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姻》 第一章 归来 从北京发往江市的火车马上就要开了,笛声一声接着一声,催促着这些回家或远行的浪子,身穿蓝色碎花长裙,高扎着马尾鼻梁下挂着墨镜的女孩还在检票口跟另一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孩手拉手惜别,两人的依依不舍引起了周围些许人的白眼,其中年长一些的都是摇摇头皱着眉叹息一声就过了,年轻人大多不屑,轻蔑的扫一眼两人,鼻子里冷哼一声从旁边挺过去。 “梨花儿,你回去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路上要小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行李箱里我给你放了个苹果,寓意着平平安安,一定要到家了再吃知道吗?”斯斯文文的男孩声音里尽是柔情。 梨花儿噗嗤一声笑了:“好啦好啦,老迷信,和我妈一个样,我又不是小孩,哪儿那么多事,我走啦”,转身走了几步,又暮然回头:“良木,我等你回来……”,话还没说完,身后的胖妇人横眉冷目怒怼:“走不走?不走别挡道儿。”梨花儿只好闭了嘴巴,看了一眼拘谨搓着手的良木,挥挥手踏上了回家的火车。 火车票是良木给定的,上下两层的软卧,四个人一个包厢,梨花儿是个下铺,旁边的下铺是一个大姐。晚上九点四十分,火车准时启动,少年站在送站台痴痴地往车里看,梨花儿心里不舍,脸贴在窗户上使劲朝他挥手: “这个笨蛋”,梨花儿心里想着,嘴角却甜蜜的弯出月牙儿来。 “良木,我等你回来娶我”,梨花儿用嘴型对良木说,也不在乎站台的人看懂了没有,说完又隔着窗户用力向站台挥手,旁边同样向站台挥手的大姐厌恶的瞪了她一眼,梨花儿也看了她一眼,立马就认出是刚才那位夫人,她毫不客气回瞪回去,乘对方还没发功的时候头发一甩冷哼了一声就钻进了被窝。 或许是回家的心态太放松,梨花儿在火车“况吃况吃“的声音中睡的格外香甜,天边泛白的时候,过道上其他乘客中有人喊江市到了,梨花儿被吵醒后不快的揉揉眼睛,又忙不迭的起床收拾行李跟着人流往外走,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人海中某人眼中狡黠的光。 她轻快拎起行李朝站台上走去,跨出去一只脚的瞬间,身边迅速伸出一只手用尽全力将她往下按,梨花儿一点防备都没有,下意识的去抓扶手,却还是慢了一步:“咚”、“佟”两声后,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嘈杂声不见了,世界安静的可怕,眼睛所到之处都是一片黑暗,越来越暗啊,梨花儿想叫救命,却发现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有一只大手抓着她,把她往黑暗的深渊里拽,头顶上的亮光越来越微弱,黑暗吞噬了这一具小小的,单薄的身影......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周围都是白的让人心慌的墙和难闻的消毒水味道,一转眼看见自己的行李,梨花儿才慢慢想起来白天经历的一幕,这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清楚地记得是有人推得她,但是谁推的呢?她没看见!难道是那个胖妇人?不像!推自己的明显是一个男人的手,怎么说呢,就是照着要自己命来的,所以也不存在不是故意的可能,但自己在车上谁也不认识,更谈不上有仇了,那会是什么人呢?想不明白,梨花儿干脆爬起来检查一下自己摔得重不重,她不知道,背后的眼睛从她踏上火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洒下了巨网给她。 “劫后余生,还真是幸运”,梨花儿边巴拉腿上的纱布边想,骨子里的乐观让她看起来并没有很沮丧。 路过的护士听见声响进来看的时候梨花儿正头发散乱,哼哼哈哈的扒拉着自己衣服,貌似是查看自己身体有没有受伤,这个时候正在撸起裤管儿努力看大腿后侧呢,护士明显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小姐,你......醒了?” 梨花儿也吓了一跳,没看见人进来啊怎么还有个人,不好意思的笑笑:“嗯…嗯啊,呵呵,吓着你了?” 小护士愣了一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没有,你没事儿就好。” 梨花儿家在临城,是金市的附属城市,距离金市有一段不少的距离。梨花儿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家门口早已聚集了一群三叔六婆等着,对临城苏家来说,梨花儿这次放弃深造回乡发展是整个家族的事情,排场是必须的,作为临城四大家族之一的苏家,即使已经不如爷爷苏斯在的时候繁盛空前,但依然很是吃得开,父亲兄弟几个虽然早已各自为谋,各过各的日子了,可大事上大家还是会聚在一起,以彰显家族气势。 远远看到大伯苏通武领着一大家子人等在梨花儿家门口,脸上洋溢着标准的笑容,梨花儿心里突然堵得慌,脚步也不由得慢下来。 “如果爸爸在的话,站在最前面的迎接我的那个人,应该是爸爸”,梨花儿难过的想。梨花儿的父亲有两个哥哥,苏通武和苏通文,她父亲是老三,叫苏秉承…… “梨花儿,欢迎回家”,苏通武打断梨花儿的思绪,搓着他那个扳指上下打量了梨花儿一眼,慈笑着对她说。 打起精神叫了一声大伯,梨花儿接过苏通武手里的碗酒抿了一口:“咳咳,好辣。”她呛得直咳嗽,一抬头看到大伯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盯着她,梨花儿顿了一下,下意识的举起湾碗挡住整个脸,一时都忘了酒灌入肠胃的热辣。 “梨花儿,可不能只喝一口,要全喝下去,这酒是回家的平安酒,喝一口不吉利。”只是一瞬间,大伯的脸就换了好几换,现在再看,那满脸慈爱让梨花儿直以为刚才是自己眼花。 “就是梨花儿,可不能坏了规矩,得喝。”说话的是二伯苏通文,一个肚子里没有二两墨水却喜欢整天舞文弄墨的富贵老爷。梨花儿好不容易喝完酒,在一众叔伯婶嫂的簇拥下进了门。 临城的建筑多以四合院为主,梨花儿家的四合院在梨花儿外出读书的这几年里装修了好一番,现在她的房间在西侧,母亲住在北屋,屋檐下全用七彩玻璃封起了屏障,这样不仅外观好看,下雨的时候风雨也就不会淋坏各屋精致的红漆木门了。梨花儿晕晕乎乎的进屋转了一圈,屋里家具也都换了,除了母亲兰芝卧室的那张床,客厅的茶几沙发电视等等都换成了当下流行的简约风,梨花儿的房间尤其用心,母亲给她换了一套粉色布艺单人床,书桌和椅子也换成了粉色的,梨花儿心里暖暖的,感动的抱住母亲: “谢谢母亲大人。” 兰芝摸摸梨花儿红彤彤的脸颊:“不用和妈妈客气,傻丫头,你能回来,我太高兴了。” 兰芝说着眼睛湿润起来,梨花儿赶紧抱紧妈妈:“妈妈,我想好了,回来陪您,再也不走了。” 兰芝抹着泪点点头:“傻丫头,妈妈知道你是为了我,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按规矩你要先去祠堂给祖先上香。” “好的妈妈,我现在去,一会儿就回来,您先招待大家吧”,梨花儿定了定神从母亲身上移开。 “好,快去快回”,兰芝理了理梨花儿额头上的碎发,慈爱说道。 第二章 造孽啊 苏家的祠堂在老宅子,现在是大伯苏通武住着,当然祠堂也就在大伯家。梨花儿穿过诺大的院子直接进了祠堂,上完香叩完头,刻意看了看那块无字牌位,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那是父亲的牌位。 思绪回到那个阳光明媚充满回忆的日子,学校中午就放假了,梨花儿在学校等啊等,始终不见来接她的父亲,直到最后也没等来父亲,是老师送她回的家。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全家人发了疯一样的找他,却没有一丁点消息。 梨花儿在父亲消失后看到过母亲在半夜里偷偷把白布系上悬梁,头套进去好几次最终没有踢翻凳子,那一晚,梨花儿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听着客厅母亲断断续续的呜咽,她好害怕就这样失去妈妈,爸爸不见了,要是妈妈死了,她就成了孤儿了,梨花儿一夜没睡,兰芝也一夜没睡。那天之后,只有十二岁的梨花儿懂事了,上下学再也不要妈妈接送,还主动帮妈妈干活,爸爸在的时候她们家是开玉铺的,玉铺名字叫“琳琅铺“,销售各种玉器古董,也顺带着给别人拿来的玉器玉石做鉴定存放,她们家有从国外进口的最高系统的保险装置。现在爸爸不在了,妈妈放下了手里的细纱线每天铺子家里来回转,日子似乎也没有多难。兰芝一夜之间变了,从前的大家闺秀变成了女强人,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只是再也不提父亲的事,梨花儿也不提,这成了母女两个心中的禁忌,到后来,苏家对苏秉承的失踪就像是遗忘了一样,再也没有人提及过。 梨花儿犹豫了一下,给父亲的牌位上了一炷香:“爸爸,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过得好不好,你想我和妈妈吗?这么多年了,您还在吗?如果您还在,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妈妈,您知道我们多想您吗?” 两行泪顺着梨花儿的脸颊留下来,路过的梨花儿奶奶,那个快80岁的老太太看着梨花儿微微颤动的双肩,拄着拐杖慢慢从门口走过去。“造孽啊”,一声似哀似怨的轻叹从风中飘过来,意味深长。 梨花在回家三天后兰芝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起来,你看看你,都回来三天了,每天都睡个日上八杆,你不说回来干一番大事业吗,事业呢?” 梨花儿懒洋洋的倒了一杯水:“哎呀妈,我亲爱的母上大人,就让我再悠闲几天吧,我保证,一定给您一个大惊喜,好不好?” “那你给母上大人汇报一下你什么大惊喜?”兰芝半命令半期待的看着梨花儿。 “天机不可泄露”,梨花儿眼睛一眨,卖起了关子。 “呵~呵”,兰芝假装不屑的斜了梨花儿一眼。 “好吧,我准备在临城开一家咖啡馆”,梨花儿诚实回答。 “啊???咖……啡馆?”兰芝惊讶她这个学考古专业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对”,梨花儿回答得干脆。 “…….,前景可忧”,沉默半响后兰芝说道。 “哼哼”,梨花儿不以为然。 这次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兰芝去了玉铺,梨花儿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出门了。 梨花儿骑着自行车绕了临城一圈,最终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城东找到了她满意的门面,这是一间贴着转让标志的茶馆,推门进去,里面桌椅七零八落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不过面积够大,两三百平的样子。位置和面积刚刚好让梨花儿满意,当下梨花儿便决定签约。 从咖啡店出来梨花儿去了兰芝的铺子,“这会儿还早,妈妈应该还在玉铺里忙活,正好去帮帮她,”梨花儿心里想着。 梨花儿风风火火的走玉铺,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兰芝呆呆的坐在柜台上,有顾客问价,她也是两眼空洞,一点反应都没有。梨花儿几步走到兰芝面前叫了一声妈,兰芝还是如雕塑般,梨花儿急了,伸手晃了一下兰芝,兰芝才慢慢转过头。 “怎么了妈,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儿了?”梨花儿疑惑地看着兰芝的脸,在她印象里,兰芝可没有这么凝重过,除了那次。 “哦,梨花儿啊,你来干什么?”兰芝的脸上是疲惫的。 “我来接你下班,妈,妈妈,您是不是太累了?”梨花儿半蹲在兰芝面前,心疼的摸摸兰芝的脸。 “妈没事儿,饿了吧,回家吧,给你做饭”兰芝起身。 “您真的没事儿吗?”梨花儿并不相信。 “没事儿”,兰芝转身去拿包。 梨花儿的感觉是敏锐的,母亲有事瞒着她,但她不强求母亲,母亲是一个倔强的人,她不想说的,别人再怎么问也是白搭,梨花儿转身去找费祥,费祥应该知道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母亲,为什么现在心事重重的样子。 费祥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六岁那年大过年的在街上乞讨被兰芝看见了,见他可怜就收留了他,当自己孩子一样养,还供他上学,不过费祥上完高中后就不想读书了,到店里来当伙计了,费祥人聪明,什么都一教就会,这几年下来也是跟着兰芝学了不少生意经,梨花儿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问费祥: “兰姨怎么了?” 费祥为难的看了一眼兰芝,兰芝没反应,又看了看一脸你不告诉我你别想走的梨花儿,朝身后的一个盒子奴了奴嘴,梨花儿疑惑,几步过去打开一看,是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清明,北郊,卢。 半响之后,梨花儿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来,清明?父亲就是在清明节这天消失的,梨花儿感觉身体和灵魂被剥离了…… 梨花儿夺门而出,她脑子乱糟糟的,父亲陪她和妈妈度过的每一幅画面在脑海里中呼啸而过,快乐的,幸福的,调皮的,都是她抹不掉的记忆。“爸爸,你在哪儿?清明节那天你去哪儿了?”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梨花儿只觉得心中闷的喘不上气来。 跑了许久,停下来才发现周围漆黑一片,隐约看见远处有一闪一闪的灯光在晃动,偶尔几声吆喝传来,是一个买混沌的夜摊儿,梨花儿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好久,她终于有点意识了,看了看周围,漆黑反倒让梨花儿平静了下来。 那封信上说“清明,北郊,卢”,爸爸是清明的时候不见的,北郊?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地名,临城虽然不大,但梨花儿很少出城,所以对临城之外的地方,她不知道,也不熟悉,北郊?临城北边的郊外?梨花儿不确定。至于卢,应该是一个人的姓氏,爸爸之前的朋友中没有姓卢的,也没有听爸爸讲过。“这个卢是什么人呢?”梨花儿挠挠头,或许爸爸有姓卢的朋友,只是自己没见过罢了。回去问问妈妈,或许妈妈知道,梨花儿立马又起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站起的时候她明显晃了一下,刚才跑的太快太久了,现在全身像水洗了一样软绵绵的。 第三章 良木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梨花儿看到兰芝呆呆的坐在沙发上,餐桌上没有饭,看来,母亲也解不开当年的心结,梨花儿走过去靠着母亲坐下,还没张口,兰芝先说话了: “你爸爸在清明早上出门的时候和我说中午他去接你,我以为和平时一样,他会在忙完铺子里的事情后接你一起回家吃饭,可我没想到……”她太了解自己女儿了,她们闭口不提当年的事情,并不代表不想寻求答案。 梨花儿忙抓住母亲的手安慰她:“妈妈,您别难过,我知道爸爸失踪的这些年,您每天都在盼着他回来……” 兰芝平静的摇摇头:“我之前是还一直盼着,盼着他回来的一天,可后来一直杳无音讯,也就不盼了,没想到啊,事情都过去十二年了,你都24岁了,这日子可真不经过。”兰芝迅速低下头,不让女儿看到自己眼中的泪。 梨花儿没想到母亲能说出这话来,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要好一点,所以自己酝酿半天安慰的话这会儿说了倒显得多余,还不如直截了当的问呢,想到这儿,梨花儿直了直身子,看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妈妈,您知道北郊在哪儿吗?还有,您认不认识一位姓卢的先生…嗯…或者女士?他可能是爸爸的朋友、生意伙伴,或者同学邻居都可能,您有没有印象?” 兰芝看梨花儿说的急切,偏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你爸爸没有姓卢的朋友同学,邻居也没有,当时我嫁给你爸爸也有十几年了,从来没听你爸爸说起过有一位姓卢的朋友。” 梨花儿低下头,明显对这个答案很失望:没有这样的同学朋友,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呢?忽的,梨花抬头看着母亲:”那……” 梨花儿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兰芝看了梨花儿一眼:“想问什么?问吧!” “爸爸有没有前女友?”这个问题问出后梨花儿和兰芝都沉默了。 兰芝想站起来,又犹豫了一下,搓了搓手,有点手足无措,梨花儿看出了妈妈的窘态,便不再逼问了。 几秒钟后,兰芝站起来去了厨房,走到门口又转回来: “你爸爸在我之前谈过一个对象,姓赵,不姓卢”,说完钻进厨房做饭去了。 梨花儿陷入了沉思…… 匿名信件事情过去了小半年,梨花儿的咖啡店也开张了,那封信梨花儿时不时拿出来看,却依然没有思绪,她和妈妈出城去了北郊,那儿的人告诉她们:临城北边的郊区叫北坡,不叫北郊。周围也没有一个叫北郊的地名儿。这件事就这么断了头绪,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这天,梨花儿像往常一样正在咖啡店里忙活,进来一位斯斯文文的男士走向服务台:“小姐,一杯咖啡。” 梨花儿装咖啡的手停顿了一下,一抬头,瞬间呆住:“良…良木?” 良木也惊喜地:“梨花儿,真的是你?” 梨花儿激动地脸都红了,解下围裙交给身后的服务员: “拿两杯咖啡过来,现磨的”,转身对良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两人到拐角处一个靠窗的坐下来。 “你还别说,你这儿啊,布置的和北京老外的咖啡馆一样,电话里你跟我说开了咖啡馆,我还替你捏了一把汗,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啊”,良木说话的时候深情款款地盯着梨花儿,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眨眼。 梨花儿被看的不好意思:“你还说呢,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我都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什么?”良木伸手握住了梨花儿的手。 “啊…?,不是,我是说你突然造访搞得我有点应接不暇”,梨花儿抽回手,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那么多人看着呢。” 良木满眼宠溺的笑笑,伸手揉了揉梨花儿的头:“你还是那么害羞,一点儿没变。” 梨花儿的脸又红了,调皮的朝良木嘟嘟嘴:“你的学术论文处理完了?” “完了,我可是往前赶了大半年的时间,就为了早点见到你,和你继续呆一起看朝霞落幕晚月升起,一起讨论未来和人生,梨花儿……”良木的情话还没说完,服务员端上来两杯咖啡。 梨花儿正好没地方放的手赶紧接过咖啡给良木端面前:“尝尝,临城的咖啡有没有北京的味儿。” 良木的眼睛从看到梨花儿起就一刻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现在看到她亲自给自己端咖啡,立马伸手接过:“那我尝尝?” “嗯”,梨花儿紧张的点点头,那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忧的小眼神映在良木眼睛里,良木心里就像喝了酒一样醉的七八不识了。 “嗯,不错,简直和北京老外咖啡馆的咖啡一模一样,厉害呀梨花儿”,良木又欣喜又赞赏的看着梨花儿。这还真不是良木故意夸赞梨花儿,梨花儿开的这家店还真是北京咖啡馆的味儿,原料机器都是都国外运过来的。 听良木夸赞一通,梨花儿有点小得意的说:“那是,不说别的,我苏梨的咖啡,那可是临城第一家,必须正宗,我不能坏了咖啡的名声啊,是不是?” 良木傻笑着点点头,一脸你说的都对的看着梨花儿。 两人一坐就是大半天,从此以后,良木三天两头往梨花儿咖啡店跑。 这天良木约了梨花儿去城南,良木家住城南,家里在临城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户人家。良木说城南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请梨花儿去尝尝,到了火锅店门口,良木早就等着了,见梨花儿来了,赶紧上前打开车门,还贴心的挡在梨花儿头顶,生怕碰着磕着了。 这一幕,被二楼一个坐在餐厅窗户边穿粉色大衣的年轻女孩看到,女孩儿不屑的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梨花儿就别过脸去了。 “这火锅店看着还真不错”,梨花儿看着头顶的牌子说,她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儿。 良木拉起梨花儿的手:“那就赶紧进去尝尝呀”,良木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梨花儿,他也不可能注意到。 梨花儿想挣脱,没挣脱开,就这么别别扭扭被良木牵着进去了。 落座,上锅,看梨花儿吃的不亦乐乎,良木满足的笑了:“丫头,你这么能吃,以后我可养不起呀。” 梨花儿又夹了一筷子涮羊肉:“不要你养,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那你这是答应了?”良木眼睛一亮。 “答应什么?”梨花儿嘴巴就没停下来过,这会儿更是斟了大半碗料。 “答应嫁给我”,良木两眼放光。 “咳咳咳……”梨花儿捂着嘴呛的眼泪都下来了。良木赶紧递上一杯水,梨花儿喝了几口才缓过来。 良木没得到答案不死心,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梨花儿的脸通红,不知是咳的还是羞的:“我,我,我不知道”,说完脸红的跟熟透的草莓一样,连脖子都是粉粉的颜色. 良木直勾勾看着梨花儿,咽了一口口水: “梨花儿,我们在一起四年了,我不想让你当我女朋友了,我想你做我的妻子,我唯一的挚爱,这次我提前结束研究生学业,就是想早点回到你身边,早点娶你进门,梨花儿,你愿意嫁给我吗?”良木真诚的看着梨花儿的眼睛,他希望能从梨花儿脸上看到答案。 梨花儿脸上像喝了酒一样,她把脸深深埋在双手里,声音从指缝儿中传出来:“你应该问问我妈妈愿不愿意。” 良木一愣,随即笑容在脸上蔓延开来,像一个得到了喜欢的糖果的小男孩。 第四章 惊现玉碗 兰芝听梨花儿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蒙圈儿的,她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梨花儿恋爱了,那就意味着,她要离开自己了?兰芝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同意,你才24岁,我不同意你这么早……” “妈妈,我没有说我现在,立马就要嫁出去,我的意思是说,我遇到我喜欢的人了,我想和他继续慢慢走下去,可以吗,妈妈?”梨花儿从后面抱住兰芝,语气有点心疼又有点撒娇。 兰芝怔了一下,没说话。 梨花儿一看有戏,继续说:“妈妈,我哪天把他带回来您见见吧?就当提前考察了,您放心,只要您觉得不喜欢,我立马让他滚蛋,行不行,妈妈?” 兰芝转身看着梨花儿的脸,确认她不是开玩笑后叹口气依然没说话,梨花儿知道这就算是应允了。 梨花儿开心的抱住妈妈,她没想到母亲这么宽容,自从爸爸不见后妈妈一直和自己相依为命,梨花儿知道,如果自己嫁走了,母亲就真的是一个人了,想到这儿,梨花儿的眼睛湿润了。 “兰芝,兰芝,你在不在家?”梨花儿刚想和妈妈一起去做饭,门外就响起了这一声接一声的喊叫,她出去一看,是隔壁的邻居巧婶儿。 巧婶儿一家都是从别处搬来的,刚来的时候巧婶儿怀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小娃娃,手里拉着一个水灵灵的女孩儿,她记得妈妈还给送过鸡蛋呢,听巧婶儿说她老公也不是她们本地人,是个孤儿,具体哪里来的梨花儿不知道,或许巧婶儿说过,她忘了。之所以梨花儿对他们家事情这么了解,是因为在梨花儿四年级的时候,巧婶儿的老公王福海失踪了,也就是苏秉承消失的前一年,梨花儿记得当时巧婶儿的女儿红袖和她同班,那天哭了一天,后来好几天都没来上学。 “巧婶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进来”,梨花儿赶紧将巧婶儿让进屋。 兰芝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也从厨房出来了:“巧姐,快进来”,兰芝和巧婶儿关系很好,走动的也频繁。 巧婶儿也不客气,上来就拉着兰芝的手说:“兰芝,我今天找你来有一件重要的事。” 兰芝让巧婶儿坐下,问:“什么事儿?” 巧婶儿坐下把手探进怀里,又看了看周围,那感觉就像有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见光了一样。 梨花儿知趣儿的走开:“婶儿,你们有事你们谈,我还有事,我回屋去了。” “哎,梨花儿,别,不用回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着从怀里套出来一个比酒杯大一些的玉碗:“就是,我这儿有只碗,想让兰芝帮忙给看看,你们家不是有个传了好几代的玉铺子吗,你家人也都是见过世面的,我也不懂这个”,巧婶儿把碗递给兰芝。 兰芝这些年在铺子里摸爬滚打见过不少好东西,而且娘家本来就是开玉器行的,所以对玉器即使算不上一眼定型,也是精通的很。兰芝接过玉碗一看,这碗白糯细润,色如凝脂,淡淡的光晕从碗上散发出来,柔和细腻……兰芝直觉这玉碗不简单,忙到内屋拿来放大镜仔细看来。 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给兰芝吓的将碗扔了,碗底清一色五个字:乾隆十三年。兰芝反复看了又看,断定这是乾隆御用的碗,如果不是,也是皇宫中的东西,一下心里大惊,在这行业这么多年,皇宫的东西也见过不少,像这只碗这么成色好的还是第一次,她忙问巧婶儿: “这碗哪儿来的?” 巧婶儿为难了一下,搓了搓手,继而面露喜色说道:“我家老二这不快回来了吗,说是带女朋友回来,我就想着腾一间新屋子出来,好让他们住,这就是在我家西屋床底下掏出来的,用一块手绢包着塞在箱子里,一开始我以为是孩子的玩具,看手绢上有字,古代字,我也不认识就拿来让你们给看看。” 兰芝略一皱眉:“那手绢呢?” 巧婶儿说:“哦,在家,还在家桌子上放着呢,那个有用?这碗……?” 兰芝听出来了话外音,略一思考继而说道:“碗是好碗,我还需要进一步确认,这样,巧姐,你再跑一趟,把那手绢拿过来给我看看。” 巧婶儿立马起身往外走:“那我这就去拿,你等着。” 一会儿巧婶儿拿着手绢回来了,兰芝接过来一看,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历尔,心也”,旁边绣着一只可爱的兔子,这下心里更确定了,没错儿了,这就是乾隆皇宫里用的碗,至于这手绢,兰芝一时琢磨不出来。 “巧姐,你这碗,怕是乾隆年间皇宫里用的碗,你知不知道怎么得来的?”兰芝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 巧婶儿愣了一下:“皇宫用的碗?”她显然吓了一跳:”那这皇宫用的碗,怎么会在我家呢?” 梨花儿听到这儿插了一句:“那应该问您啊婶儿,您家里什么时候有的这碗您不知道?” 巧婶儿一拍大腿:“哎呀我真是不知道呀,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富贵亲戚,我哪儿能弄到这碗呀。” 兰芝略一思考,抬头问巧婶儿:“会不会是你们家老王?” 巧婶儿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啊,老王之前从来没说过有一只这样的碗。” “那就怪了,那这只碗从哪儿来的?”梨花摇着头走了几步说。 “那,那我也不知道啊”巧婶儿皱着眉头说。 梨花儿扶着下巴想出一主意,让巧婶儿回头问问红袖和王利,看看知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巧婶儿一寻思这也是个办法,揣着碗回去了。 巧婶儿走后,梨花儿问兰芝:“你有什么看法?” 兰芝摇摇头:“我觉得,事情不简单,这只碗在玉器中属于罕见的极品,出现在你巧婶儿家,或者说出现在临城这个地方,我觉得都蹊跷。” 兰芝转头对着梨花儿:“你怎么看?考古学的大学生?” 梨花儿气定神闲的来一句:“和您大同小异,大人。” 兰芝饶有兴趣的笑笑:“怎么个小异法?” “手绢上的字写着‘历尔,心也‘,说明这手绢是一个女人的,‘历’,弘历也,心也,心上人,就是说,乾隆皇帝是我的心上人。乾隆的嫔妃无数,这手绢应该出自某一个嫔妃,碗底有‘乾隆十三年‘几个字,孝贤皇后在乾隆十三年去世的,所以我猜测,这应该是孝贤皇后的陪葬物品,被盗墓的偷出来了,至于怎么到的王叔家里,那我就不知道了”,梨花一脸福尔摩斯的傲娇表情。 兰芝掠了一下头发:“你猜的也不无道理。” 梨花儿得意的笑笑:“我可是考古学的尖子生。” 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梨花儿这才想起来约了良木一起去城北逛街的,麻溜儿换好衣服,梨花儿一溜烟跑出去了,留下一句:“午饭您自己吃吧,我有事儿”就没影了。 第五章 陈年旧事 梨花儿走了之后兰芝索性不做饭了,坐在门口发呆:巧婶儿的玉碗大有来头,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兰芝想不出个所以然,但直觉告诉她这绝对有蹊跷,这个碗无论从色泽,做工还是用料上面,都是极品中的极品,出现在临城这个地方绝对有故事。 兰芝起身拍了拍衣襟,往门口望了一眼,梨花儿出门了,自己一个人也不怎么饿了,干脆去铺子看看吧,兰芝这么想着,就往里屋走去拿外套,兰芝的卧室布置的温馨又不失大气,整体上以暖黄色为主,简单又不失身份,这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比一般四十岁的女人显年轻,要是不问她年龄,看着像三十岁多一点的样子。 兰芝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转身准备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瞥了一眼放在床底下不起眼的木箱子,停顿数秒后,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这是她的嫁妆,从苏秉承失踪后就再也没打开过了,兰芝看了看,蹲下来想把箱子拉出来,手伸出去马上就要够到箱子了,兰芝又把手收了回来,她有些犹豫,反复看了看箱子,又站起来去外屋拿了一块毛巾,这次没有犹豫,她把箱子拉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又用抹布把箱子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擦完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箱子里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了,只有几本发黄的书和一些结婚穿的衣服,兰芝把衣服拿出来,底下一本厚厚的书和几个首饰盒露出来,兰芝径直拿出书,翻了几页后变魔法一般取出一个丝绒盒子,原来这本书是一个伪装。 丝绒盒子看上去质地柔软,用料讲究,想是里面的东西应该很贵重才对,“波儿”的一声,兰芝把盒子打了开来,里面躺着一对玉手镯,随着盒子打开,柔柔的光晕在镯身散发开来,细腻的似乎要流出来一般,镯身通体无暇,但是仔细看的话,能在那些倾心的通白中看出来一些不同于镯身的云白,似乎是镶嵌在里面一样,为整只玉镯缀上了不可望的身价,这对玉镯本来就是最好的羊脂白玉经过巧匠打磨而成,但真正让它们成为稀世珍品的是两只镯子一模一样,连云白的位置颜色形状都一样,就像一对儿完美的双胞胎,找不出任何瑕疵。 兰芝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这对玉镯是兰家的传了好几代的宝贝,因为弟弟离家多年杳无音讯,兰芝成了玉镯最合适的人选。当初父母把这对镯子当成嫁妆让兰芝带进苏家,着实让兰家在临城轰动了好长时间,苏秉承当时还夸岳父舍得。也因此贵重的嫁妆,兰芝在苏家一直都过得比较自我,就算苏秉承失踪后,苏家几家父兄表面上也对兰芝礼让三分。 兰芝抚摸着镯子,轻轻摸着那些云白的形状,手突然哆嗦了一下:这玉质……兰芝的心颤抖了,凭感觉,这对儿玉镯的玉……和巧婶儿家那只碗的玉来自同一块玉石!兰芝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手颤抖起来,她愣了半天神,又不死心的拿起镯子仔细抚摸起来,这玉的材质相对于巧婶儿那只碗的玉似乎更细腻了些,光泽也比那只碗要柔和得多,但感觉是对的,它们来自同一块原石。 是的,对玉敏感的人,能感觉出来玉上面的温度,不同地方的玉温度不同,就是同一个地方的不同玉石,温度也大不相同,就像人一样,不同地方的人习性不同,同一地方的人脾气也是不同的。“这对儿镯子的玉和那只碗的玉来自同一块石头!”这句话兰芝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有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炸开来:有什么联系?这两件玉器有什么联系?它们经历过什么?玉镯是哪儿来的?真的是我家传的吗?那玉碗哪儿来的?梨花儿猜测是盗墓贼偷出来的,真的是真这样吗? 兰芝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门外走,她要回兰家,问问自己的父母玉镯儿的来历。 另一边,梨花儿和良木在城北的假山上观赏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这个时候正是寒冬,虽然说临城的冬天没有那种刺骨的寒冷,但也是百草凋零一片萧瑟的景象,不过从假山上能看到整个临城的布局,这是这座假山的最大优点。 “梨花儿,你妈妈怎么说咱们的事儿了?”良木显然心里没有把握,东扯西扯才把话题转移到这儿,小心翼翼的问。 梨花儿莞尔一笑,狡诈的眨眨眼睛:“我妈说不同意”。 “为,为什么?”良木紧张的抓着梨花儿:“是不是阿姨觉得我不够好?我可以改的,我努力改”,良木认真了。 梨花儿看骗住了良木,又得意的一笑:“嗯,你哪儿不够好?哈哈。” “我,我现在工作还没有落实,帮家里打理生意也没什么前途,我…我应该去考个公务员,然后,然后,努力工作提高修养,还有,嗯~,还有对你好,一定要对你好,你说太阳是方的我就不说是圆的……” “哈哈哈哈,我说我是男的你说啥?”梨花儿笑的身子一抖一抖的。 “我……”,良木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的话。 梨花儿看着良木,笑的幸福又满足:“我妈妈说你有时间去我家吃饭”。 “啊?”良木呆了。 “啊什么啊,不想去啊?不想去算了!”梨花儿故作生气状。 “去去去”,良木因为太紧张脚下崴了一下,差点摔倒,“什么时间?现在吗?我去准备点见面礼,你等我会儿我马上就能准备好”,说着话良木就往山下走。 梨花儿急了:“你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良木一听立马停了脚步又返回来:“要不你和我一起先去我家,我拿完礼物就出来?” 梨花儿一晃头:“你想得美,我才不先登你家门”,抬脚边往山下走边说:“我回去和我妈商量个日子你再过来吧,毕竟……”梨花儿凑到良木面前:“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大事,马虎不得。” 良木一听有道理,连连点头:“好好好,还是你想的周到”。 兰家同样是四合院,居于城西和城北中间。相比于苏家,兰家的院子闲得清净多了,家具也是之前的旧家具,满屋子的实木家具相对于兰芝家的现代风,这里多少有些年代的沧桑感。 客厅旁边的餐厅里兰芝父母都在吃晚饭,看兰芝来了很是惊讶,父亲虽然头发花白了,但精神抖擞的,是个精明能干的老头儿,母亲温婉慈祥,赶紧起来去拉女儿手:“兰芝,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梨花儿呢?” 兰芝边往里走边接话:“妈,我来问点事情,问完就走”,她顾不上寒暄。 父亲放下碗:“什么事情,这么急嗖嗖的?先坐下吃饭吧,吃完再说。” “不吃了,爸,我一会儿还要赶回去,就长话短说了,您知道咱们家那对儿玉镯是从哪儿来的吗?”兰芝坐在她父亲对面一本正经问。 父亲没想到兰芝问这个,微微怔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爸,您到底知不知道,知道您告诉我,我有用”,兰芝有些急切的说。兰芝年轻时也是一个活动好动的女孩,说话直来直去,这点梨花儿和她妈挺像。 “什么用?”兰父语气明显有点僵硬。 兰芝把巧婶儿家出现玉碗的事说了一遍,父亲听了脸上变了颜色,自言自语道:“玉碗出现在了临城吗?” 兰芝焦灼:“爸?”她没听见兰父的自说自话。 兰父看了眼兰芝,又独自思考了许久,进书房从一堆盒子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锦盒递给兰芝:“自己看吧。” “这是……?”兰芝疑惑的接过来。 是一本书,准确的说,是一本介绍兰家大事的家族史记。 第六章 玉镯来历 兰芝疑惑,在父亲的眼神下一页页翻开来,兰芝的爷爷是玉器商人,太爷爷是商人,……再往上追踪,最后一页赫然写着李**,富察皇后之侄子,兰芝惊讶的瞪大眼睛:“富察皇后?那不就是……孝贤纯皇后吗?” 兰芝父亲点点头:“我们原来姓李,祖上是富察皇后的娘家生父李荣宝,富察皇后一生最爱玉器,却又节俭刻苦,所以一生中拥有的玉器并不多,这对儿玉镯是皇后为数不多最喜欢的宝贝之一,在祖上李**出生后作为见面礼送给李**的,还给他赐乳名叫李兰,后来,兵权变动,朝野动荡,祖上携家眷逃出紫荆城,来到临城,就以商人身份在这里安家立命了,为了怕追踪,李兰将姓改为兰氏” “原来是这样”,兰芝看着手中的族谱,顿时觉得有千金重。 “父亲,有句话……我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兰芝迟疑一会儿,带着些不安说道。 “还当问不当问,跟爸爸有什么不当问的,问”,兰父慈祥的拍拍她的手,饭吃的差不多了,兰母起身收拾餐桌。 “爸,我感觉到,这对儿玉镯和巧婶儿家的玉碗出自同一块玉”,兰芝忐忑不安,声音有些变调了。 “不可能!”兰父身体轻微颤了一下,立马大声反驳。 兰芝坚持自己的观点:“爸,我不会看错。” 兰父背过身:“你确定?” “我……确定”,兰芝想了想,捏紧了桌角的餐布。 兰父从桌子上拿起族谱翻了下又放回到桌子上,手不自觉的搓了两下,又转过身随意的对兰芝说道: “兰芝,你别多想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同一块玉的两件玉器碰在一起说不定就是巧合而已。” 兰芝看着父亲安慰她又好似安慰自己的样子,心里木然:“同一块玉的两件玉器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而且都是稀世好玉,如果不是巧合呢,那会是什么?” 兰芝有无数问号,但是对上兰父毫不在意的眼光,一肚子疑惑也无处寻求答案,她觉得蹊跷,但又想不明白蹊跷的出处。其实她只要仔细留意一下父亲的脸色就能发现父亲表现的有多不自然,可她太信任父亲,一点没注意看信任的人的微表情。 兰父独自走到兰芝看不见的院子一角,表情凝重了好多,连周围的花草也静谧了,似乎能感觉到空气流动的错觉。 许久,兰父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别多想,小心看管好玉镯儿。” 兰芝见父亲这么说,觉得不满意又说不出其他理由,只好点点头,起身散漫的往外走去。回到家的时候梨花儿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卖力搓着衣服,兰芝心情稍微轻松了点儿,朝梨花儿走过去: “梨花儿,放着我来吧。” 梨花儿一抬头看见母亲进来,立马就跳起来扑过来抱着母亲“妈妈,你去哪儿了?回来看不见你心里空落落的。” 兰芝宠溺的拍拍梨花儿的头:“傻姑娘,我还能去哪儿,去串门了呗”,兰芝别过头说道。 “妈,你有事瞒着我?”梨花儿看母亲这神态就知道她说的假话,故意板着脸瞪着母亲。 兰芝心里一惊,脸上却佯装轻松的说:“我瞒着你?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还,从你上了高中这个家就是你苏梨当家了我还有什么能瞒得住你。” 看着母亲一脸嫌弃的表情,梨花儿继续发难:“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和你巧婶儿唠家常唠到你福海叔了”,兰芝撒了个谎,她不想梨花儿卷入这不明的漩涡中。 梨花儿信了,沉思了一下:“巧婶儿……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巧婶儿现在有人追呢”,兰芝晾起洗好的衣服。 “啊???谁?”梨花儿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啊什么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兰芝白了一眼。 “妈,这都不奇怪?巧婶儿都多大岁数了还折腾?您倒是挺想得开,这得……您不会也有相好的了吧?”梨花儿看起玩笑来一点不含糊。 “说什么呢你,口无遮拦的”,兰芝一巴掌拍在梨花儿头上。 梨花儿吃痛的揉揉头,收拾了拿出来的盆盆罐罐。 兰芝看着女儿的背影又陷入了沉思:玉碗?玉镯儿?王福海?苏秉承?到底,是不是巧合呢?直觉告诉她不是,却又想不出缘由来。 “妈,妈?”梨花儿不满的站在兰芝面前晃着手。 兰芝回过神来,歉意的看看梨花儿:“梨花儿,我有点累了,咱们早点休息吧,啊”。 梨花儿撇了撇嘴,朝母亲后背说了一句:“过几天良木来咱们家看您,行不?” “嗯” 这下换梨花儿呆住了,她没想到母亲答应得这么快,还这么干脆,她想起男孩干净的脸,殊不知他也在和家人摊牌。 欧阳静听儿子说要去见丈母娘时瞪大了眼睛,这时候,良木坐在真皮沙发上悠闲的喝着茶:“爸,您能不能别转了,是我见丈母娘又不是你见,你紧张成这样?” 欧阳静转身看了一眼良木,又若有所思的转起来,良木的母亲**倒是冷静,转身向身旁的老太太:“妈,您看呢?” 老太太是良木的奶奶,今年只有七十来岁,身体硬朗行事果断,是整个欧阳家的顶梁柱子。 老太太心里打了一把算盘:苏家在临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当年的事多少也有耳闻,就算现在苏秉承不在,这叔叔伯伯还在,礼数上也不能轻,反而得更重点才能显示出诚意来,再者,父母一同前去,一来看看那个女孩儿真有孙子说的那么好,二来也摸一摸这女孩儿家的底子怎么样。 老太太一挥手:“静儿,你和玲玲陪着良木一起去,带上刚收来的那盒老参,再买点其他的”。 这一嗓子惊的良木一口茶喷在他老爹身上,不说那一盒子参的价值,就说父母陪同去见丈母娘这阵势也是让良木惊讶不已。 欧阳静一边嫌弃的拿毛巾擦着衣服一边嘴里说:“我看行,也正好看看对方家的家境和姑娘的为人。” 良木没有告诉梨花儿他们一家要造访的事儿,他和父母到梨花儿家的时候,梨花儿刚起床,简单收拾一下后准备给兰芝大露一手她在外几年学的厨艺。梨花儿手里捏着一把青菜正准备切就听见有人敲门,以为是母亲回来了没带钥匙,甩了甩手就去开门了,门一打开梨花儿就愣了,面前的良木一身西装,拎着两大包礼品,身后的中年夫妇也是衣衫庄重,面带微笑看着拿着青菜的她。 良木看着她手上的菜,似乎刚想起来没有告诉梨花儿今天来拜访她家的事情,见两人都愣住了,欧阳静冷静的伸手轻轻拍了拍良木,良木反应过来: “梨花儿,这是我父亲,这是我母亲,我们今天过来拜访你和阿姨,没打扰到你们吧?” 梨花儿也反应过来了,两朵红晕飞上脸颊,她明白良木的意思了,但梨花儿是大家闺秀,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心里说你不仅打扰到我了还惊到我了呢,可脸上立马挂上礼貌的微笑:“叔叔阿姨好,不知道你们要过来,……见笑了,请进请进”梨花儿有点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欧阳静似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姑娘虽然不施粉黛,但面容姣好,而且遇事镇定,说话大方得体,心里喜欢了几分,他不经意环视了一眼梨花儿家院子,几不可见的上扬了一下嘴角。 第七章 第一次见家长 兰芝进门就看见一位西装革履,儒雅倜傥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少年才俊端坐厅上,一位穿着改装的旗袍裙,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站在一旁拉着梨花儿的手聊着什么,脸上洋溢的微笑得体又不失豪门一贯的傲气。 兰芝优雅的走过去,屋里几人看见兰芝来了,连忙站起来打招呼,尤其是良木,紧张地手里茶水撒了一身也不敢擦,强忍着烫的生疼的手微笑:“阿姨您好,我是良木,这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兰芝微微一颔首,向欧阳静和**微笑着说道:“你们好,快请坐吧,真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要来,也没有准备什么,让你们见笑了。” 欧阳静眼睛转一下,赶忙接过话:“哪里哪里,是我们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和您商量好日子,真是打扰了。”一番话说的诚意可嘉,丝毫不会让对方感到奉承和不适。兰芝礼貌的笑笑,欧阳家在这短短十几年时间能把生意做这么大,除了老太太的精炼能干,欧阳静也是四面恒通八面玲珑的性格,生意人的聪明除了用在职场上,更多的是在人事交往上显现异能。 **也忙不迭的应和:“是是,真是多有打扰。” 虽然话说的客气,可里面的心思不用想就能明白:哪有人两亲家第一次见面不约时间直接登门拜访的?欧阳家确实家大业大,可苏家也不差,说白了,欧阳静这么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兰芝岂能不明白,她不动声色的接过话:“哪里,既然来了今天就是好日子,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吧,我们边吃边聊,相信欧阳大哥和嫂子有备而来,定是有好多话谈。”兰芝一番话说的精细周全,将刚才的反客为主一下子扭过来了,现在客随主便,欧阳静也不好意思提起下一个话题,只能点点头说好了。 其实兰芝有她自己的打算,欧阳家今天来是干什么的她心里能不清楚?她就是要杀杀他欧阳家的威风,家大业大又怎么样?兰芝才不稀罕呢,指不定谁家业大呢,况且她养了二十多年的宝贝闺女,谁也甭想挑刺,搞这一套考察她闺女,他们动了她的底线。 兰芝顺势拉过站在良木旁边的梨花儿,朝着微微拘谨的良木三人一颔首说道:“你们坐坐不用拘谨,我准备一点便饭,很快就好。” **有些惊讶的环视一周,微微斜着头说:“嫂子家里怎么没有做饭收拾的人,还要您亲自动手?” 兰芝笑笑接过话:“我喜欢安静,平时也习惯了自己动手,多个人多少有点不习惯,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现在梨花儿也能搭把手,也不需要请人帮忙了。” 柴静虽然不理解,不过还是礼貌的点点头:“嫂子自在,我其实也和嫂子一样喜欢安静,这么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分。” 兰芝从茶几精致的乳白瓷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递到**手中:“是吗,那妹妹有时间常来坐坐。” 柴静双手接过苹果,欣喜地说:“肯定肯定,只要嫂子不嫌烦,我一定常来。”柴静也是个聪明的主儿,知道女人之间最容易说上话,这些年他们早就摸清楚了兰芝的七门八脉,知道兰芝娘家的生意不可小觑,现在兰芝虽然开个琳琅铺,可那铺子里的玉器任何一件拿出来都算得上极品。 说话的档口,大门外进来一群服务员打扮的人,每人手里都端着两个盘子,兰芝家的餐厅在客厅右边,中间用珠帘隔开,几个服务员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整齐的站成一排等待兰芝的发话,这是兰芝和**扯闲话的功夫梨花儿打电话让这条街上的老字号“百宴厅“做的菜。梨花儿小时候和父母就喜欢去这家老字号改善,他家味道正宗,手艺又好,这多少年了生意依然红火,因为父亲在的时候买了他家永久会员服务,这才能随时做随时送。 梨花儿早就从厨房拿了几双红木筷子放好了,待良木及他父母入座后就揭开菜上面扣着的碗,真真齐齐十二道菜,有晶莹剔透的酱肘子,玲珑有致的沙流苏,芳香四溢的珍熏汤,还有其他招牌菜摆满了一桌。 欧阳静看着主座上的兰芝,拱手连连道谢:“这理应该是我们请您吃饭的,倒让您破费了。” 兰芝也笑笑:“不用客气,我们家梨花儿从小爱吃这家老字号的菜,正好你们来了,一起尝尝吧,味道不错的。”兰芝用公筷夹起一块凉拌黄瓜放进良木碗里,说道:“尝尝,良木,看看味道怎么样”。 良木紧张的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尝了尝碗里的黄瓜条,连声说不错不错,特别好吃。兰芝看了梨花儿一眼,笑着说道:“良木,你喜欢吃就好”,她又揶揄的朝自己女儿看了一眼。 梨花儿有点紧张又有点不满的看一眼母亲,赶紧夹起来桌上的鹿肉分别放进欧阳静和**的碗里:“叔叔阿姨你们尝尝这道鹿肉,味道挺不错的呢。” 欧阳静看看良木又看看梨花儿,转身朝兰芝道“嫂子是有什么秘诀做这道凉拌黄瓜么?” 兰芝开口笑道:“没什么诀窍,只是我家梨花儿就会做个凉拌黄瓜。”说完夹了一筷子菜放梨花儿碗里:“是吧,闺女?” 梨花儿不满的看了一眼母亲,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看良木及他父母,飞速低下头扒拉碗里的饭,心里埋怨母亲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提上瘾了,这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嫁出去啊。 欧阳静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拍拍良木的肩膀:“嫂子放心,梨花儿到了我们家饿不着。” **也接过话:“是啊嫂子,你不用担心,咱儿子会做饭啊,手艺还不赖,改天让他给你露两手”,又回过头对正在含情脉脉看着梨花儿发愣的良木说:“听见没有良木,给你丈母娘露两手你的拿手菜”,**低下头凑近儿子:“让你丈母娘对你增加点好感。” 良木听自己母亲说“丈母娘”这是三个字,一下子不好意思了,微微脸红了下后忙点点头:“一定一定,伯母喜欢吃什么我改天做给您。” 兰芝微微一笑:“我可没答应要把梨花儿嫁给你们家。” 欧阳静一听这话里意思,连忙拍一下自己脑门:“看我糊涂的,把这重要的事给忘了”。转身端起桌上的酒:“嫂子,是我疏忽大意了,我自罚一杯。” 这酒是兰芝珍藏了十来年的酒,因为今天是特殊日子,她才拿出来分享。 兰芝举起杯子示意一下抿了一小口:“严重了”。其实她以前滴酒不沾的,自从丈夫失踪后,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就有了借酒浇愁,后来发现喝完酒睡得特别安稳,导致她现在每到睡不着的时候就喝上一杯助眠。 欧阳静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欠了欠身:“嫂子,你看,我们家这臭小子你也看见了,虽然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也不是特别差劲的小子,他们两交往时间也不短了,他是真喜欢梨花儿,我们呢,也喜欢梨花儿这闺女”。转身看了一眼梨花儿:“梨花儿,叔叔呢,不会说好听话,但你放心,在咱们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良木无条件配合你的指挥,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告诉叔叔,叔叔帮你收拾他”,欧阳静的语气和表情都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梨花儿看了一眼母亲,又看良木一眼,转身对欧阳静道:“叔叔,您说的我都明白,但是婚姻大事,还是父母做主,今天爸爸缺席了,所以妈妈的意见就是我们全家的意见。”梨花儿把坚定地目光投向兰芝,这种时候,兰芝说什么她都听,母亲的尊严大于一切。 兰芝看着梨花儿,又看看欧阳静,最后对着良木说:“良木,我知道你们交往了有四年了,但是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伯母是过来人,还是希望你们慎重”。转头又向着欧阳静说:“欧阳先生,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丈夫的事情,现在没有个结果,这件事情我就做主了。” 欧阳静点点头:“听说了苏兄的事情,真是抱歉,本不该让你们娘儿俩伤心的。” 兰芝摆摆手:“没事,过去了”。顿了顿,看着良木说:“良木,伯母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可梨花儿毕竟是我的心头肉,你们的婚事先不着急,你们再磨合磨合看看,如果半年后你还愿意娶,梨花儿还愿意嫁,我什么话都不说,你看你可同意伯母的意见?” 良木和父母相互看一眼,恭敬道:“伯母说的是,良木一定证明给伯母看,梨花儿没有爱错人。” 话已至此,欧阳静他们又闲聊几句,愉快饭毕后一行人才告辞。 第八章 意外遇见她 此后几天梨花儿都早出晚归,兰芝不知道她在忙什么,咖啡店的生意意外好起来,来喝咖啡的大多数是年轻人,年轻人喜欢尝试新奇的东西,而且梨花儿的咖啡正宗,回头客挺多的。但也不至于她这个老板每天早出晚归的加班呀,眼看梨花儿天还没亮就又出门了,兰芝想问问她最近都在干什么呢,可梨花儿显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一阵风出了门。 兰芝无奈的摇摇,之后也去了琳琅铺,费祥已经把店里店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将了,早上这个时间一般都不会有什么顾客,小伙子收拾完之后就在店内收银的柜前看书,费祥虽然没上过大学,但这几年兰芝给他讲的知识不少,再加上他自己也勤奋,肚子里的墨水也是可以撑起来这个铺面的。 看到兰芝进来,费祥抬头微笑着打招呼:“兰姨,店里我都收拾好了,给你泡了一杯橘子茶在会客厅,这会儿应该好了,您尝尝,我昨天从城北路带回来的。” 兰芝欣慰的点点头,这些年梨花儿不在身边,多亏了费祥在身边照顾她,在心里兰芝早把这个家伙当成自己孩子了,费祥也孝顺她,兰芝坐下来喝了一口橘子茶,味道还不错,转身对费祥说道:“小祥,梨花儿开的那家咖啡馆你还没有去过吧?” 费祥从书里面抬起头:“嗯,最近店里生意不错,我还没顾上去姐咖啡馆看看呢,您前两天不还念叨那儿生意好?”费祥比梨花儿小六岁,一直叫梨花儿姐,他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加上他那一双灵动的单纯眼,让人觉得这孩子就是一个生在幸福窝里的温暖男孩,丝毫不会将他和六岁时候那个小可怜联系在一起。 兰芝放下茶杯笑了:“对啊,生意是不错,而且咖啡我尝过一次,挺好的,就是我喝不习惯,我还是喜欢喝茶,你们年轻人应该喜欢,这样吧,现在咱们店里没什么顾客,你去你姐那儿尝尝那新鲜的洋玩意儿,好喝的话叫你姐给你装点她那什么速溶咖啡,带回来喝。” 费祥一听高兴的跑过去给兰芝捏肩膀,开心的笑:“好啊好啊,我这几天正想着去姐那儿蹭蹭咖啡呢,还是兰姨懂我,看我想喝咖啡,就立马提出来了。” 兰芝慈爱的站起身拍了一下费祥的后脑勺:“你这小子,知道拍马屁讨好人了,不错不错,过几年就能开窍骗小姑娘了。” 费祥一脸撒娇的表情:“兰姨~~” “好啦,赶紧去,晚了没有咖啡喝了”,兰芝推着费祥说。 费祥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朝门外走去。 其实梨花儿这几天早出晚归并没有去咖啡店里,她心里琢磨了许久,隐隐觉得当时的那封信和巧婶儿家的玉碗出现的时间太过凑巧,利用这几天时间去了几次北坡也是一无所获,直到昨天晚上路过的时候看见巧婶儿儿子王利带着一个女孩进了家门,梨花儿才忽然开窍决定先从巧婶儿家的玉碗下手查。 梨花儿在巧婶儿家门口老榆树上蹲了一早上也没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倒是王利的那个女朋友,她似乎在哪儿加过,梨花儿努力思考了一会儿,对了,是之前医院的那个小护士。心里说还真是缘分天注定,原来你是王利那小子的女朋友,梨花儿想到了去王利家的理由了。 梨花儿从老榆树上跳下来去了巧婶儿家,巧婶儿一家正在吃早饭呢,听见敲门声,立马放下筷子就赶紧去开门,还纳闷儿谁这么早来呢,就听见梨花儿喊“巧婶儿,婶儿,在家吗?“ 巧婶儿开了门,梨花儿笑嘻嘻的打招呼:“婶儿,早。” 巧婶儿也慈祥的回笑:“早,梨花儿,什么事你这是?“临城生活节奏慢,一般没有什么大事不会有大清早就去拜访别人的。 梨花儿往里面瞅瞅:“婶儿,王利带女朋友回来了吧?” 巧婶儿脸上立马喜形于色:“对啊,城里姑娘,还是在医院上班呢。”巧婶儿习惯把江市称呼为城里,不止巧婶儿,临城的人都觉得临城是小门小户的存在,江市才是真正的城市,也不怪大家这么想,临城的发展速度确实很慢,慢到什么程度呢?就拿梨花儿的咖啡馆来说吧,江市已经有好几十家,并且还有纯英式服务的咖啡厅,而临城只有梨花儿开的这一家,人们的生活节奏慢,这里更像是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感觉。 梨花儿朝里面呶呶嘴儿:“我去看看,我认识你儿媳妇儿。” 巧婶儿疑惑的看着梨花儿的背影,梨花儿已经走进了餐厅,王利和姐姐红袖在边吃早饭边聊着什么,不时还问问身边穿果绿色长裙,披散着长发的女孩意见,女孩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却生了一张成熟的脸,小巧的鼻子下一方薄嘴唇儿,大大的眼睛随便一瞄就能勾了魂儿,配上精致的妆容,给人一种似人间尤物的错觉,可女孩眼睛里倔强的眼神却又让她与别人不同。 “这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儿”,梨花儿在心里已经下了判断。 桌上正在说话的三人看见梨花儿,不约而同站起来打招呼:“梨花儿,你怎么今天有时间了?” 说话的是红袖,红袖是临城一家中等规模公司的数据比对员。 梨花儿笑嘻嘻道:“因为我乡遇故人啊,这不来打个招呼?” 红袖和王利听这话一脸迷茫,倒是旁边王利的女朋友微微一笑,带着点意外说道:“原来是你”,叶梦也记得这个特别的女孩子。 红袖姐弟二人惊讶的指着梨花儿异口同声道:“你们认识?” 梨花儿不理会姐弟二人,朝着女孩伸出手:“苏梨,小名儿梨花儿,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女孩也伸手相握:“叶梦,没想到你家在临城。” 眼缘这东西说来奇妙,看对眼的人往往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都差不多,二人一来一往聊开了,完全忘了面面相觑的巧婶儿三人。 费祥喝完两杯咖啡还不见梨花儿回来,准备抬屁股走人了,正好看见梨花儿挽着一个穿果绿色长裙的女孩,后面跟着红袖一家朝咖啡馆走来,费祥算是半个苏家的人,在兰芝家住了好几年,左邻右舍都认识,可这个姑娘却是真的一次也没见过,准备过去打招呼的功夫,梨花儿已经往他这边来了,费祥笑眯眯地:“花儿姐,这位是谁?朋友吗?”费祥调侃梨花儿的时候叫梨花儿“花儿姐”。 梨花儿一个脑瓜崩儿飞过去:“叫姐不好好叫,还花儿姐,你以为我是乡下哪个老光棍刚讨回来的老婆呢。” 身边的姑娘听了这话禁不住笑出了声,连身后的巧婶儿三人也笑了,王利揶揄梨花儿:“哎呀,咱们的花儿姐可是高材生,不仅高才,还饶有风趣呢,你看这段子讲的,不知道人还以为你就是那老光棍的新媳妇呢,看看,这裤子穿的,啧啧,刚从庄家地里回来吧?”王利出去几年,再也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了。 听了这话梨花儿下意识扭过头往自己腿腕子一看,可不是么,屁股以下都是土,还真像庄稼地里回来的,想到之前自己蹲树上的事,还大摇大摆的进王利家坐了那么久,不禁有点难为情起来,费祥看梨花儿表情就猜她又没干“好事”,俊俏的眉毛一挑,准备帮自家姐姐“报仇”,一边拉过凳子请大家入座,边说道:“王利,我记得你是学的外科吧?” 见费祥开口,王利下意识的认真起来,小时候费祥,梨花儿,红袖和王利几个经常在一起玩儿,加上王利比费祥就大两岁,两人几乎是看着对方长大的,那时候王利和费祥打口水战就占不到便宜。 这次王利看到费祥的时候准备了一肚子回怼的话,却猛地听见这不好不坏的问话,郁闷了一下只好答道:“是啊,怎么了?你皮痒了我可以给你开副药。” 费祥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拉着长调说:“不用您了,我皮好得很,我不过好奇,还以为你换口腔科了呢。”费祥变着法儿说王利嘴巴损,其他几个人听了又笑起来,巧婶儿接过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放桌子上,一脸姨妈笑:“你们几个,还是那么爱闹。” 王利憋的脸都成了粉红色,梨花儿边笑边向费祥竖起大拇指,一脸没白疼你的表情。 费祥得意的昂着头,表情明显在说:你弟我可是从没有给你掉过链子的。 眼睛一转,费祥看了一眼憋着笑小口嘬咖啡的女孩,向梨花儿看一眼,伸出手指了指:这位不介绍一下? 梨花儿好笑地介绍道:“我朋友,回来那晚住的她们那个医院,就认识了。”梨花儿把住院的事情说的好像住宾馆一样,这是她的作风没错了。 王利及时的补充了一句:“叶梦,我女朋友。” 费祥转头看见这声音的主人一副这局稳赢你的欠揍样儿,笑了笑,转身弯下腰讨好的对叶梦说:“嫂子好,我是费祥,这小子的克星”,费祥指了指坐叶梦对面的王利:“以后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叶梦微微一笑:“谢谢,可能也用不着你,我有练过跆拳道。” 这话一出,语惊四座,尤其是王利,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王利和叶梦在学校联欢晚会上认识的,那时候王利还是新生,叶梦大三,比王利大三岁,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就这样开始了他们的爱情。叶梦毕业就正式进了江市人民医院当护士,王利怕叶梦在工作中认识比他优秀的男人,刚实习就这么急嗖嗖的把人家带回来见了家长。巧婶儿一直是个好性子的人,看见儿子领着这么优秀的一个姑娘回家,自然是欢喜的,至于王利还是学生这件事情,巧婶儿有她自己的说法:我们那个年代十八九岁孩子都生孩子了也没见耽误了啥活儿,王利也不小了,处对象就处吧,多处几年毕业了一结婚,哎,相互脾气也摸透了,还啥都不耽搁,两全其美嘛。 对此,兰芝还笑话她想得开,自己就没那么豁达,想到梨花儿就要嫁人了,兰芝的心就揪着疼。 第九章 你配不上我儿子 梨花儿他们笑的开怀的时候,欧阳良木家里正剑拔弩张。欧阳静的生意伙伴尤进的独生女尤玉婷喜欢欧阳良木,尤敬也有意和欧阳家结亲,盘算着这样不仅随了宝贝女儿的心愿,还能和欧阳家形成长期稳定的合作,依靠欧阳家这棵大树,自己的企业也能挤进江市的先进企业行列,可欧阳静对此事并不上心,尤敬几次明里暗里的提到这个话题都被他岔开了。 其实欧阳静心里有他的一本经,按条件说,尤玉婷没有上过大学,只是上了一个技校,良木可是北京大学毕业,打从心里欧阳静就觉得尤玉婷配不上儿子,而且尤玉婷长相一般却脾气暴躁,典型的宠溺坏了,没脑子却一身公主病,再就是欧阳良木并不喜欢尤玉婷,欧阳静也看不上,婚姻大事,儿子自己决定就好。 尤敬疼女儿,在女儿百般恳求下把她送到了欧阳家,名义上是小住几天,实际上就是来和良木培养培养感情,事儿做到这份上,尤敬这张老脸可以说是不要了。 不凑巧的是来了没几天就刚好看见良木牵着梨花儿一起去吃火锅的情景,尤玉婷哪儿受得了,一个电话就打给了父亲,尤敬也是火急火燎没问明白就把电话打到欧阳静办公室了,一通问才明白:良木已经心有所属了。 尤其尤敬父女听说欧阳家已经和苏家商量婚事的事儿后彻底炸了,连欧阳静都不知道他们反应会这么大,这不,父女两人怒气冲天的坐在欧阳家客厅里,等着欧阳静和良木给个说法。 欧阳静坐在全真皮沙发上点着烟,一副慢悠悠的样子,反倒是良木,站在转角沙发的一头,不时望望父亲。 坐了会儿,尤敬等不及了先开口:“欧阳大哥,我可是一直都很敬重你啊,可你呢,你办的这叫什么事儿?咱先不说别的,就是这十年来你欧阳家所有真皮沙发的皮是不是我给你供应的?就连你家这沙发,床,桌椅上的皮都是我给你挑的最好的,咱办事儿得讲究吧?啊?” 听父亲这么说,尤玉婷怨恨的望了一眼欧阳静,又把同样的眼神挪到良木身上,良木自然感觉得到,别扭的别开视线了。 欧阳静把一切都收在眼底,吐了一个烟圈后不紧不慢开口:“老弟,咱明白人不说糊涂话,今天你气势汹汹冲到我这里来,无非就是为了玉婷和良木的事,说实话,孩子感情的事情,我们这做父母的不应该干预,但既然你都来了,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今天呢,咱就把话说明白,看看孩子们的想法,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你看如何?” 尤敬没想到欧阳静会直接把话题引到这儿来,一肚子的牢骚没地方发,闷着气哼了一声,算是也同意欧阳静的说法。 欧阳静微微朝良木点点头,良木明白父亲的意思,转身对着尤玉婷先欠了欠身,尤玉婷看见良木这样也紧张起来,她害怕良木拒绝她,她打小就喜欢他,做梦都是想嫁给他的人,如果良木拒绝了她,那她该怎么办,她决不能让别的女人成为良木的妻子。 一想到这儿,尤玉婷抢先开口:“良木哥哥,你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才五岁,你才六岁,我的脚崴了,你背着我一路回的家。还有,你还给我买我喜欢的冰糖糕,那些钱都是你平时省下来自己都不舍得花的。还有,还有你说你会保护我,会一直保护我,这些你都忘了吗?我一直在等你,等你保护我,可是,你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两行泪顺着尤玉婷的眼睛流下来,这一刻,她的伤心是真的。 尤敬一看女儿哭了,慌忙站起来给女儿擦拭,被尤玉婷一把甩开了,她梨花带雨的问良木:“良木哥哥,你说的话还算数对吗?是我误会你了对不对?” 良木于心不忍,想递张纸给尤玉婷,可腿却不听使唤,一步都挪不动,挣扎了一会儿,良木心里也逐渐平静了:他要的是爱情,不是亲情。 良木抬起头,眼神柔和,语气平缓,尤玉婷以为他被自己感动了,要许下承诺了,尤敬也这么认为,只有欧阳静明白,这是儿子下决心撇开感情中的干扰因素了。 果然,良木说道:“玉婷,这些我都没忘,就像尤叔说的,我们两家生意上有诸多合作,在生活上也有了交集,我疼你保护你,是把你当成我的妹妹,亲妹妹一般的,我从来没想过把这种亲情变成爱情,也从来没有对你有过非分之想,玉婷,你想听我的真心话吗?“良木注视着尤玉婷的眼睛 尤玉婷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只听良木一字一顿的说道:“玉婷,我只能是你的哥哥,我能做的到的,也只能是把你的手交到将来某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男人的手中,至于其他的,我办不到,你也不要勉强我,好吗?”良木一番话说的直白又不带温度。 眼泪从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滚滚而下,顺带着一声一声的呜咽,让屋内几个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尤其是尤敬,一拍桌子站起来,提着嗓门就朝良木大骂:“混账小子,我家玉婷哪儿配不上你这混球了,还说那话,你个王八羔子羞辱谁呢?”尤敬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虽然靠生意起家了也还是粗糙大汉的做法。 但欧阳静听了这话就有点恼了,站起来对着尤敬就道:“尤总,你说话就说话,骂什么人?我想请问我儿子哪点说错了还是做错了?” 尤敬这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欧阳静就是一通怒骂:“哪儿说错了?我家玉婷配不上你那混球儿子吗?还妹妹,玉婷喜欢这混球这多少年了装什么孙子,还送到别人手上,我他妈用得着你送?” 欧阳静这下彻底怒了,但他到底是有涵养的人,没有飙脏话,只是背手而立,可眼神丝毫没给对方占上风的意思,欧阳静看着尤敬,冷笑着说:“你的女儿,还真配不上我儿子。” 此话一出,尤敬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一烟灰缸就要砸,恰逢此时门外一声“住手”及时叫停了这场战争,让这一屋子花瓶书画幸免于难。 说话的是欧阳家老太太,良木的奶奶,奶奶虽然已经七十有加,但身体硬朗,耳聪目慧,从一开始就和**在偏房听着客厅的动静,这会儿进来,不早不晚,眼睛环视一周,不怒自威。老太太注目看了看梨花带雨的尤玉婷,尤玉婷低下头不敢看这位昔日就不怎么喜欢她的奶奶,再看尤敬,默默放下了烟灰缸,他可听说过欧阳家老太太年轻时候怎么一个女人扛起一个欧阳家的事儿,这时候惹她无疑是自掘坟墓,老太太的厉害手段他见识过。 “尤敬,你不想回到以前拾破烂儿的日子吧?”只这一句,尤敬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个后背。 …… 尤敬带着女儿灰溜溜的走了,老太太望着门口远去的汽车,叹一声气,若有所思看了看良木。 第十章 约法三章 梨花儿送走叶梦几个人之后又去了城北的郊外,这一次她没有去北坡这个地方,而是让出租车司机把车开到了距离北坡数十里地的一片墓林,司机是个中年大叔,把车停到距离墓林一公里开外的地方就再也不肯前进,连带着劝说梨花儿也和他一起回去,梨花儿可不害怕,她是考古学的尖子生,实习期间经常和这些坟墓打交道,她也不信什么鬼神,所以大叔在劝说无果后,一脚油门就溜回临城去了,梨花只好步行。 她无意间听喝咖啡的顾客说北坡下面有一片墓林,叫北郊公墓,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份信,信上说的“北郊”应该就是指的北郊公墓,而卢可能是姓,传信的人可能想告诉她:找到北郊公墓姓卢的逝者墓碑。可是这和父亲的失踪有什么关系?梨花儿想不通,或许找到之后就能有答案,梨花儿加快了脚步。 北郊公墓的守门人是一个老头子,梨花儿向他打听一位姓卢的逝者墓碑在哪儿,老头儿想都没想就直接告诉了梨花儿,梨花儿也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这位卢姓逝者的碑。 墓碑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卢江龙之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梨花儿绕着墓碑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不一样的地方。 在这位叫“卢江龙”的墓碑前站了许久,她没有一点头绪,眼看天色也不早了,只能往回走了,路上没有车停下来,梨花儿只能步行回临城,这儿虽然距离临城不太远,但是走回去也得一两个钟头,但没办法,谁让她偏要来这儿呢,司机都忌讳来这种地方,所以打车是没希望了,只能走了。 打定注意,梨花儿就开始了返程长跑,回来后就没有怎么跑步的她,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身体也开始打颤,腿也不听使唤了,正当心里哀嚎一片的时候,一辆越野车经过她身边并且停了下来,梨花儿大呼“有救了“就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跳了上去,她怕自己一迟疑车又开走了,这会儿,梨花儿管不了三七多少了。 汽车行驶了一段路程,她的身体和思想从累瘫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猛地坐直身体看向主驾驶的人,驾驶员一身黑色西服,头发剪得短短的,露出好看的耳朵,脸上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嘴巴闭得紧紧的,给人不善言辞的感觉。这人也奇怪,梨花儿上车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一个字没说,他也一个字没问。 梨花儿对这人提起了兴趣:怎么做个好事还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这是对这次搭自己有多敷衍。 换上一个标准的微笑,梨花儿开腔:“你好,我叫苏梨花儿。” 面前男子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之后一个字也没有了。 梨花儿心里想这不会是个哑巴吧,白瞎这一副好看的皮囊了。心里这么想,但嘴上不能说出来,梨花儿又开口:“谢谢你载我啊,要不是你,我今天可能要累死在路上了。” 司机不做声,在他看来,梨花儿可能就是村里某家闹了别扭跑出来的闺女或者媳妇儿,他以前搭过几次这样的,后来聊了几句死活要跟他走,他是什么人?身边示好的女人数以万计而不乱的正人君子,才不会惹祸上身呢。所以后来再有搭车的,他就只载一程,绝不过多搭讪。 见司机没反应,她更确定他是个哑巴了,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了一句:“真可怜。”心里想着,不小心这句话就从嘴里冒出来了,梨花儿一瞬间尴尬了,更尴尬的是,身边的司机悠悠开了尊口:“你是在说我可怜?” 梨花儿一激灵,脱口而出:“你会说话啊?”话一出口感觉不对,立马又解释道:“我是说,那个啥,你,听见了啊?”最后这几个字算是放弃了解释。 看到梨花儿这种手忙脚乱的解释变成默认后,司机意外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梨花儿也笑了:“那问你话你也不回答,换成别人也会这么认为的。” 司机看了一眼精神焕发的女孩:“我怕再载出一个跟我走的,我可招架不住。” 梨花儿愣了一下就明白了, 张着嘴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忌形象:“我说,你不会以为我是这附近村里跑出来的闹别扭的小媳妇吧?” 司机脸上笑容又大了一圈:“呵呵,我刚才就是这么以为的,但现在看来不是。” 梨花儿哈哈大笑,讲了自己在这荒郊野岭的原因,不过她没有说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只说是纪念一位故人。 两人一路聊得很投机,梨花儿知道了这位司机名叫景然,是个律师,从江市来临城采集证据。 聊着天不觉就到了临城,景然把梨花儿送到咖啡馆门口就走了,梨花儿想请他喝杯咖啡都没来得及。梨花儿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回家,意外的兰芝也在家,看见梨花儿回来,兰芝转身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招呼梨花儿过来吃饭。 看见兰芝一脸故作轻松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再看看桌上都是自己爱吃的菜,梨花儿心里更确定兰芝有事儿要说了。 梨花儿也不说破,拉过凳子坐下就吃饭,母女二人不说话,只有碗勺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在屋子里清晰可听。 “说吧,兰女士,什么事儿这么隆重?”梨花儿冷不丁问兰芝。 兰芝一直在等这句话,听见梨花儿开口,放下碗筷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是锦盒,梨花儿见过这锦盒,那是母亲所有的陪嫁里最贵重的物品。 还是梨花儿很小的时候,梨花儿见过母亲整理东西时拿出这锦盒抚摸了好长时间,那时候梨花儿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扬起笑脸问母亲:“妈妈,这个好看的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呀?” 兰芝当时脸上还没有皱纹,不似现在的精炼短发,她那时候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乌黑乌黑的,发尖儿扫过梨花儿的小脸,兰芝疼爱的拉过来搂在怀里,轻轻说:“这里呀,装着妈妈的嫁妆,你看”,说着,兰芝小心翼翼的打开锦盒,是一对儿玉手镯,晶莹剔透的乳白里均匀流淌着淡淡的光晕,柔和的能化开冬日的冰泉,那是梨花儿第一次接触玉器。 梨花儿看见锦盒,一下子就端庄起来,兰芝轻轻的把锦盒放在梨花儿面前:“这是我的嫁妆,也是咱们兰家的传家物件,当时你姥姥姥爷把它交到我手上,几次三番叮嘱我妥善保管,现在呢,你长大了,也有意中人了,这副手镯,我也要替你姥姥姥爷交到你手上了。” 梨花儿听这话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她轻轻抱住母亲,哭道:“妈,我不要,这手镯是咱们兰家的传家物,姥姥姥爷的命根子,也是您一辈子守护的东西,我不能要。” “傻孩子,我的傻女儿,你都说了咱们兰家,这就够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能要的。”兰芝抚摸着梨花儿的脸,疼爱的说:“这玉镯在咱们兰家一直都是一脉相传,本来都是男丁,可你舅舅不务正业,荒唐怪诞,所以姥姥姥爷才把手镯当成嫁妆传给了我,现在我以嫁妆的名义再把它传给你也是天经地义,不过,当时姥姥姥爷对我约法三章,我现在也一并要讲给你听,你也要遵从这训诫。” 梨花儿知道这时候不是推辞的时候,自己也确实应该担当起兰家唯一传承人的责任,于是坐直身子认真的看着母亲说:“嗯,妈,你说吧,我一定牢牢记住,至死不忘。” 兰芝欣慰的点点头,严肃的开口:“第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抵押,转卖,或则将玉镯赠与他人。” 梨花儿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第二,无论后代几人,玉镯的传承人只能是同辈中的长子,无子传长女,切记。” 梨花儿再次点头。 “第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这副玉镯稀世罕见,你要致死守住它,人在玉在,人亡玉同样不能有半点损耗。” 梨花儿瞪大了眼睛,她吃了一惊,这些话放在旧社会她还能接受,可现在是新社会,怎么还会有这么严苛的家族传承呢。 兰芝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还不能接受这约法三章,她也不着急,只是笑笑小心翼翼的收起手镯,,转过身对杵在身后发呆的梨花儿说:“一会儿和我回一趟姥爷家,咱们今晚住那儿。” 梨花儿机械似的点点头,她还没有从刚才的约法三章里面回过神来。 梨花儿和兰芝出门的时候太阳恰好落山,幸好临城不大,步行走到兰家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 兰家老爷子对于梨花儿过来很高兴,他宠溺这个外孙女胜过亲闺女,这会儿赶紧拿来他一直备着的巧克力,各种颜色各种样子的一大堆,梨花儿也不客气,剥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是兰芝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梨花儿,少吃点巧克力,胖。”兰芝时刻不忘记保持身材,从小就很少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这会儿看梨花儿堆成一堆的巧克力纸,早就按捺不住了。 梨花儿鼻子里嗯了一声,手上又剥了一个,兰芝急了,一把夺过来扒拉了一个糖纸胡乱包上了,兰父一看,眉毛一拧,还没张嘴,兰芝就抢先开口:“爸,我们今晚来有事儿,你把族谱拿过来吧,梨花儿该知道咱们家的物件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兰父一听就知道兰芝什么想法了,愣是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气鼓鼓的转身去了偏房。 梨花儿这时候有点绕过弯儿来了,也不再坚持吃巧克力了,进厨房端了一杯水过来,准备听老爷讲故事。 在兰父的娓娓描述中,梨花儿逐渐明白了玉镯的重要性,兰父再一次对梨花儿提出了约法三章,梨花儿一直点头,她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却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对玉镯是兰家多少代人的见证,她必须完好无损的传承下去。 “姥爷,咱们兰家还有没有其他分支了啊?”梨花儿撑着头问出这么一句。 兰父愣了一下,半天才回答:“据我所知,应该没有了,咱们兰家到临城之后一直低调做生意,子嗣也少,没有什么旁支了。” 梨花儿看着兰父笑了:“哈哈,姥爷您刚才这一愣神给我吓够呛,我还以为咱们家还有其他亲戚呢。” 兰父微微别扭了一下,拍了拍梨花儿的头:“我不得想想再告诉你啊,要是能张嘴就来,除非我早就烂记于心了,不然,我可来不了。” 梨花儿忽然僵住了:“烂记于心?张嘴就来?”梨花儿看着姥爷喃喃念道。 兰父被梨花儿这表情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重复:“啊,对啊,只有烂记于心才能张嘴就来啊。” 烂记于心?张嘴就来?烂记于心……张嘴就来…… 梨花儿一下子想到那个守墓的老头儿,当时的情景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之前她一直觉得哪儿不对,现在才明白,他说的太干脆,太准确了,干脆到连思考都没有,要不是烂记于心,真的找不到其他理由了,他知道她会去找那个墓碑,或者说,有人告诉他,会有人去找那个姓卢的墓碑,那个人会是谁,他有什么目的呢? 第十一章 琳琅铺失窃 梨花儿失眠了,她想起父亲,那个永远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狠心将自己和母亲撇下十多年都不问一声,想起一家三口在一起的画面,明明当时觉得那么温馨,现在却觉的不过如此而已。梨花儿翻了个身:那个叫卢江龙的墓碑和守墓的老头儿,到底,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十多年来,她不想父亲是假的,她不羡慕别人有父亲也是假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父亲失踪的原因,可现在看来,之前那些关于意外的假设好像都不成立,父亲的失踪,好像也没有那么简单,包括巧婶儿的丈夫王福海的失踪,巧婶儿家莫名其妙出现的那只碗,都好像是安排好的,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的出现,只给她留下无数的谜底去猜。 梨花儿一夜没睡,起了大早就去咖啡馆了,她本来打算偷摸出城去一趟北郊,可还没到咖啡馆,就碰到慌慌张张跑过来找她的费祥,费祥因为跑的太快,上气不接下气,头发和衣服上都是汗水,嘴唇干裂的说不出话,一见到她,就一把拽住往玉铺指,梨花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吓傻了,她以为母亲怎么了,紧紧反抓着费祥,一个劲的问怎么了,我妈怎么了,过了好大一会儿,费祥终于喘上了一口气,费劲的说:“玉铺,被盗了,我去家里找你们,没人,就来这儿了。” 费祥在梨花儿上大学毕业那年从兰芝家里搬出来了,那时候他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刚上完高中,已经懂得避嫌,毕竟是捡来的没有血缘关系,时间长了难免被人非议,所以,他搬到了和梨花儿家隔了两条街的胡同里,租了房子自己住了过去。 梨花儿一听母亲没有事松了口气,让费祥去咖啡馆喝口水擦擦头发一起过去,费祥不肯,拉着梨花儿就走。 感觉到了费祥的异样,她心里的疑云又升起来:“小祥,店里丢了什么东西?” 费祥不吭声,脚步却加快了许多,他越是这样梨花儿越是肯定,丢的东西分量不轻,她一把拽住费祥:“店里丢的东西不是现金,是玉,对不对?” 费祥被冷不丁的这么拽一下差点摔倒,看了一眼梨花儿,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梨花儿问:“什么玉?” 费祥费力的咽了一口唾沫,盯着梨花儿难过的说:“是一块玉原石。” 梨花儿又松了一口气,拉着费祥往玉铺走去,边走边安慰费祥:“原来是一块石头,我还以为是什么贵重的呢,没事儿啊,你那么慌张……” “这块石头,是之前一个客户存咱们这儿的,说会来取,而且……而且价格不低。”费祥说到最后,一副沮丧的神情。 梨花儿明白费祥的意思:客户存到铺子里的玉,无论多长时间,都不能卖出去,等客户再过来取的时候,必须完好无损的交到客户手里,这是规矩,也是兰家一直奉行的生意经,因为这种信任,好多人才把家里的贵重东西甚至是传家宝贝存到玉铺,可以说玉铺是现金以外的贵重物品保存行。梨花儿知道,一旦弄丢客户的存品,失去客户的信任,那玉铺就失去了祖辈传下来的声誉。 话说回来,玉铺从姥爷手中就没有失窃过,几辈下来,她们用的都是世界级安全防御系统,而且一件珍品一个保险箱,别说谁有这个能力破了密码,就是靠近保险柜那一层防御都困难,警报系统连着公安系统,想盗窃保险箱里的东西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可偏偏现在事实摆在面前,令人不得不相信,真的有高人存在。 兰芝到的的时候警察已经做完了现场勘测,最近几天玉铺周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防御系统没有破坏,是密码进入,保险箱密码只有兰芝一个人知道,但是保险箱开了,玉石不见,这真的是超出梨花儿的想象力了,而且昨晚的监控被人剪掉了一分钟十二秒,现场没有留下脚印,这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悬案了。 相对于梨花儿的慌张,兰芝倒是先镇定下来,吩咐费祥清点了店里的物品,认真做了警察的笔录就正常开门营业了,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面对梨花儿的疑惑,兰芝轻描淡写的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就顺其自然吧,唉声叹气有什么用。” 梨花儿转了一圈,觉得没事儿可做准备回咖啡馆,然后再悄悄去一次北郊,她还没进咖啡馆的门,就看见景然端着一杯咖啡,半靠在吧台前向门口看着,知道景然看到了她。他今天穿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敞开胸前两个扣子,慵懒而精致,尤其那张脸,如果他自己不说是律师,别人更愿意相信他是哪个没有被捧起的小明星。 “咖啡不错,很正宗”,景然看着梨花儿笑着说。 梨花儿苦笑一下:“嗯,当然,咖啡豆可是纯进口的。” “尝出来了,介意我打包吗?”景然显然很满意这儿的咖啡。 梨花儿顺手拿起一包速溶咖啡放到景然手里:“送你的,就当车费。” 景然也不客气,掂了掂收下了,走过去坐梨花儿对面,开口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梨花儿看了景然一眼,摇了摇头。 景然也不在意梨花儿的态度,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你昨晚上一晚都没睡觉吧?” 梨花儿终于有了点精神,问景然:“你怎么知道?” 景然微微一笑,不屑地语气:“我是律师。” 梨花儿想起来了,这个家伙是律师,那说明推理能力也不差,说不定能推出来玉铺偷玉石的小偷动机,想到这儿,梨花儿彻底来了精神:“你说,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玉器店突然进了小偷,没有偷现金也没有偷玉石成品,仅仅拿走了一块未打磨的原石,这个小偷是什么动机?” 景然抿了一口咖啡,丝毫不在意这个问题,随意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梨花儿有些急切的回答。 “那和你昨晚不睡觉有什么关系?”景然不以为然。 梨花儿的那个暴脾气噌一下就上来了,要不是有桌子挡着,估计她能拎起来景然啪啪啪抽一顿然后像扔蟑螂一样扔出去。 景然感觉到了危机,稍微坐直了身子戏谑的说道:“你这个问题,无解。” “为什么?” “因为答案太多。” “你说说看,有多少答案?”梨花儿饶有兴趣的撑起脑袋准备当个小听众。 景然一看梨花儿这样,扑哧一下笑了,接着不紧不慢的反问道:“那你说说看这个玉铺都得罪过什么人?” “没有”,梨花儿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一丝犹豫。 景然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慵懒的眼神,继续不紧不慢的说:“根据你的语气,我推测这块玉原石并不是店里最贵重的物品,有人费尽心思躲开防御系统拿走这么一块石头,可能对杂货铺及经营者并没有什么恶意,他只是需要这样一块石头或者说不方便暴露自己去得到这一块石头,那么你想想,谁需要这样一块石头呢?” 梨花儿听进去了,“这个律师,还是有两下子嘛”,梨花儿心里说。 景然仿佛看穿了梨花儿的心思,得意的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一下子被看穿心思,梨花儿尴尬的捂着嘴假装呛到了咳了两声,继而将话题又引到案子上来:“那这么说,这个问题确实无解?” 景然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摊开双手潇洒的回了个“椰丝”。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像景然说的,一个需要这块石头的人并不愿意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而且对玉铺无仇,反侦察指数还很高,基本上就不用查了,公安局那边可能也不会有太大进展,还是早点联系寄存客户谈赔偿是正事,这么想着,梨花儿就要往外走,她想把这个解决方案亲口告诉兰芝。 第十二章 误会 见梨花儿急急忙忙的起身就要往外走,景然身手敏捷起身抓住梨花儿的手腕,梨花儿一愣,见他盯着自己,眼神似乎在问:“不打个招呼就走?” 说来奇怪,梨花儿居然看懂了这个眼神,只好停下来告诉景然她的想法,听完景然觉得事不宜迟,顺势拉过梨花儿往门外走去,他想送她去。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他们刚走到门口,碰上了来找梨花儿的良木,你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景然拉着梨花儿的胳膊往外走,良木刚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和梨花儿四目相对,良木觉得自己的喉咙发紧,想质问梨花儿怎么回事儿,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两人的对面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梨花儿同样惊讶,良木现在跟着他父亲忙生意,他们都很少有时间见面了,基本靠晚上回家抱着座机煲电话粥联系感情,她实在没想到良木今天会过来找她,惊喜之余,她发现自己的胳膊还在景然手里攥着,立马挣脱开来和景然保持了一定距离,她不想良木误会。 可这一系列动作在良木看来更像是梨花儿欲盖弥彰的谎言,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梨花儿不动声色站在了良木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一开口她就想抽死自己,她本来想说你来了,这一下完全变味儿了。 果然,良木脸色更难看了:“我来看看我的女朋友是不是被哪个小白脸勾走了。” 梨花儿知道良木真是生气了,自从他们恋爱以来,他们为课程里的内容激烈争论过,但还从来没有因为彼此感情的事情生气,而且现在是良木在生她的气,一时梨花儿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反观景然,看到梨花儿刻意划清的界限后,眼位微微皱了一下,幅度小到根本没有人发觉这个动作。他表面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在心里把眼前这个高高瘦瘦,一脸想掐死自己又努力压制着怒火的男人过了一遍,慢悠悠的开口:“你男朋友?”景然用下巴指了一下良木。 梨花儿“嗯”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脑子似乎反应过来了,一指景然对良木说:“这是景然,江城来的律师,刚认识的……额…..朋友。”梨花儿额了半天,她不知道朋友这个词准确不准确,他们一共才见过两次,知道的信息也仅仅是江城来的律师这么一点儿。又看着景然:“这是我男朋友,欧阳良木。” 景然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临城欧阳家的公子?” 良木并没有回答的意思,梨花儿一脸尴尬,只得轻轻回答了一句“嗯”。 “呵呵,你们进去吧,我就不打扰了”,景然歪着嘴轻勾了一下嘴角,轻松的语气,同时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 “好,你先走吧。” “景律师,一起坐坐吧。” 梨花儿和良木同时发声,梨花儿条件反射回头去看良木,良木一本正经的看着景然,丝毫没有看她。 景然听这话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看着良木,似不经意地:“欧阳家的公子是怀疑你女朋友脚踩两只船,想看个明白吧?”语气慵懒,听的人却觉得带着嘲讽的味道。 **味儿在三个人中间展开来,良木的小心思被景然说出来,转身就朝景然靠上去,梨花儿想拉住他,却看到景然眼睛里的拒绝,本能的,她停下了上前的动作。 在良木还没有靠近景然的时候,景然忽然朗声笑起来,良木一愣,不由得停了脚步。 景然依然勾着嘴角:“欧阳公子,误会了,我和你女朋友也只是刚认识不久,你实在没必要这么紧张。”说完还拍拍良木的肩膀,那语气似乎在说:自信点,兄弟。 梨花儿撒娇一般上去拉住良木的手晃了晃,看良木脸色缓和了许多,又赶紧哄:“良木,店里我又上了一个新式咖啡,我拿给你尝尝。”在这段感情中,她早已经比对方付出了太多,可当她察觉的时候,似乎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 良木点点头,脸上有了笑容,简单“好啊”一声后,他反手拉起梨花儿的手,不经意的,手拍了拍刚才景然抓过的地方。 梨花儿一惊,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看着拉着自己往吧台走的良木,梨花儿把心里的吃惊和异样都压了想去,他们好不容易才见面,她不想在无所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况且,“他可能也是无意识的动作”,她心想。 梨花儿这儿又耽误了半天,兰芝几乎没有犹豫就处理完了玉铺的事情,因为丢失的原石是寄存,她在短短的半天时间内就把情况和寄存主说明白了,也确定了赔偿。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兰芝坐在收银柜前开始喝茶,像个没事人一样慢悠悠的嘬着茶,看着报纸,倒是费祥,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停在店里走来走去。 兰芝看了一眼费祥,笑了:“我说小祥,你再转一会儿我头都晕了。” 费祥听这话停下来走到兰芝身边,皱着眉头对兰芝说:“兰姨,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什么?”兰芝放下报纸。 费祥愁容满面的说:“您就不担心咱们的防御系统不安全了啊,您看这个偷石贼这么厉害,咱们铺子里这么多藏品,他要再出手咱们可就损失惨重了。”他给那个偷原石的人起了个“偷石贼”这么个代号。 兰芝手里的茶杯颤了下,看着店里的盆栽吁了口气:“那你说怎么办?” 费祥冲到兰芝跟前,几乎不带犹豫地:“咱们换个保险系统吧,这个系统有漏洞了,咱们的商品可是……..” “小祥,咱们这儿,并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兰芝看着一脸不可思议的费祥,一板一眼的说。 是的,杂货铺并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个老店,除了别人寄存的玉器和买回来的玉器,都是明确标价的商品,贵重物品都放在保险柜,一般的人根本靠近不了玉铺的保险柜,而能靠近的,也能买得起铺子里任何一件商品,所以,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冒险的商品。 费祥到底跟了兰芝很多年,看到兰芝肯定的表情,他微微皱了皱眉,便豁然开朗笑了:“也对,并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虽然脸上还有疑惑的表情,可他知道,兰姨都不再追究了,那他没有理由再追问下去,可是,丢了的玉原石到底是谁偷了呢?又拿去干什么呢? 这个问题同样困惑着梨花儿。 第十三章 求婚 良木自从那天撞见梨花儿和陌生男人“约会”之后就一直情绪不高,算算到现在有半个月没有见梨花儿了,期间梨花儿打过来电话问了两次,两人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可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卡在良木的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作为良木的父亲,欧阳静在良木从咖啡馆回来的当天就察觉到良木的不对劲了,他只当是两个人闹矛盾了,没怎么在意,可这都过去半个月了,良木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欧阳静坐不住了,挑了个吃饭的时间看似不经意的问良木:“和梨花儿吵架了?” 良木还是一副老样子,面无表情往嘴里扒拉着饭菜:“没有。” 欧阳静敲敲筷子:“说说吧,什么事儿?”不容置疑的口气让良木心里一震。 良木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脑袋杵了一会儿,放下筷子告诉父亲那天他看到的事情,说完了,良木觉得卡在喉咙里的那根刺好像咽下去许多。 欧阳静静静听良木说完,无所谓的夹起一筷子菜,没事人儿一样问:“就为这个?” 良木看父亲的表情淡定的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下子声音高起来:“这还不够?” 欧阳静丝毫不在乎儿子的激动,他慢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看着良木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儿子,感情中最怕的就是不信任,如果一旦有一方对他的伴侣产生了怀疑,那这段感情一定是走不远的。别说就是朋友一起喝个咖啡,就是他们真的牵手相伴而出,你也应该先听听对方的理由,判断一下事情的真伪,而不是自己生闷气,小心眼,知道吗?” “而且”,欧阳静换了个姿势接着说:“你是个男人,更应该大度一些,你和梨花儿认识很多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良木被父亲这一顿说教后彻底放下了对梨花儿这件事情的芥蒂,他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再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爸,我想结婚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给欧阳静都整蒙圈了,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欧阳静才合上自己因为惊讶而张着的嘴巴,饶有兴趣的看着良木,微微笑着点点头:“说下去。” 听到这话良木一愣:“完了。” 欧阳静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还有半小时开会,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眼角带着笑:“想好了?不是一时冲动?” 良木知道父亲认真了,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父亲:“嗯,想好了,我早就想娶了,经过这次,我不想再犹豫了爸爸。”他说的急切,连秘书走过来都没有察觉。 欧阳静对秘书点点头示意知道了,秘书微微一欠身转身离开,他才看着良木说:“这件事情回家和你母亲还有奶奶咱们一起商量,现在我要去开会,你也抓紧你手上的项目。” 良木听父亲这么说也站起身,对父亲开心一笑说:“我知道了,爸爸,我这就去项目部。”良木负责接洽皮革公司,因为和尤敬的翻脸,他们中断了和尤敬皮革上的合作,之后一直没有找到长期合作的皮革公司,皮革是现代家具中的时尚风向标,皮质沙发和床尤其受欢迎,所以材料的选择就是重中之重了,这项工作由良木亲自把关,选择接洽过来谈合作的所有商家。 咖啡馆也在梨花儿的经营下日见成效,收益也是与日俱增,梨花儿也越来越忙,这转眼又是两月过去了,梨花儿一直想着北郊公墓的事情,奈何一直没有时间去,这天好不容易偷了点闲,赶紧打车往北郊赶,司机是个小伙子,一路上聊不停,梨花儿也乐意接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梨花儿竟然发现司机的车里有一袋速溶咖啡,正是自己店里的,因为是临城第一家咖啡馆,梨花儿干脆就用了咖啡馆几个字做了牌头,也省的想名字了,梨花儿试探着问司机:“你也喜欢喝咖啡啊?” 司机眼睛盯着前方,嘴角往上一提,用爽朗的声音说道:“是啊,听说现磨咖啡更好喝,我一直没时间去,这几包还是哥们儿送的呢”,小伙子一扭头看了眼梨花儿,爽快的说:“我这儿还剩一包了,你拿回去尝尝?” 梨花儿撇嘴一笑:“不用了,我那儿也有”,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就是咖啡馆的老板,毕竟刚认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梨花儿选择了跳过这件事情。 为了不让司机觉得没面子,她主动提起话题:“哎,你看着不大吧?” 司机脸上一直挂着笑,那种和谁都能聊一起的脸上稚气还未退,一看就是不爱学习中途辍学出来工作了,他挠挠头:“我19岁了,高中毕业出来工作的。” 你看,我猜中了,梨花儿心里想。 “哦,是吗?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他也是高中毕业就不上学了”,梨花儿想起费祥。 司机一听这话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看着你和我差不多大,听你这么说你比我大啊。” 梨花儿眼睛调皮的一眨:“我可比你大五岁呢,你这小孩真会说话,要是我那个傻弟弟小祥有你一半能说,我就不愁他找不到对象了。” 司机听梨花儿夸自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听到“小祥”这儿两个字时,抓方向盘的手一抖,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你弟弟叫小祥?” 梨花儿也一顿,摸了摸下巴一脸疑惑的说:“是啊,怎么了?”心说你可别是和我弟弟有过节啊哟喂,我可不想再自己跑回去。 司机又确认了一遍:“是费祥吗?” 天色虽然还早,可是已经出了临城快到北郊了,梨花儿这时候心里也打鼓了,该说是还是不是呢?犹豫了一会儿,心一横:不能撒谎,如果真是有过节大不了我替那小子道个歉。这么想着,梨花儿拧到一起的眉毛舒展了好多,淡淡回答到:“是啊,他叫费祥。” 司机开心的拍了一下方向盘,朝梨花儿笑着说道:“姐,费祥是我同学兼哥们儿,这几包咖啡就是他送我的呢,我叫刘唐,你叫我小六就行。”这孩子倒是不认生。 这下换梨花儿惊讶了:没听那小子说过有玩的比较好的哥们儿啊,还送咖啡,关系不错嘛。 梨花儿扶了一下额头,心里说:吓死姐姐了,还以为你个愣头青结了仇家让倒霉的我遇上了呢。 不知不觉就到了北郊,看看周围荒凉的不成样子,小六执意把车停路边和梨花儿一起进了北郊公墓,等梨花儿叫了好几遍“大伯”,“有人吗”才看见老头儿颤颤巍巍的出来,也就几个月不见,他好像老了许多,仿佛知道梨花儿还要来似的,他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招招手转身进屋,给了梨花儿一封信,梨花儿接过信,信封上没有署名,显然知道她还会再来的,送信的人在等她过来揭开真相。 梨花儿也顾不上身边的小六了,打开信,里面只有几行字:王福海家,拿到玉碗,你会有发现。 梨花儿想起巧婶儿拿过来的碗,这个送信的人也知道玉碗在巧婶儿家,他到底是谁呢?什么目的呢? 梨花儿没有一点头绪,小六看梨花儿神色凝重,静静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有问。不得不说这个小六的确很会来事儿,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回临城之后梨花儿接到良木的电话,说想见一见梨花儿,自从上次那件事情之后,梨花儿总觉的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纱,她越来越看不清楚良木了。明明所有事情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梨花儿说不上来,总觉得两个人之间少了点什么。 多年以后,梨花才知道少了什么! 两人约好在第一次吃火锅的火锅店见面,梨花儿刻意回家收拾了一下,她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她想回到从前。 梨花儿到的时候,看到良木已经在等她了,她抱歉的一笑:“不好意思,你等很久了吧?” 良木拉过梨花儿的手坐在自己旁边,宠溺的笑着:“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是最近我太忙惹你不高兴了?” 梨花儿抿嘴一笑:“不是,没有,我不是怕你等太久嘛。” 服务员拿了菜单上来,良木点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菜,转头看看梨花儿,又试探着说:“我点了上次咱们吃过的,要不,今天换个锅底,试试其他的口味?” 梨花儿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上来,她强行压下去,假装开心笑着说:“不嘛,上次那个我还没吃够,就吃那个吧。” 良木也开心一笑,对服务员点点头。 一会儿时间菜就上齐了,两个人边涮火锅边聊工作,良木夹了一筷子牛肉给梨花儿,梨花儿撒娇的冲良木笑笑,低头夹起牛肉要往嘴里送,忽然看见牛肉里有一个亮晶晶的铁圈儿,梨花儿放碗里拣出来一看,一下子愣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那是一枚钻戒,很漂亮很大气。 这时候周围的服务员一人一支玫瑰花送到梨花儿手里,过来一个人送一句祝福,梨花儿不知道收了多少支玫瑰,接了多少句祝福,她整个人都是蒙圈的。 良木接过梨花儿摊在掌心里的戒指,仔细擦干净,接着在周围服务员羡慕的“嫁给他嫁给他”的呼声中单膝跪地。 梨花儿措不及防的往后退了一步,良木及时拉住梨花儿的手,深情款款的说:“梨花儿,我说过要照顾你保护你的,现在,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照顾你保护你了,你还愿意接受我的保护和照顾吗?”良木刚签下了和江市最大的皮革公司的合作企划书。 梨花儿听见这话,一下子想起良木第一次对她告白时说的话:“梨花儿,以后,你就放心把手交到我手里,我会照顾你保护你一辈子的”。那时候,她上大二,良木是她唯一的“老乡”。 梨花儿失去父爱太久,她坚强了太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想答应了他,她太想找个肩膀依靠了,何况这个男孩如此优秀。 手上一凉,她回过神,看见那个漂亮的戒指套在了自己中指上,良木一脸宠溺的看着她,周围的人鼓着掌,每个人脸上都是羡慕的,祝福的微笑。 梨花儿脸上染上两坨醉人的红,她轻轻点点头:嗯,我愿意。 如果之前觉得心里隔了纱,那么现在,她愿意用行动告诉对方,她依然爱他,和之前一样爱。 第十四章 费祥的目的 求婚成功后,良木和梨花儿又去看了电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路过路边的酒店的时候,良木几次欲言又止,梨花儿心里明白,可她不能接受,只能假装没看到良木的眼神,加快脚步往家走。 到了门口,良木突然拥住梨花儿,深情的说:“梨花儿,谢谢你。” 梨花儿一愣,她不明白良木谢她什么,把头从良木肩膀上抬起来,疑惑的看着良木。 良木盯着梨花儿的眼睛,认真的说:“谢谢你还爱我。” 梨花儿听到这话心里一酸,她又何尝不是呢,她重新把头埋进良木怀里,瓮声瓮气的说:“也谢谢你,愿意守护我。” 良木听到这话,双手不仅更用力拥住了梨花儿,脑袋也往梨花儿耳边划过去,慢慢的,他把嘴唇贴上梨花儿的耳朵,再顺着耳朵,扑捉到梨花儿小巧的红唇用力含住,梨花儿的耳朵粉粉的,娇羞的连脖子都是粉色,恋爱这几年,她拒绝和良木这种亲密的接触,平时除了牵手拥抱,偶尔被良木偷啄一下脸颊,他们从来没有更进一步过。 这是梨花儿的初吻,梨花儿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站立的姿势对不对,她只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的,像喝醉了酒一样,僵硬的身体逐渐软下来,她开始回应良木,笨拙的抱着他的脖子,努力把嘴唇贴上良木的。 良木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了梨花儿衣服里,她打了一个激灵,想推开他的手,可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挣扎了几下,她干脆放弃了,“我现在是他的未婚妻了”,梨花儿晕晕乎乎的心想。 良木成功捉住那一团柔软,轻轻的放在手心抚摸着,怜爱着,那样的小心翼翼。梨花儿不由扭动了一下身体,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身体在下沉,那种感觉,甜蜜而疯狂,情到深处,她有点后悔刚才路过酒店的时候没有回应他的眼神。 良木的吻越来越深,越来越放肆,梨花儿快要招架不住了,她轻轻推了良木一下,良木从柔软的香唇中抬起眸,眼睛里像有火一样,看的梨花儿脸上又烫了一分。 “梨花儿,老婆……”良木把头抵在梨花儿额头上呢喃,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她,四年了,他等了这一刻等了四年。 梨花儿微微张着嘴,她几乎就要点头了,费祥这时却好巧不巧的叫了声:“姐,是你吗?” 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瞬间散开,梨花儿往下扯了扯衣服,别扭的别过脸去,良木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 大老远的费祥就看见有一对情侣拥在一起呢喃,他还奇怪怎么有人选择在别人家家门口谈情说爱呢,走近发现女的的身影有点像梨花儿,为了避免走近正面撞见尴尬,他大老远就喊了一声,喊对了大家都有时间平息战火,万一喊错了也不要紧,同样能避免尴尬。 因为天黑,门口只有一盏小小的声控灯,费祥这一喊,灯就亮了,连着上面不远处梨花儿二伯的大门口灯也亮了,梨花儿这时候已经回过神来,看费祥还没走到跟前,转身看了一下背对着灯光站着的良木,小声说:“良木,是我弟,我之前和你提过的。” 良木又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领口,无奈的看着梨花儿点点头,抬头望向费祥来的方向。 费祥走到跟前,和梨花儿打招呼:“姐,你怎么这么晚回家?”眼睛却一直上下打量着良木,良木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耸了耸肩膀,梨花儿看费祥眼睛一直在良木身上打转,偷偷拧了一下费祥胳膊,费祥疼的一咧嘴,回头“你干嘛掐我”还没说出口,梨花儿警告的眼神就飞过来了。 费祥只好收回到嘴边的话,吸着冷气和良木打招呼:“你好哥,我是费祥,我姐给我提过你,说你可优秀了……”,费祥难得话多了一回,梨花儿打断他:“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费祥被打断话题本来就有了点不愿意,一听这话,心里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你还问我,你倒是说说你干什么去了?” 梨花儿一头雾水:“我干什么去了?” 费祥歪着头,对梨花儿不满道:“店里刚关门我就来找你了,你不在家,我去了咖啡馆他们说你早就走了,我以为你正好回家我正好去找你错过了,又回来找你,你还不在,我怕你出什么事,跑出去找你到现在,你要再不回来,我就要把临城翻过来了。” 梨花儿听了这话,对费祥的不满瞬间就释然了,她宠爱的摸摸费祥的头,费祥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梨花儿伸手的时候有点意外,这个小孩居然在她不在的时候长成了大小伙子了。 费祥看着一脸老母亲微笑的梨花儿,皱了下眉头有点不满的说:“你还没问,我找你干嘛!” 梨花儿回过神,把手拿开揣进兜里,歪着头说:“你找我干嘛?” 费祥看了一眼尴尬站在一边插不上话的良木,耷拉着嘴唇对梨花儿说:“兰姨有事出去了,说最近几天不回来,走得急让我和你说一声,你要害怕的话我这几天住家里。” 梨花儿听到兰芝出去了,还一走几天,心里意外,嘴上就说了出来:“她出去了?还一走几天?” 费祥看着一脸疑惑的梨花儿“嗯”了一声。 梨花儿凑近费祥:“她去哪儿了?” 费祥摇摇头,一脸乖巧的回答:“不知道。” “那她干什么去了知道吗?” “不知道。” “你说你,知道点什么。” 梨花儿“教训”了半天费祥,这时候终于想起来良木还在旁边干站着了,看着尴尬的搓着手的良木,梨花儿想起刚才的一幕,脸又烫的像煮熟的西红柿一样,怕费祥看见自己的囧态,梨花儿赶紧把脸对着良木,良木是侧着身子的,这时候正好低头,也没看见梨花儿的脸色,梨花儿想开口想想又又不好意思,不由得跺了一下脚。 费祥今天的话特别的多,梨花儿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呢,费祥的声音就从头顶上飘过来:“哥,要不进屋坐会吧,外面挺冷的。” 良木听到这话赶紧转过身,一对上梨花儿的眼神,梨花儿赶紧示意良木,他明白她的意思,抬头对费祥说:“不了小祥,你们进去吧,已经太晚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改天再来。” 梨花儿适时地接话道:“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良木点点头,费祥还想留一下人家,一看梨花儿的眼色愣是把话憋了回去,挤出来一句:“那再见哥。” 良木笑笑:“再见小祥,改天请你吃饭。” 费祥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那我随时等你哦。” 良木也开心了许多,看来这个弟弟挺喜欢自己的,他点点头:“一定,过几天我去店里找你。” 梨花儿一看这又聊上了,开口催促道:“赶紧走吧,再不走天就亮了。” 良木温柔的看着梨花儿,用宠溺的语气说:“那我走了?” 梨花儿挥挥手:“拜拜。” 费祥也开心的摆手:“拜拜哥,路上小心点哦。” 良木挥挥手,意思让他们进去,看梨花儿他们进了大门,他自己一个人隐没在了夜色中。 进了屋,梨花儿直接就进了自己的卧室,费祥在这儿住的时候他的屋子在南边,费祥推门进去一看,里面东西都没有移动,床铺换了新的,不仅心里一热,这个家,真的比小时候那些风餐露宿的房子温暖太多了,鼻子酸酸的,费祥抚摸着床铺,他现在是大小伙子了,可越是长大,就越想有一个家,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费祥扶着床坐在地上,眼泪成串成串的掉下来。 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温婉的女子,一直教导他谦逊礼让,教育他读书认字,她是那样恬静淡然,仿佛万花丛中的一支菊。那时候,虽然父亲对他们并不好,不是打他出气就是找母亲要钱,可母亲每次都会护着他,不让他受一丁点伤害,那个并不完整的家因为有母亲的存在而温馨着。 画面又冲进那个午后,母亲苍白着嘴唇躺在床上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只是虚弱的晃了晃他的手,告诉他:你真正的亲生父亲在临城。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告诉他父亲的名字,最后只是张张嘴,眼角泪水滚滚而下,伴着千万的不舍和遗憾,她松开了最爱的儿子的手。他哭着求母亲起来,求那个禽兽的父亲救救他的妈妈,他的无助在那个午后烙印成血,却并没有感动任何人。母亲被草草掩埋,他也被禽兽父亲赶了出来。 记着母亲临终的话,他费尽千辛万苦来了临城,一路上风餐露宿辛苦无法言说,对一个当时仅有六岁的孩子,他在乞讨的途中受的罪,为人父母的想想就心疼到无法呼吸,期间他生了大病差点死去,却坚定地挺了过来,那个时候,找到父亲是他唯一的支撑,六岁的他想找到那个父亲问问他:为什么不要他和妈妈? 直到来了临城,遇上兰芝,费祥才慢慢从那些阴影里面走出来,兰芝对费祥照顾有加,梨花儿也很疼爱这个“弟弟”,有那么几次,费祥甚至想放弃寻找父亲的想法,可天亮的时候,他又坚定不移的继续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他,这是母亲的遗愿,也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梦想。 或许是哽咽声太大,梨花儿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费祥坐在地上哭的不能自己,她吓了一跳,本能的跑过去抓着费祥肩膀着急问:“怎么了?小祥?出了什么事?” 费祥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事情,大家一直以为他就是从小乞讨的小乞丐,怕引他伤心,也没有过多追问他之前的事情,包括兰芝和梨花儿。 费祥看到梨花儿,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扑倒梨花儿怀里大哭起来。 梨花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拍着费祥肩膀,一边轻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姐姐好吗?” 费祥哭的眼泪鼻涕都蹭到了梨花儿身上,梨花儿也不嫌弃,像小时候一样,仔细为他擦干净脸,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费祥哭着喊出来:“姐姐,我……我是……我是有……有妈妈的,我…..呜呜…..我不是…..不是小乞丐啊啊。” 梨花儿听了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之前他说自己是从小就乞讨的,她们也以为他是被谁家抛弃的小孩子,丢了关于父母的记忆,怕刺激他,她们再也不提及他进这个家门之前的事情,只是当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亲儿子亲弟弟一样疼爱他。 现在听到费祥这么说,梨花儿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听到关于世界末日的传说。 从费祥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梨花儿知道了眼前这个弟弟的过去,她更用力的拥紧他,拥着她苦命的傻弟弟,她的眼泪也掉下来,梨花儿想起费祥刚来时懂事小心翼翼的模样,哭的更厉害了。 黑夜总是这么矫情,让有心事的人放松警惕,憋在心里的情绪倾怀而出,心里最原始的呐喊只要开始,这无尽的情感都会接踵而至。 姐弟两个就这么相拥着,哭着聊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费祥终于止住了悲切,看了看梨花儿红肿的眼睛,轻轻把她拉起来,细心为梨花儿擦干眼泪。 梨花儿被费祥这个举动又弄哭了,这个弟弟,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小祥,我帮你,我会帮你的,我……我们一起,找到爸爸”,梨花儿抽噎着说道。 费祥握着梨花儿的手用力的点点头,他知道梨花儿也想找到当年失踪的父亲,他暗下决心也要帮她找她的父亲。 第十五章 兰芝拿回想要的东西 绕了好几圈后的兰芝终于轻轻敲开了一户看似破旧的门,一个身材修长,穿着盘纽衬衣,宽松马裤,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出现在面前,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整张脸上毫无生气。 仿佛知道兰芝要来,男人也不意外,一挥手进了门,兰芝心里感慨,但也紧跟着进去了。 “兰润,你一直就住在这儿?”兰芝看了一眼杂乱无章但还算干净的院子问道。 没错,这个男人是兰芝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当年执意要学画画,兰父不同意,两个人大吵一架后兰润离家出走,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兰父也没有找过他。在兰父心里,继承家里的玉铺才是正道,至于琴棋书画那些东西,当成喜好还可以,当成事业那是万万不行的。 兰润倒了杯水递给兰芝,兰芝顺手接过去打量着这个已经年近四十的弟弟,这些年虽然姐弟两个断断续续一直都有联系,只是兰润自从离家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临城,每次和兰芝通话他也是在世界各地,后来的这几年不知道为什么兰润不去世界各地写生了,他在江市买了这么个小院子住下来,兰芝还问过他怎么不走了,兰润笑笑不回答,当姐的觉得他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兰芝屋内转了一圈,微微皱着眉头:“兰润,回家吧,咱爸妈都老了,你可有二十多年没回家了,你想想他们,还有几天时间,妈身体自从你走后一直不好,咱爸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是放不下你”,看兰润不吭声,兰芝继续说道:“以前我很少劝你,是我知道你的脾气,不想被管束,可现在不一样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疯狂的都疯狂过了,为人子女的,也要为父母考虑一点。” 兰润终于开口:“嗯,改天回去。” “啊?”兰芝反而惊讶的张大嘴巴,她明里暗里示意过好多回兰润都不理,这次答应的这么痛快着实没想到。 兰润左右看看,也不理会兰芝的惊讶,反而问道:“吃饭了吗?” 兰芝这才感觉饿了,为了找兰润这个地方,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她一天都没吃东西,这会儿不饿是假的。兰芝点点头,看了一下兰润的厨房,似乎……什么都没有啊。 兰润不好意思的抓了一下头发,脸上也没有那么僵硬了,微微含笑说道:“去外面吃吧,我请你。” 兰芝扭头一摊手:“也只能让你破费了。” 两人出了门,兰润走向一旁停着的奔驰,兰芝跟在后面,看兰润熟练的打开车门坐到主驾驶上,兰芝又惊讶了,这时候换兰润不耐烦了,开口催道:“不饿了?” 兰芝手一指:“这是……你的车?” 兰润拍拍方向盘:“不然你觉得凭我的本事我能打开别人的车?” 听了这话,兰芝将信将疑的走向副驾驶,兰润又不耐烦道:“快点啊,磨磨蹭蹭的。” 拉开车门坐进去,她现在才发现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弟弟,包括他的事业,她都不知道,每次问他,他也只是说画画,其余的一点都不透露。 两个人来到一处酒店,看装修兰芝觉得这里消费不低,她有些忐忑的捏了捏包链,兰润看了眼兰芝,靠过去自然的挽上姐姐的胳膊,两人一路向贵宾间走去。 菜上一半,兰芝说道“够了,这些就可以了。” 兰润摆摆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了,门关上后,兰润看了一眼门口,从身上掏出一个紫色 丝绒锦盒,轻轻放到兰芝面前,兰芝忙放下筷子,拿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但是能看到兰芝脸上惊喜的表情,她激动地对兰润说:“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啊。” 兰润得意的笑笑,对着兰芝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门口,兰芝猛地放低了声音,也不由得往门口看去。 兰润走过去贴着门缝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关上门反锁了,重新回到座位上。 兰芝想说话又觉得兰润坐的离自己远,很自然的起身走过去挨着兰润坐下来,压低声音说:“本来不用这么麻烦的,可上次玉铺被窃以后就让他们起疑心了,所以……”。 “我知道,东西你带回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兰芝话没说完,兰润就打断她。 兰芝点点头,自己这个弟弟,虽然倔强,却最懂她在想什么。 “还有,近期,可能有人会找你,我来的时候……”,兰芝有点抱歉的看着兰润。 兰润呷一口水,满不在乎的开口:“我看到了,苏家尾巴够长的,都跟到这儿了。” 兰芝又看了看门的方向,兰润明白兰芝的顾虑,他拍拍兰芝的肩膀:“放心吧,这儿比我那儿安全,这个包间是我长期租下来的,一般人靠近不了,他们也没有这个实力靠近。” 兰芝听弟弟这么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她点点头,喝了一口水又想起兰润刚才说的他们没有这个实力靠近,那么他,实力从哪儿来呢? 兰芝不想猜,她认真看着兰润,用较严肃的口吻说:“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个姐姐,你的实力从哪儿来吗?” 兰润好像早就知道兰芝会这么问,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回答兰芝:“带好东西,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实力。” 兰芝一听赶紧把锦盒装进包里,站起来准备走,兰润一把就拉住了兰芝:“你就这么把它带走?” 兰芝疑惑的回头看着弟弟:“那还要怎么样?我忘了付你工钱……吗?”话一出口,兰芝自己都觉得这句话站不住脚。 兰润一副服了你了的表情从兰芝包里拿出锦盒,蹲下撩开兰芝的裤腿,变戏法似得从兜里掏出一卷黑胶带,把锦盒贴在了兰芝小腿内侧,兰芝恰好穿了一条阔腿裤,放下裤腿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东西。 兰芝被这一个举动惊呆了,心里想还有这种操作。 兰润做完这一切,起身看着兰芝:“走南闯北的好处就是,可以学会各种各样的伪装,也见识了千奇百怪的人心。” 兰芝闻言心里颤了一下,她这个弟弟比自己小两岁,走的时候,刚刚过二十,这一晃,他就漂了二十多年,中间吃了什么样的苦,受了多少罪,她都无法体会,他也有二十多年没回家了,时间真不经过啊,他们都老了! 兰芝还没有从感叹中回过神来,兰润的声音就从头顶泻下来:“记住,东西回去后别放铺子里,也别急着拿下来,该干嘛干嘛,回了家再想办法放回原来的地方。” 兰芝心里不由的一疼:这个当年的倔驴,长大了。点点头,两个人才拉开门说说笑笑朝门外走去。 兰润带兰芝去的地方是一个商场,商场一共有五层,每层都很有特色,从衣食到玩乐几乎都覆盖了,特别是二层,一整层的玉器黄金钻石,就算兰芝见过世面,也是震惊的不行。 “怎么样?”兰润开口问道。 兰芝不住的点头:“江市就是比临城好很多啊,简直两个世界。” 兰润若有所思的笑笑:“江市属于直辖市,经济发展自然是领先的,临城虽然距离江市不远,可没有多少投资商去开发,经济上不来,生活节奏和生活质量自然要落后于江市。” 兰芝很认同的点点头,问道:“你的实力呢?逛半天了也没见你介绍你的工作地点在哪儿。” 兰润绽放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像个孩子一样,他紧走几步转身面对着兰芝,倒退着往前走,用压抑的笑声说道:“我刚给你介绍的就是啊”,说完紧盯着兰芝的表情。 兰芝一下没明白过来:刚才他好像一直在介绍这个商场吧?具体的哪个好像没说? 兰芝故意拉下脸:“又逗我开心呢?你刚才除了介绍这个商场什么都没介绍啊。” 兰润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嗯?对啊,这个商场,是我的”,说者脸上一脸自豪的表情。 兰芝听见这话跟五雷轰顶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消化完这句话,不可思议的看着兰润:“你是说,这个商场,都是你的?整个的?” 兰润耸耸肩膀给兰芝一个你说对了的表情。 “你哪儿来的钱”?兰芝记得兰润离家的时候身上钱不超过一百块。 “画画挣得”,兰润有点小自豪。又邀请兰芝:“要不要去看看我的画作,在五楼。” 兰芝此时心里五味陈杂,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因为执意学画画让父亲嫌弃的弟弟,真的画出了自己的璀璨人生。用力点点头,挽着弟弟一起朝电梯走去。 第十六章 奇怪的委托 此时和梨花儿母亲同在江市的景然,自从和梨花儿分开后就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这几天,他受理了一宗遗产委托案件,委托人在临城,而所谓遗产,委托人根本说不清楚都有什么,这个也正常,好多因为家族生意分别掌握在不同兄弟手中而且做了假账,亲人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少财产的案子他也接触过,怪就怪在这件案子委托人没有现身,以书信的方式委托了他,又不说自己是谁,按理说这个案子他可以不接的,但是因为信中提到了苏家,因为梨花儿的缘故,他莫名其妙就接受了这份委托。 景然开车到了临城才感觉无从下手,贸然去问苏家好像也不太好,实在想不出招儿,就一路慢悠悠的开着车,不知不觉到了梨花儿的咖啡馆里,梨花儿正在咖啡馆里调试新口味,她在咖啡里加了一点焦糖,研磨出来,刚冲好一杯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就看到景然进来了,梨花儿只好放下咖啡杯。 景然从外面就看见梨花儿了,几步走过来笑着打招呼:“老板,一杯咖啡”。 自从上次之后,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大家都没有谈那件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其实也没必要谈,他们只是偶然遇见的合适朋友,光明磊落,不需要解释太多。 梨花儿也笑了:“好的先生,您要不要品尝一下我们店新出的产品,焦糖咖啡?” 景然单手扶着吧台:“荣幸之至。” 梨花儿把冲好的咖啡端给景然,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来,梨花儿率先开口:“景大律师,你工作调临城了?” 景然把玩着咖啡勺,点点头:“是啊,以后我可要是你这儿的常客了。” 梨花儿看着景然:“不会吧?你真调临城了?” 景然抿了一口咖啡:“接了一个临城的案子,这段时间会在临城”。景然没有说这个案子和苏家有关,对外保密是他的职业习惯,何况,案子蹊跷,从内心里他不想让梨花儿知道,不想给她任何压力。 梨花儿可不这么认为,好奇心极重的她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透露透露?” 景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端起咖啡杯道:“咖啡不错。” …… 兰芝傍晚的时候才到家,回家后发现费祥搬回来住了,她也不在意,该干嘛还干嘛,梨花儿不似从前一般,总觉得有什么话要说却吞吞吐吐的,她也不问,对她来说,有些事情早晚要知道,那就不着急这一时了。 这天三个人照常从店里回来,兰芝在做晚饭,梨花儿和费祥坐在餐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只听梨花儿说:“你当时就是从江市一路走到临城的?” 费祥回答:“嗯,就是只能走,没有钱坐不了汽车的。” 梨花儿又问:“你那么小,怎么走过来的?” 费祥的声音轻松传过来:“就是一路要饭就到了临城了啊”,顿了一下,费祥又说:“有时候周围要不到饭也会捡垃圾吃,困了就睡在路边的草垛子里。” 梨花儿吸了一下鼻子:“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找啊?” 费祥“嗯”了一声:“可惜没什么进展。” “你……的妈妈,没有告诉你什么线索吗?”梨花儿有点不死心的追问。 费祥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梨花儿不再追问,她不想让这个弟弟难过,但也不想放弃找费祥的父亲,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苏家再好,也不是骨肉至亲,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梨花儿忍不住的想:小祥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抛弃他们母子?他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吗?如果找见了他会疼爱他吗?会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吗?他有没有在找他呢? 脑子里一束银光乍现,梨花儿激动的从凳子上跳起来,费祥被她吓的一哆嗦,兰芝端着碗差点也扔出去了,只听梨花儿说道:“我有办法了,我想到办法了”,她拉着费祥的胳膊激动的语无伦次:“你现在十八岁,你妈妈有你的时候是十九年前,只要知道临城有多少男人在十九年前去过江市或者一直在江市,就能把寻找范围缩小一大圈,是不是?对不对?”梨花儿兴奋的摇着费祥胳膊。 费祥也是一震,虽然梨花儿说的语无伦次,可他听懂了,他漫无目的的寻找,十多年了也没有一点线索,梨花儿几句话就能排查出一大部分的人,果然人多好干活啊,费祥激动地连连点头。 兰芝看到两人的这这幅模样,再联想到费祥刚才的对话和初次见面的情景,心里也猜出来个八九分,兰芝也微微有点激动,对她来说,费祥就像自己孩子一样,可她也明白,她们终究比不上骨肉至亲,寻找父亲不仅是他生活的唯一支柱,更是他母亲的遗愿,她必须要支持他。 鼓励一番,三个人端上饭一边吃一边商量怎么取到当年外出去江市的人的名单,一番斟酌下来,兰芝决定去找找交通局的熟人看看有没有办法取到当年买票去江市的人名单。开门做生意的好处之一就是能认识不少人,关键时候还能解决一点问题。 正说呢,电话就响起来,梨花儿起身去接电话,不用猜,肯定是良木打来的。果然,一接起电话良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梨花儿,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梨花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开口问道:“什么事儿?” 对面,良木捧着电话说:“我和我父母想郑重的拜访阿姨,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呢?” 梨花儿一撇嘴:“这事儿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这个嘛,上次不是来过了吗?” 良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把咱们的婚期定下来。” 梨花儿吃了一惊,她回头看看兰芝,兰芝在为费祥夹菜,压根没看她,梨花儿拿不定主意,而且心里慌慌的,她有点语无伦次:“那个,什么,那不着急啊,我……。” 良木这头一听梨花儿含糊不清以为梨花儿反悔了,有点急道:“梨花儿,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不许你反悔啊。” 梨花儿心里一扑棱:“是啊哈”。沉默了半晌,她说:“这事儿我得问问我妈的意思,我不能自己做主,你听我电话?” 良木打电话也是这个意思,听梨花儿说了,用力嗯了一声,语气瞬间欢快起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梨花儿有点忸怩的挪到兰芝跟前,兰芝也不看她,其实兰芝心里明镜似得,自从回来后看见梨花儿手上的戒指,她就知道了梨花儿心里的小九九,这时候故意不开口,就是想看看梨花儿怎么和她说这个事情。 果然,梨花儿磨蹭了半天看兰芝没有要问的意思,一扭屁股就坐到了兰芝对面,故意装作气定神闲的说:“我要嫁人,兰女士。” 兰芝忍住笑:明明很紧张,却还要装作轻松的样子,这个技能,很梨花儿。 兰芝也气定神闲的说:“嗯,我知道了。” 费祥一看这种局面,拉过凳子坐在两人对面一副免费的好戏不看白不看的架势。 梨花儿没招儿了,这个妈,她好像越来越难搞定了,她只好将自己接受求婚,刚才良木打电话的内容都一一托出来。 听梨花儿说完,兰芝略一思斛:“你跟良木说,咱们去他们家。” 梨花儿“啊”了一声不解的看着母亲。 兰芝认真看着梨花儿:“该咱们去他们家看看了,上次他们来咱们家,这次咱们回访他们,看看他们的生活习惯和家庭怎么相处的,你再做决定不是更好?” 梨花儿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点点头准备回电话,兰芝又顺手拦住了梨花儿:“一会儿再回,到时候,小祥咱们三个去,人多一些不至于太冷清。” 梨花儿和费祥相互看了看,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第二天,兰芝和费祥去了玉铺,梨花儿故意磨磨蹭蹭到最后,兰芝以为她是要给良木回电话所以也没在意,自己带着费祥先走了,梨花儿却并不着急回电话,不知怎么了,内心里,她是希望母亲为难一下自己,不去定这个时间的,然而母亲并没有这么做,现在这个模糊的决定权攥在自己手里,她奇怪自己的退缩,却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第十七章 咖啡馆偶遇 脑子里乱糟糟的,梨花儿决定先不去想这些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她要拿到玉碗,弄清楚这其中的联系,会有什么发现呢? 踱着步假装不经意的走过巧婶儿家,大门开着,探头一瞅,巧婶儿在院子里洗衣服呢,梨花儿一思量:这个时候红袖应该上班去了,王利和女朋友早回江市了,家里只剩下巧婶儿一个人,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梨花儿被自己最后这句话逗笑了,她觉得自己像个有勇有谋的江湖骗子一样,这会儿伺机而动要出来行骗了。 嘴角的窃笑还没有消失,就听见巧婶儿打招呼:“梨花儿啊,今天不去上班有闲工夫串门儿了?” 梨花儿赶紧收紧脸上的肌肉:“婶儿,我今天找你有事儿。” 巧婶儿停下手里的活儿,仰头望着梨花儿:“啥事啊?” “婶儿,上次,你拿过来让我妈看的那个玉碗,还在不在了?”梨花儿飞快的在大脑里过滤了一边所有借口,最终决定还是直接问比较好。 巧婶儿一听这个,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站起来:“在啊,你弄明白怎么个说法了?”巧婶儿仔细看着梨花儿的脸。 梨花儿也目不转睛盯着巧婶儿的眼睛:“婶儿,我想再看看,您这个碗不普通,我想接着研究研究”,她努力让巧婶儿看清楚她眼底的真诚。 巧婶儿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成,你拿走看吧,反正你们家就是搞这个的,你又学的这个,说不定你能看出点名堂呢。” 梨花儿没想到巧婶儿这么痛快,心里有点不落忍,她差点就说出她怀疑福海叔失踪不是意外的事儿了,可关键时候她把住了那颗砰砰跳的心:现在不能说,说了只会添乱,还没有任何证据,都是猜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何况她已经习惯了没有老公的日子,不能再揭开这个伤疤了,梨花儿心里对自己说。 一会儿巧婶儿拿出来一个木匣子,梨花儿接过打开,玉碗和手帕静静的躺在里面,默默盯了几秒,她重新盖上盖,扣好,牢牢抱在怀里。 梨花儿一只手紧紧握住巧婶儿的手,激动地说:“婶儿,谢谢您,谢谢您信任我”,说着不觉红了眼眶。 巧婶儿拍拍梨花儿的衣服,一副疼爱的模样,她捏了捏梨花儿的手:“婶儿什么都不懂,多亏的你们帮我,我还要感谢你们呢”,巧婶儿也红了眼眶:“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煎熬,我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抛妻弃子这十多年”,眼泪流下来,梨花儿也哭了。 这些年,他们在没有父亲的遗憾中长大,她们在失去丈夫的疼痛中变老,时间没有给他们宽待,心结一直未打开,遗憾就一直存在。 “梨花儿,你是有本事的人,和你妈妈一样,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能做成,不像我,大字不识几个,想做也力不从心”,巧婶儿擦擦眼泪说道。 梨花儿轻轻帮巧婶儿拭去眼泪:“婶儿,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早日让真相大白”,这句话不仅是对巧婶儿,她也对自己说。 巧婶儿的眼神几不可见的闪烁了一下,瞟了一眼客厅的方向,点点头,回去继续洗衣服了。 从巧婶儿家出来,梨花儿决定先回家仔细研究这个碗,到家的时候,家里电话一直响个不停,看了眼来电,是良木家的座机,下意识的,梨花儿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他这时候打电话来要说什么事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奇怪的抗拒接这个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安静了,梨花儿徐徐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从自己房间里拿出一副崭新的白手套,一个放大镜,轻轻拿出玉碗仔细看起来。 电话的另一端,良木一晚上都没有等到梨花儿的电话,早上打她家里座机又没人接,这会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怕她反悔,他怕失去她,自从见了那个律师,他对自己的信心产生了无尽的怀疑,他觉得梨花儿变了,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他迫不及待的想抓住她,栓牢她,一刻也不松开她。 良木没下班就急冲冲出了公司,他等不了了,他要去梨花儿家亲自去问问清楚,他要尽快把梨花儿娶回家。 车停在梨花儿家门口,他站在门外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先去咖啡馆看看,毕竟按照以往的经验,梨花儿这个时候应该在咖啡馆里,良木又急嗖嗖的上了车往咖啡馆开去。 在咖啡馆里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梨花儿人影,正要往外走,就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一个讨厌的面孔——景然喝着咖啡,和对面的年轻男孩聊着什么,看样子两个人聊得很投机,景然俊俏的脸上不时绽放出笑容来。 良木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窜了起来,他想立刻去把他揪起来扔出去,他不容许这个人在梨花儿的咖啡馆里喝咖啡。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就朝着景然的方向走过来,景然也注意到他了,其实从良木进门景然就注意到他了,坐在景然对面的男孩顺着景然的目光望去,一下就叫了出来:“良木……哥,你怎么来了?” 良木愣住了,说话的是费祥,怪不得看背影眼熟,毕竟是梨花儿的弟弟,他有点紧张,咽了一口唾沫,有点手足无措的回答:“我……我来找你姐,她在吗?” 费祥也看出了他的不自在,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直接回答:“我姐啊,不知道又去哪儿了,今天一早上都没有来呢。” 良木轻轻“哦”了一声,似乎有点失望,转身要走,又觉得该和费祥打个招呼,又转回来说:“那个……小祥,那我走了”,他隐约记得梨花儿叫这个弟弟小祥。 费祥笑眯眯站起来:“良木哥,喝杯咖啡再走吧,说不定等等我姐就回来了”,费祥想起昨晚上良木的电话,再看良木一脸焦急的样子,心里便有了答案。 良木看了一眼始终气定神闲坐着喝咖啡的景然,摆摆手,转身走了。 景然抬头看着良木的背影,一副戏谑的痞子笑,费祥被这个笑容吓了一跳,开口问道:“笑什么呢哥,怪恐怖的。” 费祥最近老往咖啡馆跑,景然也是有事没事儿就来咖啡馆坐坐,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混熟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人坐一起喝咖啡谈古今,也是咖啡馆的一道风景了。 景然换上一个正常的笑:“这个人,配不上梨花儿。” 费祥看了看门口的方向,良木已经走的没影了,他杵着下巴坏坏的笑:“那你觉得谁配得上?” 景然笑笑不说话。 第十八章 费祥伸出一个手指头刚要指景然,手还没有完全伸出来,就被身后突然跳出来的小六吓了一大跳,他“嗷”的一嗓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把周围客人也吓了一跳。 小六没心没肺的笑着:“干嘛那么大反应,是不是聊谁坏话呢?哈哈哈!” 费祥不满的把小六一把摁在凳子上,避免他太过招摇吸引更多目光,看小六坐稳了才开口:“你今天不出车?”费祥避开小六的问题,直接转移话题了。 小六性格开朗,就是个自来熟,见有陌生人在,立马礼貌的站起来朝景然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刘唐,现在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大家都叫我小六,你也是小祥的朋友?” 景然也站起来礼貌的握住小六的手:“你好,我叫景然,律师,我和小祥刚认识不久”,景然说话不疾不徐,每个字都缓缓吐来,给人的感觉上是个有涵养有见识的人。 大家重新坐下,小六开心笑着说:“那以后,咱们也认识了,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一定给你办到位了”,小六是个义气的人,因为这样,他才成了费祥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景然也笑了:“好,有需要我会不客气的”。他对临城不熟悉,在临城办案少不了需要当地朋友的帮忙,所以更不推辞了。 费祥给小六端了一杯咖啡过来,小六也不客气,接过就喝了一口,咂咂嘴,点头:“不错不错,比速溶咖啡好喝。” 费祥得意的昂起头:“那当然,我姐店里的每一个咖啡豆都是进口的呢”,说完,又转头问小六:“你还没说你今天怎么不跑车了呢?” 小六挠挠头:“车坏了,开去修了。”临城的出租车都是自己买的,买完然后统一在出租车公司注册登记,公示之后就能运营了,运营后每月收入和公司三七开,至于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全看司机心情,收入多少也有自己决定,这份工作很符合小六放荡不羁爱自己的个性。 费祥“哦”了一声,便低下头搅拌手中的咖啡,景然怕自己打扰了两人,便想起身告辞,还没动窝,小六就说道:“哎,你姐今天怎么不在?” 费祥抬头看了小六一眼,说:“你又不认识我姐,她在不在也不影响你蹭咖啡。” 景然听见两个人在聊梨花儿,又决定坐坐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愚蠢的决定。 小六一甩头发:“谁说我不认识,早就认识了好嘛。” 这下轮到费祥惊讶了,问:“你怎么认识的我姐?” 小六一副欠揍样:“你猜?” 费祥伸手拿过小六的咖啡:“不说就别喝了。” 一看咖啡没了,小六轻轻拍了下桌子,不满的说道:“说就说嘛,拿人家咖啡干嘛?” 费祥用下巴示意他快说,小六一歪脑袋,得,说吧:“你姐打了我的车,去北郊公墓,路上聊天才知道是你姐。” 这话让费祥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你说什么?去了哪儿?” 小六说完要拿回自己的咖啡,被费祥这突然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时间愣愣的回答:“去了……北郊公墓啊。” 景然也一愣,他们也是在北郊公墓附近的路上认识的。景然是律师,他略一分析就发现了问题:梨花儿两次去北郊公墓,肯定不会是去祭拜,因为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去祭拜逝者两次,这不科学,如果假设是两个逝者也不可能,因为她是独身前往的,而费祥的表情说明,他知道点什么。景然又想事起自己来临城的目的,更加确定梨花儿在调查什么事情。他突然后悔不该接这宗案子,他怕结果出来,不是他想要的。 费祥脑子飞快的运行着:北郊公墓…..北郊……,北郊? 是的,那份莫名其妙的信中有北郊这两个字,再回想兰芝无意间说过的,梨花儿的父亲是在清明失踪的,费祥便有了头绪:梨花儿也在寻找父亲。 没有父亲的孩子就像种在山顶的树,风雨来了要自己撑,烈焰来了要自己挡,明明有根,却不敢半分倦怠。 他们是姐弟,是朋友,更是……没有爸爸的孩子。 看费祥一直在愣神,小六把手拿到费祥面前晃晃:“怎么了,有事”?兄弟之间,他太了解费祥了,如果不是他在意的事情,他不会这一副表情。 费祥回过神来:“没事儿,我姐去干吗了知道吗?” 小六这时候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看了眼费祥又看了看景然,景然也想知道梨花儿到底去那儿干什么去了,所以也专注神情盯着小六,费祥并没有在意景然,扳过小六的肩膀低声说:“说啊,我姐干嘛去了?” 小六在心里把梨花儿去北郊公墓的经过都回忆了一遍,自己觉得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开口说道:“她去找了守墓的老头,老头给她一封信。” “什么信?”费祥和景然同时问道。 小六看着这两人的神情,似乎哪儿不对啊,这明显不是八卦的表情,倒像是有事儿啊,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事儿告诉两人了,按说费祥是梨花儿弟弟,知道了应该没事儿,但是景然不熟悉,也不知道和梨花儿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件事情属于客户隐私,不应该往外秃噜的。 小六咽了口唾沫:“我没看到啊,你姐背着我看的”,小六撒了个谎。事实上,梨花儿虽然不是背着他看的,但是他确实没看到,准确说应该是没看。 景然看着小六的眼睛,眼神坚定,证明他没说谎。 费祥也不问了,端起咖啡一饮而尽,他知道梨花儿在找什么。景然现在还不知道梨花儿父亲的事情,所以一头雾水,梨花儿找的什么他都不知道,更别说目的了。 第十九章 她不想让他生气 梨花儿把玉碗从里到外看了个仔细也没有发现其他新的线索,正愁眉苦脸呢,朦朦胧胧听见敲门声,抬头一看都中午了,梨花儿赶紧收拾好玉碗藏到自己房间的柜子暗格里才出去开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还纳闷儿:中午母亲和费祥一般都不回家的啊。 这么想着拉开门,就看见良木一脸焦急的样子站在门口,梨花儿心里跳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然地问道:“良木,你怎么来了?” 良木见到梨花儿,也顾不上其他了,上前一把抱住梨花儿,紧紧地箍在自己怀里,梨花儿被这个举动又吓了一跳,她安静的站着让良木这么抱着,心里还在想:见鬼,我怎么没有刚才的那个奇怪的感觉了。, 好一会儿,梨花儿才把自己从良木怀里分开来,她拉着他的胳膊顺势一拽关上了门。 良木也不说话,紧紧跟着梨花儿进了院子,眼睛好不容易从梨花儿身上挪开,这才发现梨花儿就一个人在家。 “梨花儿,就你自己在家吗?”良木眼睛转来转去问。 梨花儿“嗯”了一声:“是啊,他们都上班去了。” 良木重新走到梨花儿跟前,拉着梨花儿的手,声音里带了点委屈:“我去咖啡馆找你了,你不在,你弟说不知道你在哪儿,我就想来你家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家。”最后几句,良木脸上的表情变化的飞快。 梨花儿心不在焉的请良木进屋,随意说道:“是吗?不知怎么了,我今天特别困,他们走了我就又回来睡觉了。” 良木不在意梨花儿的随意,拉着梨花儿的手进了梨花儿的卧室,两个人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他贪婪地盯着她的脸,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梨花儿被这灼热的目光盯得有点害羞,起身说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站起的瞬间,良木伸手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有些宠溺的语气:“怎么不接我电话?嗯?” 温热的气体喷在脖子上,梨花儿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你就为这个来找我?” 良木凑近梨花儿的脸:“这个还不够?” 男人眼睛里的炙热**大胆,烫的梨花儿耳热心跳,她微微别过脸:“不是说等我电话吗?” 看出了她的害羞,他伸手握住梨花儿的两个手,环抱着梨花儿坐在自己怀里:“我等不及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现在就想知道。” 梨花儿紧绷的身体有些酥酥的,她把头靠在良木肩膀上,声音轻轻的说:“我妈说,我们去你家,时间你们定。” 男人被这个举动撩的激动不已,迫不及待扳过那个柔软的身子,俯身吻了上去......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来,梨花儿一个激灵,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跳起来,迅速穿好褪了一半的衣服跑了出去,留下一脸懊恼的男人呆呆盯着门口。 电话是叶梦打来的,自从叶梦和梨花儿在临城一见如故后,两个人就时不时的打打电话聊聊天,这次,叶梦一听见梨花儿的声音就开始吐槽:“梨花儿,我和王利吵架了。” 梨花儿有点意外,王利不是个脾气很拧的人,而且之前都是千依百顺着叶梦的各种无理要求,应该吵不起来啊,梨花儿问道:“王利还会和你吵架,是你为难他了吧?” 叶梦在另一边抱着电话愤懑的说:“这次你可说错了,你知道吗他最近居然和医院一个实习女孩各种你来我往的见面约会?追我的时候都没有那么勤快呢。” 梨花儿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这才追到没多长时间,就喜新厌旧了?她想到良木,他们在一起都快四年了。 安慰着叶梦,梨花儿不经意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良木还没有出来,想必这会儿对她应该很不满了吧?她想去安慰一下哄哄他,她不想让他生气。 叶梦不知道啊,她哪儿知道梨花儿在干的好事儿,一直絮絮叨叨的说,梨花儿也不好打断,就一边听一边往自己房间望去。 “更可恶的是,他居然撒谎说那女的是他小时候的邻居,说谎话都不带调查的,那个女的根本就是江市本地的,他就以为我是个傻子,随便一两句话就能打发了我……”叶梦的声音有了点哽咽。 梨花儿一边替叶梦难过,一边不安的看着卧室,好容易看见良木出来了,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客厅,良木笑笑仔细收拾好情绪,温柔的坐在梨花儿旁边听她讲电话,见他没有因此生气,她才放心听叶梦吐槽王利的种种不是。 电话打了许久才挂,良木宠溺的牵起梨花儿的手说带她出去吃饭,他给她的感觉变了,他现在的样子,更像疼爱自己小娇妻的样子,梨花儿想到刚才的情景,不由的脸又红了。 看了一眼挂表,这个时候兰芝应该在店里,她点点头,和良木出门了。 兰芝抽空去了一趟交通局,她托了人,终于拿到了当年外出江市的人员名单,那个年代出去务工或者调离的人并不多,因为经济条件和传统思想的限制,背井离乡这几个字在当时的临城多少带点看不起的意思,所以外出的人基本上没多少。 兰芝大概扫了一眼名单,也不过百十来人的样子,其中多数还是当天去当天回的,经常去江市和只买了单程票的人不过二三十人,这个名单里,有兰润。 兰芝心里笑笑,兰润原来一开始就去了江市,都没听他提起过。 回到玉铺,兰芝把名单交给费祥,费祥激动地语无伦次,他找了十余年都没有一点线索的父亲,很可能就在这份名单里,他把名单里的人一个一个看了个仔细,兰芝看费祥认真的样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自始至终没问过费祥的愿望,因为时间的巧合,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不经意的安排,如果不是听梨花儿说起,她可能还要一直误会下去。 “毕竟不是亲生的啊,我真是,耽误这个孩子了”,兰芝心里想着,内疚一点一点蔓延,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补偿费祥,而眼下,寻找亲人就是费祥的全部,兰芝暗暗捏了下拳头,她一定要帮他找到他的父亲,到时候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都会陪他一起面对。 第二十章 去欧阳家 对兰芝来说,闺女长大了,留不住了,就痛快的把事情办了,这一次不过是走个过程,定个日子完成他们的婚姻大事,至于对方的家庭,她也了解了个大概,不过是有钱的商贾之家,算不上特别门当户对,但苏家也不差,这婚事她们不算高攀。 而且梨花儿和良木两个人自从高中就是同学,相互了解又有了这几年的感情基础,嫁过去也不会吃什么亏,兰芝也知道女儿到了出嫁的年龄,看开了,所以也痛快订完了两家见面的日子。 这期间费祥问过兰芝:“兰姨,姐嫁人这件事情咱们真的不需要和大伯二伯商量吗?” 梨花儿因为外出读书的缘故,很多事情都不曾知道,费祥一直在兰芝身边,所以他知道梨花儿的这两个大伯二伯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不然他也不会搬出去住。 听费祥这么问,兰芝心里莫名的暖,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真的和自己儿子一样知心,她一边翻着报纸一边说:“不用,现在通知他们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呢,咱们不丢这个脸。” 费祥点点头:“就怕到时候大伯二伯拿这个为难您”,他可没少领教这两个伯伯的手段。 兰芝放下报纸走到费祥身边,一脸的不在意:“没关系,他们顾不上为难我。” 看费祥一脸疑惑,兰芝笑笑抬起下巴:“你大伯家儿媳妇闹分家闹得不可开交,二伯儿子又离婚了,他们啊,现在顾不上管咱们家的闲事。” 费祥看兰芝脸上愉悦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怪不得上次我见大伯打招呼都不理人了。”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些年大伯二伯明里暗里的为难她们,她没少为这事情闹过心,现在梨花儿回来了,她是时候算笔账了。 转眼到了约定的日子,梨花儿拿起兰芝给她新买的衣服,画了个得体的妆,满脸喜悦的在兰芝和费祥面前转了好几个圈,相比梨花儿的隆重,兰芝和费祥只是将平时穿的衣服烫了烫,兰芝画了个淡妆,并没有过多的修饰。这也是兰芝的意思,她们是嫁女儿,搞得太隆重反而遭对方轻视,何况他们有绝对的资本,没必要搞得像倒贴一样,把该有的礼数做齐了,三个人开车去了欧阳家。 梨花儿之前没有去过欧阳家,一路上不免紧张,兰芝倒是显得轻松随意,这个时候还调侃起梨花儿来:“苏大小姐,别搓那两只刚涂了指甲油的手了,一会儿再搓糊了。” 梨花儿一听赶紧看看手上的指甲油,还好没糊掉。因为平时需要调试咖啡,梨花儿的指甲一直是修一下边缘就完事儿,一点儿颜色不画的。 看到梨花儿紧张的样子,兰芝忍不住又好笑道:“苏大小姐,你有点紧张啊。” 梨花儿瞪了一眼母亲,这时候她居然调侃自己,兰芝和梨花儿的相处更像是朋友一样,因为兰芝这种教育方式,梨花儿也是养成了开朗的性格,间接的,费祥也受两个人的影响,变得爱说爱笑起来。 梨花儿哼了一声:“你当年也不比我好到哪儿去吧,兰女士?” 兰芝好笑的整理了一下梨花儿的头发,梨花儿今天梳了个蝴蝶淑,就是把头上半部分的头发笼到后脑勺扎好,别上精致小巧的蝴蝶发卡。 “我那时候可没你这么囧,我有自信”,兰芝并不打算放过自己即将嫁人的女儿。 “切,现在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梨花儿一脸的你说什么我都不信的表情。 费祥嘴角弯弯的,这时候开口道:“姐,你今天真的特别漂亮,真的。” 梨花儿往前凑了凑:“真的?” 费祥从后视镜里看着梨花儿点点头:“真的,不骗你。” 三个人就到了欧阳家,欧阳静和妻子早在门口等着,旁边良木也是西服领带精神十足搀着奶奶,全家都紧盯着徐徐而来的汽车。 车停下来,费祥首先出来打开了后座的门,良木快步往这边走过来,兰芝率先下车,盯着梨花儿轻轻说道:“出来吧,苏大小姐,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哟。” 梨花儿不好意思的看了兰芝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挺起肩膀下了车。良木走到车跟前,梨花儿刚好下车,两个人对视一眼,梨花儿娇羞的低下头,良木眼中满满的爱意:“我媳妇儿今天可真漂亮啊”,良木心里说。他把兰芝让到前面,微微弯腰:“伯母。” 兰芝微笑着“哎”了一声,还没开口,**和欧阳静就走到了面前,兰芝伸出手和欧阳静**一一握手,微笑着相互寒暄着,大女人的风范一览无余,几个人相互让着走到门口,欧阳家老太太由佣人搀着,兰芝几步走上前去,主动握住老太太的手打招呼:“阿姨,身体可好?”兰芝本来就是大家闺秀,礼数上精细周全一点都不含糊。 良木奶奶也握住兰芝的手,笑道:“好好好,你们路上辛苦了,走走走,进屋里来。”良木奶奶对兰芝心里好感倍增,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看着兰芝却觉得比儿媳妇**顺眼多了。 老太太拉着兰芝的手一路穿过院子,让进客厅,还时不时亲自给兰芝介绍院子里的树是什么时候种的,什么品种,客厅里的哪副画是谁的,末了,还说一句:“亲家,你要有看上眼的,我让良木给你包起来,你带走。” 兰芝得体的笑笑:“阿姨,我要真带走了您可要心疼了。” **看见老太太对兰芝的态度比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脸上一丝不满划过,这种待遇,她从进这个家门就没有享受过,看来看儿媳妇永远是别人家的好啊。 佣人端上茶水,兰芝鼻尖儿上划过一缕芳香,这是她熟悉的龙井毛尖儿,这种清香必须在清晨的露水中摘下来炒干才会有,而且茶叶子必须是一天之内的嫩叶,对培干的温度要求更是高,高一度低一度都不行,不用说,这样的茶价格不菲,看来欧阳一家人也是下了功夫迎接这个重大日子呢。 兰芝眼神不经意环视一周,和自己家的精致典雅不同,欧阳家的风格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真皮沙发,随处可见的古玩和字画,无一价值不菲,就连摆在电视柜一头的檀香坛,也是上好的马家窑烧制的细釉雕花坛。 几个人你来我往一通寒暄,梨花儿和费祥坐在沙发一头,良木的父亲坐在另外一头单人沙发上,**挨着良木在欧阳静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来,兰芝被老太太拉着,坐在沙发的中间,客气了好一会儿,终于进入了主题。 第二十一章 反常的欧阳静 兰芝笑着问:“不知道你们商量的日子是什么时候?” 欧阳静听到兰芝终于问到了正事儿上,赶紧从佣人手里拿过事先准备好的红本子,双手递过来:“定了几个日子,具体的您看看选哪个合适”,欧阳家也挺会办事儿。 兰芝拿过本子一个一个仔细看了一遍,心下一合计,转头又看了看梨花儿,梨花儿此时此刻紧张的看着兰芝,她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来了,她不知道这是基于什么事实依据上的感觉,但希望婚期不要定的太近,她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兰芝哪儿能不懂女儿在想什么,事实上,如果梨花儿不着急,她才不会着急把闺女嫁出去呢,毕竟,她是她唯一的希望与依靠,梨花儿要是出嫁了,她可就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如果到时候费祥再找到亲人搬走,她可就真的一点盼头都没了。 兰芝又看了一遍本子上的日子,最近的就在下月的初五,时间最长的是过了年四月初一,兰芝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抬头说道:“这个四月初一我觉得日子还不错,要是让我拿决定,我就选这个日子了,但是具体的还要看孩子们的意思,毕竟是他们的婚姻大事,还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梨花儿松了一口气,良木有点惊讶,日子到转年的四月份,他还要等大半年才能娶回自己的爱人,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只能看着梨花儿给她使的眼色,梨花儿能感受到良木的目光,她装作没看到,对母亲说道:“妈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听您的。” 兰芝点点头,转头问老太太:“您觉得呢,阿姨?” 老太太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满意的笑道:“行行行,咱们家啊,我做主了,就四月初一吧,这时间上也充裕,我们也准备准备彩礼给您先送过去,他们小两口的婚房也要装修布置,时间上宽裕点准备的也充分。” 兰芝听出来了,老太太这是在套口风问嫁妆呢,她不动声色笑笑:“是啊,您想的周到,毕竟这是孩子们的人生大事,马虎不得,办周全一点也好,免得留遗憾。”兰芝没有接嫁妆的话茬。 欧阳静有些迫切的开口:“嫂子不妨谈一下,我们准备多少彩礼合适。” 兰芝心里说,看来问不到嫁妆不死心啊,但脸上还维持着笑容,自然接过话茬:“彩礼不彩礼的无所谓了,只要孩子们过得好,我这儿也没那么多讲究。” 欧阳静没想到兰芝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一看,丈夫明显不是问彩礼的事儿,可兰芝的话又让他开不了口,急的直咬牙。她眼睛一转,满面堆笑:“嫂子,咱们谈到这步了,不妨敞开了说,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要是哪儿说的您不高兴了,您可别怪妹妹。” 兰芝知道她要说什么,轻声笑道:“不会,您说无妨。” **看了欧阳静一眼:“嫂子,你们苏家在临城也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家族,而您家更不用说,玉铺的名声可是传到了千里之外,我们在江市的时候就早有耳闻,至于我们欧阳家,这几年承蒙老天爷庇佑,生意也说得过去,咱们两家结亲,外面怎么也得评头论足一番,我们呢,彩礼准备送礼金二十万,加上金银首饰一箱,您看这样您可满意吗?” 兰芝笑着点点头:“你们想的周到,这彩礼多少是你们的心意,到时候我全部给梨花儿陪嫁过来,另外我再加一顶纯金凤冠,一副玉镯作为嫁妆。”她从上次见面就察觉到了欧阳静客套的过于刻意,这时候是试探的最好时机,她怎么可能放过求证的机会。 兰芝说完,欧阳静的手明显抖了一下,脸上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挡住不狂喜贪婪的眼神,好一会儿,他才调整好表情客气道:“亲家大气,早就听说兰家的传家玉镯是世间罕见之物,亲家陪嫁玉镯,我们欧阳家三生有幸。” 兰芝心里暗笑:我又没说陪嫁的玉镯一定就是传家玉镯,你这么明显我倒不好意思了。嘴上却不过多解释:“谈不上大气不大气,我就这一个闺女,这些早晚都是她的。” 欧阳静高兴的连连点头:“嫂子也是大方人,你一个人撑这么些年真不容易,大哥可有消息?” 兰芝都快忘了那个人了,突然被提起,她似乎没反应过来:“啊?哦,没有,没有消息。” 欧阳静庄重的点点头:“可惜了大哥,一手好手艺就这么没了……。” 兰芝心下一惊,她疑惑的抬头盯着欧阳静的脸,可对方脸上尽是得逞之色,滔滔不绝的说着虚伪话,丝毫没注意到兰芝的不自然。兰芝的心颤抖起来,表面上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欧阳静嘴一张一合的,她一句没听清楚说的什么,耳边只有那句话不断重复:一手好手艺就这么没了,一手……好手艺…..就这么没了,……这么没了,…..没了。 兰芝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感觉天旋地转,梨花儿看出了母亲的不对劲,费祥也看出来了,他两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母亲这样,两人默契的转移话题,和欧阳静聊起闲天。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两家人又吃了饭,兰芝才带着梨花儿和费祥回到家中。 一进门,梨花儿顾不上其他开口就问:“妈,你怎么了?” 兰芝并不想解释,她只想一个人静静,这个消息太震撼,几乎摧毁了她所有的防线,她不敢想,又忍不住不想,推测下去的结果让她不寒而栗,她不敢让梨花儿也冒这个险。 兰芝轻轻走回卧室:“没事儿,可能有点累,头晕,歇会儿就好了。” 梨花儿并不相信兰芝的话,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兰芝就进了卧室把门关上了,她只好返回客厅不解的坐下,费祥也一脸不解,两个人相互看你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卧室。 “你怎么看?”梨花儿得不到兰芝的答案,转过头把问题对准了费祥。 费祥一愣,随即扁扁嘴:“睁着眼睛看。” 梨花儿不由得拍了费祥一巴掌:“我是问你,怎么看兰姨在良木家的刻意掩饰。” 费祥知道梨花儿问的什么,可她又不是兰姨,他也不知道啊。 费祥起身倒了一杯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欧阳大叔提到了你爸,兰姨就开始走神了。” 梨花儿努力回忆了半响,什么都没想起来,那时候她的注意力在良木家的大摆钟上面。 梨花儿要求费祥重复一边欧阳静的话,费祥道:“好像是说什么手艺不错之类的,具体的我也忘了怎么说来着。” 梨花儿拿过费祥手里的水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兰芝的屋子。 “到底是什么话让我妈如此反常呢?欧阳家……应该不会这么狗血吧?”梨花儿自言自语。 第二十二章 有人清点苏家财产 梨花儿实在想不起来欧阳静的原话,呆在家里又觉得闷得慌,干脆起身回了咖啡馆,此时正是下午,咖啡馆里客人不多,梨花儿和吧台的员工打了招呼,转身煮了一壶咖啡,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了下来。 她出神的望着窗外满地的落叶,连景然进来都没有发觉,直到景然坐到她对面,才猛的抬起头。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景然和梨花儿不知不觉中熟悉了好多,说话也不用再客气,径直在梨花儿对面坐下来。 梨花儿并没有因为景然的问题抬起眼皮,她慢悠悠的兀自喝着咖啡,轻描淡写岔开话题:“你最近好像很闲啊?”梨花儿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家事。 景然也不在意,自嘲的一笑:“是啊,案子比较棘手,进行不下去了。”景然这话还是给自己留了面子,他景大律师在职场叱咤风云好几年,接触得案子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唯独这一次,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却还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下手。 梨花儿倒了杯咖啡顺手给景然递过去:“需要我帮忙吗?” 这话正中景然下怀,他捉摸了一晚上,觉得还是从梨花儿这儿下手比较接近真相,景然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梨花儿一听:这家伙看来真的遇到麻烦了,便开口问道:“说说吧!” 景然也不着急,喝了一口咖啡随意说道:“那么,你得先给我介绍介绍临城的主要分布和在当地具有影响力的企业或者家族势力,你知道的,我不是临城人,对这儿一点不熟悉。”其实绕这么一大圈,最主要的还是他想从梨花儿嘴里了解苏家,又怕梨花儿起疑心,只好兜这么一大圈来问。 梨花儿也喝了一口咖啡:“你这个就不厚道了,我帮你,你得先告诉我你接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案子,我才能帮你分析给你答疑解惑呀。” 梨花儿可不是傻子,她可是当年的北大保送生,景然兜这么一大圈,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案情,根据她对景然的了解,他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无非是委托人刻意委托保密或者和自己有关的,和自己有关似乎不太可能,她的所有东西都在明处,一查便知,那就是委托人委托保密了,梨花儿撇撇嘴,这还真是个让人好奇的委托。 景然显然没打算说,神色淡然的撒谎:“委托人委托的时候签了保密协议,我也想告诉你,但是也不能坏了规矩呀”,见梨花儿并没有多少表情变化,景然接着说道:“要不这样,等这个案件结了,我悄悄告诉你,那时候委托完成,也就不存在保密不保密的了。” 梨花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好吧,看在你求我的份上,答应你。” 景然听梨花儿说“求”这个字,无奈的笑了笑。 梨花儿清清嗓子,给景然讲起了临城叫得上名字的企业和家族,梨花儿把欧阳家的家具公司,兰家的玉石铺子到苏家的家族生意都讲了一遍,讲的口干舌燥的,景然认真听着,很少打断梨花儿的演讲。 听梨花儿讲起苏家,景然坐直身子更加专注了,梨花儿自然看到了景然的变化,心里打了个鼓:难道他接的案子和苏家有关?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并未有丝毫变化,她讲了苏家的家族生意,父母兄弟之类的人员介绍完之后停下来看着景然。 梨花儿故意在这儿停了,她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果然,听得太专一的景然没有多想,开口便问道:“这么说,苏家三兄弟经营各自的生意,互不相干,苏家的家族生意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是这个意思吗?” 梨花儿心里彻底确定了,就是和苏家有关,而且和苏家的生意有关,但是她还不确定,这其中包括不包括自己家的玉铺,为了更进一步验证,梨花儿点点头,又接着往下说:“苏家的生意实际上现在只有大伯二伯在经营,我们家原来还占股,后来就撤出来了,不参与家族生意了。”梨花儿想起当时父亲失踪没有多久,大伯二伯就明里暗里的示意母亲交出苏家的股份,母亲因为有陪嫁的玉铺,并不在意苏家那点股份,当时就签字同意了。 景然点点头:“那这么说,你们家的玉铺和你大伯二伯家的生意也没有关系了?” 梨花儿听到这儿,心里全都明白了,怕景然反应过来,赶紧接话:“对,玉铺是我母亲的陪嫁之一,我母亲是兰家的女儿。” 梨花儿看景然反应,果不其然,景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假思索的说:“这么说,你们和你大伯二伯属于分家了。” 梨花儿点点头表示默认。 一时间,景然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个样子,不禁感叹道:“哎,你父母真明智,幸好分家了。” 梨花儿听到这儿,心里已经排列组合了景然的所有表情和问答,最终得出结论:有人委托景然清点苏家生意,估计要再一次分家了。 再仔细揣摩景然的话,梨花儿知道他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失踪的消息,但是临城就这么大,苏家老三失踪数年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景然早晚会知道的,与其让他从别人那儿知道,还不如自己告诉他,顺便赌一把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想到这儿,梨花儿淡然一笑:“我父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失踪了。” 景然吃了一惊,他真不知道,听到梨花儿自己说出来,他下意识的说了句:“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梨花儿无所谓的笑笑:“没关系,我们都习惯了。” 景然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还有诸多疑问没有解开,他不知道应不应该问下去。 梨花儿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不在意的一笑:“问吧,我知道的都不会保留。” 景然感激的点点头:“你父亲,失踪后的情况,你介意说说吗。” 梨花儿点了一下头,转身又去了吧台拿了一壶咖啡过来,这次她没有在咖啡里放糖。 “我们家交出了苏家家族生意的股份,当时我母亲因为有丰厚的陪嫁,还有我姥姥姥爷家的支持,我们生活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梨花儿想起当时大伯二伯的嘴脸,他们并没有因为她和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就善良一分,在父亲失踪后,母亲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他们的嘴脸就变得异常难看,甚至一度想连玉铺一起拿走,若不是有姥爷出面和大伯交涉,恐怕她们孤儿寡母日子也会非常难过。 景然点点头,看着忍着泪努力保持平静的梨花儿,他心里也像堵了一面墙一般,难受的很。景然握了握梨花儿的手,梨花儿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无所谓的笑笑:“都过去了。” 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好像更难过了,有些事情,就算时间再长也过不去,父亲消失的再久,她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 景然抿了抿嘴唇,知道梨花儿说出这些的时候已经猜到他接的委托,不知道是因为梨花儿眼中的泪还是因为委托人的神秘,景然想把一切都告诉梨花儿,他轻轻转了转杯子,开口:“我确实接受了一份关于调查苏家全部财产的委托,但是我不知道委托人是谁,他是以书信的方式委托我的。” 梨花儿听了倒是诧异了一下:“你是说,你不确定委托人是不是苏家财产的有效拥有人?” 景然点点头。 梨花儿深吸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根本就是别人的恶作剧或者别有目的的阴谋。” 景然换了个姿势坐着:“一开始我也这么想,可是他寄来了半张由你们苏家实际支出个人分红流水,所以这个人是有继承或者拥有苏家生意调查权利的。” 梨花儿紧跟着问:“半张?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看不见股份比例和名字吧?” 景然点点头:“我当时觉得这个案子有趣便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儿”。景然其实说对了一半,另外一半是,这个有趣的委托针对的是苏家,是梨花儿的家。 第二十三章 伯伯们不请自来 兰芝从欧阳家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的心在颤抖,那到底是一句无意的话还是说漏了嘴?兰芝无法判断!她觉得冷,便把被子裹在身上想强迫自己睡一觉,可越是这样就越是睡不着,干脆起来在卧室里转圈,不经意间眼睛瞄到床底下,稍停了片刻就几步走过去拉开床底下的暗锁,拿出那个红木小箱子,打开来,从书里面掏出锦盒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对儿玉镯静静的躺在里面,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流淌的玉光似乎也满意自己现在的样子,轻快的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兰芝在盯着玉镯出神儿的功夫,就听见大门撞开的声音,她立马把玉镯装起来放回原处,锁上暗锁的同时听见费祥在客厅里说:“大伯二伯,你们怎么来了?” 苏通武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我还不能来了?这里改姓了还是换名了?” 兰芝整理了一下衣服,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有时间来串门了?”知道这两兄弟一来准没有好事儿,可她不能来脾气,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苏家两兄弟也不客气,背着手径直进了客厅,兰芝和费祥相互对望一眼,费祥立马明白了兰芝的意思,转身去了巧婶儿家给梨花儿打电话去了。 兰芝随后进了客厅,给苏家两兄弟倒了水,自己坐在沙发的单人座上。 “大哥和二哥来我们家有事吧?”兰芝开门见山。她实在不愿意和这两个人过多纠缠。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咱们家梨花儿也不小了,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我们这一合计,你这家里也没个主事儿的,作为兄长,我和你二哥就做了主给梨花儿相了一门亲事”,苏通武说的轻描淡写。 “什么?”兰芝不敢相信的看着苏通武。 “什么什么,梨花儿呢?赶紧叫她出来,人男孩子一会儿马上就到了”,苏通文不耐烦的说。 兰芝还没有从前一句话中反应过来,又听见说相亲的一会儿就来,顿时气的全身颤抖,梨花儿刚和欧阳家订了婚,要是这时候传出来她继续相亲的消息,名声怕是要烂了。兰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起来,声调也提高了一个度:“大哥二哥不知道梨花儿有谈好的对象么?”她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苏通武听见兰芝“不听话”,当下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你这是什么态度?梨花儿有对象谁告诉我们了?” “大哥天天盯着我们家怎么会不知道?”兰芝轻轻吹一口茶,猛地一记眼神杀过去,这一下也明白了这两兄弟来的目的了。 苏通武显然没想到兰芝发现了他找人盯她们家的事,慌乱的掩饰:“我找什么人了?我盯什么你了?” 看对方慌乱了,兰芝倒是镇定了下来,抿一口茶不紧不慢的开口:“大哥这些年一直盯着我们家的零叁碎七,破费了不少财力吧?” 苏通武满脸通红,心里想这群蠢货,怎么给她发现了呢,转念又一想,发现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照样奈何不了我。想到这儿,他又变回道貌岸然的样子,一脸长兄如父的慈祥:“弟妹啊,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你们好,毕竟你们孤儿寡女的,要有什么危险将来我不好给我弟弟交代啊。” 兰芝心里冷笑一声,要不是早就知道你的为人,今天你这番话还真能糊弄过去鬼呢。心里想着,嘴上也没停:“是吗?那还真是错怪大哥了啊.” 苏通武一听有台阶下赶紧接茬:“不要紧,只要你们没事,这些都是值得的。” 兰芝嘴角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可大哥,你关心我们娘儿俩也不能找人撬我家玉铺的保险柜啊,这事儿可不厚道。” 锁并不是苏通武撬的,可兰芝心里另有打算,眼下这兄弟两串通一气不想让她们家好过,她要不使点手段,恐怕以后就永无宁日了。 果然,苏通文一听兰芝这话,当下瞪大了一对铁牛眼睛盯着苏通武,那样子,好像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就立马撕了你,苏通武看到这架势也急了,他还想知道是谁撬了玉铺的保险柜呢,调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个蛛丝马迹,这会儿倒是让兰芝这个贼女人把屎盆子扣在了自己头上,苏通武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撬的?” 兰芝心里窃笑,她就等他这句话呢,当下义正言辞的说:“大哥,保险柜被撬之前,可只有你一个人连着三天来店里扯闲篇套费祥话啊,虽然您没留下有效的证据,但是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说,您是不是眼馋玉铺许久了?”兰芝的表情,就像当真是苏通武干的一样。她这么些年在苏家一直是本分规矩的样子,苏家人都认为兰芝是个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因为她平时的柔和善良,这时候的话才让苏通文深信不疑火冒三丈,他啪的一下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也半分未察觉,指着苏通武的鼻子破口就骂:“大哥,没你怎么办事儿的,你当时找我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你可是说的平分,现在你背着我干这种事儿,你可别怪兄弟翻脸不认人。” 兰芝不动声色的扶起茶杯又添了茶水,她对苏家这两兄弟太了解了,因为了解,才知道对付诡计多端的苏通武,就要煽起愚蠢粗苯又暴躁自大的苏通文的火,这三言两语就达到了目的,她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看好戏的意思。 苏通武急了,指着苏通文:“二弟,你别乱说,我是你大哥,咱们家大小事情可都是我处理的,俗话说长兄如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他怕了,要是把他们那点小心思都抖露出来,他这个大哥,怕是要遭到万人唾弃了,他拼命使眼色给苏通文,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苏通文笨啊,他可不管这示意,其实压根也没看懂,他当是苏通武又使的诡计,噼里啪啦都给撩出来了:“我说大哥,你不用挤眉弄眼的,不就是想拿玉铺吗,今天既然说开了,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这憨货居然还用了一个成语。 苏通武真急了,他像饿狼一样扑上去,按住了苏通文的嘴巴,连扯带拽的往外拖他,苏通文一边撅着屁股挣脱苏通武一边挣扎着喊:“兰芝,这么多年了秉承都没有消息,说不定早死外面了,玉铺……你当了这十几年的家,该还给我们苏家了,你……” 苏通武愣是拽着比自己重两倍的苏通文出了大门,也不管给梨花儿介绍对象的事情了。 兰芝看两人拉拉扯扯出去了,才把挺直的背微微放松下来:这个苏家,还真是厚颜无耻,什么时候,自己陪嫁的玉铺成了苏家的财产?兰芝更坚定了内心的猜测:这个苏家,还没有完。 费祥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兰芝靠在沙发上出神儿,他叫了好几声兰姨,兰芝才回过神来。 “兰姨,您没事儿吧?”费祥焦急的问道。她一个女人,怎么斗得过两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呢,现在看到兰芝出神儿,以为是被苏家两兄弟气着了,费祥握紧拳头就要往外冲,被兰芝反应过来拉住了。 兰芝摇摇头:“小祥,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停了一会儿,兰芝又说:“梨花儿给打电话了吧?” 费祥点点头。 “你哪儿也别去,坐这儿等梨花儿回来,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兰芝平静的说。 费祥看兰芝这副神情,也不敢说话,乖乖点点头坐在了兰芝旁边,轻轻给兰芝揉肩膀。 兰芝看一眼费祥稚气未退的脸,欣慰的弯了弯嘴角。 梨花儿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景然聊得起劲,店员过来说费祥打来电话,梨花儿起初还以为费祥是要请朋友喝咖啡,接起电话还一脸调戏的表情,可不到一秒钟,这种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反应过来后,表情刹那间凝重,放下电话一溜烟跑出店门口打了车走了,景然眼睁睁看着梨花儿飞奔而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出了事儿,站起来想送她去她要去的地方,可梨花儿已经没影了。 第二十四章 体面下的龌龊 刚进门的梨花儿看到费祥和兰芝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她踏进门的刹那,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与往日不同,两人脸上的凝重似乎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兰芝不似之前的温柔,她看着梨花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梨花儿,你过来。” 梨花儿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她边往沙发跟前走边左右打量:家里一切照旧,没有乱也没有坏,母亲和费祥衣服头发整齐,说明没有肢体冲突,看完后梨花儿放心了不少,她什么都不怕,却怕妈妈挨欺负。 梨花儿走到沙发跟前站着不动,兰芝命令:“坐下。” 梨花儿乖乖坐下来看着母亲,兰芝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沧桑起来,往事也在暖阳下徐徐而来:“有些事情,你们该知道了。”顺手擦了一下茶几上的水渍,兰芝娓娓道出藏了十多年的,苏家的另一副面孔:“当年,咱们家持有的家族生意股份占比是最多的,你父亲失踪后,我主动退出了苏家的家族生意,放弃了顺通百货公司所有股份,把公司的大权让给了你大伯,为的就是求一个安静,我知道,你父亲失踪后,你的大伯二伯会无休止的纠缠咱们家,窥伺那点钱财,我一个女人,说实话也没有那么大野心去管理一个家族的生意,倒不如主动让出去的好,我以为我这么做会让大家满意,咱们家也能平静的过日子,可后来我才明白,这根本不可能,苏家人的胃口太大了,那点股份根本填不满他们的贪婪,相反的,还让他们觉得我一个女人好欺负,明里暗里盯着玉铺的那些东西。” 兰芝的声音有点沙哑,听不出悲喜,那些陈年旧事一打开回忆的匣子,因为太久远,似乎更像别人的故事。 梨花儿从初次听到的震惊到愤怒再到心疼,情绪的变换让她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变得扭曲,她做梦都想不到,看起来一团和气的苏家,居然会有这么龌龊的一面。她轻轻走过去抱住母亲,这一刻,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脆弱的让她心里生疼。她一直以为生在北方的母亲拥有江南女子的温柔脾性,平时不争不抢的作风也是来源于性格养成,到今天才发现是她不得不的无奈和隐忍。原来这多少年的平和祥气都是母亲退让换来的,她岂能不明白母亲这么委曲求全都是为了她,为了她能够在失去父亲之后不受二次伤害,她甘愿放弃苏家的股份。 梨花儿想起平时还算和蔼可亲的大伯二伯,原来人皮之下真的会隐藏各种兽性,那些以往虚伪的关心,现在想起来止不住干呕,呵!多么痛的领悟! 费祥因为一直在兰芝身边,又帮忙打理店里的生意,多少知道点苏家兄弟的“事迹”,可他知道的也不全面,今天听了兰芝的话,稚气未退的他早已握紧了拳头,平时他就看不惯苏家两兄弟隔三差五来玉铺里“视察”一样转圈,没想到曾这么过分,还大伯二伯,狗屁! 梨花儿静静的抱着母亲,兰芝接着说:“兰家除了玉铺,还有一对儿玉镯,梨花儿,你见过的,我打算给你的陪嫁,你大伯二伯两个人,明着是想要玉铺,其实目的在这对儿玉镯上,这些年他们没少摸玉镯的藏身处,今天来这么一出,肯定是知道了你要嫁人的消息,猜到我会把玉镯给你当嫁妆了,他们这才心急整出这么多幺蛾子,无非是想奸计得逞,但是咱们家,以后恐怕没有宁静的日子过了。” 梨花儿气的鼻子里冷哼一声:“他们想的倒美,玉镯先不说价值连城,单是传家宝这一点,就落不到他们来拿。” 费祥点点头,他虽然不是兰家人,也不是苏家人,兰姨把他养大,于情于理,他都要保护兰姨和玉镯,何况,苏家本来就不占理。 一家人坐在一起谈话,听到“玉镯”两个字,梨花儿想起什么似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摇着兰芝手臂:“妈,妈,你还记得巧婶儿家的那只玉碗吗?” 兰芝被梨花儿这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玉……玉碗?” 梨花儿使劲点点头:“对,玉碗,巧婶儿拿过来让你给看看的那只?” 兰芝怎么会忘,她稍微留了下神,点点头回答:“记得。” “有人,有人让我拿到玉碗,说拿到玉碗就会有发现。” 兰芝神色一变,想起她发现的秘密,尽量控制着声音不让梨花儿察觉出异样: “谁?” “是不是北郊公墓的守墓老头儿给你的信?” 兰芝和费祥不约而同问道。 兰芝一愣:北郊公墓? 心又开始颤抖起来,最近她总是心神不宁的,老是听到当年的事情,感觉迷雾要被拨开又觉得似乎哪儿不对劲,可具体哪儿出错了,她又说不上来。 梨花儿惊讶费祥的话,但仔细一想又明白了,费祥和小六是朋友,小六和自己又认识了,费祥不得问问怎么认识的,这一问不就发现了么。 至于兰芝,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她的,可现在看来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找不出什么的,既然如此,那就大家一起努力,找找当年的真相吧。 梨花儿把怎么找到北郊公墓,又怎么拿到信的事情说了一遍,兰芝和费祥听得入神,费祥也想帮她们做点什么,便认真解读梨花儿说的每一句话,兰芝呢?她想起玉碗和玉镯的出处,难道,信中人说的,便是这个?可这两者除了出自同一块石头,来自不同两个家庭之外,还剩什么发现呢? 等等!来自不同的两个家庭? 王福海失踪? 苏秉承失踪? 出自同一块石头? 梨花儿还在费尽心思分析整件事,就看到兰芝的脸色变了,梨花儿和费祥意识到什么,都紧张的盯着兰芝。 兰芝眼神复杂看了一眼梨花儿,挤出一句心不在焉的话:“你们饿了吧?我去做饭!” 梨花儿一愣,费祥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个人不明所以的瞪大眼睛看着兰芝,仿佛刚才那句话是从第四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不然,他们怎么都解释不了刚才还一脸严肃和他们分析玉碗转眼又没事儿人一样的兰芝。 兰芝在外人面前的隐藏技能满分,但是对梨花儿和费祥,可那是自己的女儿和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儿子”啊,她那些心思怎么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果不其然,梨花儿搬过兰芝的肩膀,认真的说:“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兰芝故作轻松地摇了摇头:“怎么会,我不知道,知道了能不告诉你们。”她不敢看梨花儿的眼睛,其实早在心里就打算不让她趟这趟浑水,她隐忍十多年不就是为了保护她吗,怎么能让她卷进这危险之中呢。 不得不说梨花儿是冰雪聪明的,她盯着兰芝的眼睛,看兰芝眼尾瞥了眼自己住的卧室,微微一蹙眉,梨花儿也跟着眼尾瞥向母亲的卧室,眼睛回到兰芝脸上,梨花儿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那个玉碗,和咱们家玉镯有关系?” 兰芝浑身一震,她有些紧张又有些祈求的眼神映在梨花儿眼睛里,梨花儿不懂,她不明白母亲隐瞒这件事情的目的。 母女两个眼神你来我往僵持了很久,终于,兰芝点点头,她算是印证了梨花儿的猜测。 只听见兰芝缓缓的说道:“玉镯和玉碗,来自同一块玉石,信中说拿到玉碗有发现,大概就是这个发现吧。”兰芝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梨花儿还想看看玉镯,但是兰芝似乎知道她要干什么,摆摆手,留下一句话:“查一查你巧婶儿家吧,应该不简单。”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她想着,扶着门出去了,外头日落的余晖撒进院子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色,可她知道,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最后一片宁静,那些当时自己想坚持查下去又放弃的真相,终是要一层层解开了,也到了要解开的时候了。 第二十五章 红袖祭拜卢江龙 苏通武一路拽着苏通文来到了自己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苏通文还没站稳,苏通武就开骂了:“你是不是猪脑子?啊?你说你是不是猪脑子?你怎么听不出来好赖话儿呢你?” 苏通文被这一顿吼,本来就没有消下去的气蹭一下又窜出来了:“你还说我,你自己都干了什么?找我时说好了平分,结果你自己倒好,偷着装自己口袋里了,还这儿拉我做垫背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苏通武气也窜起来老高:“那女人说什么你都信?那明显是她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 苏通文这个一根筋,因为兰芝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这会儿就认定了是他大哥拿走了杂货铺的那块原石,他鼻子一横,手一伸:“拿来!” 苏通武一愣:“拿什么?” “你偷的东西”,苏通文不想废话,“说好是平分的,你偷的东西拿出来分我一半,不然……” 苏通武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嘿,你胆子肥了,敢和你大哥我叫板了。当下眼中生剑,足下生风,几步跨到二弟面前,语气凌冽的问:“不然怎么样?” 苏通文显然并没有被吓住,他眼一瞪:“你看,被我炸出来了吧?你赶紧拿出来,我好回家了。”他伸着手倔强的不肯放下来,大有一副你不给我我就和你死磕到底的架势。 苏通武一看,呦呵,不错,还学会套路人了,有进步。上前一步搭着苏通文的肩膀:“先进屋喝点水,咱们慢慢说。” 苏通文的确有点渴了,便一声不吭跟着苏通武进了客厅。 苏家两兄弟闹过后梨花儿留了心,刻意盯梢了巧婶儿一段时间,却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巧婶儿除了窝在家里洗衣做饭之外就是出门买菜给闺女送饭,再正常不过的日常。 日子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梨花儿一家三个人难得的一起上了街,采购了过年要用的东西,因为玉碗和玉镯的发现,梨花儿这段时间以来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兰芝也是心事重重的,家里少了很多欢声笑语。 这期间良木来找过梨花儿几次,邀请梨花儿一起出去,都被她拒绝了,她现在有点烦良木了,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最后一次,良木来找梨花儿想带她去江市看看首饰,毕竟过了年没几天就是他们的婚期了,良木想给梨花儿最好的婚礼,最大的戒指,可梨花儿依旧淡淡的的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费祥有事儿需要我帮忙,走不开。 梨花儿这次说的是真的,费祥真的有事儿,自从拿到那批名单,费祥一家一家追查了无数人,排除了整整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可能,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这三个人一个是城北原来的老平房住户卢江龙,卢江龙从三十年前就到了江市,中间一直没有回来,现在能查到的,就是北郊公墓里面梨花儿两次去见的那座墓碑,这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去世了,梨花儿告诉费祥她之前调查中发现的这座墓的时候,费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不出来他什么情绪,可梨花儿知道,他是难过的,果然,没过两天,费祥就提出去北郊,任凭梨花儿劝了很久都没有用,因为这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的几率,他执意要去看看。 两人找到小六,开车就去了北郊公墓,一路上梨花儿和小六没话找话,想让费祥尽量开心一点儿。 小六一边开车一边说:“小祥,你知不知道我昨天遇见谁了?” 费祥不想说话,简单一个“嗯”结束这次谈话。 小六看这小子今天是打算将沉默进行到底了,转身和梨花儿搭话:“花儿姐,你猜猜。” 梨花儿无奈的扶了一下额头:“你真的,求你了,记住好嘛,要么叫我姐,要么叫梨花儿姐,别惜那一个字好不好?” 小六嘻嘻一笑:“好的好的,记住了姐。” 梨花儿看了一下手表,两点四十,得快去快回,冬天黑的早,她可不想赶夜路了。抬头对小六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小六一看有戏,立马眉飞色舞起来:“你猜猜我昨天遇见谁了?” 梨花儿一头雾水,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除了巧婶儿一家和一个学校的同学老师,应该没别人了吧,想到这儿,梨花儿突然想调戏一下小六,笑眯眯凑上去说道:“遇见你高中老师了?” 小六把头摇的像波浪鼓:“不对不对,才不会遇见老师,一辈子也不要遇见。”小六是所有老师头疼的那类学生,当然老师给小六也没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会儿,他才不要遇见老师呢。 梨花儿又猜:“虽然说学校放了假,但是王利还没有回来,那你遇到的、我也认识的应该只有红袖了。” 小六一脸恭维:“姐,你真厉害,推理界少了你真是个莫大的损失啊”,说完小六做痛心状。 梨花儿看费祥还是一言不发,接着和小六唠嗑:“碰见红袖了?她干嘛了?“ 小六故作神秘:“你猜猜看。” 梨花儿沉思一会儿:“上班?逛街?吃饭?” 小六一直摇头,梨花儿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问道:“说说,干嘛了?” 小六一脸不可思议状:“她昨天也往这公墓来了。” 梨花儿吃了一惊:“你确定?” 小六点点头:“确定加肯定。” 梨花儿寻思,红袖家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在这边也没听说过有什么亲戚,家里除了失踪的父亲,似乎也没有要祭拜的什么人啊,但是王福海失踪后因为死不见人活不见尸,所以家里一直没有办丧事也没有立牌位,这立碑就更说不过去了。那她会是去看谁呢? 梨花儿正在出神儿,就听见小六又说:“而且,红袖提着篮子,里面装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烧纸祭品什么的。” 梨花儿想不通便不想了,这时候听见小六说话,顺嘴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昨天跑长途去江市送客户去了,回来的时候路过正好就看见她进了这里。” 说着话小六一脚刹车,三个人到了北郊公墓门口。 守墓的老头颤巍巍的出来,一看见梨花儿,又摆了摆手,那意思很明显了:进去吧。 三个人直奔卢江龙的墓碑,到了跟前,梨花儿的脚步突然就停住了,小六惊讶的“哎,哎”了两声,费祥呢?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转身抓住梨花儿的胳膊,却说不出任何话。 梨花儿明白这意思,他们三个都明白,却不敢相信:眼前的墓碑一丝未变,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墓前有烧纸的痕迹,还有一些贡品,像是有人不久前来祭拜过。 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费祥看到的那个人:红袖! 但是红袖祭拜卢江龙的墓碑似乎有点说不通,她姓王不姓卢啊,她的父亲也不叫卢江龙啊,那这个卢江龙和红袖之间,是什么的联系呢? 梨花儿和小六还在愣神期间,费祥转身就跑,到了门口,费祥也顾不得礼貌了,张嘴就问老头:“昨天来这里祭拜的,一共有几个人?” 老头正在吃一块看起来已经不是很新鲜的面包,听到费祥的声音,微微抬了抬头:“登记本在窗台上,你自己看吧,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一天就来了一个姑娘,没其他人来,这地方,很少有人来的。” 梨花儿和小六跑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老头的话,梨花儿听了老头的话脑袋里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碰撞,像一堆乱糟糟的电线,互相连接试探着。小六轻轻扯了扯费祥的肩膀的衣服,示意费祥不用找了,老头说的应该没错。 梨花儿也叫费祥:“先回去吧,这儿应该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来头绪,索性回去慢慢想吧,梨花儿拉着费祥的手,出了登记室的门想往回走,眼尾真好扫过老头,老头这时候又拿起干瘪的面包就着水吃起来,梨花儿心里不忍,转身进了屋把身上的所有钱都掏出来放在老头儿桌子上:“大爷,买点有营养的,这么吃您身体受不了的。” 小六听见梨花儿的话,回过头看了一眼,停顿一下,快步走近车旁从后备箱搬下来一箱梨半箱火腿还有腌鸡蛋抱起来小碎步进了登记室:“大爷,我这儿正好带了点吃的,给您老拜个早年,祝您身体健康”,小六的嘴皮子是真能说。 老头儿看见东西明显咽了口口水,怔怔的望着梨花儿他们几个,眼睛湿润起来:“谢谢你们啊,谢谢。” 小六不好意思的摆摆手,转身要走,就听见老头说:“你们几个,老是来看这个卢江龙,应该是有些事情吧?”的确,祭拜的话来的不用这么勤快,而且因为之前的信,梨花儿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老头接着说:“这个人,之前是住在城北平房里的,听说城北拆迁之后不久就去了江市,还在那儿娶了妻生了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回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副墓碑了。” 梨花儿刚要谢谢大爷,大爷又说:“你们要是想打听仔细的事儿,就去城北找一个叫“卢青青照相馆”,那儿的老板卢青青,她应该知道的多一点。” 梨花儿和费祥又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三人再三道了谢,便开车直接奔城北“卢青青照相馆”而去。 第二十六章 端凝破烂孩儿 梨花儿他们到的时候,照相馆已经闭馆不营业了,上面写着“过年期间暂停营业,大年初十正式开门。” 也是,接近年关,好多店铺已经关门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找了个角落饭店吃了饭,怏怏回家去了,这件事情只能年后再从长计议了。 忙着忙着就已经过年了。 兰芝想调解父母和兰润的矛盾,努力了几次,但是丝毫不减成效,老爷子贼犟,死活说不想见那个孽障,兰润也说不着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被搁浅了下来。 梨花儿看到母亲一脸无奈的样子,轻松拍拍兰芝的肩膀:“兰女士,凡事莫着急,一切自有定数,请静候佳音罢。” 兰芝看梨花儿又活奔乱跳没大没小了,心情也开朗了好多,随即点点头:“行,静候佳音。梨花儿狡诈的眨眨眼睛。 大年三十晚上,梨花儿把姥姥姥爷请了过来,兰芝心里略一琢磨,当下也暗暗给梨花儿竖大拇指,这丫头,鬼主意越来越多了。 吃饭的时候,姥姥姥爷,梨花儿,兰芝,费祥五个人围在一桌,姥姥姥爷之前见过费祥,是在兰芝刚收留费祥的时候。因为收留费祥的事情,兰芝还和父亲产生过分歧,老爷子觉得不是自己的孩子没必要泛那个同情心,他从饥荒年代过来,饿死冻死的流浪者不计其数,要是他同情心泛滥都收留了,恐怕兰家早破产了。但兰芝不这么认为,兰芝一直说和这个孩子有缘,觉得亲近,她努力说服了母亲,把孩子留在了自己身边,打这儿起,兰芝父亲很少来兰芝家,即使父女感情在多年后已经没有嫌隙,老爷子还是不想看见那个“破烂孩儿”,他当时一直这么叫费祥,即使他有名字。费祥似乎也知道梨花儿姥姥姥爷不喜欢他,也不去兰芝娘家,更不会问兰芝娘家的事儿。 这会儿,兰芝父亲坐在上座,盯着坐对面低头吃饺子的费祥仔细端详了良久后,一脸想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的表情,再看兰芝母亲,也是同款表情。 兰芝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开口说道:“爸,妈,你们有话要说?”兰芝觉得这么些年了,父亲也应该释怀自己收养费祥了,而且看他们那个表情,不像是想刁难费祥的样子。 兰父看了一眼兰芝,欲言又止。 兰芝有点急了:“爸,有什么你就说,这表情看着挺急人的。” 兰父还是没有吭声,倒是兰母,看着费祥道:“你叫什么来着?” 费祥不喜欢这一对儿老头老太太,他们说他是“破烂孩儿”的时候他就在屋外听着,他为此难过了好久。 听见老太太问自己名字,费祥其实不愿意回答,这种尬聊对他来说一点意义没有,他不需要太多人喜欢,但因为是兰姨父母的原因,凭着对兰姨的尊敬,费祥收起心里的不愿意恭恭敬敬回答道:“我叫费祥,费心的费,慈祥的祥。” 老太太点点头:“你家是哪儿的啊?” 费祥听对方打听自己身世,耐着性子回答道:“我原来的家在江市。” “那你怎么来的临城呢?”老太太紧追不舍。 “要饭来的”,梨花儿这时候抢着回答,她看出了费祥的不愿意,也知道费祥不愿意的原因,当时,姥姥姥爷说“破烂孩儿”的时候,她和费祥一起站在屋外听着。 梨花儿当时就有点反感姥姥姥爷的资本主义思想,她着着母亲据理力争,看看身边乖巧懂事的弟弟,也是心疼的不行,偏偏姥爷就要说他是“破烂孩儿”,她很不愿意让人这么叫这个弟弟,姥姥姥爷也不行。 兰母被梨花儿这一句话堵得闭了嘴,兰芝瞪了一眼梨花儿,意思是不该和姥姥姥爷这么说话。梨花儿才不管,她吐了吐舌头想拉着费祥开溜,哪知道金口玉言的姥爷开口了:“费祥,对吧?你还记得你父母的样子吗?” 兰芝一听这是怎么了,好好吃一顿饭不行吗,非要追着问人家身世,便开口打断了兰父:“爸,大过年的,别刨根问底了,大家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开开心心守岁过年了。” 兰父见女儿阻拦,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费祥,便不开口了。 过了夜就是大年初一,临城的习俗是同族的晚辈要到长辈家里拜年说吉利话儿,梨花儿去大伯二伯家挨个儿转了,给奶奶问了安好,给大伯二伯说了许多虚伪的话儿,这时候刚回来坐在客厅陪姥姥姥爷聊天,费祥因为之前的原因,在厨房给兰芝帮忙。 一家人刚吃过午饭就听见有人敲门,费祥连忙跑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是良木,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脸郑重的站在门口。 费祥赶紧接过东西请良木进来,一边走一边朝客厅喊了一句:“姐,良木哥来了。” 客厅的几个人听见费祥的喊声,不疾不徐的起身,刚站起来,良木就进来了,抬眼一看这么多人,本来就有点紧张的良木这下彻底紧张了,站在门口不知道进去还是不进去。 费祥特别细心的小声提醒他:“旁边是姐的姥姥姥爷。” 良木心里有了数,赶紧换上礼貌得体的笑容,和梨花儿一家打招呼:“伯母,姥姥姥爷,梨花儿,新年好!” 兰芝客气的让进来:“良木来了?快进来吧。” 梨花儿走过去接下费祥手里的礼物,放在了一边,良木眼角瞄了一眼,也不敢和梨花儿说话,听到兰芝问话,赶紧谦卑的回道:“伯母,姥姥姥爷,没打扰你们吧?” 兰芝摇摇头请他坐下。 自从良木进门,兰父兰母就一直盯着良木看了个仔细,这会儿看良木又问候了一遍,也客气的让道:“没有没有,快坐吧。” 兰父兰母听说了梨花儿有个对象的事情,可是因为这是外孙女的事情,他们也没有过多参与,这个时候在兰芝家意外见到这个颇负盛名的欧阳家公子,眼里多少有些考究的。而良木也一样,他从梨花儿那儿听说过兰家,也从父亲处了解过兰家的辉煌过去,现在站在兰家当家的面前,他心里除了忐忑还有紧张,毕竟,兰家的玉铺现在依然是临城不倒的旗,万人敬仰万人信任。 几个人坐下寒暄,费祥端了一杯水过来递给良木,良木感激的看了一眼费祥,说了句:“小祥,你也坐吧,别忙活了。” 费祥“嗯”了一声,把桌上的水果往良木跟前推了推,坐在了梨花儿后面,不动声色的调开和兰父兰母的距离。 寒暄了一会儿,良木借机说奶奶想梨花儿了,想接梨花儿去家里坐坐。 兰芝看了一眼梨花儿,平淡的说:“嗯,好,梨花儿也该去看看奶奶了,过年了,去给奶奶拜个年吧。” 梨花儿听母亲这么说,也带着轻松的语气说:“嗯,是呢,那我现在去?晚饭前就回来了。”她是在告诉兰芝,她不想在良木家留夜。 兰芝满意的点点头,她是大家闺秀,思想传统,在她的观念里,女孩儿出嫁前不能在男方家过夜,不然婚后会被看不起,梨花儿这点做的让她很欣慰,不仅是兰芝,姥姥姥爷听了也觉得满意。 “姐,我送你去吧?”费祥这时候插嘴道。 “不用”,梨花儿干脆的拒绝,她不是不想带费祥,是觉得这次带着费祥会让良木家觉得她们家不信任自己,所以梨花儿干脆拒绝,兰芝也觉得费祥一起去不合适,但又不放心梨花儿,脑子一转,开口说道:“你别去了,一会儿你姐回来之前打电话,你去接就行了。” 费祥听了点点头,他后知后觉也觉得自己跟去不合适了,刚才的话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来,听兰芝的话仔细一琢磨,便觉得自己去反而会让梨花儿难堪,所以也不坚持了。 良木听说让费祥去接梨花儿,赶紧开口说:“不用麻烦小祥跑一趟了,吃过晚饭我开车送梨花儿回来就行了。” 兰芝一听,这样最好,便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梨花儿收拾出来几包上好的茶叶和一些其他东西,和良木一起离开去了良木家。 第二十七章 目的初现 梨花儿到了良木家,和良木家人一番客气之后,便坐下来闲聊天儿,良木奶奶一直拉着梨花儿的手,家长里短的说着,不知不觉也到了晚饭时间。良木家里是有好几个佣人的,做饭这种活儿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等着吃就可以了。 等到佣人端上饭菜,梨花儿不禁在心里吐槽:真是土豪。其实说的没错,餐桌上燕窝梨膏,江北膀提,清蒸鹿尾等稀有菜肴琳琅满目,梨花儿虽说也是见过世面的,这其中的有些菜肴也没有见过。 欧阳静一个劲儿的给梨花儿夹菜,比儿子良木还热情,这让梨花儿心里不免有点嘀咕,直觉他有什么事情要讲,只听欧阳静说道:“来梨花儿,尝尝这个,这个叫翠玉满屏,是拿新疆沙漠里的雨后小叶菜做的,味道很独特的,你尝尝看。”**听后点点头,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相对于欧阳静的热情,倒是显得正常的多。 梨花儿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夹起碗里的青菜送进嘴里,还没有怎么尝味道,欧阳静有点迫不及待的话就钻进耳朵里:“怎么样梨花儿,味道不错吧?这个菜你别看是一盘青菜,可是稀有菜品呢,因为数量稀少,平常人家根本吃不到的,有句话形容这个菜是…是什么来着…”,欧阳静故作沉思状,突然又一拍手:“哦,对了,叫‘赏玉还须帝王玉,佳肴尽数漠北野’,说的就是这道翠玉满屏。” 梨花儿不知道欧阳静这顿饭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所以干脆不吭声,只是轻轻点点头表示赞同欧阳静的说法。 见梨花儿不接话,欧阳静也不气恼,接着说:“说到这儿了,梨花儿,叔叔冒昧问你一句,你对玉的认识应该也是十精十稳吧?” 梨花儿心里莫名反感起来,怎么都感觉这顿饭像是鸿门宴呢?她转头看向良木,良木假装没有看到梨花儿的眼神低下头吃饭,再看周围良木的奶奶和母亲,虽然脸上挂着笑,嘴里说着“多吃点多吃点”,一个劲给梨花儿夹菜,可那笑容下面掩藏不住的窃喜出卖了那些热情,原来欧阳静的闲聊不是偶尔使然聊到这儿了,而是他们都商量好了的,可是她懂不懂玉,重要吗?要绕这么一大圈子来问? 梨花儿索性放下筷子挺直了腰板:既然是带着目的的饭,那就没必要吃了,聊正事吧。她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叔叔阿姨,奶奶,我对玉有些认知,但也达不到‘精’的地步,您知道的,我大学专业是考古学”,梨花儿想到良木知道她对于玉石的研究,这时候也不谦虚。 “我就说嘛,梨花儿对玉应该是精通的了,我听说你姥爷家世代都经销玉石,你姥爷应该是这行的行家了,这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耳濡目染也应该比一般人要精通的多”,欧阳静又是一通夸赞。 梨花儿假装谦虚的笑笑:“我也就是常听姥爷念叨过了个耳朵,谈不上精通,仅仅能分辨出来真伪而已。”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突然开口:“梨花儿,我听说,你姥爷也就是兰家有一传家宝,好像是一对儿一模一样的极品玉镯,你母亲出嫁的时候给了你母亲,是有这回事儿吧?” 梨花儿心里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呵呵,原来是盯上兰家的传家宝了。不由自主的看向良木,她希望良木站起来制止这个话题,她多不希望这是他们家商量好的一顿鸿门宴啊,可良木一声不吭只顾自己吃饭,仿佛听不见餐桌上的谈话一般。梨花儿心里明白了:良木和他家人一样,也眼红那对玉镯。 得到肯定答案的梨花儿心里没有多少难过,却觉得仿佛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似乎中间还有那么一丝庆幸。 梨花儿不动声色的转动着手上的求婚戒指,声音听不出情绪:“嗯,我母亲的陪嫁里是有一对儿玉镯,至于是不是兰家的传家宝,那我就不知道了。” 欧阳静和**脸上的喜悦之色难以控制,应该连他们自己都没发觉他们的表现有多明显吧。**有些激动的难以抑制,声音颤抖的说:“那你母亲在你们订婚时候说的,给你陪嫁一对儿玉镯,是不是就是你母亲嫁妆里的那对儿?” 有些贪婪一旦露出了本来面目,被算计的人再对这些面孔,就像不小心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梨花儿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却已经冰湖一片:什么海誓山盟你侬我侬,不过是披在贪婪面孔上的斑斓糖衣罢了。 梨花儿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不知道,应该是吧。” 听到这句话的欧阳家所有人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如果不是碍于这个未过门的玉镯“载体”还在这儿,大概要开瓶香槟庆祝一番了。 梨花儿有点想妈妈,她突然觉得好累,她想抱着妈妈,好好睡一觉,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梨花儿掐了一把自己,勉强站起身:“叔叔阿姨,奶奶,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说完梨花儿站起来拿包就要往外走。 欧阳静先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说:“梨花儿,不急,坐一会儿让良木送你回去吧。” 梨花儿轻轻摆摆手:“不了叔叔,我自己回去吧,不用送了,你们留步。” 梨花儿毫无征兆的起身离开让欧阳静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她发现了什么?想到这儿,欧阳静赶紧示意良木去送梨花儿,良木会意,也拿起外套钥匙跟了上去,欧阳家其他人也站起身送梨花儿,可梨花儿走的太快,其他人还没走到客厅门口,梨花儿已经出了大门了。 良木还是追上梨花儿把梨花儿拉进了车里,一路上梨花儿也不说话,良木说了两句,梨花儿一句都不回应,干脆两人都沉默了。 到了梨花家门口,梨花儿拉开车门就走,良木也下车了,他几步追上去拉住梨花儿,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逼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梨花儿,我知道我父母这么打听你的嫁妆有点欠妥,但你也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我们欧阳家有生意有房子,我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苏家虽然比不上欧阳家,但是你有拿得出手的嫁妆,我们两家对外也有面子。” 听到良木这副说辞,梨花儿反而笑了:“苏家比不上欧阳家?是,可能这几年苏家的生意确实比不上你欧阳家,但这和我的嫁妆。和面子有多大关系?合着你和我谈恋爱,结婚是为了面子,不是为了爱情?”梨花儿本来想说就她们家的玉铺一个角落就能买下欧阳家的生意,可话出口她又改变注意了,这种虚伪的人,让他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良木丝毫没有觉得自己错了,他大言不惭的继续说:“我们是因为爱情才走到一起的,但是爱情也讲究门当户对吧?再说了,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以后这所有东西还不都是你的,早给你晚给你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当嫁妆都给你算了,这样你还有面子。” 梨花儿把求婚戒指紧紧攥在手心里,她很想直接扔到良木脸上,但是又有点舍不得,这扔出去了可能就收不回来了,一同收不回来的,还有她四年的爱情,犹豫许久,最终她没有做出那个举动,她看着良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爱情,不是给别人看的所谓面子,至少,我不是。”说完这几个字,梨花儿一转身进了大门,从里面把门锁死径直去了客厅,良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也开车离开了。 兰芝和费祥在客厅看电视,看梨花儿回来了,两个人同时回头问:“回来了?”这才发现梨花儿脸臭的要死。 兰芝心里一惊,赶忙问:“你怎么了?不是去良木家看他奶奶了吗?怎么这副样子?” 梨花儿沉默半响,扑在兰芝怀里把在良木家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末了,说一句:“妈,我不嫁了,我想退婚。” 兰芝明白梨花儿的心思,她说的是“想退婚”,而不是“要退婚”,所以梨花儿心里还是舍不得对良木的感情。 兰芝拍拍梨花儿的背:“他们这么问确实不妥,但是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欧阳家在临城属于拔尖的大户人家,他们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再加上玉镯的价值连城,十个人知道十个人想要,说不想要的倒显得虚伪了。”兰芝不希望女儿因为玉镯失去了她的爱情,她现在唯一希望的,是欧阳家真的和苏秉承的失踪没有关系,那样女儿也不会受伤害。 梨花儿疑惑的听母亲分析,心里的不愉快慢慢散去了,她重新又把戒指戴回手上,慢慢靠在了母亲怀里。 倒是一旁的费祥,听见梨花儿的话后,暗暗攥了攥拳头。 第二十八章 情不知所起 梨花儿一整个年都没有给良木打电话,良木打了两个过来,都是费祥接的。倒是景然在大年初三就回了临城,约梨花儿出去了两次,因为过年的原因,街上没有什么去处,两个人开车一路溜达,不知不觉就到了咖啡馆,互相对视一眼,索性下车开门打扫卫生启动机器磨起了咖啡。 一杯咖啡端上来,景然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梨花儿点点头表示认可:“是啊,芳香四溢的咖啡会让人放松,尝尝。” 景然抿了一口:“不错,你的手艺一直都不错。” “呀哈,会夸人了啊”,梨花儿打趣道。 景然看着窗外抿嘴笑:“我以前很不会夸人?” “可能会吧,但是没夸过我”,梨花儿也看着窗外。 景然意味深长的看了梨花儿一眼,语气有些生硬:“我给你带礼物来了。” 梨花儿听闻转头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两手空空的景然,一伸手:“拿来。” “顺通百货公司一直在给你父亲的账户上打钱,每月都有,年终还有分红,所占股份不少,我的委托人给我的有效委托身份,是你父亲的名字”,景然一口气说出来。 梨花儿震惊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她双手捂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景然。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她不敢相信。 景然起身,轻轻拉过梨花儿,小心翼翼的拥在怀里:“梨花儿,想哭就哭出来,这个案子,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梨花儿因为震惊都忘记了流泪,听到景然的话,反应了好一会儿眼泪才滚滚而下:那个自己梦了十年的父亲,真的,还活着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父亲?”梨花儿虽然悲切万分,但理智还在,她记得,父亲的事情,她没有对景然讲过,其他人除了费祥知道的多一些,连良木都是只知道父亲那些表面上放出去的消息。 景然盯着梨花儿的眼睛:“我可是律师,这些资料对我来说不算有难度。” 梨花儿擦了擦眼泪,不动声色推开景然重新看着窗外。 沉默在静谧的咖啡馆漫溢开来,让本来就有些安静的咖啡馆彻底陷入无声的世界,站在这个世界久了,景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恍惚,仿佛自己不是站在咖啡馆,不是站在梨花儿跟前,此时此地的感觉更像是站在深渊的入口,面前单薄的女孩似乎更像一个主宰者,她的背影让他莫名的有些恐惧,他极力想象她背影前面的那张脸上的表情,似乎这样才能找回那个熟悉的感觉。 事实上,梨花儿脸上并没有值得推敲的表情,她眼神空洞,嘴巴紧紧抿着,只有微微颤动的鼻翼还在提醒身边的人,自己还活着。哀伤过后,梨花儿此刻的内心并没有翻起太多惊涛骇浪,或许真像母亲所说的那样,因为时间太久远,记忆太模糊,失去后的日子并没有多少辛苦,所以即使听到曾经想了千万遍想听到的的消息,即使就算有重逢的时刻,也显得生硬和疏离。 过了许久许久,梨花儿转过身,眼神凌厉直接逼视景然的内心:“说吧,你是什么身份?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景然被梨花儿忽然的转身吓了一跳,再对视上梨花儿带着杀气的眼神,他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这个眼神,这句话,怎么都不像那个眼睛弯弯,嘴角带笑的女孩的神态,他努力眨眨眼睛,想确认眼前的人是梨花儿本人。 梨花儿看景然半天不回答,心里当是景然默认了“目的不纯”的事实,她抡起胳膊,卯足了劲照着景然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景然的状态还在梨花儿刚才的眼神杀中游离,就被这一耳刮子扇出去五六步远,要不是身后的桌子挡了一下他就要倒地上了。这一耳光彻底打懵了景然,他半蹲在地上适应嗡嗡的耳鸣声,好半天才抬头看着梨花儿吃惊的说:“你干什么?”语气中没有愤怒,倒是多了几分茫然。 梨花儿走近景然蹲下来平视着他:“你们都来找想要的东西,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怪梨花儿多想,她这段时间经历的知道的事情太多,连她一直以为的爱情都带着目的,她不敢再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和她做朋友的了。 景然疑惑的看着梨花儿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仔细揣摩梨花儿的话后,景然忽然释然了这一巴掌,他站起身,用无所谓的眼神和语气:“这是我第一次挨女人打,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苏梨”,最后两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梨花儿也起身,嘲讽道:“怎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景然也斜着眼睛盯着梨花儿的脸:“承认什么?” 梨花儿又重复一遍:“你的,目的!” 景然嘴角歪了一下,踢了踢脚边的凳子腿:我的目的是离你近一点,他在心里说。嘴里蹦出的却是另外一句话:“之前我的目的是查清楚我的委托人委托给我的案子,但是现在,以后,我的目的是帮你找出你父亲失踪的真相。” “你会有这么好心?”梨花儿讽刺道。 “不相信就看结果,我经得起考验”,景然没有因为梨花儿的一巴掌有一丁点气恼,相反的,他现在还有点-----开心? “你的工作在江市不在临城,你接了不明身份的委托人委托彻查苏家的财产,现在又跑来给我说委托人是我的父亲,你怎么知道是我父亲?你都知道我父亲的什么?还有,我要认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未免也不可,说说吧,你又看上了我们家什么?”梨花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嘴有点干,端过桌上已经凉透的咖啡一饮而尽,景然看梨花儿端起冷咖啡想阻止,梨花儿却已经大口喝完了,景然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在心里骂一句“傻丫头”。 “首先,我的工作是在江市没错,但是不仅限于江市,周围城市的案子如果我感兴趣的话,我也接受,其次,你父亲是苏秉承,因为委托人委托我查清楚苏家的财产,所以我要对苏家所有成员进行梳理,这么一梳理就发现了你父亲失踪的事情,这个看似不影响清查财产的失踪案因为和你苏梨有关系,因为是你的父亲,我便多看了两眼,然后就发现了委托人用的你父亲的身份的事实,至于其他的,我麻烦你去江市打听打听,我景然想要什么东西没有,用得着这么费劲吧啦的偷,还绕这么一大圈子,我闲的慌么?”景然也将冷咖啡一饮而尽。 梨花儿听景然这么说还是不相信,又问了一句:“你意思是,你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 景然没想到梨花儿这么问,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答是吧,那不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喜欢梨花儿这个事实,回答不是吧,刚才自己说的话这么快打脸好像也做不到,正左右为难呢,梨花儿又追问道:“是不是?” 景然心跳停了一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是不是你看不出来么?”话没说完脸已经红了。 梨花儿刚要开怼,也发现了景然红的粉粉的脖子和脸,手不自然的捏了捏耳朵,开口说道:“回吧,天色不早了。”梨花儿并没有因为景然的神态打消怀疑,可她也知道不能强问,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狐狸的尾巴总有露出来的时候,她不着急,如果景然真有所图,且看后续他如何自圆其说吧。 两人又锁了咖啡馆的门,上了车,景然将梨花儿送回去后也回了临城的住处。进门之后他径直进了卧室,全身放松躺在床上,他想起第一次见梨花儿时的情景,他是什么时候对梨花儿有好感,又是什么时候悄悄就把梨花儿装进心里的呢?不知道,也想不起来,等他知道发现的时候,“梨花儿”这三个字带着它主人的音容笑貌已经深深扎根在了他的心上,长出一棵爱的小芽,让他无法自拔。 景然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由自主浮起梨花儿刚才的神情,嘴角又弯起来。 第二十九章 叶梦和王利分手了 年过去之后,梨花儿又去了一趟“卢青青照相馆”,门还是锁着,据隔壁的老板娘说,“卢青青照相馆的老板去了江市,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梨花儿纳闷儿:刚过完年就去了江市?这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呢。 费祥听了这个消息后对梨花儿说道:“姐,不如,我们去江市找找看?” 梨花儿意外的看了一眼费祥:“去江市我们没有她的地址,去了也是白去。”梨花儿不明白一向和自己想的挺一致的小祥怎么会想出去江市这个鬼主意来。 费祥挠挠头,继续怂恿梨花儿:“你和叶梦也好久不见了,不如我们去江市转一转嘛,正好你们也见见面联系联系感情。” 梨花儿听出来了,一捏费祥脸颊:“是你想去江市吧?”她当是他着急想找到想要的答案。 费祥捂着脸使劲点点头。 梨花儿一挑眉:“可我们没有一点线索,去了能找到吗?” “我想去原来的家看看,我……我想我妈妈了”,意外的,费祥说了这句话。他的眼中湿气渐渐迷蒙,梨花儿也跟着难过起来,她想起刚见费祥时他脏兮兮可怜的样子,想起他当时明亮的眼睛。 梨花儿抽抽鼻子抱住费祥,拍拍他的背:“好,咱们去江市,去看看你的妈妈。” 费祥把头埋在梨花儿肩膀上,抽泣着点点头,十几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妈妈。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爸爸,可是离真相不远了,他可以站在妈妈面前告诉她:不久的将来他会把爸爸带到她面前赎罪,为当年的不负责任赎罪。 简单收拾了一下,梨花儿和费祥就往江城去了,在车站遇见小六,三个人一打招呼,小六问清楚梨花儿两人要去江城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车带着两人上路了,按照小六的话说,兄弟这时候需要的着帮忙,他不管就不是真兄弟。 到了江市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雪,天也快黑了,三个人找了个酒店住下,费祥和小六一间房,梨花儿自己单独一间。 或是因为环境的原因,梨花儿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给叶梦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在江市,电话里叶梦说:“真的假的?你来江市干嘛?” 梨花儿无奈:“我没事儿就不能来江市了?” 电话那端的叶梦打着哈欠:“啊额~~~,好吧,你在哪儿?我今天夜班,没事儿的话可以请假去找你!” 梨花儿说了地址,不到一个小时,叶梦就风风火火的敲门了,梨花儿打开门,叶梦厚实的棉衣上面粘着几滴结了冰的水珠,夹杂着冬日特有的寒气,一股脑儿钻进了房间里,梨花儿觉得房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梨花儿,好久不见”,叶梦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梨花儿打了一个寒颤:“你还是先把外套脱了吧,冰死了。”说完又抖了一下,她只穿着带来的绒睡衣,这时候真的觉得冷。 叶梦见状脱了外套,随手拿过来一双酒店的拖鞋放床底下,和梨花儿一起钻进了被窝。她们的关系越来越熟络了,就像认识好几年的闺蜜,一点都不拘束。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市?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叶梦靠着枕头一边拿出卸妆棉开始卸妆,一边噼里啪啦甩出两个问题。 梨花儿看着叶梦从眼睛上擦下来的黑黑的一大块眼线,假装嫌弃的撇撇嘴:“你还是去洗洗吧。” 叶梦不以为然:“直接洗对皮肤不好,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女人?”说着不客气的白了梨花儿一眼。 梨花儿又往身上拉了拉被子,随口接话道:“我不是女人,你是”。 看着叶梦把一脸的眼线粉底眉毛口红擦干净露出干净的脸庞,梨花儿又开口说道:“你说你,差别怎么那么大呢,穿上白大褂像个天使,这脱了大褂立马抹得跟个妖精似的,你是怎么做到这两种人格自由切换的啊?” 叶梦得意的哈哈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穿上衣服为生计,脱了衣服为生活。”说着叶梦下床往卫生间走去,她终于要去洗脸了,突然又转过身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时候来的江市?” 梨花儿刚要说话,叶梦又打断她:“等会儿,我回来再说”,一闪身进了卫生间。 梨花儿无奈的笑笑,这个活宝,越来越有意思了。 十分钟后叶梦贴着一张面膜出来了:“现在说吧。” 梨花儿震惊的望着叶梦:“我说姐们儿,你还真是带的挺齐全啊,什么都带着。” 叶梦钻进被窝看着梨花儿:“那是,这些必备护肤品我可是每天都随身携带呢,哎,还有一贴面膜,我给你贴上。”说着就要去拿,梨花儿赶紧拉住她:“别去别去,我不要,太凉了,我怕凉,我擦了护肤了,你赶紧好好呆着别动了,一点热气儿都让你揭没了。” 叶梦乖乖的不动了,转过头又问梨花儿:“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梨大小姐。” 梨花儿一听哭笑不得,这怎么还改姓了呢,随即道:“今天傍晚到的,本来想住下来明天给你打电话的,我有点睡不着,就想看看你睡了没。” “第二个问题”,叶梦拍着脸说。 “去看看费祥妈妈”,梨花儿觉得好像这个是主要的,其他的事情似乎也没有线索,所以不说也罢了。 “费祥妈妈?”叶梦疑惑。 梨花儿把费祥的身世简单说了一遍,叶梦听完陷入了沉默。她在平常人家长大,父母视她为掌中宝心头肉,她无法感同身受费祥的感受,却也止不住泪光泛滥。 梨花儿拍拍叶梦的头:“别难过了,都过去了,说点开心的话题吧,你和王利怎么样了?”梨花儿这一问才想起来,似乎过年的时候没有怎么见巧婶儿一家。 叶梦本来已经控制住了眼泪,梨花儿这一问,叶梦直接哭了出来,梨花儿傻了,赶紧安慰:“怎么了,还哭上了,你们分手啦?” 叶梦一听哭的更凶了,转身就要抱梨花儿,吓得梨花儿一把撕了她脸上的面膜,才勉强抱了抱叶梦,她不是嫌弃她,她就带了一身睡衣,蹭脏了明天就没有穿的了,而不穿睡衣她又不习惯,只能尽量别弄脏了。 叶梦边哭边说:“你嫌弃我,你不许嫌弃我。” 梨花儿又拿纸巾擦叶梦脸上的泪水和面膜精华:“知道你还蹭,我可只带了一身睡衣,你蹭脏了我就没得穿了”,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一点没嫌弃将叶梦的眼泪鼻涕一起擦干净了。 等叶梦哭的差不多了,梨花儿扳过她的肩膀,认真的问:“现在说吧,怎么了?” “你猜对了,我真的和他分手了”,叶梦抽了一下鼻子。 “为什么?”梨花儿震惊的不是分手,而是叶梦的伤心说明是王利甩了叶梦,这才是让她瞪大眼睛吃惊的原因,按说叶梦这么一个大美女,家世又好,能做王利女朋友是他几生修来的的福气,怎么也轮不到王利甩叶梦啊。 “她和那个女人好上了”,叶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哪个?”梨花儿一头雾水。 叶梦低头玩弄着手指头:“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他说是他邻居的女人。” “邻居?”梨花儿脑子有点懵,他家邻居最近的就是自己家了,怎么会有其他邻居,而且去江市上学还在王利同一学校的邻居她百分百确定没有啊。 叶梦不满梨花儿的贵人多忘事,她上次电话里说过王利邻居的事情,没想到她忘了:“就是王利说的,他小时候的邻居,在江市。”因为这个“邻居”,她和他见面就吵架,最后一次吵架是和梨花儿打完电话不久,王利来医院找她,她想起梨花儿说王利家在临城的事情,又和王利争吵起来,口不择言的她说王利“不仅见异思迁还满嘴谎言,人品有问题”这种话,王利一气之下提出分手,心高气傲的叶梦当即就同意了,那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彼此。 梨花儿想起来了,上次电话里叶梦好像是说过,她想起当时和良木……一下子耳朵就红了,恰好看见叶梦耷拉着眼皮打哈欠,梨花儿赶紧说:“别难过了,改天我找他问个明白,天不早了,赶紧睡吧。” 叶梦躺下去粘着枕头就闭眼了,嘴里嘟囔一句:“不用问了,我看不上他了。” 梨花儿笑笑,也躺下了,梨花儿想着叶梦说的王利说自己小时候的邻居在江市的话,她努力想了想,明明之前巧婶儿说王利是在临城出生的啊,怎么会是江市呢?瞌睡虫飞过来,梨花儿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天亮之后几个人见面一番寒暄,叶梦和费祥是见过的,和小六没有见过,梨花儿为两人做了介绍,四个人一起下楼去了。 因为费祥一直想着妈妈,几个人决定吃过早饭就去费祥原来的家看看,餐桌上梨花儿问费祥:“小祥,你还记得路吗?” 费祥点点头:“记得”。他怎么会忘记,那条路,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梦的尽头,是温婉贤淑的母亲对着他笑,嘱咐他一定要找到父亲。 梨花儿随口一问又勾起了费祥的伤心事,本来就一路沉默的费祥这时候呆呆的坐在餐桌前,梨花儿心里也难过起来,她轻轻摸摸费祥的头,用眼神告诉他姐姐在。费祥看了梨花儿一眼,用力握了握梨花儿的手告诉她自己没事儿。 梨花儿剥了一个鸡蛋放进费祥碗里:这个弟弟,越来越懂事了。 其他两人看着他们姐弟一来一往都默默吃碗里的饭不吭声,叶梦见费祥脸色好点了,想说个其他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但又找不到什么适合两人一起聊的话题,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认识王利,可她又不想提那个人。 “小祥,你知不知道王利‘老家’在哪儿啊?”“老家”就是故乡的意思。叶梦最终还是提了,她其实也想知道答案。 费祥不假思索地:“临城啊,你不知道?”他记得叶梦去过王利家啊。 叶梦不死心:“他有没有说过,他还有一个老家在江市?” 费祥拿着筷子停下来:“江市?好像……没有吧。” 费祥的记忆中王利好像没有说过老家这回事儿,他也一直觉得王利家就在临城,怎么可能还会有“老家”呢。 一边的小六突然插嘴:“我好想记得有一次王利姐姐给王利送东西,说是‘老家’带回来的。”王利和小六,费祥玩的比较好,他们了解的可能比梨花儿要多一些。 “送什么东西?”叶梦和梨花儿同时问道。 小六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是一包点心,好像是叫什么哥?” 叶梦疑惑的说:“老三哥?” 小六猛点头:“对对对,是叫这个,没错儿。” 梨花儿不明所以,叶梦解释道:“老三哥是一个老牌子点心,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是江市老一辈的记忆。” 几个人说着起身要走,走到门口,费祥突然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你说,王利说他老家在江市?” 几个人不明白费祥的意思,叶梦也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费祥眼睛眯起来,梨花儿从来没见过费祥这种表情,像一只看到了猎物的鹰,梨花儿停下来问:“怎么了?” 费祥意味深长的看着梨花儿:“我知道答案了。”费祥想起兰姨说的去查查巧婶儿一家,他敏锐的嗅觉抓住了叶梦带来的这个线索,再加上红袖去祭拜卢江龙,这家人,确实不简单。 “什么?”梨花儿不明白。 “先走吧。”费祥不着急,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 第三十章 再见仇人 几个人不明所以,跟着费祥走了,叶梦因为要上班,和他们打了招呼走了,梨花儿请小六去送叶梦,早上上班的人多,江市不比临城,出租车不好打,他们走后,梨花儿和费祥一路向北走着,路过一个大型商场,两人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商场大屏幕上跳动的一幅幅画。 从车水马龙的水泥大道拐进一条并不宽敞只能通过一辆车的泥泞小道,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特别是费祥,可以感受到他的拳头在握紧,指关节捏的啪啪的响,梨花儿知道他的愤怒,她握住费祥的拳头,慢慢展开,紧紧握在自己并不大的手心里,想尽力把他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路过两边的两层洋房,路的尽头,是一座破旧不堪的四合院,费祥在门前停下了脚步。 梨花儿能听到费祥的呼吸越来越重,她两只手抓紧费祥的一只胳膊,抬头看着他。 费祥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梨花儿点点头:“我没事儿,放心吧。” 为了防止费祥失控,梨花儿率先推了推大门,门没有锁,吱吱呀呀的开了,里面杂草长了半个院子,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北屋塌的只剩下半边,西边和南边没有屋子,只有一堵高墙围住院子。 费祥有一瞬间的失落,他想看见那个曾经欺负他妈妈的禽兽,好好揍他一顿,又似乎不愿意见,心里想他早死了。 周围的摆设都是熟悉的模样,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口,费祥难受的咳嗽了一下。 “谁啊?”东边的屋里突然传出一个苍老的生意。 梨花儿和费祥吓了一跳,这房子里居然有人,梨花儿看了费祥一眼,费祥也看着梨花儿,他不知道回答不回答,他不确定是不是他,声音是模糊的,他不记得他的声音了,似乎他长什么样子他也具体想不起来了。 梨花儿牵着费祥,两个人一步一步踏进那唯一还像个屋子的房间,进门,费祥的眼睛落在一套圆桌上,他记得,这间屋子是母亲去世的时候住的屋子,这个圆桌,是他和母亲还有那个禽兽一起吃饭的地方,也是母亲挨打的地方,圆桌没有记忆中那么鲜亮了,变得斑驳不堪,似乎少了两个凳子,现在只有一个凳子了,这个凳子还少了一条腿,戚戚歪歪的靠着圆桌,桌上杂乱无章,有几个纸袋和半个长了毛的馒头…… “你们找谁啊?”床上躺着一个看似六七十岁,胡子拉渣瘦骨嶙峋的男人。 梨花儿抬头看过去,费祥也转过身。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聚,费祥紧握着拳头,胸腔里的撞击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使劲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大口的喘着气。梨花儿用力挽着费祥,怕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她现在百分之百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将费祥母亲折磨致死的那个人,她能感受到费祥的怒火,但她不能放开他。倒不是因为那个男人,那样的禽兽死不足惜,她怕她这个弟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毁了自己一辈子,为这么一个人渣,不值得。 床上的人又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啊?” 费祥努力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忍着杀了他的冲动问:“你,是潘老大?” 床上的男子看了看费祥,迟疑的说:“对……对啊,你们找我什么事情?” 梨花儿看费祥的脸色黑成了炭,她怕他控制不住,赶紧抢着说:“我们来找一位故人,不知道你认识吗?” “谁啊?”男人艰难的翻了个身,想去拿床边上的水杯,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 费祥扳开梨花儿的手慢慢走过去,拿起水杯缓缓递进男人手里:“费青莲你认识吗?” 男人接过水喝了好几口,淡然的回答:“认识,是我老婆,死了。”那语气,似乎死的是他家的一只小猫小狗,丝毫不见他有一点悲伤。 “怎么死的?”费祥把手攥出了血。 “病死的”,男人无所谓的说。 梨花儿也愤怒了,轻蔑看了一眼男人的被子,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她有点戏谑的问:“是吗?” 男人看了一眼梨花儿,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不然你觉得是怎么死的?” 费祥愤怒的靠近床边,被梨花儿及时拉住了,他记得这个冷笑,那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每次他输了钱,回家虐待妈妈和自己的时候,嘴角就会挂着这样的冷笑。曾经无数个梦里,他都惊恐的看着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起来丢在地上,踹他的肚子和胸,妈妈扑上来死死的护住他,他看到男人拿着手臂粗的棍子狠狠打在妈妈腰上,棍子生生断成了两节,男人还不解气,开始拿起凳子,碗,桌上有什么拿什么,都往柔弱的母亲身上招呼…….那些记忆烙印一样刻在费祥心里,他恨,恨不得现在就掐死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男人。 梨花儿感受到费祥浑身散发的冷气,她用力握握费祥颤抖的手,轻蔑的对男人:“你认识他吗?”梨花儿指了指费祥。 男人抬起眼皮盯着费祥,一会儿,重新有气无力的把眼神收回来,从胸腔里艰难挤出一句话:“不认识,你是谁?” 梨花儿看着费祥的脸,这个时候,这笔账,小祥应该自己清算了,她微微点点头,稍微退开了一点距离,好让费祥更近距离的看着眼前这个仇人。 费祥在梨花儿的眼神中平静下来,他往前走了一小步,眼神犀利的盯着男人:“你真不认识我了?‘爸—爸’”,费祥的这声“爸爸”叫的戏谑,他倒想看看,男人知道是他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果然,男人耷拉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你是……是你,你居然没死?” 当年他赶他出去,断定手无寸铁的他活不了几天就会饿死街头,所以也没有在意他去了哪儿,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貌似过得还不错的样子。 费祥换上一个嘲弄的笑:“是啊,我还活着,没想到吧?” 男人费劲的往床里头挪了挪:“你想干什么?” 费祥看出男人的恐惧,他笑起来:“别害怕,我不想干什么,好歹咱们父子一场,你打死我妈妈,但我不能同样的方法弄死你,那样有失我现在的身份。”费祥知道男人的贪婪,他要给他希望再击垮他,这才是他的目的。 男人眼睛亮起来:“你,你现在过得很好?” 费祥掏出一踏钱在男人眼前晃了晃,转身慢慢围着不远处的桌子转了一圈,把钱“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这些钱,应该够你好吃好喝过一年了,怎么样,我可还‘孝顺’?” 男人嘴角露出开心的笑:“孝顺,孝顺,还真没白养你一场。”说着就从床上开始挪,看得出来,男人的双腿应该是废了,他用手使劲往前爬,一下子没掌握好从床上滚到地上,摔在费祥脚下。 狼狈的样子映在费祥眼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恨吗?肯定恨啊,可是,毕竟叫了八年的爸爸,毕竟当时真的以为他就是亲生父亲,对父亲的那种爱全部给过他,现在看他狼狈的样子,也难过的,可他是害死母亲的凶手啊,他怎么能因为那一点点怜悯就放过他呢,不可能的。 “你去我母亲坟头给她磕头认错,我还能给你比这个更多的钱”,费祥蹲下来俯视着男人说。 男人一听,往前爬的动作突然停下来:“真……真的吗?” 费祥笑了:“真的,你现在爬到我母亲坟前,我现在就给你。” 男人贪婪的笑了,更用力的往前爬去。 梨花儿这时候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来:“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潘—老—大?” 男人看梨花儿挡住了路,抬头看着梨花儿:“你又是谁?” 梨花儿盯着男人:“我是他姐姐。” “那个小白脸原来有老婆啊?怪不得不要那贱人了,嘿嘿”,男人忘乎所以的说。他以为费祥找到了亲生父亲,梨花儿是费祥同父异母的姐姐。 刚刚平静下来的费祥听到这话一把从地上拎起男人,像当年他拎着他一样,盯着他眼神发狠的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人吓得连连拱手:“我说错了,我这个破嘴,我该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啊”,男人连连打自己的脸,他倒不是真的知道错了,他怕费祥一生气那些钱没了,为了钱,让他砍自己一条腿他都会做。 梨花儿拿起桌子上的钱,故意在男人面前晃了晃:“小白脸?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出来,这些钱就归你了。” 梨花儿并没有因为仇恨就失去理智,费祥的父亲还没有找到,或许,这个男人知道些什么,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她答应过他要帮他找到父亲。 男人看着梨花儿手里的钱,语气迫切的说:“他母亲”。他指了指费祥:“他母亲当年和一个会画画的小白脸好上了,她父母嫌弃小白脸穷,不让他们再见面,后来发现她怀孕了,怕丢了家里的名声,才把她嫁给了我,当时我在江市卖猪肉,收入也不错,看她长得漂亮也没多想就娶了,还付了很多彩礼,没成想是个带着货的……” 梨花儿和费祥相互看了一眼,原来真相是这样,那后来的事情就好解释了:潘老大发现费祥母亲怀孕后恼羞成怒,开始折磨她,但是她并没有放弃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她还在等他来找她,生下费祥后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潘老大变本加厉,她最终也没有等来那个让她悲惨一生潦草收尾的男人,含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人世间,离开了最爱的儿子。 费祥脑袋晕晕乎乎的,当年母亲让他找父亲,他一直以为是母亲想让他依靠父亲好让以后的生活有保障,原来,母亲还有这样的故事,她至死都在等的父亲,现在又在哪里呢?他很想尽快找到他,问问他,这么多年,他去了哪里?有没有找过母亲,有没有想过他不在的时间里母亲的遭遇。 梨花儿牵着费祥的手一步一步出了门,这里,他们没必要待下去了。 男人在身后着急的喊:“钱,钱,钱给我。” 梨花儿回过头嘲弄的看着男人:“给你,怕脏了我的钱,你害死小祥母亲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的报应?” 费祥没有回头,也没必要回头了,这儿,从来都不是他的家,也不是母亲的家,他们的家,在他亲生父亲那里,父亲在哪儿,母亲的心就在哪儿,家就在哪儿。 男人艰难的一边爬一边喊:“钱,钱给我,给我。” 梨花儿看了一眼,把钱往院子里一撒,转身和费祥一起离开了。那些钱就算男人爬着捡回来,也没有命花了,他断了双腿,似乎还生着其他病,很难爬出这个大门了。 梨花儿和费祥谁也不说话,一路往前走,潘老大说的那些话还在两人的脑海里飞速旋转着:小白脸,会画画,费祥的亲生父亲,会画画。那么,也就剩三个人了,这三个人中,会画画的可能就是费祥的亲生父亲。 梨花儿想起里面的名单里还有舅舅。舅舅?姥爷说舅舅吊儿郎当,不学无术,那样的人,似乎,不会画画吧?梨花儿心里想! 两个人穿过一片小树林,在一个看起来很平常的石头面前,费祥停下了脚步。他记得,母亲当年就是在这儿被草草埋了的,他在潘老大走了后努力刨起一个小土丘,把这块石头放在上面当成母亲的墓碑。这么多年,土丘已经变的几乎是平地了,只不过石头还在,经过十多年的雨雪风霜,现在看起来也是饱经沧桑的模样。 费祥在石头前跪了下来,梨花儿也跪下来,两行泪从费祥脸上淌下来:“妈妈,我是小祥,我来看你了”,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么多年,他虽然没有受苦,可他时刻都在想妈妈,想有自己的家,那种孤零零的感觉让他每天都如履薄冰,小时候生怕自己的言行让兰姨不高兴了再一次抛弃他,尽管,兰芝对他和梨花儿没有两样,但是那种血肉之亲和毫无血缘的感觉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像浮萍,飘在海面上。因为这样,他坚持找父亲,他幻想过千百种见面的场景,也想象过父亲千百种的态度,但是在他看来,那是至亲,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找到他,他就有了归属,他再也不想做漂浮的浮萍,他想找到“根”。 梨花儿也满脸泪水:“阿姨,我是梨花儿,谢谢您生了这么懂事的弟弟,我一直想有个弟弟,没想到就遇见了小祥,他真的非常非常好,也很有出息,您可以安心了。” 两个人跪了很久,哭了很久,直到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芒,梨花儿和费祥才离开。费祥想带走那块石头又犹豫了一下,梨花儿看出来费祥的顾虑,主动抱起石头:“小祥,带着妈妈的墓碑吧,兰姨不会介意的。” 费祥感激的看着梨花儿,抽了一下鼻子点点头:“谢谢。” “谢什么,傻弟弟,还跟我客气”,梨花儿把石头放进费祥手里。费祥接过石头,小心翼翼装进身侧的背包里。 第三十一章 局外人叶梦 两个人到之前住的酒店的时候,小六一个人无聊的看着电视,看梨花儿他们回来了,张嘴埋怨道:“你们去哪儿了,到处找不到你们,快饿死了都,你们吃饭了吗?” 梨花儿才想起来他们从吃完早餐后就没有吃饭,赶紧说:“没有,我们去看小祥妈妈了,也没有吃饭呢,走吧,下去一起吃点。” 小六一听梨花儿的话,再看两人红肿的眼睛,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便点点头不再说话,费祥小心翼翼把包放在电视旁边的桌子上,跟在梨花儿后面一声不吭的出了门。 三个人到一条小吃街,选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家常菜馆简单点了几个菜就坐下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间谁也没有说话,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菜上齐了,梨花儿说一句:“吃饭吧,先吃饱肚子再说。” 小六看了费祥一眼,费祥拿起筷子扒拉米饭,小六也拿起了筷子,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碗米饭,又加了一碗,他真是饿坏了,送完叶梦之后就一直在酒店等他俩,也不敢去吃饭,怕他们回来找不到他。 费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没有什么胃口,梨花儿看着费祥:“多吃点吧,身体重要。”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过多的语言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费祥摇摇头:“没胃口,你们吃吧,吃完咱们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 梨花儿和小六同时问。 “咱们是来找卢青青的”,费祥这时候神色好点了。 “你有线索?”梨花儿问。 费祥点点头,把守墓老头和叶梦的话分析给两人听。 “可他们一个姓卢一个姓王,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啊”,梨花儿说道。 “红袖上次去看谁了?”费祥问。 “卢江龙”,小六瞪大眼睛说。 梨花儿一下子明白过来,之前那种似乎有什么联系又连接不上信号的感觉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对了,她忘了红袖这回事儿了。 梨花儿这时候思维也活跃起来:“那这么说,卢江龙和王福海应该是年龄差不多的,红袖认识卢江龙,那么也可能认识卢青青,王利说自己‘老家’在江市,咱们可以先去王利‘老家‘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卢青青的住处。”她也想到了母亲嘱咐查查巧婶儿家的话。 费祥把手握成拳状放在嘴边咳了一声说:“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六这时候插话:“可你们知道王利‘老家’在哪儿吗?” 这一问两人又愣住了,他们忘了,他们压根不知道王利老家在哪儿。 这时候小六得意的一笑:“你那个朋友说,晚上过来陪你,到时候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小六说的是叶梦。 梨花儿和费祥对望一眼,噗嗤一下笑了,气氛终于放松了许多。三个人就坐在街上一直聊着天,看时间等着叶梦下班。 叶梦知道王利说的“老家”在哪儿,女孩儿的心思永远比男孩儿细腻,何况是漂亮不服输的叶梦,她根据王利的说法偷偷去了几次他实习的医院,打听到了那个女孩的住处,也找到了王利说的他“老家”的地址。 所以梨花儿问她王利说的“老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说出了地址:“北宁路霞光道涟漪风景第122号,123号是吴彩家”。吴彩就是王利说的那个女孩,他“老家”的邻居。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小六一边开车往北宁路转一边问。 “你开你的车,问那么多干嘛”,叶梦翻了个白眼。 梨花儿憋着笑转过脸看着窗外:这个小六,和小祥一样榆木疙瘩,梨花儿心里说。 几个人到了霞光道,没想到这边是一片别墅区,虽然说不上豪华,却也是很气派的样子,三层叠拼别墅依山而立,红砖灰瓦,一层是落地大窗,二层三层均带着超大阳台,三层上面有一个露天阳台,左边住户和右边住户通用一堵墙,两家站阳台上就能面对面说话。 叶梦一指临街第一排最后一栋别墅:“那就是涟漪风景122号和123号。” 梨花儿和费祥几乎同时抬头向叶梦指的方向望去,从梨花儿这个角度看,122号大门紧闭,可以看到二楼三楼的窗帘,有雍容华贵的紫色绣花落地帘和淡薄浅然的灰色遮光布,似乎还有粉色和白色的,太远看不清楚材料,却也能感受到这家的住户应该是一个讲究的人。帘子都未拉开,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姐,下车吗?”小六一边开车一边问,车速明显慢了下来,这时候快到122号别墅前面了。 梨花儿摇摇头:“减速,慢慢开过去,别停。”梨花儿不知道对方的情况,而且,她突然想到,给她送信的人是谁她也不知道,一步步找到这里,似乎有人牵着她的鼻子走,她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现在走到这里,似乎都是别人下好的圈套,等着她发现她或他已知的秘密,她更不敢下车了。 梨花儿看了副驾驶的费祥一眼,费祥正在专注的伸着头看着这一栋别墅,她随着费祥的目光看过去,这时候车正好驶过123号正前方,梨花儿看到二楼右边的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斯斯文文笑起来看着很舒服的王利,王利怀里抱着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想必应该是叶梦说的那个吴彩了,两个人拥着激情热吻,完全忽视了窗外的风景和行人。 费祥看到了这一幕,小六也注意到了,梨花儿担忧的转头看向坐在后面最右边挨着别墅位置的叶梦,果不其然,叶梦也看到了。梨花儿不知道怎么办,车里一下子没有了刚才的讨论声,突然安静的可怕。车驶出去好远,叶梦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和表情,她脸色看不出任何愤怒或者不甘,反而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梨花儿心疼的握住叶梦的手,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语言能表达她的心意了,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用尽自己全身的热度,温暖她冰冷的、微微颤抖的手。 “你查王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这是叶梦从122号回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梨花儿没想到叶梦会这么问,一时间怔怔的看着叶梦,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觉得我不应该知道,还是觉得我不应该被信任?”叶梦盯着梨花儿的眼睛。她的语气带着冰冷,似乎身上也带了刺,梨花儿被这种眼神盯的很不舒服,她把眼神从叶梦身上移开,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不是,我是在想,该怎么告诉你,这一切”,其实梨花儿并没有想好要把这一切告诉叶梦,可是如今这种局面,似乎叶梦这个“局外人”更适合知道事情的原委,也比自己这个“局中人”会看的更清楚明白一些。 梨花儿拿起酒店的水壶烧了壶开水,给自己和叶梦都冲了杯热茶。故事太长,要说的话太多,她需要她清醒的大脑来帮助她拨开迷雾。 梨花儿从父亲失踪开始说起,一直说到自己在回家的车上遇到的事情和回家后的莫名来信,自己和费祥怎么追查到的这里,叶梦的表情从惊讶到凝重再到震惊,似乎随着梨花儿的叙述她似乎也在其中经历着这些事情。 “我不知道我的直觉对不对,但我想,事情肯定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梨花儿在最后说。 叶梦看着梨花儿的眼睛:“我觉得,你应该从你回家那天开始查一下,到底是谁,想要了你的命。” 梨花儿瞪大了眼睛,她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梨花儿一把握住叶梦的手:“果然,你一点都不‘花瓶儿’”。叶梦的漂亮在巧婶儿左邻右舍眼里,就是花瓶儿,连三奶奶都这么说,所以梨花儿一激动,顺嘴就说出来了。 叶梦一瞪眼:“你叫我花瓶儿?”她脸上因为梨花儿讲的事情已经看不见之前的自嘲般的表情,其实叶梦心思缜密胆大仗义,只是她的外表让许多人认为她只是个花瓶儿而已。 梨花儿听这话不好意思的笑笑,指了指外面:“天亮了。” 天亮了,他们整整聊了一夜。 第三十二章 有新发现 在江市住了几天一无所获,梨花儿因为咖啡馆要开门的原因,不得不和费祥小六他们先回去,临走,叶梦把梨花儿拉到一边悄悄说:“关于调查王利爸爸的事情交给我,你回去查查你从学校回来时候的行踪都有谁知道,电话联系。” 梨花儿郑重的点点头,叶梦这个朋友,真的没有白交,而她要的真相,似乎也拉开了第一层帷幕。 梨花儿回家后兰芝明显很期待梨花儿说出点什么,她一直看着梨花儿,忙进忙出的为梨花儿和费祥两个人拿水果拿面包,梨花儿知道母亲的心思,只是她这一趟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带回来,她只好假装没看见兰芝的眼神低下头啃苹果。 费祥看不下去了,他开口道:“兰姨,您别转了,坐下来,我告诉您发生的事情。” 兰芝一听,也行,便坐到费祥旁边拿起桌上的苹果开始削,她一紧张手就没地方放,必须手里拿着点什么。 费祥把在涟漪风景见到的事情说给兰芝听,说完了,费祥来一句:“就是这样了。” 兰芝表情还没有从王利甩了叶梦的这个消息中恢复过来,好一会儿,她才叹一口气,挺失落的说一句:“这孩子,不知道你巧婶儿知道不知道这个事儿。” 梨花儿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我说妈,您可千万别多事儿,她知道不知道都已经是事实了,而且这是人家家事儿,王利自己迟早会和巧婶儿解释的,您就别操心了,再说了咱们自己的事儿还是一团乱麻呢,咱管好自己的事儿,啊。” 兰芝斜眼看了一眼梨花儿:“我知道,不用你说。” 梨花儿想起费祥妈妈的事情,这时候轻声说:“我就提醒你一下嘛,对了妈,我和小祥去看他妈妈了”,梨花儿看着兰芝表情。 兰芝眼皮跳了一下:“哦,好。” 兰芝不是不愿意费祥去见妈妈,而是她怕他难过,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她能体会他那种感受。 梨花儿看兰芝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又说了一句:“我们带回了小祥当年留在他妈妈坟上当做墓碑的石头,妈”。 兰芝听到梨花儿这么说,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费祥。 费祥赶紧说:“兰姨,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当个念想,您放心,我一会儿就带回我外面的住处,不在家里放......” 兰芝一把把费祥搂紧怀里,这个孩子,总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不用,傻孩子,就放你那屋吧,我不介意”,兰芝眼角噙了泪水。 费祥也湿了眼眶,小声啜泣着:“谢谢兰姨,谢谢。” 梨花儿最见不得别人哭,更何况是自己在乎的人,她转过头摸了一把泪,假装在看电视。 兰芝和费祥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两人才慢慢收住,这时候兰芝突然想起来她们去江市的这几天良木来过电话,便对梨花儿传话:“梨花儿,良木来过电话找你。” 梨花儿回过头:“找我什么事?” 兰芝整理了一下费祥的衣服,随口回答道:“我没问,你自己问吧。” 梨花儿苦笑一下:怎么感觉他们两个才像母子,自己倒像是捡来的呢。想了想,梨花儿还是决定给良木回个电话,两个人从过年见过之后就没有联系了,现在良木打电话,自己再端着好像就有点过了,虽然良木家那顿饭吃的的确很不舒服,甚至恶心,但是毕竟有感情基础,而且他们家除了现实了一点,也没有大的过错。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梨花儿这么想着也没有那么决绝了,便决定放过这件事情。 良木接到梨花儿电话的时候正在家指挥工人重新装修他的房间呢,那以后便是他们的婚房,这个时间接到梨花儿的电话,良木内心是欢喜的,他拿起电话,未曾开口却已经眉眼带笑,幸福似乎就是这个模样了。 “梨花儿,你回来了?”良木温暖的声音传进梨花儿耳朵里,酥酥的,像久违的拥抱,瞬间包裹住梨花儿已经融化的心。 “嗯,回来了”,梨花儿回答。不用说,肯定是兰芝告诉良木自己去了江市了,但是去干什么,兰芝应该没有说。 “去看你那个朋友了?”良木握着电话依然带着笑意。 梨花儿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去江市的目的呢,就听到良木为她找好的“借口”,梨花儿顺势也就“嗯”了一声,想了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去看叶梦了。”梨花儿加这一句是为了让良木放心,毕竟,景然也在江市。 良木握着电话好像丝毫不在意梨花儿多余的解释,只是更加温柔的说:“梨花儿,咱们婚期还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婚纱你可还没选哦。” 梨花儿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她在这一瞬间想到了景然,想到景然那个坚定的眼神和那模棱两可的话。 良木见梨花儿迟迟没有回应,脸上的表情似乎扭曲起来:“梨花儿,下周二咱们去江市看婚纱吧,我爸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开婚纱店,她那儿的样子多,款式新,一定会找到你喜欢的。” 梨花儿回过神来,有点内疚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良木的提议。 “那我挂了,我正在装修咱们的婚房,有点忙,周二我直接去你家接你哦”,良木说的话很甜,梨花儿却听不出其中的感情。 梨花儿说了“拜拜”,两人就挂断了电话。 良木慢慢放下电话,眼睛扫了一眼正在装修的婚房,眼神中多了些让人不明所以的东西,只不过这种表情一闪即失,没有人注意到良木。 在电话旁边坐了许久,梨花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一片混沌。一般女孩子要说试婚纱应该是开心到起飞的感觉吧,可梨花儿一点没有开心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点......失落? 百无聊赖的她决定去咖啡馆,年后咖啡馆刚开始营业,梨花儿还没有去过呢。 梨花儿一进咖啡馆就自然的看向靠窗最后一个位置:没人。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丢了一样,那个位置,那个人,那些场景一幕幕再现,梨花儿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但她就是想看到他,想和他说说话儿。 她拿起店里座机拨通了景然留给她的电话,“嘟嘟”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人接听,梨花儿黯然坐在那个位置上,怔怔的望着窗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景然这几天都是一大早就出门了,他接的这件案子,委托人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还涉及到梨花儿,所以,他开始早出晚归盯梢梨花儿的大伯二伯。这不盯不知道,一盯吓一跳,梨花儿的大伯苏通武虽然长着一张慈父的脸,但似乎做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光明磊落了。 顺通百货由梨花儿的爷爷一手打造,货品小到一件小孩玩具,大到上百万的真迹藏品都包含在内,可以说是一栋集齐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的中型商场了。虽然生意不景气,但是盈利情况依然让同行业眼红,景然认了真,通过关系拿到了顺通近两年的账本,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顺通账面上支出大于收入,而且账面商品价格比实际价格便宜一倍还多,有些甚至达到了零利润售出的局面。 这说明什么?景然一边看一边心里冷笑:这个苏通武,不仅做假账,还逃税。他想把这个发现告诉梨花儿,这个想法一出来,景然就坐不住了,他干脆拿起衣服出门开了车就奔着咖啡馆去了。 进门没看到梨花儿,一问,才知道梨花儿去了又去了江市。 第三十三章 惊人秘密 梨花儿确实和费祥去了江市,这次没有叫小六,费祥开了兰芝的车,两个人急急忙忙就奔着江市去了,路上,梨花儿扶着下巴蜷缩在副驾驶上一动不动,费祥也是一脸凝重把油门踩到了底狂奔,两个人如此着急的原因,是叶梦的一通来电。 接到电话的时候梨花儿正在和费祥一起研究疑似费祥父亲的人,三个人中一个是已经去世却藏着很多谜底的卢江龙,一个是梨花儿舅舅兰润,还有一个在顺通百货销售部上班,是一名业务经理。 梨花儿拿起电话,边看这名业务经理的资料边说:“喂,小梦。” 叶梦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安的语气:“梨花儿,我查到了一件惊人的事儿。” “什么?”梨花儿一下子挺直了腰板,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害怕听到那个想听到的消息,她怕费祥受不住打击。可接下来叶梦的话给了梨花儿更沉重有力的一击,她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半天都没有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 费祥看到梨花儿的表情也紧张起来,他慢慢走到梨花儿面前,轻声问道:“怎么了?”他的声音在打颤。费祥那天无意间看到梨花儿和叶梦分别时说话的表情,根据他对梨花儿的了解,梨花儿应该是委托了叶梦去查王利家,这时候叶梦来电话,看梨花儿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利和卢青青认识”,梨花儿看着费祥的脸说。 费祥松了一口气:“这个我知道,不奇怪了。” “王利叫卢青青’姑姑’”,梨花儿喘了一口气,她觉得脖子上像有绳子,勒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费祥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转身又去看那个销售经理的资料了,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王利叫卢青青‘姑姑’”,梨花儿加重语气又对着费祥说了一遍。 费祥转头看着梨花儿,看见梨花儿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仔细斟酌着这句话,费祥瞬间就从沙发上跳起来:“王利叫卢青青‘姑姑’?”费祥一脸不敢相信的问。 梨花儿重重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梨花儿和费祥半天都没有换一下姿势,一直保持着刚才两人对话的样子,像雕塑一样静止不动。 王利叫卢青青‘姑姑’,卢青青是卢江龙的妹妹,那么卢江龙和王福海是什么关系,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联系?守墓老头说卢江龙有俩孩子,红袖去祭拜卢江龙......事情似乎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如果内心那个大胆的假设成立,那么,这一切该是多么离谱? “从红袖那天的举动来看,卢江龙和王福海应该很熟悉,并且他们年龄应该也差不多,他们之间有没有血缘关系呢?”梨花儿大胆猜测。 费祥再一次惊讶了,这个假设太大胆,他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样,咱们去一趟江市,找叶梦商量怎么查一下卢青青和王利有没有血缘关系,这样才能弄明白卢江龙和王福海的关系”,梨花儿起身拿衣服。 费祥眼睛盯着梨花儿,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查王利和卢青青的血缘关系?” 梨花儿点点头:“卢青青如果真的是王利的亲姑姑,他们之间是有血缘存在的,卢青青是卢江龙的妹妹,也存在血缘关系,王利是王福海的儿子,这样就能证明,王福海和卢江龙之间也存在血缘关系了。”虽然震惊,但是梨花儿的理智还在,这时候分析的头头是道。 费祥不由的把手放进口袋里:“这太离谱了。” 梨花儿冷着语气说道:“巧婶儿家,果然有秘密,这样,咱们两个出发去江市,让兰姨找时间去巧婶儿家串个门探探底儿,看看能不能聊出点有用信息,我们现在去找兰姨。”梨花儿对费祥称呼母亲的时候考虑到费祥的感受,一直称呼为兰姨。 姐弟二人立刻出门去了玉铺,和兰芝简单说了说情况,兰芝也震惊不已,三个人一合计,就按照梨花儿的想法行动。 梨花儿和费祥开车去了叶梦家,叶梦大学毕业后就从家里搬出来单独住了,她在医院附近买了套楼房,两室一厅,自己生活的好不惬意,和王利谈恋爱的时候这里是他们的爱巢,分手后她把家里和王利有关的东西都扔了出去,把从前暖粉色的装修改成了单调的奶白色。 梨花儿和费祥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叶梦站在小区门口焦急的踱着步,似乎等了好久,梨花儿率先打开车窗户挥手:“小梦,小梦。” 叶梦看到了梨花儿,几步走过去麻利的钻进了车后排的座位,带着一股子冷风,叶梦打了个喷嚏。 “梨花儿,事情不简单”,叶梦有点紧张。 她认识的王利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医学高材生,红袖和巧婶儿也都是实实在在的本分人,即使王利和她分了手,她对这一家人的印象也没有变过,可是现在,她听梨花儿说了最近发生的事,再到发现王利和卢青青的关系,叶梦似乎动摇了当时对王利一家的判断。 梨花儿转过身握了握叶梦冻的通红的手:“回去说吧。” 梨花儿在路上发现有人跟着,开车的人有意拉低帽檐,但看眼睛以下的部位,她似乎没有见过那张脸。 看梨花儿用手指指了指后面,叶梦立刻会意,指挥费祥把车开进了对面小区绕了个大圈甩掉了后车,他们从后门出来把车停在了叶梦住的桦语小区的十一号楼楼下,三个人下车快速穿过十一号楼步行到5号楼上了楼,叶梦住5号楼的5楼,和十一号楼中间隔了两栋楼,为了防止不知目地的跟踪者发现叶梦的住处给她带来危险,他们机智的做出了这个天才的选择。 进了门,梨花儿和费祥顾不上打量叶梦的小窝,直接往沙发上一坐进入正题。“小梦,别忙了,坐下来说说事情的经过吧”,梨花儿看着叶梦手里的水杯说道。 叶梦麻利的用电热水器烧上水,这才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她家的客厅很小,只放了一张两人沙发,两个单人椅,一张茶几和一台小电视机,不过屋内的暖气很暖和,梨花儿说话的空挡打量了一眼屋里的摆设,看着挺舒服干净的样子,符合叶梦这个精致的女人的性格。 叶梦很自然的接过梨花儿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上,重新坐了下来:“你们回去后我就去了一趟王利实习的医院,找了我爸的老朋友问了一下王利的近况,你猜怎么着?”王利在第二中心医院实习,叶梦在人民医院上班,他们不在同一个医院。 费祥起身问:“怎么着?”边走过去把电热水器拔了,把水倒进杯子里端了出来。 叶梦这时候也发现水烧开了,起身不好意思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忘了。”赶紧接过费祥手里的杯子递给梨花儿。 这一幕放在以前梨花儿一定会揶揄费祥“终于开窍了”的,但是现在她顾不上这些也没有心情,梨花儿接过水后放在茶几上:“怎么着了接着说啊?” 费祥重新坐下在梨花儿旁边,也一脸认真的盯着叶梦。 叶梦也坐下来:“王利想把户口迁到江市,落户地址正是涟漪风景122号,那个房子户主是卢青青,王利向实习单位提交的户籍迁移申请表里面和户主的关系一栏,写着姑侄。”因为江市的落户政策,落户人必须在江市工作或者实习,落户人向单位提交户籍迁移申请表,单位审核后再提供一份真实的落户人在本单位工作或者实习的证明才能向本市户籍科申请进行下一步审核。 这个消息梨花儿不疑有他,因为叶梦父母都是医生,尤其是叶父,在江市几个医院里都有学生,所以叶梦拿到王利的这份资料一点都不难。 费祥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如果卢青青真的是王利的亲姑姑,那么,卢江龙和王利是什么关系?他不敢往下想了。梨花儿看出来了,她握住费祥的手:“小祥,别担心,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梦疑惑的看着两人,她不知道费祥的事情,上次梨花儿只说了信和在巧婶儿家出现的玉碗以及对她们家的怀疑,没有说还有费祥这一层关系。 费祥的手变得异常冰冷,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从来没有一次,他产生想放弃寻找父亲的想法,可现在,他不想再找了。“就当个没有亲人的孤儿吧”,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叶梦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看见两个人不寻常的表情,直接了当的问:“你们还有事情瞒着我?”她不喜欢被人利用,这时候语气有点生硬了。 梨花儿看了叶梦一眼,又看了看费祥,费祥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这是费祥不反对让叶梦知道他的事情,这才把费祥找亲生父亲的这件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叶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么玄乎?电视剧里的情节啊。” 费祥终于在梨花儿的安抚下放松了点,这时候接话道:“或许比电视剧还狗血。” “你很抗拒和王利沾亲带故啊”,叶梦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儿,她用调侃的语气试图让费祥放松。 费祥喝了一大口水:“哼,的确如此。” 他心里一直有红袖的影子,只是没有表露罢了,如果一切的假设成立,他要怎么面对喜欢的人? 梨花儿这时候看着窗外飘起的鹅毛大雪,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叶梦问道:“有什么办法能确定他们的亲属关系吗?”她问的是卢青青和王利的血缘关系。她这么问是知道有dna鉴定这回事儿,但是能不能做,需要什么条件做她也不太清楚。 叶梦也看着窗外:“dna鉴定,有没有血缘关系,鉴定dna就能知道了。” 费祥不太懂,他没听说过dna,但是因为叶梦是护士,并且是梨花儿信得过的好朋友,所以费祥这时候也不怀疑她的话,直接问道:“怎么个鉴定法?” 叶梦看费祥同意做鉴定,接着说:“只要拿卢青青和王利的的几根头发就能鉴定出结果,有没有血缘一目了然。” “只要几根头发就行?”费祥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也太简单了。 梨花儿这时候问道:“不需要什么条件吗?”她担心需要什么证明啊材料啊什么的。 “不需要,我爸一个朋友正好在鉴定中心工作,我可以找他帮忙,出结果应该很快”,叶梦说,她的父亲是非常有能力的人。 “可是他们的头发要怎么拿到?”梨花儿担心的是这个。 叶梦把身上的毛衣轻轻弹了弹,翘起二郎腿一脸得意的样子说:“找我啊,我有办法。” 梨花儿和费祥同时问:“什么办法?” “你们忘了我怎么拿到的他申请表了?”叶梦抬起下巴说。 梨花儿两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怎么忘了叶梦的人脉了,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啊。 梨花儿终于脸上有了笑容,她看着叶梦:“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叶梦一个漂亮的旋转起身,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过去:“师哥,是我啊,小梦,对,您帮我弄几根王利那小子的头发,对,您别问了,我有其他用,啊,血不要,不用血,嗯,嗯好的,那我听您电话,嗯拜拜师哥。”打完电话,叶梦看着一脸震惊的姐弟二人,轻松地说一句:“搞定。” 梨花儿对叶梦竖起大拇指,这个“花瓶儿”真不简单。 叶梦拍了拍费祥的肩膀:“放心吧,有你梦姐在,一切都不叫事儿。”没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费祥无奈的看了一眼叶梦,他这时候倒是不紧张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他看着叶梦:“好吧,梦姐,卢青青的头发你还没解决呢”,费祥把手放在咕咕响的肚子上,他在这个时候觉得有点饿。 “放心吧,王利那个姑姑可不是省油的灯,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搓麻将,拿她头发太简单了”,叶梦看了费祥的肚子一眼。 “你们还没吃晚饭吧?”她确定他们俩没有吃完饭。 “不止晚饭,中饭都没吃”,梨花儿接过话,她这时候也觉得饿了。 “那还等什么,吃饭去啊”,叶梦起身就去拿外套。 “楼下还有尾巴呢”,梨花儿按下叶梦的手。她现在顾不上想跟踪的人是谁找来的,但是也能猜出来个大概,不是她那大伯就是二伯了,这两个人贼心不死一直盯着玉镯呢,发展到现在只要梨花儿家有人出去进来就会有人盯着,而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叶梦也忽然想起来这档子事儿,她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两圈,又拿起了电话,这次是打给了母亲,不一会儿叶梦母亲开车到了楼底下,叶梦的母亲也从医,二十多年的习惯养成她梳头一丝不苟的习惯,虽然眼角有几条不太明显的皱纹,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衣服也是单调的一身浅灰色绒大衣,但这并没有影响这位优秀的医生的气质,反而还给人舒服亲近的感觉。 “多谢母亲大人亲自来接”,叶梦一见到母亲就蹦蹦跳跳到母亲怀里撒娇,看得出来她是在父母的掌心里长大的小公主。 梨花儿和费祥也赶紧往前走几步礼貌的问好:“阿姨好。” 叶母扒开女儿向前走了一步:“你们好,梨花儿,小祥,小梦经常提到你们。” 梨花儿见叶母慈祥和蔼,心里松快了好多,赶紧说:“真的吗,我走得急也没有给阿姨您带点礼物,真是不好意思。”她的确不好意思,叶梦说这儿不方便要带他们回家住之后她就觉得不妥,奈不住叶梦的坚持,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梨花儿只好妥协了。 “没事儿没事儿,你来玩就好,不用那么客气。”叶母的涵养非常好,说话让人听着很舒服,丝毫不会让梨花儿尴尬。 几个人说着话上了车,不一会儿到了叶梦家,也是楼房,不过比起叶梦之前的住处,这里明显是新建的别墅式洋房,小区内喷泉花园景观趣然,不仅如此,打扫的更是一尘不染。进了叶梦家,房子分为上下两层的跃层洋房,因为家里都是从医的,房间装修都是以白色为主,搭配浅色家具,明亮的能照出人影来。 第三十四章 爱或不爱的理由 叶母照顾几个人吃了饭就上班去了,叶梦和梨花儿费祥三个人坐沙发上看电视: “小梦,刚才我有个想法一直没说。” 叶梦拿起一个橘子:“什么想法?” “你看,咱们既然鉴定王利和卢青青的dna判断王福海和卢江龙的关系,那是不是可以将小祥和卢青青也做dna鉴定,以此判断卢江龙和小祥的血缘关系?”梨花儿看了一眼费祥。 叶梦和费祥相互望了一眼,叶梦一脸“对啊对啊”的开窍表情,反观费祥,倒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重复了一边刚才梨花儿的话后有点紧张的看着梨花儿。 梨花儿看叶梦的表情知道可行,也不管费祥同意不同意,上去就揪了几根费祥的头发递给叶梦说:“多长时间出结果?” 叶梦赶紧找了证物袋放进去封存起来,边做这一系列动作边说:“一星期。” 梨花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这是上大学第二年买的,手表带着日期功能。 “不用看了,今天是三月一号,星期二”,叶梦又抓起电话看着梨花儿说道。 梨花儿有点无奈的看着叶梦,心里嘀咕:周二周二,怎么办呢。 费祥终于回过神来了,这个时候恰好听到梨花儿的嘀咕,他知道梨花儿是因为答应良木周二去看婚纱,在心里权衡时间呢。 费祥站起来眼睛在客厅扫了一圈,对皱着眉头的梨花儿说:“姐,你是不是在想找什么理由推脱掉和欧阳良木周二的约会呢?”他这次不再称呼良木为良木哥,而是叫了全名。 梨花儿听了求救般点点头:“你有招儿?” 费祥把两手握在一起放在下巴底下认真的看着梨花儿:“没有,你还有一个月就到婚期了,的确应该去选婚纱和首饰了。” 梨花儿的表情瞬间垮下来,叶梦这时候打完电话正好听到了费祥的话,兴奋的跳跃着扑倒在梨花儿身上说:“你要选婚纱?什么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梨花儿抽搐的嘴角。 “哎,只听你说你未婚夫,我还没见过呢,你们什么时候选婚纱,介不介意带上我给你个参考意见?毕竟,男人有时候眼光真的不怎么样......”,叶梦说的眉飞色舞,一转头看见梨花儿紧紧闭着嘴唇儿,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叶梦吓了一跳,伸出手在梨花儿眼前晃了晃,梨花儿猛地回过神来看了叶梦一眼,眼神却还是迷雾般游离,叶梦瞬间闭上了嘴,心里嘀咕:这哪儿像是要大婚的人,这分明是被逼婚时才有的表情啊,她刚要开口梨花儿,费祥一把拉过叶梦躲进了厨房里,美名其曰“找个杯子喝水”。 叶梦疑惑的看着费祥:“你姐,被逼婚的?” 费祥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这女人,脑洞不是一般的大。 叶梦看费祥只翻白眼不说话,急的一记小拳头捶在了费祥肩膀上:“说话啊,翻什么白眼。” 费祥从厨房玻璃里看了一眼在客厅,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梨花儿的表情,只见梨花儿继续放空眼神盯着虚无飘渺的空气发呆,手指时不时动一下,似乎在想什么让她极度困惑的问题。 转过头,费祥盯着叶梦少有的严肃脸:“你或许能帮她,你去帮帮她吧。”费祥说的叶梦一头雾水,帮她?帮她......什么? 叶梦刚要开口问,费祥却转身拉着她出去了,几步走到梨花儿跟前,费祥对梨花儿说:“我出去转转,你们有什么要带的?” 梨花儿被费祥的声音拉回现实,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黑了,想开口阻止费祥,发现费祥已经穿好了外套,只好点点头,嘱咐他一句:“小心点,别走远。” 费祥“嗯”了一声,打开了门,梨花儿又补充一句:“早点回来。”费祥知道她担心什么:如果被盯梢的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事情办不成不说,还可能给叶梦和她家人带来麻烦。 费祥却知道梨花儿的犹豫:她和良木几乎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是因为两个人的成长背景不同,观念不同,回来后两人选择了完全不同的工作环境,导致在生活上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尤其两人回临城之后的种种,梨花儿似乎对他们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梨花儿的犹豫也是费祥担心的,他怕梨花儿因为心软,因为念及这么多年的感情就稀里糊涂的嫁给了良木,也担心良木对梨花儿别有用心,毕竟,对于未过门的梨花儿,他们家明目张胆的要求陪嫁,似乎不想让人怀疑都难。 但是这些费祥不能直接对梨花儿说,她把他当成长不大的孩子,他劝她未必听,最好的人选就是叶梦了,叶梦是真心对梨花儿好,对待感情上也不含糊,费祥看出来了,这才出来把空间留给她们,让叶梦帮梨花儿看清楚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费祥溜达着出了小区门,前面十字路口右拐就是去养父家那条路了,费祥不由自主的朝那条路走去。 这边,叶梦拿出一瓶白酒和两个精致的瓷杯,打开在梨花儿旁边坐下来,她虽然不知道梨花儿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梨花儿和费祥的样子,这应该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梨花儿回过头疑惑的看着叶梦,叶梦也不解释,倒了满满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给梨花儿手里递了一杯。 梨花儿看着手里的酒不知道叶梦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为难的说:“我不会喝酒。”梨花儿的确不会喝酒,她从小到大滴酒未沾过,让她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喝酒的确有点难以接受。 叶梦莞尔一笑:“什么都有第一次,尝试一下。” 梨花儿听了端起酒杯闻了闻,还挺香,刚要抿一口,叶梦眼疾手快拦了下来,梨花儿疑惑的看着叶梦,叶梦把两只酒杯放在茶几上,面带诚意说道:“先说好,这一杯酒下去,你必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许有一点隐瞒。” 梨花儿一愣,眼睛转了转,迟疑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 叶梦重新拿起酒杯递给梨花儿一只,说:“这一杯,为我们今生今世恰到好处的遇见,干杯。”说着叶梦仰头一干而尽,这点酒对叶梦来说算不了什么,她的量远不止如此。 梨花儿见叶梦说这话,又见她都干了,也一仰脖喝了个一滴不剩,酒进了嗓子梨花儿才知道,这闻起来醇香四溢的酒,喝到嗓子里辣的她直流眼泪,咽下去的瞬间感觉整个胸腔像着了火一样呛热的难受。梨花儿剧烈的咳嗽起来,脸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她觉得头顶上的天花板忽远忽近的。 见梨花儿一杯就成了这样,叶梦知道梨花儿说的是真的,她也不勉强,兀自又倒了一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酒这东西,越放越香,永远不变味儿”。叶梦看了一眼两眼朦胧的梨花儿如此说道。 梨花儿觉得天花板在旋转,她慵懒的躺在沙发上,靠着靠背把头搭在沙发扶手上,盯着不断旋转的天花板愣神儿,知道叶梦这么说是有所指,她确实也应该把心里藏着的事情掏出来了。 梨花儿傻笑一声,哑着嗓子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你帮我分析分析。” 叶梦也靠在沙发上,晃着手里的酒杯盯着梨花儿的脸。 梨花儿开口:“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良木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幻想过我们的婚礼,我们的未来,甚至都想好了,以后有了孩子叫什么名字,如果我没有经历父亲失踪的恐慌,亦或者是他没有提起我家的那对玉镯,如果我没有遇见景然......”,梨花儿娓娓道来,心中憋了那么久的委屈和失望终于有人聆听,梨花儿觉得这种释放的感觉真好...... 叶梦忘了手里的酒杯和酒,就像一个蜡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梨花儿一张一合的嘴,她明白她的感受:在爱情的世界里,爱或不爱,都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理由,甚至找不到说服自己的借口,可那个人,那件事之后就是那么真真切切的讨厌或者喜欢了。 说到最后,梨花儿奔溃到泣不成声,叶梦抱着她,一条一字给她分析。 第三十五章 初见兰润 费祥走到十字路口,望着通向痛苦的那条路,踌躇迟迟不前,他的右手边是一栋目测大约五层的商场,费祥迟疑了一会儿,一转身进了商场,漫无目的的转了转,忽然发现在三层有一整层的金银玉器,便煞有介事的过去看看。 销售小姐热情的迎上来,费祥微微一欠身:“谢谢,不用给我介绍,我自己看看就好。” 听闻此话销售小姐礼貌点了下头走开了,费祥越过其他奢饰品直接走到玉器区域,眼睛飘过的地方玉质似乎还不错,他满意的挂上一个微笑:想不到江市还有这么好的玉器商城。 一路边走边看,突然看到一个别致的碧玉吊坠儿,玉质上乘,做工精细,形状似一颗美人泪,背后简简单单用一条极细的白金链子穿起来,在玻璃展架里静静的躺着,费祥有点心动,他想到这条链子挂在红袖脖子上的情景。 “我能看看这个玉吊坠儿吗?”费祥问不远处的销售。 对方热情的迎上来,小心翼翼取出吊坠儿放到费祥手里,有条不紊的讲解这个吊坠儿的出处和设计做工,费祥饶有兴趣的听着,眼睛随意撇了一眼,恰好和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穿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目光相撞,对上的瞬间,费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个男人,似乎在哪儿见过? 兰润也是一愣:这个男孩,似乎,有点熟悉? 两人互相打量着,直到兰润走到费祥跟前,身边的销售看见兰润弯腰鞠躬:兰总好。 兰润微微点头示意,眼睛还在费祥身上飘来飘去。 费祥也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兰润,这个头发有些乱,皮鞋却锃亮的大叔,似乎和自己认识了好久的感觉,但费祥又确定自己之前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两人就这样互相打量着擦肩而过。 直到兰润走远了,费祥才回过神来,似乎刚才的销售叫他兰总?咦,他也姓兰吗? 兰润很想停下来问问这个小伙子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可又觉得不妥,思考的瞬间两人就错过了,他没有停下来,他没有转过身,各自怀着疑惑和遗憾,慢慢又朝对方的反方向离开。 费祥想再看看吊坠儿却没有心情了,只好又漫无目的的溜达一圈后下楼,他猜测她们应该聊的差不多了,下了楼正要出门,又看见刚才那个男人在一楼的休憩区坐着,很沮丧的样子。男人也看见了他,停顿了一下,伸出手朝他挥了一下,似乎说了一句“慢走”,费祥没听清楚,他微微一欠身,朝男人礼貌的笑笑,快步出了门。 兰润心里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戳了心脏一下,他难受的捂着胸口:刚才那个微笑,像极了她微笑的样子。 清莲,你在哪儿,过得还好吗? 费祥到叶梦家的时候,梨花儿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叶梦开门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提醒费祥动作轻点,费祥会意,压低声音问道:“没事儿吧?” 叶梦看了一眼睡梦中还紧锁着眉头的梨花儿,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费祥去旁边的书房说话。 路过客厅的时候,费祥看了一眼梨花儿,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海里突然浮现商场里那个男人的脸,似乎,梨花儿身上有一点那个人的影子?费祥自嘲的笑笑,暗想自己神经太过敏了。 “你觉得欧阳良木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叶梦关上门,直接对费祥提问。不用说,梨花儿应该毫无保留的对叶梦讲了一切,不然她不会这么问。 费祥看着叶梦,脑海里闪现出欧阳良木的脸,他几乎脱口而出:“虚伪,阴险,自负。”他的话是有原因的,费祥第一次见良木,良木表现的像个不经人事的大男孩,费祥对良木那时候还好感倍增,可是后来接触下来发现,良木脸上不经意闪过的不屑和对梨花儿命令式的邀请让他这个旁观者越来越反感,尤其是打听梨花儿的嫁妆一事,几乎败光了他所有好感度。 叶梦诧异:“梨花儿和你说的完全不同。” 费祥一副我了解的神情:“他们在一起很多年了,或许已经习惯了吧,可是人是会变的,我总觉得,欧阳良木家目的不纯。” 叶梦把窗帘放下来:“怎么说?” 费祥被这个放窗帘的举动弄的有些尴尬,别过脸去说:“如果是你娶妻,你会接二连三的问对方带什么嫁妆吗?” 叶梦看费祥不自然的表情知道他因为刚才她放窗帘的事情想多了,想轻声咳一下缓解一下尴尬,毕竟,这个动作的确不合时宜,奈何咳嗽的力度没有把握好,直接笑出了声,这下费祥更尴尬了,叶梦也红了脸颊。 “咳,晚上你睡这儿”,叶梦也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什么了。 费祥“嗯”了一声,低头翻了一下桌子上的书,都是医学专业书籍,他看不懂,似乎又尴尬了一分呢。 叶梦看到这儿转身要走,又想到话还没有问完,又转过身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我也觉得不妥,但这代表不了什么,或许对方在意的不是嫁妆的轻重,而是在亲戚朋友面前的面子,毕竟,欧阳家的生意在临城还不算小,他们在乎这个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叶梦说的和兰芝的话如出一辙,费祥看着叶梦半晌不说话,他认可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觉得欧阳家有鬼,具体什么,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景然呢?你觉得景然怎么样?”叶梦又问道。 费祥眼睛往下瞟了一下:“景然......比较有趣,懂得很多,礼貌又温和,还有......有点神秘。”费祥对景然的评价和对良木的完全不同。 叶梦咬了一下嘴唇:“好吧,你睡吧。” 转身要走,费祥叫了一声:“哎。” 叶梦又转过来一脸怎么了的表情。 “她和你提景然了?”费祥看着叶梦。 叶梦点点头:“嗯,她对景然的评价和你差不多。” 费祥“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没有话了。 “你怎么看待你姐的问题?”叶梦虽然心里清楚梨花儿的问题出在哪儿,可是她毕竟要结婚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劝她走一条勇敢的路,这时候问问费祥的想法,或许她可以帮到她。 “她跟你提起景然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默认这个人的存在了”,费祥认真的说。 叶梦也同意这话,她是想问怎么让梨花儿自己明白自己的心思,然后自己做出选择。 费祥看出了叶梦的想法,他摊开被子:“除非她自己想明白,要不然咱们说多少都没用的,她会用他们多年的感情为理由,阻止一切可能的发生。”费祥对梨花儿的了解就像对自己一样深刻,他知道她的脾气,劝,是没有用的。 叶梦叹了一口气,带上门出去了。 第三十六章 陪嫁 因为鉴定结果要一星期,梨花儿和费祥在第二天就回了临城,对于前一天晚上的事情,梨花儿一点儿也记不得了,费祥也没有提,提了也没用,梨花儿既然提了景然,她自己会慢慢琢磨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回到家,兰芝似乎一夜没有睡,精神萎靡的在沙发上打盹儿,梨花儿和费祥一进客厅就醒了,梨花儿坐在兰芝旁边:“妈,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语气里都是心疼。 兰芝坐起身,看了一眼梨花儿和费祥,神情疲倦的打了个哈欠:“我想你们也应该是这个时候回来,昨晚上我去你巧婶儿家了。” 听说去了巧婶儿家,梨花儿和费祥坐下来竖起耳朵看着兰芝。 兰芝又打了一个哈欠:“听你巧婶儿说,她是江市人,你福海叔是外来打工的,当年在江市的一家玉器店做玉器清理工作,后来做了你巧婶儿家上门女婿。” “外来的?那福海叔的故籍在哪儿知道吗?”梨花儿问。 “知道,在临城,你巧婶儿说你福海叔是临城人,所以他们在家里老人故去后才搬到临城来。” 费祥想到守墓老头儿的话,紧张的问:“临城哪个地方知道吗?” 兰芝端过梨花儿倒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知道,不过你巧婶儿说你福海叔有一个妹妹在临城。” “有个妹妹?”费祥和梨花儿同时叫出声。 兰芝惊讶的看着她俩:“怎么了?” 梨花儿抢着说:“你还记得我说叶梦查到王利有个姑姑吗?” 兰芝点点头:“记得。” 梨花儿不可思议的说:“他叫姑姑的那个女人,姓卢,叫卢青青,而且,上次我们去北郊公墓,守墓老头儿说卢江龙有个妹妹叫卢青青。” 梨花儿睁大眼睛看着同样不可思议状的兰芝,再看看费祥拧在一起的眉头,她怎么都不敢相信之前的假设是真的。 费祥也终于转过来弯儿了,惊讶的看着梨花儿的眼睛,结结巴巴的说:“王福海......和...和卢江龙......是......是同一个人?” 他的世界似乎正在崩塌,王福海和卢江龙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他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那他和红袖......费祥猛地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可能觉得这样没多大作用,费祥又起身拿着杯子去了厨房,接了一大杯冰水咕咚咕咚灌进了胃里,似乎这样好受一点了。 梨花儿和兰芝看着费祥烦躁的进了厨房,又烦躁的出来坐在沙发上,两人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费祥的动作,费祥一回头看到两张带着问号的脸,说一句:“我没事儿。” 梨花儿先忍不住了,开口道:“我知道你没事儿,但是现在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的行为吗?”如果王福海就是卢江龙,那么王福海也有可能是费祥的亲生父亲,费祥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的肢体语言,似乎没有拨云见日后的悲喜在里面,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烦躁呢。 费祥看着梨花儿:“就是......有点失落。”他想用父亲那个借口糊弄过去内心的真实想法。 梨花儿凑近费祥的脸:“是这样吗?” 费祥被这个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脱口而出:“是啊”,说完自己都心虚了。 兰芝煞有介事的看着梨花儿和费祥一问一答,冷不丁的来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红袖啊?” 费祥听这话身体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梨花儿一看全都明白了,这小子,藏的挺深啊,连她都没有发现。 费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了沙发上,他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梨花儿拍拍他的肩膀,伸了个懒腰:“妈,你去睡会儿吧,看你的黑眼圈。” 兰芝点点头,她一晚上没睡,这会儿的确困得不行了。 梨花儿对费祥:“起来吧,弟弟,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别这么早下结论,说不定不是呢。” 费祥也这么安慰自己,见梨花儿也这么说,心里又好受了一点。 “走吧,兰姨睡觉了,咱们去玉铺开门吧”,梨花儿拉起费祥,边拿衣服边说。 时间过去了一星期,期间良木打电话问梨花儿去选婚纱的事情,梨花儿推脱自己喜欢中式嫁衣,推掉了去江市的行程,不仅如此,她又说服良木去了临城的一家老店,为自己和良木定了一身正红色的喜服,梨花儿喜欢咖啡,按说也应该喜欢不染一尘的婚纱,可她却定了大红色的嫁衣,这似乎不符合她的性格,但是因为接近婚期,也因为良木正在忙着的事情,他也顾不上猜想梨花儿的心思,只好随了梨花儿的意思。 “梨花儿,鉴定结果出来了”,周二这天晚上,梨花儿接到了叶梦的电话。 梨花儿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她看了一眼在厨房做饭的兰芝和费祥,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王利和卢青青带血缘关系,卢青青和费翔亲属关系不成立,所以确定卢江龙不是费祥的生物学父亲”,叶梦说完听见梨花儿在电话那头长长的吁了口气。 时间一转眼就又过去了半月,这半个月里,梨花儿一家过得并不安生,先是二伯来家里胡搅蛮缠要求兰芝把玉铺的经营权交出来,被兰父一顿数落恐吓吓退了,接着又是大伯带着整个家族的人过来,要求兰芝出一份关于梨花儿陪嫁的清单。 兰芝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喝茶,面对暴跳如雷的苏通武,把目光转向沙发另一头的梨花儿奶奶:“妈,这件事情您说句公道话。” 梨花儿奶奶动了动嘴,似乎不愿意搀和这事儿,却在看到苏通武的眼神后说道:“兰芝啊,照我说,你就出一份清单,好让咱们大家伙儿知道梨花儿都陪嫁了些什么,咱们家就梨花儿这么一个女儿,出嫁的时候自然要风光的,那陪嫁的东西就不能少了,少了遭人笑话,咱们都合计合计,看看给添些什么东西出来,别让欧阳家小瞧了咱们苏家。” 兰芝心里冷笑:不就是想看看玉镯是不是给梨花儿么,那好,我就告诉你我给了梨花儿,我看你们能说出个什么来。 兰芝脸上挂上一副恭敬的笑:“是,妈,您说的也在理儿,那我就告诉大家,其实也用不着出清单,梨花儿的嫁妆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是一对儿玉镯,其他的都是些被子褥子什么的,不足挂齿。” “什么?你把玉镯给了梨花儿?”苏通文先跳起来指着兰芝。 兰芝看戏一样看着苏通文:“对啊,这玉镯是我的陪嫁,我现在把它转嫁给我的女儿做陪嫁,没有什么不妥吧?” 苏通文哫了一口:“我呸,你的陪嫁怎么了?我告诉你,进了我苏家门的东西,都是我苏家的,别说你男人苏秉承不在了你就为所欲为,就是在,他也得听我这个二哥的,也得听老祖宗的。” 梨花儿奶奶这时候脸色有些捉摸不透,她对兰芝说道:“兰芝啊,你做这么大的决定怎么不和你大哥二哥商量一下呢,毕竟,玉镯可不是普通物件,哪儿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呢。”奶奶语气里多少有那么一点耐人寻味,可兰芝因为生气忽略了。 梨花儿和费祥一直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表演,这时候压着的脾气瞬间爆发,看着奶奶及一众伯伯哥哥嫂子冷嘲热讽道:“奶奶,大伯二伯,哥哥嫂子们,我替我妈说一句,玉镯陪嫁不陪嫁给我,那都是我姥姥家的东西,是兰家的传家宝,我姥爷把处理玉镯的权利交给了我妈,现在你们大家来闹这一出,是想强取豪夺把这一副价值连城的玉镯据为己有呢还是觉得苏家配不上拥有这件宝贝想物归原主把它退给我姥爷保管?你们要是觉得苏家配不上这东西,我这个苏家的女儿配不上这件宝贝,我现在就可以给我姥爷打电话让他带走。”梨花儿说着拿起电话,屋里一众人赶忙抢着摁下梨花儿的手。 梨花儿的姥爷是个厉害角色,不仅玉镯,玉铺里大多数玉器都是冲着梨花儿姥爷的威信寄存的,别说苏家不敢造次,临城敢在那个瘦老头儿面前大声说话的都没有,当然,这里要把兰芝和梨花儿抛开说。 玉镯的事情就这么收场了,苏通武和苏通文面子上送来了几件金饰,说是给梨花儿的嫁妆,兰芝也没有拒绝,统统收下了。 婚期越来越近,良木每天都有电话打过来,因为习俗的原因,新人在结婚前不能见面,良木只好一遍一遍的和梨花儿打电话确认当天要用的东西有没有备齐了。“他家的确很在乎面子”梨花儿心里想。 可她并没有因为结婚而心情好一点,相反的,她的心情似乎越来越差了,叶梦也从江市赶过来住到了梨花儿家里,看着梨花儿越来越差的脸色,和费祥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梨花儿再一次失魂落魄的时候,景然打电话进来了,约梨花儿在咖啡馆见面。 第三十七章 我们是朋友 两个人相对坐在原来的地方,谁也不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个时间,这种场景,似乎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听说,你要结婚了?”景然沉默良久开口。 梨花儿扯了一下嘴角:“听小祥说的?” 景然抬头看着梨花儿:“嗯。”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咖啡馆的客人今天出奇的少,只有他们这一桌,说话声停了之后,诺大个咖啡馆就像被按了静音键,安静的让人烦躁。 “我这些日子,查了顺通百货的底。”景然想到他的新发现。 “嗯”,梨花儿并没有多少关心,她家和顺通百货早就没有关系了,顺通怎么样都是她大伯二伯的事,她不想管闲事。 “苏通武私底下吃钱,应该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景然盯着梨花儿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点光亮。 “呵,那倒是一个好杀手锏”,梨花儿嘲弄的笑笑,这个贪财的大伯,应该不会让他那个傻弟弟知道他干的事情,她不妨做一回“坏人”。 “嗯?”景然不明白。 梨花儿起身,换了一杯茶过来重新坐下,精神状态似乎好了点:“我四月一号结婚,到时候来参加哦。” 景然没想到梨花儿会突然换这个话题,他探究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来。 梨花儿看着景然的眼睛:“怎么,不相信?” 景然也盯着梨花儿,半响之后自嘲的摇了摇头:“哼!相信,真的要嫁人了?” 梨花儿喝了一大口茶:“对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成眷属,岂不美哉?”她今天没有喝咖啡。 景然想笑一下,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生生把表情变成了失落:“你很爱他?” 梨花儿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啊。”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景然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把双手在桌底下握成拳,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哪儿有不开心,我很开心”。 梨花儿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可是受传统观念的影响,这时候让她对自己的婚事做出不寻常的反应还是需要勇气的,她不想让母亲陷入舆论和两难的境地,况且良木真的对她很好,他们一起走过了青春最灿烂的日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同于良木的风格,也带给自己不同的感受,似乎心里有了他的位置......她不敢往下想,她不想做出惹人耻笑的事情。 “梨花儿,你不用装,小祥都告诉我了”,他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孩,似乎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梨花儿心里一颤:“是吗?都说什么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景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想确认她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话出口后才觉得更加苍白无力,她自愿与否,都与他没有关系,那只是她的执念,里面没有他的存在。 “嗯,想清楚了,以前常听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归宿,那时候我不理解,现在倒是挺明白了,爱情是不顾一切向着对方的方向奔跑的过程,而婚姻,就是那最终的紧紧相拥”,梨花儿看着窗外,她似乎麻痹了自己,忘了来见景然的目的。 “你现在即将拥有的婚姻,你觉得幸福吗?你的心里,有没有我一点点的位置?”景然最终奔溃,他不再逃避。以前他觉得自己对她仅仅是有好感而已,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如果她愿意,他立马就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去谁都不认识的城市,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梨花儿没有抬头看景然一眼:“有些人,只适合做朋友,景然,我们是朋友,对吗?” 景然听梨花儿这么说,气的在心里骂街,但是因为涵养还在,并没有把肚子里骂人的话说出来,只是紧紧盯着梨花儿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的心里,有没有我一点点的位置?” 梨花儿的眼角湿润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吗?她觉得是有的,可是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体面地知道:她不能,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说话啊”,景然眼神迫切起来,梨花儿的迟疑让他有片刻的欣喜,他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要不然她不会这么犹豫。 “景然,有些事情不要说破,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你知道的,我不会也不能做出让别人戳我母亲脊梁骨的事情,所以,不要问了,就给对方留一点体面,以后也好相见,好吗?”梨花儿深吸一口气。 闻言景然明亮的双眸突然就暗下来,像夜晚的流星,划过一道绚丽的光之后掉入黑暗,从此寂静无声。 两个人对坐到咖啡馆的服务员都趴在咖啡桌上睡着了才发现外面已经黑漆漆一片,景然拿起衣服:“我送你回去吧,夜深了。”他知道她不会跟他走了,也是,她是多么骄傲的女孩,怎么可能会不顾声誉不顾家庭,再说了他喜欢的不也是她的这份真么。 梨花儿也站了起来,穿好外套就和景然一起出门了,景然没有去开车,梨花儿也没有要求开车送,两个人肩并着肩,像商量好的一样步调一致的穿过大街,谁也没有说话,梨花儿在距离大门一百米的地方停下来 :“你走吧,别送了”梨花儿说。 景然也不说话,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梨花儿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一百米的距离,梨花儿拼尽了所有力气,她微微颤抖着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又迅速关上了,她害怕自己会动摇,不顾一切冲出去告诉他:我愿意跟你走。 大门合上后,黑暗中一个人影点了一支烟,看着梨花儿家的大门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他猛的嘬了一口,把烟轻轻扔在地上,拿脚使劲蹂躏,当他再抬起脚的时候,脚底下的半截烟已经七零八碎,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人影随即离开,借着路上稀疏的灯光,依稀能看清楚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一张狠戾的,扭曲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欧阳良木。梨花儿要是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知道,欧阳良木在咖啡馆外的报亭里从她坐下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进了家门。 第三十八章 大婚 两个人相对坐在原来的地方,谁也不说话,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个时间,这种场景,似乎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听说,你要结婚了?”景然沉默良久开口。 梨花儿扯了一下嘴角:“听小祥说的?” 景然抬头看着梨花儿:“嗯。” 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咖啡馆的客人今天出奇的少,只有他们这一桌,说话声停了之后,诺大个咖啡馆就像被按了静音键,安静的让人烦躁。 “我这些日子,查了顺通百货的底。”景然想到他的新发现。 “嗯”,梨花儿并没有多少关心,她家和顺通百货早就没有关系了,顺通怎么样都是她大伯二伯的事,她不想管闲事。 “苏通武私底下吃钱,应该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景然盯着梨花儿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一点光亮。 “呵,那倒是一个好杀手锏”,梨花儿嘲弄的笑笑,这个贪财的大伯,应该不会让他那个傻弟弟知道他干的事情,她不妨做一回“坏人”。 “嗯?”景然不明白。 梨花儿起身,换了一杯茶过来重新坐下,精神状态似乎好了点:“我四月一号结婚,到时候来参加哦。” 景然没想到梨花儿会突然换这个话题,他探究的看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儿蛛丝马迹来。 梨花儿看着景然的眼睛:“怎么,不相信?” 景然也盯着梨花儿,半响之后自嘲的摇了摇头:“哼!相信,真的要嫁人了?” 梨花儿喝了一大口茶:“对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终成眷属,岂不美哉?”她今天没有喝咖啡。 景然想笑一下,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生生把表情变成了失落:“你很爱他?” 梨花儿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对啊。”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景然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他把双手在桌底下握成拳,攥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哪儿有不开心,我很开心”。 梨花儿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可是受传统观念的影响,这时候让她对自己的婚事做出不寻常的反应还是需要勇气的,她不想让母亲陷入舆论和两难的境地,况且良木真的对她很好,他们一起走过了青春最灿烂的日子,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同于良木的风格,也带给自己不同的感受,似乎心里有了他的位置......她不敢往下想,她不想做出惹人耻笑的事情。 “梨花儿,你不用装,小祥都告诉我了”,他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女孩,似乎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梨花儿心里一颤:“是吗?都说什么了?”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景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想确认她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是话出口后才觉得更加苍白无力,她自愿与否,都与他没有关系,那只是她的执念,里面没有他的存在。 “嗯,想清楚了,以前常听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归宿,那时候我不理解,现在倒是挺明白了,爱情是不顾一切向着对方的方向奔跑的过程,而婚姻,就是那最终的紧紧相拥”,梨花儿看着窗外,她似乎麻痹了自己,忘了来见景然的目的。 “你现在即将拥有的婚姻,你觉得幸福吗?你的心里,有没有我一点点的位置?”景然最终奔溃,他不再逃避。以前他觉得自己对她仅仅是有好感而已,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如果她愿意,他立马就带她离开这个地方,去谁都不认识的城市,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梨花儿没有抬头看景然一眼:“有些人,只适合做朋友,景然,我们是朋友,对吗?” 景然听梨花儿这么说,气的在心里骂街,但是因为涵养还在,并没有把肚子里骂人的话说出来,只是紧紧盯着梨花儿的脸,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的心里,有没有我一点点的位置?” 梨花儿的眼角湿润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吗?她觉得是有的,可是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体面地知道:她不能,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说话啊”,景然眼神迫切起来,梨花儿的迟疑让他有片刻的欣喜,他觉得她心里是有他的,要不然她不会这么犹豫。 “景然,有些事情不要说破,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你知道的,我不会也不能做出让别人戳我母亲脊梁骨的事情,所以,不要问了,就给对方留一点体面,以后也好相见,好吗?”梨花儿深吸一口气。 闻言景然明亮的双眸突然就暗下来,像夜晚的流星,划过一道绚丽的光之后掉入黑暗,从此寂静无声。 两个人对坐到咖啡馆的服务员都趴在咖啡桌上睡着了才发现外面已经黑漆漆一片,景然拿起衣服:“我送你回去吧,夜深了。”他知道她不会跟他走了,也是,她是多么骄傲的女孩,怎么可能会不顾声誉不顾家庭,再说了他喜欢的不也是她的这份真么。 梨花儿也站了起来,穿好外套就和景然一起出门了,景然没有去开车,梨花儿也没有要求开车送,两个人肩并着肩,像商量好的一样步调一致的穿过大街,谁也没有说话,梨花儿在距离大门一百米的地方停下来 :“你走吧,别送了”梨花儿说。 景然也不说话,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梨花儿没有回头,一直往前走,一百米的距离,梨花儿拼尽了所有力气,她微微颤抖着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后又迅速关上了,她害怕自己会动摇,不顾一切冲出去告诉他:我愿意跟你走。 大门合上后,黑暗中一个人影点了一支烟,看着梨花儿家的大门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他猛的嘬了一口,把烟轻轻扔在地上,拿脚使劲蹂躏,当他再抬起脚的时候,脚底下的半截烟已经七零八碎,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人影随即离开,借着路上稀疏的灯光,依稀能看清楚那是一张男人的脸,一张狠戾的,扭曲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欧阳良木。梨花儿要是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知道,欧阳良木在咖啡馆外的报亭里从她坐下去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直到她进了家门。 第三十九章 执意要嫁的理由 临城的婚俗礼仪繁多,按习俗新娘由托事儿的人接来即可,新郎只在大门前等新娘下车后接过新娘手里的喜花一头,再由托事儿的两人在门口点上火盆,新人双双跨过火盆进入大门,来到正厅先跪天地再跪父母,夫妻对拜之后新郎掀开新娘盖头,在众人鼓掌喝彩声中喝完交杯酒,接下来有男方掌事的领着一双新人挨个儿敬酒,喜得祝福之后新娘和身边跟随的伴娘会被托事儿的女人送进婚房休息,而新郎则是和亲朋好友同学发小在厅院里喝酒聊天。 折腾了一天,梨花儿好不容易在行完礼数之后到了婚房,婚房在老院子的旁边,从厅院开了拱门到了侧边的偏院,这个之前是没有的,想必欧阳家是为了让他们小两口有自己的空间刻意把旁边的院子收购来做了他们的婚房的,这样大家住着既不尴尬,也会保留彼此的隐私,不得不说欧阳静想的还真周到。 梨花儿进了拱门直接奔着客厅方向去了,进去就坐在了沙发上,她在刚才敬酒的时候看到景然,这会儿心里堵得难受。叶梦看到梨花儿这样也猜了了个八九不离十,敬酒的时候她跟在梨花儿后面,看得出景然虽然表面上笑着祝福“白头偕老”,眼睛里却是一片水汽朦胧,叶梦舔了一下嘴唇,她明白她执意要嫁给已经没有多少感情的欧阳良木的初衷,却不苟同,在她看来,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值得搭上一辈的幸福去求圆满。 “小梦,几点了?”梨花儿靠着沙发,看着一屋子的大红色,她只觉得晕。 “七点半,你要吃点什么吗?”她记得梨花儿从早上到现在几乎没有吃过东西。 梨花儿摇摇头:“没胃口,你去吃吧。”梨花儿也记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可她现在真的没有胃口。 叶梦叹了一声气:“我去拿点吃的过来吧”。没有理会梨花儿的拒绝,叶梦去厨房搬了一大桌子的菜,那些鱼翅燕窝什么的都搬了好几份。她真的饿了,一天没怎么吃东西,就是和王利分手,她的饭也是一顿没拉下。 “快来吃点,这些厨房说是欧阳良木嘱咐专门给你做的”,叶梦跐溜着一个鱼头对梨花儿说。 梨花儿还是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刚刚大婚的新娘,倒有种像是完成任务的感觉。 叶梦看梨花儿没反应,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走过来冷不丁地一把拎起梨花儿,没错,是拎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呆若木鸡眉头紧皱,哪儿有半分新娘该有的样子?连你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是不是?我告诉你苏梨,你给我打起精神听着,你现在后悔你还来得及,你们还没有领结婚证,法律上还没有建立夫妻关系,你可以走,可以悔婚,可以堂而皇之的追求你内心的感觉,可是你一旦领了结婚证,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叶梦干脆利落的性格在这个时候丝毫不会心软,她极力想叫醒迂回在自己世界里的她,这些话几乎就是她吼着说出来的。 梨花儿被叶梦这一拎似乎清醒了,她睁大眼睛看着叶梦,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叶梦一看:嘿,有戏,有点反应了,那就接着骂,骂醒为止。 叶梦把梨花儿往沙发上一甩,继续用刚才的口气说:“你看看现在的你,哪儿还有一点当初敢爱敢恨的样子,你借口恋爱了四年所以要结婚,实际上就是怕丢了名声,怕别人背地里说你闲话,说你苏梨不检点,说你谈了好几年对象不清白,所以你才找什么狗屁答案的借口麻痹自己接受这样一场已经没有感情的婚姻。” 梨花儿的表情由迷茫到羞愧再到愤怒,她也吼起来:“你知道什么,你没有体会过失去亲人的滋味,你不知道那种痛苦,别说什么你懂得,你不懂,这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永远不懂那个没有答案的等待有多煎熬”。 叶梦偷偷弯了下嘴角,起码她有精神气儿了,不行,还得接着来,争取把她骂醒了:“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没有结果就已经是结果了,你还想要怎样?别人几句话你就蒙着脑袋往上撞,你的独立呢?你的个性呢?喂狗了吗?” 梨花儿吵不过叶梦,叶梦的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往外蹦字儿,她第一次感觉招架起来不太容易。梨花儿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重新坐下来看着叶梦,认真的说:“我查过了,当时我从北京回来坐的那趟车,除了我母亲,只有良木知道,我大伯二伯根本不知道我坐哪趟车回来。” 梨花儿的话像一记闷拳重重砸进叶梦耳朵里,把她要说的话硬生生给堵了回去,叶梦挨着梨花儿坐下,看着她精致的妆容说:“你说的是真的?” 梨花儿看了叶梦一眼,无声的点了点头。 叶梦看了一眼拱门,压低声音对梨花儿:“可是我不明白……” 梨花儿望着院子的一出发呆,半响,才幽幽吐出一句:“或许,醉翁之意本来就不在酒,而在我的嫁妆里吧。”她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她去欧阳家吃饭的那一幕越想疑点越多,欧阳静提起玉镯时良木居然没有惊讶的反应,说明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还有她终于想起之前欧阳静那句话,那句关于父亲已经不在了的“客气”话,她越想越不对劲。 她的爱情,或许早已经变了质。 叶梦和梨花儿在欧阳家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整个事件,期间没有什么人进来,直到晚上九点多,叶梦一看时间不早了,准备起身离开,费祥和兰芝进来了,兰芝一见梨花儿,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终于是眼睛转了一圈后只说了一句:“梨花儿,我带着小梦先回家了,你有什么情况给我打电话。” 梨花儿心里难受,点了点头把几个人送到拱门门口,看母亲弟弟他们消失在欧阳家院子的尽头,梨花儿站了很久,回过神后朝前厅看了看,欧阳良木似乎还在和朋友喝酒,她怅然若失:今夜之后,一切都会成定局,景然,我们就只做朋友吧。 梨花儿回到卧室,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四十章 舅舅你有孩子吗 费祥和叶梦一左一右坐在兰芝旁边,车由小六开着,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路到了家。叶梦和费祥也沉默了一路,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对兰芝,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说嫁人就嫁人了,不难过是假的,她只是在他们面前强撑着罢了,这时候就连最会调节气氛的小六都一路没话,何况他们两个不太擅长哄人的人呢。 兰芝几个人到门口才发现家里面亮着灯,费祥毫不犹豫转身捡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就要往里冲,小六把他们送到门口就走了,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而他是唯一的一个男子汉,他要保护好叶梦和兰姨。 兰芝按下费祥的棍子:“不用紧张,是梨花儿舅舅,你也叫舅舅。” 费祥之前没有见过梨花儿舅舅,不过听兰芝说过是因为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被梨花儿姥爷赶出家门去了,到现在也是二十多年没有回家了。 “是个狠人”,费祥在心里这么评价这位从未谋面的“舅舅”。 一进客厅费祥看到沙发上斜靠着一个男人,上身穿一件白衬衣配一件纯黑色马甲,同色的西裤烫的笔直,脚上一双看起来做工精致的皮鞋擦得锃亮,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因为只开了地灯,看不清男人的脸,不过能感觉到男人浑身散发的不羁和慵懒。 “这副尊容倒是很符合兰姨对他的形容”,费祥心里想。因为兰父的原因,他对除兰芝之外的他们家人都没有好印象。 “这个男人还挺有范儿嘛”,叶梦看了一眼后在心里评价,她不知道他们对眼前这个男人的那些“褒奖”。 看兰芝回来了,兰润放下手里的茶碗站起来:“回来了?”眼神飘过兰芝的身边,在看到费祥之后愣住了: “是他!他怎么在这儿?”兰润心里想。 “是他!她就是兰姨的弟弟?”费祥心里想。 兰润和费祥互相盯着对方,兰芝一看,赶紧介绍:“小祥,这就是我给你说的舅舅。” 侧身又对兰润说:“润儿,这是费祥,我的......儿子。”兰芝没有和兰润提起过费祥,她觉得没必要,兰润因为没有回过家的原因,也不知道兰芝还有这么个“儿子”,这是兰润第一次知道费祥的存在。 兰润盯着费祥看你了半天,伸出手:“你好,费祥?你姓费?”兰润伸出的手抖了一下,他疑惑的看着兰芝和费祥,兰芝突然之间多出个儿子不说,似乎姓都很特别,和他的她是一个姓呢。 费祥其实不愿意过多接触他,但因为兰姨,他还是礼貌的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你好,我是费祥。” “你姓费?”兰润又重复了一遍,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费祥心里好笑,嘴上却礼貌又得体:“是,我姓费。” 兰润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兰芝看兰润的样子,不由分说先按他坐下:“这个说来话长,咱们先看看这个”。说着兰芝去了卧室拿出来一只玉碗,正好是巧婶儿家的那只,梨花儿在出嫁前把它交给了母亲保管。 兰润见兰芝这么说便暂时不再打听费祥的事情了,只是时不时看着费祥的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是同一块石头”,兰润将碗取出来轻轻摸了一下说。 兰芝又和兰润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夜就深了,叶梦打了一个哈欠,兰芝看到赶紧说:“哎,光顾着说话了,都已经这么晚了,睡吧小梦,你住梨花儿那屋吧。” 叶梦确实困了,她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兰芝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又看了看费祥和兰润:“润儿,你今晚和小祥挤一晚吧,没有收拾好的房间了,小祥,你看行吗?” 费祥在刚才他们聊天的时候就想到住的问题了,这时候兰芝这么一提,他倒是没有多大反应,反正床大,住一晚上而已,他也就随意了,兰润倒是惊讶的不行,看着兰芝半天没有合上嘴。 “你......不想睡?”兰芝看着兰润的表情,她这个弟弟从小就怪毛病多,这时候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兰润看着费祥,又看看兰芝:“愿意,愿意,走吧,睡觉。”莫名的,他想多跟这个小男孩接触接触,现在兰芝这么安排,他哪儿有不愿意的道理。 费祥礼貌的领着他到了自己卧室就出去洗漱了,留下他一个在屋子里,兰润很好奇这个男孩子的卧室是什么样子的,进门后就四处打量,忽然,他看到了费祥放在立柜中间台面上的石头,出于好奇,兰润不由得凑近了看,这一看不要紧,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石头上赫然刻着“费清莲之位”五个大字,那是费祥自上次回来后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费清莲,清莲,你走了吗?你走了,……这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兰润的脸色惨白,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嘴巴蠕动着,却只听见细如蚊蝇的呜咽声。 费祥进来的时候,兰润像没事儿人一样坐在床头看费祥平时随手看的书,假装不经意的,兰润指了指石头:“小祥,这位是?” 费祥顺着兰润的指尖瞄了一眼立柜,神情自然的介绍:“是我母亲。” 兰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为了不让费祥怀疑,他故作不在意的咳了一声,又似闲聊天般的,问了一句:“哦,你是我姐的干儿子?你的母亲什么时候……” 费祥其实不愿意多谈自己的母亲,可是因为和人共处一室,两人又睡不着,只好耐着性子回答:“十几年前了,生病过世的”,他知道他下句要问什么,所以一起回答了。 兰润拿着书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把书放回原处,站起身装作口渴的样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兰润觉得横在心里的石头压的心生疼。 费祥没有注意兰润的表情,他麻利的把自己的被子往外面挪了挪,弯腰从床底下拉出一床新被子铺在了另外一侧,兰润看着这个半大小伙子的背影,眼里的泪怎么都堵不住,为了不让费祥看到他的异常,兰润顺势关了灯。 两人躺在床上沉默着,费祥有睡觉前看书的习惯,但是现在似乎不太合适,他又不知道聊点什么,只好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兰润想聊聊他的故事,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谈起,酝酿良久,他轻轻问了句:“小祥,你睡了吗?” 费祥睡不着,听见兰润的声音,他微微翻了一下身体回答:“没有呢,睡不着,也不知道姐怎么样了。”费祥担心梨花儿,他总预感要发生什么事情,说不上来的心悸。 兰润听费祥这么说,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就是倔,和我姐一个样儿。” 费祥“嗯”了一声,他第一次和这个男人达成了一致。 兰润兜兜转转还是把话题绕到了费祥身上:“小祥,你是临城人吧?”兰润想确认费祥的母亲是不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不是,我小时候在江市的,母亲去世后我才来的临城”,费祥回答的很自然。 “你母亲得的什么病?”兰润打开一盏床头的小台灯,他们都睡不着,聊聊天也好。 ...... “相思病”,费祥想到母亲心里的那个男人,那个会画画的临城人,想到养父对自己和母亲的虐待,想到母亲临终前的嘱咐,他这么回答他。 兰润的心又开始呜咽,他现在基本能确定,费祥的母亲,应该就是自己找了将近二十年的人。 “那你是怎么来的临城呢,你那时候应该还很小吧?”兰润尽量让声音平静下来,他不敢流露出真感情,他怕这个男孩怀疑,也真是奇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兰润,居然怕一个小毛孩子。 “要饭来的,兰姨见我可怜收留了我,舅舅,你会画画吗?”费祥的声音听不出来任何的哀怒喜悲,平静的像一湖死水。 兰润被这一声舅舅叫的失了神,他脱口而出:“会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特别爱画画,爱到和我爸爸决裂也要完成我的画家梦,你想学画画吗?” 费祥在听到那一声“会啊”的时候,眼神明显空洞了,他听到他问母亲的时候就有种预感,这个叫兰润的男人,就是他要找的人,果不其然。 兰润没听到费祥的回答,他扭过头看费祥,只见费祥望着天花板出神儿,兰润凑近看了看,费祥的眼神空洞,看不出焦距。兰润以为费祥有睁着眼睛睡觉的习惯,轻轻摸了摸费祥的头发,把灯关掉了。 “舅舅,你有孩子吗?”费祥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兰润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惊魂未定的兰润来不及想就脱口而出:“没有”。 “那你结婚了吗?”费祥似乎特别想知道这个答案,他语气迫切。 “没有,小鬼,你还不睡?”兰润感觉和这个男孩又走近了一步,不由得疼爱的说道。 “我不困,舅舅。” 费祥一口一个舅舅,和之前的态度天差地别,在他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一度想告诉他他有一个孩子,可他又忍住了,他怕这一切都是在做梦,都是误会,不真实的误会。 兰润转过身看着费祥:“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父亲呢?他怎么会让你一个小孩到处乱跑呢?”他想知道,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我没见过我父亲,我母亲去世后,我养父就把我赶出来了。”费祥转头看着母亲的石碑心里喊:妈妈,这是你念念不忘的爱人吗?这是我的爸爸吗? 兰润觉得这一晚上心脏被暴击了无数次,他有点承受不了这么多消息。他找了近二十年的她早已不在人世,她的孩子流落无依在陌生的城市,他欠她的太多了。 两人聊到天亮,兰润起床后洗漱了,费祥快速的捡起兰润枕头上的几根碎头发,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新郎失踪 几个人吃完早餐,兰润要回江市,兰芝再三劝说兰润回家看看也没劝动他。兰润拿了车钥匙出门,叶梦因为上班也搭兰润的车一起回去,兰芝和费祥只好将二人送到门口,嘱咐着两人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兰润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打开车门还没迈出去脚呢,就听到一声沙哑的“妈”。 兰润疑惑的随大家回过头,这一看不要紧,魂差点都给吓飞了。梨花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两只眼睛肿的像挂在眼窝处的灯泡,嘴唇干裂,身上梅花色的敬茶旗袍也是脏乱不堪,裸露在外的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四月的天气还不太暖,梨花儿就这样身着单薄出现在兰芝和大家面前,她身后没有关怀备至的新郎,眼中尽是悲伤。 兰芝被梨花儿这幅模样吓丢了魂儿,站在梨花儿面前一动不动的盯着女儿,叶梦惊讶的捂住嘴巴喊了一声:“梨花儿。”兰芝听到叶梦的呼声才动了一下,猛地扑过去抱着梨花儿哭了出来:“梨花儿,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啊?” 费祥也扑上去抱着梨花儿的肩膀眼泪滚滚而下:“姐,姐,姐”。费祥心里早就把梨花儿当成了亲姐姐,看见梨花儿这样,费祥哽咽到除了喊“姐”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兰润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西服披在梨花儿身上,抱住兰芝母女轻轻说:“先进去。” 兰芝闻言紧紧抱着梨花儿的肩膀和费祥一左一右半架着梨花儿往屋内走去,期间兰芝脱下自己的大衣给梨花儿裹身上,用力抱紧瑟瑟发抖的女儿。 进门后梨花儿就蜗在沙发里,眼泪滚滚而下,任凭兰芝怎么哄怎么劝都不吭一声,见此,兰润轻轻拉开兰芝,上前把梨花儿拥在怀里,边抚摸她的头边安慰:“没事儿了,梨花儿,没事儿了,舅舅在这儿,别怕,舅舅陪着你。” 兰润的怀抱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在这个怀抱中梨花儿觉得很安全,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她抬头看着兰润的脸叫了一声:“舅舅”。 梨花儿的眼中满是恐慌和不安,兰润拭去梨花儿脸上的泪,温柔的回应:“嗯,舅舅在,没事儿,不怕啊,乖。”血缘真的是非常奇妙的东西,虽然梨花儿之前从未见过兰润,却觉得这个胸膛像父亲般让自己心安。 “告诉舅舅,发生了什么事儿?”兰润拉紧梨花儿身上披着的大衣,关切的看着梨花儿问道。 梨花儿抓紧大衣的衣角,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良木失踪了。” 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兰芝惊讶的捂住嘴巴,叶梦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梨花儿,费祥失神的看着兰润的脸,兰润皱了下眉头,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他暗暗握住了拳头,语气突然认真严肃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儿?” 梨花儿把腿蜷起来锁在沙发上,露出小腿上的伤,费祥见状赶紧去找了红花油,叶梦转身倒了一杯水给梨花儿,兰芝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恍惚,仿佛,时间倒退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那天,她也像梨花儿一样目光呆滞,浑身冰冷的缩成一团。 从梨花儿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兰芝知道了个大概:梨花儿睡着前良木似乎还在前院里喝酒,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身旁的被子冷冷的,良木在新婚第一晚没有来陪自己,梨花儿虽然心里不舒服却给自己找了理由,说不定是他喝多了,睡在前院他之前的房间了呢,这么想着,梨花儿便赶紧换了一身衣服赶去前院,因为要敬茶的缘故,她刻意穿了早就准备好的梅花色旗袍,几步赶到客厅,欧阳静和**以及老太太都已经端坐在餐桌前等他们,看到梨花儿一个人进来,几个人非常惊讶‘良木呢?’欧阳静问梨花儿,梨花儿说了句良木没有回新房睡觉,并说了一句是不是忘了自己结婚去原来的屋子睡了,欧阳静听这话脸上挂不住,抄起手边的黄木挑子就往良木卧室冲过去,等欧阳静去卧室一看,良木也不在卧室,命令上上下下的人去找,翻遍了整个欧阳家大院也没有找到,一家人这才慌了,良木的性格不是办事无厘头那种人,何况他对梨花儿用情至深,新婚夜消失非比寻常,欧阳静一下子慌起来,整个欧阳家鸡飞狗跳,梨花儿也一个屋一个屋的翻了一遍,她还想他是不是喝过头随便睡哪儿了,可是没有,欧阳家没有良木的身影,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欧阳全家都奔溃了。同样奔溃的,还有新婚燕尔的梨花儿,他们毕竟有四年感情,她不难过是假的。当年父亲失踪时她已经在强撑,现在新婚丈夫不见了,她的倔强再也撑不起泛滥的悲伤。 几个人听完梨花儿的叙述震惊不已,叶梦这个局外人虽然觉得此事蹊跷,但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兰芝和费祥帮着给梨花儿上药擦眼泪,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 兰润若有所思的看着几个人,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欧阳良木在新婚夜失踪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临城,连远在江市的景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惊讶不已的景然一遍一遍给梨花儿家打电话,一遍一遍被告知梨花儿不愿意听电话。焦急的景然扔下手头的文件就开车往临城赶,到了临城,街头巷尾都是议论欧阳良木失踪的声音,连带着十几年前临城失踪的两起事件都被拿出来说一说,讲故事的人越讲越玄乎,描述的绘声绘色,仿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似的。 梨花儿沉默了许多,她没有再回欧阳家,这些天除了上卫生间,几乎从不出门,也不让人进去,兰芝心疼女儿,顶着浮肿的黑眼圈给梨花儿变着花样煲汤,梨花儿都是喝一两口就端出来了。 兰润把叶梦送到江市后又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梨花儿不让人进她的房间,兰润就站在窗外和梨花儿聊天,耐心开导她。 时间不紧不慢过去了俩月,外面的传言更盛,良木失踪后欧阳家也未来人接梨花儿回去,可能也相信了那些迷信吧。 传言说梨花儿是个克夫的女人,克了自己的丈夫,克垮了欧阳家的事业。欧阳家生意自从欧阳良木失踪后的确有迫降趋势,但这个和梨花儿一点关系没有,街头巷尾的传播声音越来越离谱,传到兰芝耳朵里的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版本:传说兰家的玉镯来历不明,具有异力,身份配不上它的人拥有它会带来家破人亡之灾,只有它真正的主人才有能力驾驭它,才能让它佑主繁荣,生生不息,因为如此,兰芝的丈夫才会莫名失踪,梨花儿的新郎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兰芝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凄凉的坐在院子里望着梨花儿的房间。兰芝瘦了,瘦的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自从丈夫失踪后,女儿就成了她最大的情感寄托,梨花儿的遭遇几乎击垮了这位平凡的母亲,她也越来越沉默了,即使费祥或者兰润和她聊天,她也会常常走神儿。更多的时候,兰芝只是搬一把椅子,静静的看着梨花儿的房间出神儿。 屋里的梨花儿也同样目光呆滞,即使舅舅或者费祥在窗外大声和她说话,她也只是不吭声或者几不可闻的回答一声“嗯”。梨花儿关了自己两个月,兰芝在院子里坐了两个月。 第四十二章 良木奶奶去世了 这天,梨花儿难得的,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裙子出来了,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兰芝眼神空洞没有焦距,梨花儿叫了一声“妈”,好一会儿,兰芝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咳嗽两声,上前一把抱住了梨花儿。 兰芝越发单薄的身子咯疼了梨花儿的心,她用力抱紧母亲,连声说着对不起,眼睛猛然间越过兰芝鬓角才发现母亲的鬓角悄悄冒出好多白发,再看脸上,也是眼袋下垂,皱纹尽显,一下子仿佛老了二十岁。梨花儿哭的不能自己,这件事情熬白了母亲的头发,熬垮了母亲的身子,梨花儿内疚自己的任性和自顾自的难过拖累了母亲,她哭的更厉害了,兰芝也泪流不止,任凭费祥和兰润怎么劝都止不住。 另一边的欧阳家自从欧阳良木失踪后就大门紧闭,此时欧阳静和**静静坐在江市手术室的外面,良木奶奶因为接受不了良木失踪的事实,几次脑溢血被抢救回来。这次,是尤敬带着尤玉婷来探望的,说是探望,实则是讽刺,尤敬大刺刺往沙发上一瘫,唾沫星子横飞:“我说欧阳兄啊,你说你这叫什么?自作自受吧?你要是当初同意良木娶了我家玉婷,现在说不定已经抱孙子了,你看看你现在,别说孙子了,连儿子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这是何苦来呢。” 欧阳静听这话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半会气急说不什么反驳的话,尤敬喝口水功夫又想到了新的词奚落他:“不过你也别着急,你看不也没找到良木这小子的尸体嘛,说不定命大还活着呢,退一步说,就算他死了,你们两口儿也还年轻,再要一个也说不定啊是吧哈哈哈。” 欧阳静气的浑身颤抖,良木奶奶一直在屏风后面听,这时候三步并做两步走出来直奔着尤敬而去,还没到跟前已经举起了拐杖,嘴里骂道:“你个不知好歹的混账玩意儿,亏了我欧阳家当时提携你,到让你这泼皮无赖成了杂耍的猴儿,骑到我欧阳家头上来了。” 拐杖还没有落下去,尤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用力一甩,老太太摔出去老远,尤敬冷笑:“您大概忘了当年我们不顾性命救你的事情了,这么多年了,你除了刁钻刻薄对我提携过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说你还欠着我一条人命,就是一条狗,救了它还知道感恩呢,你,连狗都不如。”老太太当年当家惹怒了族里其他人,在她单独外出谈生意的时候有人派人暗杀她,是尤敬救了她一命。 自诩一生强硬的老太太哪儿受过这种侮辱,本来就摔在地上起不来了,再听见尤敬这话,一时气急,直接晕过去了,欧阳静和**手忙脚乱的叫了救护车送医院了。 欧阳家老太太又住进了医院,欧阳静是医院家里两头跑,忙的顾不上打理公司,似乎,也不想打理了。老太太被确认为脑溢血,一直躺在床上滴着液,病情也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 这天,老太太难得想出去晒晒太阳,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还是拿了一条披巾,推着老太太去了医院后面的花园,这是江市最好的医院,环境也还算优美,老太太正准备好好呼吸点新鲜空气,就听身后同样出来遛弯儿的病人相互八卦:“你知道吗?临城的一个家族,好像是姓兰,她们家女人都克夫,只要和她们家女人结了婚,男人就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哦天啊,是吗?”另一个病人迎合的接过话。 “对啊,听说欧阳家的独苗娶了兰家的孙女,新婚夜人就失踪了,同样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说邪乎不邪乎。”这八卦的嘴哪儿都有,老太太却当了真。 **赶紧把老太太推向别处,避免老太太受到刺激,可这欧阳家新郎官失踪的消息像长了草,走到哪里都是议论声,各种版本都有,简直比评书还精彩。 老太太又钻了牛角尖,一定要听这些个版本,说是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家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云云。这一听不要紧,老太太终于在听第三个版本的时候晕过去了,**和护士急忙把老太太推进手术室,又通知了欧阳静,所以就看到开始欧阳静和**焦急在手术室门口徘徊的两个人。 手术室的门比想象中开的时间晚一点,欧阳静紧盯着医生的嘴巴,仿佛那就是母亲的救命坛,这个坛只要说母亲没事了,那就是一定没事了,以往都是这样的。 “我们尽力了,很抱歉。”大夫一脸疲惫的拍拍他肩膀走开了,留下**和欧阳静傻傻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后两人冲进手术室扑在老太太身上哭的不能自己,老太太用眼神示意儿子叫**出去,欧阳静明白,打发**去找大夫,**走后欧阳静俯下身,仔细听老太太的话,半响后,他惊讶的无以复加,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老太太就撒手人寰了。 欧阳家老太太去世的消息再一次轰动了临城,本来之前的事情已经淡下来了,老太太这一死,热度重新又上来了。 梨花儿没有去参加葬礼,也没人叫她,想想也是,虽然他们办完了婚礼,但是还没有正式领证,而且欧阳良木这一失踪,欧阳家请梨花儿回去戴孝送别遗体也显得突兀,更会让街头巷尾的流言更盛,看来,欧阳静和梨花儿一样,也希望这件事情能冷却下来。 梨花不见景然,景然便把当时婚礼上自己记得住的客人挨个儿访问了一遍,因为当时他自己在梨花儿敬完酒之后就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根本无从知道。从大家的叙述中,景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良木在敬完酒之后又和几个同学喝起了酒,喝的最后不省人事才被欧阳静叫人送回新房,那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大家也都起身告辞了。本以为这一家经历大喜应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没想到第二天就传出了欧阳良木失踪的事情。 那么,欧阳良木在婚房里,经历了什么,梨花儿又经历了什么呢?景然越想越乱,干脆起身拿起车钥匙又去了梨花儿家。 第四十三章 留下来的线索 景然到的时候,梨花儿一袭白裙在厅里面喝粥,脸上看不出悲喜,似乎,瘦了一点,脸色苍白了一点。 “来了?”梨花儿率先打招呼。 景然点点头,心里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坐吧。”梨花儿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景然顺着梨花儿的手指坐下来,上下打量着梨花儿,他想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别难过吗?似乎有点假。 “我变难看了?”梨花儿微笑起来。 景然摇摇头:“没有,好看。”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可真的看见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段时间,你费心了。”梨花儿指的是咖啡馆。这两月,梨花儿的咖啡馆一直由费祥和景然帮忙打理运作,小六有时候也过来帮忙,三个男人也为寻找良木的事情没少出力,可一个大活人就那么嗖一下不见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景然无所谓的一笑:“小事儿,不用感谢。” “你应该查到了点什么吧?”以梨花儿对景然的了解,他应该会感兴趣这件案子。 景然停顿了一秒,点点头:“查到了一点。” “说说”。 “......良木...当时和同学喝酒,醉的不省人事,被送回婚房了,然后......”景然边说边看梨花儿的表情,可梨花儿的脸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像是在讨论别人的事情,她表面并不见得有多少忧伤。 “然后就没有人知道了,对吧?”梨花儿看着景然问道。 景然点点头,期待梨花儿将景然进入婚房后的情况说出来,又觉得这种事情梨花儿肯定不会讲的,他脑子飞速运转着想怎么委婉的告诉梨花儿这对整个分析其关键作用,就听见梨花儿说:“他没有回婚房,我当时在我妈他们走之后就睡着了,睡之前还把门上了保险,他要是进来我能听见响动,那晚我没有听见门响也没有听到敲门叫门的声音,第二天我开门的时候还是晚上我锁门的样子,所以我确定他并没有进婚房。” 景然惊讶的看着梨花儿,梨花儿也回过头一脸肯定的看着景然。 “你几点睡着的?”景然想起什么似得问。 “大概十点多,应该不会超过十一点,我妈妈他们走的时候不到十点,他们走之后我就睡觉了,你问这个,是不是有什么线索?”梨花儿的淡定和淡然让景然摸不着头脑,新婚丈夫失踪,难道不应该是悲悲切切,说几句话就吧嗒吧嗒掉眼泪的样子吗?怎么看梨花儿都不是这样啊。 景然心里奇怪,但是也不能说出来,听梨花儿这一问,他老实回答:“嗯,欧阳良木在喝醉之后被送到婚房,当时时间应该在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所以这个时间就是他失踪的时间。”梨花儿分析的头头是道。 景然默然点一下头。 梨花儿端过茶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扭头对着景然:“你能查到附近有探头的地方吗?” 景然愕然,不过还是很快点点头,这一天他几乎都在点头。 “那又要麻烦你了”,梨花儿说。 景然起身:“小事儿,别客气。”他知道梨花儿的意思,从附近的探头中找找良木的身影,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说没就没的。 送走景然后,梨花儿给叶梦打了电话:“查到什么了吗?” 叶梦讽刺的笑声传过来:“苏梨,你中大奖了。” 梨花儿也弯了弯嘴角:“怎么说?” “你猜你的嫁妆都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 “你大伯二伯截胡了”,叶梦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梨花儿也笑出了声音。 “我说怎么这两个月都清净的我不适应呢,原来做贼心虚啊”,梨花儿笑容渐渐变得玩味。 “要说还是阿姨厉害,知道你大伯二伯会来这么一招釜底抽薪,干脆嫁妆都装了一模一样的两份,分两辆车送,果然你那两个伯伯就在跟着婚车的那辆嫁妆车里动了手脚,拿走了一对儿玉镯。”叶梦对兰芝的决定赞不绝口。 梨花儿笑笑:“我其他嫁妆呢?” “一样不差送到了欧阳家,不过估计你那对真的玉镯也失踪了吧。”叶梦有些痛心疾首,那可是兰家的传家玉镯,价值连城啊。 梨花儿叹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就应了我之前的猜想了。” 叶梦也叹一口气:“我托人查了你回来的车,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太难了,找一个人大海捞针一样,这条线索基本上是断了。” 梨花儿眼睛眨了眨:“没关系,他们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线索,够了。” 叶梦也认可这个说法,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左右看了看捂起电话对梨花儿小声说:“你之前说的那个景然,我查了。” 梨花儿眉头不由的一皱:“查出来什么了吗?” “他家在江市律师界地位非常显赫,几乎江市的几个大律所都是他家开的,其他律所也有不少股份,景然在同行中口碑很好,打赢过好几个别人不敢接手的大案。他爸爸是当时为农民工讨薪无报酬辩护的景仲乾,母亲也是一位女强人......” 叶梦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梨花儿想起那次农民工讨薪,当时项目负责人携款逃跑,几千农民工辛苦干了一年分文未见,有些人情绪激动站在楼顶要以死相逼,在**强力镇压,人人躲之不及的情况下景仲乾毅然担任农民工辩护律师和开发商打起了官司。那场官司为景仲乾赢得了人心和声誉,从此人生开挂一发不可收拾。 “那是哪一年的事儿了?”梨花儿对着电话嘀咕。 正说得起劲的叶梦一愣。随即明白梨花儿问的是讨薪的事情,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挠挠头说:“大概差不多有十三四年的样子,我当时上小学四年级我记得。” 梨花儿松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问这个时间的意义,但就是不想遗漏任何可疑信息。 叶梦打了个哈欠,她有午睡的习惯,这时候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梨花儿听到了叶梦的哈欠声,催促叶梦去休息会儿,改天她去找她。 叶梦“嗯”了一声,说道:“你告诉你弟弟,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梨花儿诧异:“你找小祥有什么事情?” 叶梦又打了一个哈欠:“放心,不是看上你弟了,有正事儿,他不让我告诉你,你想知道自己问他。” 梨花儿更疑惑了,还不想让她知道?但是梨花儿也知道叶梦嘴严,答应别人的事情绝不会泄露出去半个字,只好挂了电话,带着疑惑去玉铺找费祥亲自问了。 第四十四章 费祥找到父亲 梨花儿没有在玉铺看见费祥,兰芝说费祥在咖啡馆,梨花儿转头又去了咖啡馆,到的时候看见费祥熟练的研磨咖啡豆,调试水温,煮好端给客人,还贴心的放上糖包供客人自己选择加不加糖,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一看就是没少干的样子,梨花儿走过去叫了声:“小祥”,这才发现小六也在吧台里面忙活着。 三个人坐到之前常坐的那个位置,梨花儿端起费祥煮好的咖啡抿了一口:“嗯,不错,挺像那么回事儿。” 费祥和小六一听这个评价哭笑不得:这是在说火候还差一点,没有达到梨花儿的要求。 费祥搓了搓手:“姐,要不再尝尝别的?” 梨花儿摆摆手,她不是来喝咖啡的:“你让叶梦帮你干嘛了?” 这突然发问和梨花儿直勾勾的眼神让费祥全身僵硬:“没……没有啊”,他不擅长说谎。 梨花儿把眼睛转向小六,小六急忙摆手:“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他……他没有和我说过”,小六也怕这个女人认真,说话都结巴了。 梨花儿想再问费祥,恰好进来一波客人,费祥一看如临大赦般跑去接待了,留下小六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扭着身子。 “凳子上有刺?”梨花儿毫不客气的揭穿小六的尴尬。 小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姐你别老这么盯着人看,怪渗人的。” 梨花儿换上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那这个呢?” 小六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姐,你别这样,真的挺吓人的,不信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 梨花儿收起恶作剧,一本正经的开口:“你明天有时间吗?” 小六重新坐下:“只要姐需要,随时有时间。” 梨花儿竖了一个大拇指:“就等你这句话呢,我明天想去一趟江市,你稍我去?” 小六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梨花儿和小六费祥一起去了江市,梨花儿想去找叶梦散散心,费祥嘛,想去拿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上次收拾好的头发费祥在走的时候交给了叶梦,让她帮自己做一份亲子鉴定。 车子缓缓驶进叶梦自己住的小区,还没停稳,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一闪而过,梨花儿低喊一声:“不好”。拉开车门就往楼上奔去。 叶梦家的房门大开,屋里凌乱不堪,卧室的床上叶梦浑身是伤倒在血泊里,梨花儿吓懵了,抱着叶梦大声哭喊,这种时候小六比较镇定,抓起电话立马打了120,。 叶梦在抢救室抢救了一天一夜,梨花儿他们在门外站了一天一夜,叶梦的父母也在,叶母几次都差点晕倒,梨花儿看着难受,不想再刺激她了,就悄悄把叶父叫到一边,告诉他自己看到的身影。 没错,那个人就是王利,她不会认错,虽然王利带着帽子把头尽可能的缩在帽子里,但是他的眼神,走路的姿势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确信就是他,他们已经分手了,王利还来找叶梦,而且还慌张的四处躲闪,这让梨花儿不怀疑都说不过去。 叶父听完梨花儿的话立马就向警方说明了情况,梨花儿录了口供签了字,警察又去叶梦的小家里取证了。 费祥一声不吭看着手术室的门,小六叫他也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梨花儿也不知道。 三天后叶梦缓缓醒过来了,她身上一共被刺了25刀,所幸刀口都不深,就是失血过多,现在比较虚弱。叶梦看着梨花儿:“我以为我会死,没想到命还挺大的。” “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显然,梨花儿知道是谁干的。 叶梦费劲的扯了一下嘴角:“他要钱,我没有。” 梨花儿皱了一下眉头,王利现在有工资,时不时的红袖还贴补他,他不应该缺钱才对呀。叶梦看出梨花儿的疑惑,艰难的开口:“我也不知道,可能,需要大用处吧。” 看叶梦说话非常吃力,梨花儿赶紧说:“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坐这儿陪你。”说完整理了一下叶梦的氧气管,安静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叶梦住的是单人间,医院特意给安排的。 在医院住了一个月,梨花儿也陪了叶梦一个月,费祥没有什么事儿,去了几次王利姑姑的住处,发现王利自从上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仅如此,那顿别墅也再没有人进去过。 警察全力以赴查了一个月,就是不见王利的身影,仿佛他也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天,费祥坐在叶梦跟前发呆,梨花儿和小六回去睡觉了,他们三个人轮流守着叶梦,倒是让叶梦的父母另眼相看,直夸叶梦有这几个朋友是天大的福气,他们也放心把叶梦交到几个人手中。因为叶父叶母都是医生,有自己的病人,所以他们只能抽空过来看看女儿。 “小祥,我床底下有个袋子,你拿出来”,叶梦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仔细嚼着刚刚费祥削好的苹果吩咐费祥。 费祥回过神,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白色的档案袋,上面赫然写着:dna鉴定中心。 费祥一下就知道这是什么了,他颤抖的捏了又捏文件袋,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打开,看到最后结果的时候激动的全身都抖动起来:兰润为费祥的生物学父亲。这几个大字,费祥找了十几年。 叶梦递过来一张纸巾:“这是好事儿,上次在你家就看见你和兰叔叔有点像,还挺聊得来,你把样本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了,恭喜你,小祥,你终于找到了。” 费祥看叶梦轻轻张开的双臂,激动地跳过去,又小心翼翼的抱了抱叶梦:“谢谢你,让我找到了我的家人。” 叶梦拍拍费祥的肩膀:“傻小子。” 费祥在下午和小六换班后,悄悄去了之前遇到兰润的那个商场。他一层一层的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第四层,费祥发现那个人坐在画板前,静静的画着什么,走近看,兰润的画板上是一个清秀的男孩,明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抿着,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自带的忧郁和阳光让这个男孩看起来很特别。 费祥的心跳起来:这不是画的我吗? 第四十五章 各怀心思 他站在兰润身后静静的看着他润色,填充,最后小心翼翼的取下来挂在墙壁上。 挂好后一回头看见费祥,兰润愣了一下,随即上前拍拍费祥的肩膀:“小祥,你怎么来了?” 费祥也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只好随口瞎说:“来看看你。” 兰润听费祥这么说高兴起来:“来,小祥,你看看,我画的像不像?”兰润指着刚才画的画。 费祥抬头看看,点点头:“嗯,挺像的。” 接下来,兰润就带着费祥四下参观,介绍自己的每一幅画的创作灵感和这些年的所见所闻,费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是幸福的模样:他享受和他在一起的过程。一直走到那幅画跟前,费祥停住了脚步:“能和我讲讲,你和我妈妈为什么分手吗?” 兰润微微诧疑他怎么知道自己和费清莲的往事,但也没有仔细想其中缘由。 盯着墙上巨大的费清莲的油画,回忆如洪水猛兽般涌进脑海:“当年,我父亲一心想让我继承他的家业,就是现在的玉铺,我那时候年少轻狂,只顾追求自己的梦想,哪儿听得进去他半句,老爷子脾气暴,看我整天对着画板写写画画,盛怒之下砸了我的画板,我一气之下说了狠话要断绝父子关系,就自己离开家开始了闯天涯的行程,第一站就去了江市。刚开始的时候我过得还挺滋润,可钱很快花完了,囊肿羞涩食不果腹,也没有人来买我的画,我不得不打工供自己温饱,好在在家的时候被老爷子逼着学了不少玉石专业的东西,最后我在一家玉器店找到了一份洗石的活,有天有位客人想定制一条玉石项链,她画了图拿过来,可店里没有一个人能磨出这种图形,我便站出来接了这活,那是我第一次见清莲,她文静秀气,知书达理,像百花丛中的一朵白莲,清新脱俗只可远观。后来,因为项链的事,我们接触的多了,互相欣赏就偷偷在一起了,我想攒一笔钱去她家提亲,还没有攒够这笔钱,清莲父亲就怒气冲冲找到了我,让我离清莲远点,我知道她爸爸看不上我,她们家在当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因为她父亲在国家公职单位上班,所以生活比一般人好很多,而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清莲偷偷跑出来要我带她走,我们还没有离开江市就被他父亲抓住,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清莲,她们家搬了家,她爸爸也没在出现过,问他周围的邻居都是闭口不谈的状态,我找了一年多都没有清莲的一点消息,万念俱灰就去了法国,辗转到英国,美国,希腊等等国家,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从少年变成了大叔,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想起清莲,回到江市后一直找她都没有任何消息,原来她……” 说道最后,兰润的眼泪成串掉下来,哭的不能自己,看得出来他是真伤心。费祥也吧嗒吧嗒掉眼泪,看着墙上的母亲画像,他默默在心里念:妈妈,我找到你日夜思念的那个人了,我找到爸爸了,你没有爱错人,妈妈,您可以瞑目了。 兰芝住院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叶梦已经出院在家里休养,费祥和梨花儿马不停蹄的赶回临城,看见巧婶儿坐在兰芝床边的凳子上,又是递来毛巾又是削苹果的,梨花儿这个时候不想和巧婶儿打招呼,王利故意杀人潜逃还没有找到,说不定就是她们藏起来了,这时候假惺惺来母亲床前,装什么圣母。 兰芝看梨花儿臭着一张脸,瞪了梨花儿一眼,当着巧婶儿的面说道:“梨花儿,那件事情你巧婶儿也不知道,她也是在公安局来调查的时候才知道的,你巧婶儿本来想去看叶梦的,因为一些事情给耽搁了,你不能对巧婶儿无理,谁干的事情谁承担,不要把偏见带给其他人。” 巧婶儿慢慢红了眼眶:“这个天杀的王利啊,怎么能干出这么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呢,我真是,真是没教育好他,我愧对先人啊。” 梨花儿没有因为巧婶儿的话而打消对巧婶儿的怀疑,不过也没有再摆脸色,只是轻轻握住兰芝的手:“妈,你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兰芝目光暖暖的看着梨花儿,拍拍她的手:“没事儿了,不要担心我,就是低血糖,回家补一补就好了。” 费祥站在门口,这时候心里五味陈杂:缘分是多奇妙,当年不顾兰父兰母反对收留自己的兰姨,是亲姑姑。 兰芝看见费祥呆呆的站在门口看着她,招了招手,费祥赶紧过去握住了兰芝的手,兰芝关心的询问:“怎么了,怎么有心事的样子?” 费祥摇摇头:“没有,兰姨,听说你病了吓坏我了,你可要好好注意身体,以后就别那么操劳了,玉铺我一个人就行,有重要的事情您再过去,还有,以后我都按时回家给您做晚饭,争取让您早点恢复……”兰芝心里一暖:这孩子,真的没有白疼。 费祥感激兰芝的养育之恩,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姑姑,又感念亲人这一层关系,对兰芝愈加上心。 梨花儿看了一眼泪中带光的费祥,她也觉得他有心事儿,可是他不说,她问了也不会有结果,干脆不问等他自己告诉他,可看这意思,费祥似乎并没有打算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急的梨花儿在心里抓耳挠腮,脸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巧婶儿看兰芝已经没有大碍,梨花儿他们又都回来了,便起身打招呼:“梨花儿回来了我就放心了,那什么,你们好好照顾你妈,我就回去了。” 兰芝心里过意不去,刚开口想让梨花儿送送巧婶儿,却看见梨花儿已经站了起来。 梨花儿想起巧婶儿家的玉碗还没有还回去,现在母亲看起来不太严重,心想有费祥在照顾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她正好把玉碗还给巧婶儿,也顺便问问清楚,卢江龙和王福海是什么关系。 “巧婶儿,我送你吧”,梨花儿边随着巧婶儿一道往出走,边看着巧婶儿说。 “好,那咱们走吧”,巧婶儿也有话对梨花儿讲。 第四十六章 王福海和卢江龙的秘密 出了病房,还没等梨花儿开口,巧婶儿就说道:“梨花儿啊,你不要怨恨婶儿,我是没有教好王利这个畜生,但是怎么说他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想问问你,那叶梦伤的严重吗?婶儿一直想去看看她,又觉得没脸,我是真造孽啊,生了这么个东西。” 梨花儿听出来了,巧婶儿这是想知道王利对叶梦伤害到了什么程度,也会以此判断王利会得到什么程度的惩罚,她心里冷笑一声:还说没有藏,怕是这时候什么都想好了吧。 梨花儿不动声色:“巧婶儿,王利和叶梦已经分手有一段时间了,这个您知道吧?” 巧婶儿毫无防备的点点头:“知道,上次王利回来就和我说了。” “那王利新交了女朋友,是原来小时候的邻居,这个你知道吗?”梨花儿紧紧盯着巧婶儿的脸色。 “知道,听说他们是同学”,似乎,巧婶儿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是判断出错了? 梨花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怔怔的盯着眼前的树。 “你还有什么问题就全问出来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巧婶儿平静的说。 梨花儿诧异的看着巧婶儿,不知道该不该问出那些话,犹豫了几秒,梨花儿还是开口了:“婶儿,其实这个事情我早就想问你了,是觉得问不出口,也没机会问就一直这么放心上了,今天您既然说了,那我就问了?”梨花儿盯着巧婶儿脸上的变化。 巧婶儿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点点头,示意梨花儿可以开始了。 “我们无意中知道了一个叫卢江龙的和你家福海叔的一些联系,这两个人您应该都认识,您能告诉我,他们是什么关系吗?”梨花儿开门见山。 巧婶儿拢了一把碎发,淡淡开口:“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停了一会儿,她又开了口:“我遇见你福海叔的时候,刚刚被前婆家退了婚,理由是我太胖了。受不了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我万念俱灰站上了桥头上想一死了之,你福海叔当时在那边做建筑工人,看我不对劲就拉下了我,并且开导我,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他做了我家的上门女婿”,巧婶儿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我们结婚前的一周,我意外生下了一个女孩儿,没错,就是红袖,那时候似乎我变胖的原因找到了,我天真的以为我生了孩子,我前夫家会接我回去,没想到他已经再婚了,而且那个女人也快要生了。因为我生了孩子,你福海叔不同意这门婚事了,我父母怕极了丢人,把家里的房子过户给了你福海叔好说歹说让他娶了我,后来我父母去世,我就随着你福海叔到了临城。” “福海叔是临城人吗?”梨花儿急于确认。 “是,他家原来在临城的城北”,巧婶儿揉了揉眼睛。 “那,卢江龙和王叔是什么关系呢?”梨花儿小心翼翼看着巧婶儿。 “是同一个人,原来我也不知道他还有个名字叫卢江龙,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王福海,后来到了临城,他隔三差五去找一个女人,我以为是他的情人,和他大吵了一架,他才告诉我是他妹妹,他原来叫卢江龙。” 梨花儿虽然之前做过这个假设,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心跳漏了一拍。她还想继续问,错过这次,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呢。 梨花儿搓了搓手:“福海叔为什么要改名字呢,他和你说了吗?” 巧婶儿沉默了一下,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就在梨花儿觉得没戏了的时候,巧婶儿突然说了一句话:“他之前有个媳妇,被他打死了。” 听到这个答案,梨花儿惊讶的差点从凳子上滑下来:平时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王叔,居然,有那么暴力的一面?不过这似乎也解释的通王福海为什么改名这件事情,梨花儿看着脚面眨巴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巧婶儿站起来:“梨花儿,今天咱们说的这件事情,希望你不要对红袖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梨花儿也站起来,重重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巧婶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梨花儿朝已经走出几步的巧婶儿说:“婶儿,改天我把你家碗拿过去还您吧。” 巧婶儿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梨花儿有些急切的:“不着急,不着急,先放你家吧,我想把家里收拾收拾,怕给打碎了。” 这边还没答应对方已经走远了,看着巧婶儿的背影,梨花儿总觉得哪儿对不上号,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好拐过弯回医院陪兰芝了。 巧婶儿快步走回了家,进门前还左看右看,确定周围没人才迅速闪进去反锁了大门,有些急促地来到自己住的东屋,小心翼翼掀起床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去的入口。“利子,利子?”,巧婶儿趴在洞口小声叫着。 “嗯,我在呢”,里面一个年轻的声音答道。 “外面没人,你上来吧,咱们说会儿话”,巧婶儿叫着。 “嗯,来了,这里面憋死了,妈,我什么时候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王利说这话就上来了,带着一身潮湿的味道。这地窖本身就不大,住一个人勉强还凑合,但住久了也不行,容易得湿寒症,王利是个医生,他对此非常了解。 “等这一阵风声过了,我送你去,利子啊,梨花儿今天找过我了”,巧婶儿脸上担忧的神色尽显。 王利一听梨花儿找过了立马紧张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粗着嗓子问:“她找你做什么?”王利清楚梨花儿和叶梦的关系,以前觉得这种关系还可以帮他巩固和叶梦的感情,现在看来,她们的感情越深厚,对他就越不利,梨花儿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要真插手进来,他恐怕要完蛋了。 巧婶儿倒了一杯水,吹了吹不烫了才端给王利:“她问你爸的事儿。” 王利稍微放松了点:“你说了?” “嗯,说了,不说怎么能让她打消疑虑呢,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巧婶儿看着王利的脸,他这一个月瘦了不少。 “她还真是碍事儿。”王利脸上的肌肉紧绷起来,眼睛里狠戾的神色让昔日谦和温润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利子啊,你可不能再干傻事儿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巧婶儿抓紧王利的胳膊,眼泪涌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 王利冷淡地看了一眼巧婶儿,转身躺在床上:“你打这个电话,让他再送点货来,准备好现金”,说着他递了一张纸条给巧婶儿。 巧婶儿颤颤巍巍的接过纸条,用恳求的语气对王利说:“利子,这东西是害人的东西,咱不能这么害自己啊,你还年轻,可不能这么糟践身体……” “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说罢他侧过身,丝毫不理会哭泣的母亲。 第四十七章 高手过招 欧阳家,景然不紧不慢的喝着茶,这位江市的豪门大少爷欧阳静早有耳闻,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接触,这个时候景然亲自登门造访,欧阳静激动异常,生怕怠慢了这位爷。 “欧阳先生,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来的目的”,景然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欧阳静陪着笑:“是,是,不知道景律师想了解哪方面的?” 景然弩一下嘴:“我是律师,你说,我应该了解哪方面的?” 欧阳静被怼的满腔怒火,但脸上丝毫见不到怒气,反而堆满了笑:“您得告诉我个方向,您不说,我哪儿能猜透您的心思。” 景然满意的勾一下嘴角:这老奸巨猾的家伙,表面功夫比他那个失踪的儿子强太多了。 “欧阳良木失踪前,都见过什么人?”景然丝毫不修饰言辞,直直抛出这句话,惊得没有丝毫准备的欧阳静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果然是冲着良木的事情来的”,欧阳静心里冷笑。 “他那几天一直在准备婚礼,见的人除了几个朋友同学,应该没有什么人了”,欧阳静回忆。他说的是真的,欧阳良木确实没有见过什么特殊的人,但是,这不代表他没见过人,只要见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结婚以外的事情?”景然不紧不慢的说。 欧阳静仔细回想着良木失踪前的事情,他也想查清楚这件事,毕竟失踪的是自己亲儿子,可老太太临终的话又让他发憷,他一边想找儿子一边又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件秘密,这种水深火热的矛盾让他烦躁不已,额头上也渗出乐汗珠。 景然玩味儿的一笑:“看来欧阳先生知道点什么?” 欧阳静慌乱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没……没有,您也知道,婚礼之前的好多事儿需要我亲自把关,我忙活来忙活去,真是有许多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景然了然的表情:“没事儿,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说罢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着欧阳静惊慌失措躲闪不及的眼神:“我不着急,不一定对方不着急,你是明白人,孰轻孰重知道该怎么决定。” 欧阳静之前也是怀疑有人对欧阳良木动了手脚,但是因为没有证据,也只能怀疑,现在听景然这么说,心里的怀疑便落了根:因着景然是江市景氏律师事务所的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存在。他对景然的话深信不疑。 这个确定让他烦躁不已,就连**进来,他也是丝毫没有发觉。 景然轻松出了欧阳静家大门,将手里的车钥匙转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满意的走向自己的汽车,脸上阴谋得逞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有那么点痞,但还是帅的养眼。 一脚油门去了咖啡馆,才知道兰芝住院了,景然又一路飙去了医院,路上想了许多安慰梨花儿的话语,但在看到病房里梨花儿和兰芝握着手眉眼带笑的低语时顿时感觉自己想多了。梨花儿温柔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书里眸眉灵动的仙女,她的清亮浅笑,她的明媚动人都散发着魔力,定定的怔住了门外的景然。如果说之前对梨花儿是欣赏,是被她与众不同性格的吸引的话,那现在,他对她是心动,是集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的爱情。 屋内,梨花儿酥酥的趴在兰芝腿上,她们好久都没有亲密的聊过天了,自从梨花儿婚事之后,兰芝每次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动了梨花儿哪根神经令她伤感,这会儿难得聊会儿天,兰芝分外开心。 “妈,等你好了,你,我,小祥,咱们去照一张全家福吧,咱们家,还没有一张全家福呢。”梨花儿暖暖的提要求。 兰芝溺爱的摸摸梨花儿的头发:“行,都听你的。” 梨花儿晃晃头:“那咱们去哪家照相馆照好呢?” 兰芝的嘴角弯起来:这孩子,还真是说什么是什么呢,也不知道像谁。 “要不,咱们不去照相馆,去江市,找你舅舅,让你舅舅给咱们画个全家福油画?” 梨花儿看着母亲:“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兰芝摸着梨花儿的脸蛋:“你舅舅啊,画画可好呢……” 舅舅?会画画? 这几个字在梨花儿脑海中炸开来,梨花儿僵硬的坐起来看着兰芝的脸。 兰芝感觉到了梨花儿的不对劲,立马住嘴了,担忧的神色浮上来,她怕梨花儿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 “妈,你是说,舅舅会画画?”梨花儿不确定的问了一边。 兰芝被这一问问的怔住了,她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对啊,你舅舅小时候可喜欢画画了,后来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去做什么世界知名的大画家,为此还和你姥爷闹翻了,你舅舅背着画夹真的去环游世界了,你姥爷气的大病一场,跟我说就当没有你舅舅这个儿子,所以后来才把玉铺交给我打理,唉~,这一晃,也二十多年了,你舅舅那个倔脾气,愣是不回家……” “舅舅什么时候走的?”梨花儿着急的打断兰芝的回忆。 “那应该是二十多年前了吧”,兰芝仔细回忆着。 “那舅舅有没有去过江市?”梨花儿几乎可以断定了,但还是想寻求一个安心。 “嗯,他出去的第一站就是江市,怎么了?” 梨花儿在病房里跳起来,手舞足蹈的样子吓了兰芝一跳,也将门外隔着玻璃看着她出神的景然拉了回来。 景然推门进去的时候,就听见梨花儿说:“舅舅可能就是小祥要找的亲生父亲。”景然惊愕的看着还在手舞足蹈的梨花儿,和同样紧紧捏着被角的兰芝同款表情。 兰芝从惊讶的神色中缓过来,仔细一想也发现费祥和兰润的鼻眼是有些相像,这一发现让兰芝也激动不已,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想弄明白费祥和兰润到底有没有关系。 梨花儿想起费祥心事重重的样子和叶梦的神秘电话,这会儿几乎肯定的蹦出一句:“妈,我觉得,小祥知道舅舅就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儿。” 兰芝看梨花儿笃定的眼神,再想想费祥在病房门口看她的样子,也觉得费祥知道了这件事情。 景然看兰芝要下床也赶忙拦着兰芝:“兰姨,不着急这一时的,以后求证的机会多的是,您先养好了病再说,眼下身体最要紧。” 兰芝听话收回了放下床的腿:“你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等待总是煎熬的,人啊,都是恨不得立马就去求证自己想要的答案。” 景然理解的笑笑,他又何尝不是呢,虽说一辈子很长,他有很多机会对梨花儿表明心迹,但他也受不了这种煎熬的过程,恨不得立马告诉梨花儿自己的心意,也迫切想知道梨花儿对自己的态度。 “你来是找我的吧?”梨花儿拍了拍景然肩膀,换回神态自若的表情。 景然“嗯”一声,正不知道怎么和梨花儿说接下来的事情,费祥拎着保温桶回来了,他熬了山药排骨汤,这是兰姨亲手教他的第一道菜。 梨花儿眨巴几下眼睛看了费祥一眼,又看了看兰芝:“妈,你喝汤,小祥,你陪着兰姨,我和景然有事儿出去一会儿。” 费祥早就习惯了梨花儿的命令式安排,“嗯”了一声,拿出一只碗给兰芝盛汤,梨花儿拉着景然的胳膊出去了。 到了走廊外,景然还在感受梨花儿手指的温度,梨花儿冷不丁的停下来,和来不及刹车的景然撞了个满怀,景然心里一动,手足无措起来,倒是梨花儿坦然,并没有因为这个肢体接触有多大反应。 “你查到什么了?”梨花儿开门见山的问,他们之间已经熟悉到不用客套。 景然赶紧回到:“我去了欧阳静家。” “有什么发现吗?”梨花儿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欧阳静应该知道点什么,不过没有说,我刻意按照他的怀疑分析了欧阳良木被控制的可能性,他似乎很矛盾,能不能说出来他知道的秘密我没把握,就看他考虑孰轻孰重了。我觉得,现在你应该去查查玉镯的事儿了。”苏家嫁女儿,陪嫁天价玉镯满城皆知,而苏家伯父劫车取玉景然也早有耳闻。 “玉镯见或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区别在哪儿?再说了,兰家的东西还没有人敢明着抢”,梨花儿并不想再去欧阳家,至少现在不想去。 “当然有区别,若玉镯不见,说明你以为的爱情,只不过是别人一场耗时耗力的阴谋。”景然说的从容,他不想她被过去所困。 梨花儿苦笑,她何尝又不知道呢。 病房里,兰芝和费祥看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小祥,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费祥夹排骨的手停顿了一下,低头回答:“没,没有呢。”嘴上说没有,耳朵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兰芝见状也不说话,默默接过费祥递过来的排骨,她不逼他,这个孩子从小就这样,他想说的事情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事情就算你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这点和兰润倒是挺像。 第四十八章 终于要相认了 兰芝出院后,梨花儿和费祥小心翼翼搀扶着兰芝回了家。 这天像往常一样,梨花儿从咖啡馆回来后就去了客厅,母亲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梨花儿欣慰的转着圈打量兰芝:“妈,你看起来好多了。” 兰芝笑起来:“嗯,就是,多亏了小祥这些天的照顾呢。” 梨花儿也点点头,费祥对母亲比自己都尽心,她抬头问道:“小祥呢?” 兰芝朝费祥的卧室看看:“他应该在卧室吧,刚回来也是。” 梨花儿转身去了费祥的卧室,费祥不在,看来是出去了,刚要转身出来,看见费祥枕头底下压着一张纸,出于好奇,梨花儿抽了出来,这一看,梨花儿的手不听使唤的抖起来: “妈,妈,你看”,梨花儿飞奔而出又飞奔而进,像个身手敏捷的运动员。 兰芝看着一脸兴奋的梨花儿,再接过纸一看,上面白纸黑子写着:经鉴定,兰润符合费祥生物学父亲的条件。 兰芝反复看着上面的字,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梨花儿也哭了:“妈,真的是血缘至亲啊,您那个时候收留的流浪小孩儿,居然是我的亲弟弟,你的亲侄子。” 兰芝哭着点点头,踉踉跄跄走到电话跟前拿起电话,梨花儿眼疾手快的摁下去:“妈,现在还不是时候,你问过小祥的意思了吗,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却不相认,你知道原因吗?这个选择应该由他自己做,咱们要做的,就是尊重他的选择,你说对不对妈?” 兰芝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着梨花儿的眼神,又仔细想了想,终于放下电话重新坐在了沙发上:“是,咱们应该尊重小祥的选择”。半天之后,兰芝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费祥回来的时候,兰芝和梨花儿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样子,谁也没有提那件事情。 看似平静的日子过去了一月有余,这天叶梦妈妈打来电话,说叶梦想来找梨花儿住几天,自从叶梦遭受创伤后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那个爱极了美的女孩子,身上留下了难看的疤痕,她再也不穿短袖,再也不穿裙子上街了,即使在家里,也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叶梦的父母医术再高也治不了她心里和身上留下的疤痕,所以在叶梦提出来想去梨花儿家住几天的时候,叶母几乎是小跑着去给梨花儿打电话的。 叶母和梨花儿不生分,梨花儿回来后每隔几天就会给叶梦打电话,多半是叶母接的,有时候叶梦睡着了,梨花儿和叶母也能聊上一会儿,她是个随和的母亲,梨花儿不觉得和自己母亲有什么区别。 叶梦还没有来,兰润倒是先来了。 “梨花儿” “舅舅?” 梨花儿有些惊愕。 兰润突然回来,怎么都觉得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反应过来过来后刚要开口问,没想到兰润抢先一步: “梨花儿,小祥呢?” 兰润这一问,梨花儿想起那张鉴定书,心里不由得激动起来:“他在玉铺,你还没有去吗?”梨花儿开始以为是兰润从玉铺到的咖啡馆,现在看来兰润进临城之后就直奔着咖啡馆来了。 “没有,我是来找你的”,兰润迟疑了一下。 梨花儿惊讶:“找我?” 兰润看咖啡馆里的顾客还不少,便提议:“有时间吗,出去走走?”兰润和梨花儿的相处像父女,更像朋友。 梨花儿一口应承下来:“好。” 两人顺着咖啡馆的马路一直往前走,兰润也不说话,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那是梨花儿姥姥姥爷家的方向。 “舅舅,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梨花儿终究沉不住气。 兰润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舅舅?”梨花儿又叫了一声。 兰润突然回头,茫然的看着梨花儿,显然他没听到刚才梨花儿问他的问题。 “你怎么了?”梨花儿担心的看着兰润,这个带着那么点酷的中年男人,遇事都异常的冷静,今天是遇到了什么,让他如此颓废不安? “我没事儿,梨花儿,你姥姥姥爷,…他们……还好吗?”兰润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多少有点心酸。 “还好吧”,梨花儿不知道怎么回答,随口答了这么一句。停顿了一下,梨花儿又说:“舅舅,你应该回去看看他们,这么多年了,父子血缘之间,哪儿有那么深的记恨,姥姥姥爷早就放下了,你也应该试着放下,毕竟,当时你们那个年代,社会风气就是子承父业的年代,只能说你和姥爷都没错,导致今天的局面,你们都有责任”。梨花儿这话说的诚实,也说出了兰润的心思。 兰润点点头,算是默许了梨花儿的观点,可能觉得还不够,兰润又说:“嗯,是该回去了,这么多年的愧疚,也终于找到方法弥补了。” 梨花儿皱着眉头看着兰润的脸:“弥补?” “对啊,当年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这么多年都不曾尽孝,现在年龄大了,才懂得为人父母的不易,就像你说的,父子之间没有解不开的心结,我其实早就想回来看看他们了,只是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找到回来的机会,我越是这样想就越愧疚,越愧疚就越是没脸回来”。兰润的眼角结了霜,带着朦胧的幸福感,他朝家的方向笑了,很孩子气,很满足的笑容。 梨花儿听到这话也眼睛湿润了,她差点忍不住告诉他,他有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和他很像很像,是她的亲弟弟。可梨花儿忍住了,她想把决定权交给费祥去做,现在舅舅也来了,大家就把藏在心里的事儿说清楚明白吧。 “舅舅,咱们去看看我妈吧”,梨花儿抽了一下鼻子说。 “好,对了,小祥也在吧?”兰润看似不经意的说。 梨花儿奇怪的看了一眼兰润,心里嘀咕:舅舅不是说找我有事儿吗,怎么三番四次问起小祥?莫非,他知道了小祥就是他的亲生儿子?想到这儿,梨花儿又看了一眼兰润,恰好兰润也在看她,两个人眼光一对上,兰润就察觉的了: “梨花儿,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梨花儿听这话的意思应该也和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便反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来找小祥的?” 兰润拿眼神盯了梨花儿一会儿,又开始向前走:“如果是,你是不是猜到我来的目的了?” “你真的是来找小祥的?”梨花儿激动道。 “嗯”,兰润这个回答算是确定了梨花儿的猜想。 “你怎么知道的?”梨花儿由衷的高兴,小祥也在期待这一天吧? “上次我和小祥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他的生辰,当时只是怀疑,没敢往那方面想,回了江市后去拜访了小祥家周围的邻居,大家都说他妈妈在结婚六个月就生下了他,我猜想他应该是我的儿子”,兰润的脑海中浮现费祥的样子。 梨花儿停下了脚步:“那你这次来,是来相认的对吗?” 兰润看着梨花儿,兰润看着梨花儿的眼睛:“对,我欠他太多,早就该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是我来迟了。” 两人又往前走,梨花儿的声音渐远:“舅舅,小祥早就知道了和你的关系,我猜他也在等你去找他……” 费祥和兰芝在收货,又有人来兑现,是一枚玉佩,费祥填了详细的资料后转给客户签字,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就看到同样看向屋内的兰润和梨花儿。 费祥迟疑了一下:“舅舅,你怎么来了?” 兰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疼的有些许抽搐,不过面上仍然不动声色:“来看看你们,你先忙,等下聊。” 客户填好了单子递过来,兰芝收过去仔细又核对了一遍,费祥在旁边认真的听着,兰润看着费祥的侧脸,心里一遍遍喊着“儿子,儿子”,慈爱的眼神对上费祥偶尔投过来的目光,费祥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味道在蔓延。 等到兰芝他们忙完已经是中午了,四个人去了百宴厅要了个包间坐下来,菜还没上,兰芝严肃的问兰润:“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她指的是欧阳良木失踪的事情,兰芝动用了可以动用的所有关系,她暗暗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同样的遗憾和困惑,她不想再让女儿经历一遍。 “没有,我今天来是有其他事情,很重要的事情”,说后一句的时候,兰润又看了一眼费祥。 兰芝不明所以:“其他事情?”坐在餐桌周围的其他三个人彼此心照不宣,只有兰芝还不知道兰润此行的目的。 “嗯,一会儿吃完饭回家说”,兰润还没有想好怎么开这个头儿,他不知道费祥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高兴?悲愤?还是怨恨?兰润第一次有了软肋,他怕费祥不认他,他怕连现在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都失去了。 正当兰润在心里纠结的时候,费祥开口了:“就在这儿说吧。” 梨花儿坐直了身子看着费祥,她同样紧张,毕竟,缺失了近二十年的父爱,若换做是她,她也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接受这个不再被需要的父亲。 兰芝一头雾水:“你们要说什么?”她这时候脑子转不过弯儿了,听得稀里糊涂的。 兰润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费祥,看来这个聪明的小家伙知道我来的目的了,兰润心里想,不由得捏紧了手。 “小祥,我……”兰润欲言又止。 第四十九章 兰润回家 “你知道了?我也知道了”,费祥看着兰润,一字一句的说。 “没找到你的时候,我万千幻想,幻想你长什么样?你是做什么的?你会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欣喜或慌张?你会不会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可真的面对你的时候,现实还是战胜了幻想,我仔细想了无数遍,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对你说:‘舅舅,你应该有你的工作,你的爱人和孩子,这么多年了,妈妈的遗愿我完成了,她也可以安息了,至于以后,我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不再需要被保护和怜爱,不能也不该去打扰别人的生活,这些年我以为我一直在找的是父亲,可是找到了才突然发现,那只不过是我小时候的一个执念罢了,找到了,也就结束了’。” 兰润听费祥叫“舅舅”,还说“不需要被保护”“别人”这样的字眼,恨不能所有事情都重头再来一遍,他紧紧握住费祥的手: “小祥,造成这一切的人是我,让你和你妈妈受尽折磨的人是我,我罪该万死,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可是,我真的没有说谎,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的妈妈,我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我想弥补我的过错,以至于在听到你妈妈去世,你的存在之后,我都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舍弃自己的孩子,我也是,我不要求你马上就接纳我,只是,不要拒绝我对你的弥补,好吗孩子?”兰润的眼泪流下来,这个曾经桀骜不驯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也无能为力。 “你没有错,至于原谅,我想妈妈已经原谅你了,你不用愧疚自责”,费祥这话说的流畅,听得兰润却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那你呢?你原谅我了吗?”兰润几乎是恳求了。 “我不重要”,费祥看着兰润,不恨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恨什么呢?这些年,他确实一直未娶,画室里都是母亲的画像,他并不薄情。 “重要,重要”,兰润站起来走到费祥身边,“你同样重要,你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是我生命的全部,以前我没有尽到的责任给到的关爱,你给我机会我慢慢都补回来给你,好吗?小祥?”兰润双手握住费祥的肩膀,眼里的恳切那么明显,费祥努力吸吸鼻子,没有说话。 兰芝也起身一把抱紧了费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费祥的脖子上:“小祥,以前我一点没想到你居然是我的亲侄子,居然,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发现,我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孩子。”兰芝的心里费祥早已是自己儿子,一下子从儿子转变成侄子,兰芝的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兰姨,我一直都是你的孩子,从你收养我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费祥拍拍兰芝的后背,宽慰兰芝说。 “不,现在你除了是我的孩子,还是我的侄子,我唯一的,侄子”,兰芝脸上欣慰的表情溢出,她现在并不觉得难过了。 “你能叫我姑姑吗?”兰芝迫切的看着费祥,她虽然不舍,但是更懂得圆囵他们父子相认,费祥认了姑姑,就是认了兰润这个父亲了,兰芝这么多年的心愿也了了,也该带着费祥回家认祖团圆了,而费祥,也终于有了真正的根,有了家和家人,所以这一举动百利而无一害。 费祥纠结的看着兰芝,喉咙动了动,最终却咽了下去:“兰姨,我现在还做不到。” 兰芝一看有戏,赶紧安慰费祥:“没关系,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姑姑不着急”。兰芝第一次对费祥说姑姑两个字,心里怪怪的,但是很受用,有暖暖的热流涌进心里头。 四个人在看起来还算融洽的氛围吃完了饭,兰芝和兰润在饭后去了兰父家。这一次是兰润主动要求去的,费祥解开了他心中解不开的死结,这么多年不回家,兰润的事业有成抵不过兰家的香火,他已经四十有余,却始终未娶,这在兰家是大事儿,是丢人的大事儿,所以这么多年他没有底气回家。这次他终于有勇气面对父母,他都想好了怎么和父亲告知这一喜讯。 兰润一路上都是微笑脸,不停地看兰芝:“你说,咱爸妈要是看见我,咱爸会不会先打我一顿?”兰父是说一不二的暴脾气,想当初兰润离家的时候,兰父暴跳如雷的神情,兰润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兰芝也笑:“他要打你你就赶在他打你之前告诉他小祥的事情,说不定能免一顿打。” 兰润嘴角上翘:“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驱车到了兰家,兰父正在里屋侍弄自己收藏的那些玉器,兰母在院子里浇花儿,兰芝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妈,兰母抬头: “芝儿,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说话间看到兰芝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人,兰母并没有认出这是兰润,神情犹豫的打量着。 兰润看到母亲变了,从前安静明媚的眼睛变得浑浊,眼角布满了皱纹,那似玫瑰般红艳的嘴唇也变得干裂发白,笔直的身躯弯了,现在的母亲,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老太太,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秀美矫健的身影。 兰润的眼眶湿润了,他缓缓上前,未开口眼泪先掉下来,正当兰母开口问:“这位是….”的当口,兰润叫了一声:“妈”。 兰母愣在了当场,兰润扑通一声跪下来:“妈,是我,我回来了。” 听到说话声出来的兰父恰好听到这句话,再看跪在院子当中的男人,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离家出走的儿子吗。 想起兰润出走的情景,兰父气从中来,拎起门口的扫帚直奔兰润而去,兰润一歪头看到气呼呼奔过来的兰父也不躲闪,只是跪着换了个方向朝着兰父:“爸,爸,我回来了。” 兰父的扫帚停在半空,听到这久违的爸,兰父心软了,这些年他也想了好多,当年的事情他也有一半责任,若不是他的固执,兰润也不会离家二十载。听兰芝说兰润的画画的出神入化,事业风生水起,他其实从他走后就盼他回家,天下没有不心疼儿女的父母,即使兰润这些年什么都不是一身落魄,他也毫不犹豫会接纳他回家团聚。 兰润泪眼迷蒙跪着仰起头看兰父,兰母反应过来,抢上前一把夺过了兰父的扫帚:“你要干什么?你还要干什么?润儿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还要打走他不成?我失去润儿二十多年,你还要让我再等二十年吗,你闹得还不够吗?”兰母抱住兰润,她积压了二十年的爱恨一瞬间迸发,兰父在兰母的嘶吼下缓缓垂下双手,眼角慢慢湿润起来。 兰芝也掉泪了,她赶紧扶起跪着的兰润,和母亲一起扶着兰润进了客厅,经过兰父的时候,兰润停下来:“爸,妈,咱们,坐下吧。” 兰父看着兰润不再年轻的脸,微微点点头,进了客厅。 很快,相拥痛苦之后,兰润告诉父母自己的经历,也说出了费祥是自己亲生儿子,他们亲孙子的事实。兰父兰母听后悲喜交加,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复杂的心情了,二老反应过来后当即往玉铺赶去,他们等了兰润二十年,这二十年关于孙子的事情却想都不敢想,现在儿子回来了,还带回来费祥就是他们亲孙子这么一个重磅**,兰父兰母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第五十章 费翔离家出走了 兰父兰母到玉铺的时候,费祥正在算帐,兰母上前一步仔细的端详着:“小祥啊,我是奶奶,你爸都告诉我们了,孩子,你受苦了”,说着要去拉费祥的手。 费祥很自然的躲开:“兰夫人,我姓费。”这话说得巧妙,既不卑不亢的否定了与之相认的想法,又不失体面的保留了自己的态度。再者这一声“兰夫人”也说明了他的坚持:当时的兰父兰母不同意兰芝收养“破烂孩儿”更不同意他叫他们姥姥姥爷,所以这么多年费祥在躲不过去的情况下就以兰夫人兰老爷称呼他们。 兰母愣了,伴随着这声“兰夫人”,她这才想起当初对费祥的不屑和刁难,兰父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个极力反对兰芝收养的“破烂孩儿”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要不是兰芝一味坚持,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 兰父张了张嘴,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几句话:“小祥啊,当初的事的确怪我们,你要是有气,你尽管撒出来,我们能受着,但你不能不要我们啊,你是咱们兰家的根,终归是要回兰家的。” “兰老爷,我姓费,不姓兰”,费祥不卑不亢的又重复了一遍。 可这“兰夫人”“兰老爷”在今天听来格外刺耳,兰父兰母一时间手足无措的站在费祥对面,怔怔的望着费祥。 气喘吁吁赶到的兰芝和兰润进门就看见这幅场景:费祥井然有序的整理账本,兰父兰母提着眼睛紧紧盯着费祥,三个人之间的温度似乎有点冷。 兰芝这才想起兰父兰母对费祥做的“过分事儿”,对着兰润低语一阵儿。兰润的脸色明显变得难看起来,他一声不吭的进去,帮费祥收拾好账本,拉着费祥出了门,经过兰父兰母的时候,兰润的语气明显的压抑着怒气:“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不回家住了。”本来,兰润是打算相认后带费祥回家住的,这下,他也不回去了。 兰润走后,兰芝一边检查安防系统一边安慰兰父兰母:“爸妈,你们就先回去,等过一阵,小祥接受了这一事实,你们再慢慢接触,毕竟……你们知道的,这需要耐心。”兰芝的意思兰父兰母明白,他们自己作的妖,这下有的受了。 兰润带着费祥去了临城的名菜馆,点了一桌吃的,兰润不停夹给费祥:“你尝尝这个,这个是这儿的招牌菜,你再尝尝这个,这个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特别喜欢,这么多年,他家的口味一点儿没变……” 费祥一边慢慢嚼嘴里菜,一边不时的瞟一眼兰润,说心里话,他不排斥兰润,也很想喊他“爸爸”,可他接受不了兰父兰母,他们在他瑟瑟无助的时候几乎断了他的活路,若不是兰芝坚持,他可能当时就饿死街头了。这许多年,他一直战战兢兢,每次见到兰父兰母都心生怯意,生怕哪儿做的不好惹他们生气再赶他出去。 兰润哪儿能不知道费祥的意思,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形形**的人,经历过各种喜剧悲剧,这时候看到费祥并不排斥自己,却十分抗拒和自己的父母接触,心下了然,但是他不能开口,如果开口,他要怎么说?劝费祥接受父母吗,那他这么多年的委屈上哪儿讲理去?告诉他不用管这些吗,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他的亲爷爷奶奶啊,他终归是要认祖归宗的! 费祥多吃了一口兰润说他喜欢吃的那道菜,兰润看到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放大开来,他给费祥夹了一大筷子,自己也夹了一筷子,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大口吃开来。 费祥尝试着喝了点酒后渐渐打开心扉,他带着兰润去到兰芝捡他的地方,告诉他他在哪个垃圾桶中捡过食物,还带他去了在外面的住处,他们彻夜畅聊,兰润给费祥讲自己在环游世界的过程中的所见所闻,费祥给兰润讲自己和母亲在水深火热中苦中作乐,兰润搂着费祥渐渐睡去,他嘴里还念叨:“儿子,爷爷奶奶做的不对,我也生气,可是他们是我的父母你的亲人,我一边想我不能委屈你,你认不认他们都由你决定,一边又想一家人坐一起和和美美的吃顿饭解开心结,他们啊,老了,没几年活头了……” 费祥的眼睛在黑夜里发亮,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梨花儿和兰芝等到半夜不见他们回来才各自睡去,兰芝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天亮才隐隐有一丝睡意,刚把眼睛闭上,就听见焦急的敲门声,她以为费祥回来了,披了件衣服就去开门。 门一打开,兰润慌张的往里闯,一边疾走一边问:“小祥回来了吗?” 兰芝疑惑:“你们昨晚不是一起出去的吗?” “是,他不见了”,兰润的脸上写满了恐慌。 听到这话,兰芝的脸瞬间煞白:“你说什么?” 兰润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兰芝:“小祥走了。” 兰芝抖抖嗖嗖的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我出去散散心,想通了就回来了,告诉兰姨勿念。” 兰芝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莫名的消失,一切便都好。 听到动静的梨花儿出来,看到纸条后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屋了。梨花儿太了解费祥,他能这么做,说明已经想通了,只是还不能接受,给他时间接受这件事情,他会回来认祖归宗的。 相比梨花儿的云淡风轻,兰润开着车找遍了整个临城,没有费祥的影子。兰父兰母知道费祥出走后也是一番天翻地覆,不过对于他们的担心,梨花儿选择保持沉默,她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费祥肯定是去找小六了;第二,让他们找找也好,这么多年了,费祥就在身边而不知,他们应该为当初的刻薄付出点代价。 费祥的确是找小六去了,不过两个人碰面后三言两语就直奔了江市。 景然在处理一件遗产纠纷案,接到费祥电话,赶紧把手里的案子交代给别人,马不停蹄赶到和费祥约定的地点—一个档次不算低的酒店。 “怎么了,你来江市有事儿?”费祥电话里说的含蓄,但是景然感觉他有事儿,这才赶过来直奔主题。 费祥点点头,打开门四下小心的看了看又关上:“嗯,我想拜托你一点事儿。” 小六示意他们往里面走,他靠在门上听外面动静。 费祥往里面走了走,景然也警觉的低下头压低声音:“说”。这时候,长话短说尤为有用。 费祥贴着景然耳朵说了一件事儿,景然惊讶的盯着费祥,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惊天消息 费祥和景然说了什么,谁都无从知晓。 景然在简短的交流之后拉开门,故意拿出一沓钱给费祥他们,然后就离开了,费祥和小六继续呆在宾馆里,除了吃饭出来以外,其他时间都是呆在宾馆里睡觉。没有人察觉躲在宾馆隔壁的胖子一天好几个电话向自己的主子报告情况:“来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嗯,给了一沓钱,应该是借钱,嗯,没说别的,好,我会盯紧的,您放心”。 第七天,费祥和小六开车一路狂奔甩掉了尾巴,来到和景然提前约好的酒店,是之前兰润和兰芝来过的酒店。费祥推门进去,报上名字之后一路由服务员领进了包厢,景然早已在包厢等着,见费祥小六进来,起身打招呼:“来了?” 费祥赶紧回答:“来了!”等到服务员出去,小六靠门听了一会儿,反锁上了门。 景然招招手:“过来坐吧,这儿一般人进不来。” 小六半信半疑的坐下,景然给他们倒了咖啡:“尝尝,和梨花儿煮的咖啡比怎么样?” 费祥还是不放心,半皱着眉看着景然:“真的没事儿?” 景然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没事儿,他们进不来,这儿需要实名预约订制,他们还没有这个实力。” “你知道是谁了?”费祥往前倾了倾身子。 景然做了个请的手势:“基本上。” 小六喝了一口咖啡,咂咂嘴:“没有梨花儿姐煮的好喝。” 景然笑了:“是没有。” 费祥现在心思都在那件事情上,根本不想品这个咖啡,再说了,这世上最好喝的咖啡就是梨花儿煮的,其他的对他来说都是一般的存在,品不品的,不重要了。 “小祥,别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景然端着咖啡说。 费祥一听这话:这是故意吊胃口呢。好吧,他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舔舔嘴角:“煮的时间太短了。” 景然又笑了:“看来梨花儿没少教你呀。” 费祥想起梨花儿煮咖啡时的神情:“当然了,毕竟是亲姐,教起来肯定尽力。” 景然放下咖啡杯:“你亲姐还真是命大”。 费祥和小六睁大了眼睛:“怎么说?” “你姐从北京回来的车上被安排了人,意图制造意外死亡,不过梨花儿命大没有死成,她大婚那天有人进了她那个院子,因为遇上另外一伙人劫持欧阳良木也没有得手。” “劫持欧阳良木?”小六叫到。 “嗯,我也是最近才查到的”,景然的脸色变了变。 “知道是什么人吗?”费祥几乎趴在桌子上。 景然摇了一下头严肃起来:“准确的说,两次不是一拨人。” “这就有意思了”,小六把手上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语气听上去充满了戏谑,脸上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费祥看了一眼小六,转头对景然:“能查出具体是什么人吗?” 景然得意地:“当然,我出手就没失手过。” “是什么人?”即使费祥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他还是想听他讲出来。 景然慢悠悠地:“不着急,都到中午了,咱们边吃饭边谈。” 费祥捏了下拳头,这个景然,今天总是卖关子,但他也不能表现出不满来,只得听从景然的安排。 景然心下明白费祥的心思,这会儿看他勉强的样子,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不是说了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顺势打开门叫服务员上菜。 其实景然是想把知道的消息缓冲一下,毕竟,这个消息对于费祥,对于梨花儿家来说都是巨大的海浪,稍不注意就会摧毁整个人的心墙。 饭菜端上桌,景然吃的兴趣盎然,反观费祥和小六,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满腹狐疑,都不在状态。 景然夹起一筷子菜:“吃啊,平时这个可吃不到”,看费祥还是欲言又止,便又开口:“先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听故事。” 费祥狐疑的盯着景然的脸:“事情很严重?”费祥虽然长相可爱,却是个心思缜密的男孩,这时候景然的三推四阻,只能说明事情超过了自己接受的范围。 景然何尝不知道费祥的聪明,他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情凝重下来:“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说。“ 费祥当下明白,闷头开始吃饭。 “想杀梨花儿的人,他们的幕后主使都来自一个叫苏秉承的男人”,景然冷不丁的说。 像一枚**扔进了水了,费祥惊讶的张大嘴巴,手里的筷子掉地上也未曾发觉,半响,才缓缓放下举着的手:“不可能,这不可能,苏秉承他可是……而且已经……”费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是的,苏秉承他是梨花儿的亲生父亲,而且已经失踪很多年了,这也是我难以想象的地方”,景然皱着眉头,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小六从景然说出苏秉承这三个字后就一直低着头静静的想着什么,这时候抬起头:“你是怎么查到的?” “我委托了交通部门的朋友查了梨花儿回来的那节车厢所有旅客的信息,当时推她的那个人的个人银行账户显示,有一个叫苏秉承的人在事发前和事发后都给这个人打过款,而且数额不小。梨花儿大婚前这个人的账户再次显示收到了苏秉承的打款,后续到现在没有其他记录了”,景然如实回答。 费祥的脑子一片混乱:“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会不会是碰巧重名了?”他祈求的眼睛里带着泪:这个结果,姐和兰姨要怎么接受? 景然也难过,他能想到梨花儿的奔溃,可是这个人真真切切就是她的父亲苏秉承啊,他央求了好久父亲的朋友,才给了他这个苏秉承的身份证信息,上面的身份证号码和苏家委托他查财产时查到的苏秉承的身份证号码一样。 “兰姨和姐姐该怎么接受!”半响,费祥低低地说。 “先别说这件事情”,小六出了注意。 景然和费祥望着小六,小六斩钉截铁的说:“先别告诉她们这个事情,我总觉得事情不对劲。” 费祥像看到了一束光亮,往小六身边凑了凑:“怎么说?” 小六分析:“你们看,梨花儿是苏秉承女儿对吧?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是人,这个违背常理,还有,苏秉承和苏梨花儿相处了十多年一直是父慈女孝的生活,如果真的是苏秉承要杀梨花儿,为什么之前不动手,这么多年有很多动手的机会为什么不用?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苏秉承买凶却毫不加掩饰,这查到他身上太容易了。”苏秉承消失踪后临城关于苏家的事情津津乐道好些年,小六知道一些他们平时生活上的事情也不奇怪。 景然看着小六:“你怎么知道父慈女孝?” 小六一愣:“坊间传说。” 费祥不置可否:“他说的都是事实。” 景然的表情又凝重了一分:“我之前也这么分析过,可是银行卡信息是在苏秉承失踪前办理的,银行的身份证照片与摄像照片中的人一致。” 费祥的脑子飞速旋转着,他现在也觉得不对劲,可具体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记得抓耳挠腮。 “我现在来说另外一件事情”,景然说。 “什么事儿?”费祥和小六同时问道。 “跟踪你们的人,之前是苏家苏通文苏通武的人”,景然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水。 “这个我知道,是苏通武苏通文他们两个为了玉镯作的妖”,费祥习以为常的说。 “那现在呢?”小六指了指外面。 景然抓了下自己的耳朵:“现在,暂时还不能确定。” “景然哥,你说的欧阳良木被绑架的事情,能具体一点说说嘛?”费祥把话题转到良木失踪上。 景然烦躁的舔了一下嘴唇:“我只查到了一点线索:欧阳家当时进了三个没有在嘉宾邀请名单里的人,但是我在临城的派出所了解到,梨花儿的别院里有九个当晚留下的男性的脚印,除去进过别院的你们两个和欧阳良木,其他七个分别是冲着梨花儿去的一个人,冲着欧阳良木去的三个人,还有两个,脚印和其中三个交叉明显,警方判断有扭打痕迹,所以我大胆猜测,冲着欧阳良木去的应该是两拨互相不认识人,而且应该也是受雇于不同的两位雇主。” 小六听得津津有味:“有点意思。” 费祥的眉毛拧成一道绳:“会不会是欧阳良木的仇家或者疯狂追求者掳走了良木?” 景然摇摇头:“现在无从知晓,只有抓到奔着你姐去的那个人,才有可能解开谜团,他应该是我们已知的唯一一个可能见过现场的人。” “人抓不到吗?”费祥显得很着急。 景然也着急:“神出鬼没,无从下手,我已经和警方朋友联系了,估计还需要时间。” 景然说罢,费祥和小六都没有说话,三个男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费祥才低声哼一声:“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第五十二章 飞来车祸 兰父兰母自从知道费祥是亲孙子之后一直满城寻找费祥的身影,恨不能将临城翻个底朝天,兰芝和梨花儿等人在兰父兰母的唠叨下也偶尔出去找找,这天,兰父照常天一亮就到玉铺,这些天他总是早早的等在玉铺门口,生怕费祥回来自己不知道错过了。兰芝到的时候兰父在门口坐着,眯着眼睛看着前方,兰芝赶忙上前扶着老爷子: “爸,不是说了让您回去等消息吗,怎么又在这儿坐着了?” 兰父拍拍身上的土:“我的孙儿回来了吗?” 兰芝嗔怪的拍拍父亲肩膀上的灰尘:“我都和您说回来就带过去给您看,您怎么听不进去呢,您赶紧回去吧,小祥回来我就带他回去看您。” 兰父的眼神暗淡下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兰芝看到父亲失落的样子于心不忍,自从知道费祥是亲孙子之后,兰父的心思都在孙子身上了,这些天他茶不喝饭不思的样子兰芝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啊,决定权在费祥手里,他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判断,同时兰芝也相信费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兰芝哄孩子一样哄父亲: “过几天,过几天就回来了,您先回家吧,昂。” 兰父点点头,失魂落魄的走了。 兰芝叹了一口气:小祥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兰芝盯着玉铺看了许久,直到有客人进来才回过神。 梨花儿这几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样子,倒不是因为费祥的事情,而是叶梦,叶梦说要来散心,梨花儿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也不确定这种预感是不是准确,但是第六感告诉她,一定要阻止叶梦来这里。 梨花儿正在发呆,叶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梨花儿,我和你说个事儿。” 梨花儿一激灵:不会现在过来吧?还没开口,就听到叶梦又说:“我要去一趟国外,还要治疗一段时间,暂时先不去看你了啊。” 梨花儿心里松了一口气:“好吧,你恢复得怎么样了,怎么还要去国外?” 叶梦停顿了一下:“我想把身上难看的疤痕处理一下,我爸约了美国医生,机会挺难得的,我……” 梨花儿怕她又难过赶紧打断她:“去吧,美国医疗机械比国内先进的多,你一定会恢复以前的样子的,相信我,一定会的。” 叶梦明显的抽了一下鼻子:“嗯,我爸爸也这么说。” 挂了电话,梨花儿还是想去巧婶儿家转转,看看王利是不是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一直躲在家里,但是找什么理由好呢? 梨花儿正冥思苦想间电话又响了,她顺手拿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见兰芝焦急的声音传来:“梨花儿,快,快去医院,你姥爷……你姥爷进医院了。” 梨花儿撒开腿往医院奔去,一路上无视行人的注目礼,终于和开车的兰芝一起抵达了医院。 “姥爷……姥爷….怎么了?”梨花儿气喘吁吁的问。 兰芝边走便回答:“不知道,我接到你姥姥电话没来得及问就赶过来了。” 母女两人好不容易找到病房,只见兰父插着氧气,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兰母静静的坐在床前,时不时的抹抹眼泪。 兰芝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妈,爸怎么样了?” 兰母眼睛一直盯着昏迷中的兰父,听到兰芝的话,轻轻摇摇头:“大夫没说。” 梨花儿看着病床上的姥爷极度疑惑:姥爷平时身体很健康,几乎都没有生过病的,这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想着往前一步叫一声“姥爷”,梨花儿轻轻走到兰父床边拉起兰父的手,感觉兰父手心粗糙的梨花儿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兰父的手心都是血,梨花儿大惊,急忙问兰母: “姥姥,姥爷得的什么病?” 兰母的眼泪又掉下来:“他没生病,是被车撞的。” 兰芝听到母亲的话脸色变了变:“妈,你是说爸是遇到车祸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兰母点点头。 梨花儿若有所思的看向兰芝,兰芝也在看她,母女俩眼神碰撞的刹那,都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去查!”梨花儿带着愠怒说。 兰芝一把拉住往门外暴走的梨花儿,抚摸上她耳边的头发同时盯着她的眼睛低语:“别冲动,门外。” 梨花儿会意,扑进兰芝怀里故意大声说:“妈,姥爷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兰芝抚摸着梨花儿的头,眼睛余光撇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假装不经意走了过去。 兰芝捏了捏梨花儿的腰,梨花儿会意,赶紧悄悄跟了上去。 兰芝在母亲身边坐下来,她想安慰安慰母亲,却不知从何开口,酝酿良久,只是动了动嘴唇,挤出一句:“妈,您别太难过了,爸爸他吉人自有天象,会没事儿的。” 兰母沉默着,静静地看着昏迷中的兰父,半响,兰母从床上把眼光移到兰芝身上,平静的说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还在追查苏秉承的事情?” 兰芝的身体僵了一下,正犹豫要不要说,兰母又开口了:“当时你爸不让你查也是为你好,就怕你不死心惹出大祸端来,没想到还是没能阻止你。” 兰芝面无表情看着病床上的父亲,良久没有说话,她想起父亲对她的忠告。那时候,她疯了一样寻找苏秉承,一直到苏秉承失踪的半年后,父亲找到她告诉她:别找了,好好抚养梨花儿长大,一切自有定数。她怀疑,却也别无他法,直到她知道梨花儿在回来车上的惊险历程,她才下定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 兰芝用平静的口吻对兰母说道:“妈,当时你们不让我查,说一切自有定数,这定数中,是不是也包含了梨花儿三番五次落入危险的劫数,是不是也包含了我爸这次的事故?” 兰母闻言猛地站了起来,气的浑身颤抖:“你……你说什么?兰芝啊,你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顶撞过我和你爸,你现在居然……” “是,从小到大,你们说什么我都应着,你们说兰润混账,我就顺了父亲的意接管了玉铺,你们说年龄大了要物色个人家,我就嫁给了苏秉承,你们说一切自有天数,我就放弃寻找我的丈夫整整十二年,我一直听你们的话,可是,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这十几年,你们知道我过得多小心翼翼吗?”兰芝的眼泪流下来,这个看上去优雅精致的女人,这一刻显得尤为憔悴。 兰母诧异的看着兰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兰芝打断了: “妈,你们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兰母犹豫了一下,继而摇摇头:“我不知道……“ 兰芝一把抓住母亲的肩膀:“妈,你和爸都知道,对不对,要不然也不会阻止我找秉承,告诉我,你们知道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妈?” 兰母看着兰芝,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兰父:“兰芝啊,我们是为了你和梨花儿好……” 兰芝急切的接过话:“妈,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你知道吗,梨花儿在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差点被人害死,我们这些年一直活在别人的监视中,还有梨花儿的丈夫,在新婚之夜失踪,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秉承失踪开始的,我想弄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我想从真正意义上保护你们保护梨花儿,妈,你们隐瞒我就是在害我,在害梨花儿和你们自己,你知道吗?” 兰母的眼睛垂下来,显然,她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兰芝,空气静的能听见兰芝的心跳声,兰芝静静的看着母亲,等待她的答案,不过在兰母刚要开口的当口,梨花儿推门进来,带着一把医院的扇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兰芝: “兰女士,你绝对想不到,我看见了怎样惊奇的画面。” 兰芝回过头揣摩梨花儿的表情:如果不是十分关键的消息,梨花儿不会用这种方式和她讲话。兰芝只好停下和母亲的对话朝梨花儿走过去,带着疑惑问:“看见了什么?” “那个大夫是假冒的,在楼梯间脱了白大褂下楼直接钻进了一辆车,我拦车跟过去,没想到去了巧婶儿家,那人进去没两分钟就出来了,我偷偷溜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梨花儿故意卖关子。 兰芝拍了一下梨花儿的肩膀:“看到了什么快说?” 梨花儿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大伯和巧婶儿抱一起亲嘴儿呢。” 兰芝闻言赶紧又拍了梨花儿一下想让她住嘴,没想到还是慢了,再看梨花儿姥姥,这时候坐在凳子上看着梨花儿姥爷丝毫不为刚才梨花儿的话所动。 梨花儿说完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表情看着兰芝,兰芝倒是有点收不住情绪,她转头看了一眼兰母,迟疑地问:“妈,这个你们也早就知道?” 兰母回过头来,盯着兰芝的眼睛摇了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 眼看着兰父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还没与苏醒的迹象,医生说兰父情况不乐观,兰芝听到这话情绪差点失控,幸好有梨花儿在旁边安慰着,兰芝在兰父床边坐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梨花儿送早餐来了,还没开口,兰芝便抢先一步说: “梨花儿,你知道小祥在哪儿,对吗?” 梨花儿听到母亲这么说微微收了收下巴,迟疑了一下有点了点头:“嗯。” 兰芝叹了口气,似乎老了许多:“把小祥叫回来吧。” 梨花儿又“嗯”了一声,把包子和粥放在兰芝手上,说了句“趁热吃”就出去打电话了。 第五十三章 隐瞒的过去 费祥是和兰润前后脚进门的,兰润刚开完会,接到梨花儿的电话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费祥呢,一听说兰父被车撞了,也是和小六一路狂彪到的临城。 兰芝看见兰润还惊讶了一下,这些年兰润不在家,家里的事情都是兰芝帮助处理的,这次兰父病了,兰芝也习惯性到医院照顾,倒是把叫兰润回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兰润也没有怪兰芝,径直走到兰父床边:“爸,爸,你听得见吗?” 兰芝拉过兰润摆摆手:“别叫了,他听不见。”顺势指了指来了一直站在门口的费祥和小六,兰润看了一眼门口,看见费祥站在门口盯着床上看,兰润激动的过去一把抱住费祥: “儿子,你去哪儿了,你还好吧?” 费祥有点不习惯,他轻微的挣扎了一下,把头扭在一边:“出去走了走。” 兰润一听他没有拒绝自己叫他儿子,当下心里多了些许欣慰,兰润语气有点不符合当下场景的高兴:“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儿子。” 兰芝见状上去拉了一把兰润:“让小祥去看看爷爷吧。” 兰润听到赶紧把费祥拉到床边:“小祥,你看看吧。” 费祥往床边走了两步,看到兰父嘴唇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珈,脸色发白,插着氧气和呼吸机,费祥不由得想起这个老头当时嫌弃自己的眼神。 梨花儿拍拍费祥:“姥爷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要是再不醒来,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梨花儿一边说话一边看费祥的脸色,费祥脸上除了焦急看不到抗拒的意思,于是梨花儿又试着往前走了一步:“小祥,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姥爷之前对你做的是挺过分的,你赌气也是应该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姥爷躺在这儿,说不定就这么走了,他这一辈子确实不太善良,但是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是平时凶了一点,脾气倔了一点,小祥,他在等你叫他,你叫叫他,姥爷会听见的。” 费祥怔怔的望着躺在病床上的老头儿,他想起那时候这个老头儿说他“破烂孩儿”的神态,他觉得自己不会叫他,而且应该是恨他的,但是很奇怪没有,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老头儿可恶,相反的,他还有点难过,鼻子酸酸地,费祥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周围希望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费祥的耳朵红了,他很想掩饰一下这尴尬,只好假装咳嗽了一声。 兰润从后面摸了摸费祥的头:“没关系,小祥,不要勉强,不想叫就不叫了。” 费祥突然觉得好温暖,这双久违的大手覆盖在自己头顶,费祥终于感受到父爱的温度了,再加上兰润的话,费祥突然觉悟:这一切来的多不容易,不管之前如何,现在我应该尽情享受这团圆之爱。 “爷爷,我回来了”,费祥拉起兰父的手,哽咽着说。 奇迹般的,兰父的手指头动了一下,又动了一下,大家看在眼里,激动地把手放在费祥背上就好像运功一样,费祥一看又连声叫道:“爷爷,爷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小祥,是您的亲孙子啊!” 兰父的呼吸越来越重,似乎正在从一场噩梦中努力醒来,费祥紧紧抓住兰父的手,焦急不安的盯着那张枯萎的脸。 兰父在一阵一阵的呼吸声中艰难的睁开眼睛,他盯着费祥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紧紧抓住费祥的手:“小祥,小祥,是你,是你吗?你回来了?我的乖孙子,你是回来了吗?我不是在做梦吧?”兰父浑浊的眼泪打湿了枕头,他紧紧攥着费祥的手,生怕他松开了他就走了。 费祥也哭了:“爷爷,我在,我回来了,你哪儿疼?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水。” 兰父咧着嘴笑了,嘴角撕出一道一道的血印子来:“我不喝水,我的乖孙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费祥挂着眼泪笑着摇摇头:“不苦,能找到爷爷奶奶和爸爸,我不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兰父挣扎着想起身,兰芝赶忙劝:“爸,你别动,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费祥也附和着说:“爷爷,您是要水吗?” 兰父摇摇头,,吃力的用两只手抓住费祥的手:“小祥,你听我说,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深深伤害了你,我也知道你心里介意,爷爷先给你道歉,希望你原谅爷爷的不对……”,兰父说的急切,大家看这架势也拦不住,只好听他说下去:“小祥啊,爷爷我这一辈子,做了很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也做了很多别人不理解的事情,伤害了你爸爸,也伤害了你,还多亏你姑姑啊,当时坚持把你接回来,不然,我到今天可能就见不到你了,爷爷当时说过的话很过分,你能原谅我吗?”兰父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兰芝兰润想扶他躺着别说话了,兰父不理会,紧紧抓着费祥的手眼巴巴望着费祥。 费祥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爷爷,我已经原谅你了,当时我确实恨你,包括之前知道我的身世之后我也无法接受您,但是,您毕竟是我的爷爷,我找了你们这么多年,不是要去仇恨谁,爷爷,您快别说话了,我叫大夫过来看看您。”费祥的眼泪掉下来,他轻轻把兰父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心翼翼的拉上被子。 大夫来之后在里面检查兰父的身体情况,兰芝和费祥几个人在走廊里等,不一会儿,大夫出来了,问:“谁是病人的家属?” 兰芝和兰润赶紧上前:“我是”。 大夫严肃的说:“跟我来一下。” 办公室里,大夫的脸更严肃了:“病人的情况很不好,因为撞击导致内脏出血,当时我们全力止住了血,但现在来看部分器官似乎有衰竭的现象,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说什么?”兰芝往后退了几步,声音沙哑的厉害。兰润及时扶住了兰芝,但他也不相信,两眼空洞的望着医生。 两个人从大夫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其余人已经进了病房围着兰父说话了,兰芝失魂落魄的推门进去,兰润从后面扶着,走到床边,看着兰父越发苍白的脸颊,兰芝痛苦的转过头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兰姨,大夫说爷爷什么时候出院了吗?”费祥一边仔细给兰父的嘴唇润水,一边头也不抬的问。 半天不见兰芝回答,费祥疑惑地抬头,就看见兰芝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哭声,兰润拥着兰芝,眼角也是涟漪泛滥,梨花儿呆呆的盯着兰父,旁边的小六紧紧扶住梨花儿的胳膊。费祥脑子一下子转过来,他不相信,抓住兰润的衣袖恳切的说: “爸,爷爷没事儿,对吗?” 兰润不知道怎么回答,费祥终于叫他“爸爸”了,可在这种明知道的大悲下,与子初认的喜悦更来的痛彻心扉,兰润努力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可他不知所措乱动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镇定,兰润憋的近乎奔溃。 就在这种压抑的悲伤下,兰父说话了:“芝儿,润儿,小祥,梨花儿,不要难过,人生在世,生死皆由天定,老头儿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没什么遗憾的,润儿,别怪我,咱们家世代与玉为伴,当时对你的严厉,都是为了家业更好的传承下去。” 兰润涕泪横流,一边握住兰父的手,一边答应着:“爸,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怪你,我明白您的苦心,这些年,我没有放弃对玉器的学习,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兰父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对兰润的肯定,接着,他又把目光缓缓的放在兰芝身上,私语般轻轻吐出几个字:“芝儿,苦了你了。” 兰芝早已哭的不成人型,这时候她什么都不怪,她只要父亲健康起来。兰父用尽全力朝兰芝举起一只手,兰芝颤抖着握住; “爸,您别说了,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说也不迟。” 兰父咧咧嘴:“芝儿,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芝儿,你听我说,我这一辈子,虽然算不上善良,但是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昧良心的事儿,秉承的事情,我确实对不住你,芝儿,爸不希望你原谅,爸只想你知道真相后,能放下曾经好好生活。” 兰芝哭着跪在床前,紧紧握住兰父的手:“爸,您别说了,无论您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记恨您。” 兰父望着天花板,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当年,兰润离家出走,在临城掀起了不少话题,大家都在讨论临城商贾之首家的大少爷为何愤而离家,兰父觉得既丢面子又愤怒。恰好苏家老爷子来家里探望,苏家老爷子当时和兰父关系不错,两家在生意上也有些往来,这次到来,苏老爷子拉着兰父喝了不少酒,杯盏交错中,兰父怒而放言:传家之宝传给闺女,就当没有那个儿子。 第五十四章 当年的姻缘 本来这是一句酒话,但之后的临城,人人都在传兰家闺女出嫁时的嫁妆是兰家的传家玉镯。在这种传言下,兰芝的追求者数不胜数,起初兰父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但是当兰芝把苏家老三苏秉承带到面前时,兰父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极力反对也没有阻止闺女嫁给苏秉承。因着流言中的嫁妆,如果兰家不陪嫁将失信于人,后果不堪设想,如果陪嫁,那可是兰家世代传承守护的东西,不仅仅价值连城,就看在传承中遇到的各路艰难,也是弥足珍贵。兰父骑虎难下,到后来看兰芝也几乎快要和自己闹僵,无奈的兰父终于同意兰芝嫁给苏秉承,也在各路流言的逼迫下宣告自己不会食言。兰父在兰芝大婚当日,当着临城所有人的面,把玉镯交到了兰芝手中带到了苏家。 苏通武苏通文虎视眈眈的盯着兰芝的嫁妆,碍于苏家老爷子的荣威,兄弟两不敢乱动。兰父也多次观察苏秉承,看他对兰芝是打心底的好,也就渐渐放下了防备。直到后来苏老爷子去世,苏家两兄弟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次苏秉承找到了兰父,将两位哥哥的为人和贪婪与兰父畅谈,对于女婿的坦诚兰父深受感动,便将世代经营谋生的杂货铺交给了兰芝夫妇打理,也侧面资助了他们从苏家的生意中剥离出来。本以为这样就万无一失了,但是没想到后来苏秉承还没有彻底脱离苏家家族生意就莫名失踪,兰父怀疑苏家两兄弟苏通武苏通文,但在暗中调查下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后来兰芝婆婆来了,告诉兰父不要让你再追查秉承的下落了,说苏秉承在你之前有一位情投意合的女孩,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分手,兰芝婆婆说的隐晦,但是兰父当下便断定苏秉承去找了相好抛弃了妻女,仔细想后觉得这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便提醒兰芝将玉镯藏好,从此禁止兰芝再找苏秉承的下落。 “芝儿,我一直怕你伤心没有告诉你这些,也有一些私心,苏家和咱们家结亲本来就不怀好意,为了玉镯,我禁止你再查苏秉承的去处。除了怀疑他就是苏家老头儿用来吊玉镯的窃贼,也认为他是装不下去离开你们娘两找了前面那个女人,这样的结果,还是比较符合我的心意的,可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错了……。”兰父拼着最后一口气说话的很急促。 兰芝跪在地上怔怔的发着呆,她不知道当时的父亲为什么反对,现在听父亲这么说,才发现婚姻中存在诸多疑点,首先就是,苏家老爷子身体硬朗,却在一夜之间病死都没有来得及就医,而且苏秉承对于父亲的死和自己大哥翻了目,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吗?,其次,苏秉承一直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形象,虽然她生了女儿,可苏秉承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嫌弃,相反,对他们娘两个比以前更上心更好了,她实在找不到理由去相信他抛弃她们娘儿两个和人私奔了,那也不是苏秉承的作风。 兰芝还在脑海里回忆和苏秉承的点点滴滴,就听见梨花儿和兰润费祥大叫,抬头看,兰父嘴角挂着笑,慈爱的看着兰芝,兰芝突然意识到什么,扑倒兰父身上大喊:“爸,爸,不要睡,不要睡,这次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兰父的眼神开始涣散,轻飘飘挤出一句话:“芝儿,……辛苦你了,保护好…..玉镯啊……”,兰父的手无力垂下来,他交代完了应该交代的事情,就这样不带一丝留恋的走了。 葬礼在兰家举行,按照习俗苏家的长辈要到场行礼。兰芝忍着悲痛一一接待来的客人,直到苏家老太太—梨花儿的奶奶缓缓走过来。兰芝看一眼这位腰几乎弯到地上的的“婆婆”,再想到父亲临终的话,不仅悲愤交加,不顾一切冲向了梨花儿奶奶。 兰润不动声色拦住了兰芝,他懂她的愤怒和后悔,但是他不能任由她去,这个时候他们必须保持理智,不然,兰父就白死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兰润紧紧抱住哭的不成样子的兰芝,在耳边轻语:“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听话。” 兰芝撕心裂肺的哀嚎,她忍耐了半辈子,这一刻,只想宣泄这多年积淤的愤怒和委屈。兰润紧紧抱着她,任凭她怎么挣扎捶打都不放手。 另一边,费祥和梨花儿看到兰芝这样,纷纷红了眼眶,费祥拍了拍梨花儿的手,眼神示意梨花儿保持清醒,自己去顶上了兰芝之前的位置接待来宾,他现在是兰家的一份子,有责任体面的办好爷爷的葬礼。 梨花儿会意,跪在兰父的棺木前一张一张烧纸钱,眼角的余光盯着前来吊唁的每一个人。 梨花儿奶奶站在兰父棺木前缓缓的低下了头,良久才起身,而后又步履蹒跚的走到兰芝面前,这是自从苏秉承失踪后婆媳两个第二次接触,第一次是她安慰兰芝想开点,兰芝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的身体还硬朗,腰也没有弯曲,一边自己抹眼泪一边安慰兰芝: “兰芝啊,不要太难过了,秉承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当时她的眼神那么坚定,就像知道儿子一定会回来一般,鉴于她的眼神,兰芝也几乎相信,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回来的。 兰芝就在这种坚定中找啊找,查啊查,期盼有一天苏秉承能回来,直到兰父出面制止,兰芝才明白苏秉承的失踪不是意外。兰芝去找婆婆,可自此以后兰芝婆婆闭门谁也不见,就算逢年过节,兰芝婆婆也不出来聚会团圆,常年一个人呆在自己房间里念经礼佛,兰芝只当是失去了儿子心下难过,去了几次婆婆都不见之后也就慢慢不去了。 回忆停在眼前,兰芝看着腰几乎弯到地上的婆婆,多年没有见,她老的几乎认不出了,兰芝的眼泪成串掉下来: “妈,你……你怎么成这样了?”她把要问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兰芝婆婆擦擦眼泪,轻轻捏住兰芝的手:“闺女,节哀。” 兰芝反手握住婆婆的手:“妈,为什么不见我?”她在前一刻才明白,婆婆不见人,或许是知道什么,她终究没忍住,只是换了个方式就问出了这句不合时宜的话。 兰芝婆婆紧紧捏了两下兰芝的手指:“闺女,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把自己累垮了。” 兰芝因为这个动作怔住了,还是兰润从后面轻轻推了一把,兰芝才反应过来:“妈,谢谢您能来,您慢走,回头我去看您。” 兰芝婆婆拍拍兰芝的手:“你是我苏家的好儿媳,我怎么能不来呢。”临城规矩,儿媳娘家喜丧之事,婆家长辈必须前去,不去就是婆家看不起娘家,或者是儿媳在婆家没有尽到媳妇的责任令婆家心生不满之类的,这样的娘家不仅会让人贻笑大方,连嫁出去的闺女都会被人看不起。之前有人家娘家丧事婆家长辈不去的,儿媳在丧事之后就上吊自杀了。 兰芝抹了抹泪:“妈,有时间我去看您。”她想知道她当年的事情都知道什么,为什么闭门谢客这么多年。 兰芝婆婆摇摇头:“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一个遭老婆子,就不要看了,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已经走到院子中间,兰芝纳闷婆婆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如此之快,就见随后过来的苏通武夫妇,苏通武满眼嫌弃的瞥了婆婆的方向一眼。 兰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无半点涟漪:“大哥,谢谢你来吊唁。” 苏通武悲戚的握住兰芝的手:“弟妹,节哀。” 兰芝点点头:“谢谢。” 苏通武走后苏通文夫妇又过来了,苏通文这种糙汉子不会来事儿,全凭媳妇的一张好嘴撑场面,苏通文对兰芝:“弟妹,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 兰芝一边握住苏通文的手一边打量,苏通文脸上虽然严肃,但是却没有半点难过,表情也比较真实:“谢谢二哥。” 苏通文点了下头,例行公事一般出门去了,二嫂子握住兰芝的手说一句:“弟妹,节哀。”这二嫂子平时也不怎么和兰芝来往,这时候也就是走个过场,兰芝微微欠身:“谢谢二嫂子。” 葬礼进行到一半,门口忽然进来两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梨花儿的婆家人:欧阳静和**。 这是梨花儿自良木失踪后第一次和欧阳家的人见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怔怔跪着往火盆里烧纸。 “梨花儿,你还好吧?”欧阳静满脸关心弯腰看着梨花儿。 梨花儿抬头看着欧阳静的脸:“我…..我挺好的,谢谢您……叔…叔叔”,梨花儿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本该是自己公公的人,叫“爸爸”吗?似乎不太合适!叫“叔叔”似乎更妥当呢! 欧阳静并不在意梨花儿对自己的称呼,他把手放在梨花儿的肩膀:“梨花儿,是我们欧阳家对不住你,有时间你回来家里,我们好好聊一聊。” 梨花儿不知道欧阳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好“嗯”了一声,便不在做声。 欧阳静和**朝遗体缓缓鞠一躬,神情悲切严肃,看不出丝毫破绽。 第五十五章 父亲已不在人世 兰父的葬礼结束后,大家慢慢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兰芝把母亲接到了自己家住,费祥和兰润去了江市。 兰芝经常发呆,她常常想起父亲未说完的话,想起婆婆捏自己手指的那个场景。婆婆是要暗示什么吗?兰芝坐立难安!与其自己瞎捉摸还不如去问个清楚,说走就走,她关了玉铺的门,直接奔着婆婆家而去。 路过咖啡馆的时候,兰芝突然想进去看看,顺便嘱咐梨花儿早点回家去和姥姥吃饭。进去才知道梨花儿不在咖啡馆里,问前台的服务员,说出去有一会儿了,兰芝不知道梨花儿干什么去了,只好出来继续朝着婆婆家去。 梨花儿去哪儿了呢?她早上其实是在店里的,快到中午的时候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梨花儿才不疾不徐的出了咖啡馆,叫上小六一路七拐八弯到了临城城东一个极为隐蔽的胡同,胡同里有七八户人家,梨花儿和小六走到一处不起眼的大门跟前,小心翼翼朝四周看了看才推门进去。 这一推门就看出这座院子的特别之处来了,两颗矮云杉立在大门两侧,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光亮照人,院子里一色儿的青灰色方砖,两边尽是大朵大朵盛开的六月菊,各种颜色均匀分布着,穿过花海是一个拱门,进了拱门又是一番别有洞天,院子里的青灰色方砖换成了颜色稍微浅一些的,正面的客厅两旁种了两颗橘子树盆栽,再看各房,客厅和东西两房的门窗都是瓷白色的实木雕花制成,墙上是靓丽的浅橘色瓷砖,到屋顶处有一圈和地面呼应的灰色系长砖……小六不仅发出一声长长的感叹:“真豪啊。” 闻声出来的景然朝二人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多谢夸奖,请进请进。”景然熨烫得体的衬衣敞开第一个扣子,搭配笔直的西裤,整个人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梨花儿眯了眯眼睛,看着景然那一张堪比明星的脸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我说景大律师,您这打扮倒是不常见啊。”梨花儿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平常的景然都是以休闲装示人,这是梨花儿第一次见景然穿西装。 景然有点小窃喜,笑的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怎么样,有没有为我的魅力倾倒?” 梨花儿不怀好意的停下来从头打量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脸,哼了一下迈腿进了客厅。 景然站在门口又自己打量了自己一遍:没有哪儿不合适啊。挠挠头也进了客厅。 客厅的陈设不用说,贵是肯定的,但是因为主人的细心搭配,乳白色的真皮沙发配上暖黄色的壁纸,衬托着家里一应家具都灼灼生辉,小六只顾着欣赏屋里的摆设,压根忘了来的目的。 梨花儿随意扫了一眼,便对着倒水的景然:“查到什么了这么神秘?” 景然端起水递给梨花儿,梨花儿接过水,不经意间手指触碰到景然的手指,景然心底一阵 悸动,他看了一眼梨花儿的脸,梨花儿随意梳着高马尾,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景然,涂着淡粉色唇膏的嘴唇微张,看的景然不由的咽了一口唾沫。 “景然,傻了?”梨花儿瞪了一眼盯着自己发愣的景然。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景然不自然的把手放在嘴跟前咳了一声:“喝点水,不着急。” 梨花儿好笑地:“你不着急我着急,我咖啡馆还开着门呢。” 小六拿了个桌上的苹果扫了一眼梨花儿和景然的神态,捂着嘴偷偷笑了。 半响后景然恢复正常脸:“梨花儿,你做好心里准备了吗?” 梨花儿看景然一下子严肃起来,身体不由的绷紧了,不自觉的,她把两手交织在一起,使劲拧啊柠,景然的心底一阵疼,他走过去坐到梨花儿身边,双手覆盖上梨花儿的双手:“没事,你做好准备了告诉我,我再说给你听。” 梨花儿看着景然温暖的眼神突然放松下来:“你说吧,我做好准备了。”她以为景然找到欧阳良木的下落了。 景然握紧梨花儿的手:“梨花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知道吗?” 梨花儿这次没有抗拒,她点点头,看着景然,等待他说出那个答案。 “你的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景然紧紧盯着梨花儿的脸,缓缓说道。 闻言的梨花儿呆呆看着景然,确定他不是开玩笑之后,梨花儿把手从景然手里抽出来,慌乱的扶了一下额头,她拼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 景然一把将梨花儿搂进怀里:“没事儿梨花儿,没事儿,还有我,你还有我。” 梨花儿再也控制不住,在景然怀里肆意流泪大哭,她想过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但是当真的得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还是悲伤的不能自己。 梨花儿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觉得自己都忘记了父亲的模样,她无助的抬起头看着景然,想从他脸上寻找答案,而景然的视角下看到的,是她无辜的眼神,迷茫的泪水,景然从未见过这样柔弱的梨花儿,他的心塌陷了,柔软成一汪水,泛起朵朵涟漪,又迅速开出花来,毫不犹豫侵占了他整个心海,猝不及防,毫无准备。 兰芝去了婆婆家,也就是苏通武的家,不过苏通武住在前院,而婆婆住在别院,这样说是在老大家住着,实则是分开的,只因为两家共用一个大门,便对外讲是老大在赡养老母亲。 苏通武家的大门紧闭,兰芝纳闷儿:大白天锁什么门,而且家里应该有人啊,敲了几声,屋里苏通武的妻子过来开了门,兰芝微微欠身: “大嫂,你们在家啊?” 蒋方两只手不自然的捏了捏:“在家,在家。”蒋方就是苏通武妻子的名字。 兰芝也不管蒋方乐意不乐意就迈进一条腿,边说:“大嫂,我来看看婆婆,她在家吗?” 蒋方的不自然又明显了一点,她担忧的看了一眼大院的客厅,犹豫了一下:“在家,在的。” 兰芝也不管大嫂,径直往别院里去,蒋方在后面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别院,兰芝嘴角扯了一下,一个不经意的冷笑一闪而过,她假装不经意的问:“大嫂,家里有人怎么大白天的还锁着门呢?” 蒋方显然没想到兰芝会问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嗯啊了半天,哼了一句:“我最近怕生人,就锁门了,啊哈,兰芝,你找婆婆什么事儿啊?” 兰芝听到她撒谎也不拆穿,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轻松的说:“我父亲过世的时候婆婆过来吊唁,现在我应该过来当面感谢婆婆对我的认可,你说是吧?”兰芝的眼睛意味深长起来,不过蒋方并没有发现,连忙点点头表示认可。 两人说话间就来到了婆婆居住的别院,兰芝左右环视了一周,院子打扫的还算干净,东边墙头底下晾着几件衣服,衣服上还滴着水,明显是刚洗了不久的,院子里一棵梨树长得很茂盛,不过上面没有结一个梨子。兰芝踏进客厅,客厅看起来很小,两排旧沙发和一张发黄的茶几摆在客厅左侧,与之呼应的电视柜和电视也是好几年前的旧品。右侧是一副餐桌,和客厅不同,餐厅的地方明显收拾过,八成新的餐桌正对着餐厅的墙壁,上面放了一排一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放着观世音菩萨的神像,一个香炉和一盘点心一盘水果,不过整体上收拾的挺干净,兰芝看了一遍,没有发现婆婆的身影,正要出门去西厢房寻找,婆婆便佝偻着身躯进来了,兰芝一看赶忙扶住婆婆: “妈,您慢点。” 婆婆“哎”了一声,由兰芝扶着走到沙发边上,借着兰芝的手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坐下来吃力,还是婆婆故意给的暗示,婆婆在坐下的时候又悄悄使劲捏了一把兰芝,兰芝不动声色的坐在沙发上拉起了家常: “妈,您身体还好吧?” 婆婆拍拍兰芝的手:“好着呢,其实呀,你不用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到眼里,我去吊唁你的父亲,这礼你当得起。” 兰芝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妈,我这些年店里忙,也没有顾得上照顾你,您还能去我父亲的葬礼,兰芝真是受宠若惊了。” 婆婆慈祥的笑了:“你说的哪里的话,我这一个老太婆,哪儿需要你们这么多人的照顾,倒是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兰芝抿着嘴摇摇头:“妈能理解,我就不苦了。” 兰芝和婆婆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蒋方插不上话,只好起身倒了两杯茶分别递给兰芝和婆婆,又重新坐了下来,好容易捡个空挡,她开口便虚伪成章: “妈,您哪儿要是需要什么了,提前我和说,我都给您备着。” 婆婆看了一眼老大媳妇,摆摆手:“我什么都不需要,倒是你们,管好自己的孩子,别动不动闹的家里鸡飞狗跳的。”苏通武家的儿媳妇泼辣人尽皆知,这些年没少出幺蛾子。 蒋方脸色变了一下,没答话,兰芝见状赶紧圆场:“妈,孩子们吵吵闹闹都是难免的,您要是闲吵了就住到我那儿去,我那儿清净。” 婆婆还没说话,蒋方慌忙抢过话头:“这不用,咱们苏家自古老娘都是在老大家养老的,去你那儿像什么话,多让人笑话,再说,秉承不在了,你一个人还要操持梨花儿的事儿,怎么忙得过来呢。” 兰芝的心里一震:秉承不在了? 兰芝盯着蒋方一张一合的嘴,想起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欧阳家,欧阳静说苏秉承不在了的时候,也是这么自然流露。 兰芝机械般转过头,想看看婆婆听到这句话的表情,可她看到了什么?愤怒,隐忍?还有,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 兰芝的心头“哗”的划过一道闪电,一个大胆的设想似被雷劈中了一般冒出来,她慌张,她的心在颤抖,她想和婆婆打声招呼就赶紧走,可多年的小心翼翼迫使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笑容和对方闲聊。她的脑子迅速冷静下来,她明白这时候自己的不自然会给自己带来多**烦,兰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笑意盎然听蒋方扯家务事。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路程 兰芝出来的时候,婆婆递给她一方手帕,笑意盈盈的告诉她:“兰芝啊,这方手帕送你,这是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唉,人老了,眼睛不中用了,这呀,恐怕是我最后一副绣品喽。” 兰芝接过手帕打开,柔软洁白的蚕丝面料,精湛的绣工,上面一朵朵淡粉色的梨花儿像是活了一般纷纷扬扬的飘下来坠在绢尾,兰芝忍不住感叹: “之前就听说妈的绣工了得,绣品千金难求,现在看来,千金还是少了点,这一副绣品啊,得千万金才不负这般手艺。”兰芝的婆婆年轻时候是美名远扬的绣娘,因为如此,苏家独子才不顾门当户对的祖训娶了贫寒人家出身的她。 婆婆望着院子里的梨树笑着回:“人老了,不中用了,哪儿比得了年轻时候的精细。” 兰芝拉着婆婆的手:“可不能这么说妈,这手艺呀,越长久越精细,您现在的绣品,每一副都是珍品,我可得好好收着。” 蒋方在旁边早就翻了无数白眼:婆婆的手艺虽然远近闻名,可是绣品并不多,她嫁过来这么多年都没见着过,兰芝一来就送一副手绢。这老太太真是偏心的让人恨,她在心里狠狠的说道。 转身再看兰芝手里的手绢已经没有了,兰芝早就小心翼翼收包里了,这时候和婆婆挽着手告别:“妈,那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婆婆慈祥的摆摆手:“走吧,你们忙,就别总是来了。” 蒋方赶紧堆着笑脸说道:“妈,看您说的,我们晚辈来看您不是应该的嘛”,边说边随着兰芝的脚步往外走:“我送送弟妹啊,一会儿过来给您收拾。” 兰芝走到拱门门口,转身眼睛对视着婆婆的眼睛微微弯了弯腰,才一回头出了拱门。 “兰芝,那你走,我就不送了哈,我回去给咱妈再收拾收拾”,一出拱门,蒋方就迫不及待对兰芝说,似乎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兰芝客气回道:“嫂子你忙,不用送我,咱妈在你家,就劳烦你多照顾了。” 蒋方假笑道:“哪里的话,照顾咱妈不是做媳妇的本分吗,还说什么烦不烦的。” 兰芝又客气了几句,转身出了苏通武家的大门,她几步走到车里,不敢做停留一口气开车到了杂货铺。 “婆婆果然知道什么,介于嫂子在不方便说,用手帕提醒我”,兰芝盯着手帕发起了呆。 梨花儿慢慢平静下来,听景然讲他查到的线索,那个曾经爱她的父亲,真的不在了,梨花儿恍惚回到了那个午后,那样无助孤单。 “我走访了当时从杂货铺到你所在的学校所有路线上的摊位和商铺老板,伙计,你知道,因为时间太长了,好多人都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干了,我找了很久,能找到的不多,但是有几个人看到你父亲当时确实是从杂货铺骑自行车往学校的方向走的,经过东路口的酸梨汤的摊位的时候,还买了一杯酸梨汤,据当时卖梨汤的老板说,你父亲买梨汤是在中午十一点半,他还刻意看了看时间,因为他儿子也在你所在的那所学校上学”,景然担忧的看着梨花儿说道,把一摞收集的资料递给梨花儿。 “酸梨汤?”梨花儿失神的说道。 “嗯,酸梨汤,那老板现在在北街口开了个小商店,你要是想去,我陪你去看看。”景然以为是梨花儿不相信她说的话,赶紧说道。 “那是我小时候最爱喝的饮料”,梨花儿的眼泪滚滚而下。 景然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梨花儿的话让他气恼的拍了一下脑袋: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会在接女儿的途中还去买酸梨汤喝,这明显是给女儿买的呀,女孩子最爱喝这些酸酸甜甜的饮品了。 景然慌忙找纸给梨花儿擦眼泪,可梨花儿的眼泪就像一汪泉水一样徐徐流下来,怎么都擦不尽,景然急的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心疼的表情写在脸上,这时候他也不管三七多少了,一把抱住梨花儿搂紧:“梨花儿,别哭,别哭,我心疼,以后,我来守护你好不好,别哭,我不许你掉眼泪,也不会让你掉眼泪的。” 心里的话就这么自然的说出来,怀里的梨花儿一愣,明显有点僵硬的坐了起来,景然也有点尴尬,他并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男人,这时候后知后觉脸红到了耳朵尖。 小六从外面欣赏了一圈进来,恰好看到梨花儿眼泪汪汪和景然对视的一幕,他知趣的一笑,退了出去顺手还给关上了门。 这下景然更尴尬了,梨花儿也意识到了什么,呆呆的看着关上的门,三秒钟后,梨花儿飞身过去打开门怒视着正要坐在摇椅上的小六,小六吓了一跳,坐了一半又站了起来: “怎么了姐?”预感不妙,小六说话小心翼翼的。 “你关门干嘛?”梨花儿的眼角还带着泪。 “我…我是……我……我错了姐”,小六我了半天,投降了。 梨花儿转身又坐回沙发上,这么一折腾,心里似乎好受点了,梨花儿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头发,拿起桌子上的资料仔细看起来。 景然整理了一下被梨花儿眼泪鼻涕弄得皱巴巴的衣领,表情又恢复自然带着询问的口气:“梨花儿,你边看我边接着说?” 梨花儿没有抬头,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景然没有发现梨花儿的不自然,立马恢复成严肃认真脸开始滔滔不绝:“当时你父亲买了酸梨汤之后就骑车往学校的方向去了,后来买酸梨汤的师傅也去了校门口,还看见你父亲站在一边和一个女人聊着什么,中间隔得太远他听不到说的什么,不过后来那个女人坐上你父亲的自行车两个人往东大道去了。” “什么女人?”梨花儿警觉起来,她想起姥爷临终前说的话:难道,父亲真的和前女友私奔了? 景然停下来,从梨花儿面前的资料里抽出一个文件夹,又从里面拿出一张素描背影画像:“就是这个女人。” 梨花儿的眼睛扫过去,那是一个体态丰满的女人,个子不高,梳着一条及腰的大辫子,穿着似乎是一套当时流行的无扣西服,腿上的西裤紧紧绷着,看不出丝毫的美感。梨花儿心里犯了嘀咕:这样一个女人,父亲会为了她放弃身材姣好貌美如花的母亲私奔? 心里这么想,但是眼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画像,她仔仔细细的盯着这唯一的线索,生怕漏了哪个重要的线索,梨花儿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好几遍,终于给她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个背影的大辫子上绑着一只镶钻镂空的蝴蝶发卡,仔细看这只发卡和一般的不同,这只发卡上的蝴蝶没有触角。 梨花儿激动地指着发卡:“这个,这个是真实的吗?” 景然被梨花儿的突然发功吓得一激灵,顺着梨花儿的手指看下去,景然很有把握的点点头:“我当时问了师傅,他说就是这样一只发卡,他说我画的,应该没有错。” 梨花儿看着发卡陷入了沉思:这是唯一一个线索,断了就没有了。猛地,她又抬头:“没有正面画像吗?” 景然沮丧的摇摇头:“师傅说那个女人一直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正脸。” 梨花儿又看了画像一眼,背影前面学校的院墙入眼,她突然抓住景然的肩膀:“当时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校门口啊,接孩子的那么多,不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一定有其他人在对不对?” 景然点了一下头,沉重起来:“是还有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去世了,另外一个还没有找到,那,就是这两个人。”景然说着从文件夹里又抽出两张画像。 梨花儿拿起画像看了看,都不认识,她心里沉了一下:找一个人就如同大海捞针,这几率太小了。她垂下头叹了一口气。 “你不想听听我收集的其他情报吗?”景然半开玩笑的问,他尽量缓解这沉重的气氛,努力让梨花儿接受的不那么难过一点。 “什么?”梨花儿抬起头。 “你爸爸当时和那个女人走的是东街大道,这条路直通你们家,最后见过他们的是离你们家不远的百宴厅迎宾,当时那个迎宾刚去不久,因为你爸爸是百宴厅的会员,三天两头常去,所以就记住了,她现在在百宴厅做经理,姓刘,你可以去问,刘经理当时见你爸爸从东街大道骑着车带个女人风风火火的往家方向赶,还纳闷发生什么事情了,到了第二天才听人说苏家三公子不见了,因为害怕她对谁也没有提及,把这个秘密藏了十几年”,景然严肃的盯着梨花儿的脸,不得不说,他认真的样子特别有魅力。 “那……” “她也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女人是背对着她的”,景然知道梨花儿要问什么,不等她开口便说道。 停顿了一下,景然再次开口:“这些所有人都只看见你父亲回家而没有一个人看见你父亲出来,我也调查了当时在东街大道上一家金饰店的监控,你父亲的确在回家后没有再出来。“ 梨花儿盯着景然半天,百思不得其解:“可我爸的确没有回家啊,他走得回家的路,去了哪儿呢?” “那就要看看这个女人是谁,住址是不是也在你家这个方向”,景然盯着梨花儿的眼睛。 梨花儿皱了皱眉头:“你是说,我爸爸很有可能去了这个女人的家,而这个女人和我爸认识并且熟悉还住在我家的这个方向,或者我家附近?” 景然严肃的点点头。 梨花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住在附近? 第五十七章 骇人真相 “你还发现了什么?”梨花儿站起来盯着景然,他知道的应该远不止这些,否则,他不会轻易说出父亲不在了这句话。 景然按着梨花儿的肩膀坐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也是个坚强的女孩儿,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能听进去,对吗?” 梨花儿不知道景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机械似的点点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准备接受接下来的任何暴击。 景然喝了一口水,把一摞数据放在梨花儿眼前开始讲解:“我费尽人力查到了当时苏家的顺通百货公司真实流水,你看看,从你父亲失踪的前两年,公司一直有大笔的输出账目,并且一年比一年频繁,直到你父亲失踪的那一年,公司亏损严重,银行贷款被冻结,你父亲着手查了公司账目,还没有处理就失踪了,之后因为得不到你父亲确切的死亡事实,公司非但没有停止你父亲的股份,还在后来还加持了股份比例。” 梨花儿的心在颤抖,真相似乎就在眼前了,她不安的看着景然:“所以,我父亲在公司的权利依然在使用中,并没有因为当时我母亲的一纸说明而转让,对吗?” “对”景然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梨花儿没有他想象中的柔弱。 “领取人是谁呢?”梨花儿心底有了人选,她想确认是不是他。 景然接过梨花儿手上的资料翻到其中一页:“当年顺通百货公司的股东都是按照每年递交一次自己材料说明对应股份领取上年度月工资和年终分红的,你父亲失踪的那年材料一样不差上交了,只是股份比原来多了一倍,按说相应的分红也比原来多一倍,但因为公司亏损严重入不敷出并没有什么分红可拿,相反地,之后你父亲的股份都以高价售卖的方式转到了你大伯名下,现在你父亲名下的股份只占公司百分之二,月薪和年终分红正常发放,领取人实际上是叫一位韩巧巧的人。” “韩巧巧?”梨花儿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苏家的儿媳妇孙媳妇,似乎,没有叫这名字的人啊,但是又觉得熟悉,那个人就在嘴边可一时半会儿就是说不出来。 “有印象?”景然扶着沙发。 梨花儿摇摇头:“熟悉又陌生,应该不是苏家的人,苏家没有叫这名的女的。” 景然叹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看着梨花儿,也不知道她从他的分析中听出了什么没有。过了好长一会儿,景然见梨花儿还在皱着眉头仔细梳理苏家的所有女性,忍不住提醒了一句:“梨花儿,我刚才说的话,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梨花儿猛地回过头盯着景然,好长时间之后,梨花儿点点头,泪如雨下:“是我的伯伯们,父亲不是莫名奇妙的失踪,而是被有预谋的杀害了,公司账目被大伯造假掏空爷爷一定会追责,顺通面临破产大伯二伯难逃其咎,父亲持有的股份最高,他们了解父亲的为人,断然不会配合他们做违法之事,便想到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办法除掉父亲并且保证他的股份不被瓜分,之后用高价购买的方式套现再把钱拿去堵上之前的窟窿保证公司运转,公司股份不流落外人之手,还免去了一场危机,一石二鸟,我父亲相信的亲哥哥们,利用他的命堵了一局险棋。” 景然沉重的点了点下头,拿纸轻轻擦去梨花儿的眼泪,他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接触到这么残酷的真相,不震惊是假的,但是震惊过后,他有必要告诉她全部:“你说的都对,但有一点,你忽略了。” 梨花儿抬头疑惑的望着他。 景然把另外一份资料递到梨花儿面前:“你可想过,顺通百货公司哪儿来的那么多钱回购近三分之二的股份?” 梨花儿心里一顿,半响,答道:“是备用资金?” 景然拭去梨花儿脸上未干的泪水:“备用金是一小部分,根本买不了那么多股份,而且还是以高价的形式。” 见梨花儿疑惑,景然不再卖关子,开口解释道:“每个公司都会有相对应的货款,百货公司的货款都是以合同的形式提前支付给货物公司的,你大伯也就是苏通武撤回了所有货款,又向当时江市的一个玉器销售连锁公司借了一大笔钱才买下你父亲的股份”,景然说出你大伯的那一刻立马改口叫了名字,他觉得那样冷血的人不配让梨花儿叫大伯,梨花儿亦觉得是。 她皱紧眉头:“那样公司不是成了空壳,没有进货没有售卖,和破产没有什么区别。” 景然指了指梨花儿手中的资料上的一行字:“欧阳玉行在借了一大笔钱给顺通百货后不久就永久入驻了顺通百货,拥有了单独一层的销售展位,绝佳的二楼位置,还拉动了几个大型企业的产品入驻,将顺通从当时的杂货零售公司包装成了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的高档品牌大厦。” “这个公司叫欧阳玉行?,它为什么在当时那种条件下铤而走险借钱给顺通呢?”梨花儿急切的想知道这个公司的来头,看到那几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毫无逻辑的跳了起来:欧阳玉行?欧阳,欧阳良木,会是他们吗? 景然咬了一下上嘴唇,沉默半响:“就是你想的那样,欧阳玉行在当时的江市经营并不像看似那样光鲜,它在入驻顺通百货后就大量关闭江市的门店从玉器销售改成了家具买卖,以几乎免费的形式在顺通百货占了最优越地势,之后总公司也从江市搬到了临城另辟蹊径做起了家具生意。” 梨花儿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受到暴击,她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裸摆在她面前,似乎在嘲笑她的一厢情愿。 “欧阳静,从一开始就知道,对不对,他也不是无辜的,对吗?”梨花儿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流干了,这时候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景然沉默的把头别向一边,他不忍、不敢看梨花儿充满血丝的眼睛,她要怎么接受,这人生中无法僭越的悲伤? 小六从门外进来,泪流满面,他在门外听的非常清楚,他想进来抱抱梨花儿,但是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他微微张开的双手却无处安放般握了握拳头,这个电视剧里都不敢演的剧情,就这么沉甸甸的发生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儿身上,他怕她挺不住,她却如木偶一般纹丝不动望着空洞的前方。 梨花儿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里的,她记得自己似乎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在医院,兰芝和兰润,费祥坐在她床头上焦急的望着她。 “梨花儿,女儿,你可醒了,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你想吓死我啊,你怎么了,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呢?”兰芝看到梨花儿醒了,立马站起来对着梨花儿语无伦次的念叨,杂乱无章的问题,手足无措的表情却无不显示满满的担忧,兰芝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兰润抽出一张纸递给她,上前轻轻握住了梨花儿的手:“梨花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梨花儿还没有回答,费祥喊着医生进来了,医生看了看梨花儿身边的心电图仪,问梨花儿:“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梨花儿习惯性的回答:“没有。” “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家属别再让病人受刺激了,有不舒服的地方立马回来”,医生说着示意护士把仪器都拔了。 兰芝不住的点头,看了一眼梨花儿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跟着医生出去办出院手续了。兰芝心里疑惑,但是她不敢问,怕刺激到梨花儿,梨花儿被小六和景然送来的时候说是在车上睡着了,他们都以为她睡着了,可梨花儿到第二天中午都没有起床,兰芝进去喊也没有反应,这才急急忙忙把她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心灵遭受重创之后的自我休眠,兰芝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没有小六和景然的电话,也找不到他们,只好通知兰润和费祥马不停蹄的赶来。梨花儿就这么睡了三天三夜,他们也就这么守了三天三夜。 梨花儿到家后大家让休息,费祥说道:“姐,你可吓坏我了,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你知道兰姨有多难过吗?你……”。 梨花儿躺在沙发上打断费祥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她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要不是靠着沙发,她几乎能倒下去。 费祥担忧又好气的看着梨花儿,半天憋出来一句:“知道就好。” 兰润不说话皱着眉头看梨花儿和费祥说话,兰芝端来一杯热牛奶:“梨花儿,喝杯牛奶,养养胃,一会儿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梨花儿听话的接过牛奶一饮而尽,她之前可很少喝牛奶,每次兰芝让她喝奶她就悄悄倒掉半杯喝下小半杯。看梨花儿一口气喝完了,兰芝终于露出难得的笑容:“真好,梨花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梨花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了一会儿,对兰芝说:“糖醋排骨,凉拌山芋粉,醪糟肉?” 兰芝疼爱的笑笑:“好,我这就去卖肉和排骨。” 兰润看了半响发声:“给她熬一碗粥,晚上再吃那些吧。” 兰芝正要出门,听兰润这么说转头看着梨花儿:“行不?” 梨花儿扯出一个笑容:“行吧,那晚饭早点做可以不?” 兰芝无奈而幸福的笑了:“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现在熬上粥去买菜,差不多回来就好了,你先和舅舅小祥聊会儿天。” 梨花儿懂事的点点头:“我知道,去吧去吧。” 第五十八章 是时候了 兰芝拎着菜篮子出门了,梨花儿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抬眼看兰润,发现兰润也在看她,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都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出了些许耐人寻味的意思,梨花儿再看费祥,费祥把头转过去转过来不安的东张西望着。 “小祥,你这些天都干什么了?“梨花儿试探着问。 费祥明显放松了下来:“我没事儿啊,就是随便逛逛。“ 梨花儿眯起眼睛:“随便逛逛?” 费祥的耳朵红了:“嗯啊,还去看了看我妈妈。” 梨花儿还想再问,被兰润打断了:“梨花儿,有些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了?”他从刚才的对视中看出来了,梨花儿应该是知道了点什么。 梨花儿憔悴的一笑:“你呢,舅舅,你们查到什么了?”梨花儿也感觉到,兰润你和费祥应该是查出了点什么。 梨花儿的感觉不假,兰润带着费祥并不是去散心度假了,兰父的死疑点重重,以兰润的性格,应该会查一个底朝天才对。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兰润带着费祥查到撞了兰父的那辆车挂牌是江市,兰润追查到江市,意外发现了当时的欧阳玉器销售公司就是现在的欧阳品牌家具公司的前身,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他发现在苏秉承失踪后一年内欧阳玉器销售公司入驻了顺通百货,并且辅助顺通完成了改进,之后又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自身的转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都早有预谋。 兰润稍作停留便开口:“你是不是查了欧阳家?”他密切观察着梨花儿的反应,见梨花儿丝毫没有吃惊,心里便有底了。 梨花儿收起笑容:“嗯,查了,查了个彻底。” 兰润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梨花儿看到眼里,不紧不慢的说:“舅舅,这几天你陪我去欧阳家走走吧,我的东西,该拿回来了。”梨花儿指的是玉镯。 兰润明白梨花儿的意思,点点头,也好,等过几天梨花儿恢复好一些了,他再问她知道的也不迟。 爷俩儿默契的闭口,费祥从厨房端来一碗清粥:“姐,你喝点粥,小心烫。” 梨花儿接过碗放在茶几上:“小祥,你是兰家人,应该入族谱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拜祖宗入族谱?” 费祥看了兰润一眼:“不急,这个以后再说吧。” 兰润接过话:“到爷爷周年忌那天入族谱吧,名字我想好了就叫兰费祥,怎么样?”兰润征询费祥的意见。 费祥又端起茶几上的碗吹了吹粥:“行,你说了算。” 费祥的丝毫不在意说明他接受了自己是兰家的一份子,兰润打心底里高兴,幸福来的太突然,他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梨花儿在家养了一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这天,她去了咖啡馆,中午回来后对着兰润:“舅舅,你答应我的,还记得吗?”他们默契的避开兰芝不让她过早知道,兰芝的身体单薄的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们不想让她一次一次受到这不能承受的刺激。 兰润夹了一口糖醋排骨:“记得,一会儿去。” 兰芝疑惑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去干什么?” 兰润抢先答:“飙车。” 兰芝还想说些什么,被兰润打断:“你放心吧,不会太快,带她出去兜兜风就回来了。” 兰芝听这话只好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给梨花儿夹了一筷子豌豆黄儿:“吃点这个。” 梨花儿扒拉着饭:“别给我夹了,你也吃。” 饭后,兰芝和费祥去了玉铺,兰润打了个电话后开车带着梨花儿直奔欧阳家,一路上梨花儿描述了从景然那儿知道的消息,兰润听的牙关紧咬,差一点就捏碎了方向盘,从来喜怒不显于色的他这时候也忍不住爆粗口:“他妈的,这些畜生。” 到欧阳家,欧阳静不在,**开门后看见梨花儿很意外:“梨花儿,你怎么来了?”**瘦了,苍老了很多,鬓角似乎有了白发。 梨花儿站的笔直:“我来把我的东西拿回去,我东西都在哪儿?”梨花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对她,自从她知道父亲那件事情以后,她觉得这家人好假,城府深得可怕,甚至她都怀疑欧阳良木对她的感情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也不计较梨花儿的态度,依然笑意盈盈的请他们坐下:“梨花儿,你们坐,我这就给你叔叔打电话,他去公司开会了。” 梨花儿看了一眼兰润,兰润点点头,两人在沙发坐下。不一会儿,**打完电话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盘水果:“梨花儿,你们先吃点水果,你叔叔一会儿就来”,说着看了看梨花儿旁边西服革履的中年男子:“梨花儿,这位是?”梨花儿的婚礼上兰润没有明着出面,梨花儿在欧阳家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舅舅的存在,所以**不认识兰润。 兰润微微挑了一下眉:“我是兰润,梨花儿的舅舅,梨花儿的东西在哪儿,我们自己去拿?” **听这话愣了一下,她没听欧阳良木说过梨花儿有个舅舅,这时候突然冒出来,她心里没底,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猜测老公快回来了,便接着拖延:“原来是舅舅啊,怎么没听梨花儿说过呢?” 兰润的眉毛皱得更深了:“梨花儿说的也不少了,怎么,是东西我们不方便拿回去还是不想让我们拿回去了?” **眼皮跳了一下:“哪儿能呢,东西都在梨花儿那屋放着呢,都没动过,你们不用着急,欧阳家再不济,也不会打孩子东西的主意。”欧阳家生意在欧阳良木失踪后遭遇了滑铁卢,现在公司岌岌可危,已然成了临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兰润站起身:“那我们不打扰了,东西我们自己去拿就行,你不必费心了。”说着和梨花儿往外走,碰巧赶上欧阳静回来,两个男人眼神一对上,周围的空气就降了几个温度。 梨花儿能感觉到兰润身上散发的寒气,反观欧阳静,表面一片平和,但是垂直的手臂出卖了他内心的慌张。 欧阳静伸出手:“你好,我是欧阳静,您是?”欧阳静同样不认识兰润。 兰润没有伸手,只是冷冷的说:“兰润,梨花儿的舅舅,请问欧阳先生,我们可以带走梨花儿的东西了吗?” 欧阳静在电话里听**说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尴尬的放下手:“亲家,您坐您坐,梨花儿的嫁妆我们分毫未动都在新房里放着,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坐下来互相了解一下,而且,梨花儿和良木是有婚姻关系的,这东西说搬走就搬走也不太合适,您说呢?” 兰润饶有兴趣的看着欧阳静:“哦?这么说来,梨花儿应该是你欧阳家的媳妇了?” 欧阳静忙不迭的点头:“那是,那是。”他心里的算盘快速的打着:只要梨花儿是我欧阳家的媳妇儿,她就没有理由把嫁妆拿回去,那么玉镯,自然就是欧阳家的了。 兰润邪魅的笑了:“欧阳家没有儿子倒娶个媳妇儿,说出去真是好听啊。” 欧阳静听兰润这句话气的差点吐血,但脸色依然如常般堆满笑意:“亲家,你不能这么说,梨花儿和良木毕竟是拜了堂的,再说,良木只是失踪,并没有其他消息啊。” 梨花儿在旁边听得反胃,这时候再也忍不住,不紧不慢说了句:“我爸也只是失踪,并没有其他消息,我妈等了十多年了都没回来,欧阳叔叔,你说,良木会什么时候回来?” 欧阳静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的眼睛渐渐被恐惧占据,摇着手语无伦次:“不,不会的,良木会回来,一定会回来的。” 兰润眯着眼睛逼近欧阳静:“良木会回来?那你说说,苏秉承什么时候回来,嗯?” 欧阳静有些惊恐的看着兰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苏家的事儿呢。”他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哆嗦个不停,那件藏在他心中十几年的秘密,蹂躏着他每一个梦境,这次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揭开那层遮阳板,欧阳静几乎承受不住这个事实。 兰润歪着嘴意味深长看着他笑:“是吗?你都知道苏家什么事儿?” 欧阳静愣住了,呆愣愣的看着兰润,他露陷了。 兰润拉着梨花儿跨出客厅:“我今天来是拿东西的,其他的事儿,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聊。” 欧阳静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赶紧上去拉了一把:“老公,老公……”**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要拿的东西,苏家小姐在意的,不是那几箱子被褥衣服金银配饰,而是那对兰家的传家玉镯。 兰润回过头就看见**拉着欧阳静说什么,他轻蔑的一笑:“对了,玉镯你们应该早就收起来了吧?劳驾拿出来!”兰润没有给对方任何辩解的机会就大步出了客厅门,随梨花儿去了别院的婚房。 欧阳家的管家一路小跑着跟着兰润,到了那间卧室,兰润一个眼神,管家抖抖索索的拿钥匙打开门。屋里的陈设几乎没有动过地方,连婚床上梨花儿睡过的被子都还保持原来的模样躺在床上,梨花儿不禁鼻子一酸眼睛湿润起来,这毕竟是自己大婚的婚房,那个不知所踪的人,毕竟刻骨情深的爱过,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是这种难过不会抵消心头失去至亲的恨意,梨花儿坚韧的目光投到那些已经落满了灰尘的嫁妆上,衣服和首饰瓷器的箱子完完整整的盖着盖子,盖床单被褥的大红色喜单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梨花儿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一把揭开喜单转身吩咐管家:“都给我搬出去!” 管家明显一愣:“都……都搬走?” “是,都搬走”,梨花儿看着管家,加重了语气。 第五十九章 剑拔弩张 管家看了一眼兰润,发现兰润也在斜着眼睛盯着他,只好赶紧拍拍箱子上的灰尘抱起来往外走,待出了别院的拱门,发现兰润和梨花儿没有跟出来才小声嘟囔:“太太不是说这些东西苏家看不起拿回去吗,这怎么还全部拿走呢,还真是应了老太太那句话了,苏家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这苏梨花儿也就是个小家子气的女人。” 兰润伸手摸了摸梨花儿的头,用长辈特有的表情问梨花儿:“这些,都带走吗?”兰润看着地上码成山的新被褥床单,心里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梨花儿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兰润,一字一句说道:“当然,都带走,我的东西不属于这里。” 兰润默默点点头:这丫头,还挺倔。 东西都搬到了外面停放的一辆大货车上,梨花儿看着空荡荡的婚房,大红色的窗帘和被褥格外刺眼,环视一周,她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妆匣,拉着兰润大步流星离开了,这个曾经以为要住一辈子的房子里,她一根毛都没有留下都带走了。 两人来到客厅,**和欧阳静平静的坐在沙发上,见兰润和梨花儿进来,两人站起身来,还没等说话,兰润就冷冷的开口:“欧阳先生,我要的东西呢?” 欧阳静脸色变了一下,但还是非常恭谦的回到:“兰先生,你们请坐,请坐,我慢慢给你们说。” 兰润把眼睛眯起来,大步流星坐到沙发的另一端,梨花儿看舅舅坐下了,也跟着坐在舅舅旁边,兰润扬了下下巴:“说吧。” 欧阳静没想到兰润他们会这么平静,他想象的暴跳如雷没有出现,这下反倒让自己变得被动起来,欧阳静堆着笑:“亲家,虽然说我儿子失踪了,但他名义上还是梨花儿的丈夫,梨花儿还是我欧阳家的儿媳妇……” 兰润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儿子失踪是你们家的事情,和我们扯不上关系,至于梨花儿,虽然办了婚礼,但他们并没有领结婚证,所以她还不是你们的儿媳妇。” “没有领结婚证?”**惊讶的叫起来。 梨花儿看到这儿心里一阵庆幸:“对,结婚前一天因为我忘记带证件没有领结婚证,当时没有和你们说,是准备婚后第二天去领的,谁成想老天有眼救了我。”梨花儿嘲弄似得看着**,这个女人在父亲那场预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过她敢肯定她一定不普通。 闻言的欧阳静和**互相看了一眼,明显乱了方寸,欧阳静僵硬的站起来,手虚晃了两下又坐下了去,不知说什么好,**愤怒的看着梨花儿,仿佛她是一个罪不可恕的仇人一样。 兰润看这一幕心里冷笑,嘴上更是步步紧逼:“现在玉镯可以物归原主了吧?” 欧阳静身体猛地一震,眼睛转了许久后吐出一句话:“玉镯没了。” 梨花儿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震惊了:“玉镯没了?” **赶紧接过话茬子:“对,没了,我儿子失踪那天都忙着找她,谁也没有清点嫁妆的数量,后来我想过去把玉镯拾起来放好,才发现玉镯不见了。”不得不说**演技真好,这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若不是了解,他们差点被她骗了。 梨花儿可不傻,她紧紧盯着**的眼睛:“这么说,窃贼来了两次?” **茫然,下意识回道:“没有,就一次。“ 兰润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开口道:“那就奇怪了,梨花儿就在玉镯旁边睡了一整晚也没丢了这副玉镯,偏偏在她走后就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欧阳静额头伸出一层汗珠:“可能,可能我妻子记错了。” 兰润温和的一笑:“那么,事实是怎么样的呢?嗯?难道是你们监守自盗,不愿意还回这丰厚的嫁妆编来糊弄我们的借口?” **赶忙说道:“怎么会呢,我们堂堂正正的做生意几十年了,从来没有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过,兰先生可不要给我们泼脏水。” 兰润一听这话站起来靠近**,带着十足的挑衅说道:“是吗?我给你们泼脏水?难道不是你们处心积虑夺这一副玉镯吗?” **往旁边靠了靠:“不是,你误会了。”赶紧往欧阳静的身边挪去,欧阳静也是,兰润带着天生的桀骜不驯,他们莫名的怕他。 兰润的表情严肃起来:“这么说,我今天拿不回玉镯了?” 欧阳静不知道做什么回答,焦急的捏了捏面前的水果。 兰润起身大踏步离去,只留下一句:“没关系,令公子肯定比玉镯金贵,我相信你能记起来放哪儿了。” 出了门,梨花儿疑惑的问兰润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兰润指了指装着梨花儿嫁妆的大货车:“有一招叫兵不厌诈,看看,打算怎么处理?” 顺着兰润手指,梨花儿才看到那一大车嫁妆已经装好,心里赞美舅舅的胆大心细的同时,也不由得感叹起来:从此以后,无论欧阳良木活着与否,他们都是仇人了。 梨花儿一挥手:“带回家。” 回到家,梨花儿把金银首饰瓷器统统放进兰芝屋内,并且将那些个新床单被褥统统搬下来给每个屋都换上了,兰芝想要阻止,被兰润拦住了,兰润朝兰芝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插手。兰芝停下来,他们就静静看着梨花儿摆弄,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彼时,叶梦从美国刚到家,手术很成功,脸上已经看不出疤痕,那张漂亮招摇的脸又回来了。 “妈,我给梨花儿打一电话,告诉她我回来了”,叶梦说着拿起电话。 叶母欣慰的看着叶梦:“嗯,是应该告诉梨花儿,你不是说要去梨花儿家住几天吗?” 叶梦拨号:“对啊,我就是想告诉她这个事儿,不知道她在不在家。” 电话响了几声后就接通了,接电话的是费祥,费祥拿起电话就问:“叶梦,你回来了?” 电话这端的叶梦愣了一下笑出了声:“小祥,你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费祥老实回答:“电话号码是你家的啊。” 叶梦漂亮的脸蛋笑的一颤一颤的:“那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是我爸或者我妈?” 费祥思考了一秒,回道:“你们都去美国了,能用家里电话打过来说明回国了,回国了想给我们家打电话的也就是你了,你爸妈才没有那个时间,再说他们和兰姨不熟,和梨花儿打电话的话无非就是说你的事情,还不如你自己打电话说呢。” 叶梦赞许道:“不错,逻辑思维还是有的。”停了一会儿,叶梦又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伤怎么样了?” 费祥哼了一声:“肯定是好了,不然你能笑的这么开心?” 叶梦哼哼了两下,反嘴说道:“你这个小鬼居然也学会分析人了,梨花儿呢?” 费祥一猜她就是找梨花儿的,这时候说道:“在呢,你等会儿她就来,对了,你的脸整成什么样儿了啊,你是随便整的还是按照哪个明星整的?”费祥有些时候真的好可爱,可爱的白痴。 叶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我是祛疤老弟,不是整容。” 费祥挠挠头:“那就是说还和原来一样没变?” 叶梦再次吐血:“不然呢弟弟?你对祛疤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费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正好梨花儿过来了,费祥便把电话交给梨花儿,自己赶紧躲出去了。 梨花儿看着费祥一脸莫名其妙,接过电话“喂”了一声,正好听见叶梦调侃费祥: “哎我说弟弟,你是不是特别期待见到貌美如花的姐姐我呀?” 梨花儿噗嗤笑了:“是,我是特别期待见到貌美如花的你。” 叶梦听到梨花儿的声音,嘿嘿干笑了两声掩饰刚才的尴尬,又飞快的说:“梨花儿,最近你都干什么呢,忙不忙?” 梨花儿难得的开心起来:“不忙,你回来了?伤好的怎么样?” 叶梦的声音也欢快起来:“回来了,一回来就给你打电话了,疤痕现在都好很多了,脸上的现在看不出来了,身上有几处比较深的还有一点点浅浅的印儿。” 梨花儿的笑容渐渐消失,她鼻子一酸,想起叶梦在血泊里的样子,不由的眼泪汪汪起来,对面叶梦半天没听到梨花儿说话,试探着叫了一声: “梨花儿?” 梨花儿“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叶梦一下子猜到梨花儿难过的原因,她假装开玩笑的说:“梨花儿,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哭了,以前你可是女人里的汉子呀。” 梨花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她也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哭了,不由的说道:“可能是脑子里进的水要流出来吧。” 叶梦听梨花儿这话里有意思,便不由分说道:“梨花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梨花儿握着电话,不知道怎么说,她太想找个人倾诉了,但是在电话里似乎又不太合适,踌躇了一会儿,梨花儿问叶梦:“你现在正常的行动没问题吧?”她想让叶梦来住几天。 叶梦一拍大腿:“太没问题了,对了梨花儿,我想去你家住几天看看你,好嘛?” 梨花儿心里一亮:“好啊好啊,我正要说你来我家住几天陪陪我呢,那你什么时候来?” 叶梦“嗯~~~”了一会儿,回答道:“后天行吗?我今天刚到家休息一晚上,明天去逛逛街买点东西,后天一早去临城找你。” 梨花儿爽快的答应下来:“行,正好这两天我处理点事儿,后天你来了我带你好好逛逛临城,你还没有逛过呢。” 叶梦开心极了:“好啊好啊,那后天见。” 梨花儿握着电话:“嗯,拜拜,后天见。” 第六十一章 证实猜疑 回到家,梨花儿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喝茶的兰润,心里焦急又无可奈何,干脆故意在他面前转来转去以求引起他的注意,就在梨花儿走第五个来回的时候,兰润终于发话了: “说说你进去看到的表象。” 梨花儿“噗嗤”一声,心说你还表象,你再不开口我可要“表演”不下去了,一回头看到兰润莫名其妙的盯着自己,才发现自己踱着步,甩着手来来回回的傻笑,梨花儿赶紧收起这副脑瘫表情严肃的回答: “当时我进了厨房,锅里米饭明显盛出了一大半,只留下一小半在锅里,餐桌上有一盘菜,但是很奇怪是拼的,一半是红烧肉一半是青菜。” “还有呢?”兰润饶有兴趣的盯着梨花儿。 梨花儿略微一思考,开口道:“整个家里没有其他人在的痕迹,但是巧婶儿做的饭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量,而且那个菜,应该是两道菜,只是盛出了许多后她把剩下的装在了一个盘子里,我还刻意问了红袖回不回来,她也回答了说不回来,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巧婶儿明明做好了饭,但是在你说闻着饭菜好了的时候,巧婶儿却说你不提醒都忘了,她家里没有第二个人,这件事情明显是她撒了谎,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兰润点点头:“你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做呢?” 梨花儿看着兰润,眼神飘忽不定,兰润鼓励道:“我想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对吧?” 梨花儿把两只手放到自己面前十指交叉,思考了一会儿,看着兰润说道:“就算我怀疑王利就藏在家,可他藏哪儿了呢?之前我观察过好几次他家,家里除了巧婶儿自己就是红袖了,红袖最近都很少回家,基本上就是巧婶儿一个人了。” 兰润端起杯子示意梨花儿给自己添杯茶,梨花儿看他卖关子,不满的扽过杯子接了满满一杯水,兰润也不生气,接过水笑呵呵道:“哎呀,你求教就要有求教的态度嘛,这个你不知道我不怪你,毕竟你经验少嘛,来来坐过来,让舅舅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兰润一脸得意的笑着朝梨花儿招手,梨花儿叹了一口气慢慢挪过去:怎么平时稳重潇洒的舅舅这时候这么像一个找洗脚小妹的土大款呢。 兰润喝了一口茶,收起刚才失控的表情说道:“还记得昨天晚上咱俩去看的他家东厢房的外墙吗?” 梨花儿点点头:“记得。” 兰润道“对于建筑你可能不懂,像这种四合院的院墙,地基一般都不会很深,一米五左右,但是像这种院子,有少数人会在某个屋内做一个隐蔽的地下室,那么这个屋子的地基就会很深,一般会在三米到四米之间,做这种地基主体墙面的钢筋一般分两种,一种在三米,一种在五米,三米的用来做普通地基的主体墙,这样会高出水平地面一米五左右,五米的做有地下室的地基主体墙,会高出水平面一米到两米。” 梨花儿不解:“可是这你从哪儿看出来巧婶儿家就有地下室呢?” 兰润继续说道,:“这种钢筋在完成地基后,会有一个对接度超过二十厘米的对接钢筋,简单点就是一根不够再续上一根,这种整齐的对接断痕在当时砌完墙面后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是时间久了,会在断痕处出现一些细碎的裂纹,你家的裂纹在一米五”,说到这儿,兰润意味深长的看着梨花儿。 梨花儿脱口而出:“巧婶儿家的是一米或者两米?” 兰润满意的点点头:“在一米一。” 梨花儿不由得佩服起舅舅来,这个时而痞里痞气时而帅出天际的“老男人”,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呀。 “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看了好几遍巧婶儿家的院子后才拉着我过去“,梨花儿期待的问道。 兰润翘起二郎腿:“她家厨房的排风扇停了,说明饭做好了。” 梨花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呀,王利躲在家里可以不出来,但是不能不吃饭,看看巧婶儿做个几个人的饭,基本上就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舅舅,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梨花儿是真好奇。 兰润无所谓的哼一声:“你去闯荡二十来年,你也会什么都知道。” 梨花儿翻了一下白眼?正好被兰润看见,兰润也不在意,表情严肃的说道:“对了,你说的你的好姐妹儿什么时候来来着?” 梨花儿心说坏了,脸上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舅舅,叶梦是明天来,现在咱们知道王利躲在家,小梦来了会不会……”梨花儿担忧的看着兰润,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要不,我们现在报警吧?王利在家里,警察来了他肯定躲不掉,对吧?” 兰润略一思考,就拿起上衣对梨花儿:“你把叶梦那丫头的电话给我,我明天接她过来,其他你什么都不用管了,注意不要打草惊蛇,不要和你妈讲咱们今天的事儿,可以告诉小祥,你们留意着点儿,晚上锁好门,明天我带叶梦过来。”兰润从梨花儿手里接过写着叶梦电话号码的纸条,出门开上车直奔江市,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梨花儿还站在原地发愣。 梨花儿在原地站了许久,反应过来后兀自撇了撇嘴,锁上门奔着咖啡馆去了。 “姐,你们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一进门,费祥就迎上来问。 梨花儿想起兰润说的话,拉着费祥想悄悄告诉他他们的发现,还没走两步,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梨花儿,原来你在呀?” 两人回过头,原来是景然,景然穿一身休闲装,眼神脉脉走到梨花对面:“我正找你呢,打你家电话没有人接,就想到来这儿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在咖啡馆呀。” 梨花儿极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她想起那天在他家他的温柔和体贴,那种特有的温暖,有一瞬间梨花儿都恍惚觉得他就是自己的安全感,是背后遮风挡雨的大伞。梨花儿不是没有沦陷过,但他除了恰到好处的安慰和鼓励,似乎,没有过分哪怕一寸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梨花儿尽量按住脸上的尴尬问道。 梨花儿的肢体动作自然瞒不过景然鹰一样的眼睛,他放大了笑容,内心,似乎有朵花开了呢。 梨花儿看景然傻笑不说话,尴尬又加深了一分,正不知怎么办,旁边的费祥一肘子戳在景然肱二头肌上,疼的景然嘴咧成了表情包。费祥: “笑成这模样是不是看上我姐了?” 景然吸了一口冷气:“看上了你能做主嫁给我?” 梨花儿心里升起一股甜蜜,她出奇的没有立马反驳,静静站在一旁看他们斗嘴。 费祥把腰上的围裙接下来,像要打架般的,随手搭在椅子上就一把扽住景然的衣领:“看上了就追,兄弟帮你。”这弯转的措不及防,梨花儿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好兄弟”,景然搂住费祥的肩膀,依然桃花眼看向梨花儿:“梨花儿,我有正事找你。” 梨花儿喝了一大口水平复了一下呼吸,面色如常对景然:“什么事儿?” 景然坐到梨花儿对面,吩咐费祥:“兄弟,两杯咖啡,现磨的。” 费祥张了张嘴,在景然的注目礼下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磨咖啡去了。 景然转头对梨花儿:“我最近要回江市一趟,可能要待一段时间,你有什么吩咐的?”其实他想问她有什么地方需要他吗,需要他可以留下来,但是最终出口的是另外一个意思,他脸皮还是太薄。 梨花儿想了想,她是真想了想还有没有需要他的地方,毕竟,像他这么神通广大的朋友,她可就只认识一个。想了半天,梨花儿摇摇头: “暂时没有。” 景然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失望,语气也平缓下来:“那,我就回江市了?” 梨花儿点点头:“嗯,你回去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吧,我父亲叫我回去,估计是又有案子交给我了吧”,景然看着梨花儿。 梨花儿望了望窗外,树叶都掉的差不多了,她突然觉得有点冷,不由的拉了拉外套的领子,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猛然抬头:“对了,你回……”,又觉得没有必要,复又转过头望着窗外,一会儿,又低下头小声说道:“你回去要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查一查,欧阳良木的下落?” 景然看着梨花儿的犹豫就已经猜到了大概,这会儿听她说出来,他表面上答应道:“好啊,没问题”,心里却一阵莫名的失落:她的心里,还是有他吧,即使,他伤她那样深。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确认他接近我是不是为了其他目的”,梨花儿看着景然补充道。这是实话,梨花儿做事从来明明白白有始有终,这次也一样,只有不拖泥带水的结束,才能光明正大的开始,可惜,景然不懂她的心思。 景然笑道:“我知道,我说过,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倾尽全力支持你。” 费祥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景然已经走了,费祥一脸错愕:“你们吵架了?” 梨花儿摇摇头:“没有。” “那怎么走啦?”费祥看梨花儿的脸色不对了。 梨花儿好笑:“他本来就是告别的,走了不正常吗?” 费祥看了看手里的咖啡,坐到梨花儿对面,把一杯放到梨花儿面前,一杯自己喝了一口:“是吗?我还以为他是来和你表白的。” 梨花儿好笑:“你能不能想点正常的?” 费祥也笑了:“我就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第六十二章 原形毕露 两人聊着天,看着外面的萧条,越发觉得平凡可贵,就在梨花儿快要睡着的时候,电话铃催命一般打破了整个店内的宁静,一些客人不满的望着吧台,服务员小黎手忙脚乱接起电话,没说两句就看到小黎朝梨花儿这儿跑过来:“梨花儿,梨花儿,阿姨的电话。” 梨花儿三步并作两步跑向吧台,费祥也紧随其后到了,抓起电话还没说话,就听到兰芝焦急的声音:“梨花儿,快到你大伯家,奶奶不行了。” 梨花儿心里嗡的一声,一时间做不出任何反应,虽然奶奶和她不亲,可那毕竟是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不难过是假的。 还是费祥反应过来,拉着梨花儿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就朝苏通武家奔去,一路上梨花儿回想起和奶奶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似乎,奶奶对她也很关心呢,只不过这种关心表现的不明显,年幼的她体会不出来而已。 到了苏通武家,大门敞开着,正院儿里空无一人,梨花儿来到别院,只听见苏通武和苏通文媳妇鬼哭狼嚎般的嚎叫:“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有什么嘱咐的我们都在呢您就嘱咐吧,留下的这些个家产怎么分,您就说个话吧妈。” “妈,您说吧,你留下的那些个绣品首饰,您也带不走就交代给我们吧,我们做儿媳妇的,伺候您吃喝拉撒到这份上,您可不能舍不得呀。” 梨花儿站在院子里听着,越听越心冷,这时候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道:“原来是大伯母二伯母来这儿尽孝了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孝顺’媳妇儿逼家产呢?” 梨花儿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震的屋内的几个人止住了声儿,纷纷侧头往外看,梨花儿一步一步走进奶奶的房间,站在门口眼睛一一扫过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大表哥二表哥以及两个表嫂。梨花儿的眼神太冷,众人一时之间都像被时间定住了一样,悄无声息的望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床前。梨花儿扶起跪在床前的兰芝,自己却扑通一声跪下去:“奶奶,我来看您了。”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臂:“梨……梨花儿啊,你来了?” 梨花儿握住奶奶的手,未语泪先流:“奶奶,我来了,我来晚了,您怪我吧。” 老太太轻轻摇头:“不晚,不晚,来了就好,怎么会怪你呢咳咳。” 兰芝赶忙拿来痰盂,和梨花儿把老太太扶起来,老太太费力的靠着兰芝坐起来,朝痰盂里吐了一口,艰难的吩咐:“你们都出去吧,我和老三媳妇儿、孩子说几句话。” 闻言苏通文媳妇上前笑道:“妈,你有什么话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说好了,还有什么要避着我们的,您说你这么一弄,我们其他做媳妇的,心里挺不得劲儿的……” “出去!”梨花儿眯着眼睛瞪着苏通文媳妇、自己的二伯母呵斥道,正要迈步向前帮腔的苏通武媳妇蒋方听见这一声呵斥生生收回了腿。梨花儿的倔脾气大家早就知道,但是大家没见过梨花儿发火,看到梨花儿眯起的眼睛,带着霜的眼神,苏通武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带头出去了。 看人都退到了院子中间,梨花儿把门一关,眼神示意费祥站门后盯着院里的举动,费祥会意,站门后望着院里满腹牢骚表情狰狞的的众人,冷冷的掂了掂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捡来的棍子。 梨花儿小心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叫道:“奶奶?” 谁知道老太太“攸”的一下睁开眼睛,着实吓了兰芝和梨花儿一跳,兰芝捂着嘴差点叫出声,老太太眼疾手快按住兰芝:“别叫,我没诈尸。” 梨花儿也浑身一抖,僵硬的看着“奶奶”,老太太麻利的从床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说:“别怕,我没病更没有死,我是装的。” 兰芝松了一口气,梨花儿提着的心也放下来,门口的费祥看到老太太翻身下床的动作,惊讶的嘴张的老大,老太太朝费祥一笑:“麻烦你了,小兄弟。”梨花儿奶奶最近才知道费祥是兰家的孩子。 兰芝神经缓过来之后不解:“妈,您这是哪一出?” 老太太神情严肃起来:“我给你的手绢,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兰芝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您是让我找时间带梨花儿过来看您。” 老太太点点头:“久久不见你们来,我估计是你们没时间,再一个老大他们盯得紧,来了也说不上心里话,也罢了,我这把老骨头,撑死也没多少活头了,倒不如先死一把。”说的人说的自然,听的人却听得心酸。 梨花儿赶紧扶住老太太:“奶奶,您说什么呢,您能长命百岁,不许说不吉利的话了。” 老太太慈祥的看着梨花儿,摸了摸她的头,表情渐渐凝重了下来:“老三媳妇儿,孙女儿,老太太我有愧你们。”说着就要下跪,吓得兰芝梨花儿扑通一下先跪下: “妈,您可千万别,我们晚辈受不起,您有什么话您说就是了,我听着呢。” 老太太没有再跪,扶起兰芝和梨花儿,久久注视着梨花儿的脸,两行浑浊的眼泪顺着她沧桑的沟壑流下来,她缓缓坐在床上:“媳妇儿,孙女儿啊,你们,可别怪我这老太太,我是身不由己啊。” 兰芝和梨花儿互相看一眼,不解的看着老太太,兰芝故作轻松道:“妈,您说什么呢,我们怎么会怪您呢。” 苏氏痛苦的望向兰芝:“媳妇儿,老三死了,十三年前就死了。 这突然的、毫无铺垫的的真相让兰芝多年筑起的心理防线轰然崩塌,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老太太,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一下子倒在梨花儿怀里:“死了,死了,真的是死了,嗯嗯~~嗯”知道隔墙有耳,她连知道自己丈夫去世的消息后都要如此隐忍的哭泣。 相对于兰芝的溃不成样,梨花儿镇定了许多,她虽然流着泪,小声安慰着母亲,但是那抹眼底的清冷,让她没有失去理智,也因为,她早就预知了父亲的结果,所以接受的更坦然一些。梨花儿擦了擦眼泪,把母亲扶到靠椅上坐下,转身,语气凉凉地:“奶奶,我爸爸,是怎么去世的?” 老太太抹着泪打开陈年往事的旧匣子:“那一年,我们还住在现在老大住的院子,老大老二老三都是公司的股东,那年立夏的时候老三来过两次,说公司里账目不对,你爷爷当时还是公司的一把手,便让老三去查账,哪儿知道,查出来是那个天杀的老大所为,你爷爷暴跳如雷,举着棍子就要打死老大,老大被打急眼了,反身一推,你爷爷摔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头正好磕到桌子角,没多久就断了气儿了。”说到这里,苏氏抹了抹眼泪。 梨花儿看着兰芝,兰芝勉强站住,这时候强行支撑着擦干眼泪点点头:“你当时还小不记得,你爷爷身体一向硬朗,突然去世让你爸爸万分怀疑,他执意要求报警送医,你大伯不肯,两人打起来你二伯劝哪个都没用,把你奶奶请了出来。” 老太太苏氏长叹:“怪我啊,怪我心软,我袒护老大,把你爷爷的死归咎成意外,逼着老三披麻戴孝下葬了你爷爷,我以为那天杀的老大会幡然醒悟,哪儿知道他猪狗不如,在老三查到公司账户已经亏空,入不敷出时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把老三用同样的方法给害了啊。”苏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她的后悔,恐怕用一生都不能穷尽。 兰芝紧紧咬着牙,悲伤让她渐渐生恨,恨婆婆的愚昧,恨丈夫的执着,恨自己没用,,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梨花儿的父亲,自己的丈夫是去找了初恋情人才不辞而别的,当时自己的父亲都怎么劝自己,直到今天知道真相,也明白了兰父没有说完的遗言,她才发现自己这些年错的有多离谱。梨花儿紧紧握住兰芝的手,哽咽问道:“爸爸去世后,您为什么还不报警?还要护着他?” 苏氏连连对梨花儿母子作揖:“对不起啊,我在无意中看到老三被绑着进了这座院子,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摸着黑悄悄到老三身边,他就那么躺在血泊里望着我,我要送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他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你们母女,也要保护好那对镯子。老三死在我怀里的时候啊,嘴里还一直念叨兰芝,说对不起你,不能陪你看遍风景了。后来我想报警,可那畜生怎么可能放过呢,那畜生把我关进了这座院子,我眼睁睁看着他把老三埋在了院子里,后来我在老三的旁边种了那颗梨花儿树,它能听懂老三的心声,越过这禁锢去看你们。” 梨花儿和兰芝拼命的捂住嘴,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父亲死的如此残忍,如此屈辱和不甘。 苏氏继续说道:“那畜生为了不让我走漏风声,就拿你们的性命威胁我,说出去一个字,他就连你们一起弄死,我不敢啊,老三走的时候嘱咐过我,要我保护你们母女平安啊,我不能辜负了他的嘱托啊,媳妇儿啊,老身这辈子,生了个畜生,害了你们一家,老身没脸见祖宗,没脸见你公公啊。” 费祥突然顶住门用唇语说道:“大伯快走近了。” 梨花儿对费祥一点头,转身想把苏氏扶到床上躺下,可苏氏摆摆手,似乎不在乎这一切了,她灵巧的钻进床底下,扣起一块地板,从地下拿出一个布包快速塞到兰芝手上,起身又从床头拿起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瓶子,打开从里捞了个什么东西别在了腰间,又小心翼翼塞上塞子装进衣服兜里。做完这一些,门外已经响起苏通武的声音: “妈,弟妹,我们能进来了吗?”话问的很客气,但那语气却像命令一般,更过分的是,苏通武推了下门没推开后开始加大力度,费祥卯足了全身的劲顶在门上,眼睛里满是焦急,他用唇语对梨花儿说: “顶不住了,院子里的人都上来了。” 梨花儿也慌了,苏氏的话让她颠覆了对大伯的认知,这个时候,这种情形,苏通武很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现况对他们很不利,梨花儿急的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兰芝也是六神无主了,拿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倒是苏氏非常从容,苏氏慈爱的看着梨花儿的眼睛,拍了拍她的手就向门口走去,梨花儿和兰芝不解,也跟在后面向门口走去,费祥的脸因为使劲憋得通红,这时候也疑惑的看着苏氏,苏氏走到费祥跟前停下来,盯着费祥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梨花儿想起什么似得猛地把兰芝手里的布包夺过来塞进费祥怀里,苏氏才回过神儿去开门,费祥几乎没有犹豫,在苏氏开门的瞬间把布包揣进了衣服里。 使劲推门的苏通武因为门突然打开晃了一个趔趄,抬头见苏氏铮铮站在自己眼前,一点都看不出之前行将就木的样子,苏通武和院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苏氏也不以为意,淡淡开口:“我知道你们都在等我分手里那点东西,好,现在,我就分一分。” 院内的两个儿媳妇眼睛忽的一下瞪的溜圆,一眨不咋的盯着老太太,其他众人虽然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但也是精神一振,心里盘算着能分多少东西,值几个钱。 “老大,你爹是怎么去世的还记得吧?”苏氏把眼睛转向同自己一起站在门口的苏通武。 苏通武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明明是说的分财产啊,这么就到我爹这儿了?待他反应过来,脸色就变了,苏氏老太太不急不忙的,看着苏通武说道:“我想你没有忘吧,毕竟这世上弑父的孽子可不多。”此话一出,众人愕然,相互看着不知道苏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蒋方悄悄低下头左右看了一眼。 苏通武一把抓住苏氏的胳膊:“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的疯言疯语会把我推向什么境地吗?”他脖子上青筋暴露,捏着苏氏的手指关节发白,似乎捏的是苏氏的脖子一般。 第六十三章 谢罪 苏氏看着怒发冲冠的苏通武,嘲笑般的开口:“我一生有三个儿子,有一个爱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是这辈子最令我骄傲的男人,我的三个儿子是我最宝贵的财富,我一直以为我全心全意培养的儿子是我和老伴退休以后的依靠,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养了一个刽子手,一个畜生,为了自己的私欲置苏氏企业—顺通百货于水深火热之中……” “闭嘴,那是他逼我的,他当时要是多替我考虑一下,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再说了,我爹的死是意外,是他自己摔死的,苏家上下都知道,你当时也承认了,现在拿出来反咬我一口,妈,您是诚心想毁了我啊”,苏通武说的咬牙切齿,眼里凶光毕露,恨不得立马掐死眼前这个碍事儿的老太太。 苏氏老太太凄凉的一笑:“是啊,我也以为,那是个意外,我的儿子,还没有丧心病狂到那个地步,老大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时袒护了你,因为我的袒护,才让你有机会对老三下手。”眼泪顺着苏氏沟壑纵横的脸流下来,她怨恨的盯着苏通武,就像仇人一般,再也看不出母亲对儿子的那种神态。 苏通武彻底急了,他反手就把苏氏狠狠摔向地面,费祥眼疾手快扶住了才没有摔下去,苏通武上来又想扯苏氏,苏通文几步向前一把拎起苏通武的衣领:“大哥,你敢对妈动手,我就先摔死你。”苏通文虽然老实愚笨,却是个孝顺的人,当年父亲的事情他一直都认为是意外,后来苏秉承的失踪他也一样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老三去找初恋情人了。事实上,所有人都以为苏家老爷子的死是意外,而苏家老三的失踪也是和苏通文一样的想法,现在仔细一想,苏家老爷子死时只有苏氏老太太和苏通武在场,一个是老爷子的妻子,一个是老爷子的儿子,他们说意外,大家也就以为那是意外了。至于苏秉承,好像苏通武隐晦表示过,他是找那个初恋情人了,那种模棱两可的表情让听者以为是苏通武知道什么却极力压制一般,而后这个隐晦的答案就传开了,传到了苏家所有人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兰芝和父母那里。 苏通武挣了几下没有挣脱苏通文的手,猩红着眼睛呵斥苏通文:“妈的胡话你也信?”又抬头对众人:“你们也信吗?如果我苏通武弑父杀兄我能活到今天?再说了,我有什么理由弑父?有什么理由杀兄?” “问的好,我告诉你你为什么弑父杀兄”,梨花儿站到前面,凌厉的盯着苏通武说道:“你造假顺通百货的账目,私吞货款,导致公司无法运转面临倒闭,我爸爸查出了账目有问题,告诉爷爷之后,爷爷本来想教训你一顿,哪儿知道你还手,还下了死手将爷爷推到石桌角上造成大量脑出血不治而亡,奶奶为了维护你便对外说是意外,可我爸爸不信,一边继续查公司的货款去处一边查爷爷的死因,眼看公司那边查出了所有货款的去向,你便又一次将手伸到了我爸的面前,残忍对他下了死手。”梨花儿红了眼睛,愤怒的盯着苏通武。 苏通武没想到梨花儿会说出整个事情的经过,他阴狠的盯着梨花儿的脸,呸了一口,对着众人说道:“你们信吗?我这么做的原因呢?” 院子里站的都是苏家的人,其中不乏苏通武的儿子儿媳妇,但今天接收到的消息可能太震撼,也有可能他们没有反映过来,总之,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几人,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动一下。 许久没有人说话,就在苏通武扬起嘴角时,苏氏老太太嘲讽般盯着他开口:“那就我来说说原因吧”,众人一震,全都把目光定在老太太身上,苏氏也不着急,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大啊,你拿那么些钱做什么了,我的确不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看了你的合同,你和欧阳玉行,现在的欧阳家具签的合同,你签那份合同的时候你爸还活着,老三还没有查出来你的事儿,所以啊,老大,你爹的死是意外,可老三不是,你杀老三,并不是因为他查出来了你偷钱,而是你想要老三媳妇手里那副玉镯,我说的对吗?” 闻言的兰芝梨花儿等人全都惊讶的看着老太太,兰芝更是,捂住嘴不可思议的蹲了下去,两行清泪流下来,她呜咽**发不出一声完整的哭泣。 苏通武的面部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他咆哮着冲向苏氏,被苏通文和费祥眼疾手快按住了,苏通武双手握拳,眼睛里全是血红之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了老三?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想要玉镯,你血口喷人,老东西,不得好死……” 苏氏悲哀的看着苏通武,缓缓开口:“老大,你和欧阳静签的合同在我这里,上面白纸黑字你赖不掉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往苏通武身边靠了靠,继续说道:“欧阳静凭什么拿那么庞大的资金支持已经负债累累的顺通百货起死回生?而且不惜转让江市的门面来支持你?因为你们做的苟且交易是你把兰家的玉镯无偿拿给欧阳静作为交换条件。” 苏通武眼睛猩红,似乎要吃了苏氏一般低吼:“你说的合同在哪儿?你怎么会拿到它?” 苏氏这时候已经很淡然,她冷笑一声:“哼,什么时候拿到的呢?梨花儿从京回来你们去接风的时候拿到的,老大啊,你千算万算,没算到我不会再护着你,当时梨花儿从京回家比说定的时间推迟了一日,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老身这把年纪,看透了所有世事,唯独没看透你这畜生的狼心狗肺。” 苏通武冷笑:“呸,老东西,如果不是你,玉镯我早到手了,何止会是今天这副样子,再说了,我今天承认我杀了老三又怎样,证据呢?你没有证据照样奈何我不得。” 苏氏又往苏通武身边靠近了一点,嘲讽的看着他,语气缓缓地:“我没有证据,你说的对,因为证据都被我毁了,我失去了丈夫和一个儿子,也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糊涂的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所以在你走后不久就毁了所有的证据,咳咳,老大啊,这十几年,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每天吃斋念佛以求有朝一日你能浪子回头,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怕了,老三嘱咐我照顾好他妻女,我怕我会辜负了他,我欠了老三太多了,不能再纵容你错下去了”,说到这里,苏氏老泪纵横,她望着苏通武充血扭曲的脸,眼里的愤怒,疼爱和愧疚让这个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如枯木一样张着双手,空荡荡地屹立于寒冷中。 院子里的人群中有人流下了泪,凄凄咽咽的声音低低传开来,梨花儿看了一眼,是苏通文的媳妇儿和儿媳妇儿在哭,梨花儿感觉到手脚冰冷,是那种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冷,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照进来,她觉得压抑,想走出去却挪不动丝毫。 苏氏轻轻把手放在苏通武的脸上:“通武,你还记得小时候,帮着我照顾两个弟弟的时光吗,你懂事,体贴,把通文和秉承照顾的很好,你还记得吗?” 苏通文眼睛红了,他看着苏通武的脸,缓缓放开了摁住他的手,两颗泪落下来,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哥”便扑通一下跪地上嚎啕大哭。 苏通武嘴角抽搐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温柔,而就那么一瞬之后,他又不屑的、轻蔑的看了看苏氏和苏通文等人,用嘲弄般的口气说道:“今天唱这么一出,你目的不是回忆过去吧?” 苏氏缓缓收回手放到背后,脸上依然挂着慈爱的笑:“通武,把手里的股份交给孩子们吧,你和你媳妇儿安安稳稳的,过你想过的日子,去旅旅游,或者钓钓鱼,放下那些身外之物,放过孩子,好不好?”她眼睛里的愧疚和祈求那么明显,她在等他说“好”,只要他答应,她就放过他自己去赎罪。 可惜已经走火入魔的苏通武不懂,他嚣张大笑:“放下?您知道那对玉镯值多少钱吗?您知道那些钱抵得上多少个顺通百货吗?您知道吗?哈哈哈,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要我自己争取,我有什么错?让我放手,除非你给我玉镯我就……”,苏通武的话说了一半,梨花儿再看的时候,他已经僵直了身体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氏,苏氏依然慈爱的笑着,伸手握住苏通武的手,又轻松地转身对诧异的兰芝道:“老三媳妇儿,老身这辈子最对不起你们,现在啊,我带着这孽畜下去给老头子和秉承赔罪了,你们好好的生活”,说着从兜里摸出刚才从床头上拿的小瓶儿,弹开塞子一仰脖把里面的汤水喝了个干净。 费祥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扶住苏氏,情急之下破口而出:“奶奶!”费祥的声音沙哑,伴随着这一声喊,众人都反应过来,兰芝梨花儿冲向前抱住苏氏颤抖地喊着:“妈”,“奶奶”,苏通武媳妇儿儿子冲向僵硬的苏通武,哭喊着叫嚷着。 苏氏艰难的伸出刚才拿药瓶的手握住费祥的手,含糊不清的念叨:“兰家……对不起”。血,从苏氏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溢出来,她紧紧抓着苏通武的手,看着他同样七窍流血倒地,笑着点了点头,最后抬眼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梨花儿树,从容的闭上了眼睛。 院子里哀嚎一片,梨花儿站起身,木然地往外走,她想哭,却怎么都流不出眼泪来,心口上像堵了一团棉花,她难受的把手放在胸前交叉着。梨花儿来到门外的小街道,苏通武家里的哭喊声还能隐隐听出来,可她顾不了这些了,她想起爸爸失踪的那个午后,想起之前和妈妈相处的时光,想起奶奶嘴角上疼爱的微笑和眼睛里流出的悲伤,想起苏通武为她接尘时带着满满骄傲的庄重……,一朵雪花儿落在梨花儿衣袖上,接着两朵儿,三朵儿…... 雪越下越大,今年的雪似乎比去年的还早呢!梨花儿仰起头,泪从她眼角滑落,摔到地上,像那些轻飘飘的雪花,在地上印出一个冰凉的印儿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第六十四章 人心 兰润带着蹦蹦跳跳的叶梦进门之后就感觉气氛不对,兰芝满脸倦容,红肿着眼睛勉强回应叶梦的问好,梨花儿和费祥虽然客气的请叶梦进屋,可他们低落的情绪还是出卖了自己,叶梦疑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皱着眉头盯着梨花儿的脸等她开口。 兰润接过兰芝手里的杯子放茶几上,严肃的问道:“怎么了?”那不容置疑的语气,神情仿佛他是她哥哥一般。 兰芝的眼泪又掉下来,她别扭的别过头去。还是费祥从容一些,费祥拉了拉兰润的衣袖:“爸,我来说吧”,兰润和叶梦都回过头盯着费祥。 费祥描述的很详尽,兰润眯着眼在屋里踱步,半响之后抬头问道:“老太太给你们的东西呢?” 费祥回答:“在我屋里呢,我昨晚上抽空看了一下,是顺通百货和欧阳玉行签的合同,内容大概就是欧阳玉行资助顺通百货度过难关,顺通百货在之后十年内拿到兰家祖传玉镯并且无偿赠送给欧阳玉行,落款分别是苏通武和欧阳静,时间在1986年1月11日,正好是苏叔叔……咳…姑父失踪那一年。” 兰润点点头,非常满意费祥的回答。叶梦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看梨花儿,说道:“照这样的话,是不是欧阳家……也有很大问题?”她问的小心含蓄,生怕触到梨花儿的神经。 梨花儿的眼睛暗了一下,她其实从景然那次就怀疑欧阳静的目的,现在一步一步得到证实,反而淡定了,梨花儿拉着叶梦的手坐下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你一定渴了吧,喝点水歇歇吧”,说着从桌子上端起水杯递给叶梦。 叶梦接过杯子,张了张嘴又打住了,低头开始喝水。 “小梦,你了解我的性格,也知道我会做什么样的反应,对吧?”梨花儿突然说道。 叶梦一惊,忙把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盯着梨花儿的眼睛,确定她的意思后,叶梦忽然好笑自己多余的担心,梨花儿是谁?经历了那么多事儿,她应该早放下了才对。叶梦捏了捏包,她想到从医院拿回来的那张纸,正犹豫要不要给她,大门突然被打开,进来好几个人。 为首的蒋方和她儿子怒气冲冲的边走边叫嚷:“兰芝,你给我出来,你个杀人犯,我要你偿命。” 客厅内的众人吃了一惊,赶忙往院子里走去,刚出客厅门就遇上穿着丧服腰间绑着麻绳的苏维维,苏维维是苏通武的儿子,长得和苏通武一样膀大腰圆,但他和苏通武又不同,苏维维能讲的通道理,也没有苏通武心狠手辣,只不过脾气暴躁了一些,脑子简单了一些。和苏维维并排站着的苏通武媳妇儿蒋方一边擦眼泪一边赌咒发誓要兰芝一命抵一命,蒋方心眼多又贪财,苏通武在的时候压制着还算收敛,现在苏通武死了,蒋方的本性全部暴露出来了。 蒋方边哭边喊:“兰芝,你个狐狸精,你还我丈夫的命来。” 本来就虚弱的兰芝嘴唇气的乌青,要不是梨花儿扶着,她随时都能倒下去。梨花儿憎恶极了大伯母的嘴脸,受了苏通武大半辈子气,她来讨命是假,恐怕来要财产才是真的。 兰润不疾不徐的从后面跺到兰芝前面,不紧不慢的解开衬衣袖口的扣子,一边挽袖口一边冷笑:“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来了个催命的鬼,来找打的?” 苏维维脸气的通红,粗声粗气道:“我爸死的冤屈,我要讨一个公道。” 兰润嘲讽一笑:“讨公道?你知道什么是公道吗?” 苏维维还没张嘴,蒋方抢先嚎上了:“兰芝,你个狐狸精,你蛊惑老太太毒杀自己亲儿子,你不得好死。” 兰芝气的发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兰润眉头皱到了一起,厌恶的看着蒋方,咬牙说道:“你还真是不省心啊,我没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好,我也有点话问你,你给我听好了。” 兰润的话说的清楚,蒋方看着兰润吃人的眼神,不由地退了一步,她听苏通武说过兰芝这个弟弟,貌似神通广大不简单,她今天本来想闹一闹看看老太太临终前到底给了兰芝什么值钱东西,顺便再夺回来据为己有,不巧的是碰上了兰润这个大神。 兰润看到蒋方露怯眼神满意的点点头:“你要是老实说,我也不会太为难你,你要不老实,苏通武就是你的下场”,兰润的话说的凶狠,蒋方的腿不由的哆嗦起来,旁边苏维维问道:“你要问什么?“ 兰润用余光憋了一眼苏维维,又把眼睛对准蒋方:“苏通武杀人,是不是也有你的主意?” 蒋方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跪下:“怎么可能,我可不知道他杀人的事情,我怎么给出主意,你别血口喷人赖我好歹。”其实她知道自己丈夫杀了苏秉承,苏通武在醉酒的时候说梦话说出来了。 兰润满意一笑:“哦,你也承认苏通武杀了自己父亲和兄弟,那就奇怪了,既然你知道,那你今天来是什么目的呢?” 蒋方一愣,才知道被兰润绕进去了,她想辩解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词,只好瞪着眼看着兰润,兰润缓缓走到蒋方面前,轻蔑地说道:“说说看,你的目的是不是合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你的狗命。” 兰润的语气冷冷的,蒋方哆哆嗦嗦拽住苏维维的袖子,不停叫道:“儿子,儿子,你快说话呀,这个人要杀我。” 苏维维站到蒋方面前,盯着兰润的眼神一字一句说道:“我来,就是想看看,我奶奶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交给婶婶什么东西?” 费祥听到这儿开口说道:“说白了,不就是想看看苏老太太是不是给了我们什么珍贵的东西吗?我这就给你拿。”说着向自己房间走去,众人都目送他进屋又出来。 费祥拿来布包,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份合同来,在苏维维面前打开来:“看仔细了,看看这些勾结,想想你们家赔多少钱才能弥补上来这损失。” 苏维维站定仔细看合同上的每一条内容,越看脸越黑,看到最后,无奈的看了看蒋方的脸:“妈,走吧。” 蒋方莫名其妙的:“怎么了,不是这个?” 苏维维摇摇头:“妈,别闹了,我们没理,走吧。”遂带着几十个家佣保姆率先离开,蒋方一看自己儿子都不帮自己,也赶紧转身灰头土脸的朝苏维维快步走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兰润搂着兰芝的肩膀:“没事儿了,有我在。”转身看到叶梦欲语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王利的事情来,兰润一拉叶梦:“过来。” 叶梦一脸懵:“您说我?” 兰润点点头,看了一眼梨花儿:“你奶奶的葬礼在什么时候?” 梨花儿明白舅舅的心思,赶紧回答:“在后天,我们还来得及。” 兰润点点头:“都过来,我安排一下,姐,你坚持一会儿,我说完立马送你去医院。” 兰芝摇摇头:“你说吧,我没事儿,不去医院。”这几个字,兰芝说的很费力,她觉得自己头晕的厉害。 兰润如此这般说着,兰芝勉强听了个大概,一会儿兰润安排完了,一回头看到兰芝睡着了,兰润看着梨花儿:“去拿个毛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梨花儿“嗯”了一声,赶忙从兰芝的屋内拿出一条毛毯给兰芝盖上。 苏氏的葬礼如期举行,兰芝和梨花儿穿戴了全孝,因为苏通武也在当天安排了出葬,苏氏的葬礼地点便安排在了苏通文家里。 梨花儿站在苏通文和他儿子苏维盛中间,苏通文接待来吊唁的客人,梨花儿和苏维盛站在旁边鞠躬,眼看时间到了中午,来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梨花儿心里难过,便走到苏氏的遗像前烧纸,嘴里念念不已: “奶奶,您在的时候我没有怎么看过您,现在就在这里多陪陪您吧,之前我不知道您经历的那些痛苦,一直觉得您疏离我是因为我是一个丫头片子,是我错怪了您,说实话奶奶,我不恨你没有提前告诉我真相,,这些年您承受的痛苦比我们更甚,我没有资格怪您什么……” “梨花儿,你出来一下”,正在梨花儿泪流满面和奶奶诉别时,蒋方不合时宜的出现并打断了她的话。梨花儿憎恶这位伯母,她的眼里除了钱再找不到其他的东西了,就像现在,虽然披麻戴孝,但脸上不见一分悲伤。 梨花儿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打算无视她。 “你妈晕倒了,现在在我家别院躺着”,蒋方说着话哼了一声,一扭屁股走了。 梨花儿一听,撒下手里的纸钱就往别院跑,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也是硬撑着来操持奶奶葬礼的:“妈,我来了,您可千万别出事儿啊”,梨花儿一边心里喊一边跑,两三百米的路程,梨花儿却觉得长的跑不到尽头一般。 推开别院客厅和西厢房的闷门,梨花儿并没有看到兰芝,心里纳闷儿呢:“不是这个院子吗?”就看到三个身手敏捷的人从别院的一侧墙角冲过来,电石火光之间,梨花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惜已经晚了,一块手绢捂上她的鼻子,不一会儿,她的手无力的垂下来,整个人进入到无际的黑暗里。 第六十五章 梨花儿失踪了 兰芝送完最后一波前来吊唁的客人,进来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梨花儿,她问苏维盛:“看见梨花儿了吗?” 苏维盛摇摇头:“刚才还在这儿烧纸呢,叫她守着这儿我出去拿个馒头,回来的功夫就不见了。”他也奇怪梨花儿怎么不说一声就离开了,起初他以为是去卫生间了,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回来,苏维盛有点不高兴。 苏维盛说的是真的,他的确是去厨房拿馒头了,蒋方进来的时候,他正好在厨房,什么都没看见。 兰芝顾不上回应苏维盛的话,一转身去了苏通武家,兰芝怕梨花儿想不开去砸场子,苏通武再可恶再不是人,可他毕竟死了,也付出了应该有的代价。死者为大,兰芝不希望梨花儿这时候去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别人笑话。 到了苏通武家,苏通武的棺木前苏维维和蒋方哭作一团,兰芝四下望了望,并没有看到梨花儿的影子,兰芝走到蒋方面前,有些急切的说道:“看见梨花儿了吗?” 蒋方抬起泪眼婆姿的眼睛看了看兰芝,缓缓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兰芝又回到苏通文家里,把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找到梨花儿的身影,向周围帮忙的人打听也都说没有见梨花儿走过来,兰芝的心里莫名一沉,浑身瘫软跌坐在台阶上。 苏维盛看兰芝脸色苍白,急忙走到兰芝身边,带着关切的语气问道:“婶婶,你还好吧?” 兰芝的眼里布满可怖的红血丝,她一把抓住苏维盛的裤子,像抓住救命草一样的,大喊:“维盛,快去,快去找,找梨花儿,梨花儿,梨花儿不见了。” 苏维盛也被兰芝这个样子吓到了,撒开腿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过程中碰上人就问,苏通文处理完了老太太出葬的礼节,一进门就碰上抓住人就问的苏维盛,他呵斥了一声:“维盛,干什么呢?” 苏维盛一回头就看到苏通文不满的瞪着自己,他的脸上闪现出不解和害怕,老实回答:“爸,梨花儿不见了。” 苏通文明显身体晃了一下,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苏维盛重复:“梨花儿不见了。”他把梨花儿怎么不见的又描述了一遍,苏通文听完挠着头,不安的转来转去:“确定不见了?” 苏维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父子两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会儿,苏通文才开口:“你大伯家,会不会去了?”他说话都不利索了。 苏维盛摇了摇头:“婶婶刚从大伯家过来,梨花儿不在那儿。” 苏通文再笨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梨花儿不见了,对于苏家来说这就不仅仅是失踪了一个人那么简单,老太太和苏通武的事情已经议论的满城风雨了,这时候梨花儿再不见了,对于苏家,对于顺通来说都是噩梦一样的。 苏通文烦躁的转来转去:苏通武已经死了,顺通的股份大部分都在苏通武名下,过去的事情已然很清楚了,但是梨花儿失踪了,这个看似已经清楚明了的真相背后,到底是谁在操控着一切? 想不出个所以然拿来,苏通文无力的拍了拍脑袋,他并不想梨花儿出事儿,之前和苏通武合谋也是苏通武承诺兰家那对玉镯能分一只而已,他是个愚笨又心软的人,根本没想过杀生害命。再说了,梨花儿是苏秉承的唯一血脉,苏秉承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弟,于情于理,他都责无旁贷要找到梨花儿。 苏通文一挥手:“多找几个人去找,一定要把你妹妹找回来。”他对苏维盛说梨花儿是他妹妹,这是第一次他这么称呼她,苏维盛一愣,狐疑的看着苏通文。 苏通文见苏维盛站着不动,呵斥道:“听不见老子说的话吗?去把你妹妹找回来!” 苏维盛被这一喝吓得哆嗦了一下,他赶紧回答:“嗯,是,我一定把妹妹找回来。”苏家就梨花儿这么一个女孩儿,苏维盛虽然和梨花儿谈不上有多深厚的兄妹情,但是因为同姓苏,他便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儿是妹妹,还一度在梨花儿被保释上了大学后向自己的同学兄弟炫耀了好久。 苏维盛走后,苏通文站在院子里,望着一望无垠的白仰天喃喃自语:“秉承,对不起,是二哥一时的贪心害了你,害了你们一家,如果当时我没有同意大哥的游说,今天的这一切是不是就能避免了?都是我的错啊,我错了!”他懊悔的跪下去。当时的苏通文如果没有同意苏通武的想法这一切就真的能避免吗?答案是否定的。 人心,是站在深渊里的魔鬼。 “梨花儿,你在哪儿,快回来吃饭了,梨花儿,别躲了,爸爸妈妈要着急了,快出来,出来,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酸辣粉儿”,是兰芝的声音。 苏通文惊讶的回头,兰芝一身是土,失去了往日的优雅轻拾,在院子里伸着双手,踉踉跄跄往前移动着,她的头发凌乱散落在脸上,经过他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兰芝眼神涣散没有了焦距,她,怕是疯了。 兰芝在大街上四处游荡的时候,家里,正剑拔弩张。 一大早兰润就带着玉碗和叶梦去了巧婶儿家。敲开门后,兰润不等巧婶儿说话便首先开口:“巧姐,这是你家玉碗吧?梨花儿告诉我在我们家放了好长时间了,我今天拿过来还你。” 巧婶儿一听这话,又看到兰润手里的东西后不由自主的朝东厢房看了看,慌张说道:“不急,不急,放你们家也没事儿,反正又不值几个钱。” 兰润故作惊讶的:“巧姐,你还不知道吧,这个玉碗的玉可是精品中的极品,价值不可估量的,你有这么一件宝贝可要收好了,这个可遇不可求啊。” 巧婶儿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哪儿能,就是一个普通的碗,哪儿能值那么多钱,你肯定是看错了。” 兰润不动声色继续装不知道:“巧姐,你可别不当回事儿,我家从祖上就是做的玉器生意,这玉碗值不值钱,我一眼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来。” 巧婶儿擦了擦汗,又望向东厢房一眼,说道:“兰润啊,你总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个碗不值钱,你别忽悠我了。” 兰润玩味儿的看了一眼东厢房,说道:“既然不值钱,那不如我买了它怎么样?说来我觉得和这个玉碗有缘,今天也有意和您谈谈,这样,我也不让你吃亏,我给你一千块,这只碗你卖我可还行?” 巧婶儿捏紧了衣角,嘴角抽搐的厉害,兰润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拿出一千块钱递到巧婶儿面前:“巧姐,这钱你收好了,玉碗我就拿走了啊。” 说罢转身就要走,一只脚还没有迈出大门,就听得身后一声底气不足的喝声:“站住!” 一切都在计划中,兰润淡然转身。 在东厢房门口,站着一个身子单薄的男孩儿,看着应该是20出头的样子,穿一件明显显肥的短夹袄,戴着金边眼镜,微微张着嘴唇,他的嘴唇发白,是那种病态的白,连带着整张脸都是灰败的病色。 兰润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你就是王利?” 叶梦这时候从兰润的背后钻出来,盯着对面的男孩,看了许久许久,大家都没有再说话,王利自从看到叶梦后眼睛就再也没有移动过,巧婶儿慌张的看着从兰润身后钻出来的叶梦,再看看王利,似乎不甘心的叹了一口气。 “王利,好久不见,没想到再见面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叶梦苦涩的说道,嘴上始终挂着苦笑。 “小梦,丫头,都是我不好,我教子无方,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放王利一马,只要你能放他,我后半辈子当牛做马的报答你,好不好,好不好?”巧婶儿突然跪在地上,对着叶梦连连磕头,在她看来,兰润之所以来,是因为叶梦的原因。 叶梦嘴角抽搐了一下,两行泪落下来:“放他一马?我当时,也是这么求他的,可他放我一马了吗?”叶梦冷冷的望向王利:“我自问对得起你,也没有做过什么让你灭我口的坏事,我哪儿得罪了你,要让你那么对我?” 王利往前走了两步,隔着厚厚的眼镜,他眼睛里莫然的神色还是刺痛了叶梦的心,她愤怒的冲上去,被兰润一把拉住了,在耳边小声说:“淡定,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叶梦顺从的站在了兰润身边,把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王利咳嗽了两声开口:“这只玉碗很珍贵吧?”他没有回答叶梦的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的眼睛里全是玉碗,那只碗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精神粮食”的最后保障,王利眼底的疯狂激怒了兰润。 巧婶儿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这一切被兰润收在眼底,他不动声色的回答:“嗯,非常珍贵。” 王利的眼睛亮了一下,继续追问:“是我家的?” 兰润玩味的看一眼趴在地上的巧婶儿:“当然,你妈托付到了我姐家,我们保管了很长时间呢。” 王利的脸色活泛起来,他眼底的狂喜越来越浓,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想要这只碗?你能给多少钱?” 兰润看着巧婶儿手上的钱,居高临下的回道:“一千块,钱在你妈手里,你看不到?” 王利摇头:“一千太少了,这个玉碗至少得值个这价”,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兰润好笑道:“两千?嗯,也不过分。” 王利急了:“我说的是两百万,你要给得起这个价,这玉碗你拿走,给不起就把碗留下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兰润的笑容逐渐放大:“两百万?也还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利没想到兰润答应的这么痛快,一下子喜出望外。 “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袭击叶梦?”兰润不疾不徐的说道。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本付得起两百万?”王利虽然极喜,但并不疯,他还有思维判断。 兰润讥笑:“江市最大的商场‘润清商厦’是我开的,这个资本够吗?” 王利连忙换上讨好脸:“够够,那您什么时候给我钱?” 兰润换了个站姿,把叶梦拉到前面:“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王利的目光落到叶梦身上,眼底的狂喜渐渐晕散开来,最后的最后,他无所谓的推了一下眼镜,摊开双手。 兰润压抑着怒气对叶梦低语:“听好了。” “也没什么原因,缺钱嘛,我知道她的钱都放在家里的衣柜里,就想去借点,谁知道遇上她回来”,王利无所谓的态度再次激怒了兰润,他捏紧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 第六十六章 王利的结局 叶梦仰头擦泪,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王利,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既然你不敢说,我替你说”。 王利眼底闪过一丝恐惧,转瞬就不见了,他真的不在乎了,现在对他来说一切都没有钱重要,他需要钱,大笔大笔的钱,他要靠这些钱买毒品。 “你的邻家女孩儿,是个毒贩吧?”王利重新看向她,叶梦接着说道:“你不用回答,你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和我分手,而是染上了毒瘾,要靠她才能拿到毒品,她逼迫你和我分手,对吗?哼~,这个你也可以不回答,因为,来杀我,也是她指使的你,你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杀我,你不用急着否认,也不用找借口,我和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皱一下眉毛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我只想知道,杀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和她并不认识,也没有什么仇恨,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王利身体轻微颤抖,他的毒瘾发作了。 兰润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叶梦,又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王利,对巧婶儿命令:“把你儿子需要的东西拿来。” 巧婶儿听到这话拼命的摇头:“不,不,没有的,没有的。” “不用装了,你真以为能瞒过去?”兰润冷眼看着巧婶儿。 巧婶儿听到这话渐渐安静下来,进屋去了,不一会儿拿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递给了王利,王利浑身颤抖站立不稳,手还没有伸出去,巧婶儿手上的东西就被兰润截了去。 王利伏在地上,祈求的看着兰润手上的东西,兰润拿到眼睛前面仔细看了一下,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的王利说道:“嗯?想要?” 王利点头如捣蒜:“嗯,嗯,求求你,求求你给我。” 兰润手一扬:“回答叶梦的问题。” 王利这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喘着粗气艰难的说道:“我不知道,她没有和我解释过,只不过,不过我有一次听到她打电话,好像是说,保证什么万无一失,还有,还有一次,我只听到了一句‘没有少爷的消息’,我就知道这么多,可以给我了吗?”王利伸着手,可怜又可恨。 兰润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问道:“听清楚她给谁打的电话了吗?” 王利缩成一团:“不知道,不清楚,快给我,给我。” 兰润并不着急给他,只是说道:“你再想想。” 王利匍匐着,爬到兰润脚边:“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全说了,给我,求求你了,哦,对了,对,她有一次称呼对方静哥哥,对,就是……静哥哥。” 兰润手一抖,手里的粉末掉在王利手边…… 许久之后,王利平静下来,疲惫的盯着兰润,眼神复杂却带着善意。兰润轻轻一招手,埋伏在屋外的警察一拥而上将王利反手拷上,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王利淡然看着兰润,眼神划过叶梦的时候,难得有了曾经的温柔。 巧婶儿瘫坐在地上,被两个警察扶起来拷上了,她似乎一下子老了,眼睛耷拉着,木然往前走。 “她安排杀你的人本来不是我,是我要求的我去杀了你,只有我去杀你,才能让你活着”,王利经过叶梦身边的时候,看着她这么说。 叶梦本来觉得大仇得报了,听了王利这句话,她顿时睁大了眼睛。王利宠溺的笑笑:“对不起,小梦,忘了我和他好好的过日子吧”,说着他看向兰润,用十二万分的认真说道:“好好待她。” 兰润抿着嘴没有回答,只是几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王利扯出一个微笑,潇洒的跟着警察走了。 费祥领着景然进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家里没有一个人,他去了苏通文家,苏氏老太太已经出殡,家里只有苏通文一个坐在满院的纸钱中,狼狈不堪。 “二伯,梨花儿和我姑姑,去哪儿了您知道吗?”费祥并不喜欢这个人,但因为有求于他,他难得的叫了他一声“二伯”。 苏通文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梨花儿不见了,你姑姑,疯了。” 费祥攥着拳头听完苏通文的描述,一拳打在洋灰桌子上,手上鲜血直流,身后同样捏紧了拳头的景然拼着最后一丝理智,详细询问梨花儿失踪的时间地点当时都有什么人在等等,最后,他问道:“兰姨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医院里”,苏通文的泪还是流下来,悔不当初。 费祥和景然赶到医院的时候兰芝已经睡着了,费祥几步向前想喊醒兰芝,被兰润拦住了:“她太累了,让她好好睡吧。” “爸,怎么会这样?”费祥语气里带着埋怨。他按照计划去了江市找景然查欧阳静的老底,以为回来的时候王利已经被绳之以法,一家人坐在一起等他们回来,没想到他回来的时候,家已经不再是家了。 兰润红了眼眶:“对不起,我考虑欠周全,是我错了。” 景然从知道梨花儿失踪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他周身像笼罩了冰雾一样,路过他身边的人都不由的打个冷战。这时候突然开口:“梨花儿,应该在欧阳静手里。” 周围的人把目光都聚集在景然身上,他也不看他们,继续说道:“欧阳静关了江市所有玉器店,难道就为了来临城开这么个家具公司吗?显然不是,顺通百货的那点利润和江市那些个玉器店的利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那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之前我也不知道,直到我拿到这个”,说着他从怀里的包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兰润:“这是一份遗书,当年我的父亲在帮助农民工讨薪之后就认识了苏秉承,是苏秉承主动找上门来的,他说自己命不久矣,让我父亲见证立了一份遗嘱并交给我父亲保管,你们看看吧。” 兰润三两下打开,看完之后盯着景然:“这份遗嘱,是在你父亲的见证下写的?” 景然点头,依然冷若冰霜。 “为什么之前你不拿出来?”兰润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他不知道我受理的案子是苏家的案子,这次回去后我找他探讨案情,他知道后就把这个拿出来了,你们可以去鉴定真伪。” 苏维盛轻声道:“说的什么?” 兰润手一伸把医嘱递给他,苏维盛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吾患绝症命不久矣,苏家生意,交由长兄打理,吾妻女不再参股其中,同,吾妻所陪嫁之物,苏家妄动。吾走后,妻弱女幼,万望兄长母嫂照顾庇佑,万念长感,自报来世。” 苏维盛湿了眼眶:“叔叔知道大伯的心思,想顺了他意以求在他走后能放过婶子和妹妹,可叔叔应该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的亲哥哥会想要他的命来求这不义之财。” “不,他立遗嘱的目的,是想警告苏通武不要勾搭外人动兰姨的陪嫁,主动让出苏氏股份也是为了保全兰姨和梨花儿,但他预料错了,他的哥哥远比他想象的要毒辣,而他明知道苏通武和欧阳静做苟且生意,企图盗取玉镯,却也只能做到这样。另外,兰家老先生的去世,应该是欧阳静做的,这个遗书一式两份,另外一份听我爸说,交到了兰家人手里,老先生走的时候,有没有交代过什么?”景然语气冷冷的,能听出他压抑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在我爸手里?又怎么得知的他的去世和欧阳静有关?”兰润眼神凛冽起来,他虽然怀疑和欧阳静有关,但是查了好久都没有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现在听到景然这么说,兰润心底的仇恨瞬间燃烧起来。 “兰夫人,您知道这件事情吗?”景然没有回答兰润的问题,直接向坐在床边握着兰芝手的兰母问道。 兰母的眼泪又流下来,悲伤让这个老太太看起来更老了,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撑不住的样子,景然的话没有在兰母脸上泛起任何涟漪。没有回答说明就是默认,兰润激动地一把抓住兰母的胳膊: “妈,你知道是不是?遗嘱的事情你们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拿出来?”兰润不明白,如果早拿出来,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兰夫人,本来我不应该在现在这个场合问您,但是,您知道,梨花儿还在欧阳静手里,您也不希望看到梨花儿有危险,对吧?”景然拼命控制着情绪,尽量语气柔和的问道。 “遗嘱在我手里,你爸不知道。当年苏秉承失踪后半年的样子,苏家老太太过来一次,隐晦表示了苏秉承的去处,我和你爸几乎都相信了她的话,你爸觉得丢了人,强行阻止了芝儿查秉承的事情,后来没过几天,一个姓景的律师过来,给了我一份遗书,我才知道秉承得了绝症,那几天你爸恰好去了矿场,我本来想等你爸回来就把遗嘱交给他处理,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尤其是苏家,一致都认为苏秉承去找了老相好,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去苏家见了老太太,老太太什么都不肯说,只是偷偷告诉我不要再追查此事,一切都是为了芝儿母女,她的样子很痛苦不像撒谎,我便把一切都藏在了心里,连你爸都没有告诉,直到上次梨花儿出嫁,欧阳良木失踪,我才觉得欧阳家也有些蹊跷,让你爸查了欧阳家,发现了一些秘密,他也因为这些秘密送了命。”兰母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什么秘密?”兰芝和景然,费祥同时问道。 “我们兰家祖先能顺利逃到这里隐姓埋名,路上离不开忠心耿耿的护卫,兰家《大事记》中记载,一路保护先祖李兰到这里的护卫长复姓欧阳,先祖到这里后欧阳护卫也在这里安家立业,直到后来国家动荡,欧阳家后代才迁到江市生活,从此也和咱们兰家断了联系。你爸查到从欧阳静太爷爷起就在江市经营玉器生意,到了欧阳静这里才改行做起了家具,而且来了临城,还和苏秉承失踪的时间接近,当心中怀疑,便约了欧阳静谈天,过程中有意提及往事,哪儿知道欧阳静直接承认了下来,不仅如此,欧阳静还拿出玉镯向你爸示威,你爸苦口婆心没有劝动欧阳静,愤怒之下拂袖离开,在回家的路上就遭遇了车祸。”兰母说道。 “我爸怎么知道欧阳静就是欧阳护卫的后代?他劝他做什么?”兰润到底是瞟了几十年,他的经验告诉他,这里面有个纠缠几代人的故事。 “润儿,我和你爸本来打算把这一切带到土里,谁也不说的,但是到今天这个局面,看来不得不揭开这遮羞布了。”兰母凄苦的笑了。 兰润和费祥等人静静地等着,等兰母将这一个故事讲完。 第六十七章 人心 “当年,打造玉镯的工匠觉得此玉非常罕见,便在打造了一副玉镯后又用稍微粗糙一些的边角料打出了一个玉碗,这对玉镯和玉碗一同被送到了孝贤纯皇后手里,后来都交到了李兰手上,先祖到了这里后,感念欧阳护卫有功,便把玉碗奖赏给了欧阳家,两家互相往来,早已成比邻至亲,直到欧阳家迁出临城前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两家反目成仇。当时国家动荡,兰家有女儿和欧阳家男子私定终身,本来这是好事,可当时的兰家的当家的思想封建,认为兰家女儿骨子里流的是皇族的血,而欧阳家起底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门不当户不对,坚决反对这门婚事,欧阳家当家人和兰家当家的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欧阳家的当家人一气之下暴怒倒地,不久就撒手人寰,其余人也在处理了后事之后迁往江市,再也没有了联系,欧阳静一字不差描述出了玉碗的模样,他是欧阳后人没错了”,兰母说着,眼睛里浮现出兰父说这话时的神情。 “玉碗?”兰润把手放在嘴唇上轻轻说道,兰母并不知道,玉镯在陪嫁到欧阳家以前就被自己和兰芝调换了,但是兰父应该看出来了,所以在欧阳家才没有力争,要不然以父亲的脾气,定会闹到警察局去。 但是他不明白,既然欧阳静是欧阳护卫的后代,那么玉碗应该在欧阳家,怎么会出现在巧婶儿家里呢?巧婶儿,到底是什么人,在这场阴谋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费祥给兰母倒了一杯水端过去,兰母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费祥给她递水过去,兰母也是木然的伸手接过去,换在往日,她可是要叫好几声“小祥”的。兰润察觉母亲的状态不对,他没有再问下去,看了熟睡的兰芝一眼,悄悄扯了一下景然的袖子,出去了。 两个人来到走廊里,景然抢先发话:“我去找人打听巧婶儿的家底。” 兰润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他拍拍景然的肩膀:“费心了,不过,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你父亲在苏秉承死后为什么一直不拿出来这份遗嘱呢?” “兰夫人手里也有一份,她为什么不拿出来呢?”景然别有深意的看着兰润。 兰润点头:“看来,他们一致认为相比较绝症,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景然面色冷清:“兰先生,欧阳静那儿,他妻子或许是个突破口。” 兰润惊讶的看着景然:“何以见得?”兰润心想他居然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这个男孩儿,果然不简单。 景然刚张开嘴,叶梦从里面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看见景然和兰润站在过道里,径直朝二人走过来: “大叔,我有东西要给你”,叶梦对兰润说道,看了景然一眼。 景然皱着眉头,这两个人,看起来很熟? 兰润的脸色稍微舒展了一点:“什么东西?” 叶梦迟疑了一下:“很重要。” 兰润伸出手:“没关系,不用紧张,景然不是坏人。” 景然心里:他说什么?他居然对我用“坏人”这个词? 叶梦小心从包里拿出来一小沓纸:“我在我爸的医院碰上了一个人,本来要给梨花儿的,可……我想这个人应该对你们有用”,说着把纸放到兰润手中。 兰润翻看起来,景然也凑过去看,两人越看越有意思,兰润手上青筋暴起,脸黑的能扮演包公了。反观景然,则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就差拉起红绸带跳一段舞了。叶梦不解的看着两人,心里直犯嘀咕:他们俩这表情确定看的是同一份报告? 好容易看完了,兰润抬头就对上景然灿烂的笑容,景然也发现了兰润的臭脸,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兰润愤怒的低吼:“笑什么?” 景然收起笑容:“怒什么?” 兰润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伸:“看不懂?” 景然拨开反唇相讥:“我说兰老板,凡事多想想好的一面,梨花儿现在在欧阳静手里,欧阳良木的现况在我们手里,你说说,对谁比较有利?” 兰润一听这话顿时气消了一大半:“你是说拿欧阳良木的消息换梨花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景然翻了个白眼儿:“你要能想到你就是江市律师界的扛把子了,意气用事,哼,再说了,一个欧阳良木有什么好气的,我不比他优秀?” 兰润哑然失笑:“呵呵,景大律师也会吃醋?喜欢上我那外甥女了?” 景然气的不理他。 叶梦看两人斗嘴,催促道:“你们还有心思斗嘴,梨花儿还下落不明呢,还能不能行了?” 被叶梦这么一说,两人都恢复正常表情,景然道:“我现在去警察局,看看巧婶儿那边的情况,你去欧阳静家,探一下梨花儿的下落。”说着景然就向外面走去,兰润欣赏的看着景然的背影: “辛苦了,外甥女婿。” 景然嘴角扬起来,脚下丝毫没停,抬手对背后做了一个ok的手势。 “走,咱们俩去欧阳静家里”,兰润看着叶梦说道。 “兰姨,怎么办?”叶梦担忧的问道。 兰润听这话脸色凝重起来:“我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叶梦点点头。 兰润进了病房,嘱咐了费祥几句,又握了握兰母的手,出来和叶梦一起朝欧阳静家去了。 兰润和叶梦到了欧阳静家,欧阳静破天荒的在家里没有出去,见到兰润和叶梦,他也并不惊讶,仿佛知道他要来一样。 兰润也不客气,潇洒自如的往沙发上一坐,顺带,着把叶梦也拽在自己身边坐下来,看了一圈屋内的陈设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欧阳先生,想必知道我来的目的了吧?” 欧阳静转了转脖子:“我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是为了来告诉我,良木在你们手上?”欧阳静不屑的语气和神态激怒了叶梦,叶梦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拿手里看了看,故意折起来捏手里,看欧阳静和**阴晴不定的脸色,戏谑的说道:“我要说是,估计你们也不信,但是,欧阳良木那个人渣,还真被我碰上了,你说巧不巧?” **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叶梦身边冲过来:“哪儿?我的良木在哪儿?” 兰润把纸从叶梦手里接过来,故意往自己旁边侧了一下:“在哪儿呢?那你说说,梨花儿在哪儿?” **听这话站住了,看看兰润手里的纸,又回过头看了看欧阳静的脸色,她这一举动被兰润收在眼底,心里就有了底:梨花儿果然在他们手里。 欧阳静比**镇定多了,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开口:“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梨花儿从我家走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你哪只眼睛看见梨花儿在我这儿了?” 兰润笑的随意:“哦?不在啊,那还真是遗憾,你家的宝贝儿子,看来没有机会给你披麻戴孝送你出殡了。” 欧阳静脸色骤变,站起来刚要张嘴赶人,就看到兰润把手里的纸扔了过去,**手快,一把捡起来打开,看了许久,颤颤巍巍的把纸拿给欧阳静:“你看,你看,是良木,是儿子啊,是儿子……我的儿子”,**哭的不成声。 欧阳静“请”的手势举在半空中,眼睛盯着**手中的纸,纸上是一个男子的黑白照片,男子穿着单薄,孤零零坐在一排凳子上,眼神落寞又无助。 欧阳静的眼睛红了,语气也缓和下来:“你们,在哪儿找到的?”他的声音有了微微的颤抖。 兰润虽然气恨欧阳静的卑鄙无耻,可看到他看儿子的眼神,心里还是有些动容,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很纯粹的爱,他对此深有感触。 兰润拍拍叶梦的包:“在这儿,只要你把梨花儿送出来,我就给你欧阳良木的地址”。 欧阳静躲开兰润的眼神:“我不知道梨花儿在哪儿。” 兰润拉着叶梦起身:“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说着转身要走,**一看兰润要走,扑上去跪在兰润面前:“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我儿子在哪儿,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了。” 兰润看着地上跪着的**,心软了一下,但转念又想到兰芝,眼神立刻冷冽起来:“告诉你?凭什么告诉你?你知道你们绑架梨花儿让我姐遭受了多大刺激吗?你知道她已经疯了吗?这些,都是你们害的,欧阳静,你玉镯也拿到了,目的也达到了,我们兰家到底和你有多大仇恨,要让我兰家家破人亡?” 欧阳静的眼神闪了一下:“兰芝疯了?” 兰润脸色狰狞:“是,她疯了,拜你所赐,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可以安心上路了。”说罢,兰芝拉着叶梦大踏步走出去,他知道,他们不会这么放弃欧阳良木的消息,那可是他们欧阳家唯一的血脉,欧阳静再狠毒,也不会拿自己的儿子冒险。 果然,**再次扑上来抱住了兰润的腿,欧阳静也出来了,站在客厅门口:“兰润,我如果帮你找到梨花儿,你是不是能放过我儿子?” 兰润转身,看了看抱着自己腿哭成一团的**,拍了一下衣角伸手拉起来:“欧阳夫人,你儿子回不回得来,全在你们,你有哭的功夫,不如想想梨花儿在哪儿,什么时候给我送回来。” **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抓住兰润的胳膊,抬头万分凄楚,眼泪鼻涕都抹在了兰润身上:“真的?我把梨花儿送回来,就能见到我儿子?” 叶梦看**抱着兰润胳膊,厌恶的瞪了一眼,上前拉着**从兰润身上起来了:“当然,欧阳夫人,不过我首先说明一点,你必须保证梨花儿毫发无损的回到苏家,如果她少了哪儿,你儿子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说着往欧阳静的方向一推,**倒在了欧阳静怀里。 兰润知道抓住了欧阳静的命脉,拉着叶梦转身就走了,身后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你伤天害理,遭报应啊!” 兰润和叶梦回到医院,兰芝还没有醒来,兰润抱了抱兰母:“妈,没事儿的,会醒来的,梨花儿也会安然无恙回来的,相信我。” 兰母拍拍兰润的头:“嗯,好。” 兰润小心翼翼把兰母扶起来:“妈,你回去休息,这儿我看着。” 兰母摇摇头:“我没事儿。” 兰润强行把母亲扶起来:“妈,听话,你和小祥回家等着,说不定梨花儿就回来了,听话。”他怕母亲身体吃不消,也怕她老人家崩溃了,这时候只要像哄孩子一样哄着。 兰母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梨花儿还会回来吗?” 兰润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紧紧的,久久的抱着母亲,他拼命控制着情绪,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之前不知道兰母的心理,只以为她担心梨花儿和兰芝,可他忽略了母亲的反常,原来在她心里,承受着失去的痛苦,兰润坚定的告诉母亲:“妈,别担心,梨花儿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相信我,我会把梨花儿平平安安的带到您面前,好不好?” 兰母的眼神终于有了光,她看着兰润:“真的?梨花儿真的能回来吗?” 兰润坚定地点头:“真的,您现在回家去等,明天,明天天亮之前,梨花儿一定会回来,相信我。” 兰润的坚定感染了兰母,她听话的“嗯”了一声,松开一直拉着的兰芝的手,急忙就要往家里去,她要去等梨花儿回家,只要梨花儿回来了,兰芝的病就会好,就会好的。 兰润示意费祥跟上去,悄悄嘱咐:“照顾好奶奶,盯着家里的一举一动。” 费祥点头:“我姐真的会回来?” 兰润摸摸费祥的头:“会的,明天天亮之前,你姐一定会回来。” 费祥难得的笑了一下,说了句:“爸,你也别太累了”,就出去追兰母了。 兰母和费祥走后,病房中就剩下兰润和叶梦了,兰润看看叶梦,拍了拍旁边的床:“过来坐下歇会儿,今晚,辛苦你陪我守在这儿了。” 叶梦自然的坐在床边上:“没事儿,只要我能帮上忙就行。” 兰润欣慰的看着叶梦:“梨花儿不在,晚上我照顾起来不方便,还要麻烦你搭把手。” 叶梦走到床边看了看兰芝的心电图:“没事儿,兰姨对我特别好,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正好我也学医,有什么情况还能及时通知大夫。” 兰润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示意叶梦坐在自己对面:“小梦,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叶梦坐下来:“好。” 兰润喜欢叶梦的随性,开口道:“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孩子,肯定是娇嘻嘻的样子。” 叶梦抬眼:“结果呢?” 兰润笑笑:“结果挺让我惊讶的,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子,没想到办起事儿来毫不含糊,像个男孩儿一样果断勇敢。” “哈哈,您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叶梦掰着指甲瞟了一眼兰润问道。 “夸你呢”,兰润的眼底有欣赏,还有……宠溺?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也不觉得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