划也简单,之前他们安排了黎家的少数亲卫混进了乞丐群中,用这里在发善银的噱头让他们带乞丐过来,简单来说,人多够混乱就行了。 手势发出以后,侧耳倾听,也就不多时,便能听到无数的脚步声,有深有浅,而从余光看见,要注意人员也发现了。 见他对着旁边的人耳语几分,不多时便有了动作,从角落里排出了一只小队,行走方向正好是乞丐们会出现的街口。 “哦哟。” 轻口惊呼,这家伙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厉害。 拿着刀的斩头官已经上场,做着简单的仪式。 看起来要提前动作了,“计划变更,你们不要动,混在人群中。” “嗯。” 默默松松筋骨,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好。” 准备提气,气入胸口,哪知一声豪嗓从后面直直的冲了过来,“刀下留人…” 岔气的某人摸着自个心口,我去…“咳咳…” 愤愤的顺着大家的视线朝着背后看去,战马雄赳赳气昂昂,上面坐着的人眼神如猛鹰,身姿如松柏,就是那微微泛白的头发,都显得十分昂扬。 黎玧愣住了,微微都有些发抖,显然他认识,而且时间不短。 三位监察官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人反应过来,举手,“立刻行刑。” 我去,这不行。 这般想着,翁求胜飞身上台,但是比他更快的却是一羽竹箭,嗡鸣一声,射中斩刑官的手背,刀顺势落地,哐当一声,翁求胜提起黎玧就要走,却被一人压住肩膀,使力,无法挣开,回头看着来人,一个后顶,那人被迫放手,从亲卫那里拿来自己的长刀,一把压在了黎玧的脖子上。 “阁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失策,当真是失策… 这般就是几个呼吸间,一人从下面登台,挑开剑身,直指那陌生男人,一身墨衣,但就腰带上的玉佩十分亮眼,独特的纹路,从远处看分明就是一个卓字。 “我家主公说刀下留人。” 翁求胜惊讶了,却不好当面认人,灵机一动,那远处的老人怕不是那赫赫有名的卓峰卓帅。 “是的,我家主公明明说刀下留人,你不认人吗?” 管孝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这小机灵鬼。 那男人见老人已近,只能弯腰施礼,“秦恩见过卓帅。” 一声马鸣,众人皆让,试问谁敢拦他,眼前这位可是声名远扬的卓峰。 当年凭借一己之力狂战数千斗士的战士,战功赫赫,被特封为临安镇国公,位列国公第三,是至今为止有权利赐名的三人之一,哪怕王都没有这份殊荣。 “小人见过卓帅。” “下官见过卓帅。” 卓峰看着弯着腰的诸位,冷哼,“刚刚可不已经见到了,怎么?老夫需要自报家门,你们这群小子才知道我来了吗?” “秦恩不敢。” “不敢?秦恩,别忘了你是谁推荐到王城去的。” “是。” “让你当副将,不愿意,去了那王城,怎么,本心没有坚持住,倒是学了你那主子文邹邹的奸猾了?” “……” 秦恩没有言语,只能把身子降得更低。 “哼!” 管孝收起长刀,对着翁求胜使了个眼色,两人下台。 卓峰下马,走进黎玧,叹气,“小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黎玧就差热泪盈眶,“黎玧不才,竟然打成那样。” 生气,卓峰没再看他,“蠢死了,真为小磊和小泉的智商担忧,要是知道自己的阿爹如此愚钝,估计都不愿意被生下来,简直糟蹋。” 说黎玧慌张已经不妥了,他现在根本是手足无措,要说刚刚只是气愤,现在更多的是没脸见人。 实在不想看他,卓峰对着远处望天台,跪下了。 “我王临安,卓峰请求…挑战南王将军。” 一时间议论纷纷,挑战南王将军?这事是什么意思,他有丝迷糊了。 不过黎清和黎泉却立刻就明白了,明白了的那一刻心中更是触动,怎么可以这样?卓峰爷爷明明就是不想再参与到这里面来才退位的。 现在却要再一次踏进这个火坑吗? 前方无人应答,卓峰看着远处望天台,脸色坚定,再次直言。 “根据军中法度,军中之人,只有主帅才有权利处罚,卓峰请求,挑战现任南王将军,魏集安。” 议论声陡然变得更大,翁求胜也是明白了,原来如此,还有这招。 不过… 按照惯例,对上位的挑战需要三个东西,一个是姓名,一个是职务,另一个则是身份。 就目前为止,魏集安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一般人肯定是不知道的,卓峰能知道应该是花了大心思的。 再者就是身份,卓峰是镇国公,虽说没有职务,但身份是一等一的,他要挑战什么,无需经过安排,无需考虑时间和场合,这也让这次的挑战成为了可能。 微微勾起嘴角,看了看那高处,临安王,你要怎么办呢? 46尘埃落定 镇国公当前,无人敢质疑,而高处却没有任何回应。 卓峰也在等待,等待之余仰头长啸,“我的王啊,你可是嫌弃这看门的狗过于年迈了?” 秦恩皱着眉头,低声提醒,“卓帅言重了。” “你在质疑我说的话。” “不敢。” 不一会儿,城门大开,一人穿着白色铠甲,带着一队人马从城门处往这边过来。 领头的男人把自己的佩刀解下,递给亲卫。 “来人啊,清场。” “是。” 日光灼灼,照在那铠甲上发着闪光,黎玧眯着眼睛看着,这男人他知道,从小到大跟在王的旁边,沉默寡言。 很快人群就被推远,“往后,往后。” 黎清和黎泉藏身于人群中,焦急的看着这边,翁求胜给了一个眼色,让两人安心,这不,就刚刚的讨巧,人把他当做卓峰的亲卫了,谁也没赶他。 魏集安上前,扶起卓峰,“卓帅今日之举,可谓是破釜沉舟了,您明明知道王收归将权,是大势所趋,又何必趟这次浑水呢。” “我有我的理由。” “哎。” 魏集安看看黎玧,冷言道,“要是黎玧将军能听话点,您也不必走到这一步。” “没事,他就这点深得我心,我养大的怎么可能是一条听话的狗。” “是。” 魏集安弯腰施礼,“那就不要怪小辈不讲尊卑了。” “小子你行的话,尽管来。” “……” 微微停顿片息,便转身离去。 管孝拿来铠甲,给卓峰穿上,老人家这才正眼看着凑过来的翁求胜。 “你小子又是什么来路?” 管孝给他穿着,赶紧回答,“他叫翁求胜,当初遵从黎玧将军之命,只身到了临华军营,探听消息。” “黎玧的命令?可别诓我了,说是张孟秋那滑头我还信些。” “哈哈。。”虚笑,可不是嘛。“卓帅说得是。” 不过…“卓帅一早就知道临华此次的攻击也只是自我清除的一环吗?” 看了看他,抬眼看着别处,“都来了那么多次了,有什么猫腻大概也猜出来了,每次都陪他们玩这种把戏,老夫可没那份心情。” 所以长期以来黎玧采取的都是固守,原来是高人授意的。 “不过,这次也不能怪黎玧没有坚持住,往年大多是几千人来回,这次临华来了几万人,还有不少猛将,说是坑杀,规模也太大了。” “是。” “临华大概出事了。” 卓峰漫不经心的说着,翁求胜想起管孝给何权的那封信,难不成卓帅还知道什么?不过眼前还是救人要紧。 “卓帅认为此次胜负将如何?” “我会赢。” 呃…当然,您老盖世无双。 “看你那表情,不信?” “不,小人不敢。” “临安不会在人前驳了我的面子,镇国公要是都不厉害,哪里还有人敬仰,没有人敬仰,又有谁能刺激着年轻一辈们前赴后继的锻炼自己,加强自身,保家卫国。” 原来如此,“三公竟然是这个作用。” “作用当然不仅是这一点…”拍拍翁求胜的肩膀,“小子,人都需要仰望的,要不然,会死的。” 恍惚间,翁求胜感觉他懂。看着老人笑笑,弯腰施礼,“谢卓帅教导。” “呵…内息还没收起来的小子,小心点。” 微微睁大眼睛,慢慢缓下呼吸。“是。” “黎玧,会回去的。” “是。” “小子,给我上台。” “卓帅先请。” 翁求胜一边看着,看着,笑了,不愧是当初雄霸一方的战士,每一招,行云流水,每一步,恰到好处。 动作中没有丝毫的多余,拳拳生风。 师父,子彦还是犯了小时候的老毛病,太心急了,太武断了,竟然觉得这临安没有比师父更强的人了…呵呵! 可怜如我,又错了。 太阳西斜,橙旗招展,卓峰赢了。 魏集安呼出一口气,虽说是老将,但完全不见老啊,真是…王的集权之路还真是遥遥无期啊。 “卓帅武艺天下无双,集安佩服。” “帅印。” 接过帅印,卓峰第一件事就是把那罪状纸撕了,“前南王将军黎玧的叛国一案,还有诸多疑点,现令监察司再次追查。” “下官尊令。” “管孝,协办此案。” “是,卓帅。” 如此一来,尘埃落定,黎玧大概会没事了,过不了多久,更多的证据会被呈上来,成为市井中的闲谈,这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么个操作,不过这次,翁求胜觉得,还行。 守卫撤离,黎清和黎泉拉扯黎玧起来,前面被秘密送出来的还有黎磊,黎玧还没说什么,卓峰就一脚踹了过去。 “真是不省心的儿子,给我滚回去。” 三人拉着黎玧跟着,完全没有说话的想法。 默默的,翁求胜离开人群,再一次现身竟然是在山中。 坐在小屋前,双腿张开,用手撑地,仰天,叹气。 “夫子可是早就知道卓帅会出马,所以你之前答应我的事,不过只是虚晃一招罢了。” “呵呵,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挑眉,好吧,确实是他自己说的。 “好了,现在咱们的约定也不作数了,我该走了。”要不然去临华吧,在临安那么久也没找到,不是吗? 逐阳看着这年轻人,笑问,“你说的约定不作数了,我的可还没结束。” “什么?”转头看着逐阳,翁求胜不解。 “你莫要忘了,你答应我要好好教导黎清的。” “呵呵。”笑了,“那不过是一个附属品,既然我拿不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个也不作数。” “不不,这个还是作数的,当初说的,你好好教导黎清,我虽然不能把书给你,但可以偶尔跟你聊聊。” 又是转眼看去,紧着脸色,眨眨眼睛,“夫子,太滑溜可不好。” “不不,咱们物物交换,我没有内丹,也无法修炼,更不懂书中道理,但是,哪怕只有一株,里面的灵植对你的修炼之路也大有益处,不是吗?” 挑眉,“夫子说笑了,要是黎清是男孩子,提点他一下倒也无妨,可她一女儿之身,过多的武艺只是多余,对上男人,多是吃亏的,不如就在人群中活着,还能占个优势。” “呵呵,我是那孩子老师,给不了她想要的,最多就是给她争取个机会,我相信,你有办法,让她强于一般男人的。” 定眼看了看他,“我可没打算一直在这里。” “当然,所以我建议,不妨带她一起出去走走。” 呲牙,这老滑头,“让孤男寡女待在一起,你也不怕出事。” “嗯嗯,倒是有点担心,不过…我会交代黎清,若是觉得你教得不错,倒是可以给你一张图纸,作为奖励。” 一听,魏求胜火大,立刻站起,“你…我抢,我肯定要抢…” “呵呵…” 笑而不答,逐阳摇头,小子啊,你若是会抢,当初就不会救他们一家子了。 张孟秋拿着果子,刚刚洗好,看见翁求胜那火大的表情,伸出个头又缩回去了,“老师,妥了?” “妥。” “那小子还不错的,可别欺负得太狠了。” “哪里,哪里。” “当初要不是他,我们可真得回不来了。” 47下一步 当初黎玧兵败,不过五日,临安就派出了捉拿队,出手狠厉,一看就知道不是温和的做派。 张孟秋当下判断,带人离开,翁求胜接到讯息,虽然不知为何,但还是自作主张发散了部队,黎家军一夜之间没了踪迹。 半路汇合才知道临安没有支援,反而派了杀手。 一路上翁求胜多次带他们化险为夷,虽然黎磊多次强调没有必要,若是出事,他们更还不起。 为了让他们这家两块石头闭嘴,翁求胜主动收了黎清当徒弟,建立了联系。 一直护送他们跟贺燕汇合,从顺天城逃亡至临安城,逐阳接应到为止。 期间当然不免发生不少事情,比如目睹一人偷了别人的鸡,他让黎清给重新偷了回来,也没想还回原主,直接煮了吃了,还有各种小恶霸,让黎清拿来练手之类的,最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还让黎清拆了人新嫁娘的轿子,不过后来倒是听说那家老爹卖女求荣,因为吉日耽误了,事没成。 等到了逐阳这,翁求胜偶然发现他拥有一份古籍,这才拿那事当了话头,试图让逐阳报恩,逐阳以送佛送到西为由,让翁求胜待到风头过来为止。 然后黎玧就私自走了,两人商定,只要他救出黎玧,书就给他。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逐阳见识了翁求胜的本事之后,也动起了心思,借口让翁求胜承认了黎清的徒弟身份,把好好教导当做了条件之一。 为了避免麻烦,翁求胜这才将错就错,一直喊她小子,省了尴尬。 呃…看着里面两人和乐融融,他就奇了怪了,“我这么掏心掏肺,就不能报答我一下吗?” 两人一齐摇摇头,“非也,非也,谋者,诈也。” …… 于是乎,因为卓峰的操作,黎玧,黎磊,黎泉作为黎家军高层的一份子,被留在了临安特别安置处。 贺燕在逐阳的安排下回家休养,舟车劳顿,加上心劳,贺燕有些心疾,正好将军府被没收的时候王奶奶也被收入到了贺家。 最后只剩下黎清了,她是说不过逐阳的,更何况还有张孟秋那张利嘴。 她说等结果,张孟秋说耗时很久。 她说会不安,逐阳说你不安也不济事。 她说到阿娘那里去,张孟秋说不要刺激她,总而言之,当晚她的行程就被敲定了。 “为什么要跟着他走啊?” “你小师父有要事在身,不得不走?” “我为什么要一起啊?” “你留下来也没用,为什么不一起?你叫人师父是白叫的吗?你学到什么了吗?” “我…我不想离开。” “那就这样,不要想练武了,花御的教法不适合你,临安也没有。” 唔… “要想得到什么,首先想好你能付出什么?过着大小姐的生活,想要武艺上多么厉害?可惜,你路子没选对。” 唔…“知道了。” “知道就好,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难得遇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师父,还不知道珍惜。 我小时候要是有你一半机遇,我能成为一个夫子,天天被一群不争气的学生娃子闹腾,气都能被气死,我…” “老师,人已经走了。” 逐阳睁开眼睛,点点头,“这事还得怪燕子识人不清,要是选个省心的,我哪需要费这个心思。 大的有大的毛病,小的有小的固执,就连家里的老婆婆,都十分难搞。” 听着他的抱怨,张孟秋习以为常,不过…“人王奶奶怎么你了?” “哦哟~” 总算找到话口子,逐阳是不吐不快。 “那老婆婆说什么要和将军府共存亡,死不走你可知道,老人家力气还大…” …… 黎清拿着包袱,漫不经心的下山,就在当初被打了一拳的位置,翁求胜坐在树边,闭眼休息。 “你要去哪里啊?” 没有睁眼,笑笑,“你想去哪里?” “不是你要离开吗?夫子让我跟着你。” 叹息,他说他要去临华,带着她可行吗?不行好吧。 搞不好又是一句叛国,还要不要好好活了。 莫名其妙多了一件事,一切都需要重新规划,师父的事,白相铃铛的事,现在还有她的基础的事。 那狡猾的夫子搞不好给他那古籍,也安了一份给黎清也用一点的心,如果他找到了,没有道理不给她用啊,是人师父就有义务给她最好的安排。 “去秦夏城。” 秦夏城?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去那里干嘛?” “见个故人,顺便让他帮你看看,是否适合我这个路数,如果不适合,你就安心把你那套枪法练到极致吧。” 翁求胜的路数?黎清心脏怦怦直跳,她可不止一次看过他一发力,身边的灰尘和树叶就围着他飞舞,逐阳说那是内息,是武艺达到一定程度才会发生的现象。 “我也可以吗?” “师父说,世间之人,本应都可以的,只不过很多人忘了。” 说完,突然轻松很多,那老头,一大早竟然先把这古籍给了他,到底是夫子心大,还是对他太有信心。 想着突然就累了,“走吧。” 黎清浅笑,“想不到我会跟着你走来走去。” “是吗?” “对啊,要知道之前我可是对你有很多意见的,嘴巴又坏,还拿了我银子,还打了我。” “是吗?就这样你还说想给我引荐?” 好笑的看着她,黎清见他眼角带笑,脸突然热了,怎么还记得这茬?当初情况那么特殊,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当时是觉得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但是即使我也是一个人,但应该能为你做点什么。现在想来,太自以为是了。” 那边翁求胜以及小几步走远,“谁说不是呢,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山高路远,能人不要太多。” “哦,你现在知道哪些了?” “卓帅啊?那就很厉害,他也是有内丹的,不过后来听说他老家双鹤城,突然能想通了。” “你知道我曾经不相信你说得那些话吗?” “知道,看出来了。” “人有时候真得太容易无知了。” “这就是缘分。” 忽地停下,转向,缘分二字正好吐露在离去的面门之上,随即旋转离开,虽然太多皱折,但她到底活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的一半,“啊,你等等我啊。” “谁让你腿短。” “我让你嘴贱。”下意识的一个包袱又甩出去了,被他接个正着,“你晚上没有衣服换了。” “呃…翁求胜,你个小人。” “你大不敬,给你记着。”远远的,翁求胜遥遥喊着,似乎颇为愉快。 想通了,路上多个伙伴,没什么不好的。 48入住白鹭山脚 黎清也不是第一次跟他相处了,自己这个小师父有些喜欢使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他都不会太过分,点到为止。 跟自家阿爹和大哥是完全相反的性格,能屈能伸,能做得了公子,也能安心当个乞丐,当个无赖更是得心应手,若是他心情好,还能老成些,只是平时无状,人看他总觉得还小。 当初以为他真心想参军,群聚在一起,做他的悠然老大;后来却自己抽身而过,把那几个兄弟留在了卓帅的军营里,又成了一匹孤狼。 太迷了,事到如今,黎清已经无法认清这个人,甚至都没办法说出这人的下一步,哪怕她跟着他已经数月有余。 抖了都袄子上的雪花,哈了哈气,黎清的内心是崩溃的,缩在这半山腰的茫茫大雪中瑟瑟发抖,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红都没解气,翁求胜那个小人,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冷得她连长枪都拿不起来。 各位可能要问了,她现在在那什么秦夏城吗? 不,就在前几日翁求胜又多了一个毛病,看见山就不走了。 他们几个月前规划好路线,从临安南部的白鹭山的外山走天沟堑,到达蒙兑,不在蒙兑停留,直接西转过秦山,到锦鲤城,过了锦鲤城就是那秦夏城了。 应该是这么计划的,可是呢,问题就出在自从翁求胜知道天沟堑旁边就是白鹭山之后就走不动了,活生生在山脚待了几个月,而且哦,不是借住,是露宿哦。 要不是柴冷接到村民的举报,找了上来,黎清大概还会住上好些天,眼看着就入冬了,她连个衣服都没准备,正在着急呢。 也不管前仇旧恨了,抓了柴冷让他给自己准备衣服。 身上的衣服大都是柴冷配置的,连他们的日常伙食也都是柴冷安排送过来的,再这样下去,黎清的立场就有点危险了,想当初她还当着人的面质问他来着。 雪花飘舞,白鹭山有多高不好测量,但就是这半山腰,看远处的村庄也只是星星点点。 远处人影靠近,穿着黑色布袄,身形挺拔,要是脸色能好看些就是一俊帅小哥了。 翁求胜像她招招手,笨拙着起来,实在是,“干嘛把我叫上来。” “你问你那个大哥啊,说如果你不上来就不让我上去。该死,守得真严实。” “没去成啊?” “守卫守着呢,那一线天应该是唯一的入口了。” “一个守卫而已?” 翁求胜摇头,“确实只有一个人而已,但是守卫并不是只有一个。” “什么意思?” “你去过上面吗?” “没,我都没来过。” “那当我没说,走吧,还能走吗?” 看着她磨磨蹭蹭的,翁求胜皱着眉头问道。 黎清不好意思摇摇头,屯得太久,脚麻了。 叹气,几步上前,直接给背了起来,嘴巴还不停的嘟囔,“我是你师父还是你下人?” “师父。” “知道就好,再给你记上一笔。” 黎清已经懒得答了,她都被记上好多笔了,况且她都被背习惯了,翁求胜不走寻常路,逢山必进,哪怕只是几个小土包,他也要上去转一转,连带她多受累,只能一起,走不动了只能他背了。 利索的下了山,到了院子,下人立刻拿了热茶出来。 “小姐请喝茶。” 黎清还是孝敬的,“师父先喝。” 不客气的喝了,黎清再端起一杯喝了起来,这手还在哆嗦,只听框框当当的,声音好不悦耳。 翁求胜皱眉一把拿下,“吵死了。” 唔姆…还不是你害的。 两人正在僵持,门外柴冷穿着大厚蓝色袄子进来,合上伞,看两人都在,“今天的雪更是大了几分,再过几日,你们就不要进山了。” 拿了热茶喝着,接过暖炉,看见黎清没有,先送到她手上,“怎地这么凉?刚回来?” “嗯。” 摇摇头,坐回原处,拿着书本看了,见翁求胜还是站着,纳闷了。 “小师父怎地不坐着?” 见她不抖了,把茶还给她,也是坐在一边,“哼。” 大概知道这是怎么了,柴冷也不急,幽幽的开口,“就算我让守卫放你过去,你也是上不去的。” “当我是傻子?” 挑眉,“发现啦,不错啊。” 翁求胜无奈,“白鹭山有两段是吗?” 放下书本,眼角含笑,“正解。山脚到那一线天姑且是我们能看到的最高的地方,可实际上,里面还有一群山峰,历代林官都只敢在一线天上面一点点的三大外峰徘徊。” “知道原因吗?” 柴冷笑笑,“不知。” 翁求胜气死了,这男人,讲真,是他遇到了年轻人当中最难缠的了,若有若无的带有自己的目的。 不过…倒不是无法沟通,转头看他,“若是我告诉你我的发现,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眼角带光,“你有发现?” 笑了,“这不就是你同意我上山的目的之一。” 柴冷同意,“确实是厉害,难怪逐阳会同意你把小阿清带着跑来跑去。” 黎清听得恍惚,柴冷怎么知道逐阳的? “你说说看,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灵植?白鹭山有多少灵植?” 柴冷沉下眼眸,“不知。”随即解释,“不是想欺瞒你,确实不知,林官记载下来的确实是有一些,但是早在几百年前,我们能发现的灵植已经都不见了踪迹。现在能看见的都是退化后的东西,药用价值不高。” “是吗。” 翁求胜脸色微异,柴冷说得应该是对的,就他满山的跑来跑去,师父给的石柱也没有变化。 白鹭山之前是有的,现在没有了,应该就是集体退居到了那高峰之下,白鹭群的守护之中了。 “好,现在轮到我了。在你所说的三主峰,我发现了这个…” 柴冷看他拿了东西出来,赶紧靠近,黎清也是凑了过来,只看见一根白色的羽毛,不过,这羽毛,有些过于大了。 “这只是折断的一部分,根据他原本大小我们可以推断,三主峰里面应该生活着更为大型的白鹭群。” 柴冷面色一变,“借看一下。” 递了过去,翁求胜叹息,他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了,不过还有些东西,就请恕他不能多说了,比如这根羽毛上,传来了令石柱变成蓝色的物质。 49林官记录 黎清默默的比划了一下,这一段就有自己手臂长了,这么大的白鹭到底是多大? “柴大哥,你连这个都知道吗?杜安国也知道?” 柴冷看着,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小安不知道。”可能联想到之前黎清对他说的种种,微微愣神。 “小安不太适合白鹭山,他并不明白,白鹭山被称为灵山不只是因为他有名而已。” “那是因为什么?” “嗷…” 猛得被人恶意敲了脑袋,生疼。 “你听过神话故事没有?” “什么?” “每座出名的山上都有山神,白鹭山的山神就是白鹭,哪怕临安灭神多年,可就是这一点,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否认。” 点头,“但也不方便宣传,事实上,让大家认为白鹭山只是王室林园会安全得多。” 山神? 又看了看这段羽毛,要是之前,她肯定是不信的,可是柴冷这神色,还有翁求胜这表现,各种都在暗示,山神是真的。 “那杜安国这辈子都当不了林官啦?” 把羽毛还给翁求胜,柴冷笑笑,“那倒是不至于,下次林考他应该就可以了。” “哈?为什么?” “因为有人可以给他铺路啊。” 就如前人帮他做得一样。 “谁啊?他阿爹吗?” “不是,这人你也认识。” “诶?” 不过柴冷似乎没打算说得太明白,端正着脸色,又再想别的事了。 “还想有生之年亲眼看看白鹭山全貌,看来无望了。” “呵呵,愿望真小。” 柴冷没理会翁求胜的嘲弄,“不,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宏愿了。”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羽毛,“那个,可否留下?” 翁求胜拿着这个也没用,直接给了,“拿去。” 接过,让人拿盒子装了。 此时正好是晚食时间,柴冷和他们一起进餐。 总共就三人,这中堂看起来还颇为冷清,柴冷似乎习以为常,还给他们介绍当地的特长。 “柴冷,一直一个人吗?” 环顾四周,还是笑笑,“等我成了亲,应该人就会多了。” 黎清从来没有思考过林官是怎样的,可是她没有忘记柴冷作为家中独子的时候,没有这么冷清的时候,他竟然能这般熟稔。 “吃过饭食,要是闲来无事,可以看看书册,历代白鹭山的林官留下来不少书籍。” 似乎想到什么,黎清急忙问道,“那个叫金玉的小孩子也有吗?” “金玉?”想了一下,了然,“你说金玉老人?有的,要我拿过来给你吗?” “啊不是,我就想问问,那金玉老人可还有子孙在啊?” 这个嘛,柴冷站了起来,“有的,而且你们还见过。” 说完就去喊人进来,黎清等着一看,这不是给那些时候给他们送饭的小哥哥吗? “小的全翡,见过小姐。” 太惊喜了,黎清激动的拉着翁求胜的衣服,“真的诶,真的诶。” “什么真的假的?你能正常点吗?” 黎清觉得他肯定是不知道,杂七杂八的说了一点,翁求胜了然,疑问,“真的?” 柴冷没否认,“不确定。” 毕竟只是一家之言,要说是那林官无聊写出来的故事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全家确实有一人叫做全金玉的。” “诶?那你们家人怎么说?” 全翡看起来像是读过书的,也不自大,“这个,说实话,小的也不太清楚,家里长辈确实是坚信有的,我们家能在村子里有这样的地位,和那位金玉老人关系重大,但是若是要问,金玉老人给我们家留下了什么其他的东西没有,讲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据说他逝世的时候,回光返照,说了一个名字,可是奇妙地是,我们查遍史料,也并没有发现这个名字。”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柴冷也有兴致了,“什么名字?” “傅云。” “傅云?” 三人齐声,都在脑中疯狂搜索,不同于黎清短短的几秒,翁求胜和柴冷想了很久。 “我只记得几百年前,古德阳城一位府官姓傅,他的子孙后代现在应该还在德阳。” “我也没什么发现。” 不过,根据他们所说,那金玉老人一生都在这山脚,从哪里知道的这傅云的名字?甚是奇妙,却不得解。 全翡也是思考了一阵,“我们家长辈们传言金玉老人是在白鹭山主峰上遇到什么了,搞不好是那个的名字。” “那个?” 黎清皱眉发问,全翡笑笑,轻声回答,“就是山神,村子里有些人不喜欢这些,所以我们都不说这个。” “哦!” 了然,确实有很多人不喜欢任何关于神的记载还有传说,可以到一叶障目的程度。 作为交换,黎清觉得她也有秘密可以分享出来,“我见过龙神雕像。” 全翡笑了,“我们家也有,藏在地下了。” “呵呵,真巧。” 柴冷作为一个临安林官,觉得他应该什么也没听到,毕竟拿着临安俸禄,还是要注意一点的。 翁求胜倒是陷入了傅云这个名字的漩涡里,还没起来。 精神飘渺,刚刚全翡说的,见到山神了这点,说实话翁求胜是相信的,但是山神为什么叫傅云呢? 跟白相铃铛叫做临华有什么关系吗? 名字是谁起的?难不成是他们自己? 要说临华这个名字来自于临安王,可是傅云呢?难道千年前临安王能见到山神。 这又是一个有趣的猜想,翁求胜低声问道,“你们王可曾来过这里。” “现任的临安王应该还没来过,前任应该来过一次。” 说到来白鹭山,柴冷又想起了自己从林官记载中看到的几段古字。 “我记得记载中,来白鹭山次数最多的王是四百多年前的临安王,子群。” 王无姓,只有名,子群便是四百多年前临安王的名字。 “子群曾经多次来这白鹭山,而且,根据林官记载,每次来都带着自己的小儿子,从小儿子四岁开始,到八岁为止,总共来了竟然有五十次之多。” “小儿子?” “啊,是的,子群有二子,大儿子名为子云,二儿子名为子坤。” “后来呢?” “后来子云称王,而子坤,一直被留在了外城…” 柴冷说起这段略微有所迟疑,而翁求胜却抓到了关键点,莫不是说,“那个外城,难不成是现在临华城?” 柴冷点头,“临安史料上记载的是留在外城养病,后被匪徒刺杀而亡,但是事实我们都知道,子坤不仅没有被刺杀,还成立了临华国。” 但是说起都知道,也只是少部分人,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相信,子坤确实是病死的。 50翁求胜偶遇良师 这个话头再说下去就多余了,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闭上了嘴,虽说这边人少,但好歹是重地,有些东西还是少说为妙。 等翁求胜愿意动身,雪下得正大,黎清犹豫了一下也就跟着走了,临走前柴冷给了黎清一个牌子,“可别跟着小师父走太远,最近虽然事情比较多,但你还是小阿清,在我们心中这是没有变的。” 看了他一眼,好吧,似乎她是误会了些什么,但是也没必要收他的东西,轻轻的拒绝了。 柴冷无奈,只是嘱咐她多多小心。 “世间还有很多危险,能藏起来就藏起来,不要总是想着替人出头。” “嗯。” 黎清有丝恍惚,怎地觉得柴冷有点不舍,“你要是寂寞了,就叫杜安国过来陪你嘛,反正你们关系也不差。” “呵呵,确实是个好法子,不过好山好水,我怎会寂寞呢。” 不管他了,“我走了。” “一路小心。” 几步赶上翁求胜,竹筒里的骨头汤还热乎着,“好了,这次我们一定很快就能到秦夏的。” 大雪纷飞,翁求胜说得斩钉截铁,但是黎清是不信的,不仅不信,还自动准备好了必要的衣物,食物。 一个月后,黎清已经很熟悉的住在一山农家,充当着某人妹妹的角色。 原因无他,只是这人半途喝茶都能被吸引着跟着走,顺便还改了她的身份。 地点是天沟堑,还没过白鹭山外峰,黎清甚是觉得,她现在回柴冷那边走上一遭,住上几天也是可以的。 从农屋的窗户朝外看去,雪山封路,这座外峰的拐角处住着总共也就十几户农家,每家每户都是山民,平时靠山吃山,入了冬便靠平日的积累过活,偶尔会去路边的茶亭换些东西,就是那个时候,翁求胜就拐了弯,到了这山疙瘩里来了。 她在的地方是里屋,旁边就坐着这家的小女儿,清秀的一姑娘,还分享了自己的收藏给她看,都是一些小珠子,黎清往日都是不看的,她就一发带,还是带了十几年的。 里屋暖炉烧着,冒出热气,小姑娘过来把窗户合上,“可不能开太久,会冷。” “山菊,你们这里平时有人来吗?” 山菊勾起嘴角,“没呢,也就是你们两个过来,阿爹说你们来做客的时候,我们都惊呆了。那里有人喜欢这里的,都是往山那边走。” “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 “没下雪之前,我们小的回去打柴,然后收集鸟蛋,摘些果子,多了就在家晒果子,准备过冬。冬日的话做些手工,大人会带出去卖掉,能换几个钱。” 忽然门口吱呀一声响,一股冷风从室外吹了进来,然后就是一顿叫嚷声,“哎哎,小哥,真不能去,先过冬,等明年开春,我再带你上去。” “我不要紧的。” 翁求胜的声音有点着急了,山菊阿爹是个壮实的汉子,看他不听话,竟然一把就把他拉了回来,然后利索的关上门,黎清出来的时候正对上翁求胜不敢置信的眼神。 “山菊,快给加点柴,快别冷了。” 山菊听话的去给炉子加柴,翁求胜甩甩手无奈坐下,“我真的没事的。” 山菊阿爹,叫田旺,可没有把他说的话当做一回事。 “不知道你有什么大本事,可是这冒险的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好好想想你家阿妹,你死了她怎么办?” “我的天…” 翁求胜仰天长叹,黎清好笑死了,她是没看过他这样,可算碰到个棘手的。 “田叔,我哥要干嘛去?” “上山。这个天气上山,怕不是找死。” “确实有点过分,阿哥,你怎么可以不听有经验的人的话呢?” 翁求胜看着她撕牙,黎清越发开心了。 “是的呀,多讲讲他,早知道就不告诉他那地是那里了,一点计划也没有就往山上跑。” 地?“什么地?” 山菊弄好柴火,想了想,“这个我知道,我跟你说。” 坐下,山菊拿来手工继续干活,正好翁求胜已经郁闷的到里屋去了,闭眼休息。 田旺守着门口,还特意嘱咐,“那窗子做了加固的,你别给我弄坏了。” 这口气就像是对待儿子一般,惹来山菊的轻笑声,“阿爹挺喜欢你阿哥的。” “这样。怎么看出来的?” “我家阿爹在这一块算是异类,平时大家都不愿意同他说话。” “你快别瞎说,什么叫不乐意同我说话,那是他们自己没眼识,见识短。” “好好,就您厉害。” 挤兑完自家阿爹,山菊继续手里的活,整理整理思绪,“阿爹,小胜哥是想去那块地吗?” “可不是嘛,年纪轻轻,不知所谓。” “什么地啊?”黎清快急了,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情不紧不慢的,跟她性子还真得不太合,容易着急。 “好嘛,好嘛,不急。” 山菊说的那块地不远,大概也就是三百米远开外的一块山池,山池水温,平时设陷阱能等到不少野兽山足,可是那地方可不是那么简单能到的,那山池的位置不好,距离虽然不长,但是高度却够,从他们这走,要到那山池需要爬上一段七八百米的悬崖,整个庄子除了田旺,没有任何一个人爬上去过,也因此,田旺家的东西总比别人肥硕,也比人营养价值高,卖的价钱也好,日子还是不错的,这不他们的小屋都有三个房间,其余的最多是两个,更何况他们家就两人。 “很难爬吗?” “难不难爬我不清楚,但是有几位叔叔都说还没到山脚,头就晕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有一个还出现了幻觉,看见几百条人手粗的毛毛虫,吓到他了。” 黎清暗忖,该不会因为这个,大家都不太愿意招惹你阿爹吧,毕竟能做他人不能之事。 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田旺一激动,猛的往里屋跑去。 从屋里传来翁求胜的一声叱呼,“我去…” 然后就是落地之声,田旺忽然转身,看着她俩,“在家待着哈。” 山菊乖巧的点头,田旺立刻就开门追去了,黎清似乎有些眼花,要不然,她怎么感觉田旺有点开心。 “阿爹今天心情不错。” 眨眨眼睛,“嗯?” 51替代品 山菊说她阿爹心情不错,那看来黎清没看错啊。 “合着这么大雪,你阿爹没事吗?” 摆摆手,“没事,没事,他时常大雪天出去,还能打到猎物呢。” 这不,翁求胜艰难的在雪中奔跑,速度肉眼可见。 一回头那汉子竟然已经到了几米远了,“呃…” 瞬间提气,轻身,从田旺眼前直接飞奔,跟之前那速度无法比拟。 田旺似乎愣了一下,哈哈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疯了吧这是。” 嘴巴嘟囔着,翁求胜觉得总算安静了,哪知道大风一刮,一阵耳鸣,似乎连那哈哈声都大了些,猛的回头一看,再一声惊呼,“我去…” 田旺哪里还在后面,这又只是差了一星点了。 提气,加快速度,田旺竟然还能跟上,回头看着他的脚步,诧异了,他姑且还有点脚印,这家伙,地面上完全没有脚印。 也就是晃神间,田旺已经追到人了,把他往雪地里一压,翁求胜明晃晃的下了雪,抬起头,甩甩,“这位大哥,要不要这么猛啊?” 田旺给他提起来,“小弟不错啊。” 说他不错?真是谬赞了,“比不上大哥你啊,真是深藏不露啊,原来也是修行之人?” 这话田旺没懂,“啥?” 可以了,翁求胜摇摇头,行,没关系,他也不介意。 “没啥,我的天啊,回去,我回去可好?” 田旺给他拍拍雪,“既然出来了,不急,我还以为你是他们那样的,原来你是我这样的,那就去你想去的池子吧,我来带路。” 什么他们那样的,我这样的? “大哥你是什么样的?” 甩出肌肉,“我是天生的,你不也是?” 天生?什么天生? 很快收集到消息,“大哥,你说你是天生会轻身吗?” “什么轻身?我天生跑得比别人快,力气比别人大。” 赶紧跟了上去,他了个去,翁求胜还以为山里的修炼之人,如果不是,那么…“打出生就这样?” “对啊,所以我很小就去那边的池子了,还跑远些地方看过,但再过去就是悬崖了,不行。” 有些着急了,“那…那你一直这样吗?” “不是啊,就是身子一热,我就能跑快些了,想想就好了,热起来,热起来,你不是吗?” 他能说不是吗?但似乎又不是完全不是,不过…“我不是天生的,我这些是师父教的。” “哈,是吗?这可以教吗?怎么教,我也想教,庄里的那群小子打猎还没我厉害,以后庄子怎么办哦。” 一搭一和,两人在风雪茫茫中只是闲散游人。 逐渐化为黑点,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几乎不可见。 几百米说长不长,但就是方向,没个带路人翁求胜估计要找一会儿。 等到了山池的崖壁底端,眼看着崖壁上冒出阵阵热气,难不成这是山泉? 田旺招呼了一声,便撩起袖子,爬了上去,可以说轻车熟路。 翁求胜感受一番,调动内息,轻身,这才跟着上去。 等他露出头,田旺给他让了位置,他翻身上去,随着他站好,入眼的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致,这山池四周,入目一片,竟然都是绿色。 二足走兽,四足野兽丝毫没有介意他们的到来,纷纷在池边休息,喝水,翁求胜靠近了一群山雀,他们也没飞起,只是让着他的步子,围在他四周。 “这太奇妙了。” “是吧,往日我都是说给他们听听,带人来还是头一次。” 前面一只大野猪在喝水,翁求胜指了指,“拿回去好过冬啊。” 田旺摇摇头,“可不能,现在是休战期,大家都不会攻击,我们也不行。” 休战期,“你是说冬天大雪的时候所有动物都会在这边,谁也不攻击谁?” “是呀,所以你看,我摸他,他也不会生气。” 说着顺手摸了一下野猪,一改平日的凶性,大家似乎在这个特殊时候进行了某种妥协。 看见他两过来,野猪还给他们让了位置。 田旺蹲下来洗了把脸,翁求胜跟着洗了一番,温润的池水从指间流过,带着阵阵暖意。 笑着站了起来,大自然真是奇妙无穷,都说是弱肉强食,可是他们也有这般和谐的时候。 看着眼前翠绿的山林,田旺去一颗树边摘了几个果子,收好,忽地胸口一阵暖意,低头一看,顺着绳子拉了起来,蓝色的微光让翁求胜兴奋了起来,哈哈…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石柱发光了,也就是说这边…有跟那叔叔血液一样能起死回生的东西… 田旺摘了果子回来,自然也是瞧见了,“这是啥?” 翁求胜难得遇到这么个人,纯真至极,也没想着隐瞒,“这个石柱是师父给我的,总共有十根,他给了我一根。” “那他为啥发光啊?” “你相信我说的吗?” “你要说什么?” 田旺有些疑惑了,总觉得这个小弟弟事情好多。 “我们家有一位叔叔,有一次他的血碰到是石柱里的某种东西,那东西就变了颜色,一开始是黄色,后来师父把那东西破掉的边缘割下,磨成了粉,那粉末遇到血,就变成了蓝色。” “然后呢?他变色是不是说,这里有什么?” “嗯,有。” 确实有,应该有的,那种能类似起死回生的物质,一种能代替叔叔血的东西。 要说翁求胜的目的,有很多,但是主要就两个,一个是寻找仇人,一个就是寻找目标灵植,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白相铃铛,但是要得到白相铃铛,说实话比较渺茫,直到看到逐阳那边的古籍,才重新动起了心思,白相铃铛作为一种灵植,有非常大的治愈价值,但是也并非它一个有这样的功能。 意思就是,白相铃铛可以有替代品,只不过那个替代品到底是什么还不可知,但是如今石柱变成了蓝色,也就意味着这个山池边上大概率有那个东西。 “田大哥,我能再来这里吗?” 翁求胜是兴奋的,甚至是带着期盼的,但是田旺虽然不太想泼冷水,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这个地方,晚上就冷了,你只能白天来。” “当然。” “还有,来的时候不要招惹里面的动物,植物。” “好的…” 话说得太满,翁求胜没想到去问,为什么不要去招惹动物,植物。 52被咬 尔后几日,翁求胜想当然的天天在山池边上转悠,几乎说是废寝忘食,每次都是田旺爬上来叫人,他才意识到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皱着眉头,山池那边都是植物,根本不清楚灵植是哪一种,得需要排除才行。 怎么才能找到灵植呢? 翁求胜只能想到一种法子,那就是把植物一种一种的带出来。 心思已定,翁求胜脑热,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田旺什么,吃了晚食,到了里屋休息,脑袋不停的转动,根本停不下来,也睡不着。 旁边田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雪夜中反而成了他耳边为数不多的声音,悄然坐起,眼神如注。 握紧拳头,血液沸腾,感觉热气上了脸,热了眼珠子,全身似乎沐浴在一阵热气之中,忽地睁开眼,松开那口气,不行,不行,不能激动… 这般想着,又重新躺下,太过兴奋,他恨不得立刻就开始。 第二天天还没露白,翁求胜已经等在崖壁边上了,等阳光打上高处,他就可以上去了,一会儿阳光摇了过来,阵阵白雾开始升起,提气,轻身,从崖壁上去。 眼睁睁的看着池面慢慢化开,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各种小动物,先是松鼠,壁虎之类,然后就是从远处飞来的鸟兽,再接着是一些体型较大的。 萦绕这周身的空气渐渐回暖,植物上的冰霜也慢慢化为露珠,翁求胜拿出准备好的布条,手指宽度,每取一颗,就在同类上绑上一根,好做分辨。 认准身边这种,先绑好,然后用工具挖出来一株,用布包包好,放进怀里,就这么个动作,翁求胜顿感阵阵寒意。 警觉的回头一看,无数双眼睛就这么齐齐的盯着他,十分渗人。 等…等一下,怎么回事? 一只体型较大的野猪慢慢从后方前进,低着头,看他那动作,翁求胜不寒而栗,立刻飞身向下,哪知那野猪竟然也跟着下来,他从崖壁上滑行向下,野猪紧跟其后。 按好布包,翁求胜苦笑,真是…看着后面的野猪,那身量挺大,应该比翁求胜要重上许多,地盘又低,被毛又厚实,翁求胜怀疑,他赤手空拳能不能打败他,思考一阵,大概不行… 这般想着,两方又是追逐了两百米,再过去就是村庄了,想了又想,还是要解决。 这般想着,急转身,提气重力,绕开野猪冲撞的力道,用双手套圈,试图绕上野猪脖子,可这野猪似乎很聪明,不仅绕开了他,还转身,继续发动了攻击。 “我去…” 野猪虽然动作单一,但是他并非不灵活,加上速度又快,力道又大,翁求胜相信,只要被他碰到,他就没办法安好。 不知不觉,两方竟然在雪地里僵持许久,野猪喘着粗气,似乎非常气愤,翁求胜也是如此,他也很气愤,跟一头猪打成这样,要是说出去,自己的名声怕是要毁了。 就在此时,另外两边,两匹山狼从雪地里围了过来,看那金眸发出异样的光芒,看着的似乎就是翁求胜。 可是翁求胜此时正和野猪对峙,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发现。 山狼呲牙,认准一个方向,朝着翁求胜攻去。 翁求胜后知后觉躲开,忽然发现小腿肚一阵烧,紧急看去,黑黝黝的牙桩在翁求胜的眼中无限放大,眯着眼睛,一拳朝着山狼打去,山狼机警躲开,加入伙伴的阵营,围着他四处走动,确保翁求胜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 “我靠…” 翁求胜无奈大喊,还有没有天理,你们是狼啊,跟野猪打配合… 野猪认准他的动摇,一个低头,又冲了过来,翁求胜眼观四方,心中凉凉… 下意识往边上翻腾,山狼跟上,又重新躲开,小腿血迹斑驳,还有更多的血流了出来,一时间无限狼狈。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翁求胜心中打鼓,老天爷,别这样,难道他就这么交待在这里?一只野猪和两匹狼的嘴里? 忽然,翁求胜被雪地里的石头绊倒,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内息也无法保持,心中大骇,这要是被咬上一口,自己的半个身子该没了。 眼看着狼口就在眼前,翁求胜急忙用手去挡。 “小兄弟!” 如此危急时刻,翁求胜脸色苍白,大哥,你来晚了啊! 山狼离翁求胜只有半米,更惨的是,在这一瞬间,翁求胜的一只脚已经被另外一只山狼咬住了,无法动弹。 我命休已… 恍惚间,只听一声嗷宁,就要咬到翁求胜手臂的山狼被一石头砸中,眼角处清晰的出现血迹。 朝着身后看去,只见田旺拿着另外一块石头,精准砸向另外一只山狼。 山狼松口,纷纷绕着后方。 主动和翁求胜拉开了距离,田旺把翁求胜扶起来,看他这血迹斑斑的,十分着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要说原因,翁求胜大概知道了,只是实在没脸说。 不过田旺终归是常年在这边待着的人,一下子就想通了,摸了摸翁求胜的衣服,从他胸口拿出那个布包,翁求胜想拿回来,可惜体力不济,田旺打开布包,把那株看起来十分好看的六角植物扔在地上,山狼过来叼着,看了看他们也就离开了。 白雪茫茫,翁求胜昏了过去,毫无知觉。 等他再次醒来,入目的是自家徒弟要哭不哭的表情,这还是少见了,真的是女孩子家家,一点小事都能哭。 “水…” 声音沙哑,翁求胜不敢相信这是他发出来的,就像是多年没有进水的枯井一般,艰涩。 黎清振奋精神,立刻从外面给他倒了杯温水,起身喝了,回想起种种,实在是没脸。 许是知道他醒了,山菊从外间进来,还端来了热粥。 “小胜哥,饿了吗?这里有热粥。” “谢谢。” 端过,吸吸鼻子,一口口默默吃了。 “你阿爹呢?” 山菊想了想,“嗯,应该是去山池那边了。” “是吗?” “嗯!你伤口挺大的,阿爹去取山盐了。” 53第二层 也就是一碗粥的时间,外门一声响,田旺已经回来了,顺便还背回来一小水缸的池水,几个果子,还有一小袋山盐。 “山菊,打点热水,待会你小胜哥醒了要用。” “阿爹,小胜哥已经醒了。” “是吗?” 这般问着,田旺已经进来了,翁求胜不好意思笑笑,声音发紧,“抱歉了,大哥。” 田旺一脸紧绷,似乎不太高兴。 也对,是他自己自找的。 “说什么抱歉?可膈应人,醒了就过来,泡个澡,把伤口养一养,好得贼快。” 翁求胜听着哭笑不得,“好。” 虽然被包扎着,但翁求胜自己知道,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了,问题不是一点大。 黎清似乎知道他的勉强,只是自觉的扶持他。 也算艰难的下了床榻,田旺看人还没出来,进来一看,眨眨眼睛,直接给拦腰抬着走了。 “诶?” 黎清也是笑了,赶紧跟了上去,“带他去哪里?” “泡腿。” …… 黎清表示疑惑,什么叫泡腿? 这才疑惑着,就看见田旺把翁求胜放下,几下把包扎的布条撕了,顺便还把大腿以下的衣服都撕了。 这冰天雪地的,室内也不是太暖和,翁求胜冷得嘶哑咧嘴。 弄好这些,拿来水缸,直接把两条腿放上去了,顺便给他搭了一块木板,直接坐在木板上。 “这是干嘛?” “这是山盐池水,对待伤口好大好处,还消毒。” 山菊拿来补充的热水,接着解释,“咱们村子里生病什么的可能需要去外面找大夫,可是外伤的话这个泡一泡很快就能好了,我小时候还泡过,你看,这是当时的疤…” 说着就撩开小手臂,黎清凑近看看,确实有一条手掌长度的疤痕,“这么厉害?” “嗯。不瞒你说,外面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是跟阿爹要一点山盐回去泡呢。不过,山盐还是要跟山池的水搭配,效果才最好。” 黎清半知半解,不过透着水再次看到翁求胜的伤口,还是疼了一下。 不由的开口,“真是的,干了什么能被咬成这样?” “……” 翁求胜别开眼睛没说话,田旺提醒他,“你让身体热起来。” 翁求胜大概理解,提气,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伤口更痛了。 “水怎么变浑浊了?” 黎清吃惊的问道,山菊看了一眼解释,“没事,因为伤口里面坏掉的东西都掉下来了。” 这件事翁求胜感触更深,两条腿生疼,但是心里却没有那种担忧,或许是听到了山菊之前也是这么治疗的,有了心理安慰,他现在甚是平静。 又是过了稍许,田旺让他抬腿看看,翁求胜照做,“这次好了,明天再来一次。” 说着还问道,“还疼不?” 翁求胜后知后觉,动了动双腿,还真的是不疼了。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田旺不知所以,让他起来,提着水缸就去外面倒水去了。 黎清拿来新裤子,让他换上。 翁求胜看着自己的双腿发呆,虽然皮肉还不平整,但是已经不那么疼了。好奇的看了又看,还摸了摸… “换…裤…子…” 举着裤子许久的黎清一字一顿的提醒,心理吐槽他废。 翁求胜这才去里屋换了一身,说实在的,他现在脑袋有点晕乎。 等田旺处理好,坐在小凳子上,“来,说罢,干什么要拿那草?” 翁求胜看了看他,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对不住你了。” “别说废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翁求胜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一遍,田旺听着,点头,“是这个理…不过你不能拿走的,你拿走了,那群动物会攻击你的。” “现在可不是知道了吗?那群家伙怎么回事?即使互不伤害,但是协力什么的,也太过分了。” 这个是这个,但田旺更好奇的是,“哎,不是,小弟你怎么连两只小狼崽都打不过?就算打不过,你也不应该被咬到啊,见到他们的时候首先就要把球弄出来啊?” 球? “什么球?” “就是球啊…”田旺比划了一下,翁求胜表示懵逼,满脸疑惑。 干脆,站了起来,“看,就是这个球啊,有了这个球,那群狼崽不可能能咬伤你的。” 球什么的黎清是看不见的,但是翁求胜的表情就比较好玩了,只见他伸手摸了摸一片虚无,然后就是惊呼? “这是什么鬼东西?” 翁求胜所见,一个似是而非的球体,能感受到眼前有内息波动,一个激灵,砸了杯盖过去,在大家惊骇的表情中杯盖在空中列为了碎片。 田旺收起他所说的球,还是很疑惑,“你为啥不用?” 翁求胜心意难平,他能说他不会吗? “这个怎么来的?教我。” 摸着脑袋,“诶?我不会教的,你师父没教你吗?” “师父没教。”准确的说师父应该也没练到这边。 “诶?” “别诶,教我,教我,需要我拿东西交换吗?我有钱。” “哪个要你的钱?” 于是乎,什么都不太懂的半路师父只能一遍一遍给翁求胜演示。 “就是这样了。” “你怎么发出来的?” “我想他出来就出来了,如果面对野兽,还能快些。” 太过唯心,不可参考。 翁求胜回想起自己内息的修炼状况,刚开始他只是按照师父的要求在山里坐禅,整整半年没有出山,期间除了一些必要的饮食和睡眠,就只是练习师父教授的心法,心念化气,在半年后,他能把树叶缠绕在手边不让他落下。 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他还是拥有内息了。 出山之后,师父给了吃了一个丸子,刚入口火烧,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却觉得满身舒畅,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内流走。 师父说那是内息,可是刚开始若有若无,又是几年的进山修炼,终于在十三岁那年,他能把内息绕成一周不间断,可是一松懈,又没有了。 为了熟悉这种感觉,他又找各种感觉,不太成功,正在他气闷的时候,云秀叔叔送来子他自己做的药丸,那药丸他还见过,里面混了他的鲜血。 吃了,顿时体内的内息就不同了,似乎有自发意识一般,缠绕在身体某处。 师父说,下一步,应该就是形成内丹了。 为了他的内丹,师父他们可以说下了血本,几人保留的为数不多的灵植都给他用了干净,就是云秀叔叔的药丸,他都服用了不下十颗,最终在今年,似乎结成了内丹。 有了内丹,提气这个过程更加顺畅,完全没了往日的头重脚轻之感。 他以为这就是最终了,今日,不过是前些日子好奇,跟着这位热情大哥进来瞅瞅什么样的地方还能采摘到那么新鲜好吃的果实,竟然发现,自己的这条路,还有更加精进的地方。 54秦夏古镇群 然,终究不是很理解,等到雪停,翁求胜还是没能抓住丝毫气息。 田旺已经开始赶人了,天天吃他家的,压力挺大,翁求胜给钱都不行,钱又买不来野味和山菜,都是要自己去采摘才行。 郁闷告别田旺,翁求胜带着黎清往秦夏走去。 黎清伸了个懒腰,这阵子可闲死她了,手脚都僵硬了,特别是跟山菊待久了,人似乎也文静了不少。 “去哪啊,小师父?” 眼看着翁求胜又跟着人屁股准备走了,黎清站在原地不得不提醒。 翁求胜停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刚刚逮住的老哥,这位刚刚说他们家那有奇妙的野菜,人吃了红光满面。 最后思绪一定,朝着黎清走了过来,“我们走吧。” “哼。” 心思摆回来了,路上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也就大半个月有余,黎清已经踏上了秦夏的土地,土楼,圆顶,泥墙,还有出墙的红枝,怎么看都是一派田园风光,土黄色的瓦片,各种颜色的砖围成一个个图案,脚下刚过来一只大鸟,墙上又飞过一只白雀。 黎清是看呆了,还有那守门的,感觉异常的简陋,黎清敢保证,这是他见过最松懈的守卫了,他们到了的时候,人还在打瞌睡。 翁求胜敲了敲门,人才醒过来,看了看铭牌,让他们过去。 “小家伙,你三叔回来了。” 翁求胜一听一个激灵,“三叔?” 随后哪有回应,又是呼呼大睡。 翁求胜可不管,简直像被雷击了一般,撒了退就跑,黎清还想跟上,跑了两步就没见人影了。 “呵呵,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声呵笑,来自于上方。 黎清气喘吁吁,看了看小墙上的女人,就她的视线所及,正好是人裤裆,当真是…姿势过于豪放。 “你是?” 蹲在墙上,来人拿来瓜子吃着,看着眼前的小人,“你又是谁?” 黎清指了指翁求胜的方向,“我是他的徒弟。” 一听这个,女人眼眸立刻就垂了下来,“不得了啊,就出门一次,就给自己找了个女徒弟。” 把瓜子收起,拍拍手,“来,我带你去见他家长。” “哎?” 被拉着七拐八拐,黎清甚至都没记住路,到了一个土屋前,好大的一个院子,各种植物,果然从里面传来翁求胜兴奋的声音。 女人拉着她,大吼,“云秀,你徒弟给自己找了个女人。” 于此同时,屋内一片寂静,两个小娃子一左一右的靠着门口,伸着脖子就看了过来。 “真的,有小姐姐。” “有小姐姐。” 这真是尴尬了,只见翁求胜脸大红,“别乱说好吗,你这臭女人。” “呵呵,叫红姨。” 黎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跟着他出来的两个男人,不得不说,黎清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美人。 肤白貌美,加上那气质,要是在临安也是难得的美人。 “子彦,好好解释。” 翁求胜有些郁闷,“黎清,我的徒弟。” 黎清赶紧弯腰施礼,“在下黎清。”然后…“子彦?” 谁是子彦? 那美人看了看翁求胜,表情甚是疑惑,翁某人似乎才想起来,在那儿哈哈傻笑。 “哈,那什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云秀,我二师父,这是赵霆,我三叔,这两个小的是三叔家的双胞胎,这是黎清,我的徒弟。” 黎清有丝不好的预感,“敢问小师父,子彦是谁?” “呵呵…” “真是满嘴谎言。”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你…” “大不敬,给你记一笔。” 话语刚落,随之而来的是从不远处丢过来的一截棍子,云秀从地上捡的,简直是又快又准。 “子彦,把人带进来…还有棍子。” 摸着脑门,翁求胜满眼眶泪水,“二师父,我是狗吗?” “你说是就是。” 红姨一直笑着,拉着黎清也就进去了,进去之后黎清才感觉别有洞天,一条长长的外廊,脱了鞋子上去,则是两个大屏风,过了屏风应该就是大堂了,四张棕色椅子,云秀,赵霆各坐一张,红姨坐上一张,两个小娃子霸上一张,然后黎清和翁求胜就尴尬的站在边上了。 “赵森,赵霖,让小姐姐坐。” 两双胞胎看了看自家阿爹,赶紧下来,“是,阿爹。” “小姐姐坐。” 黎清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被拉上了座位。 翁求胜已经不抱怨了,自顾自的拿了个垫子,坐下了。 “二师父,这是我找来的一本册子,你看看。” 黎清瞄了瞄他,这也太自然了,不会不好意思吗。 两小的学他,也是找来了两个垫子,坐在了地上,还顺手抱起来不知从那里过来的猫。 一人一只,两猫就这么看着她,说真的,她心里有点发毛。 云秀接过册子,只是翻了一页便坐正了,“这是从哪里来的?” “这家伙的夫子给我的。” 黎清笑笑,似乎确实是逐阳给的。 看了看黎清,云秀继续翻看,“这是作古本,其中八种已经被证实不是灵植,另外三种已经失传,不知所踪。” “哈?” 翁求胜拖着下巴,“我还以为自己找到好东西了呢。” “该是哪位自己誊抄下来的,能有这样的完整度已经不错了。” 说完就把书册往边上一放,叹了口气。 眼瞅着云秀眼中的失望,翁求胜微微勾起嘴角,“二师父,我除了这本册子,还有一东西。” “什么?” 装模作样的从怀里摸出一袋子来,“啦啦啦…瞧…” 云秀接过,打开一看,看了看翁求胜,起身,取了勺子,舀了一勺子,化了水,闻了闻,在手上刺啦一个小口子,把手指放了进去。 一会儿拿出来一看,笑了,“小子,第一次出门就找到好东西了。” 翁求胜笑笑,“哈哈,不好意思啦。说来惭愧,我本来是想把白相铃铛给找出来的,哈哈…” 无奈摇摇头,“白相铃铛要是那么容易找,还轮得到你。” 翁求胜给的东西是山盐,跟着田旺去收了两天才扒拉了那么点,好在那群动物们不计前嫌,看他只是弄点盐,也就放过他了。 不过还是免不了监视,在两匹狼的注视下完成了所有操作,翁求胜觉得他自己也是很厉害的。 55夏岭 赵霆听云秀解释一番也是好奇,也是试了试,确实效果奇佳。 “有了这个,你相对就轻松些了。” “嗯。” 转头看向翁求胜,“哪来的?” “这都是缘分。” 这话不假,确实是缘分。翁求胜随即把他在田旺那里看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两人若有所思。 “白鹭山深藏不露,那村子说不定就是接受了大山的馈赠,我们沾点福气就好,不要多加打扰。” “嗯。”随即想到什么,“啊,那田旺大哥告诉我,内息修炼似乎有第二层,他把那称之为球。” 赵霆思考半响,“难不成你想说的是绝对防御?” “绝对防御?” 云秀似乎也想起来了,“一直以来以为是传说,想不到当世竟然还有人会。 子彦,没有错的,那应该就是绝对防御。” “那是什么?” “内息修炼总共四层,第一层,轻身,重力。第二层,绝对防御。第三层,覆膜,第四层,化息。 据说神话时代的修士能做到化息的修士极有可能到达人的顶端,化神。” “化神?” 翁求胜低囔出声,化神? “人能变成神?” “传说是这样的,根据记载来看,目前为止公认已经化神的只有三人,建国初期的穂风,中期的徐鹤,以及离我们最近的曾黎。” 赵霆跟着解释,“也有一种说法,这三人一直活在我们中间,长生不死。” “不过说离我们最近,曾黎也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人了,要真是活到了现在,不敢想象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无论是怎样的存在,对我们来说都很是遥远,今日就不多说了,子彦,既然你收了徒弟,也带了回来,应该有你的想法的,但是还是先进行仪式,入名录吧。” 翁求胜回神,“是。” 黎清一直没太懂这边在说什么?什么化神?什么曾黎?“什么仪式?” “修士不在尘世名录之内,但是我们都有一个暗名录,仪式就是告知大家,你是我们秦夏的修士罢了。” 秦夏修士? 虽不明所以,黎清还是照做了,第二天,黎清就见识了一番,什么叫做入名录,简单的说就是要在夏岭的一面石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从秦夏小镇的一侧入了山脚,随着爬了三个时辰才到了这里,上面虽然还有一段,但翁求胜说到这里就好了,黎清的目标就是要在一面空空的石壁上,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黎清不太看得清下面,但这并不妨碍她发现下面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赌她一个时辰能写完。” “好,我说她一个时辰也写不完。” 自打被翁求胜系上了绳子从悬崖上扔下来,挂在半空,黎清的心脏就没安稳过。她的任务就是拿着大毛笔在石壁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可是…可是… “你动手啊?” “哎不是,小师父,这够不着啊?”你要是写在眼前就罢了,这还要写在指定地点,她已经尝试多次了,还是写不进那个框。 “手太短了吧。” 羞愧的捂脸,黎清甚是无奈。 下面人头黑压压一片,黎清甚是怀疑这还要被围观多久。 不时的有哄笑声传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手不行就用脚啊?” “你脚会写字,我不会啊。” “真是…” 翁求胜甚是觉得黎清将是他带过的最笨的徒弟了。 无奈,在上面给她调了四五次位置,最后写出来的黎清两个字哆哆嗦嗦,跟旁边的相子彦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不要说旁边还有一个古体云秀了。 对了,昨晚黎清才明白自家小师父原名相子彦,翁求胜是他出门的名字。 她口嗨说了他一句取名废,听他扯了一堆,为什么翁求胜是一个好名字。其中关于求胜的解释多达数种,最后黎清实在困了。 “你到底看中求胜什么?” “我就是想要胜利。” “那不就得了,百无聊赖独求胜,何苦做那乱中人。” 啪的一下,“大不敬,记上一笔。” “啊!疼…” “子彦哥哥打小姐姐。” “子彦哥哥打小姐姐。” 尔后只见云秀一脚踹了房门,把翁求胜给拎出去了,“给我出来,谁给你的勇气在我的地盘上动手的。” “二师父,我没打她。” “人证,一,二,三,还想狡辩。” 随后就是翁求胜哀嚎声。 在大家吹嘘中给拉了上来,黎清站稳脚跟,看了看山下,“这里就是夏岭的全部了吗?也没什么不同呀?”想夏岭也是七座灵山中的一座,还以为多么奇妙。 “想得美,这不过是山脚。” 跟着下来,“那夏岭在哪里?” 这一览无遗,哪里有其他的山了。 “等雾起来了你就看到了。” “雾?”不以为然,太阳正好,要是起雾也得是早上,“夏岭有林官吗?” “有啊。每一座灵山都有林官的,你柴大哥不也就是白鹭山的林官吗?” 等等,黎清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杜安国林考,听他提了一嘴,谁来了夏岭来着? “辛苑?” 翁求胜也是愣了,“你咋认识我家大兄弟?” “大兄弟?” “对啊,辛苑嘛,红姨的儿子啊。” 黎清就差一口老血喷出来了,“红姨多大了?” “快六十了吧。” “呵呵,看起来不像啊。” 颇为搞笑,“那你觉得我二师父多少岁?三叔多少岁?” 黎清觉得她应该慎重,“云秀师父三十?三叔的话三十五?” “哈哈,我家二师父四十八。哈哈…” 似乎踩到笑点了,翁求胜没停住,“三叔好可怜,明明才二十四。” “呃…” 那边还在笑得不停,黎清赶紧跟上去,“不是吧,为什么?看起来不像啊。” “这可不就是修士。” 停下回头,又是正好挡住她,黎清视线所及,就是他胸口的绒毛。 “来,第二个环节,认山。” 随即让开,指了指那雾中慢慢浮起的山峦,“只有起雾才能看见的真正的夏岭,小时候,师父指着他问我,想去吗?我说想去。你想去吗?” 黎清自认为还是看过山的,但是未曾看过一座如此朦胧,“怎么去?” “他有两条路,一条就是我们常走的那条,一条是起雾的时候才能看到的那条,你要走哪条?” “你说呢?” “那当然是走雾中的那条了。” 说罢指了指一条红色的小路,小路遥遥,深入高山。 56守山人 黎清还看着那小路发怔,翁求胜对着山下大喊,“二师父,我带她进山看看。” 云秀摆摆手,回到眼前,“来,把钱放在这。” 一边汉子揶揄,“天啊,云大夫,自己的徒孙也拿来做赌,骗我们呢?” “我昨天才刚见她,谁让你跟的,把钱放下。” 他们气死了,可不是被谁忽悠了,“刚刚那嗓子是谁吼的?” 赵霆默默的咳了声,暗地发笑。 “赵大哥,你助纣为虐。” 回答他的是云秀的一脚踹,直接下山,“啊…” “注意言辞,刘家小子。” …… 翁求胜在前面走着,黎清后面跟着,许是担心她,这一次翁求胜慢了很多。 等笔直下了这个被称为山脚的山峰,到达那红红的小路,黎清是震惊了,这半人高的草叶在雾气中显得更加红艳。 “这叫红叶草,是最常见的灵植之一,平时的时候是绿色的,只有雾气起的时候是红色的。” 指着旁边的一条小路,“这是通往林官住所的,临安设置的路线往那边走。” 黎清观察着两边,正好和这红叶草的路是两个方向,“临安不知道这条路吗?” “知道,事实上,他们是故意避开伤害红叶草的。二师父做林官的时候,特地把路先给规划好了。” “二师父是林官吗?” “对啊,要不然辛苑一个在野的小子第一次考试就能成,多大的人才啊,他是?” 原来如此,黎清总算明白了辛苑那匹黑马从哪边来的了。 “我去临安可不就是顺带送他去考试吗,一路上大哥兼保镖。” 呵呵,好吧。 跟着翁求胜的脚步,两人顺利上了山,这红叶草一直蔓延到小半山腰,这才停歇,慢慢不见了踪迹。 往上更是没有路,行走更是艰难。 翁求胜似乎轻车熟路,黎清跟着他的脚步,似乎也轻松了很多。 等她喘着气,终于停下的时候,看见翁求胜对着一排石头跪拜。 “这是秦夏修士的前辈们。” 一个激灵,也是跪下了。 “前辈们好。” 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忌讳跟坟墓靠得太近,“里面什么都没有,他们死了之后骨灰都撒了,就是铭牌给留在了这边。”指了指头上,只见大树下成百上千个铭牌随风起舞。 误会了,她还以为他们都埋在了石头下了呢,合着都挂在树上啊。 里面最新的一个是,“辛雷。” “辛雷是辛苑阿爹,在他八岁的时候过世的。辛苑是红姨他们的老生子,来得晚。” 黎清点点头,随着翁求胜的动作看去,眼前的景色似乎是一种绝景,雾气朦胧,但是又不是那么迷幻,绿色点缀在白雾中又是那么鲜亮,阳光撒下,在深谷中似乎轰隆出声。 “这下面我们都没有下去过。” 黎清一听,往前凑了一点,翁求胜指了指,“这边,那边,我们都去过。但是那三棵大树中间,阳光撒下的地方,我们重来没有找到对应的地方。 从这边下去,可以到达谷底,几乎看不见阳光,下面野兽扎堆,猛蛇成群,但是就是那三颗大树所在的地方,我们没有找到。” “什么意思?” “这个山谷像不像碗?” “嗯。” “碗的底部我们没去过,不是不能去,是去不了。 师父们曾经做过一次大规模的定点,我们以为到了正中间,可是在上面的人看来,只是在树的边缘部位,尝试了几次皆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那里有秘密的空间?” “嗯。师父说秦山的山神住在里面。” 又是山神,说到现在,“你看过山神吗?” 翁求胜摇摇头,起身,转身离开,“时候不早了,再过几天,等二师父给你看看体质,我再带你上来。” “你师父看过山神吗?” 黎清对于这个甚是好奇,翁求胜走在前面,慢悠悠的开口,“师父也没看过,但是师父祖传一本话本子,叫做枯叶黄,里面写了居安山的山神,还有守山人。 师父不知道这本话本子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可是他们家带着这本子多年,都不曾抛下。 成年之后,师父跟二师父曾经带着疑问去过一次居安山,找到了话本子中的小镇,也去了那山上转了一圈。” “有吗?” 看了看她,还是摇头,“没有,但是他们两个也不是毫无所获。根据故事中的背景,当时的守山人应该就是后面的族长,他们就打听了,当地的最富盛名的一族,陈家。” “陈家?他们那边最出名的是陈家?” “嗯,陈家在他们那边家喻户晓,是他们的领头人,也是镇子的实际掌权者。 当然,师父他们不排除当年陈家为了自己的家族,让人传播了这一番故事,可等他们一问,两人发现,枯叶黄这个故事,他们没有人知道,所以,那个故事不是陈家写的,自然也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的。 当时陈家当家的人叫做陈茗,是一个温婉的女人,师父他们也年轻,直截了当的问了,问她,你可知道守山人。 陈茗当时迟疑了一会儿,没有说法。 师父他们无奈,这又无证可考,山神也不会就这么出现,能够得到的参考也就是当地的传说,还有那姓陈一家的话了。 两人几乎就要失望而归,但是奇妙的是那陈茗似乎调查了师父他们一伙,得知我二师父出生于临安云家。” “临安云家?临安世家当中并没有云家啊?” “世家当中自然没有,但是修士中有。 临安两大修士家族,龙家和云家,其中龙家一脉是上古时期大祭司血液,福泽深厚,虽说现今已经不参与国政,但是在修士的世界中还是有很大的威望,然后就是云家,他们家最出名的就是那身血了。” “血?” “嗯,云家是灵血传人。” “灵血传人?” “是的,因为这个原因,二师父直到成年之前一直被临安圈养在临安城,也就是成年那年,师父好玩,夜闯临安内城,发现了他,然后给带了出来。” 一边说着,翁求胜握紧了拳头。 “然后呢?” 慢慢恢复神色,“然后,陈茗请求二师父救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自从出生以来就得了一种骨病,而且发病时剧痛。” “那什么病?” “家族遗传病,二师父精通医术,他过去诊断一番就明白了原因。那孩子出现了隔代遗传,从娘胎内他就拥有了强大的内息,内息窜入骨髓,不听指挥,随即剧痛。” “这…也就是说…” “嗯,也就是说如果处理得当,那孩子应该是天生的修士。” 这般说来,田旺大哥或许就是这一款,当时过于震惊,他反而没有想起来。 “那后来呢?” “后来二师父帮助他稳住了内息,师父想起了枯叶黄,随而问陈茗,家中是否有枯黄色的叶子。 陈茗思索一番,说枯黄的叶子没有,漆黑的叶子倒是有。 随即拿了盒子过来,里面是十几片黑叶子。 二师父灵机一动,滴了几滴鲜血,那叶子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微微的黄色。 此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叶子竟然自己飘了起来,化作了粉末,从小孩口中进入了孩子体内,孩子的身体慢慢发生变化,体内内息很快的结成了内丹,三日之后,那孩子手上便多了一个小叶子做成的手镯。” “这也就说…” “守山人是真的。” 57江红玉 守山人是真的,那山神呢? 答案不言而喻,翁求胜觉得也是真的。 两人回到镇子已经是小半夜,云秀给留了饭。 正拿着书在看,黎清吃着饭,好奇。 “云秀师父,小师父说你在临安内城待过…” 云秀看了看她,不否认。 “是的。” “那…”黎清犹豫不已,“您可认识黎玧?他是我阿爹。” 云秀看了看她,笑了,“认得,我出来的时候,正好卓峰带着一个年轻小子过来觐见临安王,眼看着只比我小一些,生得倒是端正,就是拘谨得很,在路上摔了一跤,满脸通红。” 微微一笑,“很难想象。” “什么?” “很难想象阿爹会那个样子,他一直都是巍峨的。” 摇摇头,云秀放下书本,“谁都有稚嫩的时候?你是黎玧的孩子我一早就看出来了,面相十分相似。” 比划了一番眉毛的位置,云秀轻笑出声,“你眼睛倒是像你阿娘,当年临安王摆寿宴,我在后方饮酒,百官携家眷入席,逐阳的阿爹逐淮带着逐阳和贺燕前来见见世面,逐阳和黎玧撞个正着,然后我看着贺燕的表情我就知道,有点意思。” 黎清没想到能听到这些,云秀师父住在临安内城已经让她很惊讶了,竟然还知道如此多的旧事,想不到翁求胜跟自己意外的有些其他的联系。 翁求胜呼啦呼啦吃完饭,把碗收好,洗了,这点倒是很乖的。 联想到之前种种,黎清有些事情迫切的想知道,比如说临安王的事。 “那云秀师父,我阿爹被说叛国,您知道吗?” 云秀点点头,“我知道。” “那您觉得,王知道吗?” “阿伏应该是知道黎玧没有叛国的,但是阿伏会那般做我也能想得通,阿清,黎玧他不了解阿伏,也不曾想试图了解他。” “什么意思?” 云秀看着她,很认真。“你是不是觉得临安王不识人心,不顾子民。” 黎清没有答语,那大概是的。 “你会这般想是不错的,但是阿清,不是我说阿伏的好话,那孩子比大家想的都要艰难。” 翁求胜拿来小凳子坐好,自然的给云秀捏手指,一根又一根。 “怎么?生气了。” 这话是对着翁求胜说的,黎清追着声音看去,只见翁求胜有些颤颤然,“就算师父会原谅他,我也不会。” 摸摸翁求胜的脑袋,“快别放心上了,有空去看看你师父,他叨叨很久了。” “嗯。” 有丝别扭的,不似往常。 “我怕见他。” “不会骂你的。” “可是,我告诉他了,就算他要骂我,我也是要去找的,那不是他的仇人,是我的仇人。” 说罢起身,回房间去了。 蜡烛光芒摇曳,两只大猫结伴回来,踩了云秀膝盖,闻了闻手指头,云秀给抱起,摸了摸爪子,“真是固执的小家伙,是不是?” 黎清不明所以,也是起身告辞。 回去睡了。 第二日,云秀说他还缺了点东西,暂时先不看黎清的资质,让翁求胜带着她到处走走。 秦夏古镇算是保存比较好的古建筑群,通体色调偏黄,加上各种颜色的彩砖,给人一种质朴的印象,跟临安的高墙,厚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大家似乎都认识黎清了,这才几日,已经没有了陌生。 “小阿清啊,你是哪的人啊?” “临安城。” “哦,那和云大夫一个地方啊。” “好像是的。” “临安城大吗?” “还行。” 一边翁求胜抱着小狗转圈圈,看着小狗甩脑袋,人生非常愉快,摸摸狗脑袋,给放了下来。 “大娘,你家小狗太胖啦,吃少点嘛。” “哎,他还在长身体呢,跟子彦一样都需要多吃一点。” “谁跟一只小狗一样。” “你看看,就是跟小狗一样。” 黎清也是好笑的听着,那边显然不耐烦了。 “走啦。” “大娘再见。” 两人告别晒着太阳的老妇人,走上了僻静的小路,就这一会,镇子的大致结构已经了解了,几个镇子就是一个城,算是规模比较小的,了解起来相对比较简单。 枯枝惆怅,跟远处的山群截然不同,那边依然翠绿。 “先前你说你到内城去怎么,怎么?是想调查什么?” 翁求胜挑眉,“这你都还记得。” “你说在左相府看见常叔来着。” “嗯。” “干嘛去内城附近晃悠?” “找人。” “找谁?” “仇人。” 事到如今,黎清再也不会追问,为什么去内城找凶手?凶手在内城吗?这样幼稚的问题,她如今只是一介草民,临安内城的事不是该由她来操心的问题。 不过,小师父毕竟是小师父嘛,问问还是可以的。 “有眉目吗?” 翁求胜随手捡起一个树枝,甩着,“想干嘛?帮忙?帮倒忙?” “好奇。” 回眸看着她,黎清甚是紧张,停下,之前并不觉得,日子久了,有些东西就越来越清晰,比如说其实翁求胜长得挺好看的,然后被他直视什么的,心理有点压力。 微微别开视线,脸皮子陡然有点烫了。 “子彦哥。” 声音清亮,很有朝气,黎清朝着看去,只见翁求胜笑着迎了上去,“红玉,好些日子没得见了。” 叫红玉的女孩笑得可是开心,“抱抱。” 摇摇头,翁求胜给抱了起来,“长高了没?” “没长高,胸变大了。” 翁求胜那是一个尴尬,只能扯点嘴皮子,“哦?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呢?” “哈哈。” 红玉似乎跟翁求胜是极其熟悉的,就胸不胸这类的事情竟然能这么简单的说出口。 “这位小姐姐就是你收的徒弟?” 小女孩看着她,眉眼中似乎有点什么,就黎清这几两的神经来看,嗯,有点意思、 “你好,我是黎清。” 小女孩凑着翁求胜身后站着,反手抱着他的腰,“你好,我是江红玉。” 翁求胜挂着一个重物,内心是有点抗拒的,“红玉,你是不是长胖了?” 江红玉似乎不能听得这些,甚至都忘记跟黎清眼对眼了,看着翁求胜怪叫,“什么长胖了,子彦哥你会不会说话。” “我就问一个问题,胖就胖了,没胖就没胖,哪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 “哼…” 不一会儿,一声音传来,翁求胜凑了上去,“江姨…” 从表情看是开心的,应该是他的长辈之一吧。 江姨从远处过来,“哦哟,是听到红玉咋咋呼呼的,原来是逮到子彦了,怎么?带着徒弟走街啊?” “可不是嘛,她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正好看见了,来瞧瞧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子彦收了。” 红玉似乎也不喜欢听这些,“阿娘,是徒弟,只是徒弟,别省词好吧。” 给了女儿一个白眼,跟黎清问起了好。 “让你见笑了,我是子彦江姨,是他师父的妹妹。” 58总有故事 往常人听着似乎只是家常,可是黎清听出了别样的味道,“您好。” 翁求胜许是不喜在这僻陋的地方长期待着,建议着开口,“咱们找个别的地方行不?” 江红玉还是挂在他身上,“好呀,好呀,子彦哥,我想吃香云糕。” 叹气,“哎,又是吃。” 虽然嫌弃,但还是下意识的带着众人往小店的区域走去,四人明显分为了两段,江姨和黎清一起,江红玉则是粘着翁求胜。 黎清本不该介意的,只是这难道不会太紧了吗,而且,这当娘就在后面看着,不觉得有些不好吗? 江姨似乎是不以为意的,只是看着两个的背影笑,低声对着黎清笑着,“你看这两个,还没成亲呢,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黎清似乎被雷击了,成…成亲… 被动被拉着走,精神恍惚。这什么意思?这也就是说…她就要多一个小师娘啦? 她还没开始学习呢,就多一个长辈,那可不多一个人需要注意了,本来她就觉得小师父长辈太多了。 眼瞅着就有师父,二师父,三叔,红姨,这里还有江姨,合着还有小师娘… 许是她心声感天动地,一个小白球直直朝着翁求胜撞了过去,硬生生的把江红玉给挤开了。 “子彦哥哥,赵霖想吃糖。” 又是被人形锁定,翁求胜有些气闷,给抱上来,“你阿爹让你吃了吗?” “阿爹跟秀秀去山里了。” 这…不远处赵森似乎也发现他们了,有些小喘气,“赵霖你不要乱跑。” “没有乱跑,我看见子彦哥哥了。” 虽说是双胞胎但是赵森就比赵霖懂事得多,这不还知道先打招呼。 “江姨好,红玉姐姐好,小姐姐好。” “哎,阿森,你可是长高了?” “没,江姨,我没长高,就是牙快掉了。” “哈哈,那可不能吃太多点心了。” “嗯,所以赵霖,你也不能吃。” 赵霖很明显听到了,只是看那表情似乎是没听到的,装得不错。 “子彦哥哥,我要这两个。” 无奈摇摇头,给放下来,“你说什么?” “我要那两个。” “没有。” 瞬间就憋屈了,猛地往黎清这边一钻,黎清差点没站稳。 “小姐姐,我想吃糖。” “呃…” “小姐姐,给我买嘛,给我买嘛…” 软糯软糯的,要是平常,黎清肯定给买了,只是现在,看了看众人,只是无奈安慰,“换牙的时候还是少吃点甜食。” 眼瞅着大家都不给他买了,赵霖哇哇大哭,江红玉盖住耳朵,翁求胜也是如此,赵森实在不耐,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弟弟,他是十分熟悉的。 “你再哭,阿爹就知道了。” 效果出奇,赵霖抹抹眼泪,“眼睛红不红,阿哥。” “红。” “那怎么办?” “你答应我这些日子不闹腾要吃糖,阿爹就不会知道。” “哦,好,那我不闹腾。” “是不吃糖。” 黎清看着两个小的交流,心里颤颤,现在小娃娃说话段数这么高吗?这么一看,自家小师父嘴巴厉害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了。 事情被两个小的一搅乱,江红玉也不好再要吃的了,只见翁求胜一手拉着一个小的往回走,而黎清正好就被江家母女两围住了。 “小姐姐,你在哪里遇到子彦哥哥的?” “临安城吧。” “那你家是干什么的?” “呃…”这要是之前,她倒是好开口的,只是现在,“就是普通人。” “普通人也有个事业,比如我们家是养狼的。” “养…什么?” 前边翁求胜似乎是听到了,隔了有点远,“他们家祖传驯兽师,那狼是灵兽。” “诶?” 这下黎清可是好奇了,祖传驯兽师啊,“灵兽是有灵识的动物吗?” “可以这么说吧。” 也就是说江红玉他们其实也是修士? 这下就有点好玩了,“狼会攻击你们吗?” “你知道什么叫驯兽师吗?” 江红玉不屑回答此等问题,反手给她一锤问。 “呃,不太清楚。” “驯兽师还会被攻击,那打什么打?等着被吃就好了呗。” 实在是略显尴尬,翁求胜把两小的送到屋里,这才回头,“要进来不?” 黎清低着头进去,然…江氏母女二人皆在门口站着,眼神漂浮。 “二师父刚刚上山了。” “不不,给我们拿两凳子吧。” 见她们坚持,翁求胜去拿了凳子,黎清又是纳闷了,“这是什么意思?” 翁求胜回到屋内,走向厨房,给两人沏茶。 “二师父曾经被江家的狼攻击过,尔后二师父就说了,江家的人不准进屋。” “江姨不是你师父的妹妹,那你师父不也姓江。” “对啊,要不然你以为是哪个江家人那么不小心。” 呆愣了半响,也就是说,“你大师父的狼攻击了你二师父,为什么?” 翁求胜也摇摇头,“二师父说那狼看他不爽,谁知道呢?” 有丝不好的想法,黎清不吐不快,“那是匹母狼吗?” 然…翁求胜好笑的看着她,“真是可爱的想象,可惜,惊雷是公的。” 惊雷,狼的名字吗?诶,不过…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师父也不知道,不过二师父向来说到做到的,尔后师父过来都是睡在柴房的,可怜兮兮的。 “那惊雷呢?也睡柴房。” 又是贼笑,“啊…不…二师父认为惊雷会攻击他完全是养育人的错,所以惊雷还是能进屋的。” 大师父好可怜。 去了屋外,江红玉不知从哪里找到了猫,给抱在怀里,“侬侬,又长膘啦,小肚子都垂下来拉。” 顺手还摸了摸,黎清甚是羡慕,要知道那两猫很明显的看她不顺眼,碰到都是绕着她走的。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半天,云秀和赵霆背着背篓从外面进来,江家母女迅速就站起来了,可以想象,云某人的威力不小。 “干什么来的?” 言简意赅,云秀该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 “大哥听说子彦回来了,让我们来叫他。” “小子不愿意去。” 江曼细眉微颦,赶紧迎了过去。“那你说句话嘛,他可听你的了。” “你不是他江姨吗?他难道不听你的。” 江姨看了看翁求胜,后者挪开视线,假装给赵霖抓虱子。 “我不是侬侬。” 小娃子愤懑出声,赵森帮着阿爹整理东西,遥遥叫他,“赵霖,来,阿爹摘了果子哦。” 这一激灵,耍着风火轮就跑了,速度奇快。 眼看着两个重要人物都盯着他,翁求胜润润嗓子,“咳咳…那啥,我只是说不会再去见他,没说不去看惊雷。” 江姨陡然一笑,“这就对了嘛,惊雷可想你了。” 云秀微微摇头,放下背篓,“要去就去,不要再气哄哄的回来了。” “哼…” 黎清一边看着,趁着猫发愣的期间摸了一把,十分愉悦。 猫似乎被她吓到,瞬间跑到千万里远,大甩尾巴。 凑近自家小师父,又有好玩的事了,不问怎么行。 “跟大师父吵架了吗?” 人给了她一个白眼,“什么都爱问哈?” “要不然呢,你跟我讨论一下如何口是心非也是可以的。” 翁求胜手指一抬,给了她一个板栗,“大不敬,给你记一笔。” “唔!”虎着眼睛看着他,就知道打人。 眼看着翁求胜当真是不愿意说了,可是黎清此时正是最想知道,环顾四周,看了看半天没有动作的江红玉,“嗯~” 眨眨眼睛,小跑几步就过去了,“红玉,他们感觉还挺忙的,你要不要再带我出去走走。” 江红玉用眼角看她,又看了看自家阿娘,后者正开心的缠着云秀要着东西,可以明显发现,云秀对待这个好友妹妹脾气还是不错的,只是回答不可以,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 “走吧。” 屁股一拐,人就往前走了。 跟着出了门,回眸对上翁求胜不解的目光,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慢慢体会。 “这丫头,长进了啊…” 翁求胜一口气憋着那里,才来几天,学会耍心机了,当真是近墨者黑,啊,不对,差点把自己骂了。 …… 黎清跟着江红玉后面,小姑娘也没有遮挡,她看得大大方方的,就黎清的目光来看,自己这未来的小师娘算是一个美人,身材虽然没有长开,但是该有的地方也有了。 “红玉今年几岁啊?” “十五,想干嘛?” “没…没~就问问。” 一转头,给了她一个白眼又继续走了,这走去哪里黎清也不知道,但是根据这路线来看,江红玉也只是随便走走。 “红玉喜欢小师父吗?” 小师父自然指的是翁求胜,江红玉也是知道这点,一听就停下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很子彦哥哥处了很久了。” “诶,小师父以前住你们那?” “不是,他跟着大舅跑呢,十岁的时候来到江家住了几年,后来又是跑来跑去。” 听着似乎挺不满,黎清试着想了想跑来跑去是什么滋味,餐风露宿不用讲,还有不知名的危险,他一个小少年,就一直这样吗。 “他和他师父吵架了吗?” 说到这里,红玉叹了一口气,“哪里是吵架啊?大舅内丹被废,子彦哥哥问他是谁干的,他非不说,那子彦哥哥就没同他说话过了。” 内丹被废? 黎清脸色陡然一白,她这还没摸到边呢都知道内丹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更何况是被废了,那又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忽然想到一些东西,黎清似乎心思清明了很多,难不成翁求胜认为他师父内丹被废跟临安内城的人有关。 “喂,你和子彦哥哥到底什么关系?” 59夸他就是了 思绪中红玉这一句话就插了进来,黎清反应半天,“什么什么关系?” “嗯,不要骗我了,子彦哥还那么小,按道理说不可能收徒弟的,也没那个本事收徒弟,他自己还没出师呢,肯定有猫腻。” 这般说着,红玉瞅着她,似乎说了千言万语。 黎清一个恍惚,这孩子是这么看他们的,可是…这黎清就冤枉了。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们…” 起了个话头,又是迟疑了,翁求胜跟她的相识可有那么简单,其中还牵扯到阿爹,微微叹了口气,“他算是我们家的恩人,我老师觉得他有本事,想让我多学学,不是你想的那般。” 听到这里,红玉反而释然了,“那是,子彦哥哥在他那代里也算佼佼者,在秦夏修士大赛中也是能上前三的,我是听说如今世道修士都是不被承认的,你们家倒是心大,也不怕子彦哥哥是个骗子。” 呵呵,她能说一开始她确实但他是骗子吗,“怎么会呢?本事是不会骗人的。” 红玉微微勾起嘴角,“他本事大也是众所周知的。” 心思明晰很多的黎清微微点头,她知道了,跟红玉相处,夸翁求胜也就对了,比夸她自己还要有用。 “我老师说小师父才智过人,是一个人才…” “哼哼…” “又见多识广,跟着学习肯定不会吃亏的。” “哼哼哼…” 两人后面各自找到法子,处得还不错,红玉请她吃了糕点,黎清也买了东西送她当做见面礼。 等两个小白球找到她们,红玉正好把一整快全吃了,没给赵霖看见一个影子。 “你吃点心了。” 红玉看着小娃子,一个抬眉,“干嘛,不行吃啊。” “你都不给我留一点。” “又不是给你买的。” 后者又是嘴角一垂,黎清看了看后面跟过来两娃子阿爹,这孩子也是记忆感人,才刚不久说不吃甜点的。 估计是下意识的,瞄见熟悉的衣服,就要告状,“红玉不给我留点心。” “要给你留什么?” 哐当… 黎清似乎听见了小娃子脑中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颤巍巍的看了看自家阿爹。 “没…她没要给我留什么…” 赵霆黑着脸看着儿子,一把给抓了起来。 “让你们来找人的,不是来要东西吃的。” “饭做好了,回来吃饭。” “哦。” 拎着儿子就走了,赵霖整就一块破布,赵森深感自家弟弟受得打击有点大,还是想帮着说话的。 “他只是念叨念叨,今天没吃。” 一句话点燃了某娃的生命之火,立刻挣扎了起来,“对,对,我还没吃呢,我还什么都没吃呢,阿爹虐待我,我要告诉阿娘…” 虽然看不见赵霆的表情,但从赵森不自觉的往旁边退了两步的情况来看,应该状况不妙。 “死小子,还学不乖是不是…” 赵霖作死的大概知道自己又踩了雷区了,又是变成一块破布。 “阿爹,我什么都没说。” 红玉扯了扯她衣服,两人哆哆嗦嗦的换了条路回去了。 两人交头接耳,“赵霆现在跟他娘子分居中。” “感情不好。” “不不,两孩子的阿娘比较厉害,平时偶尔会打一下两人小屁股,赵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词,就说阿娘虐待他们,为此族里的人特地找了赵霆娘子,训斥了一番。 人接受不了,心情十分低落,偏偏小的还不知道自己惹祸了,回头还是问他阿娘要这要那,正好他阿娘在气头上,就没理。 这又是一顿哭,又是一群三姑六婆,你知道的,那群人的嘴,可以当刀子用,后来两小的阿娘就病了,赵霆叔回家的时候正是这个时候,本家的那群老家伙还跟他告状呢,这还是亲娘,要是后娘,估计都不用活了。 还好赵霆叔也不是傻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是各种询问,反正最后就是他两阿娘说要清净一下,回娘家去了,这一回就是三个多月,本家那群老头都开始劝他和离,后来干脆带着孩子来这边了。” “你知道的怪仔细的。” “那可不,我们住一个地方啊。” 江家和赵家都是秦夏城黑狼镇的中心家族,算是当地比较有名的人,赵家那点事,大大小小都传遍了,云秀这边都有风声传来,更何况就是附近的江家呢,红玉家族的女人们就这点事都把赵家那群老古董送地里好多遍了。 “说什么为母不亲,十分失职的,我了个去,也不看看那两大宝贝多么聪明,艳阳一个女人家家,那里能照顾周全。” 赵霆的娘子,周艳阳,小门小户,当年嫁给赵霆的时候就被打压过,如今只是别人说了两句话,心里就没承受住也是有前因的,也是知道这个,赵霆并没有对她回来有过多要求,只是两个儿子是在需要管教,这是赵霆的原话,于是乎最近孩子都是被他带着跑的,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放在云秀这里。 因为云秀比较刻薄,两个不敢造次。 这也是赵霆的原话,至于云秀知不知道人说他刻薄就不得而知了。 “二师父哪里刻薄了?” “哦哟,你是不知道,云秀叔的嘴巴可厉害了,就拿赵霆本家来说,人两孙子放在别人家里,不会什么意见都没有的,也找过来了。 可是呢,云秀叔是什么人啊,派了两只猫出来就打发了,顺便还扎了人几刀,说什么老不中用啊,白活这么多年啊,自己不干活还多嘴多舌啊,各种…” 可以想象,说着说着,转弯正好看见赵霆和两儿子,赵霖明显被教训过来,眼眶红红的,只是抹着眼泪,什么声音都没有。 云秀系着裙围,手里还拿着铲子,“干什么呢,一个个?” 不由的加快了速度,屋外摆好了桌子椅子,黎清极其习惯的站在一边,看着翁求胜端菜,放菜,嗯,身为女人实在是不好意思。 云秀下厨,翁求胜打下手,至于江姨,人已经乐呵呵的吃上了。 “云秀,这个菜还有没有,我要带点走。” “你可还要脸。” “我要煮好的。” “哎…” 60惊雷 这两天,很明显其中的一颗小白球有点抑郁,正抱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肥猫,握着两个爪子不放手。 “丫丫,我想阿娘了。” 丫丫本丫给他一个白眼,尾巴耍得虎虎生风。 不过黎清也没得空安慰小娃子,云秀给她安排了时间,“下午沐浴好过来。” 顺便还给了她两药包,“拿着这个泡。” “泡茶?” “泡澡。” “哦。” 于是乎黎清下午便泡了一个药浴,那味道很是感人,鼻子红红的,憋着气,是的,她不敢深呼吸,怕把自己呛到,有点像大蒜,又有点生姜味,还有一丝腥气。 翁求胜都捂着鼻子远远的看着她。 云秀皱着好看的眉头,“她谁徒弟?” “我。” “给我滚过来。” “是。” 说完云秀就撩了她袖子,握着她的手腕,一个瞬息,黎清瞬间感觉什么东西蔓延了过来,似乎和温水一般,暖浓浓的,轻轻抚着她身上的毛孔。 翁求胜拿着一碗药水从半空撒了下来,从空中能看出微微发红,滴水垂落,有些撒下地面,但是有些却似乎被什么黏住了,垂在了黎清的身边。 “这是什么?” 云秀见此放开她的手臂,两人就在旁边看着。 “二师父,吸收不了呢。” 云秀也是叹息,“确实。”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有修炼的天分,那么对于灵植中的某些物质就有吸收的效果,比如翁求胜,同样的一碗药水,翁求胜能吸收掉大半,药水会迅速变色,变成透明。 听此,黎清有些郁闷了,她没资质吗? “这也不是唯一的方法,既然第一种不行,那就先进山,先熟悉一下。” “哦。” 一言既出,翁求胜看着她笑了笑,“小阿清,在山上不要寂寞哦。” “嗯?” …… 黎清看着眼前的小破屋,内心是极其崩溃的,拉着翁求胜的衣角,“不是的吧,不是的吧,你不陪我吗?” “是你修炼还是我修炼。” “不是,就这么把我放在这里,被野兽攻击怎么办?” “你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白学了那么多年的武功啦,搞得自己没有防身之力一样的。” “哎,不是,我怕。” “我有事。” “那你把红玉带过来陪我。” “我要跟她们一起回江家看师父。” “那二师父…” “我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那至少把侬侬…” “你可别为难一只猫了。” “那…” “……” 颓然放弃,缩在角落里,哀怨的看着翁求胜渐行渐远。 “什么师父啊,把徒弟一个人留在这荒山野岭,还这么多天,还这么冷…” 云秀给她安排了八天,一切都在山上解决,包括生理问题,不过小木棚旁边倒是有小茅房和小水池,除了饭食是赵霆送上来的,黎清感觉八天之后自己大概会成为半个野人。 在木棚边坐了半天,各种声音实在是渗人,灰溜溜的进去了,把口子封得严严实实,用被子盖住自己,就在这一刻十分想念家人。 “嗷呜…” 黎清心思一抖,缩得更小了。 看了看缝隙外面,天色似乎渐晚,该是送饭的时间了。 微微打开小门,却依旧没看见人影。 欲哭无泪,回到原处,继续缩着。 这深山之中什么东西最为可怕,要黎清说,那就是各种声音,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信息各种不明确,各种未知。 天真的已经黑了,黎清觉得他们大概是忘了自己了。 默默的打开袋子,里面是云秀准备好的东西,拿起大蜡烛,点了起来,整整黎清小腿粗的大蜡烛,黎清只有在店里看见过。 亮光瞬间满开,稍稍感觉有点安慰。 黎清警觉,敏感的发现外面有脚步声。 “赵霆?” 没有答应。 继续窝着。 忽然一阵敲门声,但似乎又有些不同,比如说人敲门的时候基本上有个节奏,而刚刚这个,似乎是从更下面敲响的,像极了故事里诱惑人开门的恶鬼,急促的打门,咚咚咚…一阵接着一阵。 黎清心跳加速,眼角发黑。 “赵…赵霆?” 依旧无言,黎清气更虚了。 “嗷呜…” 又是这种叫声,黎清感觉怎么越来越近。 突然间敲门声也没有了,但是木棚外突然传开了一阵吼声,这是山熊… 吼声阵阵,黎清赶紧拿起自己的长枪。 吼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轰隆一声,似乎什么重物落地一般,外面就没了声音。 微微打开小门,借着烛光,扫视,不期然,对上了一双幽绿的眼睛。 哦!狼啊。 这般想着,黎清人生似乎走到了尽头。 等黎清醒来,周围异常的沉寂,她看了看木棚,尝试动了动手指,举起手来,看了看,好好的。 脚呢? 也好好的。 慢慢坐起,正对着一匹比自己半身还要高的狼,正端坐着,看着她。 “嗷~” 一声略带高昂的嗷声,似乎打招呼一般。 黎清稳住自己,身体似乎不太能听使唤。“你…你…” 大黑狼似乎明白黎清现在的感受,只是用爪子拍了拍旁边的食盒。 那位置,正好是黎清能碰到的地方。 拿了过来,看着大黑狼,这眼睛,好生明亮,不仅明亮,还大。 饭盒上还有一张纸条,是云秀的字。 “正好惊雷过来了,让他给你送饭。” 读完,看了看眼前的大黑狼,“惊雷。” “嗷~” 然后指了指食盒,“嗷~” 不由自主的打开,虽然有些凉了,但确实是饭菜,黎清就差哀嚎了。 “我了个去…呜呜…干嘛吓我…呜呜…” 惨兮兮,哭着把饭吃了。 做了小半天的心理建设,凌晨,黎清思绪清明,站在木棚外看着阳光射进来的那一刻,人生似乎都亮了很多。 而不远处,一只山熊软趴趴的躺在那里,看着体型不大,像是幼崽。 惊雷从木棚里出来,站在山熊边上,还显得大些。 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绳子,还弄好了结,套了脖子,嘴巴一扯,然后把另一头给了黎清,咬着饭盒的袋子就下山了。 拿着绳子的黎清百感交集,这是要咋地? 想了想,还是给绑在旁边的树上了,并且确保这移动距离不超过两米。 坐在对面的树边看叶子,那边山熊幽幽转醒,先是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然后看看自己,然后再看看黎清,似乎是发现惊雷不在,眼神变得有些凶狠。 朝着黎清呲牙裂嘴。 可是时候当真不好,这太阳刚起不久,惊雷就拿了早饭上来了,脚步异常轻,山熊完全没发现,在绿色的眼眸中先是张狂,后慢慢的缩到了树边,要是有个洞,应该能钻进去。 愣了一下,她还没洗漱呢。 山水清清,很是能清醒人。 打开食盒,白粥发出诱人的香味,不知怎地,黎清反而淡定了。 可能因为惊雷在吧,互相的接受力都相当不错,喝着白粥,黎清觉得山似乎也不可怕了。 俏咪咪的比了一下大小,站起来的话大概到黎清的腰部,高度很有看头,全身大概一米三,加上尾巴一米六,这么大一只但是对于黎清来说似乎没什么压迫感。 黎清突然理解云秀为什么会觉得这狼会攻击他是养育人的错了,这么优秀,怎么可能犯错呢? 61我是你工具人吗 有了惊雷,黎清的山中生活变得安全了很多,甚至还拓宽了行走距离,从小木棚,到附近几百米,最后两天,她甚至都走了小半个山,每每都是惊雷开路,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野兽,果子倒是摘了不少。 日常会让惊雷背下去给两个小娃子解解馋,倒是收到不少礼物,比如赵霖就有一次偷偷坐着惊雷上山过,特地给她送甜果子,因为自己不能吃,就送给她吃。 赵森也跟过来一次,主要是想跟着惊雷,大黑狼的人气出乎意料的高,虽说其他人她没看见,但是小萝卜头看见不少,各种跑上来,就为了看一眼大黑狼。 终于八日到了,黎清下山的时候说不清的舒爽,哪怕她八天没有洗澡了,可是似乎没感觉到不舒服。 到了云秀家,云秀正拉着袖子劈柴,也是奇怪的一个人,说是大夫,却常常下厨,连柴火都是自己上山捡的,一个发带绑着头发,你看见了,绝对不会说他邋遢,只能想到风雅随性。 “我回来了。” 云秀也是看见她了,看了看桌子,“把茶水喝了。” “哦。” 云秀是师父的师父,讲道理,比自个儿小师父要靠谱些,果然人也是比出来的,往常她觉得翁求胜十分厉害,现今看到更厉害的,有丝恍惚,那小子也没啥了不起的。 这般心理安慰,陡然笑了,云秀看着她,不解,“茶怎么了吗?” 端正,肃静,“没。” 赶紧一口喝了,这次比之前的药包要好太多了,还有一种莫名的香气。 见她喝完,云秀袖子都没放下就过来握住了她手臂,这次倒是没有撒什么,只是简单的传了些内息过来。 然后鲜明的感觉到内息来了,然后走了。 云秀皱着眉头,“不行呢,要不再去一个月?” 不过这次黎清感受却不一样,“二师父,我似乎感受到内息了。” “嗯?” 看看四周,“我似乎感觉到内息了,比如说,你现在右手的内息就比左手多。” 云秀听后笑笑,“好吧,还算有进步,到底急不来,去山上吧。” “好嘞…”黎清答应了但却有点犹豫,“那我能不能先洗个澡。” 云秀点点头,“可以,我来给你烧水。” 这哪行,黎清下意识的就要拒绝,“不用,不用。” “你会吗?生火。” “呃…”愣了一下,“我可以试试。” 到底还是让她试了,不过一刻钟,云秀就看不下去了,“我来吧。” “呜呜,二师父,对不起。” 给她拎了过去,实在不想碰其他地方,真不知道怎么做到这般花猫的样子的… 三两下就生了火,打好水,倒进大锅里等烧开。 黎清这下脸皮子红得不行,羞愧,她太羞愧了,丫丫在一边走过,给了她一个白眼,更想哭了。 见她堵在这里,云秀让她先进屋,别碍眼。 低落的转身,却瞄见惊雷从外面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朵小花,摇着尾巴送到了云秀手边。 云秀一看笑了,“雀舌兰啊,不错。”放下斧头也就进屋去了,惊雷跟了进去,黎清也是好奇的瞅了两眼,被惊雷一看,又缩了回来。 等烧好水,洗好澡,黎清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睡就是半天,赶紧起来,天色却见黑,到了堂中,烛光摇曳,忽然听见屏风外有声音传来,黎清探头看去,却见一陌生男人,年纪不小,但是也不大。 “起来了?” “嗯。” 黎清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这个声音似乎太近了,警醒,往发声处一看,就是那进屋的地板上,翁求胜正坐着,双眸发亮看着她。 “你回来了?” “嗯。” “那谁?” “大师父。” “和好啦?” “没。” 黎清了解,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对吧。 跟着坐下,门外惊雷脑袋枕着那人大腿,正眯着眼睛,而那人正笑着看着云秀,说着话,而云秀也笑着跟他说着话。 看起来就十分和谐。 不一会儿,大师父似乎看到她,朝她招手,“你就是黎清,过来看看。” 去了屋外,有着月光,带着烛影,连人都是朦胧的。 “大师父。” “看着就挺机灵的。” 不知云秀想到什么,只见他摇摇头,“可别期待过高,比子彦差太多了。” 后方传来某人得意的大笑声。 “我哪能跟小师父比啊。” “嗯。”这点云秀也赞同,“确实不能跟他比,毕竟他都是烧水那一个,你却连生火都不会。” 真是,这事有什么好提的。“我总有一天会学会的。” “哈哈。” 大师父似乎很开心,还是笑着,惊雷抬眼看了看他,眨眨眼睛,尾巴甩得虎虎的。 江永诚的到来让黎清的二次上山往后推了两天,因为这次,他让翁求胜带着一起,不为别的,因为这样更好些。 人原话,“当年我有把你单独放在山上吗?” “……” “哪一次不是抓着机会就带你认识大山的?” “……” “到时候别说自己什么都做了,我可不信。” “……” 于是乎,二次上山之行,多了一个翁求胜,某人暗暗低语,“我就说嘛,说什么来见见新的小徒弟,这小徒弟没见几分钟,把我支开倒是勤快。” “什么?” “走你的,慢死了。” 翁求胜给了她一个白眼,黎清愤然,径直走了,反正路她也记得。 “诶,你还生气了,给我翻白眼可是,我…我靠…” 黎清本来听着他叫嚷是没打算理的,可还是往后看了去,只见惊雷正走在她后面,也就是说刚刚翁求胜被狼撞了,现在正从山路上爬起来,狼狈得很。 “活该!” 心情陡然变好,脚步轻快的往山上走去,翁求胜也是爬起,一个大吼,“惊雷,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看我不打你。” 这般,火火的从黎清身边掠过,追着前面的也是狂奔的惊雷,在这山上玩起了追逐游戏。 到了小屋,黎清还是看了看那幼崽,只见他忘我的捧着一个大鸡腿,吃得很香,不错,这是被圈养了,而且是被惊雷圈养了。 她就齐了怪了,这生鸡到底是从那里来的,要说抓的,可是都是处理好的,应该是买的,那谁买的,惊雷吗? 坐在树边,看着山熊,这家伙可比刚开始要温和很多了,这不还傻乎乎的看了看她,还看了看她后边。 发现什么都没有,陡然失望了。 半响,翁求胜就上来了,夹带着大黑狼,还扯着耳朵,“跟我斗,再叫两只过来。” 山熊似乎看见惊雷了,呼呼的耍着爪子。 翁求胜瞧见,瞅了两眼,“这什么东西?” “山熊吧,应该。” “怎么在这?” “他跑到这边,惊雷抓住了。” 说着惊雷就下去,跑到山熊边上,闻了闻,然后又是跑远了。 翁求胜凑近看了看,“哎呀,受伤了啊…” “什么?” 黎清这就不解了,也是跟上。 “指着山熊的肚子,“看到没有,惊雷给上药了,啧啧,雀舌兰,也是不怕麻烦。” 黎清这就不明白了,她还以为惊雷用绳子圈养在这是要怎地,竟然是要给他上药,难道是当初… 不一会儿,惊雷又回来了,这下更干脆,直接把那小花放在了翁求胜脚边,看着他。 “干嘛,我是你的工具人吗?” 62有事 说工具人是自嘲的,可翁求胜还是要帮他处理,那山熊也厉害,敞开了肚皮让翁求胜给他换药。 “我了个去,这伤口也厉害啊,什么抓的?” 趁着这机会,黎清也是凑近了看,确实挺严重的,直接划过了一整个肚皮,感觉还挺深,但是应该还不致命,要不然也活不到现在了。 “惊雷伤的。” 黎清是这般觉得的,比较当时只有惊雷。 翁求胜摇摇头,“不是他,他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是狠的,不会这般,这是人拉的口子。” 说到这里,翁求胜停住了,站起来,朝着一处跑去,惊雷跟上,黎清也是,“怎么了?” “这家伙来这边很久了?” “八九日有的。” “大熊没有来找过?” “不知道,我没看见。” 翁求胜气呼呼的,“那群家伙,又来山里偷猎。” 说完翁求胜就下山了,“惊雷,留在这里。” 说着,惊雷就没跟下去,黎清不解,偷猎?谁? 正午时分,翁求胜给她拿来饭食,顺便在边上组装着什么工具,看样子像是武器,不多时,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了,都是壮汉,手上都拿着东西。 一个老人被抬了上来,放下的时候摸着心脏喊疼。太过热闹,黎清一下子没适应。 “你们这群小子,就这么折腾老头子,也不怕遭报应。” 翁求胜皱着眉头,“那我们的好城主,你倒是赶快回去养老,给咱们留一个年轻力壮的城主。” 这话太气人了,只见老人气呼呼的,“你这小子,气死我可是。” 黎清是第一次看见秦夏城的城主,真的,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般情况。 这边翁求胜丝毫没介意伤了城主的心,还在吩咐,做派是十足的了。 “把人给抬过去,让他们看看,偷猎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公子。” 抬着架子的几人立刻就行动了,老人还在惊呼,“你小子,证据呢?没证据你让我去吵架啊…” “发挥你的本事,我相信你。” “滚。” 风风火火的一伙人就下山了,黎清这口饭还没吃完,哎,不是,不理解。 “去找谁啊?” “对面。” “对面谁啊?” “村民。” 见她还是不解,翁求胜耐着性子给解释了一番,“秦夏城区是咱们这,但是你也知道,还有不少小的镇子,那些也算是秦夏的一份子,可是这地方有不少山民,不愿意住镇子,自己进了山,住在山里,吃在山里。 这不是问题,谁都有个愿景不是? 你想住山上,没问题,但是他们也不生产,就是靠摘果子,打猎为生,这也还好,大山这点能力还是有的,秦夏默许了这种存在。 但跟他们约法三章,大概是那些地方不要过去,什么时候不能狩猎,什么动物不准狩猎。 可是这群家伙,一个不留神就能闯禁地,闯了禁地人没了,又来城里求救,如此反复,本来冬天就不允许狩猎,可看这样子,他们还是把熊窝子捣了,小的都被弄死了,大山不会生气才怪。” 大山生气? “大山生气会怎样?” 微微叹气,“会封山。” 这… “白鹭山那种状态就是封山了,把灵植和灵兽都放在了一定区域,人类不能涉足。” “封山了很不好,是吗?” “何止不好,搞不好,山下的人也不要活了。我们总以为人活着都是靠自己,都太自以为是了,就拿我们修士来说,没有大山的灵植,不出多久就会变成平常人,内丹会自发散开,什么都不会给你留下。 就是平常人,大山一旦封山,连旁边的田地也会受影响,你觉得你能种地,可是没有大山的补给,那地只能越来越贫瘠。” 这一听情况就很是严重了,说起来,黎清也没去关心过白鹭山的山脚人的生活状况,有时间要多关心一点才是。 见他还在倒腾,“你这又是干什么?” “我这几天多守着点。” 哈… 见他脸色严肃,十分坚决,黎清整整思绪,她也要认真点才行。 黎清逗着小山熊,自从知道他没了爹娘,还受伤了,对他就多了一分怜爱之心,山熊似乎也不会伤害她,笑呵呵的。 翁求胜提着他自制的工具,说去巡山,然后就不见踪影,黎清摸着山熊肚皮,挨着他坐下,拿着他手掌看着…还是第一次凑这么近看,挺好奇的。 “啊,这是山熊幼崽,怎么在这?” 猛然朝着发声人看去,只见来人素衣蓝袄,头戴绒帽,看着还有点面熟。 “黎清姑娘,我是辛苦的辛。” “辛苑?” 当真是…赶紧站了起来,人不可貌相啊,黎清又是仔细看了几分,这气质愈发的不同了。 “呵呵,是我。” “哦,对了,你来找翁求胜吗?” “翁求胜?啊,子彦哥,是的,我听说他在山上。” “他去巡山了。” “哦,好,那我等他。” 这般说着,辛苑倒是自然就坐了下来,看了看木棚,还有点怀念,“小时候我也来过这,阿爹带我来的。” “……” “啊,我是秦夏城的人,我阿爹…” “这个我知道,早前完全没想到。” “呵呵,杜公子和柴公子可安好?” “这个,杜安国没有考上,前阵子出来玩耍,柴冷大哥的话现在在白鹭山。” 辛苑点点头,“这样…杜公子确实优秀,可惜了。当初我们几个对答案,独他感觉不一样,我就知道,杜公子来大山为时过早。”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当初也只是知道杜安国没考上,至于其他,反而没有去关注,“哪里不一样?” “我记得有一题,问,若是山林中出现一只火云蜘蛛,该如何处理?柴公子答,不管。而杜公子却是观察。” “那正确应该是怎样?” 辛苑嘴角微勾,“我觉得出这个题的人也是有心的,毕竟火云蜘蛛是灵兽之一,虽然世人也能见到,但是对他的定义怕是不一样的。 其实按道理来说,火云蜘蛛出现说明这山里生命力充足,是好事,所以不管也可以,但是若是写上观察,这就暴露了杜公子并非真正了解大山,或者说他对灵植和灵兽的某些道理不是很了解。” 这样…那她或许当真是误会柴冷了,当前她以为柴冷为了自己能到白鹭山,做了什么手脚,看来真是杜安国还缺点火候,以前不了解,只是觉得杜安国厉害,但是还是术业有专攻,就大山而言,翁求胜恐怕还要更了解一些。 “哦,对了,说到杜公子,黎清姑娘可知道,不日杜公子就要来秦夏进行山林学习。” 眨眨眼睛,“什么?” 又是笑了,“是这样的,临安安排了几个实习的位置,主要是给林官打下手,柴公子来信,让我选杜公子来夏岭,所以我就顺手选了,听说杜公子更喜欢白鹭山,不料前些日子收到消息,临安已经把他们派出来了,也就是过不了几日,杜公子就该过来了。 原本还有点不解的,可是等我回到家,阿娘说子彦哥新徒弟叫黎清,一下子就想通了。” 黎清微怔,藏不住的开心,杜安国,杜安国…多久没看见他了,当初回到临安,他就被他阿爹秘密带走了,连续好几个月不曾有消息,却要在这秦夏见着了。 辛苑看着她,也是开心的。 翁求胜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笑得肉麻,“干嘛呢你们?” 看见他,站起,“找你呢。” “有事?” “有。” 63卓峰不可能输 不比自家的严谨,家中男人说什么话都喜欢关起门来说,这边黎清无论在哪都不会感受到被忌讳。 就是云秀偶然有个客人都不曾让她避嫌,反而是客人有时候觉得不好意思,她就会主动离开,云秀还不喜欢,说凭什么你来了我的小徒孙就要离开之类的,让黎清更不好意思。 几次过后,黎清也钝感了,比如现在,明显两人有要事要说,可是翁求胜就只是找了个地坐下,也没换个地方。 “那就说吧。” 不愧是云秀的弟子,辛苑也是不忌讳的,直接就开口了。 “临安王在收集笼灯草。” “笼灯草?干嘛?” 叹息,“你觉得呢?笼灯草只有一种用途不是吗?” 翁求胜看了看黎清,又是看了看天,“不会吧,要硬上。” 辛苑摇摇头,“不知,可能选项太多了。然后就是,临安给夏岭的指标是三百株。” “什么?” 翁求胜一下子就生气了,“告诉二师父了吗?” “嗯。二师父说不要给。” “当然不能给,三百株笼灯草,这是要一下子拿走多少,大山为了补这个漏洞,肯定会削减其他的。” “这我知道,当初阿爹就只是多挖了几十株红参,刘阿爷家的田地因为靠近镇子,里面的稻子就全死了。” 收纳平衡,这是大山的准则,而这个准则他们足足花了一千多年才弄明白。不,不是才弄明白,是才想起来。 “那不给会怎样?” “他们要二师父回去。” 翁求胜气极,“可恶。” 黎清听到这里还是没太明白,临安又怎么了吗? “二师父为什么要回去?” 辛苑解释,“二师父身负灵血,身上那身血可以当做是活动的灵植,对养丹,修炼,提升都大有益处。” 啊…这样… “我怎么听你这么说,仿佛临安内城的人都有内丹一般。” 辛苑和翁求胜看着她,翁求胜叹气,“哎,亏你还活在临安城,可能长点心,不说别人,卓峰就有内丹,你没感觉他特别厉害吗?还有后面那个魏集安,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我跟他们不熟。” 黎清辩解,翁求胜决定不再纠结这事了,“等我想一下,告诉二师父,先不要下决定,我们应该还有点库存的。” “本想咨询城主的,可老人家似乎不在。” “嗯,老头子去处理偷猎的事情了,晚上应该能回来。 我们每年都取下十几株,现在城主的护养池中应该有几百株才对,不知道够不够三百。” 辛苑沉默,继而开口,“子彦哥,他们还要两百株滴血红莓。” 翁求胜睁大了眼睛,“真会狮子大开口啊,两百株滴血红莓,大山每年才有五六株,这是要我们全部的库存,是想怎样?” 辛苑也没在言语,他对翁求胜的感受似乎非常认同,眉头只是锁着,就刚刚的闲暇一下子远去了。 拿东西出来不是太难的事,艰难的问题是拿了给他们,秦夏这边只能停滞。 也就是说力量会集中到临安那边去,当然虽说他们都是临安人,可是这样的削减部分城区的实力,增强临安城的力量,又是在这种敏感时期,藏着的那份心是让人感到可怕的。 “二师父说的,不全是真的,对吗?” 翁求胜顿住了,“不知道,气死了。” 火气又上来了,“真是狼子野心,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除了集权还有什么?临华那边步步紧逼,各种戏耍玩弄,临安肯定想把力量都集中起来的,士兵的数量这种东西不讲,关键是灵植啊,是修士。 所以他们觉得蒙兑丢了完全没有问题,但是白鹭山不能丢,白鹭山已经被采摘空了,不得不封山,夏岭不能封山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着急,不着急。” 翁求胜只是这般安慰着,辛苑会着急是正常的,但他不是为自己,自个儿不是修士,本不用这般担心,但他是担心整个秦夏城,担心大山。 黎清明显受到两人的情绪感染,早前得知杜安国回来秦夏这一点小愉悦也被扫了干净,甚至都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紧张,寒毛都被刺激的纷纷竖起。 几人枯坐在山上,直到傍晚,那批青壮年从对面回来的时候,被称为城主的老爷爷听了辛苑的一番话,脸色也是正了很多。 “不担心,这跟你林官没关系,就说我不让,临安律法,林官大不过当地城主,就这么回他们。 他们应该也想到了,等他们再派人过来跟我谈判,是要解任城主,还是要改变律法,或者是干脆不要名声了,先让他们选,然后我们再提对策。” 城主不愧是城主,三言两语就把两年轻人的心给稳住了,“去云大夫那。” “是,城主。” 临走前老城主看了看翁求胜,“不担心。” “谁担心了,还是想好保住你自己的位子吧。” “嘴硬。” 笑骂了一句,老城主就下山了。风风火火的,却像是安抚了大山一般,周围的空气也慢慢回归平静。 辛苑跟黎清道别也是跟着下去,他得要个说法,翁求胜也想跟下去,但是想了想还是留下来了,现在还轮不到他。 眼看着天色渐晚,惊雷不经意的已经离开,拿了两人的晚食上来,无论是摆放还是味道,都似乎少了份精致,二师父终究还是担心了。 吃完晚食,黎清趁着天色还没黑透,随着惊雷到四处走走,也不走远,应该是心境的变化,只是感觉更加冷清了。 “回去吧。” 这般说着,惊雷也就往回走了。 到了木棚,翁求胜躺在一边,侧躺着,眼睛眨巴眨巴的,惊雷越过,在他里面趴着,尾巴正好放在他脚踝处,翁求胜抱住狼头,躺正了。 瞅了瞅她,那眼神中情绪过于明显,似乎是一个被惊扰了人生的孩子,愉悦一下子远去,说是生气,更多的是困扰,或者说是无奈,连发脾气都发不出来,暗火内烧。 黎清沿着木棚边缘坐下,看了看天空,星辰渐起,晦暗不明。 “我似乎好多东西都不知道。” “嗯,我也不知道。不比你多多少…” “那你会生我气吗?” “为什么生你气?” “我阿爹以前好歹是个南王将军。” 翁求胜却被逗笑了,“我要说你阿爹不算什么会不会打我。” “会。” 瞬间给了他一个白眼,“不仅会打你,以后还要陷害你。” “哦哟,当真是小女人。” “谁让你说我阿爹的,你有错在先。” “行行…不说你阿爹,但是你得承认,你阿爹那个南王将有多少水分。”看她抑郁了,翁求胜坐了起来,“承认不,卓峰不可能会输给你阿爹。” 64决心 要是往常,黎清肯定是不同意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卓峰依旧还是保持着完好的战力,当年还不算太老,阿爹挑战成功,卓峰是否有放水这件事,大概已经不需要讨论了。 不如说很多东西其实可能大家都心里清楚,独他们这些小辈云里雾里。 “可是阿爹很是尽职尽责的。” “那可不,怎么说也是平常人的顶峰,高度肯定是有的。” “都是什么呀?不懂。” 黎清算不清这比账了,干脆不想。 “呵呵,谁说不是呢。” 当夜还算平和,黎清睡在本来的右边,翁求胜睡在了左边,惊雷趴在翁求胜那边,尾巴打到黎清的小腿,一下一下的,下半夜,惊雷起来,到了外边,安慰了有些疼痛的山熊,顺便带他出去散了步。 凌晨时分才回来,趴好的时候翁求胜刚好睁开眼睛。 轻声笑他,“是不睡了咋地。”说着只听见一声一声的摩擦声,声声入耳。 又是阳光乍起,黎清睁开眼睛,有些恍惚,眼睛有点肿胀,翁求胜已经起来了,给山熊看伤口。 也才几个时辰,山熊和翁求胜愈发熟稔。 看起来还算和谐,只是看起来的话。 有些事终究还是会发生,黎清第二次住在山里后的两日,翁求胜被叫了下去,当然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她也被叫了下去,因为云秀要动身了。 到了山脚云秀家,翁求胜正拉着云秀不让他离开。 “这是干嘛?” “不是这个意思吧,二师父,咱们没必要的。” 屋里除了云秀,翁求胜,还有大师父江永诚,以及之前见过一次的秦夏城城主。 只见那老城主皱眉,“过来。” 翁求胜即使有再多的话说,也没有再说出口。 “都想办法了吗?” 老人眉头紧锁,呼呼笑着,“他们狠,不要面子,也不要里子。” 江永诚倒是冷静,看着云秀的背影,“去了之后可不要什么都不想,你毕竟是长辈,总不能被压着不还手。” “哎,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往常的日子,如今只是回去罢了。” 黎清算是一头雾水,听是听了,每个字也能写,只是没理解。 而往常能回答她的翁求胜现在明显不适合回答问题。 到底怎么了? 云秀离开之日定在了三日后,目的地则是临安城,一切来得突如其来。 黎清的修行之路看起来,哦不,就是前路茫茫了,这不可靠的师父一下子就要去临安城了。 是夜,黎清没能睡着,到了屋外,准备看看侬侬睡哪,就看见翁求胜在外面,拉了一张躺椅,正看着夜空,寂寥之中,一份无望。 端了张凳子坐下,“心情不好?” 侧眼看她,翁求胜重新看向原处,“怎地要心情好?” “二师父为何要去临安城?是因为我们没有那个灵植吗?” “算是吧。” “……” “早前我说大师父没有说毁了他内丹的人是谁,是假的,他其实说了。” 这…“是谁?” “子伏” 子伏?黎清虽说不管政事,但有些东西是不能不知道的。 那不是临安王的名字吗? “当年师父带着二师父离开,子伏派人追拿,师父年轻气盛,只管带着他云游山河,可是终究还是被捉了回去,二师父给师父求情,说是受自己所托,子伏也并没有太多怪罪。 只是后来,师父厉言,说把二师父关着这个事情,十分不人道,子伏就跟他做了个交易,一个他可以人道些,而大师父的正义也可以得到宣扬的交易。” “难道说…” “嗯,子伏说若是师父能不要自己的内丹,他就相信师父那份心,也会还二师父自由。” 黎清汗颜,哎不是,“这能干吗?这事。” 翁求胜笑笑,“呵呵,他可不真干了,年轻气盛,冲动毁丹,二师父知道后大怒,扬言和子伏恩断义绝,后来师父自感当时过激,被一个少年刺激,才有这种举动,也害了二师父冲动行事,违背了自己的道义。” “道义?” “嗯,二师父是前代临安王培养起来的王的老师。 他说自从他把十三岁的王留在远方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拒绝的资格。” 黎清震惊不已,心思恍惚,“二师父是临安王的老师,这么一个人,却…” “嗯,这么一个人,却是我的二师父,他把他的终身所学全部教授给了我,所以,违背道义的他只能把自己献给那个王。 而我,却没有说不的资格。” 说着翁求胜似乎说不下去,“可是我不愿意,我真不愿意他离开,那种是非之地,不适合他。” 黎清不由的想起了杜安国,想起来柴冷,说起来,杜安国还好些,被自个儿阿爹护着,但是柴冷… 微微皱眉,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不愿意接触他们了,因为他们的出现一部分就意味着麻烦,而这部分麻烦是由他们的出生带来的。 到了离开的日子,不同于往日簇拥的景象,那辆迎接的马车出现在那里的时候,大街上全然看不见人影,为了今天,城主下了禁足令。 翁求胜给他拿了包袱,江永诚也是跟在后面,面色不改,还是一派云淡风轻。 作为近一段时间接触比较多的黎清,反而是云秀最在意的。 “我走了之后还是要继续的,那个子彦也可以,有点不熟练,可以让他多问问叔叔们,都是我教导起来的,还算可以。” “哦。” “小子脾气有些时候阴晴不定,不必放在心上,他无父无母,别扭的时候多了去了,在意你就输了。” “哦~” “关于灵植这些基本知识,还是有必要掌握的,不可以偷懒。” “哦。” 说话间,人便也到了,守卫让开一个口子,众人被排开,只有云秀一人可进,他拿了包袱,摸了摸翁求胜的脑袋,转身离开,只是到了马车,一人掀开了布帘,却震惊在原地。 久久没能回神。 好久一会儿,才慢慢的上了马车,甚至都没有挥挥手。 守卫们纷纷上马,一齐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黎清叹出一口气,看向翁求胜,却看见他眼中带火。 “怎么了?” “子伏在那里面。” 黎清猛然回头看去,那里还有马车的影子,王在马车里面? 翁求胜气势飞鸿,似乎有无数想要做的事,但都被自己压抑在当下。 才这般想着,只感觉一阵风吹,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江永诚一边大喊,“子彦,回来。” 黎清摇摆不定,看了看城门,还是追了过去,只看见翁求胜被守门的汉子一手拦住了腰,正在大喊着二师父,声音嘶哑,略显难受。 此后十天,翁求胜把自己关在了屋子,城主来看过几次,偷偷摸摸的挨着门缝看,看后叹息,“当初就该想到的,太优秀的师父…” 看了看屋外的黎清,几步走了过来,“丫头,不管他了,我们去吃饭。” “呃,不用,我自己可以。” “可别折腾了,你不会烧火这件事,都传遍了。” “……” 黎清随着老城主来到城主府的时候,大师父江永诚已经喝上了,朝她招了招手,黎清上前旁边坐下。 “小阿清,今天城主摆了宴席,吃顿好的。” 黎清看着旁边的惊雷,诧异的问,“大师父不担心二师父吗?” 江永诚看了看酒杯,一口喝下,“不担心,云秀哥其实也明白,他的任务在那里,所以该回去的时候也就回去了,子彦不懂,觉得二师父受委屈了,其实不是。” 江永诚笑笑,“其实我们都错了,云秀哥自打离开临安城,他就惴惴不安,刚开始那几个月,他是很享受大好河山的,只是后来每过一日,便都是担心,担心年幼的君主被人欺负,也担心自己整理到一半的典籍被脾气不好的小子给毁了。 之后第二年,有人送来了他爱看的书册,然后你应该知道了,他不跑了。 本来他是叫我离开的,是我自己不愿意,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任性小子能让云秀哥这么又爱又恨。” “见着了。” “当然,我们被送进了临安王城,我头一次看到那个坐在大椅子上的临安王,华丽,庄严,眼角的温度令我胆寒,但等转到云秀哥,确实奇妙般软和了,他问,外面好玩吗? 之后便是让我离开,我当时自然不愿,现在想来却是瞎了眼,只是觉得云秀哥被胁迫,而我是救他的那一个人,这般的美妙想法让我觉得,我该做点什么。” “……” “我跟他做了个交易,我让他放云秀自由,他要我证明我自己的决心。” 65还以为要死了 之后的事江永诚并没有细说,但黎清大概能猜到,年少的君王想到的最狠的方式和年轻的修士为了表明决心能做的最大的牺牲。 两个人把云秀逼上了一种选择上,而云秀选择了那个牺牲看起来最大的。 时间飞逝,云秀大概不止一次的后悔,后悔当初身为当事人的自己没有坚定自己的决心。 让正义的年轻人为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内丹,也让年幼的君王没了老师的教导,生活在残灯孤影之中。 所以这次,十分快意的就接受了临安的要求,哪怕这次的名义是他云家的灵血,等同于几百主灵植的价值,而不是那个虚怀若谷,旷世绝俗的云秀。 微微瞄了眼旁边的翁求胜,心思松动,好吧,她打一开始就觉得大师父完全没有理由跟她拉扯那么多。 江永诚给翁求胜拿了一份汤,悄悄放好,而另一个呢,则是端起汤碗,小口小口喝着。 “师父,我想更近一层。” “可以啊,正好带着你徒弟进山吧,你知道的,咱们离不开大山。” “我说了,就是要你帮忙的。” 江永诚确实是不会去的,只听他这么一句,“惊雷就可以了,论内丹修为,他是第三层,比我好用多了。” 被点名的大黑狼睁开眼睛,俏咪咪的用尾巴碰了碰翁求胜,可见其心情。 黎清堵在中间,不知其味,精彩,实在是精彩。 “一只狼怎么能教我。” “一只狼自己都能会,你咋不行?” “你欺负我可是…” 江永诚皱着眉头,“惊雷,咬他,长能耐了他。” 作为中心的惊雷的无奈连黎清都明白,只见她招招手,惊雷顺势就跟着她一起走了。 “吃饱了,出去走走。” 留下两个大男人眼对眼,实在精彩。 过后不久,翁求胜气呼呼的又出来了,黎清看见赶紧追了上去,发出了灵魂的追问。 “不是,你那个,做什么要大师父教啊,他没内丹了啊?” 翁求胜停下,皱眉,“可是他应该会的?” “是吗,我以为内丹没了,就不存在会这个可能性了。” 看着翁求胜失神的眼神,黎清决定给他致命一击,这小子因为云秀的离开,脑子不好了,她这般是正好的。 “你让一个没有内丹的人教你内丹的使用方法,是想挖苦他?” “怎么会?我…二师父不在了,我不就是问他了吗?” 眨眨眼睛,撩了撩耳朵边的碎发,“不是吧,小师父,连我都知道,学习这种事情,还是要靠自己的,更何况还是修炼。” 逐阳范十足,黎清相信,这套还是有用的。 这不,翁求胜在院子里踌躇半天,还是去了城主府,惊雷倒是跟着去了,回来的时候背着自家师父,自然而然给放回自己屋子去了。 默默拍拍手,万事大吉,万事大吉。 第二日醒来,江永诚已经穿上云秀的外褂,正在洗萝卜,黎清摸摸鼻尖,好吧,这里的男人都会做饭,很好。 不好意思的靠近,“还准备尝试一下呢。” “可别,我还想过几天好日子。” 这话说得,“竟然这样说,我也是需要练习的。” 把萝卜切成片,撒进粥里,顺便再捞了咸肉,看了看他,“不不,我相信云秀的眼光。” 惊讶了,“二师父说我什么了?” “他说还是不要让你生火了,你那一次烧了他大半的引火,那东西做起来可麻烦了,还好他忍住了,要是你是子彦,直接一脚就踹出去了。这是天分问题,你就没这个天分。” 暗自忧伤,“那好吧,我就是等吃的命了。” “谁说的,没有弄回来一担柴,没有饭吃。” “诶?” “子彦已经去了…” “哈?” “你还要不要吃了?” “……” 聪明如黎清,她去了小街上,跟隔壁的小哥哥买了一担柴,交工完毕。 讲真,大师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咸味适中,还有萝卜的清新,吃得很是舒服。 翁求胜还在埋头吃饭,少见的沉默。 “昨晚和子彦说好了,他要修炼第二层,所以你呢,我们给你找了一个新的老师。” “诶?” 转眼看向翁求胜,只见他耳郭慢慢红了起来,想来也是不好意思,二师父这才刚刚让他好好教,这转手又推给了别人。 黎清满脸沮丧,“我也不懂狼的语言啊。” “惊雷是要子彦的老师,他没空。” “哈~” “那我呢?大师父亲自出马吗?” 江永诚吃完,放好碗筷,笑了笑,“怎会,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没有意见,毕竟你们玩得还不错。” 恶寒,黎清明显的感受到一丝恶寒,难不成是… “红玉明天过来。” 啊哈,颓丧的继续吃饭,翁求胜看了看她,“红玉很厉害的。” “嗯。” “好好修炼。” “小师父也是。” 转眼送了个白眼给他,不过,转念一想,“惊雷要怎么做老师?” 翁求胜摇摇头,表示他真不知道。 不过,等第二日,风风火火,江红玉,黎清,江永诚,翁求胜,惊雷,全部去了大山。 江永诚定下课题之后就回去了,但就是这一个课题,差点让翁求胜死在这。 只见惊雷绿眸微眯,一股莫名的气息就荡漾过来,翁求胜被直接压制,口吐一口鲜血,把两个女娃娃吓得够呛。 只见江红玉拉着她走离这个空间,呼出一口气。 “吓到我了。” “我也是…” 两人忽视一眼,笑了。 “好了,我也只是能教你一点入门的东西,也不能给你解惑,可不要嫌弃。” “不…不会。” “那好吧,接下来,我们需要忙活一点了。” …… 事后,黎清躺在木棚内,重新看着那张纸,深深觉得,这应该不是江红玉定的,这不身为老师的某人现在也是累得惨兮兮,正在呼呼大睡。 “山路往返三次,爬树三次,追江红玉三次。” 就第一个,黎清腿就软了,这么多年的学武生涯就跟白给了一般,十分没有用处,眼瞅着江红玉跑得比她快多了。 今日完成目标也只是停止在这里,也是服气的。 “呕…” 猛然回头一看,只见翁求胜又是吐了一口血,倒在边上。 “你,还好吗?” 无力的睁开眼,看看她,不想说话。 惊雷此时正愉悦的带着小山熊四处溜达,不一会儿,摘了一朵小花过来,翁求胜看看,直接咬了吞了下去。 “还以为要死了…” 66胆小催人赶 翁求胜说完那话就完全昏睡了过去,这半个身子还在外面呢,黎清挣扎着起来,怎么说也不能这么睡。 这才起了一半,只看见惊雷把他踹进来了。 几个飞速旋转直接到了最里面,全然不受这小门的影响,惊呆了黎清干脆直接趴下,眼不见为净。 三人就这么悲惨的睡了一晚。 第二日,黎清醒来之后翁求胜已经不在了,外边放着食盒,江红玉正熟悉的吃着饭,蹲在那里,把小菜碟放在树根上,熟悉得令人心疼。 黎清起身,洗了脸,果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翁求胜还在无限的趴下,起来,趴下,起来。 “子彦哥进步很多。” 黎清眯着眼睛,心想这孩子一本正经的说什么瞎话,这才一个晚上,就进步很多,再说了,怎么看出来的? “惊雷缩短站位了。” 黎清摇摇脑袋,清醒了些,这云雾缭绕,露珠还没消去,正如黎清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站位怎么了?” “昨天,惊雷离子彦哥五十几米远,今天差不多三十多米了。” “这又怎样了?” 像她招招手,“你来…” 拉着一起蹲下,还好是山里,全然不用在意这副样子会被谁看了去。 “惊雷现在做的事情叫做释放内息,子彦哥现在需要承受内息的压力,之前五十米是惊雷认定的不危及子彦哥生命的距离,今天,这个距离减少了,也就是说,子彦哥抵抗力增强了。” “哦哟。” 江红玉说完了,看了看她,“赶紧吃饭,吃好我们休息一会儿也开始吧。” 黎清正色,“嗯,我一定会完成目标的。” 江红玉冷笑,“呵呵,我一定不会让你完成目标的。” “诶?为什么?” “舅舅说了,我要是输给你就要去扫狼窝,一百个不愿意。” 这样…黎清了然了,应该的,毕竟要给她当老师的,没点压力江红玉可能不会当做一回事。 “我最讨厌扫狼窝了,再说了,你还没去过呢,见识见识刚好。” “嗯?” …… “啊!!!” 黎清今天算是拼了命了,合着她没达成目标就是她去扫狼窝,开玩笑,狼窝诶,可不是觉得她命太硬了,虽然江红玉解释会由惊雷看着,狼群不会把她怎么样,可是这也太不要命了… “江红玉,你给我站住…” “你丫的休想,脑子有问题是不是,昨天第一关都没过的人,今天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是要怎样?还是说你昨天都是装模作样的。” “谁装模作样了,本姑奶奶学武多年,要不是不得要领,会跑不过你。” “笑死人了,有本事你倒是追上来啊…” 眼瞅着两人风风火火的在山里乱跑,山熊看着兴奋不已,扔掉手里的骨头也是跟在了黎清后面。 “嗷嗷~” “呀,你不要追我啊…” 翁求胜皱着眉头看着声音的方向,“干嘛那是?” 惊雷也是瞅了瞅,拍拍地面,翁求胜会意,坐下。 只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气息传来,身心舒服。 “我感觉我有内伤了。” 这般一说,惊雷停下内息释放,几个跳跃,去小屋里拿来一个包袱,翁求胜打开,心中一紧,这是二师父的灵丸。 拿来一颗吃了,转着瓶子感伤,这才看到小瓶子外面小字写着黎清专用。 默默看了惊雷一样,勾起嘴角,把小纸条一撕。“哈哈~” 惊雷也是咧着嘴角,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 “啊…江红玉,你跑哪里去了?” “鬼才告诉你。” “……” 一阵鸟鸣,江红玉大吼,“黎清,你个神经病,怎么可以把这狗熊放过来?” 几人在山上如此这般,而在一边的山脚,老城主和江永诚坐着大树下边,喝着香茶。 “今日找你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云秀是否有留下什么话?” “他需要留下什么话?” 江永诚拿着茶碗,看着远处云秀留下来的墨宝,当真是字如其人,端正,雅致。 “可别逗我了,他肯定交待你什么了?” 看了看老城主,江永诚挑眉,“如果有事需要您帮忙,我会说的。” “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云秀回去了,那子伏肯定知道云秀把大部分灵植的知识都交给了子彦,子彦有危险吗?” “不知。” “什么叫不知?” “城主。” 江永诚沉吟出声,“当年您就该明白的,跟君王抢老师,怎么会一点风险也没有。” “哼。” “能把云秀哥藏在这里这么多年,您劳苦功高。” “呵,这话听得还是怪我了。” “怎会,只不过您应该早就看出来了,云秀哥是希望子伏来找他的,可是你确实把他藏得太好了,为了自个儿的孙子,当真是用心了,云秀哥也是看出这一点,才什么都没说的。” 微微握紧拳头,老城主并没有多言。 “我确实下了点功夫,可今天来说的不是这事,我知道,你大概想着,因为我不想把灵植送去,干脆把云秀的消息放了出去。” “不是吗?” 江永诚冷眼,“十多年都没有风声,陡然就发出了指令,要么是灵植,要么是云秀哥?” “不是。” 老城主沉声,“永诚,你太小看的那个王了,如今其实也无所谓了,我就说了,十五年前,你带着云秀来这边,让我保他的时候,紧接着而来的就是王的亲随,他一早就知道云秀在秦夏,也一早就知道我把子彦放在了他的身边。” “什么?” “你觉得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身在王族,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我以为云秀会跟你说怎么处理子彦,看来我还是想错了。” 苦闷的喝下一口茶,老城主叹息,似乎一下子老了几岁。 “哎。” 江永诚也是皱起了眉头,放下茶碗,深思,“那可能我们都错了。” “什么?” “我们都以为云秀疼爱子彦,把很多的东西都教给了他,可这样看来,他也并非什么都教给了他,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因为他知道,子彦不会有事的。” 老城主顿时感觉心脏一声闷锤,“你是说,那些我们认为不得了的灵植知识,对王族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想来应该是的,真正紧要的东西…”笑了,苦涩,情绪不明,“他还是留给了他的大弟子。” 67西边 想来云秀留下的灵丸确实有效,翁求胜的进步日益明显,距离是越来越近,而黎清总算抓到了江红玉,开玩笑,不抓到不行啊。 特地写了一张纸条,让江红玉摁了手印,这才放心。 败了也就败了,江红玉也是个省心的主,郁闷了一会儿就跟着一起吃饭了,两人靠在一起,看着翁求胜在那边和惊雷额头对额头。 似乎有些微妙,不一会儿翁求胜就起开,四处走动,应该是遇到了瓶颈。 摇晃一会,看见她两,也就上来,拿了饭就吃。 “不跑啦。” “我赢了。” 黎清颇为得意。 “是吗,挺好。” 有些言不由衷,翁求胜吃了两口饭,忽地想起什么,“咳咳~”拿了一瓶子出来,“诺,这给你,算是第一阶段的奖励。” 这…黎清顿住了,把碗放下,接过小瓶子,“这三颗是什么?” 有丝明显的不好意思,翁求胜看向别处,“那啥,灵丸,由灵植和灵血做出来的,二师父留下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吗?” “嗯。” 江红玉一边打冷嘴,“真好,你还有奖励,我却要去扫狼窝。” 黎清可开心了,“哈哈,不要伤心嘛,我可以帮你的。” “你要去?” “可以看一看。” “滚…” 翁求胜吃着饭,眨眨眼睛,嗯,完美。 第二日,估计是山下的江永诚收到消息,第二张纸也被送了上来,不过这次可不是劳模惊雷一个,他还带了两个人上来,一个还是一身布衣,而另外一个还在看来看去。 黎清顿时就像是飞上来天一般,高兴得不能自已。 “杜安国,杜安国。” 可怜杜安国只看见一团往自己这边撞了上来,硬生生被压在了下面。 “熊…辛苑…熊…” 然后从熊背后冒出一个脑袋,正是含笑的黎清。 “杜安国。” “阿清。” 黎清没比过山熊的暴击,这家伙自从跟着她跑,习惯了,每次她一提速,立刻就会跟上,这才弄成现今这般模样。 可怜死杜安国了,黎清赶紧下来,想要把熊推走,奈何他小的时候抱不动,大了一点更是困难。 惊雷远处叫了一声,哗啦啦起来直接走了。 “真是~” 拉了杜安国起来,人还在呆愣中,“我虽然听说了这上面还有一头熊,还有一只狼,但不曾想,是这般的…大只…” “哈哈,吓坏了吧,我一开始也吓坏了。” 杜安国看着黎清,摸摸脑袋,“阿清,终于看见你了,自从被阿爹带走,我没有一日不在担心你。” “嗯嗯,我倒是没怎么担心你。” “哈哈…小鬼头。” 这里面翁求胜,杜安国是熟悉的,也只是打了声招呼,翁求胜也是知道杜安国会过来,也没太多惊讶,两方见面,还算在礼。 今天本来是刚来,可是杜安国想看看黎清,这不辛苑就带他过来了,一看好山好水,跟临安那边的小山包完全不一样,更加鲜活,更加有生命力,这就是真正的山林啊。 依着黎清的指示在树根上坐下,眼睛还在四处瞄着,看见惊雷,更是吃惊了。 “远看不察觉,这近看魄力十足。” “你看过狼吗?” “没看过。” 这般一说,翁求胜起身把惊雷抱过来了,当真是抱过来了,因为现在正是山熊的吃饭时间,他要守着,而且这个时候非要守着。 “来,近看一番,反正以后还是有需要多多接触的。” 杜安国盯着惊雷看,惊雷也是看了看他。 黎清倒是不客气,一把也是抱住了,“毛不太舒服,抱着还行。” 杜安国好奇的摸了摸,当真是人生头一次。 惊雷眨眨眼睛,并没有太多反应。 “你刚说多多接触是什么意思?” “嗯,他不是要进入夏岭吗,那就需要跟辛苑一样,得需要个护卫,一般情况下,夏岭林官的护卫就是江家的狼。” “诶?” 看着辛苑,“你有?” “嗯,不过最近敏感期,没太带出来,让回江家休养了。” “什么名?” “雪阳。” “哇…” 看着杜安国,“要的,要的,他们家的狼可厉害了。” 这是大实话,比主人还厉害,能不是实话吗。 不过说起林官护卫,“白鹭山的护卫呢,也有吗?” “白鹭山都封山了,要什么灵兽。” “哦。” 这又是扯到大山的封山和不封山了,杜安国之前被柴冷和辛苑介绍过一点,如今只是安静的听着。 黎清想着还是不太清楚,“七座灵山,对吧,目前哪些没有封山,哪些封山了啊?” 翁求胜和辛苑对视一眼,“七座灵山是大致的,按照二师父的说法,临安大大小小的灵山应该有十几,但大面积生长灵植的就是这七座。 如果单单只看这七座的话,目前封山的是秦山,白鹭山,居安山,没有封山的则是夏岭,万恒山,天禄山群以及千山万岭吧。” 辛苑点点头,“不过,讲真的,除了夏岭,和部分的万恒山,就是那天禄山以及千山万岭,我们是去都没去过的。” 这话说的,黎清和杜安国好奇死了,“什么意思?” 翁求胜看着两人,不可思议,“我说,你们一个阿爹是南王将,一个是阿爹是北王将,就不曾关心一下其他两位的状况吗?” 这肯定知道啊,黎清和杜安国互视一眼,“这不废话吗,南王将对南方临华国,北王将对北方千岛国,西边是山蛮子,东边则是拓荒。” “嗯嗯,这不假,那请问,你们有没有发现,你们家临安王在西边付出的兵力远远大于其他三处。” 这…好像听说过,“那是什么意思?” “我是听说天禄山群似乎就在西边。” “不愧是读书的。”翁求胜不吝啬褒奖,顺便还暗讽了黎清一番。 “切。” 众人笑笑,江红玉挨着她坐着,安慰,“不知者无罪。” “……” “你们那西王将可不是对付什么山蛮子,他们对付的是土生土长的山民,也就是说天禄山群的野生修士。” 两人有些窒息,要是之前不知道修士是什么,他们估计会不屑一顾,一百个不相信一群山民能有什么战斗力,但是若是修士的话,那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了。 68蜜酒 嗯?那这又奇怪了,“那天禄山不是我们临安的吗?” 挑眉,“这需要你怎么看了。临安要灵山干嘛啊,你可以参考一下白鹭山。那群天禄山修士可不是野人,他们呀,是在守山,一个要占,一个要守,这才出现了那么久的僵持。 两边都没大错,造成这样的局面一大部分原因就在于灵植的产量日益减少了。” 说着说着就贼兮兮的,“所以,我们一向认为,临安把那个灭神权搞得沸沸扬扬,其实是不想那么多人修炼,产生更多的消耗。” 黎清甚是不解,顺便给了他一个白眼,“灭神权是因为本来就没有神,人生活的地方当然要由人来做主啊,我们是翻身做主人了。” 翁求胜一口气瘪在心口,看着辛苑抱怨,“我就说这其实是个硬骨头吧,亏我前面那么多口舌,脑袋是石头做的。” “怎么,本来就没有神啊?” “那山神呢?” “我是觉得山神是灵兽之一,再说了,山神也没有管人的生活啊,所以人管自己的生活是没有错的。” “我…” 辛苑头疼,赶紧打住,“没错,都没错,人当然要自己定生死,黎清是没有错的,但是子彦说的跟黎清想强调的东西不是一个,没必要争。” “哼!” 倒是杜安国似乎抓到了一些苗头,“我似乎明白了,翁公子的意思是临安的神权是和修士有很大的关系的,临安在某一段时间内,灵植大面积减少,这样,修士过多实在不妥。 当时他们引发的全面否认神权,其实是主观上减少修士的存在,这样灵植就能得到有效的保护,再加上林官的设置,这样灵植的数目就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得到控制,反过来来说,修士的数目也是一样的。” 翁求胜和辛苑点点头,“是有这么个猜想。” 这样杜安国有了个大胆的猜想,临安是主动进行这件事的,那么,也就是说,“这是不是就是那个,把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了自己手里。” 翁求胜好笑了,“你怎么跟老头说一样的话?” 老头? “不是,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阿爹说的。” “北王将?” 黎清回想了一番,那位老人家确实感觉深藏不露,只是这些…早就知道了吗? “嗯,阿爹前几年就说了,就是我说要当林官那一阵子,他说林官不好当,可是我执意,后来他似乎想了些什么,说,更接近些也是可以的,然后把常叔叫了过去,两人就这件事还讨论了一番。” 翁求胜大概有点印象,常叔,就是那个秘密去左相府的那个人。 “诶,说到这个,你有问你们家常叔去左相府干什么吗?” 问题一出,黎清一听就觉得没有脑子,这是杜安国的家事,你确定好问出来吗? 不过想归想,试问这边的行为模式,问问其实也还挺正常。 杜安国想必也是有所体会,并没有什么介意的地方,反而直言道。 “说来也是生气,他跑过去是因为笃定我这次肯定不能过,让左相给我留个实习位置。” “哈,这个…” 黎清听后恍惚,哎呀,她早前脑袋里都想得什么呀,太丢人了。忽然柴冷的脸刷了过去,更是没脸了,天啊,她还质问人家来着。 看她脸色异常,江红玉不解,“你肚子疼吗?” 这个问题也是挺难回答的,“不是。” “哦。” 其他三人似乎突然的尴尬了,“好了,不说这些了。那些事我们聊聊就好,还是让那群大人去操心吧,管他是要干嘛呢,人就活一世,可要活出自己的样子。今天杜公子来了,算是件好事,该庆贺一下,阿苑,你有空没?” “啊,我最近只是在整理云秀师父留下的笔记,有空。” “那好,正好黎清也完成了第一个阶段,我们去山下买点东西,就在山上办个酒会吧。” “酒?” 翁求胜眨眨眼睛,叹气,“好吧,我们泡点茶吧。” “诶,果酒应该还行,不会散了气息,正好林官院子那边有几壶,是云秀师父留下的,我们拿来喝。” “可以。” 事情说罢,黎清和江红玉就开始布置了,虽说不允许下山,但是一般的东西倒是可以拿上来,好在比较齐全,杜安国多套了一件衣服也能安然带着了。 黎清看了看,也是感慨,难不成自己其实也进步了,至少她并没有觉得很冷啊… 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都没什么包袱,学着喝着果酒,吃着小菜,就这山里,反而吃出一种风味来了。 惊雷趁机带着山熊散步去了,黎清看着他们离开,拍了拍翁求胜,“你到什么地步啦?” “没什么地步,大致感觉有了,就是发不出来,不知道怎么才能成一个球。” 说着就着烛光看着师父给的手记,里面明明说了,绝对防御的本质是高密度内息集合体,也就是说,他必须把内丹内储存的内息激发出来,然后把内息变成一个球来。 这可太难了,本来内息就是飘渺的东西,还想要求实体。 黎清瞅了两眼,过于悠远,也就作罢。 就这一会儿,惊雷就带着山熊回来了,烛光下山熊嘴角亮晶晶的,显然是去喝什么了? 翁求胜鼻子一抽,立刻抓住惊雷,“好啊,你不带我去那里,竟然带这只熊去。” 惊雷尾巴甩甩,给了他一个眼神,看着就很刺激人。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酒,这家伙,带山熊去喝酒了,而且还是蜜酒。” 这倒是好玩了,杜安国追问,“什么是蜜酒?” 辛苑是知道的,看翁求胜忙,也就自主答了,“这边有一处地方有蜂群,他们的蜜多了之后会顺着树流下来,刚好有几棵树树干上有洞,长期积累,加上一些自然发酵,反而变成了酒,不过不是很纯,我们也只是闻闻,不会吃的。 可是惊雷呢,总能找到纯的,他曾经带了一些给云秀师父,我们也喝了,十分美味。” “当真?” 杜安国看着惊雷眼神发光,这不得了,好想喝。 倒腾几下也跟着翁求胜一起去骚扰惊雷了,可怜他一头大狼,虽然厉害,这咬不能咬的,只是在那躲着,钻来钻去,这就到了黎清这边,黎清下意识的护着,“干嘛,靠近踹你们啊~” “哎,耽误事。” 说着就要过来抓狼,黎清这气愤的,脸色通红。 “干嘛,要打架是吧?” “谁给你打,你起开,我就要成功了。” “哈?瞧不起我可是。” 说着就起身,脚一抬就踹上肚子了。 江红玉大叫起身,“黎清,你欺师灭祖啊…” “吵死了。” 说着又和江红玉扭在一起。 翁求胜被踹得十分没脾气,看了看躲在一边的杜安国,简直不敢相信,这就…“醉了?” 杜安国点点头,这他有经验,大概是醉了。 “哈哈~” 辛苑笑得不能自已,“子彦,你被师父踹也就算了,现在徒弟也踹,太命苦了。” “死小子,别瞎咋呼,也不拦着点。” 辛苑抬眼看他,眼睛发亮,嘴角勾着,“嗯?” 翁求胜看着那酒壶,好吧,这个也醉了。 对着杜安国,无奈,“要不先休息吧。” “呵呵,好啊。” 说着翁求胜拉起辛苑,杜安国拉起黎清,江红玉气死了,趁机捏了她一把。 “呀。” “哼。” “我先给送下山去,红玉你看着黎清。杜安国跟着我吧。” “哦。好的。” 对着江红玉抱歉的笑笑,“阿清醉酒还是挺乖的,麻烦你了,江姑娘。” “哼!” 江红玉不屑一顾,可还是扶着黎清,没让她瞎跑。 69意外之所 等翁求胜几人离开,江红玉吃力的把黎清给拉回木棚,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惊雷咬着一片大叶子就来了。 眼睛亮晶晶,江红玉鼻头一动。 “啊哈…” 黎清也是闻到了,“好香。” 瞬间起身,取下了大树叶子,敞开,里面赫然躺着晶莹剔透的蜜酒,对着江红玉一笑,“来,尝尝。” 江红玉可不客气,拿来小碗接了一碗,喝了一口。“好喝~” “嗯,好喝~” 于是乎,等翁求胜孤零零的回来,就只看见两个呼呼大睡的女人外加上一片带着香气的叶子。 叶子飒飒,翁求胜闻声而动,低声大吼,“惊雷,我去你的…” 回应他的是惊雷飞速的下山的身影。 不过,第二日,翁求胜咬着果子就原谅惊雷的偏心了。 “还行,下次我要大一点的,要不然你多摘几个也行。” 被蹂躏了半响的大狼委屈巴巴,“嗷呜~” 玩闹倒是平常,只是修炼却停滞在了这里,不免有点忧心。 黎清第二日醒来,一身清爽,自个儿拿起纸张看了起来。 “第一项,爬山崖,这里哪里有山崖?” 走了几步,朝着翁求胜求教,“小师父,哪里有山崖?” “山崖?” 翁求胜想也没想,“过了这个山谷,那边。” “哦。” 正好江红玉也醒了,目前为止她已经没事可干了,爬上崖这事用不到她,伸了个懒腰,“我去拿饭,啊~腰酸背痛。” 也罢,黎清看了看那边,她好像知道是哪里了。 这些日子起得越来越早,像今天,太阳还只是朦朦亮,早食应该还要点时间,不如去探探路。 这般想来,自然就是动身了,惊雷看她离开,叫了一嗓子,山熊幽幽转醒,立刻跟了上去。 他现在站起来跟黎清可是差不多高了,还比她灵活,摸摸胸肚子,心情好好。 “走哪边来着?” 山熊不明所以,直接按照往常的散步路线,黎清看着那路,内心是拒绝的,不过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黎清了,有什么不能尝试的。 “等着,我立刻就下来。” 借着藤蔓,踩在过于狭窄的石头上,顺着路线下去,抬头看着这一小断,颇有成就感,这山里待久了,平衡似乎比之前好了许多。 得意的拍拍手,等她转身一看,就只是看到山熊屁股了。 “等等我啊。” 赶紧跟着,这还是第一次到这边的山谷,除了那次翁求胜带着她认山从那边高处看过这一次,就不曾下来过。 就在这下面看来,树木还是很高大,随手拨开一段树枝,山熊起身打了一个果子下来,然后坐在路边就吃了起来。 黎清小跑几步,只是抬头,就看见十几个黄橙橙的果子,感觉像是梨子,但又不像,摘了一个下来,擦擦,啃了,瞬间脸皮子就没绷住,我了个去,太酸了。 正在思考怎么处理,那边山熊已经吃完了,看了看她,她直接把果子给了去。 接过,吃得不亦乐乎。 “这条路对不?” 山熊不知她在说什么,只是继续往前走,黎清观察四周,糟糕,她似乎不记得方向了。 可是奇特的,这明明刚刚看见晨光了,怎地越来越黑,“喂,你去哪里?” 山熊还是继续走着,黎清也只能跟着,忽地他不走了,黎清凑近一看,“哇塞,这哪里来的墙?” 举目看去,虽然只是十几米,旁边有叶子挡着看不真切,但确实很大,搞不好不只是十几米。 一阵风吹,黎清眼神一闪,怎么感觉愈发幽暗了? 这才想着,忽地听叫一声狼嚎,可那狼嚎似乎与平时不一般,带着威压,山熊立刻站起,把她往墙上一压。 “我了个去,干什么呢这是?” “嗷!” 吼声雷动,时间瞬间停止,黎清看着山熊脑袋毫厘之外的十几株藤蔓,那形状不似叶子,反而更像是锥子。 “诶?” 黎清一瞬间有点懵,这是什么东西,但身为武人,这点直觉还是有的,这家伙,正在攻击他们,但是就这么停在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摸摸山熊脑袋,这小家伙,刚刚想保护她来着,这般想着,黎清反而平静了,开玩笑,他才多大,自己比他虚长这么多岁,让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保护是不是太不像话。 拉着他往一边去,奈何拉不动。 “不怕,看,他没攻击。” 山熊是听不懂的,但是自己没受伤这点还是知道的,也是转身看着那些藤蔓,眼睛里都是不解。 响起之前的狼嚎,难不成是因为惊雷,这藤蔓被惊雷镇住了? 这般想着,下一刻,黎清就被打脸了,只见十数根藤蔓一齐转了方向,嗦嗦的往一边移动。 黎清心脏陡然加速,身体后反应,有些不受控制,刚刚没有意识到,如今有了缓冲,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死里逃生的恐惧。 “啊!” 只听一声尖叫,黎清脑皮子一紧,小腿肚子颤了颤,把山熊拉在一边坐好,缩头缩脑的就随着过去。 这里树叶宽大,树根发达,黎清把腿抬到腰腹这才跨过一根树根,到了一空处,蹲下,透着枝叶分析,就看到一人被一根藤蔓捆住悬在半空。 “啊。” 微微低呼,怎么回事? “谁?” 一声低喝,紧接而来就是一声呼啸,什么东西被甩了过来,黎清本能往左偏去,看着扎进土里的长镖,心脏继而又是加速。 睁大了眼睛,也不敢再看,直接转身,翻过树根,回到原处,拉着山熊起来就跑。 不知怎地,她就觉得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山熊呜呜呼叫,黎清不知不觉满头大汗。 “来,我们快点。” 刚这么说着,黎清猛地被一股力道撞击,直直的飞了出去,甩到了树干上,砰的一声,树叶纷纷落下,和嘴角流血的黎清一起,暗淡。 “唔…” 猛然吐出一口鲜血,黎清不敢相信,这是什么? 山熊看她飞走,赶紧跑了过来,黎清看向他身后,什么都没有,更加恐慌。 靠着身后的树,巨疼,简直是寸步难行。 忍不住又是吐了一番,看着旁边草地的血红,惊心,原是这般鲜艳,不像是红色,更像是紫红,发着亮,发着热。 许是久不见黎清动弹,寂寥之中,幽幽出现了人声。 “还道是那里的偷儿,不料还是个美人。” 黎清转眼看去,山熊站在前面龇牙咧嘴,黎清呵斥,“回来。” 也是吓到了,赶紧回来,但还是挨着黎清,给了她巨大的安慰。 这个时候黎清这才看向那男人,很高,很瘦,也很乖戾。 虽说一双桃花眼,可是眼角却是冷然,更不要说骨感的身形,看着就很是胆寒。说他是人,倒更像鬼,不过是活着的鬼。 “你是谁?你们在这边干什么?” 男人也是惊讶了,“哦嚯,还有点胆识,不过,我是谁你不必知道。” 这话什么意思,黎清不想也能明白,只是如此时刻,不知为何,她却并不紧张,不仅不紧张,而且想笑,不,她是真笑了。 “哈哈…好本事,不过欺负我这么一个人,可没什么成就感…” “哦?还挺有胆识。” 冷笑,“我这可不是胆识,是信心,你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这般话落,只看一个黑影,从黎清头顶一跃而过,阳光下的毛发黑亮,绿色的眼眸发光,就是那长长的尾巴也是甩着力道,稳稳的落在黎清面前,正如守护神一般,昂然。 “呐,你回不去了。” 70消丹丸 “嗷…” 一声狼啸,响彻山谷,男人看着惊雷,明显震惊了片刻,不过瞬间便转了神色。 “是听说江家家主如今在这边山脚,如今看来,你怕是江家大小姐,江红玉了。” 黎清不想答他,只是看着他。 “那就难办了,我无意和江家为敌。” 微微摇摇头,竟然折身相走,黎清挣扎着起来,惊雷呼呼出声,那男人回头看了看这边,加快了速度。 “惊雷,抓他。” 惊雷甩甩脑袋,没动,黎清气闷,又是一口血,神志涣散,晕了过去。 …… 等黎清醒来,只看见眼眶发红的江红玉。 挣扎着起来,想起全部,叹息。 “我好没用啊。” “命差点没了,还扯这么废话。” “生气。” “什么?” 倒了颗灵丸给她,江红玉倒腾着草药。 接过咽下,黎清呼呼的。 “惊雷都到了,干嘛不抓他。” 江红玉不知怎么说,只能瞪着她。 “抓他,他反手给你一下,你能活?” 黎清看着小门外,翁求胜正坐在树根上,和黎清对上眼,爬了出去,靠着木棚,“什么意思?” “若是惊雷迎了上去,他反手一招过来,我问你,撑不撑得住?” 黎清没想到这些,只是,“他对付惊雷还来不及呢。” “这种侥幸的想法,现在就给我丢掉。” 翁求胜双眼布满血丝,可见其情绪。 黎清被训,也不敢争辩,虽说自己有些话可以说,但本能的知道,说出来更加不妥。 江红玉一边看着,“好了啊,现在讨论这些,早干嘛去了。子彦哥也是的,就在山里待着,那些变化怎地完全没感觉。” 这话说到翁求胜脸上了,他在黎清昏迷的这段时间,可不就气这个吗,本来在山坡上思考怎么达成目标,惊雷却忽然嚎叫。 在山坡上转了两圈,尔后直接一跃而下,他追赶不及,竟然没了他踪影,绕着山谷跑了大半圈,能有多焦急就有多焦急,这不正常,他不应该看不见惊雷,也不应该找不到黎清,除非,他们都去了山神住所。 这种想法一出,翁求胜心绪不宁,果然不出片刻,就看见惊雷拖着吐血的黎清从一处出来,后面还跟着那笨笨的山熊,等惊雷把人交到他手里,转身又进了了山林,在翁求胜的注目中,没了踪影。 “惊雷呢?” “惊雷又过去了,还没回来。” 微微握紧拳头,“黎清,那里是哪里?” 黎清不知所云,只是皱着眉头,“一棵非常大的大树旁边,一个很瘦很高的男人。” “大树?” 翁求胜起身,从高处望去,这里的树那个才能被叫做大树,都可以,但翁求胜十分明白,黎清所指的那一颗,恐怕他现在看不见。 江红玉弄好草药,喂了黎清喝下,这才松下一口气。 “好了,这几天就静养吧。” 就这时段,惊雷回来了,三人都静静的看着他,不为别的,回来的惊雷嘴里叼了个东西,江红玉见了惊叫出声,黎清也是白了脸。 翁求胜倒是冷静,拿起帕子接过,并替他擦了滴血的嘴角。 黎清看着那滴着血的一截手臂,无法平静,木然的看向远方,早前战场的场景涌上心头,死亡也来到了这边吗? 翁求胜看着她两,摸摸的转到一边,视线之外,打开了紧握着什么的手,随而可听咔咔的断骨声,可见当时这人抓的多牢靠。 一颗核桃大小的丹,什么丹不可知,但既然如此紧张,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还有这手的主人,看着五指粗糙,就这一截手臂肌肉成型,该是一个成年男人,根据皮肤的状态,大概三十到四十,可是这手臂,倒不像黎清说的,又瘦要高的人该有的骨骼形状。 看来那里面出现的不只一个人。 想着就包好残手,“红玉,你们俩不要乱跑。” “嗯,知道了。” 说完翁求胜就急速下山,这事必须要说才行。 黎清看着他瞬间不见的背影,心思恍惚,江红玉拉着她的手臂,拍着自己的胸脯,看起来吓得不轻。 “喂,你怎么了?感觉怪怪的。” “嗯?” “吓傻了,干嘛哭…” 擦擦眼泪,“没…没什么…我只是…” 害怕。 终究没有说出口,她是武人,她阿爹是南王将,她见过战场,她想要更强,可是为什么,她看到那断手,是这样的害怕。 惊雷看着两人,眸光深沉,黎清对上那眼神,心中一紧,趴着抱了上去,“惊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惊雷蹲坐,看着山谷,瞳孔畏缩,不知在想些什么。 …… 如此一来,黎清修炼之事再次作罢,江永诚第一时间安排了他们两下山,辛苑他们也被叫了过来。 几人聚在城主府,大堂。 “林官安排的守卫呢?” “没有任何发现,几个路口都说没有人上去过。” “这边也没有谁上去,那到底从哪边上去的。” 辛苑也是低着脑袋,“这是个问题,还有一个,那就是他们是谁?去那边干什么的?” … “这个老夫已经查明了。” 说着老城主就从外面进来,转过屏风还不忘安慰黎清,“小丫头,吓到了?” “还行。” 杜安国才知道这次的事情黎清受伤了,赶紧几步上前,看着她,黎清笑笑,“已经没事了,就是被吓到了。” 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拉着椅子坐在旁边,靠在黎清边上,给了黎清不一般的安慰。 翁求胜看着这一幕,说真,不是滋味,想起和黎清的不愉快,暗自恼火,明明自己说得都对,为什么就那么糟糕。 “城主,您说查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城主做到主位上,喝茶,看着大家,不似刚进门的轻松,脸色很是肃穆。 “就子彦拿回来的那东西,非比寻常,暗市中它被叫做消丹丸,算是一个老物件了,是老早之前大门派拿来惩罚犯案弟子的工具,能解散内丹,消除武力。” 众人皆是惊讶,竟然是这么个东西,“那那群人拿这么个东西,干什么?” 辛苑不解发问,实在匪夷所思不是吗? 翁求胜倒不这么认为,“我倒是想,拿着消丹丸,该是来消丹的,至于消谁的丹,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联想到之前种种,那个位置,那个地方,要说不是去对付他的,他都不信。 “哦?”江永诚倒是想听听,“你说说看,他们要对付谁?” 71山神住所 翁求胜顿了一下,思绪走了几圈,“惊雷下去之后我没跟上,没有看见,但他带着黎清出来的地方,我重新去过了,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也就是说黎清看到的大树,那个瘦高的男人所在的地方是…” 看了看大家,小心翼翼,虽然说有些东西大家会把他当做一种共识,但是到底只是个人的想法,翁求胜并不敢确信,在场的每一个人会认同,说到底这还是要看对方怎么看。 江永诚挑眉,老城主疑惑的看着他,倒是辛苑,不愧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慢慢睁大了眼睛,“他们要对付的是山神?”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在场的几人脸色微妙。 江永诚放下了刚拿下的茶杯,老城主则是双眉紧锁,一副这小子什么脑回路的意思。 “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你们说个神话故事也就算了,还能当真不成。” 翁求胜就有种感觉,不会那么顺利,只听他低声道,“那惊雷怎么说?” “惊雷是动物,跟你们修士一样,但是山神是什么,如果山神真的有,那他肯定有意识,那他的意识向着哪边,他是动物吗?还是植物?” 黎清听着这些,不由的想起那些藤蔓,“我在那个地方差点被一些藤蔓攻击了。” 这第一次听说,大家都看着她这边。 “藤蔓?” “嗯,我犹记得瞄过去的时候是宽大的叶子,可是等我再看的时候,他们卷成了锥子状,看那架势,像是要攻击我,不过当时惊雷一声吼,藤蔓就停了下来。” “不会吧,应该是他本来就长成那样,本来就有些植物受到刺激会改变形态。” 这个黎清就不知道了,无奈的看了看翁求胜,“这我不清楚。” 城主一摊手,“好了,说这些没意义,目前最紧要的还是要弄明白那消丹丸是拿来对付谁的,他们不知怎么上了大山,只有两个可能方向。 从那边到秦夏城来,要么就是大山旁边的黑狼镇,其余的我想不出有什么必要非要上山。” 江永诚略微慌神,“我不觉得是拿来对付我们的,江家和赵家或许在这边还有点名气,但还不足以非要对付的地步,就算是您这秦夏城,能拿得出手的修士应该只是您府上的那三位长辈了,他们许久未曾露面,更不可能去结仇。 再说了,凡是修炼之人都明白,你轻视什么都可以,但不能轻视大山,山里有灵兽,还有各种作用不同的灵植,弄不好内丹就被制约,死在里面也是家常便饭,要真是对付我们,何必铤而走险,直接混进来,反而轻松些。” 皱眉,“所以呢?你觉得小子们说得话有点道理。” 江永诚站起,“山神什么的确实只是传说,我们打小只是当故事听,但是我们不能排除大山里面居住着类似山神一样的东西,他可能不是传说中的巨大无比,但是,至少应该是某种修炼到一定地步的存在。 灵兽是极有可能的,好比是化神的灵兽,他们居住在大山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说出来微妙的有了些可信度,确实,说神似乎有些飘渺,但是灵兽却是有可能的,大山由来已久,人们涉足的地方只是那么点,说不定就有的活了很长时间的灵兽,化神之后被看见,被人奉为了敬仰,而如今,虽然沧海桑田,却依然存在。 不过,若是这个推论正确的话,那么,就不得不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那群人是来对付这化神的灵兽的,目的呢? 先不说手段,灵兽虽然有灵识,但普遍认为智商不高,即使智商不高,但攻击力应该是实实在在的,以如今修士的手段,谁敢轻易撼动化神期的灵兽,但是他们拿了消丹丸来了,准确的找到了地方,那足可以推断,消丹丸并不是他们唯一的倚仗。 翁求胜开始坐立不安,黎清受其感染也不安了起来,她想到了那面大墙,如今细想,该不是就是颗树吧,旁边的是树根。 山神难不成是那树? “若是山神没了,大山会怎样?” 翁求胜看着辛苑,不敢往下想。 辛苑沉吟,“不知,但是若是山神和大山的状态有关的话,山神没了,大山肯定会受到影响,至于这是什么样的影响,不好说。” 是因为没有约束,大肆生长,还是没了守护,快速消亡,亦或是完全不受影响,都有可能。 江永诚点头,往外走去,“无论怎样,先把人抓到再说,我先回去一趟,着急各大城镇,全城戒严,凡是看到断手的男子,伤口若是新的,一律先截下。” “好。” 城主约莫也是这样的想法,看了看四周的小辈,还是笑笑,“先回去吧,没事,有我们呢。” 黎清似乎是很多次听这个城主这么安慰人了,有丝微微的感动,这位老人似乎很擅长安慰小辈,亦或是比其他人更容易注意到他们这群小辈的心绪。 这与其说是用心了,更像是…习惯? 但是看着杜安国,看着翁求胜,看着辛苑,看着江红玉,至少后面三个确实不似早前那么不安了。 杜安国起身,“那我们能做什么?” 辛苑也是站了起来,“我们照旧,观察灵植的状态,若是大山真的因为这件事产生了什么变化,首先肯定反应在灵植上面。” “好。” 回头看着黎清,“阿清,你随着翁公子回去休息,还有江姑娘。” “好。” 江红玉乖巧的回道,比起两位哥哥来,在这件事情上,江红玉冷静得多。 “好了,咱们先回去吧。惊雷的检查还没做呢,要是受了内伤怎么办?” 翁求胜也才如梦初醒,“该死,我都忘了,他取了别人一只手臂,不可能什么伤都没有的。” 说着便大步跑远,江红玉看着他背影,叹气,“怎地还是毛毛躁躁的?” 黎清看着江红玉,微妙,这丫头,不是子彦哥哥控吗? 几人回到云秀的屋子,翁求胜正蹲在那边给惊雷上药,看那架势,应该是受伤了,不远处还睡了一只山熊。 黎清凑近看了看,一个刀口子,不深,但还是皮肉翻了出来。 “惊雷,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 大黑狼生气是没有生气,但是他朝着山熊位置指了指,翁求胜无奈。 “好吧,咱们在家养他。” 72门的两边 回到住所,因为江永诚回去了,所以理所当然的是翁求胜做饭,黎清坐在桌子边上看着,动作行云流水。 “小师父,谁教你做饭的?二师父?” “不是,是师父。” 江永诚? “诶,我还以为他是受二师父影响开始做饭的呢。” “才不是,二师父一个世家公子哥样子,开始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后来找到这个地方住着,尝试着自己动手,这才练好了厨艺。” “那大师父为什么会做饭?” 不是黎清自损,就黎清的观念和所知里,一般都是女人下厨比较多。 “嗯,这个嘛,怎么说呢?” 江红玉趴在桌上,眼前坐着两只猫,奇妙的,两猫很喜欢江红玉,这不好几天没看见黎清,他们见了往后跳了几步,到了江红玉这边,反而噌噌上去,黏糊得不行。 如今更是,就是坐在桌子上,让江红玉给他们拍屁股,两只还发出呼呼的声音,应该很舒服。 “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哦?为什么?” 江红玉颇为得意,“我们家啊,就舅舅一个男的。” “哈?” “不理解?” “嗯。” “这样,我阿爷阿奶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就是我舅舅,然后四个姐姐,一个妹妹,可想而知,那是日常被欺负,做饭,打扫卫生这种事,如果有要求,肯定是舅舅做的。” “哈,这样。” 似乎说出了兴致,红玉有了延伸。 “可是这也并不意味着舅舅愿意做,这不双十年纪的时候,开始叛逆,跑了出去,然后带着云秀师父过来的时候姐姐们集体失声,她们以为舅舅不仅被逼得离家出走,还不喜欢女人了。 后来他说明了不是那样的,但是情况并没有好多少,因为他内丹没了。 几个大姨那是气得眼睛都是红的,要知道江家拢共就只能供养一个修士晋升,几个大姨全部让给了舅舅,好不容易练到了第二层,如此这般,舅舅才能在秦夏修士当真保有一席之地,这内丹没了,可不是全家的希望都废了。 不仅如此,大姨们甚至都要担心舅舅镇不镇得住惊雷,要知道惊雷是群狼之首,驭兽一族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哪个愿意服从比自己弱的,灵兽更是如此。 那一年就发生了惊雷攻击云秀师父的事情,大姨们更担心了,不过后来证明,那不过是意外,惊雷不仅没有脱离,而且还主动照顾起舅舅来。 这个体现在,惊雷认为舅舅的内丹没了,所以前些年,动不动就采了一大推灵植过来,逼舅舅吃掉。 与此同时,云秀师父这才终于在这秦夏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什么事?” 翁求胜接着,反正都知道的事情,“整理灵植。” “他发现惊雷带回来的灵植有些他都不认识,感觉自己前些年干得事不过是前人的牙慧,于是想自己弄一本灵植录本,于是乎那阵子跟着惊雷上山,顺便照料师父的身体,因为突然没了内丹,出现了不少毛病。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二师父,也成功拜师。本来阿爷想让我拜江家家主为师,可是大师父没了内丹,于是乎不同意,此时二师父说,他可以当我二师父,这不我这一去,多了两师父。” …… 菜上桌,黎清反而来了兴致,讲起来她似乎并没有很多机会得知这些往事,“那一直跟着二师父练。” “要结丹的时候是的,早前都是大师父带着我修炼体术,他也是不爱待家的,带着我四海为家,各种地方,有时候没钱了还让我卖艺。” “呵呵,是吗?” “可不是吗,他花钱太厉害了,嘴巴又叼,去酒楼吃饭,说他自己做得更好吃,不过也多亏了那段时间,才能有现在的我。 苦吃多了,后来到了大山,真格修炼的时候反而平静。” 给两猫抱下去,江红玉擦了擦桌子上的猫爪印子,“我阿娘说当时舅舅比起怕姐姐们,更像是不敢和云秀师父相处。” “哈。” 这个黎清和翁求胜一样,都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想到之前江永诚的自白,似乎也能理解,应该是感觉自己个云秀上了枷锁吧,说是给了他自由,但又意识到,这个自由并非云秀想要的自由。 点头,夹了一块红烧肉,眯着眼睛,“好吃。” 江红玉也尝了尝,“好吃。” 某个主厨微微叹息,“好吃请多吃一点咯。” 命啊,这都是命啊…他该就是个打下手的,他还没上桌就吃,看样子这饭还是他来盛,认命,不认命他还能咋样。 饭食过后,脸皮子再厚,黎清也不敢和江红玉一样把碗放下就走人,“我来洗。” 正拿着抹布的翁求胜笑笑,“那就辛苦你了。” “呵呵。”生气了? 说是她洗的,可是翁求胜没走,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洗,这压力有多大,“干嘛啊?” “怕你把碗摔了。” “不至于吧。” “干嘛,你介意。” “压力很大啊。” “那个锅边上,没洗掉。” “诶?” 拿起来一看,还真是。“烛火太暗了…” 翁求胜眨眨眼睛,笑得十分可爱,“是吗?” 默默火大了,“我不已经在重新洗了吗?” “干嘛呢,这是,骂你了吗?” “出去,你给我出去。” “哎?” 想要说什么被哑在嘴里,看着黎清又是气呼呼的,不明所以,算了,“那你慢慢洗啊。” 还想陪陪她的,免得她一个人在这,这倒好了,还被赶。 等黎清洗好出来,气还没消。 不过到底为什么生气,她也说不出来。 拿了旁边的大碗,清水冲冲,这是惊雷和两猫喝水的,日常一换。 看她,还是挺好的不是,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院子里惊雷正带着山熊转圈,意味不明。 搞不懂,真心搞不懂。 “好了,好了,转几圈就好了,过来擦药。” 翁求胜声音从一边传来,黎清顺眼就瞅了过去,江红玉在一边逗猫,就她,在这边,不知所措。 73惊扰 是夜,黎清因是忧思未能好睡,夜半梦起,一只不知所措的兔子四处遥望,眼前的是草,但草里有蛇。 啊! 骤然惊醒,有些恍惚,“什么东西?” 闭上眼睛重新睡起,这次倒是一觉到天明。 清醒十分,门外翁求胜,辛苑,还有杜安国的声音清晰可闻,黎清起身,走出门去,杜安国挑眉,“好好的人,怎地也不清理一番再出来。” “头疼。” 听她这么一说,杜安国立刻起身查看,摸着黎清额头像极了幼年时期。 “还行啊。” “嗯,我去洗脸。” 说着梦游般的移去水缸处,打了水清洗。 三人看着她似梦游,都是一脸惊讶。 “阿清,今天带了包子哦。” “哦,待会吃。” 杜安国看了看她,回来坐下,“怎么了?” 翁求胜给他一个眼神,“问我?我问谁啊?” 辛苑摇摇头,“咱们回归正事,大山目前显著变化,不过,我和杜安国还是察觉出一丝异样。” “怎么说?” “有几块区域,出现了一部分的植被死亡,虽然不能一目了然,但经过我们的反复确认,应该不假。” “植被死亡?” “嗯,不是被压死这样的死因,他们都是被毒死的。” “毒死?” “过剩的营养导致的过剩死,这种事情一般不是自然发生的。。。” “人为的?” “嗯。” “为了什么?” 辛苑顿住,“说到这个,我其实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之前不是提到山神吗?那其实可以被证实的,只要咱们找到那地方就可以了。” 翁求胜坐正,脸色复杂,“是这个意思,但咱们都观察多久了,能找到不早就有线索了吗?” “不,这次或许能行。”眼眸深邃,“因为对方可能就是靠这个才找到的山神住所。” 这…“细细说来。” 黎清此时已经洗好,拿了包子再啃,江红玉实在看不下去,给她弄了头发。 “再说什么呢?” “说去找山神住所。” “诶?”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这般想着,那边三个已经把眼神锁了过来,额~ …… “哎,不是,咱们要不要找点帮手?” “别废话了,你给我快点走。” “可是,这会不会太鲁莽了。” “这山我们从小就来,哪里鲁莽了?” “可是刚刚才发生那事?你们不去支会一声…啊!翁求胜?” “闭嘴。师父的话,你不听吗?” “好师父才不会带着弟子来送死。” “哎。”翁求胜懒得再拉着她,“我说,惊雷跟着呢。” 黎清一听,这才看了看,对哦。 “那就去吧。” 紧巴巴的跟着惊雷,愣是没把翁求胜当回事。 “我输给了一头狼是咋的?” “嘛,毕竟你现在跟惊雷学习呢,没有说服力也是正常的。” 没有反驳余地,翁求胜翻个白眼也就跟上去了。 “阿清,没事的,这次我在呢。” 黎清看着杜安国这小胳膊,“靠你我还不如靠红玉呢。” 然江红玉留守家中,没有跟来。 杜安国尴尬不已,“你这就不对了,人又不是只靠武力。” 听他狡辩,“哎,是,我就靠你了。” “怎么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要真那样,我可伤心了,亏我从小待你那么好。” 跟着几人到了那地方,黎清不由得有些发凉,突然旁边有一暖源,一看,竟然是跟着来的山熊,看着很暖和的样子,黎清一把抱了上去。 “毛好硬。” 摸摸耳朵,嗯,这个地方更暖和一点。 “阿清,跟上。” 没办法了,黎清赶紧跟在后面,但看几人木棚处下去,直接进了山谷,惊雷跟在众人后面,观察四周。 “好了,就在这里。” 辛苑指着一处,众人靠近,翁求胜轻手碰了一下,“这是撒了药?” “营养剂,这种类型的药剂在各处都有发现,然后你看…”指出几个方向,“那里,那里…还有对面再过去一点,都有这个药剂,并且…” 转过身,往一处走去,“只有这里,被撒了药剂的植被还活着。” 黎清跟了上去,惊讶的看着,啊,“这里来过。” “是吗?” 翁求胜四处观察,没想到意外还挺简单就有线索了,只是为什么? “我记得再过去有个果子树来着,哪里去了?” “果子?什么果子?” “黄色的,像梨子,可是不是梨子?” “灯笼果?” 辛苑惊喜出声,不错的,那应该是不错的。 “应该就在这附近。” 看着几人四处翻找,黎清转首看着山熊,上次似乎是山熊带她去的,可是今日怎地这么乖。。。 杜安国自然也是帮忙,可他比较不熟,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哎哟。” 翁求胜靠得近些,靠近拉起,“哎,多谢。” 正要借力站起,不料却又是踩空,“啊…” “卧槽…” 翁求胜被牵连,一同倒了下去。 …… 黎清眨眨眼睛,抓住山熊,“辛苑,他们人呢?” 辛苑赶紧转身,看了看那处,再看看黎清。 “等等,惊雷呢?” …… 两人心脏加速,怎么会?怎么可能? 74惊吓 先不说不见了的两人,黎清和辛苑自是一番寻找,怕是草深,埋到了哪里,可是转念一想亦是不对,即使草深,但可闻声,不至于一点声响也没有。 “去哪了?” 黎清纳闷,微微结巴,“去…那里了?” 默默的抽一口气,辛苑捂住额头,“没想到是这么玄幻的方式,我总以为那路微妙,但不至于这样。” 就在两人踌躇之际,山熊陡然紧张起来,“怎么了?” 辛苑也是察觉,往黎清这边靠近,眉眼低垂,拉着她往草里遁去,山熊跟上,往更深处藏去。 两人方才藏好,就见一只黑猫从树上飞身而下,尾巴轻摇,但那表情,跟家里那两只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埋得更低,凑着缝隙,看着那黑猫,不由得加深了眉锁。 “哦哟,已经藏好了。呵呵,阿奴,找出来。” “喵~” 黎清惊讶的看着从另一边走出来的人影,是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但看那笑容,就打心底发寒。 黑猫灵活,钻进旁边的草丛不见影子,男人环顾四周,也不着急,只是摘了叶子把玩。 陡然辛苑气息一滞,黎清转首看去,只见那只黑猫金黄色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们,那眸光过于强烈,黎清全身发寒。 “喵~” 猛然一抖,辛苑赶紧压紧些,静静的看着黑猫,黑猫也是静静的看着他。 “怎么了,阿奴,找到了吗?” 男人听见猫叫,慢慢逼近,两人心跳如雷,就在此时,黑猫一跃跳了出去,“喵~” “怎么,没找到吗?那倒是奇了。” “喵…” 叫完带头往前走去,男人呵呵直笑,“好了,不过是帮个忙,别生气了。” 说着两个竟然就这么远去了,黎清握着自己的衣襟,竟然有点抽筋,等不见了人影,才慢慢呼出那口憋着的气。 但看辛苑也是脱力。 “辛苑,那是?” 辛苑瘫倒在地,“灵兽。” 那只猫也是,那岂不是…“那他刚刚放过我们是怎么回事?” 辛苑想了一番,“我也是猜测,灵兽之间其实也有某些交流,他放过我们,或许是因为在我们身上闻到了惊雷的味道。 弄死我们简单,可是这是惊雷的地盘,他可能估计会逃不掉。” “可是这样不是违背那男人的命令了吗?” 辛苑目不转睛看着远方,“所以说灵兽不是那么简单得东西,他们并非完全听令于主人,不仅如此,甚至可能只是玩玩,要是以前,跟灵兽签约是要付出代价的。” “那现在是?” “现在不好说,但就江家的情况,那只是惊雷比较喜欢人类罢了。” 喜欢?竟然是这么不稳定的因素吗? 惊吓之余,翁求胜和杜安国竟然还是毫无声息,两人及地坐下,各自叹息。 都不在掌控之中,亦或是被人玩于鼓掌之中。 直到傍晚,翁求胜和杜安国才匆匆忙忙的出现在两人面前,这还是惊雷在前面带路,简直是…可怜辛苑和黎清这两个不成器的,当下都眼眶发红。 “你不见也就算了,惊雷留下啊,吓死我们了都…” 翁求胜一甩满是汗水的头发,真是…白担心了。 “起来,真是废。” 两人起身,看着两人满身的赃物和汗水,皆是匪夷所思。 “找到了吗?” 翁求胜没有答语,倒是杜安国,说了说情况。 “我们进去倒是看见一棵好大的树,感觉很像。”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没有异议,众人也是快步下了山。 等到了屋子,江红玉已经准备好饭菜,正等着。 翁求胜几步向前,拉住她的手,“红玉,把师父叫过来。” 江红玉不明所以,“不能先吃饭吗?” “去叫人。” 见他坚持,江红玉也只能虎着脸,出了门去。 “怎地这般着急?” 辛苑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这一路上,明显十分紧张,这从小一起长大,那是再熟悉不过了。 “等人到了再说。” 直到饭菜凉个干净,江红玉才跟着江永诚从门外进来,憋屈的红着眼眶,感觉被训过一番,到了屋子,饭也不要吃了,直接进了房间。 江永诚看着她背影叹气,但那还是好的,转眼看着翁求胜,就是一个板栗,“去山里了,这个风头上,胆子不小。” 翁求胜没挡住,亦或是根本没挡,只见他拉着人坐下。 “师父,我找到山神住所了。” 微微发愣,“你说得什么疯话?” “真的,我在那里发现了很多尸体,都才死了不久,师父,咱们的山神不是什么灵兽,而是…” 想起那轻飘飘拂过自己脖颈的气息,心中又是一抖,“而是一棵古树。” “树?” “嗯,我亲眼看着那树把几个男人打趴下。” 众人看向杜安国,奈何后者笑笑,“呵呵,我昏迷了来着。” 江永诚不由得出手摸着翁求胜额头,一脸不相信,但好在对徒弟秉性还是熟悉,没有一口否认。 “除了这些,你还发现什么?” “我扒了一个牌子。” 说着拿着一块木牌,放到桌子上方,木牌只是手心大小,且伴有裂痕,中央用某种涂料写下的铜黄色字迹清晰可见,这是… 江永诚瞬间站起,“呵呵,当真又是一个老古董了。” 翁求胜自然是不知的,但他知道他拿对了,看那人临死前死死抓住就知道不是一般物事。 “这是什么?” “修士中一般都会有一个排名,这个原本不是新的东西,历经几千年不曾想今日被我给看到了。” “……” “修士排行榜,亦或者可以理解为尚草园的使用者名单。” “尚草园?” 辛苑埋头,天啊,“这…又是什么东西?” “古传上古修士曾黎,修得化神之体,得到大山赏识,数千年之内辅助大山清扫瘴气,由此积攒了一批灵植幼苗,保存在宝盒之中。 尔后曾黎在一次意外中丧生,宝盒遗失,但一千多年后,宝盒重新现世,伴随着一起传来的就是尚草园,得到宝盒之人把灵植纷纷取出,种在了尚草园。 并宣称,修士中如果得到木牌者,皆可经由木牌引路,到达尚草园,享用灵植。” 江永诚语落,众人惊呼。 “那岂不是集中了七座灵山灵植…” “就是这个意思。” 75惊恐 不曾想这随手下意识扒来的木牌是这个来头,翁求胜自感紧张了许多。 “那这些带牌子的过来是要怎样?” 江永诚不敢多想,但是,若是非要个理由,那大概是,“定是尚草园出了什么问题,亦或是其他,但这些我们就无法通过猜测来知晓什么了。” …… “这事到了这个地步就有话可说了,你们切记莫要再纠缠下去,若真是给了牌子的修士,那基本都是修士中的佼佼者,不是你们这种半桶水的可以对付的。” “嗯,知道了。” 黎清诧异的看着翁求胜,今日怎地如此乖巧。 拿了牌子,放好,江永诚朝着屋内喊了一声,“红玉,把你们的狼都从家带过来。” “惊雷我就带走了。” “啊,是,师父。” 说罢就带着惊雷离开,众人久久不能平复,江永诚把惊雷带走了,也就意味着他感觉不太周全了。 黎清看着从门缝中偷看得江红玉,招呼道,“出来吧,走了。” “哼。” 众人吃了一顿不上不下的饭菜,江红玉把饭菜热了一遍,嘴巴还嘟嘟,“又不是我让你们去的,竟然骂了我一路。” “……” “红玉,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江红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心思还算敏捷,“要睡不会自己过来,我什么时候撵过你了。” “嗯,谢谢红玉。” 略微别扭,江红玉也没再惦记着自己的那点委屈了。 …… 屋外,翁求胜握住拳头,慢慢调动内息,那种感觉是那么鲜明,就在那男人攻击自己的那一刻,随着大树传过来的气息一起,他似乎发出了第二层的防护罩,那透露着无限光华的圆球,毫无疑问就是那绝对防御。 直到现在他还依稀记得大树气息从自己体内穿过,是如何把发出来的内息搅成一个圆球的,先是一些发着绿光的散点,然后那些散点随着大树的气息在周身流动,最后融合在一起。 “吃饭了,小师父。” 黎清轻声喊了句,明显感觉翁求胜惊了一下,尔后点点头,草草吃了饭,因为林官不能无故在外过夜,辛苑和杜安国二人也是告辞,从小路回去了。 夜深人静,黎清靠着江红玉,沉睡。 几个黑影急速从四周向屋子靠拢,定在视角高出,互通讯息。 云层飘过,亮出几抹光亮,其中二人下地,观察一番,从一处窗户中进入,看着床上隆起,举刀… “吼…” 一声吼叫,三人立刻惊醒,翁求胜瞄见亮光,灵活的往旁边一闪,躲过砍刀,但来人不简单,见他躲过,立刻改变方向,劲直劈了下来。 翁求胜不敢犹豫,感觉还在,激发内丹,第二层,绝对防御。 来人刀路被阻,也不奇怪,也是一阵气息流过,翁求胜看着那刀身,睁大了眼睛,那是什么? 膜? 不好,扛不住,下意识的往后撤,靠墙,转身遁走,不料另外一人早就料到,正稳稳的站在门前,挡死了出路。 “嗷呜~” 一声哀嚎,翁求胜心急大喊,“小阿熊。” 侧身躲过攻击,看着破裂的衣角,不明所以,他明明躲过了,刀锋? “啊!” 黎清听见山熊叫声便和江红玉出了门,哪知刚出来就被人一手架住了双手,生疼。 “该死,你们是谁?放开我。” 江红玉被架住,气得要死,“子彦哥,子彦哥…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大吼之余还能翻身踢上几脚,架住她的男人微微后仰,干脆拿了绳索就要绑着。 “放开,报上名来…” 黎清厉声,可来人明显不鸟她,连视线也没给出星点。 黎清皱眉,一个机灵,往江红玉身后男人一脚就踹了过去,哪知那人虽没看着她,可是这一脚却接个正着。 这就尴尬了,那人抓着她的脚就没有放下的意思,等他单手把江红玉绑了,然后又把黎清绑了,两个往上一抬,全部给扔到放柴的木棚去了。 “嗷!” 两人硬生生撞上坚硬的柴火,痛叫出声,黎清眼泪都忍不住,丫的,最近确实活得太滋润了,这一下痛到她了。 比早前还痛,那时虽然痛,但人都在,她不拍,但是此时… 翁求胜正被人对付着,而谁都不在。 “大师父,来人啊,惊雷…唔。” 一瞬间,黎清就被一下打晕了过去,那男人不知如何过来的,顺便还给了江红玉一下,随手扔了木柴,拍拍手,两人就那么站着,等着。 翁求胜但听着外面叫声突然停了,自然是着急,可是…就刚刚开始,他不明不白的身上就多了很多伤口。 “别闹了,快点动手。” 第二卷完结 翁求胜听到这,心中一寒,顿感十分不妙。 “两位,小弟自感今日难逃一劫,不如报个名字,让我死个痛快。” “哼,都要死了又何必要知道。” 说完出手的男人气息大涨,翁求胜想激发内丹却发现不太得力,身体发软,糟糕,第二层才刚习得,就刚才那一次已经是全部了。 腿脚一软,躲过那人一刀,眼看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实在是太不甘。 翁求胜眼角低垂,该死,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苦,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要跟老天讲理,那得先上去才行。” 男子举刀,踩住翁求胜,手起刀却未能落下。 眼角瞄着来人,此人正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腕,不能动弹。 猛然发力,脱身,回到伙伴处,手腕发疼。 翁求胜还在愤怒,尔后震惊,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解。 这人谁? “黄毛小子,也敢在秦夏伤人。” 声音低沉,月光之下,眉须飞舞,翁求胜只感觉一股强大气息荡过,而眼前两个男人竟然已经无力站起,纷纷捂住心脏,不能动弹。 这感觉… “前辈,尔等不才,不敢惊动前辈。” “确实,你们不是不敢惊动,是最好不要惊动,特地安排了人去攻击城主也是有心了。” 翁求胜一听大惊,“阿爷怎么了?” 老人回首,看着翁求胜,特地弯腰拉了他一把。 “好孩子,先起来。” 挣扎着起来,气息还是不稳,“阿爷,阿爷怎么了?” “无碍,只是吓到了。” 说着便又是加强内息,“今日莫要怪我欺负小辈了,你们暂且还是先留下吧。” 话语刚落,顷刻间,两人便悉数趴下,这难道就是高段位对低段位的碾压,不想竟然是这般轻易。 老者看状况已稳定,逐渐收起内息,“今日还是先回城主府去,你阿爷想见你。” “哦。” 翁求胜摸摸额头,越来越不明白了,真的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出了门外,翁求胜第一时间想找黎清和江红玉,最后在柴棚看到两个,检查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两手捞着腰部,看着山熊,有点不知所措。 “无碍,他只是被打晕了。” 跟着老者到了城主府,哪知灯火通明。 翁求胜把两人交给下人照顾,这才观察老者,这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白发飘飘,但四肢却苍劲有力。 老城主一看翁求胜好好的,不由得叹气。 “我一听永诚说牌子重现江湖,就有不安,不曾想,那群人出手那么快。” “牌子?” 摆摆手,“先不说这些,你们且先休息。” 说罢,老城主叹着气就去了里屋,翁求胜几步跟上,从眼角缝隙中似乎看见几个人影。 “先休息吧。” “啊,前辈。牌子是什么人?” “牌子是拥有牌子的修士。” “那牌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呵呵,关系不大,只是,咱们城主早些年没给牌子面子,估计伤了和气。” 伤了和气? 次日,许是大家都收到消息,辛苑,杜安国,还有江红玉的母亲,纷纷都汇聚到了这城主府,江姨甚至还带来了翁求胜和江红玉的狼,这是黎清第一次看见除了惊雷以外的狼性灵兽,有点新鲜。 说起来这日阳光明媚,虽说稍有惊扰,但大体平和,几个年轻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很多事情在还没发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很多事情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已经默默有了结果,有人以为他可以周全身边人,有人以为他能安然一生,有人甚至认为一切总会变好的,可是…一切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