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候旧人》 第一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我缓缓地从梦中醒来,手不禁轻抚额头。外殿的侍女大概是听到我动了,便走进来俯身行了一礼,问道:“殿下,现天色尚早,可要再睡一会儿?”我不想搭话,便摆了摆手,示意她我要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好一阵才恍惚回来,原来我还是同以前一样的模样。历经这么多的世事沧桑,除了眼神变了变,脸还是那张脸,却让我生出今夕是何夕之感。默默的瞧着镜中的侍女为我梳洗簪发。许是见我自起身以来,话都没有几句,那位侍女自顾自的说到“殿下,陛下见这几天天气不错,昨天传话回来,想带你去景云山,若是殿下想去,正好去看看今年的灯会。”我一听是他,不由心生厌烦,为什么在做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样子。难道说想要当上皇帝,就是要心肠如此之硬吗!我本不欲答应,但是想起昨天的梦,话到嘴边又变了“几时起身?”“未时”侍女见我问话,忙回到。脸上不禁露出欢喜来“殿下,到时候可要再细细打扮一番的,一定要让陛下好好的看看殿下八荒第一美人的风彩。”我不甚在意的想到:莫说是八荒第一美人,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纵是一平平无奇的凡人,他怕也是愿意弯下腰的。大概是看出我的不在意,侍女不由的说到“天下八姓,殿下乃妘姓嫡出,陛下乃姬姓之主,大婚将近,结两姓之好就在眼前,殿下与陛下既然已经少时相识,今后也是要相伴一生的,论相貌,陛下也是八荒第一好看的男子,这段姻缘连淮王与梁王都点头呢!殿下可千万要小心看住陛下,莫要让不知哪里来的野美人把陛下抢走。”这位侍女唤作青莱,是姬姓下属小宗的小宗,这宫里的侍从,大多都是一样的来路,是姬姓的小宗子弟。自从上古逐鹿之战后,天下就是姬姓的天下,姬姓是天下共主,这千万里的江山几经更易,可以从刘氏变为邵氏,又更易为詹氏,又被赵氏李氏宣氏颜氏相继更替,却唯独不会被妘姓妫姓等其余七姓给替了。自然是因为逐鹿之战后,天下八姓的族长及各自下属的百余位小氏族的族长在渭水之滨盟誓:非八姓之人,不得王,非姬姓之人,不得皇。若违此誓,天下共击之。自逐鹿之战后,天下繁衍生息,各族人口不断增多,姬姓占七,七姓占三。各姓嫡支还保留着祖先的血脉能力,但是旁支都已经多少淡薄了一些,有些小宗,已经沦为凡人了。所以,我与他的婚事,往小了说,是我向悠孟与他木东桓两个人的事,往大了说,是我妘姓百氏与他姬姓百氏两族加在一起亿万族人的事。便是我阿爹阿娘也改不了的,也不能去改的。不过一会儿,便梳好了。青莱传了早膳,我近来食欲不振,草草用了几口,敷衍了事。沿着殿前的石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千波亭,眼前的回铃花开的正是好时候,一阵一阵的风铃声向我传来。这正是少时的我最喜爱的风景。这么点路便让我略生疲惫,放在以前是我不可想的。坐在石凳上,不禁回想起自己与他相见的场景,如画一般的开头却是相怨的结尾,真是世事难料! 第二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 又是一年梅雨时节,这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半个月总不见它停。我在听陶阁里都快呆不住了,这一次跟二哥来青州看立早湖的争龙会真是失策了,应该跟大哥去益州参加阿娘那远房亲戚的婚礼的,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凑那热闹,但是总比在房里发霉的好。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哥也早就参加完了,可能都在往家里赶。二哥自从来了青州,便整日不见踪影,我想出去都找不到带路的。 这一日,我终于忍不住了,哪怕是被雨淋,我也要出去走走。在房里我与渔眠捣鼓了半天,乔装成凡间小户人家的小姐与婢女,偷偷溜了出去。一出文府,一阵雨便落在我身上。我与渔眠赶忙施了避水决,蹑手蹑脚的离开,防止文府的人听到动静,出来看看。 我是委实不想文府的人发现,若是他们知道我要出去,那么出行的阵仗便不止两个人了,丫鬟婢女车夫小厮呜呜泱泱的一大推,到时候是休想看到什么,与我在府里没什么区别。说起这文府,几百年前是我妘姓小支,来到这青州落地生根,也就成了地头蛇。这一次我与二哥化名为向氏小支温家的人来此,便是他们负责接待的。只是他们每每见到我与二哥,不是一口一个大人,便是兢兢战战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实在是无趣的紧。 渔眠为了不引人注目,也学着人家打了把伞。我们两个挨在一起,对大街上的门面品头论足。江南水乡与我北荒的差别实在太大,不单单人不一样,连吃的喝的也不一样。就说这天,北荒是不可能像这江南一样阴雨连绵的。自从来到这青州,处处觉得拘束,礼仪繁琐。我在自家王府里呆着都没这么多讲究,在文府伺候在我身边的人都娇滴滴的,我也豪放不起来,也只能端着架子应付着,令我心里着实是痛快不起来。今天总算出来透了透气,打算好好看看。渔眠她在文府听了一耳朵的积檀山如何如何奇异,早就对此神往不已,拉着我去了积檀山。 我们不认得路,问了路边的守城卫士,径直往东走三里,在往北拐过两座山就到了。我道了谢之后拉起渔眠,直奔积檀山。那位卫士劝我们等过几日雨停了再去,现在去是见不到千云出海的奇景的。最多只能听到千泉颂音。但是我不知道还能留在青州几日,万一到时候要走了,我还没出去见识过,岂不可惜。毕竟等我下次再来,可不知道多久。 运起法力,路程过的极快。看到一座烟云缭绕的青山,有隐隐的金光在云中闪过。我便知道,到地方了。 在半山腰上,我试着远眺,四周皆是高出许多的高山,望来望去,发现就积檀山最矮,但稀奇的是,却只有这座山烟云缭绕,泉水作响。不想这青州下辖的一个小地方也有如此不凡的仙山,真令人诧异。为何我从未在青州的州治里听说过。我不是一个爱较真的人,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抛之脑后,不去理会。 “小姐,这就是千泉颂了吗?平平无奇的,能发出大道之音吗?”渔眠对此表示质疑。渔眠是我的远方堂妹,父母在二十年前的冀州之战中陨落,后来被我父亲带回本家,充当侍卫。虽说是侍卫,我也不把她当侍卫,让她喊我姐姐,她总是不肯,每回都是用:王家自有法度,岂可由我轻慢僭越。我纵与殿下有微末的血脉联系,也不可越礼等话来会我。但是我也不用她保护我,我虽然不成器,但是熬了这么多年的资历,也熬成了上君。寻常的王公贵胄不是辈分比我低,要敬着我,就是法力比我低,打不过我。但是我怕她觉得自己没用,在我的昭仁宫里派不上用场,心里觉得自己无用,就偶然差她跑个腿,打听一下消息之类的。自从她来到我身边,我还没有带她出来过。这一次难得出门,我便把她带出来,散散心。 出了王府,来到外面,看到不同北荒的新奇事物,她会露出稀奇的模样,我看着她活泼了不少,从心里觉得喜欢。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她父母去了,一直恭谨克制,比我都还无欲无求,简直不像少年人的模样,着实让人焦心!这一次果然来对了,就是为了渔眠,也值了! “千泉颂发出的大道之音有时间间隔的,等会儿就知道是何等的模样了。”我答道。 我们在附近找了棵树避雨,见四下无人的,就不打伞了,反正雨也落不到身上。这蒙蒙细雨被避雨决弹开,形成一个水罩,看着怪有意思的。 不多久,又有两人来到附近。身上也跟我们一样,施了避水决。其中一人站着不动,我虽然没有瞧他长的如何,却觉的他并非凡人,仅仅只是站着,就有一种旁边的所有一切都不如他来的引人注目,明明长得不是如何雄壮威武,却让人觉得是他才是撑起这片小小天地的人。另一人似乎在四下搜寻什么,半响之后,见他回来同站着的人说了什么。他们往我这边走来,正当时,这千泉颂响了,他们又转身站在泉边了。只是令我纳闷的是这声音真是太小了,压根就没有那文府下人说的那般神奇。 我们为了看个仔细,站在泉边往泉底瞧去。正往下蹲的时候,原先的泉水声音变大了,却不是普通的声音之大。而是直接在我脑中响起来,我一下没有准备好,脑袋一片空白,周身的法力一滞。等我恢复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人拉着我的衣领往后提。 渔眠惊呼一声“小姐!” 我站直了身子,静心宁神,排出杂念,总算是从刚刚脑袋一片空白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刚刚多亏了旁边的人拽了我一把,不然就麻烦了。 第三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二) “不知足下如何称呼?”这人帮了我一把,我却不知道他的姓名。 谁知他听了我的问话,有一会儿没应我。我心里不禁调侃道:莫非长这么大,没有救过美人?或是没有被美人搭过话。不是我自夸,哪怕我敛了容貌,现在的容貌也是十足十的m美人呢! 我听到他用一种似犹疑又坚定的语调回了我“易康。”我用我上君的耳朵发誓,他后来又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现在我叫什么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自己叫什么,难道自己都不知道吗?但是光听声音,我就觉得他年纪不大。尽管心里奇怪他为何小小年纪,却沧桑不已,也不妨碍我回道“刚刚真是多谢小郎君拉了我一把,不然真是麻烦了。” “举手之劳,足下毋庸挂心。”他淡淡地答道。“这可不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是做了好事没有回报,日子一久,岂不是好人会变少。”我真心想要感谢他,若是留到以后,这天南海北的,怕是再也碰不到了,又,何谈感谢。 “既然这样,我听闻这积檀山上盛产檀香木,虽然时光流逝,现在已经不多了,想请姑娘替我寻一段十年份的。”易康说道。 我不禁对他产生了好感,很好,够爽快。他没有再拒绝,提出了条件,我也回了这段恩情。,一举两得。 他必定是八姓之中的嫡脉无疑。这么久了,我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如果是普通的术法,凭我的位阶与修为,一眼就能看穿术法,第一时间看到他的脸。刚刚在树下,我还可以用没有细看来做借口,但是现在我盯着他有一会儿了,他的脸却始终像蒙了一层雾,隐隐约约的,感觉在看清与看不清之间。除了八姓中人,要不就是修行有成的道君了,但是我想不起有哪位道君是这般的身形年纪,而且声音也对不上。莫非我太久没有阅览过给事中的公文,都落伍了不成? 在我想入非非之时,渔眠已经拿了一段檀香来到我身边,弯腰并双手平递于我。一入手,我便知道这段檀香渔眠是花了心思的,檀香不过3寸,无节无瘤,纹路相连,木质凝实,是长在灵气充裕中不可多得的灵材,直径不过一分,却胜过普通檀香百年。 “小郎君看看这段檀香可否?”我自是觉得渔眠找的檀香极好,但是毕竟是给易康的,也要他满意才好。 “这段檀香极好,用来报答我那一提之恩绰绰有余。”他用手慢慢的摩挲着檀香,又说到“既然如此,我也不占姑娘的便宜,我看姑娘非青州本地人,怕是不爱这儿的天气。我知道宛城有一家酒榭,店家有一种独门招牌酒,专门解湿气,对姑娘极为适用。姑娘愿意给在下一个薄面,与我共饮一杯吗?” 我思索了一下,存着见识一番的心思就答应了下来。 来时,我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是打伞又是装做凡人的。走时,感觉有熟人带路,也就不做伪装了,撤了敛息决,略施法力,架起云雾,往那宛城飞去。一路上,那随从让我不禁略微侧目,观他施法,行云流水,架起的云雾,不重不散,哪怕带着一个人,也平缓的很,一看就知道是下过苦功的。这般的人,不说多么难找,也不见的路上随便一抓便是。看他对易康,执礼甚恭,照顾的妥帖周到,简直就是小厮的做派。一路上,渔眠借机打探了一番。我也就知道他旁边的随从叫黄人义,今天是和他家公子来这赏风景的。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敷衍,实在是太欺负人的智商了。莫不是以为我是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凡间小姐不成。罢了,罢了,本就是萍水相逢,何必过于深究呢。那易康一言不发,也不知是何想法。 进了酒馆,坐在案前,易康替我斟了一杯酒,渔眠与黄人义跪坐在一旁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郎君称呼我原修一即可。”昔年我曾在首阳山原修堂求学,后来行走世间,多用这化名。修行贵在专一,自从从学堂出来,我都好久没想起老师的教导了。感觉自从见到这易康,我老是想起那些前尘。让我生生的觉得我已经老了。说着,我泯了一口酒,不想这普普通通的小巷里竟藏着让我心动的好酒。不禁好奇道“看他们也是在小城小巷里,酒客也不多,不知易小郎君是如何找到这儿的?” “若姑娘不嫌在下冒犯,我可称你一声修一吗?姑娘就唤我一声小康吧。”易康道 “不要一口一个姑娘,真论起年纪,你怕是要喊我一声前辈的。”我再次确认易康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道门中人,一定是姬姓嫡脉无疑,他斟酒的动作与此相关的礼仪如果不是从小养成,是不可能做的如此流畅,动作与动作之间衔接的毫无缝隙的。看他周身清华冽冽的气度,也绝非小脉小宗能养出来的。但是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姬姓有哪一脉是姓易的。莫不是也跟我一样,是个化名? “在这深山小城里,我与你即已碰到,又何必还要被外面的规矩所累,不如我们简单点,我们随意称呼吧,今日过后,来日不知何时再见。”易康为自己斟上一杯酒,缓缓说道。 “也是,这世界有多少人的缘分只有一眼,既然只有一眼,那些礼仪规矩,都可以先放一放。”我略微惆怅道。 不知不觉中,小康已替我续了一壶酒。当我又喝完一杯后,小康便不再为我续上,“修一不要多喝,今日已经够了,再喝就过了。” 虽然相处不过半日,但是他对我礼数周全,言辞关切,虽然是我欠他人情。但是让我极为受用。几杯酒下去,我对他的好感噌噌噌的往上涨。他为我介绍了附近的风物,还告诉我哪里好玩。于是,他邀请我一同去参加几日后的争龙会。我想了想,左右无事,正可去看看,就应下了。到时候他自会用传令纸鹤通知我的。 第四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三) 自那日与易远风约定去逛争龙会之后,回到文府,又是过了几日,天天都在赏雨,我就无聊的去看我最不耐的礼戒去了。 也不知道二哥在忙些什么,这几天偶尔在书房中碰到他,问他哪去了,他支支吾吾半天。更可气的是,二哥为了给自己的行踪不定找借口,还诓我“知道为什么这青州多才子佳人吗?就是因为雨多。你只要再呆个半载,我便能给阿爹带回去一个从仕女画里走下来的妹妹给他。为了你好,你再多忍忍。”听到如此不要脸的话,我气得拿过桌前的书就朝他脸上扔去。 这日子过得实在是无聊,我天天盼着哪天雨停了,去争龙会看看。 终于一天饷午,我听到东方传来一道声势浩大的钟声,接着是苍龙的咆哮声,连绵三个须臾。我便知道,争龙会开始了。总算是等到了,不枉我每天坐在窗前看天时。 说起这争龙会,只不过兴起两百多年,却成了青州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热闹喜庆程度力压三元节,成为上至达官贵胄,下至老弱妇孺都期盼的节日。争龙会并不是每年都会召开,而是等到春月里龙气勃发,漓水之河里的鲤鱼跃龙门成功后,龙门由虚转实,横跨漓水河两岸,再等到成功跃过龙门的鲤鱼脱去鱼身,就可以在立早湖举行争龙会了。凡夫俗子借此求个好兆头,王公大臣们则借化龙时掉落的元气凝练肉身。如此就雅俗共享,这规模一年赛过一年了。这争龙会历来是在龙鸣之后的第三天举办。 这一天,我难得等到二哥来找我,“我还以为你连争龙会都不想瞧了,只顾着阿爹交代的事呢!”我揶揄道。 “妹妹可曾知道我要做什么事吗?”二哥听完我的话一愣,又问道。 “我对你们的事才不感兴趣,只是有一次在重华宫外听到阿爹让你来这看看什么东西,怎么了,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我本不欲多问,但是看到二哥一脸欲言又止,愁肠满结的样子,我话里不禁拐了一拐。 可能想到是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太多,之后的二哥又恢复了风光霁月的神色“没有什么事是妹妹不能知道的,只是这件事情好做但是说出来实在是掉我堂堂牧觞君的颜面,眼下我还没办好,就更不好教妹妹知道了。” 我们兄妹俩人虽然相差两百余岁,但是我自小是跟我这个二哥在他的昭德宫里厮混。看过他不少笑话,也扒着墙角听过他不少秘事。也从不曾见他有拦过我,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跟我打马虎眼的。究竟是何事?只是他已经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刨根问底。 二哥与我约定大后天晚上月上西天,天枢星第六次绽放星光之时便来接我,又问了问渔眠我这几天过的怎么样,可有遇上什么事之类的。 我这二哥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以前也不见他如此细致,怎的出来一次,就如此婆妈了。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二哥悻悻地走了。 虽然不知道我二哥在遮掩什么,但是不妨碍我去看争龙会。正好,这时远风传讯来邀我。到时候与他碰个面,也不算失约。 文府的公子在晚膳后来到听陶阁里欲邀我同去,我想了想:我若是答应他同去,可以想的到到时候有多少人围着,而且我向来不爱在人堆里挤着。莫要看我年轻,但是我已经有六百三十二岁了。他们小辈的喜好,我也多半搭不上。既然不自在,便算了。 我以与二哥有约便不与他们同去了为由谢绝了邀请。文公子甚是遗憾的回去了。 第三天,当天枢星第六次闪烁之后,二哥果然如约而至。 今夜,他特地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手中摇着一柄画着墨竹的文人扇,显得特别的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他走到我跟前,向我揖了揖手。头轻轻地低垂着,嘴角微微上扬,眼中仿佛带着太阳向我看来“姑娘,小生这厢有理。” 天呐,这还是我那一向以玩世不恭著称的二哥牧觞君吗?这还是那不拘俗礼,以笑看风云著称的淮广王次子吗? 今日这般模样的他,一举一动都仿佛是按照礼典上记载的最正统最有风仪的有道君子的做派来的。这幅模样,最近一次的出现,也要追溯到我当年定婚之时,他也是这样站在身后。 我不由心生忐忑:该不会是今晚会发生什么吧。我不单是这么想的,我还问了出来。 “今天晚上可是青州的好日子,怎么可能有大事发生。其实阿,我今天穿成这般模样,还不是为了于你相配。”刚刚还是一脸正经的二哥一下子又原形毕露,露出了他轻浮的笑容。 虽然有时我也会忧愁自己哥哥为何如此不着调,但是现在这般的二哥才是我熟悉的二哥。虽然轻浮了点,却也让我的心略略的放下了些。 “在渺山中,爱慕哥哥你的女子可以塞满你的昭德宫,我也不见你像今日这么郑重,哥,你到底要干什么,莫非与佳人有约?”我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试探的说了个理由。 “看来是瞒不过你了,其实阿,我想知道我这位翩翩上君是否能入的青州倾国倾城的佳人的眼呢?若是运气好,或许哪位小姐愿意降下云阶,在剩下的几天里共游青州,岂不妙哉。” 如此不要脸的话堂皇之极的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时间,我和渔眠呆呆的说不出话来。纵使当了六百余年的兄妹,看来我还是对我二哥脸皮的厚度缺乏了解。 “莫非你前几天都不见人影,就是为了今天?”我突然福灵心至。 我恍然间看到哥哥的眼角抽了抽,手中轻摇的折扇顿了顿,接着又扇了起来,好像还快了起来。不待我再问,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行了,这争龙会快开始了,我们可以去那立早湖了。晚了,就挤不进湖边了。”他这一打岔,我也回过头来想起今晚还有人约。我们三人就急急的赶往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