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神医》 第一章:将军偏头痛 “唔……宋朝这秋末可真冷啊!”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用手中的棍子扒拉着面前的火堆,嘴里嘀嘀咕咕的还忍不住打了两个呵欠,与此同时他的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是的,他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其实在此之前,这个少年从来没觉得吃饱饭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因为他一直生活在21世纪的现代社会,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医生,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给撞飞了,结果连救护车都不用叫,他当场就死翘翘了。 而接下来更扯淡的是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北宋初年,附身到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更巧的是这个少年也叫萧寒,竟然跟他上辈子同名同姓…… 不过让萧寒感到蛋疼的是,自己这辈子是个穷鬼孤儿,那个每天能让自己栖身的小房子连围墙都没有,屋里除了一角土炕外,就剩下半张不知从哪里捡的破桌子,说是家徒四壁绝对不为过,看的萧寒当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特么地怎么活啊? 饭没得吃,衣服没得换,连睡觉的地方看着都让人堵心,萧寒简直想抹脖子再死过去重新穿越了,可惜家里连一把割喉的菜刀都木有,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话说萧寒前世的时候也是看过不少穿越小说的,可他没成想轮到自己穿越的时候,竟是如此艰难的一个开局:就算不能大富大贵、美女成群什么的,好歹也得能过日子吧?但你特么地连条狗都不给我…… 当然,萧寒也曾幻想过靠着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威震八方,且不说众皆惧服、左拥右抱什么的,最起码混个温饱不成问题吧? 于是萧寒便自信满满地跑到扬州城内最大的医馆里要求见一下主治大夫商谈合作事宜,毕竟他前世的时候对于中、西医都颇有研究,结果还没等把要求说完,他就被医馆里的伙计给打了出来,现实就特么的是如此残酷啊! 而得到了教训的萧寒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摆谱,可遗憾的是接下来一连拜访了好几家医馆,却连被收做学徒的要求都没能得到应允,这个时代的人怎么防范意识那么强呢?我怎么就是骗子了?我可是一个你们难以想象的人才啊! 但你们都不相信,甚至还将我拒于门外……哼!今天我所受之耻,他日必将加倍……额擦,还是少吹牛逼的好,想办法填饱肚子才是正事儿啊! 于是“怀才不遇”的萧寒只能选择暂时向命运屈服,跟着村子里的几个伙伴跑到目前这个简陋的军营中帮忙搬运粮草,从一个“天才医生”转变为“苦力工人”,这中间差的就只是一个穿越,你心动了吗? “唉,得不到施展才能的机会,我这个天才和废材也没有什么区别啊!”萧寒叹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希望渺茫的愁苦之色,而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见他如此,不由得笑着推了他一把,“寒哥,别不高兴啊!能到这儿来帮着大军搬粮草可不容易,我看这仗且得打上一段日子呢,咱们这不就有饭辙了?” 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瘦杆儿名叫李辰,丫仗着自己姓李,常常吹牛逼说自己是前朝帝王后裔,其实家里穷得叮当响,不过鉴于自己目前的工作就是这货给介绍的,萧寒也不好说些什么,因此就只是暗中撇了撇嘴,然后望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儿: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沦落到为饭辙而发愁的地步,可自己当医生的时候一没收过红包,二没闹过医患纠纷,在病人中那简直是有口皆碑,按说不该遭这种报应啊!唉,想想自己当初为了减肥竟然还故意不吃饭,真是特么的有病啊! 而李辰看到萧寒这副怨天尤人的模样,心里也不由得一阵纳罕,话说自从前几天开始,李辰就觉得这个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有些不太正常,起初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目前看来,自己这个兄弟是真的有些魔障了,于是李辰便拿出一副大哥派头拍了拍萧寒的肩膀道,“我跟你说个事儿吧,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什么事儿?”萧寒随口问了一句,连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 “据可靠消息,官家马上就过来啦!说是要御驾亲征!”李辰凑到萧寒的耳边,双手拢着仿佛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官家就要来这扬州城下啦!” “我早就知道了。”萧寒看了李辰一眼,同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过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这当然有关系啦!”面对萧寒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李辰不由得张口结舌起来,“如果官家真来了,没准……没准咱们每人能多发一个炊饼,而且……而且你不想看看官家长什么模样吗?是官家啊……我不信你早就知道……” 李辰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个消息后,萧寒会惊诧地向自己不住询问,然后自己再卖个关子装回大哥,可这货竟然根本不当回事儿!这……他肯定是在装比!肯定是在吹牛! 其实萧寒这次还真没吹牛,因为他对宋朝历史还是很熟悉的,所以他知道目前这场战争乃是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最后一场平叛之战,话说他自从陈桥兵变夺取了帝位以后,就一直睡不踏实,而驻兵于扬州的李重进也一直想着造反,因此在建隆元年(公元960年)末,这俩人终于打起来了。 本来赵匡胤对这个李重进还是挺忌惮的,不仅派了当朝大将石守信和高怀德前来镇压,甚至后来自己也亲至战场督促指挥,结果李重进却一点儿也不给力,输得是既快又惨,简直丢了那些造反派和野心家的脸。 不过萧寒知道这些也白搭,目前看来除了跟李辰吹吹牛逼,估计也没别的作用,所以他便朝李辰轻叹了口气道,“瞅你这点儿出息,多发个炊饼能顶屁用?看一眼官家能怎么着?你还打算复兴你们李家王朝啊?” 李辰无端被萧寒怼了那么两句,心里也不太痛快,可还没等他反驳呢,不远处便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待他直起身来一看,便见当朝大将高怀德骑着战马归营了,那威风凛凛的情景激得他登时就打了个寒颤:我的亲娘哟,我啥时候能骑上这种高头大马啊! 可谁知就在李辰感叹的片刻,高怀德忽的大叫一声,尔后捂着脑袋直挺挺地自战马上摔了下来…… 第二章:给你一刻钟 高怀德这么一摔,营中众人立时就乱作了一团,而离得不算太远的萧寒也好奇地站起身来,跟在爱看热闹的李辰后面凑了过去。 不过还没等他们走到跟前,便有一堆壮汉围着高怀德站成了一个圈,同时把类似萧寒、李辰这种闲杂人等给挡在了外面,“都滚一边去,别往这儿瞎凑合!” 李辰向来胆子小,因此被这帮军汉一呼喝,吓得连忙后退了好几步,不过一直默不做声的萧寒瞅见高怀德躺在地上那副目眦欲裂的苦痛模样,倒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咦?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个高怀德可是宋廷的一个大人物啊…… 鉴于此时的情形比较混乱,萧寒并没有贸然出声,就只是踮起脚往高怀德那边多瞅了几眼,而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将领一看到高怀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同时嘴里还断断续续地骂着脏话,便赶忙冲到了他的身边,尔后迅速地将高怀德的头盔解了下来,并用手大力揉捏着他的脑袋道,“爹,你是不是又犯了头痛症?这次是哪边疼?” “老子……老子这里痛!”高怀德将双手捏成拳头,同时狠狠往自己太阳穴上敲了两下,一时间尽显彪悍武将的本色,不过他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卫倒像是见怪不怪似的,甚至还在一片忙乱中取过来两条毛巾递到了高怀德的眼前,“高将军,这毛巾刚用冰敷过,您赶紧试试……” “快……快给老子!”高怀德眯着眼睛接过毛巾,疼痛已经使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情景,而冰毛巾的作用仿佛也微乎其微,因此一时之间难以忍受的他竟不顾形象地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至于那些贴身侍卫则全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高怀德团团转着却也只能干着急。 萧寒身前的李辰看着高怀德躺在地上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不禁吓得嘴巴都有点儿歪了,“寒哥,你说……这个高将军要是照着我脑袋拍那么一下,我还能活不?” “呵呵……你能不能活不清楚,但我知道这个高将军此刻肯定是不想活了。”萧寒侧过头往前走了两步,同时对于高怀德的病症也确定了几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个高怀德应该是“偏头痛”犯了。 说起来“偏头痛”这个病,萧寒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因为他前世也被“偏头痛”折磨得不轻,每次一犯起来简直能要了人的命,甚至他有一次直接疼得昏死了过去。 更可气的是这个病的成因极其复杂,即使以现代医学来治疗,那也是力有不逮,不过好在萧寒有着多年与偏头痛“作战”的经验,所以尽管他无法彻底治愈这个病,但用来缓解的方法还是很多的,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个高怀德竟然采用“以毒攻毒”的方式,要么大力捶打自己的脑袋,要么直接用冰毛巾敷,看起来可真skr狠人啊! 从一个医生专业的角度来讲,萧寒只能说高怀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自己的“特殊治疗方法”给搞死也算是一种奇迹,而他那种暴躁老哥的手段要是真能缓解“偏头痛”,也算是给医学实验事业做出一种特殊的贡献了。 俗话说得好,所谓“医者仁心”,前世身为医生的萧寒自然看不得病人深受疾病的折磨,更何况他自己曾经也是“偏头痛”这一顽疾的受害者,再加上这个高怀德身份尊贵,如果能够在这件事上帮到他,于自身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遇,因此萧寒立刻高举双臂大声喝道,“将军!我知道您这个病!您这是犯了‘偏头痛’,我能帮您治好!” 萧寒这么扯着嗓子一喊,众人全都诧异地望向了他,而李辰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还有点儿想赶紧从现场逃离,因为他害怕萧寒这种冒失的“傻缺行为”会连累到自己…… 不过蹲在高怀德身边的那个年轻将领听萧寒这么一喊,倒是抬起头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头半信半疑地冲萧寒招了招手道,“你刚才说什么?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却说这个年轻将领名叫“高处恭”,乃是大将高怀德的长子,如今虽仅及弱冠之年,但一直随其父冲锋陷阵,因此生得是虎背熊腰,威风赫赫,基本上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瞪你一眼就能吓得你半天缓不过来的那种,因此高处恭冲萧寒的方向喊了那么一嗓子,李辰差点儿直接当场尿了裤子。 不过萧寒对此却没什么感觉,说实话,自己前世在医院的时候什么没见过?还能让高处恭这点儿小阵势给吓住?因此他随口应了一声,便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高处恭的面前,“回将军,我刚才说高将军这病或许是‘偏头痛’,我没准能帮高将军缓解一下……” 其实高处恭刚才把萧寒喊过来完全是一种本能性的反应,毕竟他多次看到过自己老爹被头痛折磨的情形,心里头实在是不落忍,可当他看清楚站到自己面前的萧寒时,心里又莫名地生出了一种反感来:看他这副叫花子打扮,还不知道是从哪儿跑过来的流民,估计这是想讨赏钱才故意说大话呢!自己就不该搭理他,真是他娘的气人! 眼瞅着自己老爹仍旧以手抱头、一脸痛苦的样子,高处恭也没打算跟萧寒多计较,因此干脆直接冲他挥了挥手道,“快滚吧,小爷现在没空理你,再在这里胡乱聒噪,直接叫人把你给叉出去!” 萧寒见这个高处恭对自己如此轻视,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恼:瞧不起人是吧?真当我穿了身破衣服,就没有好本事? 而且要说穿越以后,咱这小模样还是挺帅气的,虽然现在有点儿邋遢,但总不至于被当成坏人吧? 不过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实在困窘,萧寒也不好意气用事,因此便好声好气地继续解释道,“将军,我不是骗子,我真的会治病……” “你会治个屁的病!少拿你们那种乡下土方子来糊弄小爷,我爹可受不起折腾!”高处恭见萧寒还继续纠缠,一时间心里头的火气就更大了,“刚才你在那喊什么一定能治,现在又说什么或许可以治,我要是信你就是个傻子!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打出军营!” 第三章:都能治 唉哟,我去,不对啊!自己想要帮人治个病怎么就那么难?一般的穿越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啊!话说想要获得大佬的赏识不是都挺容易的吗?为什么一轮到自己就光挨揍啊! 如果按照俗套的剧情走向,萧寒现在应该一气之下拂袖离去,这样高处恭或许会认识到自己的重要性,然后哭着求自己不要走。 当然,萧寒肯定不能轻易就答应高处恭的要求,甚至还得趁机难为一下他,顺便再跟他打个赌什么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痛痛快快地事后打脸,从而显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实际情况呢?若是萧寒真这么做的话,且不说会白白流失掉这个可能得到赏识的机会,估计大概率自己还得多挨一顿揍。 萧寒的情商没有那么低,所以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逞一时之快的举动,只不过难免会给眼前这个高处恭贴上一个“棒槌”的标签: 自己一开始言之凿凿,不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嘛!而且这样也好让病人安心啊! 但真涉及到看病的时候,谁敢把话说得那么死?你特么的就不懂什么叫谦虚吗? 不过眼见两个彪形大汉已经架在了自己的左右,萧寒也不敢胡乱抱怨,只是盯着高处恭“垂死挣扎”道,“将军,我真的可以治啊!这个病叫‘偏头痛’,疼起来要人命,但有许多方法可以缓解……” 其实高处恭对于萧寒的不信任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偏见,毕竟像他这样出身富贵的公子哥儿,是绝对瞧不上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的,更何况这个萧寒岁数不大,穿得又破破烂烂,再加上自己老爹犯起病来情形紧急,高处恭自然懒得跟他废话。 可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高怀德并没有看清萧寒是个什么模样,因此当他隐约听到有人能帮自己缓解头痛症状时,连忙抬起手来咬着牙道,“你……你说怎么治?” 其实高怀德现在也是疼得紧了,要不然以他的经验判断,估计也会把萧寒归到骗子的行列里头去。 不过偏头痛一犯起来,高怀德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反正只要有可能治好自己的头痛症,高怀德什么方法都愿意试,毕竟这个病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而高处恭见老爹高怀德竟然信了萧寒这个“骗子”的话,不由得在一旁开口劝说道,“爹,这个人看起来并不可信……” “管他呢!难道你想疼死老子吗!”高怀德没好气地踹了高处恭一脚,同时又狠狠敲了自己的脑袋两下,“你说,这个病该怎么治?如果能治好,我……我一定……” “将军莫急,您现在按住自己的风府和风池穴,然后轻轻揉上几下。”萧寒说着,便示范性地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后脑勺上,“风府穴就在后发际正中的直上一寸,枕外隆凸直下的凹陷位置……” 高怀德身为一个常年打仗的将军,对于风府穴自然不陌生,因此连忙按照萧寒的指示在自己后脑勺的风府处大力揉捏了起来,而一旁的高处恭则半信半疑地打量了萧寒几眼,随即又将目光放到自己老爹的身上低声询问道,“爹,怎么样?管不管用?” “嗯……好像有点儿效果……”高怀德皱着眉头睁开眼睛,随即挣扎着从地上直起了身来,“来,处恭,你帮爹按一下……” “唔,看来是真起作用了。”萧寒轻舒了一口气,同时不免得意地瞟了周围两眼,说起来缓解偏头痛症状的方法有很多,但即时见效的就只有几个,其中尤以抚按风府穴最出奇效。 萧寒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尽快引起高怀德的注意,并取得对方的信任,所以他一上来就建议高怀德揉捏风府穴,尽管这个办法对于偏头痛进一步的缓解没什么作用,但起码能够让高怀德相信自己是个有本事的。 而当萧寒看着高怀德脸上的痛苦表情渐渐平复时,便又毫不客气地扭过头朝一旁的兵士吩咐道,“你们赶紧去打两桶热水,温度不用太高,微烫就好。” 刚才还打算把萧寒扔出军营的那两个兵士此时见高怀德的头痛症状竟然真的减轻了,自然也不敢对萧寒的吩咐生出怠慢之心,因此他们连问都没问,便赶忙按照萧寒的要求去打热水了。 “将军,您头痛的时候,切忌用冰水浸过的毛巾,否则会加剧您的病情。”萧寒说着,便屈下身来扯过了高处恭手中的毛巾,然后伸手按压住了高怀德手掌的虎口处,“而且您揉捏的时候力气也不能太大,不然的话就会适得其反。” “哦?难道这里的穴位也和头部相关吗?”高怀德瞥了一眼自己的虎口处,心中对萧寒的信任感不由得增加了几分,“之前有好多大夫都对我这病症束手无策,至于敷冰毛巾这个法子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虽然有时候管用,但多数情况下都得硬挨着……” “冰毛巾并不会对头疼的症状起作用,至于有时候见效,不过是将军的心理作用罢了。”萧寒冲高怀德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告诉他其实自己此刻的治疗方法也有一定的心理作用在起效果,正因为高怀德被头疼的感觉折磨得异常难受,所以当他听说有人可以治愈自己的病症时,心里下意识地就会感觉到一阵轻松,这也是萧寒方才不断在高处恭面前强调的原因。 而一旁的高处恭见萧寒竟然真的能够治疗自己老爹的病症,感激的同时又不由得一阵暗暗咂舌,毕竟萧寒的这个形象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治病的,结果还没等他说什么呢,高怀德便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臭小子,差点儿让老子错过了一位神医!” 萧寒也明白高怀德的这种做法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变相安慰,但只要人家有这个态度就是好的,毕竟目前双方的地位差距还是很大的,因此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立刻满脸真诚地向高怀德表示道,“高将军,您这头痛症治疗起来还是很麻烦的,按摩这些穴位只能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但若想真正治愈的话,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四章:校尉请吃饭 其实萧寒这样说,无非是给高怀德提前打一个预防针,同时也让他明白自己的重要性,毕竟这个病治起来真的很困难,如果没有科学的治疗方法作为辅助,大多数人也只能选择硬挺着。 当然,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如果高怀德知道这个病的治疗周期很长,那么萧寒就很可能被他提拔为自己的私人医生,这样不就相当于抱上了大粗腿?如此一来还用怕自己的生活没有着落吗? 这自然就是萧寒的私人小算盘了,虽然听起来有些没出息,但谁让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此困窘呢? 而当高怀德听到萧寒说自己这个病很难治时,态度倒也显得很是平静,毕竟他自己的病自己清楚,只不过一旁高处恭的表情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不爽,因为他心里还记着方才萧寒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能将老爹的病治好的情形呢,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不过考虑到萧寒确实显出了几分真本事,高处恭倒也不好说些什么,否则的话他肯定一脚就把萧寒给踢出军营去了。 而就在萧寒给高怀德看病的这会儿功夫,那两个被他支使着去打热水的士兵也回来了,于是萧寒赶忙看向高怀德道,“将军,您现在就把胳膊放到这木桶之中,一定要让水没过自己的手肘,泡上一会儿之后效果会更好。” 此时高怀德的头确实还有些疼,因此他也没有耽搁,直接就撸起袖子把胳膊泡到了桶里,而萧寒则有模有样地为高怀德按揉起了太阳穴,并时不时地检查一下其他穴位,以显得自己很专业的样子。 其实缓解偏头痛有很多种办法,而萧寒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它们一一展示在高怀德等人的面前,这样才能坐实自己“神医”的美名。 本来高处恭一开始还对萧寒有些不信任,可经过萧寒这么一炫技,他也不知不觉地被萧寒的医术给征服了:看来这小子确实很厉害啊! 而等到萧寒估摸着差不多了,便主动向高怀德开口提议道,“将军,外面天寒风大,您还是到军帐中休息吧!这样也方便施行进一步的治疗。” 高怀德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毕竟他一个大将军老这样坐在外面也有碍观瞻不是?若非方才病症来得太急,他也绝不会容许自己这样在众人面前失态。 不过高怀德的贴身部下对他这种类似的突发情况倒也习以为常了,所以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家将军疼痛难忍时从马上摔下来掉在地上有何不妥,因此当他们看到高怀德从地上站起来后,便赶忙会意地上前扶助。 而一旁的萧寒倒是手疾眼快,还没等高怀德的那几个贴身侍卫过来,便一把扶住了高怀德,同时很自然地一边走一边叮嘱道,“将军目前这种情况还是得多注意休息,另外我再开上几副方子为将军调养一下……” 其实萧寒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帮高怀德治好了病,却被他给一脚踹开,所以他现在必须得紧紧抱住高怀德的大腿,直至等到一个明确的承诺,或者是一份实实在在的感谢也好。 不过高怀德倒也不是那种没有良心的人,至少现在他心里对萧寒是非常感谢的,所以在走向军营的时候,他也非常亲切地和萧寒闲聊了起来,“我看你年纪不大,竟然颇通医术,这都是和谁学的啊?” 萧寒本来想回答自己也患过“偏头痛”,和高怀德算是“同病相怜”,可转念一想,这样又怎么能显出来自己的医术高超?反正自己已经穿越了,后半辈子也不用再受“偏头痛”之苦,于是干脆随口扯了个谎道,“我小的时候曾经偶然结识了一个方士,这都是他教给我的。” 其实萧寒这话可谓漏洞百出,但高怀德并没打算就此深究,毕竟近些年来战乱不休,偶然遇到一个奇人异士也并非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再者说医术传承的规矩也多,高怀德并不想强迫别人说什么不愿提及的隐秘之事,因此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于你而言真可谓一大幸事了。” 其实以目前这种窘迫的生活条件,真要解释清楚自己为何精通医术实在是难上加难,萧寒心里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因此当他看到前面快到营帐的时候,便又把话题扯到了病情上面,“将军,您这病学名叫‘偏头痛’,每次发作之前都没有预兆,可一旦疼起来便极其剧烈,往往头部一侧会如刀砍斧削一般,而且畏光、畏声,有轻微的动弹就会恶心、呕吐,甚至严重时目不能视,眼前会产生模糊的幻觉……” 耳听得萧寒这一番分析,高怀德顿时有一种“得遇知己”之感,甚至激动得都想要拍大腿了,“对啊,你这描述太贴切了!每次这个什么偏头痛一犯起来,我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纠下来,而且我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犯,哎呀,我这是第一次碰见能这么理解我的人……” 看着高怀德那一脸怅然的表情,萧寒不仅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有点儿想笑,因为在现代的时候,偏头痛这个病还挺常见的,而萧寒作为一个著名医生,遇到过的偏头痛病人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在信息交流不发达的古代,纵使饱受偏头痛折磨的人数比例不低,但基数肯定是小的,再加上大多数普通人得了这个病,也只能在家里生挨着,绝不会像高怀德一样搞出那么大的阵势,所以也难怪高怀德会认为自己这个病比较罕见了。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显出萧寒的极度重要性,同时也方便他对高怀德进行更深度的“忽悠”,“将军勿忧,在下对这偏头痛倒是有些研究,如果将军有兴趣,在下愿为将军一一道来。” “如此甚好!”高怀德听萧寒这样一说,眼睛登时就睁得老大,同时客客气气地将手往前一伸道,“来,外头天寒,咱们进帐详叙……” 第五章:我觉得你不是普通人 偶然发生的一个小小变故,竟让一文不名的穷小子萧寒成了大将军高怀德的座上宾,这不免让军营中的一些人感到稀里糊涂的,不过身处其中的萧寒对于这种变化却是明白得很:这都是老子一步步努力得来的啊! 当然,此时的高怀德并没有把萧寒当成什么特殊的角色,所以目前他们之间的讨论也仅仅限于“偏头痛”这种怪异的病症,“你方才说对这偏头痛颇有研究,那我倒要问问你,这偏头痛究竟什么情况下才会犯?这十几年来我一直想搞清楚原因,可每次发病时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其实高怀德一上来提的这个问题还是挺有水平的,因为“偏头痛”的成因说起来可谓相当复杂,譬如“遗传因素”、“内分泌和代谢因素”、“饮食和精神因素”等等,就连发病机制都存在“血管学说”、“神经学说”、“三叉神经血管说”等多种争议,总之它被公认为危害性最大的神经性疾病,估计大多数偏头痛患者都想不到自己得的这个病竟然这么高级! 但如果萧寒把这些现代医学知识讲给高怀德听那肯定是对牛弹琴,所以他也只能尽量简化道,“家族遗传引发偏头痛的几率很大,另外不良的生活习惯也会加剧这一症状,比如熬夜、饮酒过多、饮食不健康、过度精神紧张等等,当然,风寒、女性月事等意外因素也可能诱发偏头痛,所以女人患这个病的概率比男人还要大一些。” 尽管萧寒在讲述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地“接地气”了,但身为古代人的高怀德还是听了个迷迷糊糊,不过好歹也算明白了个大概,所以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道,“哦,原来是那么回事儿啊,我还以为是这里面生了什么东西呢!” 额……这是听完解释后没把自己的病当回事儿吗?好吧,其实大多数偏头痛病人了解了自己的病理成因后都不会放在心上,但萧寒还是善意地提醒道,“将军,这病的成因虽然听起来没什么,但需要注意的事情还是很多的,毕竟每次一犯起来简直能要命啊!” “嗯,这个我知道,毕竟疼起来是什么感觉我最清楚了,呵呵……”高怀德把一方热毛巾围起来缠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同时下意识地轻笑了两声道,“其实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我每次发病的时候,都是恰好遇到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我一度以为这个破病专门和我过不去呢!” “想必是近几日战事紧急,将军为此而耽误了休息吧!说起来这个病最需要静养,每次犯起来睡一大觉就好得多了,不过要是想治愈,还是得用药慢慢调养,这个方子比较复杂,不知道附近方不方便找药材……”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能把方子写出来,我什么药材都能找得到!”高怀德豪气干云地挥了挥手,随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知道这个毛病需要多休息、多睡觉,可眼下战事紧急,官家又要亲自来扬州城下督战,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其实高怀德这话不过是一句下意识的寻常抱怨,可萧寒听到后,却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将军勿忧,李重进很快就要败亡了,扬州城绝对撑不了几日!” 高怀德听到萧寒这样说,不由得呵呵笑了两声,说到底他还是把对方当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下意识地认为萧寒是在吹捧自己,于是他便谦虚地附和道,“是啊,官家马上就要到这扬州城了,待官家御驾亲征之日,必是李重进覆灭之时。” “将军误会了,我所指的可不是这个。”萧寒一本正经地看着高怀德,突然意识到这于自己而言又是另外一个绝佳的机会,“叛贼李重进依仗自己有江淮之险,便缮修孤堡,满以为能够对抗朝廷的大军。可他此番作乱,尽采守势,开战前又见疑于手下士卒,多造杀孽,如今可谓毫无恩信,再加上南唐与各地节度使已向官家尽表忠心,其人可谓外绝救援,内乏资粮,如此焉有不败之理乎?” 如果说方才高怀德还将对方当成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么当他听完萧寒的这番分析后,便不得不暗暗改变自己的看法了,因为萧寒的话可谓鞭辟入里,句句都说在点儿上。 其实李重进的这次造反行动确实是在时机以及策略制定方面都出现了差错,再加上这个人疑心颇重,在开战前竟然为了立威连杀好几员大将,使得手下士卒尽是人心惶惶,搞得连举棋不定的南唐政权都明确表示绝对不会支持李重进的叛乱。 所以在出兵之前,赵匡胤手下的第一谋士赵普便断言“李重进仗江淮之险,缮修孤堡,尽采守势,既无恩信,复伤士卒,外绝救援,内乏资粮,其亡必也”,听起来简直跟萧寒刚才的话一模一样。 赵普能做出这种判断来实属正常,因为那个人一向智谋百出,可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有如此清晰的思路就不简单了,毕竟他看起来连书都没有读过啊! 要知道就连官家也没有把握确信自己一定能赢得轻松,所以他才会亲自赶到南方来,为的就是防止中途出现差错,毕竟李重进一直以能征善战著称,当年可是打过不少为人称道的硬仗。 而萧寒觑着高怀德脸上的神色,自然也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在高怀德面前多显些本事,表现出自己的不一般。 尽管萧寒并不奢望能够进入朝堂,一步登天,但只要让一个大人物记住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多加了一道保险,这便是萧寒暗中打的如意算盘了。 可谁知还没等高怀德说话,高怀德的大儿子高处恭便跟个狗熊似的急匆匆就扑进了营帐,然后气喘吁吁地抚着自己的胸口道,“爹,石……石叔叔说……官家要来了!” 第六章:记得以后少喝酒 高处恭口中的“石叔叔”指的自然就是当朝马步军副侍卫都指挥使石守信了,这家伙和赵匡胤在称帝前就结为了“异姓兄弟”,一直以为都备受赵匡胤的信任,如今可谓赵匡胤手下的第一大将,论起地位来甚至比高怀德还要高一些,不过他现在和高怀德的关系还算亲近,比如这次征讨李重进就是由他和高怀德共同挂帅,所以他来这这军营里倒也挺正常的。 而高怀德听完高处恭着急忙慌的叙述后,也没有显得多不镇定,就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道,“慢点儿说,到底是你石叔叔来了,还是官家已经到了?” “是……是石叔叔来了,然后石叔叔说……官家马上就要到了。”高处恭站定身子喘了两口大气,而就在这时,便见一个黑面虬髯的高大将军一掀帘子走进了营帐,“老高,我听说你的头痛症又犯了,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哦,原来是守信啊,劳你挂怀,现在已经好多啦!”高怀德从榻上站起身来,随即便拉着石守信坐到了自己的旁边,“我方才听处恭说官家就要到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迎接啦?” “这个就不用咱们俩操心啦,一听说官家到了,那个李处耘跑得比兔子还快,呵呵……就让他过去表这个忠心吧!”石守信冲高怀德摆了摆手,言语间倒是没什么避讳的,而高怀德听后也不由得哑然一笑道,“这个……呵呵……李大人确实是总能先人一步啊!” 其实高怀德和石守信口中的李处耘乃是这次出征大军的监军,此人出身于赵匡胤的府衙,之前在后周朝廷一直地位不显,但因为他和赵普共同谋划了“陈桥兵变”,为赵匡胤称帝出了大力,所以自赵匡胤即位后便颇受重用,只不过其人性格强势,又锋芒毕露,再加上他对名利有一种非常执着的追求,所以石守信和高怀德并不怎么瞧得上他,相处起来自然也是不太融洽。 一旁的高处恭听着自己老爹和石守信对李处耘颇有微词,倒也不敢胡乱插话,毕竟那个李处耘如今在朝堂也算地位颇高,再加上对方还是自己的长辈,因此就更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了。 不过萧寒见自己因为石守信的突然到来而被高怀德给忽视了,心中自然免不得一阵懊恼,好在高怀德倒也没有忘了他,因此当石守信再次把话题转向病情探问时,高怀德便笑着指向萧寒道,“这次多亏了这个小兄弟,是他治好了我的头痛症,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呢!” 石守信听高怀德这样一说,便将目光转向了角落里的萧寒,本来萧寒还以为石守信会借此夸自己两句,然后自己又能趁机认识一个大人物,谁知这货草草打量了两眼过后,就直接看向高怀德笑道,“只要你的病好了就成,前线打仗的时候可缺不了你啊!” 妈蛋,竟然就这样被小瞧了!好歹你也评价两句啊!萧寒不忿地瞥了石守信一眼,结果这货根本没有察觉,只是非常坦然地坐在那里和高怀德继续唠嗑,“官家马上就到了,咱们总得打起精神来,让官家知道这次的战事进行得还是非常顺利的……” 高怀德见石守信又将话题扯回到了官家和前线战事上面,便明白接下来估计会涉及到一些机密言辞,于是便朝高处恭摆了摆手道,“处恭,你先带着这个小兄弟出去吧,如果有事儿的话我会再叫你。” 额……这就结束和大人物的接触之旅了?自己刚才那个逼还没有装完呢!如果自己现在就走了,那么以后还能不能有这种类似的机会?自己该不会又要回去过那种苦逼的日子吧? 一想到这里,萧寒连忙不舍地看向了高怀德,而高怀德在那一瞥之间,似乎也察觉到了萧寒的神色变化,事实上他对这个少年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甚至刚才如果不是石守信突然到来,他肯定会跟萧寒好好畅谈一番,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是个什么成色,毕竟官家即位不久,手底下最缺的就是各类人才啊! 于是当萧寒和高处恭快出营帐的时候,高怀德又在他们俩身后叮嘱了一句道,“处恭,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这个小兄弟!” 本来一脸沮丧的萧寒听高怀德这样一说,兴奋得差点儿直接原地蹦起来,而高处恭在萧寒替自己老爹初步治好了偏头痛后,也不复之前的那般轻慢态度,因此一出营帐门口便主动开口表示道,“方才是我识人不明,再加上被家父的病给急坏了,所以性子有点儿冲,你千万别见怪,至于开方子的事儿倒是不急,而且你现在说完我也记不住,这样吧,反正你最近应该每天都要到这个军营来吧?我吩咐人给你安排个轻松活儿,这样有什么事儿也方便找你……” 说起来这个高处恭的态度倒也还算不错,毕竟现在的许多贵公子哥儿就只会作践人,要想让他们以一种平等的态度来对待一个穷困少年简直是天方夜谭,更遑论低下身段向对方道歉了,不过归根究底你还是得有点儿本事,能拿得住人,要不然萧寒早被高处恭给扔到军营外面去了。 而萧寒此时也知道自己以后还能跟高家父子联系,再加上他现在也获得了高处恭的基本尊重,于是便显出一副不卑不亢的的态度道,“那就依将军所言,如果平日里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将军大可以派人去附近的小新村东头找我,村里姓肖的只有我一个,一问就能问出来,对了,我叫萧寒,萧瑟的萧,寒冷的寒。” 虽然萧寒此时的外表没什么变化,但高处恭莫名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总之跟方才的感觉迥然不同,或许是一种气质上的变化,或许是一种态度上的自信,反正高处恭不知不觉间已不再把萧寒当成一个普通的穷困少年,于是他干脆拍了拍萧寒的肩膀道,“好,我记住你了,另外我不是什么将军,就只在营中担任一个校尉,你若是愿意的话,私下里叫我一声‘恭哥’也是可以的……” 第七章:乡野遗珠 高处恭这话或许是主动亲近,或许是出于客气,但在双方地位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他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因此一时间萧寒对高处恭的好感不免又增加了几分。 不过萧寒又不真的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所以他倒也没把高处恭的话当真,因此就只是朝对方礼貌性地一拱手道,“多谢校尉,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将军那边再有事儿,校尉只管派人去找我。” 高处恭见萧寒如此懂得分寸,而且还很识抬举,心中对这个少年的评价也不由得高了起来,于是他干脆自怀中摸出了几枚大钱往萧寒眼前一递道,“呶,我今个儿出来得急,就只带了点儿酒钱,你先拿着吧,回头我爹肯定另有感谢,要不然别人肯定要骂我们高家小气了,哈哈……” 其实高处恭的这个举动肯定没有故意羞辱的意思,甚至在他的观念之中,给对方钱暗含着一种示好的意味,毕竟在高处恭看来,萧寒是个贫寒之人,所以他也不会去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而萧寒在经过了这几日的困窘处境后,身上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穷毛病,要别人钱就是接受施舍了?那你特么的活该饿死!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社会啊,你天天瞎鸡儿想不仅没有意义,同时也暴露了源于内心深处的自卑,因为你若是胸中坦荡,就肯定不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这件事儿:帮人治病不能收钱吗?笑话! 所以萧寒也没有假意推脱,大大方方地道了声谢,便把高处恭给自己的钱收了起来,话说这虽然算不上一笔大数目,但好歹能改善一下目前的生活不是? 而高处恭见萧寒既不虚伪,也不贪婪,愈发觉得这个少年和自己很对脾气,因此他忍不住用赞许的眼光冲萧寒点了点头,然后便挥挥手径自离去了。 “唔,这就算是迈出第一步了吧?”萧寒看着高处恭离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紧攥在自己手心的那几枚大钱,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谁知就在这时,刚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李辰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蹭得一下子就蹿到了萧寒的面前,“嘿,寒哥,你这是要发达了啊!” “发达个屁啊!这破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呢!”萧寒说着,便把那几枚大钱往身上一揣,然后大步流星地就朝前面走去,而惯于吹牛的李辰此时在萧寒面前也装不起来了,就只是跟在他后面好奇地问东问西道,“寒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突然就会治病了呢?那个大将军到底都跟你说啥了啊?你要是发达了,可不能忘记兄弟我啊……” …… 跟李辰吹了一路牛逼,萧寒终于让这个傻小子相信自己是有过人之处的,而且美好的前途是指日可待的,结果当他回到村子里,远远地看见自己住的那个小破屋时,便明白奋斗的过程必定是艰苦而曲折的。 不过李辰倒是不在意这些,一来他们家也很穷,二来他从没想过自己能有发达的机会,所以直至他们快走到萧寒那个破屋的时候,李辰仍旧沉浸在萧寒给他描绘的那个美好蓝图之中,“诶,寒哥,你说等咱们有钱了之后,第一件事儿应该干什么啊?我娘前个儿还跟我说也到年纪了,该娶媳妇儿了……” “呵呵……人都说‘饱暖思**’,你这还没吃饱饭呢,就先想上娶媳妇儿了。”萧寒扭过头跟李辰开了句玩笑,结果刚进自家那个倒了围墙的小院里,便瞅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躬着身子不知在墙根那里做些什么,于是他赶忙走上前去在她身后问道,“喂,你是谁?到我家来做什么?” 小女孩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不由得身子一缩吓了一大跳,而当她回过头来看到萧寒和李辰的时候,脸一下子就更红了,连说话也不由得结结巴巴起来,“你……你回来啦?” 脑海中的记忆告诉萧寒这个小女孩叫程潇,也是这个村子里的,就住在自己家附近,可还没等他回想起更多的细节,李辰便向前一凑主动开口问道,“程潇,你是不是又来给萧寒送柴禾?” “嗯,最近的天儿……越来越冷了……”程潇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害羞地将目光瞥到了一边,“晚上多烧点儿,睡觉的时候……不冻得慌……” 哈?竟然会有女孩主动来给自己送柴取暖?而且听这意思好像还是常常来送?这也太感人了吧! 念及此节,萧寒不由得多打量了程潇两眼,只见她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头略显娇弱,身形偏瘦,但那精致的脸蛋却是让人眼前一亮:大大的眼睛,挺翘的瑶鼻,一张粉嘟嘟的小嘴巴尤其惹人怜爱,想不到如此偏僻贫穷的村落,竟能孕育出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来,更关键的是她跟自己的关系好像还挺亲近,自己这个前身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而程潇似乎被萧寒看得有些难为情,因此连忙把地上的那捆柴禾往身上一背,然后红着脸转过去道,“我先走了,那个……如果有多余的柴禾我就再给你送过来……” 额……自己这是遇到一个“天使”吗?萧寒看着程潇那稚嫩而美丽的背影,明知人家肯定是个老实孩子,却还是忍不住冲她吹了个“流氓哨”道,“你长得可真好看,用不用我帮你把柴禾背回家?” 程潇没想到萧寒今天会和自己说这种话,毕竟平日里他一直非常木讷,顶多也就知道说声“谢谢”,于是她赶紧冲萧寒摇了摇头,结果当她对上萧寒的目光时,才发现他一直在肆无忌惮地观察着自己:那种眼神很熟悉,随着自己逐渐长大,有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这样看自己,而她也渐渐明白了那种眼神的含义…… 程潇不明白萧寒为什么会突然转了性子,事实上正因为萧寒足够老实,她才敢于和萧寒一直接触,因此当她发觉萧寒也开始和其他人一样时,惊诧之余又不由得生了一丝愠怒,可当她低下头之际,才发现自己今天穿了一双特别破的鞋子,甚至连脚指头都露了出来,于是她赶忙下意识地把脚趾往里面缩了缩,然后紧了紧后背上的柴禾便转身出了萧寒家的院门,尽管那个门已经不能称之为门…… 眼睁睁地看着程潇从自己面前离去,萧寒忍不住上前两步,然后就近趴在了身旁一块残缺的矮墙上,要说漂亮的姑娘真是百看不厌,渐行渐远的程潇无疑深刻地体现了这个道理。 不过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李辰倒是显得有些不忿,竟然在背后用手指捅了捅萧寒道,“你不该欺负程潇的……” “呵呵……我这叫欺负吗?这是情趣懂不懂?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萧寒不耐烦地冲李辰摆了摆手,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两个泼皮少年在他的视线之中拦在了程潇的身前…… 第八章:低血糖犯了 当萧寒看见那两个泼皮少年拦在程潇的身前时,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李辰便凑过来低声道,“坏了,陈有德那个傻狗又带着人去欺负程潇,寒哥,咱们咋办?” “等会儿,陈有德是哪个?”萧寒看着那两个少年嬉皮笑脸地不断往程潇身前靠,便知道这俩货肯定是想要调戏程潇来着,而小可怜程潇就只知道不住地向后躲着,看上去好像对那两个泼皮既讨厌又害怕。 “啥?你不认识陈有德?不就是长得挺壮实的那个傻狗嘛!你私下里还叫他‘陈缺德’来着……”李辰冲其中一个少年努了努嘴,语气中满是愤怒,不过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了缩,看样子似乎对那个‘陈缺德’还有点儿恐惧心理。 而通过李辰的这一番提醒,萧寒的记忆中也回想起了陈有德这个人的大概情况,原来这个煞笔仗着自己长得比同龄人壮实,在村子里一直挺霸道的,平时也没少欺负萧寒和李辰这种老实人,当然,已经接近成年的他不可避免地对程潇也有所觊觎,所以平日里遇到程潇就会有的没的说几句骚话,一向胆小老实的程潇对此自然是敢怒不敢言,最终也只能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了。 “操,没想到咱村里还有这种人渣,正好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了!”萧寒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一扯李辰的袖子道,“走,咱俩现在就过去干死那个傻逼!” “诶,寒哥,不是……咱俩打不过他啊!”李辰往后缩了缩身子,脸上顿时显出了一副为难表情,“而且他旁边还有个帮手呢!” “我操,刚才不是你问我咋办的吗?怎么现在就那么怂了?你他娘的就会在这儿‘口嗨’!”萧寒没好气地瞥了李辰一眼,尔后直接双手一撑跃过面前那块残缺的矮墙道,“得了,我也指望不上你,干脆我一个人去!” “诶,寒哥……你别这样说啊……”李辰被萧寒的话激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也涨红着脸跟在了他的身后,同时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什么“我早就想打他了”之类的话。 此时程潇离着萧寒他们并没有多远,基本上也就是跑几步的路程,而陈有德归根究底还是个没接触过女人的少年,因此也不敢对程潇动手动脚,就只是在那里一脸猥琐地占着口头便宜。 而萧寒看着程潇在对方的逼迫下那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气得肺都快炸了,再加上这个傻逼之前还欺负过自己的前身,也就间接等于欺负了自己,因此他一点儿都没留力气,直接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陈有德的身上,疼得他忍不住大叫着在地上打了个滚。 陈有德显然没料到萧寒会搞这种“突然袭击”,因此他愤怒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懵逼:这小子是今天吃错药了吗?他平时可是被自己欺负了之后连个屁都不敢放的人啊! 因此待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冲着萧寒大声喝道,“你他娘的找死啊?信不信我今天弄死你?” 而陈有德旁边的狗腿子见陈有德从地上爬了起来,也赶紧充分发挥了一个小弟的觉悟,连忙指着萧寒狐假虎威道,“萧寒,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赶紧给我大哥跪下磕头,要不然你今天肯定完了!” 要不说小孩儿骂街没意思,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连一点儿新意都没有,而前世经历过互联网洗礼的萧寒对此可是得心应手,于是他立刻对陈有德和他的狗腿子“口吐芬芳”道,“你们才要死了,你们全家都要死了,你们祖宗十八辈的坟都让人扒了,然后我带着一帮人到你们祖宗坟头儿唱歌蹦迪去,你们亲娘……你们亲姐……你们亲姨……” 好了好了,说下去都是需要被屏蔽的关键词,总之很脏就对了。 陈有德肯定想不到萧寒会如此反常地开口咒骂自己,而且还骂得那么难听,更关键的是他根本想不出更脏的话来回击了,难道说一句“全部反弹”?好吧,他连这句都说不出来…… 因此一时间陈有德的脸简直涨成了猪肝色,而他的狗腿子都快被萧寒给骂哭了:这人嘴巴太毒了,哪有这样咒人家的…… 程潇显然也没料到萧寒今天的表现会如此反常,事实上她也隐约感觉到萧寒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出于平日里对陈有德的惧怕,她也没敢说些什么,就只是在萧寒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角,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为了自己招惹是非。 不过萧寒心里肯定是没在怕的,他今天主动站出来,为的就是给陈有德一个教训,让他以后收敛点儿别再胡乱欺负人,或者至少不要把主意打到程潇的头上,所以就算陈有德甘愿退步,萧寒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要不然那些以前被他欺负的人怎么算?出来混不用还的?要知道自己上学的时候最讨厌同龄人之间的校园暴力了!他娘的就该逮住一个枪毙一个! 可李辰是真的想不明白萧寒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有那么大的变化,更关键的是自己还不知不觉地被他给带了进来,因此向来胆怯的李辰此时心跳得极快,不过当他看到萧寒安慰性地冲程潇点头一笑时,便知道这小子肯定是胸有成竹的:前几天他闹腾着要谋一份前途时是这样,今天给那个姓高的大将军治病时也是这样…… 一想到这点,李辰也不由得生出一股勇气来,再加上“小村花”程潇此时就站在他旁边,因此李辰竟是显现出了自己的“逼王”本色,直接扯着嗓子冲陈有德主动挑衅道,“陈缺德,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你要是听话给个面子,我和寒哥就饶了你,不然的话……哼!” 额擦,这是来抢自己风头的吗?萧寒侧过脸瞥了李辰一眼,忍不住开口调笑道,“辰哥,既然你那么牛逼,要不一会儿你打陈有德,我负责解决他旁边那小子,怎么样?” “寒哥,别啊,我……我哪打得过他啊……”李辰滴溜溜看了前面的陈有德两眼,气登时就泄了大半,一张脸更是苦得快要哭出来了似的,“我还以为……以为你……寒哥,你要是这样我可回家了啊……” “操,我就知道你除了吹牛也不会别的,行了,一会儿你只管护住程潇,那俩小王八蛋都是我的了!”萧寒嘿嘿一笑,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对面的陈有德道,“怎么样?你是直接磕头求饶?还是先挨顿揍再说?” 陈有德此时是真的被萧寒给整蒙了,直觉告诉他“事出反常必有妖”,可他实在咽不下今天这口气,再加上“小美人”程潇又在现场,他深觉自己不能就这样怂了:说实话,他本来就因为程潇和萧寒关系亲近而极度讨厌萧寒,所以他才时常去找萧寒的麻烦,如果今天要是这样被萧寒给吓住了,那自己以后还当不当这小新村的“话事人”啦? “不行,今天必须得狠狠揍这小子一顿,非得让他长长记性!”陈有德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同时也相当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即恶狠狠地冲旁边的“小弟”大手一挥道,“走,咱俩今天一定要把这俩小子打出屎来……” 第九章:贫寒一家人 李辰一听陈有德说要把自己打出屎来,吓得又缩着脖子后退了两步,一时间连程潇都顾不上了,没办法,装逼也得分时候,他是真的怕挨揍…… 不过萧寒也是真的没把陈有德的威胁给放在眼里,事实上在他的眼中,陈有德的所有举动都不过是“弟弟行为”,毕竟对方充其量也就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这个少年平日里又作恶多端,极其霸道,不打一打实在是可惜了。 虽说此时的萧寒不如陈有德壮硕,可他前世的时候为了锻炼身体,保持充沛良好的精力,什么跆拳道、散打都有所涉猎,甚至有段时间还专门跟一个老师傅学过“咏春拳”,没办法,身为一个医生就是要比常人懂得保持一副健康体魄的重要性。 所以萧寒都没等陈有德冲到自己面前,便直接一个箭步加一记重拳,瞬间就把陈有德给打翻在了地上。 陈有德的那个小弟本来还想跟在后面显显本事,结果当他看到陈有德那么利索地就被萧寒给解决掉之后,立刻装作跌倒的样子重重摔在了地上,要说这家伙演得还挺卖力,估计波棱盖都磕秃噜皮了。 李辰没想到萧寒竟然如此迅速地就解决了“战斗”,一时间惊得嘴巴张得老大,估计都能往里头塞一个鸡蛋了,至于程潇更是诧异得无以复加,如果不是善良的天性使然,她简直要为萧寒拍手叫好了。 陈有德自然也没料到萧寒会变得那么能打,但躺在地上一直装死也不是办法,因此他便哎哎呦呦得嘴上硬道,“你他娘的竟然来真的,你等着,我这就弄死你,你以后没消停日子了,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其他人也别想好……” “我操,原来你就这点儿嘴上功夫啊!让你还他娘的威胁我!”萧寒冷哼一声,再次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陈有德的胯骨上,“还牛逼吗?还想报复人吗?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 又挨了萧寒一脚的陈有德此时是真的想站起来反击,可他刚一动弹,身上的疼痛感便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在他平日里有那么一股狠劲,再加上萧寒也没有继续打他,因此歇了片刻过后,陈有德硬是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李辰见陈有德被萧寒打得那么惨,一时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逼王本色,于是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了陈有德面前,可看着陈有德那阴森的眼神,他又不由得想起了平日里被陈有德“支配”的恐惧,因此便将身子一转,一脚踢在了陈有德小弟的腿上,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得道,“上次就是你踢了我两脚,现在我要还给你,还得再送你一脚!” 萧寒看到李辰这个怂样儿,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不过他也没打算跟陈有德等人再做纠缠,于是便转身向程潇走去,话说这个小女孩看起来胆子还挺小的,可千万别把人家给吓到。 可谁知就在这时,陈有德突然从背后将萧寒一抱,然后死命勒住了他的脖子,萧寒没想到陈有德竟然还会偷袭,一时间竟被他搞了个猝不及防,而陈有德的小弟见势也抱住了李辰的大腿,然后和他在地上扭打了起来。 萧寒本能性地想要挣脱,可直到这时,他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并不像前世那般大,而陈有德则像是发了疯一样,两只胳膊箍在一起根本就不松手。 程潇看到眼前这副情景,登时就变得小脸惨白,她有心上前帮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当她看见萧寒的面色被陈有德勒得越涨越红时,终于战胜了心头的恐惧和羞涩,直接跑上前一口咬在了陈有德的手上。 陈有德没想到一向胆小的程潇竟然敢咬自己,而且咬得相当用力,因此手上的疼痛感使他不得不松了力气。 而萧寒看到程潇那副闪着泪花、小脸通红的模样时,更是心头大怒:他一直把陈有德当成一个孩子,所以并没有下死手,可如今看来,这小王八蛋哪特么是个孩子啊?要不是程潇及时帮忙的话,估计自己就被他给勒死了! “操,《刑法》都把刑事责任年龄定到十四岁了,自己跟那么个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客气什么啊!干就完事儿了!”从束缚中挣脱开来的萧寒心下一狠,直接拽过陈有德的右臂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胳膊整个就断掉了。 而接下来萧寒也没有心软,照着陈有德心窝处又是一脚,直接把他整个人给踢飞了出去。 这次陈有德再没有反抗的余地,就只剩下躺在地上哼哼的份儿了,而陈有德的小弟见陈有德“死”得那么惨,也不敢再跟李辰扭打了,直接往地上一躺大声哀嚎道,“哎呀,死人啦,救命啊!” “行了,别号丧了!赶紧滚!”萧寒瞥了陈有德和他的小弟一眼,目光中满是寒意,“这次先饶过你们,以后再欺负人的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不敢了,不敢了!”陈有德的小弟一听说萧寒要放过自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就准备跑,而当他听到躺在地上的陈有德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后,便又在萧寒的目光下心惊胆战地把陈有德扶了起来,然后搀着他尽快离开了这里。 不过陈有德确实不是个善茬,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扭过头冲萧寒放狠话道,“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陈缺德!”还没等萧寒说话,李辰便斗志昂扬地冲陈有德回了一句,不过当他看到萧寒真的就这么放陈有德走掉之后,不禁又有些担心地看向萧寒问询道,“寒哥,你就不怕他报复吗?” “他能怎么报复我?胳膊都断掉了……”萧寒不屑地撇了撇嘴,根本就没把陈有德这号人给放在心上,且不说自己如今搭上了高家父子这条线,就凭陈有德那种“窝里横”的架势,萧寒也根本没必要怕他:这个小破村里都挺穷的,他能怎么着?就算他叫爹娘过来也不怕啊,反正能教育出这种孩子来,肯定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干就完事儿了…… 第十章:生脉饮 李辰听到萧寒的这句保证后,莫名觉得心安了不少,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从心里把萧寒当成“大哥”了,只不过爱装逼的本质使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已。 而萧寒也懒得跟李辰扯淡,随便回了他一句之后,便又把目光转到程潇身上道,“你没事儿吧?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没……是……是我该谢谢你。”程潇红着脸摇了摇头,手指背到后面不停地捻着衣角,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怯怯的模样,看起来还怪招人疼的,“你以后……不要招惹他了……” “呵呵……没事儿的,他不敢把我怎么着。”萧寒往程潇身前凑了凑,同时很自然地抬起手轻抚着她的嘴角道,“你刚才咬人的时候还挺厉害的,怎么样?他挣开的时候没弄疼你吧?” “啊……没……没有……”程潇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一时间脸色变得更红了,不过她这种小女儿情态,倒更让萧寒有一种欺负她一小下的冲动,不行,不能这样,太邪恶了…… 为了不被对方当成流氓,接下来萧寒的手倒是老实了许多,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往程潇身边靠了靠道,“我帮你把柴担回去吧,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不好了。” “额……不……不会的,平时没什么人欺负我的……”程潇睁大眼睛看了萧寒一眼,又迅速地把头低了下去,细碎的秀发顺着她的脸庞垂了下去,在西沉的夕阳下形成了一道好看的剪影。 “那这担柴也挺沉的,我帮帮你呗!”萧寒屈下身来盯着程潇那长长的眼睫毛,瞬间觉得她长得还有点儿像芭比娃娃,再加上她皮肤也白,估计一笑起来就更像了,这要是在前世的学校里,得是多少小处男心中的女神和梦中情人啊! “不……真不用了,我习惯了。”程潇把身上的柴捆紧了紧,随即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道,“这里离我家很近的。” “那好吧,你自己背,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回去。”萧寒直起身来冲程潇笑了笑,随即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大钱道,“这个给你,就当是柴禾钱了,赶紧去买身新衣服,那样穿着多好看啊……” 萧寒本来是心疼程潇日子过得苦,可没想到这小丫头自尊心还挺强,一看萧寒给自己钱,立刻把身子往后一缩,然后冲他摆了摆手道,“不能要的,我不能要的……” 结果当程潇低头的瞬间,正好看见自己的脚指头又调皮地从破鞋子里露了出来,这不禁让她觉得愈发窘迫,于是她干脆转过身去,然后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这小姑娘可有点儿意思啊……”萧寒摸摸下巴注视着程潇渐渐远去,心中越来越觉得她可爱异常,谁知就在这时,李辰又不长眼地擅自凑了过来,“寒哥,你怎么又逗弄程潇啊?她平时对你多好啊……” “我哪儿逗弄她呢,我那是给她钱好不好?结果傻丫头还不要……”萧寒轻笑一声,随即敲了敲李辰的脑壳道,“你说程潇为什么单单对我那么好?你说她是不是喜欢我?” “寒哥,你真想多了,她之所以给你送柴禾,只是因为你爹娘活着的时候对她家不错……”李辰一本正经地跟萧寒解释着,似乎极力想要扭转他的“错误观念”。 “就你话多,反正我觉得她是因为喜欢我才给我送柴禾的。”萧寒说着,便臭美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随即朝李辰一挑眉道,“说实话,你寒哥我是不是挺帅的?” “说实话吧,寒哥……” “行了,不用你说,我知道我挺帅的,那天在你家大水缸照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而且我不光帅,还他娘的有一股子忧郁的气质……” “那行吧……”李辰张了张嘴,对萧寒彻底无语了,“反正我觉得咱村里最好看的还是程潇……” “你这不是废话嘛!男的和女的有可比性吗?不过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唉,我觉得我跟程潇更配了……” “寒哥,咱不带这样的……” “咋了?我跟程潇配你还不开心啊?”萧寒说着,便用手指捅了捅李辰的肩膀,“你说,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程潇了?” 本来萧寒这只是随口一说,可谁知李辰的反应倒是挺大,立刻用拙劣的演技把手往脸上一捂道,“没有……我没有……没有……” 额擦,你以为你是《夏洛特烦恼》里的大傻春啊?不过程潇可不是马冬梅,她必须得是我的!于是萧寒立刻把手往李辰的肩膀上一搭,一本正经地对他指示道,“你听着,我不管之前怎么样,反正以后你只能把程潇当嫂子看,听见了没有?” “那……那好吧……”李辰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不过程潇长得是真好看,可惜她生在了咱们村,要不然的话……唉!” 虽然李辰的话没说完,但萧寒也听出了他的意思,说白了不过是替程潇的身世可惜,觉得她生在这里,就只能嫁给一个村汉,要不然出身好点儿的话,提亲的公子哥儿非得把她家门槛踏破了不可。 可萧寒却并不这么想,因为他觉得如果程潇真嫁给自己的话,自己一定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只不过李辰并不怎么相信罢了,于是萧寒忍不住再次在李辰脑袋上敲了一爆栗道,“你才见过几个人啊,懂个屁的好不好看!” “那你也没比我多见多少啊……”李辰不服气地看了萧寒一眼,尽管他隐隐觉得萧寒似乎真和自己有些不一样…… “扯淡,我之前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盐粒儿都多,不过我还是觉得程潇很好看……”萧寒说着,便哈哈笑了两声,随即把怀中的几枚大钱往外一掏道,“走,今天我请客吃饭,顺便收下你这个小弟,让你以后给我当‘僚机’……” “寒哥,什么叫‘僚机’啊?” “别问,问就是……就是……哎呀,别管那么多,反正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挣钱撩妹吧……” 第十一章:阿娘,我没事了 自从萧寒帮高怀德解决了那天的头疼症状之后,他在那群杂务兵里的地位便直线上升,尽管说到底他还是一个临时干零工的,但高家父子对他的优待可是被众人看在眼里,以至于他们会不自觉地对萧寒生出一种尊敬的态度来。 不过萧寒并没有因此就拿着捏着,反而与其他人相处起来表现得更为和善,不仅有时会帮着看个头疼脑热的毛病,甚至偶尔还会用高家父子给的谢礼买点儿东西分给众人吃,所以那伙苦哈哈倒也乐得和他亲近,但凡要是有几个嫉妒的人酸不溜丢地说点儿怪话,就会立刻被人给怼回去,而以“萧寒兄弟”自居的李辰更是牛气得不行,连在大营里走起路来都敢挺胸抬头了。 当然,萧寒这样做肯定也有自己的目的,毕竟他现在还是一个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乡村少年,前几天又“见义勇为”惹到了刺头陈缺德,所以他必须得想办法增强自己的势力,至少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很牛比,而前呼后拥地和一帮人搞好关系无疑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事实上意图报复的陈缺德也的确因此而对萧寒产生了忌惮之心,轻易不敢再去找他的麻烦,只管在家里好好养自己的伤了。 同时萧寒也明白自己能够如此全是得益于高家父子,所以他替高怀德治起病来也更为用心,再加上高怀德在军中的地位足够高,几乎什么药材都能弄得到,所以萧寒便专心致志地用钩藤、白芍、当归、地黄、白芷、防风、红花、细辛、麻黄等物为高怀德配起了方子,后世的各种中成药已经为萧寒提供了经验,虽说无法彻底治愈,但帮病人减轻痛苦肯定是不在话下的。 不过唯一让萧寒感到操心的就是高怀德这个病人不太听话,不遵医嘱,明明好好休息就能见效更快,可他非得披挂上阵,而且还常常熬夜巡查,研究作战策略什么的,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实际上在萧寒看来,龟缩在扬州城内的李重进根本不值得高怀德等人如此上心,因为他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打过一场胜仗,而败仗倒是一场接着一场,以至于不得不收缩兵力,以期决胜负于一役,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败亡也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当然,萧寒也能理解高怀德的心思,毕竟赵匡胤在两日前到达了扬州城下,宣称要手刃李重进,悬其尸首于扬州城头,这种情况下高怀德等人能不拼命吗?领导面前肯定是要好好表现的啊! 说实话,萧寒也想要见一见传说中的宋太祖赵匡胤,并在他的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然后顺便得个封赏什么的。 只可惜当了皇帝的赵匡胤根本不给萧寒这个机会,甚至还把他们那帮子临时做杂活的人给解散了,同时美曰其名为“不要让百姓参与到战场上来,打仗就只是我们的事儿”,结果把萧寒给搞得极其郁闷:好不容易趁机收了帮小弟,你一下子全都给我搅和没了…… 当然,心情大好的赵匡胤在解散萧寒等人之前还不忘分发了点儿赏钱,虽然没多少油水,但还是获得了一片“官家圣明”的交口称赞,以至于萧寒都开始怀疑“收买人心”是不是这些开国帝王与生俱来的本事了。 好在萧寒有个给高怀德治病的由头,所以身为普通百姓的他还是能够自由出入军营,只不过想要见到赵匡胤就不太可能了,因为他的营帐离高怀德这里还是蛮远的。 其实萧寒也能看得出来,当战争进行到这一步,已经用不着什么干杂活的临时工帮忙搬运粮草、修筑工事了,而赵匡胤从开封带过来的禁军阵容更是让萧寒为之一振:都说两宋孱弱,可开国之初的大宋军队看上去绝对是虎狼之师,毕竟都是从血与剑的乱世中走出来的,打起仗来绝对是一把好手啊!可后来怎么弱成那个奶奶样儿了呢?想想也是让人唏嘘…… 有了赵匡胤亲率禁军的助力,城内的李重进无疑败像更显,不过饶是如此,高怀德也不敢放松,结果搞得自己这两天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并且时不时地还会疼上一会儿。 对于这种状况,萧寒也不好开口奉劝,事实上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得到常常在高怀德身边露脸的机会,而高怀德见萧寒医术不错,偶尔也会让他帮着给一些将官治疗一下外伤。 不过高处恭见老爹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心里倒是挺着急的,因此趁着往他营帐里送饭的时候,便非常贴心地唠叨了几句道,“爹,眼瞅着这仗就快要打赢了,您也多歇会儿,再好好睡上一觉,您这次的功劳官家都看在眼里了……” “你懂个屁啊,越是这个时候,老子就越不能松懈,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聪明点儿了,老子也就省心了。”高怀德躺在榻上骂骂咧咧地瞪了高处恭一眼,随即又把手按在脑袋上揉了揉道,“再说我现在这都是小疼,一点儿事也不耽误,真要有个什么情况,这不还有萧寒在呢嘛!” 萧寒听见自己突然被高怀德cue到,连忙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而高处恭也不敢再说什么,就只是将手中的碗筷往高怀德面前一递道,“爹,您先吃点儿东西吧,估计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可千万别亏了身子。” “呵呵……算你小子还有点儿孝心。”高怀德笑着哼了一声,随即支起身子扶在塌边上坐在了那里,结果一瞥见碗里的吃食,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刚夸完你小子孝顺,你就给我整这个,你好歹给我弄点儿热乎的啊,就这炊饼还不得把老子牙给硌掉了啊?算了,不吃了!” 高处恭见老爹又发怒了,搔搔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萧寒,好像期待着他能给自己出点儿主意。 其实萧寒也知道高怀德这几天由于偏头痛的原因胃口不好,一直不怎么吃得下东西,而在这条件简陋的军营里,也没人能给他做出什么可口的吃食来,因此便主动看向高怀德开口道,“将军勿恼,校尉说得没错,您现在可不能亏了身子,我这就去给您做口吃食来,保证您吃得舒坦……” 第十二章:一帮吃货 其实高怀德刚才只是由于头痛的原因朝自己儿子耍个小脾气,并没指望萧寒能够站出来圆场,毕竟人家这几天一直忙前忙后地帮自己治病,总也不能指使人家干那些杂役的活儿,所以他心里还挺不好意思的。 可没等高怀德开口说话,萧寒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因此他只好再次看向高处恭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老子早晚有一天得被你给气死!” 高处恭平时没少被老爹教训,因此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暗地里嘿嘿一笑,便装着灰头土脸的样子跑了出去。 而高怀德见人都走了,便又叹口气躺回到了榻上,说实话,他并不相信萧寒能做出什么可口的吃食来,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如果你从小到大好多东西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呢? 但考虑到人家孩子的一番心意,高怀德也无法心生嫌弃,因此便打定主意无论萧寒做得有多难吃,他也会硬着头皮吃下去,反正最起码自己吃的总是口热乎饭啊! 谁知就这样想着想着,高怀德突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气,惹得他忍不住耸了耸鼻子,而待他直起身来时,才发现萧寒已经提着一个食盒进了营帐,“将军,我刚做了点儿吃食,您赶紧趁热尝尝吧!” “哎呀,真是辛苦你了,你是个好孩子啊!”高怀德笑着搓了搓手,眼神中不由得带了一丝欣慰和对晚辈的关爱,“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啊?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呵呵……将军客气了,不过是口吃食,还望将军不要嫌弃。”萧寒说着,便利索地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在了高怀德的面前,一碗鸡汤面,一盘雪里红炒鸡蛋,外加一小盆猪肉炖白菜,没办法,古代种不出反季节蔬菜来,萧寒可以发挥的空间不大,若非赵匡胤来了扬州城下,估计连这些玩意儿都做不了。 可饶是如此,也把高怀德看得直瞪眼睛,毕竟此时许多现代的烹饪技法还没有推广、流行开来,再加上高怀德常年身处军伍,吃的东西食材糙也就罢了,做法基本上也只有蒸和煮两样,所以也难怪他看到萧寒做的饭后会不由得吞咽口水了。 “那……那就尝尝?”高怀德喉头耸动,说话的瞬间手已经拿起了筷子,然后在萧寒笑眯眯的注视下尽量克制地吃了两口,紧接着就顾不得形象干脆狼吞虎咽起来了,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估计要是在现代整个“吃播”大概率能火。 本来萧寒做的是三人餐的量,因为他最近也嘴巴馋得厉害,正想借着这个机会跟高怀德一起吃点儿小灶,谁知这家伙一点儿分享精神都没有,就光顾着自己在那埋头猛吃,更糟糕的是没一会儿的工夫,高处恭似乎也闻见了香味,竟然顺着帐帘就钻了进来,“爹,您这是吃什么呢?” “废……废话,当然是吃饭呢!”高怀德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同时连头都没顾得上抬一下,看起来丝毫没给自己大儿子一点儿面子。 而高处恭见高怀德吃得正香,甚至连那两块凉炊饼都掰碎了泡进汤面里唏哩呼噜得吃干净了,不由用好奇的眼神看向了萧寒,可萧寒还能说什么呢?我是做给咱仨人吃的啊!但你老爹一个人就给干没了!我都快气死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着别人吃得香、而自己却只能光闻味儿更残忍的事情吗? 不过高怀德此时是不会去注意萧寒和高处恭两人这些小动作和心理活动的,因为他这顿饭吃得可谓酣畅淋漓,以至于当他造得盆干碗净之后,竟然下意识地一甩手道,“嗯,舒坦,再给我盛点儿!” 啊?还盛?盛个屁啊!你特么得全都给吃完了!萧寒面色一僵,随即朝高怀德勉强咧嘴笑了笑道,“将军,您现在也不宜吃得太多,而且……确实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哦,这样啊?那好吧,我饿点儿倒也没事儿……”高怀德说着,便摸了摸自己浑圆的肚子,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不过这一停下倒是有点儿撑了,哎呦,我这扣儿都快系不上了……” 呵呵……你还知道撑啊?萧寒暗自腹诽一句,随即假模假样地向高怀德表示道,“如果将军爱吃的话,以后我还给将军做。” “好,那我可就不客气了!”高怀德哈哈笑了两声,随即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高处恭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能跟人家学学,整天除了气老子就不会别的!” 高处恭听了这话肯定是不服气的,但他倒也不敢在明面上跟自己老爹顶嘴,事实上他现在心里正琢磨着回头让萧寒也帮自己做点儿好吃的过过嘴瘾,不过还没等他说话,高怀德便非常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萧寒啊,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治好了我的病,今儿个又专门给我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我要是不好好谢谢你的话就太说不过去啦!我估摸着这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样吧,你自己说说,想要我怎么谢你?” 高怀德这话就是很明显地允许萧寒索要回报了,事实上他这些天来等的就是这一刻,不过说实在的,人家高氏父子这段日子里一直挺大方的,平时给予了萧寒不少小恩小惠,所以他绝不能就此狮子大开口,不然这样极容易让对方觉得反感,也不利于自身愿望的实现。 可如果要是非常虚伪地说什么“自己一无所求,只要将军身体康健便好”,估计喜欢直来直去的高氏父子也不愿意跟萧寒来回扯皮玩儿,没办法,人总得学会看菜下碟,对待不同的人,你就得用不同的方法,要不然肯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对方心里头觉得膈应,你自己也憋了一肚子气,何必呢? 对于萧寒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具有深远影响意义的选择:自己到底是该坚持初衷呢?还是顺着高家父子这根杆儿继续往上爬呢…… 第十三章:略知一二 高怀德能够看得出萧寒此刻的纠结,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催,而是静静地等着人家孩子自己做出选择。 说实话,高怀德真的考虑过把萧寒带回开封,毕竟他的医术不错,厨艺也很让人感到惊喜,更为关键的是在高怀德看来,萧寒天资聪颖,绝不同于普通的乡村少年,对许多事物都有着不一般的理解。 可高怀德并不愿意主动开这个口,因为那样会不可避免地带上几分强迫意味,万一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呢?而且高怀德也没必要去保一个非亲非故之人的富贵。 当然,在这件事上,萧寒肯定也有着自己的考虑,更为通俗地讲,这事关自己未来的前途。 说实话,在古代最好的出路肯定是做官,可这也得分情况讨论,比如萧寒靠着高家父子能爬多高?是不是还得需要时时刻刻仰人鼻息,甚至体会寄人篱下的感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萧寒宁愿开个医馆,安安分分地治病救人,事实上他也很享受那种感觉。 仔仔细细地考虑好了各种利弊,又清清楚楚地斟酌了一下内心深处的想法,萧寒终于有了决定:既然不愁生计的话,那么自己还是去做更喜欢的事情吧! 于是萧寒向高怀德道了声谢,然后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个礼道,“将军,我想要开个医馆,做一悬壶济世之人。” “好,有志气!”高怀德点了点头,似乎对萧寒的这个选择很是赞赏,事实上于高怀德而言,萧寒的这一请求既不过分、又合乎情理,他也乐得帮这个忙,而一旁的高处恭更加觉得萧寒不是一个贪心之人,同时还给了自己老爹还恩情的机会,于是他立刻代高怀德拍拍胸脯打起了包票,“没问题,不就是个医馆嘛!等打完了仗,我亲自到扬州城里给你选地方!” “行了,用不着你小子在这里卖人情。”高怀德冲高处恭笑了笑,尔后转向萧寒道,“以后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大可以去开封找我,只要能顺手帮得上的,我不会吝啬。” 高怀德的这个承诺可谓有着很大的分量,而且萧寒非常清楚,如果刚才自己表现出了一丁点儿的贪心,这句话也就不会从高怀德嘴里说出来了。 当然,萧寒同样明白,这个人情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领受的,倘若自己遇到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要去开封找高怀德解决,估计下一次也就迈不进高府的大门了。 所以高怀德才在承诺里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顺手帮得上忙”,意思很简单,无非是让萧寒自己掂量着,千万别轻易就得寸进尺。 事实上在没有现代交通工具的宋朝,从扬州到开封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因此如果哪天萧寒真要去找高怀德了,那估计就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不过在萧寒看来天大的难事儿,也许于高怀德而言就是一抬手的功夫,所以纵使这个机会只有一次,对萧寒来说那也绝对是异常珍贵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萧寒立刻再次躬身朝高怀德行了个礼道,“将军恩情,没齿难忘。” “行了,是我该谢谢你,你就不必如此客气了!”高怀德冲萧寒笑着摆了摆手,尔后一指旁边的高处恭道,“战事这几天应该就能见分晓了,你先送萧寒回去,等拿下了扬州城,你就亲自带萧寒到城里头去选址开医馆!” “是,爹,您就放心吧!”高处恭冲高怀德嘿嘿笑了两声,尔后非常亲热地一揽萧寒的肩膀道,“走,我先送你回去,到时候医馆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刚才那些菜都是怎么做出来的?” “那我就先在此谢过校尉了,至于刚才的饭菜……呵呵……如果校尉想吃的话,我亲自做给校尉便是!” “哈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哎呀,萧寒,你可真是个妙人啊,我先祝你那个医馆的生意红红火火啦……” …… 提着高处恭给的一包点心回到村子里,萧寒直感觉心里头美滋滋的,如今自己的前途总算是定下来了,终于不用再像刚穿越时一样整日为生计而发愁了。 “小小的人儿啊,风生水起啊,天天就爱穷开心那,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吊里郎当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萧寒随口哼起了自己在现代时并不怎么喜欢听的歌,但他莫名觉得这首歌和此刻的氛围很搭,谁知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窈窕娇小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村花”程潇! 于是萧寒立刻兴奋地冲程潇招了招手,而程潇则听话地站在了原地,用问询的眼神打量了他两眼后,便羞涩地把目光瞥到了一边。 其实萧寒在现代时就很喜欢这种温柔恬静的妹子,似乎永远都不会发脾气,甚至你凶她两句都不带还嘴的,只可惜具有这种“美德”的女孩子已经越来越少了,因此看着如此温顺可人的程潇,萧寒忍不住嘟起嘴冲她来了个飞吻。 程潇根本想不到萧寒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做这种举动,因此愣了一下过后,立刻红着脸扭过头逃掉了,以至于连脚步都有些跌跌撞撞的。 而萧寒看着慌张跑掉的程潇,也自觉方才有些冒失,其实他只是想把手里提的那包点心送给程潇而已…… “没关系,以后机会多得是,反正你是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萧寒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然后开始慎重地考虑起以后该给自己和程潇的孩子取什么名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仕林”,如果是女孩就叫……哎呀,不对,那程潇岂不是应该改名叫“白素贞”了?然后自己再找一个叫“小青”的丫鬟…… 不行,不能再想了,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开个医馆,治病救人,娶个媳妇,美若天仙,呵呵……看来古代的生活也是很美好的鸭…… 第十四章:深不可测 建隆元年(公元960年)十一月中旬,扬州城破,叛将李重进举家自焚,兵败如山倒,而此时萧寒正在家里呼呼大睡,做着到城里开医馆、然后娶程潇当媳妇的美梦…… 谁知正梦到关键情节,萧寒突然闻到了一阵刺鼻的烟味儿,于是他立刻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见自家门缝外边好像是起火了。 “卧槽!什么情况?”萧寒被熏得打了个大喷嚏,然后蹭得一下子就从自家那张破炕上跳了下来,“这他娘的是谁啊?跑我家来放火玩?操!” 没有人回答,只不过萧寒隐约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于是他立刻拉开门栓准备到外边看看,结果还没等迈开步子,便见迎面一丈多高的火苗蹭得就从自家门口的柴火堆上燃了起来,吓得他赶紧就把门给关上了。 “萧寒,你不是天天得靠着个小娘儿们帮你捡柴火吗?今儿个爷们就都帮帮你,直接放把火让你暖和一下!,嘿嘿……”此时陈有德那尖利的嗓音从外边传进萧寒的耳朵里,简直把他恨得牙根痒痒:这孙子实在是太缺德了!竟然想要放火烧死自己! 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估计这孙子就是瞅见平时跟自己玩的那帮杂役兵都散了,这才带着一群手下过来找自己报仇了,他娘的,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不过萧寒现在也没工夫算计这个,因为目前对于他来说最紧迫的事情是赶紧从这个屋子里逃出去,不然的话没准真就被困在这里面烧死了。 可此时指望着从门口跑出去已经不太可能了,因为那里火势太大,穿过去的话不说被烧死,恐怕也得搞个一身伤。 更可恶的是陈有德那个孙子竟然还在外边拦着那些意图救火的人,根本不让他们靠近,看样子就打算让自己这样被活活烧死,他娘的真是没白瞎了他“陈缺德”的外号!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屋子里的萧寒弯下腰捂住口鼻,随即从炕上撤过了那床破被褥,反正自己也不打算在这里住了,房子都烧没了也不怕,只要自己能活下来就行,于是他立刻把被褥浸满了水,然后蒙在自己身上就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此时围着屋子的各处墙根也燃起了火,可萧寒根本没打算救,直接扔下湿被褥就朝陈有德冲了过去。 陈有德没料到萧寒竟然那么果断地就跳了出来,一时间心里头不由得有些失望,而当他看到萧寒不顾一切地朝自己冲过来时,更是下意识地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毕竟他本来就打不过萧寒,更何况自己手臂上的伤还没有好。 不过陈有德没有动手,他带过来的那帮小弟却非常积极,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们那天没有见识过萧寒的厉害,此时自然不会把向来老实的萧寒当回事儿。 萧寒本来想着猛揍他们一顿,好好出一口心头的这口恶气,结果当他跟那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对上以后,才发现自己目前并没有那么厉害,块头、力气等方面跟前世都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三下两下就被那群人给摁在了地上。 而陈有德见自己手下的那帮小弟把萧寒给制住了,不由得心头大喜,立刻屁颠屁颠地就冲了过去,同时嘴里还大声嚷嚷着“给老子干他”…… 萧寒看着眼前的这群恶臭少年,不由得菊花一紧,谁知就在这时,高处恭突然带着一群士兵风风火火地就朝这边冲了过来。 “卧槽,这是来救自己的吗?这也太神了吧?”萧寒抬起头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高处恭,一时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一般,于是立刻亲昵地朝他扯着嗓子喊道,“恭哥,快来救我!” 高处恭是何许人也?战场上杀过的人比这群恶臭少年玩死的老鼠都多,因此只见他一脚下去,那群小崽子就呼啦啦倒了一大半。 而萧寒见高处恭如此神勇,瞬间也来了劲头儿,于是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劈头盖脸地就朝着那群恶臭少年打了过去,反正都是这个村子里的祸害,平时没少干坏事,打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不过高处恭倒像是非常急迫似的,竟然猛地拉住了萧寒,同时一扯他的袖子道,“快跟我走!哥哥有事儿求你!” “发生了什么事儿?”萧寒用问询的眼神打量了高处恭两眼,尔后皱皱眉头一歪脸道,“难道是高将军的偏头痛又犯了?” “不是这个,我爹昨晚攻城的时候中了箭,伤势非常严重,就连官家带过来的御医都治不好他,你赶紧过去看看!” 卧槽!难怪高处恭会突然出现,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儿啊!于是萧寒立刻点了点头道,“那快点儿过去吧,给将军治伤要紧!” “那你这屋子……”高处恭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萧寒背后那越烧越旺的火势,随即朝他手下其中几个士兵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赶紧去把这火灭掉,房子无所谓,千万别伤到百姓!” 那些士兵都知道高处恭此时正在气头上,因此赶紧答了声“是”,便匆匆忙忙地去找家伙灭火了,而陈有德等人则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万万没想到萧寒竟然能跟扬州城下的大将军攀上交情,所以刚才被萧寒打的时候连手都没敢还。 不过脾气暴躁的高处恭是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更何况他们偏偏赶在这时候撞在了自己手里,于是他立刻朝另外几个士兵大声吩咐道,“你们几个看好了,让他们挨个跪在这里扇自己嘴巴,不抽出血来不许停,等抽完了之后全都送到官府去,私自纵火,欲伤人命,还他娘的反了他们了!” 陈有德等人自然是不敢有丝毫反抗的,垂头丧气的他们只能默默地跪在地上,然后啪啪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不过萧寒这个时候却没有心情看他们,因为治好高怀德的箭伤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第十五章:交换 高怀德的箭伤的确很严重,这是萧寒经过一番仔细诊断后得出的严密结论:箭镞深入肌理,而且上面还有许多倒刺,如果生拉硬拽的话,搞不好会扯下很大一块儿皮肉,然后高怀德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可要是用小刀把周围的皮肉切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箭头的话,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是那句话,箭头太深,想要取出来得挖开好大一块皮肉,整不好就得给高怀德剜个血窟窿,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更缺德的是这个箭头上还抹了不干净的东西,虽说并非像一些武侠小说里那般动不动就抹了致命毒药,毕竟那玩意儿成本太高,研究起来也费劲,但为了保证更好的射击效果,古人大都会在箭头上抹一些屎尿:即便他们还没有“伤口发炎感染”的这个意识,但道理和经验他们是都懂的。 这如果要是在现代的话,用精密的仪器设备做切割缝补手术肯定能救过来,萧寒前世也做过几台类似的手术,可问题是现在并没有,纵使神医在此也回天乏术。 高处恭在后面看着萧寒瞧了半天,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不由急得满头是汗,估计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在身后用手指捅了捅他道,“萧寒,我爹这伤到底能治好不?” “高将军这伤……确实挺严重的,真的不好治……”萧寒叹了口气,实事求是地答道。 “真的……真的治不好了吗?”高处恭张了张嘴,怔愣的同时不由得抽噎了两下,一个堂堂七尺高的汉子眼眶中就这样蓄起了泪水…… 一旁两个岁数大的御医见高处恭如此,忍不住将目光瞥了过去,说实话,作为一个医者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患者家属失望的眼神和画面,对于无法救治高怀德这件事儿,他们心中总归是有一些愧疚在里面的。 不过与此同时,对于萧寒的无能为力,这两个老御医也不由得感到一丝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暗自松了口气,因为如果要是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治好了高怀德,那自己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其实从高处恭把萧寒带回来的那一刻,这两个老御医就从心里认定他是在胡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连自己都还管不好呢,哪里会治病救人嘛! 不过这种话他们不能说,也没有资格说,毕竟人是高怀德的儿子带回来的,更何况他们并没有本事治好高怀德的伤。 而就在这种令人难过的时刻,突然又有一个三十来岁、又黑又壮的男人走进了屋里,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简直严肃极了,“怎么样?怀德的伤还是没办法治好吗?” “回禀官家,我爹的伤……怕是治不好了!”高处恭抹了抹眼泪,同时还不忘躬身朝对方行了个礼,而萧寒听到高处恭话语中的称呼后,则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咦?官家?难道眼前这个又黑又壮的中年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宋太祖赵匡胤? 我勒个去!有点儿失望啊!因为眼前的赵匡胤完全没有一点儿帝王之相,就一个普通的中年发福男子嘛!瞅瞅他那个大肚子,唉哟,长得还那么黑……实在是跟帅气不沾边,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儿丑了,不过面相倒是挺和善的,只是不知道相处起来怎么样…… 好吧,你也得先有相处的机会…… 不过萧寒是决计不敢把这些心理感受表现出来的,而赵匡胤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萧寒,就只是叹口气轻轻抚了抚高处恭的头安慰道,“不要难过,朕会尽力找人救治你父亲的,就算需要去北汉、南唐等地寻访名医,朕也在所不惜!” 说起来赵匡胤称帝之前和高怀德的私交还是不错的,所以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高处恭的半个长辈,而高处恭此时的心情已经灰暗到了极点,所以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就在赵匡胤的面前抹起了眼泪,“多谢……谢官家,可是那么多人都治不好我爹,我真的……真的害怕……” “好了,不要哭了,朕……朕……”赵匡胤看着高处恭这副失声痛哭的难过模样,一时间也是心有戚焉,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高怀德此时的境况很危急,事实上自昨天夜晚高怀德中箭以后,他就没有合过眼睛,可事已至此,纵使他身为帝王至尊也没有办法,因此赵匡胤只好像个普通的长辈一样,很自然地就把高处恭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说实话,赵匡胤的这个举动还是让高处恭非常暖心的,而一旁的萧寒也看得出来赵匡胤此举绝非做作,而是一种真情实感的流露。 且不论国基未定,赵匡胤便折一员大将,更重要的是他和高怀德的私交不错,甚至他在“陈桥兵变”的夺权称帝过程中也得到了高怀德的鼎力支持,所以赵匡胤是真的不愿意失去这么一个袍泽兄弟。 眼瞅着尊敬的皇帝陛下如此伤心,那两位上了岁数的御医简直要以头抢地,口称“该死”谢罪了,可一直在默默思考高怀德伤情的萧寒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竟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对啊,刚才自己只是说“不好治”,并没有说“治不好”啊!都怪高处恭那个傻小子瞎理解,竟然断定自己的老爹一定会死,你好歹听我把话说完啊! 于是萧寒连忙轻咳一声,然后从背后拍了拍高处恭的肩膀道,“那个……高将军的伤其实是有希望治好的,你不必……” “什么?我爹的伤能治?”上一秒还在痛哭流涕的高处恭听萧寒这样一说,登时便回过了头来,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复杂,同时又有点儿搞笑,“你刚才不是说……” “我只是说很难治,但还是有可以尝试的办法的……”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高处恭重重地拍了一下萧寒的肩膀,一时间竟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了,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绝处逢生”了吧…… 第十六章:冷箭 赵匡胤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萧寒的存在,所以当他看到萧寒说自己能够医好高怀德的箭伤时,忍不住转向高处恭问道,“这个少年是谁?” “哦,回官家,他叫萧寒,是个本地人,前些日子就是他替我爹治好了头疼的毛病。”高处恭说着,便抹了抹挂在自己脸蛋上的泪珠,一时间倒是显得恢复了些精气神,“我爹的伤昨儿个一晚上也没治好,所以我今天早上专门带着人把他给找来了,当时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神特么的死马当活马医,你这一句话既损了我,又骂了自己老爹,真是牛逼得可以……”萧寒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赵匡胤,而赵匡胤的脸上除了多出一丝怀疑之色,倒也没有说些什么,毕竟高怀德的伤情摆在这里,指着谁也不敢保证能治好,所以他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奇怪的少年了。 当然,萧寒本身是很理解赵匡胤等人的不信任的,说实话,如果不是穿越这件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他也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够帮人治好重病,所以赵匡胤此时没有以帝王威严把自己赶出去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 不过萧寒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治好高怀德,毕竟他这次要使用的是一种极其偏门却又别无选择的法子,因此他只好提前给高处恭打个“预防针”道,“校尉,我给高将军治病的法子可能有些奇怪,希望您不要介意,也不要擅加干涉……” “没事儿,只要你能治好我爹的病,什么法子都依你!” “这个……问题就在这里,我也不敢说一定能够治好高将军……”萧寒挠了挠头,脸上不免现出了几分尴尬神色,而高处恭听到他这样说后,嗓门登时就高了八度,“什么?你……你他娘的这是跟我绕圈子玩儿呢!” 其实萧寒也能体会到高处恭此刻的急切心情,但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事先把所有的可能性跟这个大傻个儿说清楚了,毕竟这个年代的法律还不健全,自己这个小医生的权益无法得到充足的保障。 当然,就算是在现代,医患纠纷也时有发生,甚至萧寒亲眼见过一个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把自己的一个同事给砍伤了,以至于萧寒到现在都心有余悸,所以他绝对不能让高处恭把高怀德的伤治不好的责任怪到自己头上,万一极度悲痛的他拿自己撒气,一刀削掉自己的脑袋以祭奠他老爹的在天之灵,那自己岂不是冤死了? 而一旁的赵匡胤见萧寒语有反复,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但他还是克制性地压抑住怒气问道,“那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治好高将军?” “嗯……大概有七成的把握。”萧寒沉吟片刻,舒口气答道。 “唔……七成……”赵匡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似是在思考这其中得失,而高处恭则是同样的一脸纠结,毕竟这关乎自己老爹的性命,由不得他不谨慎。 “那你再给朕说说,你准备用什么法子治疗高将军?”赵匡胤毕竟常年身处军伍,对于类似的伤情也见得多了,所以他想听听萧寒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以确定他不是那种忽悠人的江湖骗子。 “额……回禀官家,这个法子比较奇怪,可能官家之前并没有听说过,但这个法子真的有奇效……”萧寒说着,便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赵匡胤的眼睛道,“这个法子需要用到‘蛆虫’,简单来说,就是把经过处理的活蛆虫放到高将军的伤口周围,用它们来吞噬腐肉,防止伤情继续感染恶化,同时这样也能降低取出箭镞时的伤害性,以便施行下一步的治疗,不过具体操作起来会很麻烦,所以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成功……” 其实还没等萧寒说完,赵匡胤便在心里认定他的法子绝对不靠谱了,甚至在那两个上了岁数的御医看来,这简直就是在胡闹!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种看似不靠谱的法子,实际上是后世大名鼎鼎的“蛆虫疗法”。 说起来那是在十六世纪中叶,开始有人发现感染创面上滋生的蝇蛆非但不会加重感染,反而有利于伤口愈合。 而十九世纪,拿破仑便将这种“蛆虫疗法”大规模推广到自己的军队中,用于治疗铅弹在体内变形造成的枪伤感染。 不过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抗生素的出现取代了蛆虫疗法,甚至被一些人认为是不科学的土方法。 但到了二十一世纪,由于滥用抗生素导致耐药细菌出现,蛆虫疗法便又回到了人们的视线,甚至在2011年法国的研究人员表示,蛆虫清理难以愈合的大型伤口的速度超过手术…… 所以说这种“蛆虫疗法”在后世还是很受一些医疗人员的认可的,以至于萧寒前世的科室就有大夫专门养了不少这种“医用蛆虫”,而萧寒在好奇之下也跟他学了一些相关技术,临床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可即便如此,赵匡胤等人也难以相信,所以他终于忍不住朝萧寒发怒了,“你这小子在胡说些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情,岂能容你儿戏一般?更何况这伤的可是朕的……来人啊,把他给朕打出去!” 哎呦,我去,你这脾气可太暴躁了啊!好歹先容我试一试再说啊!萧寒心中一阵无语,却又无法详加辩解,一时间真可谓有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谁知就在这时,高处恭突然站了出来,神色严肃地看着萧寒问道,“你真有七成的把握能治好我爹的伤?” “我可以!”萧寒点了点头,无比郑重地答道。 “好,那我就信你了!”高处恭拍了拍萧寒的肩膀,尔后紧了紧拳头,转向赵匡胤舒口气道,“官家,就让他给我爹治伤吧,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更没有别的人,如果真的治不好,那也许就是……就是天意了吧!” 赵匡胤见高处恭说到最后,已是语出哽咽,心下不由得一阵黯然,尤其当他瞥了一眼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高怀德后,更是深觉事有无奈,因此也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那一切就依你吧!” 萧寒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仍然是不信任的,只不过眼瞅着高怀德的箭伤已是无人能治,这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由着自己折腾,可也正因为如此,萧寒更加不得不谨慎对待,因此得了赵匡胤和高处恭的应允后,他立刻一拍大腿,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门口,“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取合用的蛆虫……” 第十七章:你快救救我爹! 夜色已深,萧寒仍在高怀德的病榻前小心翼翼地忙活着,话说合用的蛆虫并没有那么好找,毕竟是要放到人身上来治病的,随便到一堆排泄物里去扒拉不仅恶心,而且没有一点儿效果。 不过既然十九世纪的时候拿破仑能够把这种“蛆虫疗法”大规模地推广到自己的军队当中,就说明不一定非得需要后世那种精心培养的“医用蛆虫”,尽管它们的效果确实会更好一些,但现在不是没有办法嘛!所以也只能先这样将就着了…… 而从萧寒施行治疗开始,高处恭就一直站在他的身边,半步都没有离开过,说起来还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更令萧寒感动的是,在他治疗的过程中,高处恭一句闲话也没有插,可谓给予了自己这个医者极大的尊重,要知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可是不多,有些患者家属就是什么都不懂,偏偏还喜欢指手画脚,真是能把医生给烦死。 身为皇帝的赵匡胤倒是也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但考虑到打下来扬州城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自然没办法一直守在这里,所以也只能安排人前来帮忙照看了。 不过赵匡胤留下来的那两个老御医也顶不上什么事儿,甚至偶尔还会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来,简直看得萧寒心里直窝火,因此他也没有客气,直接就让高处恭把他们给赶了出去、 说起来在治疗的过程当中,也没什么人能给自己帮得上大忙,毕竟理论经验和实际操作还有很大的不同,这其中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光是手动操作过程中如何避免伤口感染和蛆虫的无菌消毒处理就能把普通人给绕晕,并不是说你知道了方法,就可以治疗病人了,要不然还要专业的大夫干什么?你当是开玩笑呢?多少年的临床经验是白积累出来的吗? 至于打下手的工作,高处恭一个人就足够了,这家伙现在极其用心,基本上出不了什么差错。 等治疗到后半夜的时候,高处恭的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可他一点儿也不敢松懈,在后面不是用毛巾给萧寒擦汗,就是帮着他递递东西什么的,因为他知道萧寒现在肯定比自己更累,更何况现在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步骤:萧寒开始帮高怀德往外取箭头了。 尽管萧寒已经事先用高仿的生理盐水、蒸馏水、医用酒精为蛆虫进行过无菌消毒的步骤,但他实在不敢保证它们的功效能够抵得上后世的“医用蛆虫”,毕竟后世的培育研究过程可是相当复杂的,比如他那个养“医用蛆虫”的同事时不时地就会用它们做做实验,甚至搞个护理什么的,看上去简直麻烦极了。 不过令萧寒欣慰的是,当他把高怀德体内的箭镞取出来之后,并没有引发大规模的“血崩”现象,要说那些小小的蛆虫确实神奇,它们附到伤口上之后只会攻击创面上的坏死组织部分,而不会吃周围健康的组织,同时也正因为这样,萧寒才能顺利地取出深入肌理的箭镞,毕竟它们能够进入到外科手术都难以到达的深部创面。(附注:不要觉得笔者在瞎扯啊,真的是有科学依据的,如果有人不信的话,可以去网上查一查,哈哈……) 而箭镞取出来之后,那些蛆虫仍然可以起作用,因为它们在吞噬腐肉的排泄物中含有可以杀菌的盐,体内还有抗生素和提高患者免疫力等有助于溃烂伤口愈合的物质,所以它们不仅不会影响周围的正常组织,甚至还能促进新肉芽组织的生长。 不过高处恭肯定是不懂这些的,所以当他看到萧寒顺利地从自己老爹体会取出了箭头之后,便忍不住在一旁兴奋地问道,“这是不是就算是治好了?” “嗯……还没有,要看伤口后期的恢复情况如何,如果产生了并发症的话更是一个大难题。”萧寒从高处恭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尔后瞥了一眼榻上依旧沉沉昏睡的高怀德道,“如果高将军明天能够醒过来的话,估计就没什么事儿了,可如果醒不过来……唉,我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我爹醒过来!”高处恭看了榻上的高怀德一眼,尔后轻轻拍了拍萧寒的肩膀道,“你赶紧去休息一下睡会儿觉吧,真是辛苦你了!我已经让人给你找好了地方……” “不用了,我在这里盯着就行,将军的伤情需要有人看着,你处理不了。”萧寒冲高处恭摆了摆手,尔后直接拉过旁边的一张毯子坐了下去,“伤口的愈合也是个大问题,等一会儿差不多了,我就去帮将军包扎好。” “哎呀,真是……真是太谢谢你了!”高处恭紧紧握住了萧寒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色,“好,那咱们就一起在这里等着!正好我也能和你开环畅饮一番!” “开怀畅饮?你倒还真有心情喝酒……”萧寒歪着头腹诽了一下,却见高处恭已经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放在了自己面前,然后盘腿就坐了下去,“你肚子也饿了吧?来,赶紧吃点儿东西,这都是官家让扬州城里的大师傅给做的,你可千万别饿坏了,我还得指望着你给我爹治病呢,呵呵……” 其实萧寒确实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刚才忙活着给高怀德治病时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此时让高处恭这么一说,他的肚子却咕咕的叫了起来,于是他也没客气,直接拿起桌上的筷子笑道,“好,校尉你也吃点儿,咱俩都是好长时间没吃东西的人了。” “呵呵……我现在没心情吃,也吃不下去,不过陪你喝两杯倒是可以的。”高处恭说着,便给自己和萧寒分别倒了一杯酒,然后一仰脖子就喝了下去。 萧寒知道高处恭现在脑子里一直有根弦紧绷着,此刻喝酒也不过是“举杯消愁愁更愁”罢了,因此他也没有劝阻高处恭什么空腹喝酒的坏处,就只是一同举起酒杯在心里默默祈祷道:高将军,你一定要醒过来啊,这里有许多人在盼着你好呢…… 第十八章:这个伤很严重 古代的酒并不好喝,不仅度数低,酿造技术也落后,喝起来味道有点儿浊,而且还不醉人,甚至想要达到暖和身子的效果竟然需要用开水提前烫一下,简直让喝惯了现代酒的萧寒大为吐槽。 不过俗话说得好,酒不醉人人自醉,虽然这个酒的味道不怎么样,但萧寒和高处恭聊得还挺开心的,所以他也没有在意那许多,就只是很高兴地和高处恭扯淡、吹牛逼。 本来高处恭还是有点儿困意的,可几杯酒下肚之后,他慢慢地就恢复了精神,和萧寒说话时也越发没有顾忌了,“萧寒,要说你小子酒量还真不错,我这都喝晕乎了,你竟然一点儿没上头,你可真是个奇人啊!” 萧寒心想你又没经受过现代高度白酒的熏陶,能喝得过我就怪了,但他嘴上还是笑着应道,“校尉客气了,我喝得少,就只是为了暖和一下身子,论起酒量来肯定是比不过校尉的。” “诶,别搞那么生疏,你以后直接叫我‘恭哥’得了,我也不跟你来虚的,‘校尉’那都是对别人讲的。”高处恭说着,便又往自己杯子里蓄了些酒,随即端起来客客气气地举到了萧寒的面前道,“这一杯是敬你的,这次不管我爹的伤情如何,你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头……” 萧寒见高处恭如此,面上不由得一阵动容,毕竟两人的地位差距摆在这里,他肯这样对待自己,就说明是真的从心底里认可了自己,于是萧寒赶忙举起酒杯回敬道,“校尉……啊,不,恭哥你太客气了,我岁数小,这杯应该是我敬你。” “诶,这个跟岁数大小没有关系,你帮了我的忙,我就应该好好谢谢你。”高处恭说罢,便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尔后咂摸了两下嘴道,“说真的,你现在还是只想开一个医馆吗?如果你有更大的愿望,我也可以帮你。” 高处恭这话说得异常真诚,但萧寒并没有迟疑,只是笑了笑然后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在这里多谢恭哥的好意了,不过我还是想在扬州城开个医馆,治病救人。” “好志气!那哥哥就祝你……祝你心愿得偿,救治更多的病人。”高处恭说罢,便又仰脖子喝了杯酒,尔后将目光转向病榻上的高怀德道,“唉,你是不知道,虽然我爹平日里对我很严厉,但他也是真的疼我,呵呵……别看他总是对我凶巴巴的,可我一直记得,小时候我生了病,他就抱着我……抱着我……” 萧寒见高处恭说话的功夫便又抽噎上了,心下不由得一阵黯然,于是赶忙端起酒壶给他杯子里添了些酒道,“恭哥不必伤心,高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吧!”高处恭吸了吸鼻子,随即将目光瞥向一边道,“我娘去世得早,我从小就是被爹拉扯大的,而且他怕我受委屈,除了一房妾室,就再也没有续过弦,这些年来,就只有他一个人照顾我和我弟弟,我是真的……真的怕他有事儿……” 萧寒听高处恭这样一说,登时就明白了他心中的感受,原来高怀德这些年来一直又当爹又当娘啊!五大三粗的还真是看不出来…… 唉,说得萧寒都有点儿想念前世的双亲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在为自己的突然离世感到伤心…… 虽然高处恭不知道萧寒的身世秘密,但他看得出萧寒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因此他下意识地断定身为孤儿的萧寒正在思念自己死去的父母,于是他赶忙拍了拍萧寒的手背安慰道,“不要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来,咱们喝酒!” “好!喝酒,共同敬咱们的爹娘!”萧寒举起酒杯,嗓音一时间也显得有些喑哑,“每一位伟大的父母都是值得敬重的!咱们干杯!” “好!干杯!我高处恭没白交你这个朋友!”高处恭说着,便将手中的酒杯和萧寒的重重一碰,语气中顿时也带了一股慷慨激昂之意。 “啊……这饭吃得舒坦!这酒喝得爽快!”萧寒往后仰了仰身子,同时把腿伸开活动了一下,倒也不像刚才那般在乎和高处恭相处时的情态了,“恭哥,我之前听高将军说你很小就从军了,那一定很辛苦吧?” “哈哈……一点儿也不辛苦,小爷心里欢喜得很!”高处恭豪气干云地摆了摆手,尔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不瞒你说,我从小就喜欢骑马射箭,行军打仗更是比其他人都在行,男子汉大丈夫嘛!总得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要不然那还算个爷们儿吗?当然,你也算个爷们儿,治病救人一样是爷们儿,呵呵……” 萧寒见高处恭谈及志向时,还不忘照顾自己的感受,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尔后朝他竖了竖大拇指道,“恭哥你一定可以的,祝你以后为官家荡平中原、攻取南方诸国,顺便再为咱们汉人收回燕云十六州!” “那必须的!这可是我毕生的志愿!哈哈……”高处恭将手往大腿上一搭,仰起头便哈哈大笑了起来,“不瞒你说,我一直想把燕云十六州从那帮蛮子手里头抢回来,唉,说到底还得怪石敬瑭那个王八蛋,他要是还活着,小爷非得狠狠唾他一口!不,至少唾两口!” 年轻人说起梦想来总是极为畅快的,此时的高处恭便是如此,而萧寒见他这样,心中竟也燃起了一丝中二气息,难道身体变小了,心理上也跟着变小了?管他呢!反正老子活得高兴就好! 于是萧寒也像高处恭似的开心地举起了双手,谁知就在这时,他突然瞥见高怀德的胳膊动了一下,惊得他赶忙揉了揉眼睛,“难道……真的醒了?” “什么……什么醒了?”高处恭醉眼迷离地看了一眼脸色突变的萧寒,尔后顺着他的目光直接望向了病榻上的老爹,紧接着便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蹭得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我爹醒了!醒过来了!来人啊,快去告诉官家,我爹醒过来啦……” 第十九章:我信他 高怀德醒了,这一醒便牵动了许多人的神经,以至于连带着赵匡胤和石守信等大将基本上都跑了过来,看起来倒还挺有排面的。 而且那帮围着高怀德的粗汉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意,不是什么“恭喜老高死而复生”,就是问他阎王爷长什么模样,甚至还有缺心眼的直接就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活不过来了呢”…… 不过高怀德倒也浑不在意,就只是躺在那里和他们嘻嘻哈哈地笑骂打趣,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但精神头确实挺不错的。 说起来萧寒也没想到高怀德能那么快就醒过来,要不然人家是常年处于行伍之中冲锋陷阵的大将军,如果这伤搁在普通人身上,估计怎么着也得昏睡个三四天。 当然,此时像萧寒这种小人物肯定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就只能站在边上看着那群大佬相互调侃,而有的人确实是手欠,总想着捏捏高怀德的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检查一下伤情什么的,好在赵匡胤知道轻重,皱着眉头就把那几个二愣子给制止住了。 等到交谈慰问了一会儿过后,赵匡胤瞅着高怀德说话又有些没力气了,便主动朝那帮人挥了挥手道,“行了,都先散了吧,别管是打算一块喝酒的、还是想要切磋武艺的,一切都等怀德的伤好了再说!” 此时石守信等人已经带兵移驻到了扬州城内,手头各自都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因此听赵匡胤这样一说,便都嘻嘻哈哈地拱手离去了,不过那个石守信好像是对萧寒有印象似的,在身边经过时竟然主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小子不错啊!等哪天老子要是受了伤,也让你来治!哈哈……” 面对石守信如此“淳朴”的夸奖,萧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就只是冲他尴尬地笑了笑,而石守信压根就没指望萧寒能够回应些什么,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便直接潇洒地转身离去了。 等到石守信等人都离开以后,高处恭终于有机会凑到了自己老爹跟前,可高怀德却只是冲他笑着点了点头,便又把目光转到了萧寒的身上,“听说……这次是你医好了我的伤?” “将军无需挂怀,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只盼着将军能够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如初。”萧寒上前两步,脸上的笑容显得异常真诚,而一旁的赵匡胤则是看着他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中也不觉带上了几分赞许之色。 “呵呵……这是个大恩情,我一定得记在心里啊!”高怀德说着,便抬手一指身旁的高处恭道,“有没有带萧寒去看医馆的选址,记得抓紧把这件事儿给办了。” “好,爹放心,我一会儿就去!”高处恭重重点了点头,随即便转向赵匡胤解释道,“官家,这个名叫萧寒的少年乃是一个心怀热忱之人,他替我爹治好了箭伤,却无欲无求,只想着能够在扬州城内开一个医馆,继续治病救人,还望官家恩准。” 其实萧寒明白,这件事高处恭根本无需向赵匡胤请求,所以他主动提出来,无非是想替自己在赵匡胤面前讨个印象分,以便自己日后做事能有个情面罢了,因此萧寒心中不由感觉暖乎乎的:看来这高家父子还真是知恩图报的人啊! 向来精明的赵匡胤自然能够察觉得到高处恭的意图,但他并不在乎这一点,说起来资助开个医馆也不算是一件小事,可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的眼中,只想要一家医馆作为回报基本上就等于无欲无求,更何况此人开医馆的初衷还是为了继续治病救人,因此赵匡胤心中更是一阵感动,“好,为医者理应如此,若是医者都像这个少年一般,那就真是我大宋百姓的福气了啊!” 赵匡胤的这句夸奖分量可不轻,于是萧寒赶忙躬身朝赵匡胤行了个礼道,“官家谬赞,草民……草民当不得的。” “诶,这有什么当不得的,其实你们为医者和朕这个为君者也差不多,只不过你们医的是人,而朕医的是国,哈哈……” 赵匡胤这话说得亲近,甚至一时间直让萧寒感觉面前的就是一位和蔼的长辈,不过他也不敢得意忘形,就只是再次躬身朝赵匡胤行了个道,“草民不敢当。” 高怀德见赵匡胤和萧寒聊得投机,心中也感到一阵高兴,其实他刚才主动把话题引向萧寒,就是为了让他在赵匡胤面前露个脸,以便日后能有一个更好的发展,要不然赵匡胤就站在旁边,他干嘛非得转过去跟萧寒说话呢? 不过此时高怀德重伤初愈,赵匡胤倒也不可能一直跟萧寒闲聊,因此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便又用关切的目光看向高怀德道,“怀德,你的伤还是需要好好修养,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派人告诉朕。” “多谢官家挂怀,臣的伤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高怀德冲赵匡胤勉强笑了笑,可偏生就在这时,他的肚子竟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下,搞得一旁的赵匡胤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你应该也饿了吧?好像从昏迷之后就再没有吃过东西了,这样吧,朕吩咐人现在就做点儿吃的送过来,正好朕听说这扬州城里头有几个不错的厨子,你也趁这个机会和朕一起尝尝他们的手艺。” 虽说高怀德此时就躺在扬州城的府衙里面,可他也不好意思跟赵匡胤一块儿用膳,谁知就在这时,一旁的高处恭突然多了句嘴道,“估计我爹这是馋萧寒的手艺了,上次他给我爹做了顿饭,结果我爹吃得极为畅快,依我看啊,这扬州城的厨子也不一定比萧寒做饭好吃啊!” 其实高处恭这样说无非是自己嘴馋了,因为他昨晚守着高怀德的时候,也顺便和萧寒一起尝了传说中扬州城大师傅的手艺,结果发现不过如此,配着酒喝的时候味道简直一般般,无论是外观还是香气,比萧寒那天做的东西都差得远了。 可赵匡胤并不知道这些,所以他不由诧异地看向萧寒问道,“原来你的厨艺也如此出众?” 萧寒并不介意在赵匡胤面前多一次露脸的机会,更何况他现在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便朝赵匡胤拱了拱手道,“官家谬赞,不过官家若是想尝尝,草民这就赶去做。” “好,那你现在就做给朕尝尝吧!”赵匡胤点头笑了笑,态度比之方才显得更为亲和,“朕今天也和怀德一起享享口福,哈哈……” “那还请官家稍候,容草民暂时告退。”萧寒朝赵匡胤行了个礼,随即便转身出了屋子,其实他一直想着能做一顿大餐,今天赵匡胤在这里,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沾了他的光了,反正要什么食材有什么食材,就让你们看看小爷到底有多少本事…… 第二十章:这个法子太奇怪了! 宋朝的冬天还种不出来反季节蔬菜,不过萧寒对此倒是浑不在意,反正他今天就没打算做素的,毕竟这阵子吃得太差,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好歹得先让小爷过一把“肉瘾”再说,至于素菜嘛……留着最后清清肠胃就好了。 此时的贵族仍以羊肉为尊,以猪肉为贱,但萧寒可没那么多的顾忌,要不然就白瞎了扬州府衙的厨房里那么齐全的食材了,所以当然是什么香做什么啦! 肘子和扣肉肯定是不能少的,这算是餐桌上的硬菜,不仅香味醇厚,而且做好了还肥而不腻,对于有一段时间没吃过肉的人来说简直是福音,光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当然,肉丸子和排骨肯定也得安排上,一道四喜丸子,一份清炖羊排,虽然做起来有些费事儿,但一想起吃的时候把它们的肉汁浇在焖得极为软烂的米饭上,然后再咬一口肥厚的肉排,哇咔咔,多麻烦都是值得的好嘛! 有了这些硬菜之后,接下来需要准备的就是后世的特色家常菜了,比如什么改良版的孜然羊肉啦、小炒黄牛肉啦、回锅肉啦、糖醋里脊啦,反正萧寒在厨房里是一边做一边擦口水,偶尔趁着没人看的时候还会偷吃上几口。 不过令萧寒略感失望的是,宋朝的蔬菜品种实在匮乏,想要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和酸辣土豆丝配着吃都不可得,说起来也是有点儿遗憾。 可还没等他抱怨出声呢,高处恭竟不知什么时候一溜烟钻到了这厨房里,同时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道,“嗬,你这做的到底是什么啊?打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 “呵呵……你再等会儿呗,我这马上就要做完了。”萧寒回过头冲高处恭笑了笑,同时利索地把铁锅里的扬州炒饭给盛到了盘子里,“等锅里炖的那个羊排再收收汁儿就算大功告成了。” “本来我还说你怎么做得那么慢,原来你这是藏着手艺呐!”高处恭走到灶台旁边瞅了瞅,随即趁着萧寒不注意直接夹起一块牛肉放到了嘴里,“唔……好烫……好……好香……你这都是……怎么做的……” 高处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话,同时还不忘又尝了尝其他几个菜,结果自然也是赞不绝口加狼吞虎咽,那副没出息的样子简直就像好几年没吃过饱饭一样。 “给官家做的菜你也敢提前偷吃?我看你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哈哈……”萧寒抬起头来跟高处恭开了个玩笑,随即用勺子舀了点儿羊排的汤汁尝了尝咸淡,嗯,味道真的不错,看来可以出锅了…… “呵呵……我这也算是给官家提前试菜了,你可不要告诉我爹他们啊!”高处恭冲萧寒憨憨地笑了笑,一点儿都没在意他和自己开的玩笑,事实上他现在已经真的把萧寒当成了自己的朋友了。 “放心吧,这些菜足够七八个人吃的,到时候肯定有你的份!”萧寒说着,便冲旁边那几个打下手的仆役吩咐了一句,然后就和他们一起端着做好的饭菜去府衙大厅了,而高处恭也笑呵呵地端着新出锅的羊排走在旁边和萧寒搭话,同时还不忘再偷偷尝上一块儿…… 嗬……真他娘的香啊…… 等萧寒他们把做好的饭菜端上餐桌,赵匡胤和高怀德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当他们闻到这些饭菜的香气时,顿时忍不住眼前一亮,那抱怨的话也就直接咽进了肚子里:这小子……有点儿东西啊…… “启禀官家,饭菜已经做好了,若是官家没有什么忌口的,那就赶紧趁热吃吧!”萧寒把手交叉着往小腹前一垂,一时间礼貌得跟个小媳妇儿一样,而高处恭则忍不住把目光在餐桌上到处乱瞟,心里直想着赶紧开饭,然后自己也能跟着大快朵颐一番。 “好,那……那就吃吧!”常年身处军伍的赵匡胤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更何况他现在已经馋得直咽口水了,因此他也没有废话,直接就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块儿肉尝了尝:嗯……做得比他娘的御厨还好吃,去他的扬州大师傅吧! 而之前已经尝过萧寒手艺的高怀德也没有想到他那天竟然只是牛刀小试,因此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饭桌前凑了凑,只可惜他的伤情还是太严重,疼痛使他根本没办法把身子直起来。 好在高处恭手疾眼快,立刻上前两步就扶住了自己老爹,然后一脸孝顺地建议道,“爹,您重伤在身,还是由我来喂您吃吧!” “对,怀德,让处恭喂你吃,这个菜做得是真不错!”忙着过嘴瘾的赵匡胤抬起头瞥见高怀德在那里舔着嘴唇,不由得脸色一红、嘿嘿笑了两声,话说刚才吃得太急,都把旁边的高怀德给忘了…… 不过赵匡胤可以吃独食,高怀德却不能不讲礼数,因此听了赵匡胤的话后,他立刻点头朝赵匡胤表示了感谢,能和皇帝一起吃饭嘛,这肯定是一种象征着荣耀的恩赐。 而高处恭得了赵匡胤的应允后,也一点儿没有迟疑,立刻拿着勺子喂起了他老爹,当然同时也忘不了自己吃上几口,基本上就是高怀德一块儿羊排,他就尝上一块儿肘子,高怀德一个丸子,他就吃上一块儿里脊,整得这爷俩还挺和谐。 本来萧寒还想着做好了能跟他们一块儿吃,结果站在这里却是没人管没人问,要说眼前这几位大爷都是平日里让人伺候惯了的主儿,吃饭的时候谁也没有意识叫着厨子一起坐下来吃的,尽管萧寒做了这样满满一桌子菜…… 好在高怀德是个记得恩情的,在心里从来没有把萧寒当成一个厨子看待,所以吃了几口过后,便抬起头来看向萧寒道,“萧寒,你应该也一直没吃饭呢吧?好歹忙活了半天,一块儿坐下来吃点儿吧!” 而赵匡胤见高怀德这样说了,自然也没有意见,于是萧寒立刻行个礼坐到了饭桌前:呵呵……终于见到那么多肉了,今天小爷不吃吐了不算完…… 第二十一章:信我准没错! 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饭,赵匡胤和高怀德等人竟是吃出了国宴的感觉,要不说古代人见识太少,他们哪里知道后世农村的红白喜事儿上吃的都是这玩意儿…… 不过萧寒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太久没吃肉了,肠胃里头简直能淡出鸟来,再加上赵匡胤和高怀德父子越吃越猛,简直如风卷残云一般,萧寒自然也不会一个人故作矜持,吃就完事儿了。 结果一桌子八个人的菜量,就这样被四个老爷们儿安排得明明白白,到最后全都撑得互相看着打嗝。 “哎呀,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医术了得,厨艺也如此惊人,看来这南方果然是多志士奇才啊!”酒足饭饱的赵匡胤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一时间看向萧寒的眼神满是欣赏之色,要不说你想征服一个人,就先征服他的胃,这句话果然是有几分道理的。 而高怀德父子见赵匡胤对萧寒如此欣赏,心中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只不过萧寒仍一如既往地在他们表面保持着谦逊的态度,面对夸赞只是微微一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如果官家和将军喜欢吃,小子再去做来就是了!” “呵呵……要我说啊,就你这手艺,就算在扬州城不开医馆,只开个酒楼,那也肯定是生意盈门,赚他个盆满钵满啊!哈哈……”高处恭伺候着他老爹在榻上躺好,可心里却仍想着以后尽可能地去萧寒那里蹭饭,于是干脆开口建议道,“要不你在这扬州城里也开个酒楼吧,地方还是我来帮你选,赚了钱咱们对半儿分,怎么样?” 高怀德见高处恭竟然在赵匡胤面前跟萧寒谈起了生意经,不由得皱着眉头轻咳了两声,尔后低沉着嗓音训斥道,“不得无礼,官家在此,岂容你如此放肆,真要是想赚钱,自己回开封折腾去!” 高处恭被高怀德这么一说,立刻知趣地闭上了嘴巴,不过赵匡胤倒也没有在意,毕竟他并非出身于显贵人家,如今也是刚当上皇帝不久,所以对那些礼节规矩并没有特别看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允许萧寒跟自己同桌共食了。 而且此时赵匡胤一想到萧寒替自己的手下大将高怀德治好了箭伤,又给自己做了那么好吃的一顿饭,就觉得自己该有所表示才是,因此便将目光转向萧寒主动问道,“你那个医馆选好地方了吗?有没有起名字?” 赵匡胤这么一问,萧寒立刻心念一动:怎么着?这是要赏自己点儿特权吗?那感情好啊!我还发愁前期怎么宣传自己的名声呢! 于是萧寒立刻站起身来,朝赵匡胤一躬身道,“回官家,草民的医馆还没有起名字,若是官家不介意的话,还请官家赐名。” 赵匡胤见萧寒这么会顺杆儿爬,不由得呵呵笑了两声,随即点了点头道,“好,那朕就给你的医馆起个名字,嗯……不如就叫‘回春堂’如何?” 说实话,赵匡胤起的这个名字真挺俗的,基本上有点儿文化的人都能想得出来,而且光是扬州城里叫类似名字的医馆就有好几家,但萧寒绝对不能说不好,毕竟是皇上亲自起的,这个分量谁能比得了?于是萧寒立刻表现出一副大喜的样子道,“啊……回春堂?妙!实在是妙!如此草民就多谢官家天恩了!” “哈哈……无妨,你能多救治好一个大宋百姓,也就等于帮朕多减轻了一份烦恼,这样吧,朕干脆给你题个匾额,回头你就把它挂到你的医馆上,也算是朕对扬州百姓的一份心意了!” 皇帝亲题匾额,这在古代绝对是一个天大的恩赐,于是萧寒立刻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向赵匡胤行了个礼,然后欢欢喜喜地把文房四宝给他取了过来,“还请官家赐匾!” 其实赵匡胤的文化水平不太高,字写得更是难看,但架不住他此时心里头高兴,因此便摆正身子,运足气势,挥毫就在大大的纸幅上写下了“回春堂”三个字。 高怀德父子见赵匡胤给萧寒亲题了匾额,立刻在旁边笑着吹捧了起来,而萧寒撇过头一看,发现字形中规中矩,倒也还凑合得过去,反正挂到医馆上不算丢人,于是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眼瞅着赵匡胤此时的兴致颇高,萧寒便打算再在他面前卖个好,于是躬身致谢的同时,又主动开口向赵匡胤提了个要求道,“启禀官家,草民有一副对联想挂到医馆门口,但深觉分量太重,不敢轻易下笔,烦请官家不吝墨宝,再赏草民一副对联。” 高怀德父子没想到萧寒还会再提出这种要求,毕竟有了皇帝亲题的匾额之后,一副对联的多少也就无所谓了,不过赵匡胤倒是显得挺好奇,于是连忙笑着问道,“哦?你想出来的是什么对联,竟值得你如此慎重?” “回官家,这个对联的上联乃是‘但愿世间人无病’,下联则是‘何妨架上药生尘’!” 唔……这个对联……也太妙了吧?高怀德父子听萧寒一说完,便不由得一阵面面相觑:这个小子有心机啊,他这不是向官家讨墨宝,而是借机在官家面前铭心志啊!这个小子将来肯定会有显达的一天!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而赵匡胤听萧寒这么一说,心中更是忍不住起了一层波澜:这个对联的文采虽然平平无奇,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是极为感人,‘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这简直和杜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辟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有这种忧国忧民的觉悟,身为帝王之尊的赵匡胤一时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这个国家的前途和希望,于是他长舒了一口气,尔后定定地看向萧寒道,“好,这副对联朕会亲自为你书写,而且朕还要敕封你为‘太医署医正’,不过你无需随朕回开封,朕只要你留在这扬州城,把朕的心意传达给这扬州城的百姓……” 第二十二章:在古代的第一次手术 哈?“太医署医正”?这是怎么回事儿?萧寒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算是装逼装过头了吧?咋还有意外收获了呢? 而高怀德父子听到赵匡胤的话后,也不由得一阵诧异,因为这“医正”一职乃是太常寺太医署下的官职,虽说品秩不高,但却代表着朝廷对一位医者的承认,要知道太医署的考核可是很严格的,最后能评上职称、授予官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可如今赵匡胤却直接授了萧寒“太医署医正”一职,这在民间医者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所以足可以看出赵匡胤对萧寒是很够意思的,也是相当重视的。 不过高怀德父子同样明白赵匡胤在这个档口授予萧寒“太医署医正”之职,原因之一便是扬州刚刚经过一场大的战乱,不免人心浮动,而它恰恰又处在大宋和南唐的边境线上,所以赵匡胤自然要施恩于此,不容许这里出现任何危机和差错。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职位是实实在在地给了萧寒,这就是属于他的幸运,所以高怀德父子也不由得替他高兴起来,“萧寒,这是官家对你的恩典,你可一定不能辜负了官家的厚望啊!” 这话当然用不着高怀德提醒,萧寒肯定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虽然这个官品级不高,但怎么着也算是大众口中的“皇家御医”啊,光是听起来就很厉害有木有?于是他赶忙躬身朝赵匡胤行了个礼道,“草民定不负官家厚望!一定会让这扬州城的百姓时时感念官家的恩德!” 萧寒这话自然说到了赵匡胤的心坎里,于是他不由得点头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少年确实是个机敏聪慧的,倒也不枉费自己把这个职称给了他。 “好,只要你能时刻秉持医德,以圣人之言自省,朕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赵匡胤说着,便又一抬胳膊道,“正好朕今天有兴致,就替你把那副对联一并写了吧!” 听到赵匡胤出言答允,萧寒哪里还敢怠慢?于是赶忙亲自研好了墨,然后把毛笔捧到了赵匡胤的跟前。 而赵匡胤看起来也不客气,虽说咱没有书法大家的本事,但好歹有书法大家的气场,于是双腿一劈扎了个马步,然后蘸墨挥毫刷刷刷就是一顿写,同时嘴里还喃喃自语般地念叨着,“‘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好联,好联!” 写完了之后,赵匡胤又有模有样地对着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轻轻皱了皱眉头道,“朕看这副对联还少个横批啊!” 其实萧寒知道这副历史上有名的对联横批是“聚蓄百草”,但他这个时候也不好开口,便朝赵匡胤笑了笑道,“草民德识浅薄,还请官家赐个横批吧!” 这就有点儿难为赵匡胤了,毕竟他文化水平真的不高,但此时他又不能在萧寒等人面前露怯,因此憋了好一会儿才眼前一亮道,“有了,你觉得用‘医者仁心’这四个字来做横批如何?” 嗯?医者仁心?听起来还真挺不错的!联系贴切,寓意也好,甚至在萧寒看来,比之前的那个横批还要更胜一筹,不过就是显得有点儿自夸了。 要说这些伟大的人确实都很聪明,即使文化水平不高,但智商肯定是超出平常人一大截的,于是萧寒立刻不吝赞美道,“妙啊,有了这个横批,这副对联也增色不少,草民在此多谢官家了!” “哈哈……不必如此,说起来还是你的一片赤诚之心给了朕启发啊!”赵匡胤笑着摆了摆手,一时间看起来心情大好,“另外你以后也不用自称草民了,朕既然任命你为‘太医署医正’,那么你就是朕的治下之臣,只要你能够实心用事,不辜负朕给你题的匾额和对联,那么朕就会允许你一直做一个在民间行走的‘皇家御医’!” “当然,若是以后宫里有人患了病而又无人可以医治的时候,你可要奉命前来开封诊治啊,要不然朕就会收走你的职位了,哈哈……” “官家天恩,这乃是臣的福气。” “好了,朕也不和你开玩笑了,盼着你能给朕在扬州博一个好名声吧!”赵匡胤说罢,便又将目光转向高怀德道,“当然,目前你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医治高将军的伤,让他能够尽快好起来,这样朕也就放心了。” “官家勿忧,臣会尽力让高将军康复如初。”萧寒躬身向赵匡胤做了个恳切的保证,而高怀德则指了指身旁的高处恭道,“赶紧把官家题的匾额和对联裱起来收好,明日一早,你就带着萧寒去为医馆选址吧,记得一定不要马虎,这可是官家给扬州百姓的恩典。” “嗯,我明白,您就放心吧!”高处恭重重点了点头,随即朝赵匡胤躬身行了个礼问道,“不知官家对医馆选址之事有何吩咐?” 赵匡胤对这个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他的初衷只是安抚好扬州城的百姓,于是便笑着摇了摇头,“朕没什么吩咐了,剩下的就都交由你看着办吧!行了,你先带着萧寒下去歇息吧,朕还有些事情要与你父亲商议。” 高处恭知道赵匡胤打下来扬州城后一直关注着对面南唐的动向,估计他们接下来就要商量这件事儿了,于是便拉着萧寒一齐躬身告退了。 而赵匡胤看着萧寒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咧嘴笑了笑:这小子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 出了府衙大厅后,萧寒便被高处恭拉着进了旁边的一间屋子,装饰不算太豪华,但比自己之前住的狗窝要强上千倍百倍,而高处恭也没客气,一进屋便往床上一坐道,“这几天你就先凑合着住这里吧,也方便给我爹治病,等到你的医馆开起来,到时候你再自己选地方住,如果遇到困难就跟我说,放心,钱肯定不是什么问题。” 听到高处恭的这个保证后,萧寒顿时就宽慰了许多,于是便耸肩笑了笑道,“好,一切都听你的,不过明天去为医馆选址前,我要回我们村里一趟,咱们就正午的时候在城中心那块儿见吧!” “可以,正好我也想睡个懒觉,不过你干嘛还要回你们村儿?你那个房子不是都被烧了吗?” “呵呵……我要回去找几个人。”萧寒打开窗户,望着外面的月亮答道…… 第二十三章:开怀畅聊 第二天一大早,萧寒便一个人去了扬州城外的小新村,而“逼王”李辰见自己新认下的大哥回来了,立刻激动地扑上前道,“寒哥,你这两天都干什么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你,而且还看见你房子被烧了,可把我给急坏了!” “呵呵……不用担心,我只是去给那位高将军治伤了。”萧寒笑着拍了拍李辰的肩膀,尔后打量了他两眼道,“我这次来找你呢,主要想问你个事儿,是这样,我马上就要到扬州城里头开医馆了,你愿不愿意去给我当伙计?” “什么?你要开医馆?”李辰诧异地张大了嘴巴,随即兴奋地用手指着萧寒嚷道,“是……是不是那个高将军帮你的?你为他治好了伤,所以……他帮你开个医馆作为答谢!” “对,你猜的没错,就是这样。”萧寒笑着点了点头,尔后朝李辰一挑眉毛道,“怎么样?愿不愿意跟着大哥干?这个买卖肯定赚钱,我不愿意让别人占这个便宜,而且别人我也信不过。” “愿意!当然愿意!”李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着,恨不得当场就给萧寒表一波忠心,“寒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对不偷懒,你就放心把生意交给我吧!” 卧槽,答应得挺痛快啊!这小子还挺识时务,不过这倒是在萧寒的意料之中,因此他也没耽搁时间,直接一拉李辰的袖子道,“既然这样,那就跟我走吧!” “啊?那么快的吗?”李辰大步跟在萧寒的后面,脸上的表情倒是显得挺期待的,“寒哥,咱们现在就去医馆吗?” “没那么急,咱们先去找你嫂子。”萧寒吊儿郎当地走在前面,同时还悠闲地把手搭在了后脑勺上,“跟你嫂子说完之后,咱们再去医馆。” “啊?嫂子?什么嫂子?” “哎呀,记性怎么那么差呢?你嫂子不就是程潇嘛!”萧寒瞥了李辰一眼,话语间显得特别理所当然,“以后记好了,你嫂子就是程潇,程潇就是你嫂子。” “不是,寒哥,你这也有点儿太……太那个啥了……”李辰嘀嘀咕咕地把头低了下去,终究是没把“不要脸”这三个字给说出来。 “少废话,想跟着寒哥干就认真听着。” “是,好,程潇就是我嫂子,我嫂子就是程潇!”在萧寒的威逼利诱之下,李辰很可耻地选择了妥协…… “诶,这就对了,所以回头要是有人敢打你嫂子的主意,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看我不打爆他的狗头!”萧寒回过身跟李辰又叮嘱了一句,紧接着便慢慢悠悠地来到了程潇的家门前。 说起来程潇家住的地方也挺破的,比萧寒那个狗窝强不了多少,所以萧寒也不用麻烦,直接就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程潇,在吗?我有事儿找你!” 喊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结果一眨眼的工夫程潇竟然直接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同时还把手指竖在唇边道,“嘘,小点儿声,阿娘正在睡觉。” “哦,好,那我不喊了。”萧寒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朝程潇一招手道,“快过来,我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 “怎么了?什么事儿啊?”程潇打开那扇破旧的大门,站在萧寒面前把头微微一歪,看起来倒还挺萌的,“对了,你没有事儿吧?那天我看见你房子被人烧了,然后又被一群军爷给带走了,还挺吓人的……” “哦,我没事儿,他们是请我去帮忙的。”萧寒摆摆手解释了一句,尔后面色严肃地盯着程潇问道,“程潇,我要在扬州城里开一家医馆,你愿意过去帮忙吗?放心,工钱我不会少付给你,肯定足够你们母子生活……” “啊?你要在城里开一家医馆?”程潇微惊地张了张小嘴,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那你拿什么开医馆啊?” 程潇并不知道萧寒结识了高家父子的事情,所以她这样想倒也不奇怪,于是萧寒便用最简洁的语言向她耐心的解释道,“是这样,我帮一个很显贵的大将军治好了病,他为了感谢我,就答应帮我在扬州城里开一家大医馆,而且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准备就绪了,估计再有几天就能开业,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听到萧寒这“传奇”般的叙述,程潇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尔后无不担忧地对萧寒衷心地建议道,“那你可不要骗人啊,如果开医馆行骗会惹麻烦的,要不你还是做点儿其他的生意吧……” “哈?行骗?这……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行骗啊?”萧寒尴尬地笑了笑,心里瞬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我开个医馆怎么就是行骗了?那全是为了治病救人好不好?不过她没见过自己给人治病,这样想倒也有些道理,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嘛! 可还没等萧寒开口解释,李辰便在一旁先替大哥装起了逼,“程潇,你整天待在村里,有些事儿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我和萧寒在军营的时候便结识了那位高将军,又碰巧给那位高将军治好了病,这都是实打实的真本事,绝对不是骗人,这点我可以替萧寒作证。” 卧槽?这特么……怎么搞的好像是你跟我一块儿帮高怀德治好了似的?萧寒扭过头瞥了李辰一眼,嘴顿时就显得有点儿歪,而李辰也察觉到了萧寒的动作,便立刻轻咳了两声改口道,“嗯……萧寒的医术是得到了那位高将军的认可的,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他是从哪学的这一身本事,但我敢保证萧寒确实会治病,而且医术特别好……” 紧接着李辰便发挥起了自己的嘴炮优势,话语中七分真、三分假,把萧寒吹得神乎其神,甚至连他没见过的事儿都敢胡乱往外诌。 不过萧寒倒是并不介意李辰在程潇面前帮自己装逼,而且当他瞅着李辰说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还在程潇面前风骚地一甩头发道,“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相处,可没想到李辰都给我说出来了,算了,不装了,我是‘皇家御医’,我摊牌了……” 第二十四章:醒过来了! “啥玩意儿?‘皇家御医’?”李辰愣愣地瞅了萧寒一眼,身子登时就呆住了,“寒哥,这个可不敢轻易开玩笑的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一会儿我把官家亲赐的墨宝拿给你看看!”萧寒冲李辰一挑眉毛,随即便在程潇的面前把事情大概的经过给讲了一遍。 当然,不仅仅是程潇,就连旁边的李辰也惊得一愣一愣的:自己这个兄弟也太厉害了吧?这……这咋听起来那么玄乎呢! 不过李辰倒也明白萧寒一大早的跑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跟自己吹个牛寻开心而已,更何况如果他说的都是假话,那一会儿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 因此等萧寒刚一说完,李辰便立刻恢复了狗腿子本色,非常神气地就朝程潇一叉腰道,“程潇,你看寒哥现在都做官了,成了朝廷的‘太医署医正’了,医馆的生意肯定会很好的啊,你就跟着我们干吧!” “嗯……可是……我还要照顾阿娘啊……”程潇往后退了两步,说话的声音还显得有些怯弱,“阿娘需要人照顾的啊……” “没关系,只要你肯到扬州城的医馆里帮我,你大可以把你阿娘也接过来,我给你们找住的地方。”萧寒拍了拍胸脯,向程潇保证得异常诚恳。 萧寒这样做便算是彻底解决了程潇的顾虑,只不过程潇想不明白的是萧寒为什么非得要找自己帮忙,甚至她还想问萧寒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只不过话到了嘴边,她那羞涩的性子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因此便侧过脸改口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萧寒见程潇意有所动,不由高兴地笑了笑,“那你的意思就是答应喽?” “嗯……一会儿等阿娘醒了,我再和阿娘商量一下吧!” “哈哈……你阿娘一定会同意的,记得把事情的始末和你阿娘说清楚,如果她还有什么顾虑的话,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让我和你阿娘去说!”萧寒轻轻舒了口气,瞬间感觉好像解决了一件大事,“好啦,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吧,我和李辰先去医馆,等一切都安顿好了,我就亲自过来接你!” “嗯……谢谢你。”程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见萧寒只是冲自己笑着摆了摆手,便兴冲冲地转身离去了,这让她安心的同时又不觉有些发蒙:自己怎么迷迷糊糊地就被安排好了呢?而且萧寒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的呀?好像还有点儿小霸道呢…… …… 跟着萧寒大摇大摆地进了扬州城,李辰一直被一种极度的兴奋感所包围着,不过萧寒却显得颇为平静,就只是背着双手在扬州城的街道上慢慢悠悠地四下乱瞟,甚至偶尔还会望着某座被不幸毁掉的房屋建筑嗤笑一声。 李辰并不清楚萧寒意欲何为,而且他这种看似漫无目的的行走让李辰感到非常心慌,因此过了一会儿后,李辰忍不住在后面用手指捅了捅萧寒问道,“寒哥,咱们这到底要去干啥啊?你不是说要去医馆吗?” “对啊,是要去医馆,所以我这才到处找适合开医馆的地方嘛!” “啊?你开医馆的地方还没找好呢?”李辰吃惊地看着萧寒,瞬间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寒哥,你……你该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呵呵……我有和你开玩笑的必要吗?你当开个医馆那么容易呢?首先选址上那就得慎之又慎!”萧寒斜眼看着李辰笑了一下,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你放心,开医馆的钱都是那个高将军出,所以咱们选在哪儿都无所谓。” 李辰听萧寒这样一说,那颗心终于不再像方才似的七上八下了,甚至还莫名地感觉有些自豪,于是他忍不住看向萧寒问道,“寒哥,那你现在选好开医馆的地方了吗?” “呵呵……差不多算选好了吧,我刚才看了一路,都没发现什么特别中意的地方。” “啊?那怎么还算是选好了呢?” “呵呵……你记不记得当初我来扬州城里找工作结果被一家医馆打出来的事情?我看那家医馆就不错……”萧寒耸肩笑了笑,眼神中顿时带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味道,“兄弟,你记住了,有仇不报非君子啊!” “啊?有仇不报非君子?”李辰不解地看了萧寒一眼,似乎在品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而萧寒却只是非常骚气地冲他挑了挑眉毛,然后大摇大摆地就转身朝扬州城中心那家最大的医馆走去了…… 不过扬州城中心最大的医馆“回春堂”的老板朱立江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记恨上了,所以他仍旧像往常一样慢悠悠地在店里头巡视,同时指挥着几个伙计到门口去招揽生意,结果非常不幸地就遇到了想要前来找麻烦的萧寒。 说起来萧寒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而且他那天到医馆里滔滔不绝介绍自己的情形确实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还没等萧寒走到门口,那几个“回春堂”的伙计便一眼把他给认了出来,“呦,这不是那个臭要饭的吗?怎么着?今儿个还想来这里找活计讨顿打?” 话音未落,那几个伙计便相互望着大笑了起来,可萧寒看起来却浑不在意,只是朝他们耸肩笑了笑道,“我这次来可不是打算给你们当学徒的,而是想要提醒你们一声,‘回春堂’这个招牌你们以后可不能用了,否则容易招揽祸事。” “呵呵……今天你又打算跑这儿来装神棍啊?怎么着,这个招牌我们不能用,难道你能用啊?” “你们还真猜对了,以后‘回春堂’这个招牌只能我来用,你们绝对不能再用……” “我操,我看你小子就是皮痒痒了……”其中一个伙计把眼一瞪,随即上前两步一推萧寒道,“滚,别挡着我们做生意,要不然老子就再揍你一顿!” “怎么着?这就要赶我走?连问都不问一句?”萧寒拂了拂自己的衣袖,随即冲那几个伙计笑了笑道,“本来打算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 第二十五章:当官了? 李辰没想到萧寒现在竟然变得这么能装逼,而且好像隐隐都有超过自己的趋势了,这让他不由得在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呢?怎么感觉有点儿措手不及似的…… 本来李辰还觉得那几个医馆的伙计狗仗人势的模样挺可恨,可如今看来,他们在萧寒面前不过是一群“弟弟”罢了,甚至李辰断定萧寒一会儿肯定会让这帮伙计吃瘪。 不过那几个医馆的伙计肯定是没有这种觉悟的,在他们的眼中,萧寒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因此他们一时间竟是不怒反笑,而且还生起了继续逗弄萧寒的心思,“哟,听这意思,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咋了,你这是打算要上天啊?” 语罢,那几个医馆的伙计便又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这可让“逼王”李辰看不过去了,自己和大哥怎么能被小瞧了呢?因此还没等萧寒说话,他便气势汹汹地上前两步,然后学着萧寒在程潇面前的样子假模假式地笑道,“我大哥提点你们一句,那是给你们面子,没想到你们竟然不识抬举,算了,不装了,我大哥是官家特封‘太医署医正’,我们摊牌了!” “卧槽?这小子怎么老抢我台词?”萧寒扭过头看了得意洋洋的李辰一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两句,“不行,下次这种事情不能带他来了,这货太爱出风头,回头逼都让他给装完了……” 当然,那几个医馆的伙计肯定没把李辰的话当回事儿,甚至听完之后笑得比刚才还要大声,以至于这副滑稽的场面一时间竟是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而医馆老板朱立江在里面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便忍不住出来看了两眼,然后瞪着那几个伙计眉头一皱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不好好干活还偷懒儿?今天晚上不想吃饭了?” 那几个伙计被朱立江这么一训斥,立刻齐齐止住笑声低下了头,而其中一个心思活络的伙计则赶忙抬手一指萧寒和李辰道,“掌柜的,是这俩小子要过来闹事儿,我们可不敢偷懒儿啊!” “嗯?是谁要闹事儿?”听手下的伙计这样一说,朱立江顿时就把目光转向了萧寒和李辰二人,而李辰见这个医馆老板方口阔鼻,长得又高又胖,头上戴着个毛绒帽,身上披着一件皮大氅,唇上的八字胡一撇,就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觉,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没办法,人怂就是胆子小,装逼总得分时候…… 不过萧寒可不怕这个医馆老板,事实上他这次主要就是冲着这个医馆老板朱立江来的,因为上次就是朱立江让伙计把自己打了出来,所以他自然要把帐算到朱立江的头上。 “呵呵……朱掌柜的生意不错啊,扬州城打仗前你这个医馆就一直顾客盈门,现在扬州城这仗打完了,你该是得了不少便宜吧?”萧寒笑眯眯地看着朱立江,言语间颇有一番讽刺的意味,“骤逢战乱,百姓受苦,兵将遭罪,不过你跟别人不一样,估计你晚上得躲被窝里偷着乐……” 朱立江被萧寒这么一说,脸上登时就一阵红一阵白,因此他这几日确实趁机给不少治伤的药材都涨了价,以至于好多人在背后骂他“被猪油蒙了心”,虽然他向来脸厚心黑,但此时被一个少年当面揭穿,他总觉得皮面上有些挂不住,因此便脸色一沉道,“你是从哪来的?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哟,朱掌柜的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一阵子这扬州城还没打仗的时候,你让几个伙计把我从这医馆里打了出去,结果过了没几天,这扬州城就被官家的大军给围了起来,我也没得着机会再登门拜访,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月吧?怎么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听萧寒这么一提醒,朱立江倒是隐隐回忆起了些什么,而那几个伙计见萧寒仍旧如此嚣张,便赶忙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告状道,“掌柜的,刚才就是他带头闹事儿的……” “掌柜的,他刚才还说要把咱们‘回春堂’的招牌给摘了,而且不许咱们再用了……” “掌柜的,这小子刚才还说您的坏话,对了,他还吹嘘自己是什么‘太医署医正’……” “行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我住嘴!”朱立江不耐烦地冲那几个伙计摆了摆手,尔后恨恨地一指萧寒道,“我没工夫和你在这里废话,没事儿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做生意!” 此时医馆门口的人越聚越多,萧寒估摸着朱立江也不敢轻易让伙计跟自己动手,于是便笑着一指那医馆门口上的匾额道,“你手底下的伙计说得没错,这个招牌你是不能用了,当然,如果你心疼不愿意摘下来,那倒是有个别的办法,呵呵……你直接把铺子转给我就是了,反正你也对不起‘回春堂’这个名号。” 此时朱立江已经确定萧寒就是过来闹事儿的,他自然也就懒得跟萧寒浪费时间,更何况这个萧寒口出狂言,搞得他非常不爽,因此他压根没管旁边有不少人看着,便抬手给了手底下的伙计一个眼色道,“愣着干什么?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其实说起来这几个伙计平日里没少干“打手”的工作,因为医馆时不时地总会有一些普通病患过来闹事儿,而朱立江也不管是自己误诊,还是病人有什么疾苦,就直接让伙计把人给赶走,以免影响了自己的生意,所以这几个伙计倒是轻车熟路,一上来就恶狠狠地把萧寒和李辰给围了起来,吓得李辰瞬间就躲在了萧寒的身后,同时瑟瑟发抖地问道,“寒哥,你……你不是说要过来买铺子的吗?” “对啊,我是过来买铺子的,可情况看起来好像没那么顺利。”萧寒耸肩笑了笑,随即便冲准备进屋的朱立江大声嚷道,“朱掌柜的,难道你不知官家已经率军进城?怎地做生意还像以前一样不讲规矩?” “呵呵……官家进城和我开医馆有什么关系?我该做什么生意就做什么生意。”朱立江转过头来冷笑一声,谁知就在这时,高处恭突然带着一帮兵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走了过来,同时嘴里大声喝道,“李重进兵败身死,官家率军进城,这怎么和你做生意没有关系?还有,刚才是谁想动我兄弟来着……” 第二十六章: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高处恭带着人一到,现场的气氛顿时就为之一变,而刚才还很嚣张的医馆老板朱立江虽然不认识高处恭,但他能看得出来高处恭的地位肯定不低,于是赶忙把腰背一塌道,“几位军爷大驾光临,小老儿有失远迎,不知军爷有何贵干?” “没什么,我过来找我兄弟。”高处恭冲朱立江摆了摆手,尔后径直就走到了萧寒的面前问道,“怎么样?地方选好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就是遇到点儿麻烦。”萧寒说着,便抬手一指医馆门口上的匾额道,“恭哥,你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嗯?这不就是写的‘回春堂’嘛!怎么了?”高处恭耸了耸肩,似乎在表示自己这点儿文化水平还是有的。 “呵呵……恭哥,难道你忘了官家赐给我的那块儿牌匾上面写的是什么?” “哦,对了!官家给你那个医馆起的名字就叫‘回春堂’啊!”高处恭一拍脑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怎么他这个也叫‘回春堂’啊?这不是太巧了嘛……” “对啊,是有点儿巧了。”萧寒意味深长地看了朱立江一眼,随即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还以为官家给医馆起的名字就只有我自己在用呢……” …… 此时医馆老板朱立江和他手底下的那帮伙计在边儿上看着萧寒和高处恭旁若无人地叙闲话,不由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小子是什么时候搭上的权贵势力?甚至还能跟对方称兄道弟? 而且听这意思,好像连当今圣上都跟他见过面儿了?这……这该不会是在吹牛逼吧?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啊? 不过无论如何,朱立江也是不敢上前质问的,所以他只能赔着笑脸在一旁试探道,“敢问军爷,小老儿这医馆是有什么问题吗?” “哦,别的我不知道,但你这个回春堂的牌子可得摘了,因为‘回春堂’这三个字是官家亲赐给我兄弟开医馆用的,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明白,当然明白!小老儿这就把牌子摘了,以后再也不敢用了!”朱立江弯腰朝高处恭不停地作着揖,同时还讨好似的看向萧寒道,“小兄弟,刚才是小老儿眼拙,言语间怠慢了你,你可千万要见谅……” 卧槽,这就叫世态炎凉了吧?现在知道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了?不过已经晚了!你当初叫手底下的人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而且你特么刚才还想让人揍我呢! 因此萧寒压根没给朱立江留情面,直接就把目光往那几个伙计身上一瞥,然后嫌弃地摆了摆手道,“算了吧,我可不敢当你的小兄弟,你手底下的那几个人下手可忒恨……” 朱立江一听就知道萧寒是什么意思,看来这个小家伙一直记着当初的仇呢,于是他立刻恶狠狠地瞪了那几个伙计一眼道,“还不赶快给这位小兄弟赔罪?人家都来到门口了,还不知道把人请进去喝杯热茶?” 几个伙计也明白朱立江这是要“弃车保帅”了,无奈之下也只得装模作样地往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同时还得堆着笑脸朝萧寒一边道歉一边把他往医馆里面请。 高处恭也看得出来这个医馆老板肯定是得罪萧寒了,不过他并没打算当和事佬,怎么着也得让自己兄弟出完气再说啊!于是他也没有出声,就一直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萧寒向医馆老板发难,“朱掌柜的,你家的茶我可喝不起,听说你店铺里的药材价格都涨疯了,我进去喝杯茶,还不得把裤子给当掉了啊?” 萧寒这话就相当于在众人面前往朱立江脸上抹大粪呢,可朱立江屁都不敢放,就只是尴尬地点头哈腰道,“小兄弟说笑了,一杯热茶哪里敢要小兄弟的钱呢?” 而围观的人之中有不忿于朱立江“坐地起价”行径的,此时也忍不住在人群中出声讽刺道,“朱掌柜的,你黑心钱赚的太多啦!药材卖那么贵,我们都买不起啊!” 朱立江此刻简直恨不得掐死那个乱说话的,可高处恭就站在这里,他也不能不回应,因此便转向高处恭出言解释道,“军爷多体谅啊,李重进那个狗日的守扬州城的时候,从我这铺子里抢走了不少药材,小老儿当初可是赔了不少啊!” “哦?如此说来,你还资助过叛贼李重进的守军?” “不敢!绝对不敢!那都是李重进纵兵抢掠的,小老儿绝对不敢资助叛贼李重进啊!”朱立江摆手解释着,同时脑门上的冷汗止不住一层层地往外冒,“烦请军爷向官家解释则个,小老儿一直是支持官家大军的……” “行了,官家可没工夫听你这狗屁倒灶的事儿,我也懒得在这儿跟你掰扯!”高处恭不耐烦地冲朱立江摆了摆手,随即将目光转向萧寒问道,“兄弟,你是不是看上这个铺子了?如果真的中意,我这就叫人买下来,以后这‘回春堂’就是你的了!” 朱立江听高处恭这样一说,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要知道这个医馆可是自己的命根子啊,于是他连忙拱手哀求道,“军爷,可不能这样,小老儿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别废话,小爷又不是不给你钱,你当我跟这儿强买强卖呢?”高处恭瞥了朱立江一眼,尔后拍了拍萧寒的肩膀道,“兄弟,要不就这儿了?我看这位置确实不错。” “算了吧,恭哥,他既然如此看重这个铺子,我也不愿意强人所难。”萧寒冲高处恭摇了摇头,尔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间旧商铺道,“要不就定在那吧,听说那个老板准备迁出扬州城,正低价往外卖铺子呢,我瞅着位置也还算可以,干脆就接过来吧!” “啊?不过我瞅着那个铺子可比这个小一些啊,真不考虑这个了?” “没事儿,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医馆也不在大小,关键看的是大夫的医德啊!”萧寒说着,便回身看了一眼朱立江道,“他既然看重这个铺子,那我就跟他一起开医馆,让他明白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虾仁猪心’!” “哈?‘虾仁猪心’?这又是什么菜,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哈哈……恭哥要是喜欢吃,那我今晚就做给你,正好权当做谢礼了!”萧寒说着,便和高处恭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地向不远处那间旧商铺走去,而朱立江看着萧寒和那帮军爷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忍不住悲从中来:老天爷啊,我可太难了…… 第二十七章:事业爱情,皆有所成 萧寒给自己的医馆选好了址以后,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好好装修、改造,然后静等开业了。 而在空闲的这几天里,他就一直在帮着高怀德进行箭伤的后续治疗,并在扬州城里给自己买了一栋不错的小宅子,当然,这都是高家父子给的钱,毕竟高怀德的伤已经渐渐地痊愈了,这自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喜事,所以萧寒受到如此重谢倒也不足为奇。 当然,与此同时赵匡胤也没闲着,因为扬州城的战事进行得实在太过顺利,所以他便打算在江岸练一下水军,顺便给对面的南唐施加点儿压力。 而一直受北方威胁的南唐人也是被吓破了胆,还没等赵匡胤有什么后续动作,便赶忙派使者前来长江北岸以劳军的名义向赵匡胤进献贡礼了。 赵匡胤手下诸将见南唐人如此示弱,全都气势汹汹地向赵匡胤谏言,准备随伟大的皇帝陛下一起杀向对岸,趁机攻取南唐,最不济也得从它身上撕下一大块儿肉来。 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之下,赵匡胤也不由得有所动摇,因此当他来查看高怀德的伤势之时,便忍不住向他问询道,“怀德,众将都劝朕率军南下,你对此有何看法? 虽说高怀德的伤已好了大半,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一直遵照萧寒的嘱咐没有擅自下床,而赵匡胤对此倒也不见怪,所以他就只是在床上朝赵匡胤微微欠了欠身答道,“回禀官家,其实众将如此建议,说到底还是大军的士气正足,而兵士们又立功心切。” 说起来高怀德的这个回答算是挺模糊的,如果不仔细琢磨,还真听不出他的具体态度,不过赵匡胤玲珑心思,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高怀德话语中提到的“立功心切”这个问题,而这也是他能隐约感觉得到的。 赵匡胤心里明白,石守信等人如此急切地想要自己挥军南下,未尝不含着一份私心,因为这次平灭李重进之役太过顺利,众人都没有捞到多少军功,可如果顺势攻略南唐的话,这一趟也就算不白来了。 高怀德虽然平日里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没什么心眼儿,但实际上精得很,他心里不同意赵匡胤挥师南下,却又怕直接说出来得罪了石守信等人,所以便故意把自己的观点表达得如此委婉。 不过赵匡胤倒是听明白了高怀德的话中语义,因此一时间不免陷入了沉思,谁知就在这时,高处恭和萧寒突然说说笑笑着就走了进来,而高怀德看到他们后,立刻轻咳了两声,尔后皱着眉头朝他们使了个眼色道,“官家在此,怎可如此无礼喧哗?” 高处恭和萧寒得了高怀德提醒,立刻绕过屏风上前朝赵匡胤行了个礼,而赵匡胤看起来倒是满不在乎,只是朝他们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都是这个岁数嘛!性子活一些总是好的。” 赵匡胤虽是这样说,萧寒和高处恭却是不敢再有轻浮之举,而高怀德也在一旁帮他们打圆场道,“萧寒,是不是处恭又叫你过来帮我查验伤情啊?其实我这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将军的伤确实恢复得不错,不过平日里还是得注意不要沾水、尽量少运动以避免出汗感染,更重要的是……一定要谨防鞍马、舟车劳顿。” 其实萧寒这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说给赵匡胤听的,毕竟能让高怀德鞍马、舟车劳顿的也只有赵匡胤一个人了,可赵匡胤就跟没听出来似的,不仅没有接萧寒那个茬,反而笑眯眯地看向高处恭道,“处恭啊,你来得正好,朕问问你,最近有许多人都建议朕挥师南下,趁机攻取南唐,你对此是个什么看法?” “回禀官家,臣愿充当大军先锋,为官家披荆斩浪,直取金陵!” “啊?额……好吧……”听到高处恭这个慷慨激昂的回答,赵匡胤不由得愣了愣,一时间也感觉有些无语。 其实赵匡胤本想问高处恭到底认不认同南下出兵这件事,可谁知这傻小子竟然直接在自己面前表起了决心,不过这自然也说明他是赞同出兵攻打南唐这件事的,看来自上到下众人的决心都很足啊! 而高处恭见自己说完之后,赵匡胤非但没有出言夸奖,反而还有些错愕,便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的决心表现得不够坚定,于是他干脆单膝跪地,异常郑重地朝赵匡胤行了个大礼道,“回禀官家,臣真的有信心为官家赢下首战!实际上臣一直在为攻打南唐做准备,单是水上作战这一节就私下训练了不少,还请官家给臣一个机会!” 赵匡胤见高处恭表现得如此热忱,一时间也不好打击他的信心,便躬身将他扶起来夸奖了两句,而榻上的高怀德见高处恭如此,心头则不免有些失望:自己这个长子确实不太聪明,他日为将则可,但为帅就暂时不要想了…… 可高处恭并不像他老爹高怀德那般眼明心亮,甚至被赵匡胤夸奖了两句之后,士气竟然高涨得更加明显,如果要不是他老爹在一旁看着,估计高处恭这会儿工夫就能滔滔不绝地把自己的用兵策略给讲出来。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至少边儿上的萧寒目前是能够清楚地观察到赵匡胤对于南下出兵之事是心存犹豫的,于是他赶忙在后面暗中扯了扯高处恭的衣角,以防他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谁知高处恭这阵正在兴头上,不仅没把萧寒的提醒当回事儿,反而还一把将他的手给推了开来。 结果赵匡胤正巧看见他们俩私下里的动作,再加上他发觉到方才高处恭说话时,萧寒一直在后面皱着眉头,于是赵匡胤便将目光转向萧寒随口问道,“怎么着?难道你觉得处恭说得有什么问题吗?” “额……臣……臣觉得没什么问题。”萧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忽然间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竟又目光坚定地看向赵匡胤道,“启禀官家,臣觉得官家此时不宜挥师南下……” 第二十八章:寒哥发达了啊 “哦?你觉得朕不应该趁势发兵攻取南唐?”赵匡胤诧异地看了萧寒一眼,万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会对军国大事存在自己的看法,因此一时间目光中便带了那么一丝丝玩味,“那你给朕说说,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啊?” 说起来高处恭也没想到萧寒竟然会在这件事上胡乱发表意见,而且还跟众人的看法相左,因此一时间生怕他说错了什么话,心中也不免有些气恼和忐忑。 不过高怀德倒是知道萧寒并非一个普通少年,对于一些事情向来有着深刻的见解,所以他也没有出言阻止,就只是静静地看着萧寒,想要听听他能不能说出点儿什么可以掀起水花的东西来,毕竟高怀德对于南下出兵之事也是不赞同的。 当然,不管高怀德父子如何看待,对于赵匡胤来说,萧寒就只是一个颇精医术和厨艺的少年,所以他也没打算把萧寒的话放在心上,就只当作是无聊之下的闲扯罢了,可没想到萧寒说出来的第一个点,就迅速地抓住了赵匡胤的心: “既然官家问起,臣定据实以告,言语中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官家见谅。”萧寒说着,便拱手朝赵匡胤行了个礼,尔后轻舒一口气答道,“内乱方平,大宋国基未稳,这是臣认为不宜南下出兵的第一个原因。” “唔……国基未稳……”赵匡胤眉头微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同时心中也暗暗地赞叹了一小下,“这小子是真敢说啊……” 其实宋朝的国基不稳在几个月前还是众人的共识,因为赵匡胤通过兵变的方式来篡权称帝一直被许多人视为得位不正,甚至一些野心家都在暗暗图谋,想要趁机浑水摸鱼,毕竟手上有兵又有权的不止赵匡胤一人,凭什么他能当皇帝,我却不能? 所以自从赵匡胤在今年(公元960年)年初称帝以来,他基本上就没睡过安稳觉,整天都在琢磨着怎么安抚手下的文武大臣和各地的强将、节度使,可即便如此,在四月份的时候,雄踞太原等地的昭义节度使李筠还是发动了叛乱,搞得赵匡胤是心力交瘁,而朝内的一些后周旧臣也趁机和李筠暗暗勾结,结果最后还是赵匡胤御驾亲征,率禁军督战,把老底子都给拼上了,这才平灭叛乱,稳定住了局势。 经此一役,许多人都认为大宋的国基这就算是彻底稳下来了,可身为皇帝的赵匡胤却明白仍有不少人在暗暗观望,甚至阳奉阴违,伺机待变,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坐得还是不够稳。 当然,结果也正如赵匡胤所料,在消灭了李筠这股叛乱势力以后,紧接着雄踞扬州等地的归德节度使李重进又在九月份起兵作乱,国内形势也再次变得严峻起来。 所以尽管赵普断言李重进此番必败,可不放心的赵匡胤还是亲自率兵来到了扬州城,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只要出了一点差错,表面上还是一个庞然大物的宋朝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如今李重进叛乱也被剿灭,跟随赵匡胤的那帮文武大臣心中不免骄傲自满了起来,甚至产生了顺势率兵攻取南唐的想法,但他们却忽略了宋朝内部的重要问题,那就是大宋的国基是不是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稳定? 如果赵匡胤此时贸然发兵攻打南唐,那么大宋内部会不会出现问题?又会不会有人趁机作乱,让刚刚稳定下来的大宋朝后院起火? 赵匡胤之前一直对此心怀警惕,但在众将的力劝之下,他心中也不免动摇了起来,可此时经萧寒一提醒,赵匡胤又再次恢复了理智,于是他忍不住看向萧寒继续问道,“那你认为不宜南下出兵的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此时赵匡胤诚心发问,萧寒的心态也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因此他的回答便显得更体面了一些,“官家容禀,北汉贼心不死,前时便意欲联合并州李筠南下出兵,且契丹虎视眈眈,不可不防,若官家率军攻入南唐,北汉和契丹势必趁机南下,彼时则内外交困矣!” “唔……又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比刚才的问题还要大!”赵匡胤心中一震,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严峻起来。 其实北汉和契丹这两个眼中钉在北方的威胁是一直存在的,更可怕的是它们俩还狼狈为奸,常常勾搭在一起南下入侵,如果赵匡胤真的投入大量兵力去攻打南唐,难保北汉和契丹不会在后边趁机捣鬼,到时候双线作战,局面又岂是一个“被动”可以形容的? “这么严重的问题,那些兵将却都视而不见,真是该死!”赵匡胤在心中深深叹了口气,与此同时看向萧寒的目光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这个少年真的很奇怪啊!他明明出身乡野,可对问题的见解却是一针见血,而且从他的回答之中,也可以看出他平日里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要不然怎么会知道北汉曾经和并州的李筠联合出兵之事? 此时再一联想萧寒高超的医术和厨艺,赵匡胤也不敢将他当成一个普通少年来看待了,虽然他平日里并不迷信鬼神之说,但此刻赵匡胤宁愿相信这个少年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完成大业的。 本来高处恭见赵匡胤方才面容严肃,且兼有摇头叹息之举,还以为他是不满萧寒的回答,心中便开始盘算起怎么帮萧寒开脱说情呢,结果一转脸的工夫,赵匡胤竟然重视起了萧寒的意见,看来这小子的回答很得圣心啊! 不过高处恭同样意识到这也说明赵匡胤对于自己方才的表态并不认同,念及此节,他心中又不免生出了几分懊恼之意,好在高怀德看出了自己儿子的神色变化,便鼓励性质地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朝萧寒使了个眼色。 高处恭知道这是老爹对萧寒很满意的表现,同时也暗含着让自己静下心来向萧寒学习的告诫,于是高处恭也不敢怠慢,便叹了口气准备听萧寒说他的第三点原因了…… 第二十九章:这就行了? “这第三点原因嘛……在臣看来,南唐虽是日渐弱小,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南唐兼具江河天险,水军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若官家发兵南唐,或许会有深陷泥淖的可能,到时候后蜀、荆南、武平等南方小国没准也会起了来分一杯羹的心思。” “嗯,你说得没错,先前是朕大意了!”赵匡胤点了点头,很及时地对萧寒的话表示出了赞同,尔后又将目光转向高怀德问道,“怀德,你先前的话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意思?” “官家圣明,臣与萧寒的想法不谋而合。”高怀德看着萧寒微微一笑,尔后又拱手补充道,“启禀官家,南唐是一定要打的,不过臣认为不应该是现在,万事求稳不求快,等合适的时机到了,臣相信定会事半功倍!” “说得好!朕也是这样认为的,现在还不是攻打南唐的合适时机啊!”赵匡胤站起身来走到了高怀德的面前,尔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道,“怀德,说起来还是你考虑得细致周到,守信他们还是太鲁莽啊!” 高怀德可不敢领受赵匡胤的这种夸奖,于是赶忙把头低下谦逊答道,“臣惭愧,石将军等人运筹帷幄、遇事谋划深远,此次不过是立功心切罢了,臣多有不如也。” “哈哈……朕明白,你不用多想,朕不会说给他们听的。”赵匡胤笑着拍了拍高怀德的肩膀,尔后又转向高处恭亲切地叮嘱道,“处恭,你平日里还是需要向你父亲多学习一下啊,当然,你的一腔忠勇还是值得表扬的,哈哈……” “臣……臣惭愧。”高处恭尴尬地笑了笑,与此同时对萧寒的看法也不由得变化了起来:看来自己这个兄弟不光会治病和做饭啊!他简直就是个奇才!不成,自己回头得和他好好聊聊,非得探出来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当然,赵匡胤目前对于萧寒还有多少能力这件事情也存了一定的好奇心,不过他此刻考虑最多的仍旧是接下来的安排,所以他便又将目光转向高怀德道,“怀德,朕决定好了,攻打南唐一事不再考虑,还是尽早班师回开封比较稳妥,要不然北汉和契丹那边又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官家圣明,如此臣亦无忧矣。”高怀德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赵匡胤这种及时醒悟的态度表示非常高兴,可接下来赵匡胤的话却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怀德,你此次伤重在身,萧寒刚才又说你不宜舟车劳顿,这样吧,朕干脆任命你为忠武军节度使,兼知扬州行府事,先留下来替朕管理好扬州的一应事务,至于其他的……就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赵匡胤这个任命的分量可不轻,要知道大战过后,非是亲信之人绝不可能留任此地,比如当初平定了璐州的李筠叛乱后,赵匡胤就先让自己的老哥们石守信留在那里管理了一阵璐州,直到形势稳定下来之后,赵匡胤才又把他调回了开封,然后紧接着又派他领兵来了扬州,并任命他为扬州行营都部署,管理此地的一切事务。 虽说高怀德和赵匡胤之前的私交也还不错,但他毕竟不是“义社十兄弟”之一,比起石守信等人与赵匡胤的交情,那可真是差得远了,所以高怀德自然想不到赵匡胤会把这个重任交到自己身上。 于是高怀德赶忙起身向赵匡胤行了个礼道,“多谢官家天恩,臣定不负官家厚望!” “诶,不必如此,其实朕把扬州城交给你放心得很啊!”赵匡胤笑着拍了拍高怀德的肩膀,并没有告诉他这只是自己的临时起意,因为方才高怀德的慎重确实给了他很深的印象,所以他觉得把高怀德留在扬州,或许能够避免一些可能发生的麻烦,对南唐那边也算是有个交待。 当然,高怀德的伤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毕竟如果回开封的话,一路上肯定要遭不少罪,若是伤情因此而恶化了的话,那可就真不值当的了。 不过在萧寒看来,这便是由自己而引发的“蝴蝶效应”了,因为如果不是自己治好了高怀德的偏头痛,那么高怀德就不会在攻打扬州城的最后一战中拼命冲锋而身受箭伤,自然也就不会被赵匡胤留下来管理扬州了,实际历史上留下来管理扬州的确实不是高怀德,而是赵匡胤的旧时府衙心腹李处耘,不过此时的萧寒对历史还施加不了太大的影响,所以紧接着赵匡胤便又开口说道,“怀德啊,朕考虑到你伤重在身,许多事情不便处理,所以打算任命李处耘为扬州知州,让他留下来给你当帮手,你意下如何啊?” 说是帮手,但却没有明确地点出统属关系,这自然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监军压制”了,不过高怀德对此倒是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李处耘是赵匡胤的府衙旧僚,平日里表忠心也积极,赵匡胤信任他也是应该的。 不过出乎高怀德意料的是,等赵匡胤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竟又转向萧寒笑眯眯地问道,“萧寒,如果朕说想要带你回开封另有委任,你还愿意留在扬州城开医馆吗?” “嗯?带回开封?另有委任?”高怀德听赵匡胤这样一说,心中不由得为之一滞:看来官家是真的看上这小子了啊!而且听这意思,带回去绝不仅仅是让萧寒做一个御医,难不成…… 此时高怀德忍不住替萧寒思考起了前途,可谁知萧寒答得倒是挺痛快,竟直接朝赵匡胤一拱手道,“臣多谢官家恩典,只不过臣目前还是想暂时留在扬州,不过他日若是官家有事需要臣的话,臣定会亲赴开封,绝不迟疑!” 萧寒这话答得挺得体,赵匡胤也就不愿再刻意勉强,因此便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愿意留在扬州,那朕就依你,呵呵……” 说起来萧寒倒也明白赵匡胤提出带自己到开封这件事的意义,不过在他看来,只要给赵匡胤留下了印象,就不愁以后没机会,更何况赵匡胤目前对自己还不算看重,骤然跟着他去了开封,前途也并不一定明朗。 另一方面,如今高怀德被留在了扬州,那自己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巨大的保护伞,这不比跟着赵匡胤去开封强多了?毕竟高家父子可是对自己相当看重的啊! 而且如果以后真有机会,高家父子肯定也不会忘了自己,到时候自己再跟着他们去开封不就得了? 人嘛,有时候你就得吊一吊他的胃口,这样他才会对你愈发珍惜,要不然他轻易得到了,就不会太过看重,这也是萧寒不愿意立刻跟着赵匡胤回开封的原因,所以说装完逼就跑,真特么刺激…… 第三十章:医道又要出位圣人啊! 建隆元年(公元960年)11月中,赵匡胤率大军从扬州启程踏上了回开封的道路,而高怀德和李处耘两员大将则被留下来管理扬州境内一应事务,同时负责安抚民心,与此同时,萧寒在扬州城中的医馆也在一片鞭炮声中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李辰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沾兄弟的光开个医馆,因此笑得他是见牙不见眼,即便这几天忙得脚不落地,但他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与李辰相比,程潇的表现倒是显得平静许多,在开张前的这几天除了在医馆里帮着做杂活,就是回到萧寒的宅子里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的,平时勤快得跟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一样,实际上她只是和自己的母亲借住在萧寒家罢了。 说起来萧寒新买的那个宅院确实不错,平时一个人住也是浪费,因此他干脆就让程潇母子住了进来,从而也就省去了帮她们找住处的麻烦。 虽然程潇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最终也拗不过萧寒的坚持,于是就带着母亲一起住了进来,而程潇的母亲见萧寒对自己母女这么好,便时常在暗中叮嘱程潇一定要知恩图报,在萧寒手底下好好做事,以答谢他的救助之情。 其实萧寒之前与程潇的母亲也有过数面之缘,在他的印象中,那就是一个很可怜的普通中年妇女:早年丧夫,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女儿拉扯大,虽然才三十多岁,但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常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且满是补丁的素色衣服,质朴得就像是千千万万个古代农村女人的缩影。 或许程潇的母亲年轻时很漂亮、很美丽,但生活的重压使得她过早地添上了岁月的痕迹,她的皱纹很深,她的白发很多,她的脊背很佝偻,甚至于她的身体也不太好,所以程潇一直很敬爱自己的母亲,而萧寒也愿意为这个不太美满的家庭送上一份温暖和希望。 当然,萧寒暂时还不敢在程潇的母亲面前表露出对程潇的心意,要不然这对可怜的母女定会认为萧寒是以此为诱惑和威胁,那样也就背离萧寒的本意了,所以他们在这几日的相处里倒也算和谐融洽,互敬有礼。 而在医馆开业的这天,程潇则专门带着她的母亲来到了现场,以期能够一起帮萧寒做些事情,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程潇母亲的意思,毕竟这个质朴的女人从不愿白受别人的好处,总得帮着人家做些什么才是。 不过有了高家父子的资助,萧寒现在肯定是不差钱,所以在开业的这天,他专门请了一个舞狮队在医馆门前耍闹,这自然吸引了很多人前来观看,无形之中也算是给自己的医馆做了一个大大的宣传。 程潇母女平日里肯定是没怎么见过这种阵势的,所以当她们看到舞狮队在医馆门前热热闹闹的场景时,脸上自然而然地就表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尤其是站在萧寒身旁的程潇,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极其认真,一时间竟流露出了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娇憨本色,搞得萧寒都有点儿心神不宁了…… 等到舞狮队表演完毕,萧寒又让李辰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医馆挂上了“回春堂”的招牌,而匾额右下角的“御笔亲题”四个字更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唉哟,原来这个医馆老板竟有那么大的来头!” “是啊,我还听说官家亲自敕封了他还是朝廷的官儿呢,好像是什么‘太医署医正’……” “那可不是?听说有个大将军的病就是他给治好的……” “……” 当然,由赵匡胤书写的那副对联同样也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毕竟这个时代的许多人都有着一颗很淳朴的心,所以当他们看到“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这副对联时,都不由得被感动了一下子: “果然‘医者仁心’,这个医馆老板可真是个好人啊!” “哎呀,要是现在的大夫都能有这份心思,那可真是咱们病人的福气啊!” “就冲这副联子,回头买药我也得往这边儿跑……” “……” 耳听得众人间的交口称赞,萧寒的虚荣心可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而就在这时,高处恭又骑着他那匹高头大马过来凑热闹了。 对于高处恭的到来,李辰可是一点儿也不敢怠慢,毕竟对方家世显赫,又是医馆的实际出资人,所以他赶忙躬着身子就迎了上去,不过萧寒倒像是见怪不怪似的,除了笑着把高处恭手里的贺礼给接了过来,竟然连一句客客气气的话都没有。 而令李辰感到惊诧的是,高处恭不仅没有介意,反而很亲热地搂过了萧寒的肩膀,甚至解释了一句“我爹的伤还没好,需要忙的事情又多,就没空过来看你了”,这……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近了,就算替他老爹治好了箭伤也不至于如此吧?自己这个兄弟混得实在是太牛逼了…… 不过萧寒也不会花太多工夫跟高处恭闲扯,毕竟他今天最主要的事情是忙着让自己的医馆顺利开张,所以在和高处恭续了几句闲话后,萧寒便又把他撂到一边,然后急吼吼的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程潇并不知道高处恭的真实身份,所以就像接待萧寒的一个普通朋友似的,除了上前奉了杯茶以外,也就再没有别的表示了。 而高处恭一看程潇的模样,便知道萧寒口中那个“想娶回家的姑娘”肯定是她,因此不由得暗暗赞了声好福气:虽然他平日里没少出入烟花柳巷,但程潇的美丽依旧让他瞩目,说起来如此标志的姑娘高处恭也没见过几个。 不过这个如此标志的姑娘实在是生性羞涩,除了默默做事以外好像就没说过几句话,相对而言医馆老板萧寒就显得比较活跃了,当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就绪以后,年方十五的他竟是一点儿都不怯生,朝着门口的众人大大方方地就拱手行了个礼,同时嘴里还客客气气地自我介绍道,“鄙人‘回春堂’掌柜萧寒,今后还望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关照啦……” 第三十一章:屈才了啊! 萧寒这厢的开业大礼举办得热热闹闹,而那边前‘回春堂’老板朱立江的心情则可以用“灰暗”一词来形容了,尤其当他被迫把“回春堂”的匾额摘下来以后,简直难受得像被别人抢劫了药铺一样,毕竟这个名字他已经用了好多年了。 虽说朱立江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没有招惹萧寒就好了,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考虑这个矛盾归根究底还是自己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态度引起的,如果他能够与人为善,不是一副看起来就刻薄无良的样子,萧寒又怎么会去报复他呢? 再者说萧寒这也算客气的了,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被朱立江叫伙计胖揍了一顿的话,估计逮着机会就得把朱立江给打成猪头,要不然胸中那口憋闷的气肯定出不来,毕竟这个世界上圣母还是极少数的,没什么人会像个父亲一样一直把你原谅。 而且朱立江平时也没少干缺德事,更算不上是什么好人,许多百姓心中自然对他颇有怨言,所以此番朱立江在萧寒手底下吃了瘪,倒是有不少人在暗中拍手称快,直言“黑心老板终于遭了报应”。 不过朱立江对此倒是不怎么在乎,毕竟他这个人平日里就是“金钱至上”,些许风评根本影响不到他的心情,所以他现在就只是琢磨着怎样才能好好报复一下萧寒,最好能直接把他那个“回春堂”给挤兑垮了。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朱立江自己不会去看新“回春堂”的开业大礼,但他肯定要派伙计去了解一下情况的,所以等萧寒那边的热闹结束了以后,朱立江立刻就得到了伙计报告回来的消息: “掌柜的,小的都已经打探清楚了,那个叫萧寒的小子确实是来头不小,他店里那块儿‘回春堂’的匾额上还刻着‘御笔亲题’四个字呢,想来应该不会是假的……” “回春堂……”朱立江一听到这三个字,瞳孔下意识地猛然收缩,同时双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状,他恨啊!就是因为萧寒,自己才不得不放弃了“回春堂”的老名号,而临时改起了一个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名字。 当然,就算是这个新名字,朱立江也颇费了一番心思,而且隐晦地表现出了要与萧寒一争高下的情绪。 这么说吧,就因为萧寒的医馆叫“回春堂”,所以朱立江给自己医馆起的新名字就叫“妙手堂”,所谓“妙手回春”是也,反正无论如何都得要压上萧寒一头。 只不过在萧寒看来,这个名字就比较让人无力吐槽了,话说“妙手堂”这三个字似乎比较适合给洗脚店、按摩店什么的当招牌,可惜此时的朱立江并没有那方面的概念,无形之中竟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名字”…… 当然,妙手堂的伙计肯定是品不出“妙手堂”这三个字的好与坏,可他能看得出自己一提到“回春堂”这三个字,老板明显就有些不高兴,于是他赶忙在一旁接口补充道,“掌柜的,您放心,那个萧寒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无知小子,咱们‘妙手堂’的生意一定能够胜得过‘回春堂’!” “呵呵……光胜得过可不行,咱们一定要把他的店给击垮!”朱立江重重地一拍桌案,尔后又瞥了一眼身旁的伙计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其他几个医馆老板那里跑一趟,把我先前话里的意思给带到了,若是还有人不合作,那就别怪连带着被挤兑!” “可是……掌柜的,我……”伙计抬起头来看了看朱立江,随即又迅速地把头给低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刚才也顺带着打听过了,那个萧寒确实……确实是官家敕封的‘太医署医正’,朝廷的九品官儿啊!而且那天给他撑腰的人就是驻守扬州的忠武军节度使高怀德的大儿子高处恭,他今天还跑到回春堂门口去给萧寒庆祝开业了,咱……咱的背景确实斗不过他啊!” 伙计这话虽是说得小心翼翼,可也把该注意的地方都点给朱立江了,而朱立江听完伙计的话后,也不免陷入了沉思,甚至不由想起了萧寒那天在医馆门口得意洋洋的嘴脸: “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算了,不装了,我是‘太医署医正’,我摊牌啦……” “不行,这小子实在是太气人了!”朱立江重重地舒了口气,尔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朝着面前的伙计冷哼一声继续吩咐道,“你就照着我说的去做,都是开门生意,他自己经营不好关我什么事儿?难不成他还真能把咱们的店给砸了?那我可有地方说理去了!记得别给人留下把柄就好!” 朱立江都这样说了,伙计自然也不敢再提反对意见,于是便在旁边附和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出门准备去按照朱立江的吩咐做了。 而朱立江见伙计出门去了,便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了一张纸,然后提起笔开始细细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了: “首先是口碑,做生意的最怕流言,一个十几岁的小子当大夫开医馆更是不值得信任,光这一点就能把他的路给封死……” “供货上也得给他出点儿难题,开医馆的药材不全看你怎么办……” “对了,我妙手堂也一定要趁机渔利,多拉些客人,干脆先给一部分药材降点儿价吧,就当便宜那群得病的了……” “接下来还应该做什么呢?回头让他们一块儿帮我想想……” “……” 附注:一般来说,“妙手回春”这个成语被认为是出自清朝李宝嘉的《官场现形记》,但文本记载不等同于形成时间,而且从《官场现场记》的原文中可以看出,“妙手回春”这个词已经被许多百姓用作来感谢大夫医德的词语了,所以大家也不必纠结这个词语的出现时间,专心看故事就好了,谢谢。 第三十二章:医馆开张 萧寒还不知道朱立江在暗中给自己使了绊子,毕竟开业前几天需要他忙的事情有太多太多,因此过了几天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医馆的生意似乎并不是很好,每天上门来看病的客人也比想象中要少很多。 而身为医馆伙计的李辰更是急得团团转,因此一大早的便出门去打探情况了,结果在扬州城里转悠了一圈便发现了其中端倪,于是赶忙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向萧寒报告了: “寒哥,原来是那个‘回春堂’……啊,不对,现在叫‘妙手堂’的老板朱立江给咱们在背后捣的鬼,他不光压着价不让别人卖给咱们药材,而且还在背后造咱们的谣,说你是……是个小孩子,不仅什么都不会,之前还治死过人……” “唔……这就不奇怪了,我说怎么没什么人到咱们这里来看病呢……”萧寒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角,脸上的表情倒是显得颇为镇定,“没想到他还挺记仇,竟然在背后给我下起黑手来了……” “寒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啊!照这样下去,咱们医馆估计就要关门儿了!”李辰一边说一边在那里背着双手连连叹气,看起来简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寒哥,你治病的本事那么大,可他们偏偏不信你,甚至外面都说这家医馆是开着玩儿的,不过是几个孩子瞧着做生意新鲜胡闹罢了,这……这他娘的也太气人了!” 李辰言罢,便将目光投向了几乎没有什么人的门口,而此时程潇母子正在那里准备请一位路过的病患进门,可那人却摆摆手拒绝了,同时还说什么“你们这里的大夫是个小孩子,肯定看不好病的,我还是去‘妙手堂’吧,那里的药材全一些,大夫看病的经验也多”之类的话。 “寒哥,你看看,那简直就是一群愚民啊!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这样下去叫个什么事儿嘛!”李辰痛心疾首地指着那位准备离开的病患,甚至忍不住将对朱立江的怨气发泄到了他们身上,“程潇这几天一直站在门口拉客人,可他们根本就不信,依我看回头病治不好也是活该!” “诶,急什么,这不过都只是暂时的罢了,而且你千万别把怨气发泄到病人身上,他们得了病,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治病的时候自然也想着找个保险的地方,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既然想要当一名医者,就要试着站在患者的角度去理解他们,明白了吗?” “哦,我知道了。”李辰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可心中的情绪还是不免有些低落,“不过寒哥啊,咱们也不能光想着理解患者,这医馆的生意总得继续做下去吧?” “那当然了,更何况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准你以后会遇到特别傻逼的病患,到时候不要理他们就好了,反正不同的人区别对待,他要是敢把咱们当东西使唤,你就也别把他当人,呵呵……” 李辰目前还无法彻底理解萧寒的这些话,不过他倒是隐隐觉得非常有道理,而紧接着萧寒则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慢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踱了两步道,“朱立江就是个小人,他以为自己使点儿手段,就能把白的变成黑的,可小爷我一身本事,岂是他能掩盖得住的?好,他不是跟我来这套吗?那我就跟他斗斗法!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本来李辰还有些担忧医馆的状况,可此时听萧寒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有了斗志和信心,于是他赶忙兴奋地凑到萧寒面前急吼吼地问道,“寒哥,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快说说看,你想出来什么主意了?” “呵呵……放心,办法多得是,我一个现代人什么没见识过?还想跟我玩花招儿,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幼稚!我随便使出点儿现代的商业手段,就能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嗯?寒哥,你刚才说……说什么现代人?” “哎呀……不必在意这些细节,总之从现在开始,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做就是了!”萧寒舒了口气,随即从旁边的桌子上扯过来一张纸道,“首先,你把程潇母子从门口叫进来,大冷天的总站在那里也不是办法,而且没什么鸟用!” “啊?寒哥,咱这不是想办法吗?好歹有点儿作用也……” “有个屁的用,那简直就是浪费人手!”萧寒往手上呵了口气,尔后提笔在纸上草草写道,“这第一招,就是先打广告,改善自己的口碑,我把模板写到这纸上,然后你喊几个人照着抄,抄好了就到处张贴,反正现在也没人管打小广告的,咱们不贴白不贴!” 萧寒话语中的一些名词李辰肯定是听不懂的,不过他和萧寒呆的久了,也能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喊几个会写字的人照着抄,抄好了就去外面贴!” “当然,这贴广告也得有讲究,总的来说就是往人多的地方贴,比如酒楼啊,茶肆啊,你要是有本事,就算贴到‘妙手堂’的门口我也不管你!” “嘿嘿,我倒是想贴,不过估计贴完就得让他们给撕了。”李辰笑着挠了挠头,尔后继续舔着脸问道,“那接下来呢?还有其他需要做的吗?” “当然有,接下来就是搞活动,这个也要写到广告里,比如像一些平时需要用到的日常药材啊,咱们就买二送一,买五送三,价格上可以便宜一些,但只要卖的量够大,咱们肯定还是赚的,人都有占便宜的心理,一听说买了还送,就算不需要他也得过来看看……” “好!这个主意妙!我这就去办!”李辰兴奋地点了点头,眼中已经不自觉地放射出了光芒。 “诶,等会儿,这还没完呢,另外你搬张桌子到外面,我要先帮人免费看病,不是都说小爷我不会治病吗?那我就当众治给他们瞧瞧!” “寒哥,现在外面可冷啊……” “冷点儿没事儿,只要人心是暖的就成,呵呵……这只不过是我一开始的三板斧,等客人多些了,我就再来点儿别的招数,保管让那个什么‘妙手堂’关门大吉!” “寒哥牛逼!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李辰学着萧寒平日里的动作朝着他竖了个大拇指,与此同时心情也不由得跟着激动起来:要知道这可是是医馆开业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困难,也是必须要经历的第一场战斗啊…… 第三十三章:年龄的麻烦 “掌柜的,店里昨天的进项比前天又少了不少,客人更是没几个了……”‘妙手堂’的伙计在柜台前摆弄着算盘和账本,一时间连看向朱立江说话时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好像店里的生意确实是……” “用你说?我自己看不出来?”朱立江没好气地瞪了伙计一眼,随即恼怒地一拍桌子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往年这数九寒冬的时候正是咱们生意的红火期,今年那些得病的都死哪去了?” “掌柜的,您小点儿声,旁边有人听着呢……”站在柜台前的伙计闷着头提醒了朱立江一句,紧接着便见另一个伙计冒着寒气就跑进了屋子里,“掌柜的,我这次都看清楚了,城里好多病人都跑到新开的‘回春堂’去了,刚才我回来的时候那里还排着老长的队呢!” “嗯?怎么都跑到那儿去了?他们就不怕被那个姓萧的小子给治死了?”朱立江把眉头一皱,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凶巴巴的,“你们是不是偷懒儿了?我吩咐你们做的事情有没有好好做?” “掌柜的,冤枉啊,生意不好真的不怪我们,是那个姓萧的小子使了不少手段啊!”伙计说着,便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张纸,然后满面委屈地捧到朱立江面前道,“呶,掌柜的,这是回春堂的人贴到城里各处的,里面介绍得很详细,而且还专门写着他们店里的药材降价,什么买二两赠一两,买五钱赠三钱,都是平时需要用到的药材,所以好多人都赶着去买……” “嗯?”妙手堂仅剩的两个病患听店里的伙计这样一说,不由得眼前一亮,随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紧接着一声不响地就快步出了店门,而朱立江看到这个场面,忍不住抬起手来在伙计的脑袋上狠狠敲了两下,“就你长了嘴,不说出来能死啊?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哎呦,掌柜的,我错了,别打了……”伙计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同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掌柜的,咱们赶紧想办法吧,要不然生意就都被‘回春堂’给抢走了!” “想什么办法?我还能有什么办法?说了办法你们也不好好照着做!”朱立江恼怒地把手中的广告纸一卷,随即继续狠狠地敲在了伙计的脑袋上,看样子似乎是想把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到伙计的身上,“你再给我说说,那个姓萧的小子还使了什么邪招儿?” “掌柜的您消消气,我这就给您说……”伙计撇着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同时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了朱立江两句,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那个姓萧的小子除了各处给自己宣传,还专门跑到店外面给一些上了岁数的人看病,那些人得了好处,全都给他说好话,所以去他店里的人就更多了……” “等等,他的店里哪来那么多的药材?我不是让你们都跟那些供药商提前说好了……” “掌柜的,人家哪肯听咱们的啊,姓萧的那小子出了合适的价钱,背后又有权贵给他撑腰,那些供药商傻啊?放着钱不赚,还平白得罪人?” “操!都他娘的不是东西!枉我逢年过节还送了他们那么多的礼物,真要遇上事儿了,没一个靠得住的!”朱立江恼怒地将旁边桌案上的一应物什儿往地上一掀,一时间颇有几分无奈撒泼的味道。 而伙计们看着朱立江这副恼羞成怒的模样,都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同时在心里默默冷笑道:这就急了?人家好多花招儿我们还都没跟你说呢…… …… 这厢朱立江在“妙手堂”的生意冷冷清清,可那边萧寒开的“回春堂”的场面却是红红火火,以至于李辰等人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当然,他们肯定清楚“妙手堂”此时的遭遇,不过李辰却觉得朱立江那完全是咎由自取,毕竟自己这边顶着个“太医署医正”的名头,可朱立江却偏偏不长眼要来找“回春堂”的麻烦,你这不就是属于茅坑里面插吸管——作死(嘬屎)了嘛! 程潇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是是非非,在店里除了做杂活儿就是忙生意,有时候排队的人太多了,她还会帮着维持秩序,并在一旁弱弱地说些什么“大家不要挤,药材人人都有份儿”,可似乎并没有人听她的,所以最终还得她的母亲出面来做好这些事情,毕竟她妈的嗓门要比她大上一些…… 说实话,萧寒是不怎么愿意跟朱立江打擂台的,因为医馆和其他的生意不一样,身为一个医者,最主要的任务不是赚钱,而是帮人治病,所以他觉得和朱立江的这种争斗没什么意义,甚至如果随着事态日益严重的话,没准还会生出什么恶劣的影响来,这肯定是萧寒所不愿意看到的,毕竟病患不应该成为医者之间斗争的牺牲品。 因此若是朱立江打算收手的话,萧寒绝不会和他继续纠缠,反正现在“回春堂”口碑已经传出去了,店里的生意也好了起来,咱们就各干各的,一心一意为患者服务呗! 心里头这样想着,萧寒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轻松了起来,事实上他很享受目前的这种状态:每天帮患者看看病,顺利解决他们身上的痛苦,这自然而然地会给自己带来一种满足感和成就感。 而且晚上回到家之后,程潇又会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然后萧寒再和她们母女两人一块儿吃顿饭、说说话,生活简直是美滋滋啊! “或许再过几年,等自己和程潇都到了合适的年纪,就可以商量着在她母亲的应允下成亲,然后名正言顺地住到一个屋檐下,生两个大胖小子,让他们继承自己的医馆生意……”萧寒在脑海中幻想着这些美妙的场景,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谁知就在这时,医馆内突然响起了一阵骚乱,紧接着程潇就慌慌张张跑向了她晕倒的母亲…… 第三十四章:我来给您瞧瞧病? “阿娘的病……严重吗?”病榻前的程潇仰起白嫩的小脸看着萧寒,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焦急与关切,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突然之间就病倒了,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啊! “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吧,或许只是普通的风寒,也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萧寒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表情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疑惑,是的,从程潇母亲的病症方面分析来看,他暂时还无法确定具体的病因,这可真是有点儿丢人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程潇瘪着小嘴儿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萧寒,那麻烦你先给我阿娘开几服药好不好?药钱可以先从我的工钱里面扣……” “说什么呢,伯母既然病了,我也有义务照顾的,怎么还会要你的钱?”萧寒嗔怪地看了程潇一眼,似乎是在嫌她没把自己当作可以信赖的亲近人,而就在这时,李辰则端着药碗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寒哥,给程伯母的药煎好了,赶紧趁着这阵热乎喝了吧!” “我来喂阿娘喝!”程潇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从李辰手中接过了药碗,然后从里面舀了一勺吹了吹气,便颤抖着小手递送到了自己母亲的嘴边,同时还吸了吸鼻子小声叮嘱道,“阿娘,小心烫……” 看着眼前这副情景,萧寒不免生出了几分哀伤之意,毕竟这些天他一直跟程潇母女生活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也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可谁知就在他于心中为程潇的母亲默默祝祷的时候,高处恭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气喘吁吁地蹿了进来,“萧……萧寒,我爹有事儿找你……” “嗯?伯父的箭伤不是快好了吗?难不成又有什么反复?”萧寒转过身来看了高处恭一眼,顿时感到一阵焦头烂额,可高处恭却是摇了摇头,然后舒了口气冲萧寒解释道,“不是我爹,是……是李处耘病倒了,今天他正跟我爹一块儿谈事儿呢,谁知咣当一声就倒在大厅里了,我爹和他一起管理扬州,好多事儿也离不了他,所以就赶紧让我过来找你了……” “哦,原来不是伯父有事儿啊……”萧寒眯着眼松了口气,尔后回过头一指病榻上的程潇母亲道,“我这里也有人病了,既然是那个什么跟咱们不相关的李处耘有事儿,就先让他等一等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哎呀,耽误不得,李处耘要帮着我爹处理好多扬州府的政事呢!”高处恭上前一扯萧寒的袖子,倒也没顾得上瞅病榻上的程潇母亲几眼,“你这里的病人如果不是情况很紧急的话,就先跟我走吧,要不然我一个人回去,也没法跟我爹交待啊!” “萧寒,你现在就过去吧,阿娘……阿娘我一个人照顾就可以了。”程潇在后面用手指捅了捅萧寒的胳膊,说话的语气也比往常又弱了几分,“那个李……李大人的病比较重要,你先过去给他医治吧!” 其实程潇心里也想让萧寒留下来给自己的母亲治病,可一听说对方是权贵人家,她又哪里得罪得起?更何况她也不想让萧寒因为自己母女的事情而影响了和那些权贵的关系,所以她也只能做出这种选择了,尽管在她的心中,母亲永远是最重要的。 “是啊,寒哥,你就跟高校尉过去吧,程伯母由我和程潇来照顾就好了!”李辰见萧寒神色为难,也忍不住在一旁替他打起了圆场,“那个李大人日理万机,好多扬州百姓都离不开他呢,你可别耽误了人家的病情。” “那……那好吧,你们先照顾好程伯母,如果有事情的话,一定要赶紧过去找我!”萧寒冲程潇和李辰吩咐了一句,尔后朝高处恭一挥手道,“咱们走吧,先过去给那个李大人瞧病!” “嗯,好,马车就停在外面,咱们赶紧过去吧!”高处恭说着,便扯起萧寒的袖子急匆匆地出了门,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扬州知州李处耘这次患的病并不普通…… …… 李处耘在扬州城内的宅子还算蛮豪华的,院内亭台楼阁修饰得一应俱全,依萧寒猜测应该是之前某位随李重进造反的高官旧舍,不过他现在却没工夫看这些,一是天色已完,二是高处恭在后面催得实在急,以至于他都不敢把脚步慢下来。 等到了李处耘歇息的那间屋子后,萧寒便看见高怀德也在这里,于是他赶忙上前行了个礼,不过高怀德倒也没跟他说闲话,就只是让他赶紧给李处耘看病。 直到这个时候,萧寒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他也没敢耽搁,连忙上前给李处耘仔细诊断了起来,结果他惊诧地发现李处耘的症状竟然跟程潇的母亲一模一样! 高怀德自然看得出萧寒脸上神色的不同寻常,于是赶忙皱着眉头开口问询起来,结果还没等萧寒回答,旁边李处耘十岁的小儿子李继隆便也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萧寒见状,赶忙上前两步把李继隆从地上扶了起来,话说这个小孩儿还挺孝顺的,刚才一直在他父亲李处耘的病榻前流眼泪,所以萧寒并不想让他有事儿,可当萧寒为李继隆粗粗诊断了一下过后,他的瞳孔瞬间就变得老大:难道……难道这是…… “怎么了?难道……难道李继隆和他的父亲得的是一种病?”高怀德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顿时就变得严肃了起来,“萧寒,你瞧出是什么病了吗?这病到底有没有医治之法?” “伯父,现在扬州城内得这种病的绝非只有李大人父子二人,事实上我的医馆里也有人得了这种病……”萧寒说着,便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了高怀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扬州城内应该是‘瘟疫’爆发了……” 第三十五章:你也给我看看病吧! 仅仅几天的时间里,扬州境内一下子就病倒了上千人,萧寒万没想到这‘瘟疫’会蔓延的如此迅速,更糟糕的是他现在竟然对此束手无策! 如今“回春堂”每日都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病患,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富有的、贫穷的,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对生命的渴望,萧寒想要帮助他们解除痛苦,可无奈却总是不得其法,以至于他的心情也免不得愈发低落了起来。 当然,尽管萧寒没有找出彻底的医治之法,但他从发现病症的那天起,就极力建议高怀德父子在整个扬州境内实行“戒严、消毒、隔离”三大法,某种程度上倒是有效阻止了疫情的进一步扩散,可他同样明白,若是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尽快找到致病因素、调配出有效的抗病药剂,这样才能防止越来越多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身为“戒严急先锋”的高处恭这几天在他老爹高怀德的吩咐下忙得可谓脚不沾地,不是带着人手进行“全城消毒”,就是忙着把患了瘟疫的人集中到扬州城外的隔离区,好在这家伙的身体倒是壮实,就算是整天像这样在一群病号中穿梭,竟也没出现什么异常的毛病,搞得萧寒都打算把他作为研究对象,好看看这家伙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抗体了。 其实萧寒也明白,古代瘟疫肆虐和此时堪忧的卫生状况有着很大的关系,毕竟病毒在这种环境中更容易生存、传播,如果一个人平日里身上、毛发中就有不少跳蚤什么的,那患病之类的事情肯定很容易就找上门来。 记得后世建国初的时候,有一种“血吸虫病”曾经肆虐全国,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复杂,无非就是许多人的肚子里寄生了一些“血吸虫”,结果导致腹部积水、脾脏增大,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极其痛苦地死去,萧寒当初还观察、研究过相关的图片、资料,看上去确实是挺渗人的,因为那些患者的肚子简直大得不正常,无论胖瘦、男女,一个个都跟十月怀胎似的,所以这种病又被叫作“大肚子病”。 当初这种病的蔓延夸张到什么程度呢?1951年国内统计的人口数大概是四亿左右,可得了这种“血吸虫病”的人竟然达到了1200万! 尤其是一些南方农村,常常一死就是几十、上百人,到处都是“棺材村”和“寡妇村”,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这种病简直可怕极了! 而这种“血吸虫病”后来是如何被消灭的呢?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就是大力消毒和注意卫生。 比如许多血吸虫的虫蛹会留在人排出的粪便里继续进行疾病传播,严重的情况下还会污染水源从而引发大规模的传染,所以当时兴起了轰轰烈烈的“公共卫生间修建运动”,以求改变许多人随地大小便的习惯。 另外后来被许多人调侃的“多喝热水”这件事也是在当时逐渐成为习惯的,因为生水确实不干净,没有经过消毒就直接喝进肚子里很容易会通过各种病菌引发多种传染疾病,而经过加热的开水不仅能有效杀死其中的病菌,喝进肚子里也有着消毒的作用。 所以建国初期几乎全国的工厂里都修建了开水房,学校的老师也会定时监督孩子们喝热水,以至于后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个“热水瓶”,它们也和手电筒并驾齐驱成为了国内最早被普及使用的工业品。 尽管萧寒不可能像后世建国初期那般在扬州境内掀起如此大的改革力度,但有了高家父子的大力倡导和监督,许多人的生活习惯确实是在一点点地改善,比如现在就很少有人在扬州城内随地大小便了,因为被抓住后会遭到很严重的处罚。 当然,“多喝热水”这件事儿确实得靠众人的自觉自醒,但只要高处恭等人把效果说得夸张一些,然后再在扬州城内多增设几个免费提供热水的摊点,总归还是能起到一定效果的,毕竟数九寒冬的天儿,能有地方讨口热水喝也算是一种福利。 可目前预防措施也仅仅能够做到这一步了,而且光是这些任务量,就足够高处恭等人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高处恭每次看到萧寒,都会忍不住皱着眉头连连抱怨,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是非常有意义的,所以吐槽归吐槽,真做起来时还是非常有干劲儿的。 而萧寒也不敢闲着,只要得了机会便会让高处恭带自己去城外的病患隔离区查看一下情况,以期能够找出什么解救之法,毕竟那里的疫情最为集中,各种不良反应的症状表现更是极为全面。 说起来这些待在隔离区的患者绝大部分都是生活没有着落的穷人,也只有他们才会在一些小恩小惠下的吸引下主动来到这里,毕竟如果没有人管他们的话,等待他们的基本上就是横死街头的命运。 而官府提供给他们的也不多,说白了不过是几间简陋到仅可以遮风避雨的茅草屋,还有每天两顿根本不足以果腹的稀薄的白粥,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愿意听从官府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毕竟除此以外,他们也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至于那些患了病的有钱人家,虽然身体上也会遭受不同程度的折磨,但至少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然后让一群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所以他们是绝对不会选择来这种地方的,而官府也没有办法将他们进行集中隔离,这就是贫富之间的差距,古已有之,比今尤甚。 尽管高处恭把大部分患了病的穷人集中在这里的最初目的不过是为了防止疫情的进一步扩散,可当他看到许多骨瘦如柴的病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连挣扎哀嚎的力气都渐渐失去时,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甚至还会忍不住向萧寒一个劲儿得摇头叹气道,“太惨啦,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萧寒的心里当然是同样的难受,不过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为众人找寻到生的希望,所以他只得打起精神,然后像个神棍似的对高处恭大声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治疗方法的!一定可以的……” 第三十六章:上门求诊 高处恭对萧寒的医术肯定是信得过的,但面对如今的这种状况,他也无法确定萧寒绝对能够找得出有效的治疗之法,可他又不好直接泼萧寒的冷水,所以只得敷衍着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吧!” 萧寒能够察觉得到高处恭语气中的迟疑与隐约的失望,不过目前的疫情愈发严重,人心有所浮动也是正常的,因此萧寒并没有再和高处恭继续这个话题,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离隔离区越来越近了,赶紧把口罩戴上吧,要是你也染上了病,伯父肯定会急坏的。” “没事儿,我身体壮实得很,戴不戴的都无所谓。”高处恭满不在乎地朝萧寒摇了摇头,可手却很老实地从怀中把那块儿蒙脸用的黑布给掏了出来,“喂,这个到底怎么戴啊?用不用把鼻子也捂上?” “呵呵……最好把用来喘气儿的地方都蒙上,光露个眼睛在外面就可以了。”萧寒说着,便从高处恭的手里把布罩接了过来,然后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帮他给戴上了,“你是不是平时都不怎么戴啊?这样可不行,记得以后听话,千万注意别染上疫情……” “额……哦,好……我知道了……”高处恭被一个同性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似乎还有些不习惯,于是便下意识地用手将萧寒轻轻一推,随即把目光瞥向一边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也记得把布罩蒙好……” “嗯,我肯定是忘不了的。”萧寒说着,便很娴熟地把口罩戴到了自己的脸上,尔后看向高处恭继续问道,“现在扬州城内的情况如何?病患增加得多吗?染病身死的有几个?” “多得根本数不过来,至于死了几个……我们也没闲工夫去管那个。”高处恭深深地叹了口气,尔后看着前方有些气愤地道,“说起来还是那些开医馆的太缺德,其实我也没要求他们像你似的到这隔离区来查看疫情,可那些医馆大夫为了防止自己被染上病,竟然一个个的都暂时关上门不做生意了,最可气的就是那个‘妙手堂’的老板朱立江,不仅不给人看病,还趁机专门开了个小窗口卖布罩、煎药炉什么的,真他娘的是钱就赚,看老子哪天不把他的药铺给封了!” “呵呵……这种人的生意做不长久的。”萧寒冷笑了一声,随即抬手一指前方道,“我要去隔离区里面看看,你是和我一起?还是待在这里等会儿我?” “废话,我当然是和你一起进去了!这还用问吗?”高处恭重重一拍萧寒的后背,随即便昂首挺胸地大步向前走去,结果还没等他走到,就被两个守在外面的兵士给拦了下来,“疫情重区,禁止入内,你们两个也染病了吗?”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老子是谁?”高处恭装作很凶的样子往兵士的脑门上轻轻一敲,随即便拉着萧寒一起走了进去,不过嘴上却笑着显摆道,“怎么样?我安排的人是不是都挺尽职尽责的?” “嗯,是挺尽职尽责的,不过就是眼神不太好,戴上个面罩就认不出来长官了。”萧寒说着,便又抬手帮高处恭把面罩给戴好了,而高处恭则还叽叽歪歪地跟萧寒辩驳什么“这都是我提前吩咐好的”…… 等进了疫情隔离区之后,萧寒和高处恭的情绪便不自觉地沉了下来,因为放眼所见,全都是深受病痛折磨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的看上去尽皆形容枯槁,面相消瘦,眼神中连一点儿光都没有。 说实话,萧寒之前也来过这里两次,可当时的情况并不像现在这般严重,至少许多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知道自己是大夫的时候,情绪都显得很是激动,可此时再看,似乎他们已经开始放弃生的希望了,活着就是受罪啊…… “很多人的病症反应都不一样,所以我一直没能找到具体的病因,可……可这病来得也太猛烈了些……”萧寒说话的时候瞥了高处恭一眼,似乎是在向他解释,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而高处恭也破天荒的没有回答,就只是沉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萧寒在现代的时候见识过许多烈性传染病,甚至诸如“天花”、“霍乱”等被古人畏之如虎的这些疾病对于萧寒来说都不在话下,因为现代医学已经找到了正确治疗它们的方法,可萧寒没想到的是自己现在竟然遇到了一种在现代没有见识过的烈性传染病,尽管它和许多传染病极其类似,但萧寒还是能够发觉到其中细微的不同之处,而正是这些不同,才导致了治疗的不顺利。 “老天爷,我到底该怎么办啊!”萧寒仰起头在心中长叹了一声,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倒在地上的病患爬到了萧寒的脚边,然后用手死死地抓住萧寒的鞋子,气若游丝般断断续续地道,“大……大夫,救我,我……我不想死……” 萧寒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这才发现地上的病患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可此时的他却被生活和病痛折磨得瘦成了一个细杆儿,他没有戴口罩,因此萧寒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皲裂的嘴唇,没有一丝的血色的面庞,而且当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趴在那里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唔……你……你还是不要靠他们太近得好……”高处恭哑着嗓子提醒了一句,可自己却躬下身去探了探那个患者的鼻息,尔后异常沉痛地看向萧寒道,“死了,已……已经死了……” “死……死了?”萧寒的嗓音止不住的有些发颤,突然间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冲动,而高处恭也看出了萧寒的不适感,于是连忙直起身来扶住他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个……这个少年还是赶紧让人烧掉吧,要不然疫情传染得会更严重。” “是啊,要烧掉的……”萧寒木讷地点了点头,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移动分毫,而就在这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一抓高处恭的袖子问道,“扬州城外……那些打仗死掉的人……那些死尸……都是怎么处理的?全都烧掉了吗?” “这……好像没有全烧掉吧……”高处恭挠了挠头,似乎还不明白萧寒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好像是当时觉得太麻烦,就都给抬到附近的低谷扔掉了……” “操!你们当时就不该省这个力气!”萧寒重重地一推高处恭,随即大叫着向前跑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我找到病因了……” 第三十七章:富家子弟 经过细致的诊断与分析,萧寒终于找到了这次瘟疫的成因,那就是未经处理焚烧的大量死尸引起的大规模细菌传播。 一般来说,像这种原因引起的瘟疫都是出现在夏季,即天气炎热的时候,因为彼时温度较高,尸体容易腐烂发臭,而到处横行的蚊虫鼠蚁则会趁机将这些细菌传播到人群之中,继而发展成病毒,最终演化为大规模的瘟疫流行事件。 这也是为什么赵匡胤、高怀德并没有重视此次战后尸体焚烧、处理的原因,毕竟在他们看来,天热的时候尸体才会腐烂发臭,继而有可能引发疫情流行,而在这寒冷的秋末、初冬,未经焚烧、处理的尸体是不会有什么危害的,事实上这也是大多数人的共识,所以他们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可那些来自北方的士兵忽视了很重要的一点儿,那就是扬州水文丰富,冰冻期也会相应晚上一些,而那些处理尸体的士兵为了偷懒,又顺便把死尸都堆积到了多水的低谷地区,这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了此次疫情的导火索,因为水污染向来是引发大规模传染病的重要原因之一。 虽说此次瘟疫的爆发确实有着许多凑巧的成分,但无可否认的是未经处理的死尸在这其中起到了绝对的作用,同时也是因为这次疫情爆发的特殊性,才导致了萧寒一直没能发现具体的病因,从而耽误了疾病的治疗。 说起来在后世的时候,已经很难产生这样的传染病成因了,即使是某地发生了大规模的地震,众人也会相应的做好疫情防护工作,从而在源头上消灭传染病爆发的可能。 或许像一些战乱频发的非洲落后地区还存在这种现象,但萧寒平日里是真的接触不到,更何况此次扬州的瘟疫又与普通的情况有所差异,所以也难怪身为现代名医的萧寒竟然被难住了。 不过好在如今已经找到了病因,尽管治疗起来仍旧是一个麻烦事儿,但总比之前像个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瞎撞要强得多。 反正对于萧寒来说,这种传染病的病理都是相似的,无论其中的细菌和病毒如何变异,大方向上的治疗肯定都是一样的。 可令萧寒感到沮丧的是,等到配药的时候他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毕竟在现代人看来平平无奇的消炎药对于这个时空的人来说都是不可得的,当然,身为医生的萧寒自然也明白“青霉素”的发现在世界医学史上有着多么重大的作用,不过以目前他的能力来看,肯定是研制不出来的。 试想一下,一个习惯了用西方医学技术为病人治疗的医生,此时突然只能用各种中草药来进行药物配制,这其中的艰辛自然是不言而喻,好在萧寒前世的中医学底子还不错,要不然他也免不得在这件事上成为“睁眼瞎”。 药物的配制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有时候差上那么一两味药,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萧寒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儿,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去试验,好在他能判断出什么药物是不该用的,所以给病人进行临床治疗时倒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异常反应,顶多就是疗效显著与不显著的区别罢了。 程潇能够看得出萧寒身上面临的压力,所以她平日里除了照顾自己的母亲以外,一得了空闲就会跑过去帮萧寒的忙,以期他能够顺利地研制出来对抗瘟疫的有效药物。 而萧寒在忙着配药的同时,偶尔也会过去瞧一瞧程潇母亲的病情状况,只不过令他略感失望的是,自己配出来的那几个方子都没能产生奇效,程潇的母亲喝了之后病情也没有太大的好转。 “唉,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感觉这个方子应该没问题啊……”萧寒气馁地将手指插进自己的发丝里,一时间在程潇母亲的病榻前活像个闹情绪的孩子,“再研制不出来的话我真要崩溃了……” “没事儿,不要着急,伯母相信你的……”程潇的母亲睁开眼睛冲萧寒笑了笑,可声音听起来却显得有些无力,“潇儿相信你,大家都很相信你的……” “伯母,我……”萧寒尴尬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程潇的母亲,而就在这时,李辰突然端着一碗刚煎好的药走进来道,“伯母,赶紧趁热把药喝了吧……” “给我吧,我来喂伯母。”萧寒从李辰的手中接过药碗,似乎是想要缓解自己心中的内疚,可谁知还没等他把药汤喂进程潇母亲的嘴里,便察觉出了一丝丝的不对劲,“诶,李辰,这是我让你照着煎的那副方子吗?这味道可不一样啊!” “额……寒哥,我……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李辰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随即瞥了一眼萧寒手中的药碗道,“这是我从……从‘妙手堂’买来的方子,他们说很管用的,我刚才去的时候有好多人在那里排队买呢……” “妙手堂?那就是朱立江研制出来的方子呗?” “嗯……应该是吧……”李辰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唇,尔后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程潇母亲道,“我这不是想着给伯母治病嘛……” “你想个屁啊!朱立江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这药能随便乱吃吗?你竟然相信他能……”萧寒说着,便要上前给李辰一巴掌,而程潇赶忙在旁边拉住他道,“萧寒,你别生气,或许这药真的有效也说不定呢……” “哼!这药如果有效的话,我他娘的就把自己的姓倒过来写!”萧寒说着,便把鼻子凑近药碗闻了闻,然后用舀了一勺尝了尝,结果瞬间脸色就变了,“操,这个傻逼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啊!” “怎么了?寒哥,难道这药……” “能怎么着?这药他娘的是骗人的呗!”萧寒说着,便把药碗往地上重重一摔,药汤登时就洒了一地,“这就是普通治风寒的药加上了点儿生姜和甘草,能有效才怪呢!” “寒哥,你……那你也别摔了啊,这碗药还挺贵的呢……”李辰有些惋惜地看着地上的药物残渣嘟囔了一句,结果不防萧寒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袖子,然后将他往门口一拖道,“走!跟我去‘妙手堂’,我可不能眼睁睁地就这样看着他卖假药害人……” 第三十八章:跟我走吧! 笔者还在修改,老读者朋友可以从第七章开始读,从那里往后修改就非常大了,谢谢! 第三十九章:问诊 “萧大夫,您看……我爹平时就这样连咳带喘的,而且痰也特别多,尤其这几天更严重,不仅走路得让人搀着,有时候连说话都不利索……”胡政叹口气向萧寒解释着,一时间脸上的神色也显得沉重了起来。 “胡公子稍安勿躁,在下定会为胡老爷仔细诊治。”萧寒对着胡政恳切地安慰了一句,随即便跟着他来到了胡政老爹胡宗山的榻前,而直到这时,萧寒才看清楚这个“胡老太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只见他身材胖大,须发有些稀疏,面相看上去有点儿凶,在萧寒猜测大概五十岁左右,光瞧五官还真跟他儿子胡政有六七分相像,嗯,都属于那种长得很一般的路人脸,唯一特殊的就是这个胡宗山长了一对硕大的招风耳,跟年长版的大耳朵图图还挺相似的,也不知道这跟他发家致富到底有没有关系…… “爹,这是我专门请过来的萧大夫,他是太医署的太医,您别看他岁数小,医术却精得很,现在就让他给您瞧瞧吧!” 旁边胡宗山的几个妾室听胡政这么一说,全都不由得一阵发愣,但由于胡政在家里头地位高,她们也不敢多言语,就只是拿怀疑的目光不住地往萧寒身上瞟着。 说实话,如果胡政不是胡宗山独子的话,估计那几个女人家都会认为胡政这是想害死老爹、图谋家产呢! 而胡宗山虽然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心思精明,但自问也没见过岁数那么小的太医,好在那么多年的经历沉淀使得他的气度依旧,因此他并没有像普通人那般出言质问,而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好,那……那就先……先诊诊脉吧!” 话是这么说,但胡宗山的动作、态度却很随意,把胳膊往旁边一搭,便又伏着身子吐了两口浓痰,看那意思估计是想简单测试一下萧寒的医术,若是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不济事的话,估计萧寒也只剩下被客客气气请出去的份儿了,当然胡政回头肯定也免不得要遭受一顿叱骂。 不过萧寒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对方只要肯痛痛快快给自己诊病的机会就好,所以他把身上背的药箱往旁边一放,便搭上手指为胡宗山诊起了脉来。 胡宗山斜眼瞥着萧寒诊脉的动作,发现眼前这少年倒是很老练,绝非一点儿医术都不懂的人,这让他的心中不由得安定了几分:看来自家小子也不傻,并没有真请回来一个只会吹牛却什么都不懂的棒槌。 萧寒心知胡宗山这个毛病比今日“御赐堂”中的那些人要严重得多,所以他也不敢懈怠,替胡宗山诊完了左手的脉搏后,又换过他的右手看了看,甚至最后连胡宗山榻边那个痰盂里的浓痰都没有放过。 胡宗山见萧寒如此,心中对他的评价和信任不免又多了几分,而紧接着萧寒便皱着眉头看向胡宗山道,“胡老爷这个‘嗽喘’的毛病确实挺厉害,而且是虚实夹杂之症,这实证乃是‘寒喘’,即由风寒犯肺,加之痰湿停聚,气逆痰升所致,至于虚症则是‘肺虚’,肺为气之主,气阴二伤,所以也难怪胡老爷平日里会那么难受了。” 旁边胡政听完萧寒这一通描述,瞬间就感觉一阵头大,因为他基本上什么也没听懂,可胡宗山听完之后,却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嗯……您刚才说……您贵姓?” “胡老爷客气,在下免贵姓萧,单名一个‘寒’字。” “哦,原来是萧太医,你……你说的没错,之前……之前有俩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啊咳咳……”胡宗山话未说完,便又是一顿猛喘,旁边胡政见状,赶忙扶住自己老爹给他捋了捋后背,而憋得面色通红的胡宗山在咳嗽了好几声后,才终于吐出了一口痰来。 “哎呀,这天天……天天闹病闹得我都不想活了……”胡宗山捂着自己的嗓子舒了两口气,尔后看向萧寒继续说道,“那两个大夫开的方子……吃了倒是有点儿用,但往后就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了……” “萧大夫,您既然看出来了,就赶紧给我爹开几服药吧,你看我爹一天天的这么闹病,我们心里头也不好受啊!”胡政看着萧寒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不由得现出了些自责之色,看来这家伙倒也算是个孝子。 “胡公子不急,给胡老爷对症开药是一定的,但我必须得先把所有的毛病都问清楚了。”萧寒冲胡政摆了摆手,尔后把旁边胡宗山的那几个妾室和伺候的下人全都叫了过来道,“胡老爷说话费劲,那我就直接问你们好了,你们可一定得仔细说清楚,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 “嗯嗯,萧大夫您尽管问,我们一定好好回答!”胡宗山的几个妾室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已经对萧寒的医术完全信任了。 “好,那我问你们,胡老爷这病是不是晚上的时候更严重?而且还畏寒背冷、痰鸣之声异常?” “嗯,没错,老爷晚上睡觉的时候喘得最厉害!” “那胡老爷流不流汗?” “这……”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尔后其中有一个坚定地点了点头道,“老爷身子发热,但不怎么流汗。” “哦,这样啊,难怪我看方才胡老爷脉象浮紧,如此说来应该还兼有风寒表证。” “啊?原来还有别的毛病?”胡政皱了皱眉头,一时间脸色显得更难看了。 “依我看来,或许胡老爷还不止这两种毛病,不然只是单纯‘嗽喘’的话,估计扬州府其他的大夫也能治好。”萧寒说着,便安慰性地拍了拍胡政的肩膀,“但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尽力把胡老爷的病给治好,不过接下来我会问得更详细,你们也要尽量说得清楚一些,毕竟胡老爷岁数大了,身子毛病多一点儿也正常,如果要是哪样病没看出来,咱这麻烦可就大了……” 第四十章:开方子 其实有时候大夫跟你说得越多,你心里头就越安稳,而如果大夫光忙着自己闷头诊治的话,那么病人和家属的心里就会越没底。 所以萧寒现在问得那么详细,一是想要摸清楚胡宗山身体的所有状况,以防自己因为诊断不明而无法治愈胡宗山的病,二来这也算是一种让胡家人安心的方法,毕竟你和他们交流得越多,他们就越觉得你这个大夫诊病仔细,某种程度上对你的信任也就更强一些。 “请问胡老爷平时喜欢吃什么?喝酒喝得多吗?” “这……我爹平时喜欢吃肉,酒嘛……喝得也不少!” “哦,这样啊……那胡老爷平时脾气如何?嗯……就是让胡老爷着急上火的事儿多吗?” “咳,做生意嘛,起起伏伏的烦心事儿肯定少不了,就比如在我爹得这病之前吧,就遇见一档子快要谈成的生意黄了,估计我爹当时也是因为这个事儿有点儿生气……” 听胡政这么一说,萧寒瞬间意识到胡宗山这可能是中风前兆,因为这老爷子的饮食和生活习惯实在是太不健康了! 不过萧寒并没有妄下结论,而是凑到胡宗山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结果发现这老头确实有口眼略微歪斜、面部肌肉僵硬的毛病,“胡公子,你之前说胡老爷平时下榻的时候都得让人搀着,他是自己走不动道了吗?” “额……我爹老说他左腿没劲儿,估计是身子虚,那我肯定得找个人搀着他走啊!” “嗯,我明白了。”萧寒冲胡政点了点头,结果在一旁喘了半天的胡宗山也开始心焦了,于是他忍不住喘着粗气看向萧寒道,“萧太医,这……我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萧寒并没有跟胡宗山说他这大概率是中风前兆,毕竟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说出来再把人家老爷子给吓着,因此萧寒便较为保守地告知道,“您这是嗽喘生痰,痰阻经络,兼有淤血阻滞,以致心、肝、肾三脏阴阳失调,再加上忧思恼怒,饮酒饱食,则气血运行受阻,经脉痹阻,失于濡养……” 对于萧寒说的这些东西,胡宗山表示自己也听不懂了,所以他就只是冲萧寒用力地摆了摆手道,“萧太医,你不用给老夫解释得那么详细,只要是你开了方子,老夫直接照着吃便是……啊咳咳……” “好,胡老爷您别激动,待我考虑清楚了就马上为您开方子。”萧寒说着,便上前两步在胡宗山的肩井穴和曲池穴处揉捏了一番,“怎么样?胡老爷,感觉好些了吗?” “嗯……萧太医给按得舒服……”胡宗山随口应了一句,但喉咙中的痰鸣之声仍非常明显,看来这老头儿确实是病得挺严重的。 “咦?萧大夫,难道给我爹按摩穴位也能管用?” “肯定能有点儿作用,但效果也不大,最主要的还是得靠药物治疗……这样吧,我给你说几个关键穴位,没事儿的时候可以给老爷子揉一揉,揉到有酸麻肿胀的感觉就差不多了,这是委中穴、这是风市穴、这是合谷、这是三阴交、这是足三里……哎呀,回头我直接给你画幅图好了!” “好的、好的,多谢萧大夫!” “不用谢,这都是应该的,对了,胡公子,能不能麻烦你再把其他大夫给胡老爷开的方子拿过来让我看一下?” “萧太医,我去给您取!”胡宗山的一个侍妾举起手来自告奋勇道。 “好的,多谢。”萧寒冲那女人点了点头,尔后又趁着她去拿方子的这会儿工夫,把胡宗山平时的一些情况甚至详细到排便状况都大概问了一遍。 等到胡宗山的那个侍妾把其他大夫给开的方子都拿过来以后,萧寒问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他便从女人手中接过那一叠药方看了起来,而胡政等人见萧寒如此谨慎,心中也免不得有些七上八下:难道是之前的方子都吃错了?该不会真那么倒霉吧? “唔……我都看过了,这些方子有的治标不治本,有的则是根本不对症,还是让我再给老爷子重新开几服药吧!胡公子,取纸笔来!” “诶,好,萧大夫您说,我这儿都记着呢!” “嗯,我接下来说的是三副方子,你先记第一副。” “啊?三副方子?怎……怎么还开三副?” “呵呵……要治重症,自然需猛药、奇药,胡公子放心,这三服药一副是用作通络活血,还有一副是用作定喘止咳,最后一副则是给胡老爷调养身子的,三副药方,三管齐下,想来应该能对胡老爷的病起大作用。” “哦,好!呵呵……其实我也没其他意思……”胡政红着脸挠了挠头,而胡宗山也因为自己儿子多嘴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无妨,那接下来我就要说第一副方子了:白附子三钱、秦艽五钱、羌活三钱、独活三钱、防风四钱、当归三钱、白芍三钱、熟地两钱、川芎三钱、白术五钱、茯苓两钱、黄芩四钱、生地……算了,把生地去掉,加半夏和南星四钱,最后再添上全蝎!” “第二副药:麻黄三钱、桂枝三钱、白芍四钱、干姜两钱、细辛两钱、苏子三钱、白芥子三钱、紫苑四钱、杏仁四钱、葶苈子四钱、生麦芽五钱……” “第三副药:半夏五钱、天麻三钱、白木三钱、茯苓三钱、橘红三钱、甘草两钱、生姜三钱、大枣三钱、竹茹两钱……” 等到记完了这三副方子,胡政手心里也不由得出了些汗,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这些,随便往手背上一抹,便又拿着方子跟萧寒仔细核对了一遍,生怕因为疏忽而遗漏下什么。 此时胡宗山已经喘得难受极了,所以他见萧寒开完了方子后,便赶忙冲胡政挥了挥手道,“赶紧找个下人去最近的药铺抓药,快些去!” 萧寒本来还想让胡家人去自己的“御赐堂”抓药,可转念一想,只要这方子对症,自己又何必在乎多赚这点儿药钱?于是他便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就在附近的药铺抓吧,回来得越快越好!” “得,多谢萧大夫体谅,离我家不远就有个药铺,这天也黑了,干脆我自己去吧,别回头再让下人出了差错!”胡政说着,便拿起那三张药方直接就出了屋子…… 第四十一章:这方子有问题啊! 离胡府不远有一家医馆名叫“回春堂”,里面有两个坐堂大夫,一个叫陈庆昭,生得比较白净,医术在这扬州城内也算是颇有名气的,另一个叫朱建生,长得有些黑胖,医术较陈庆昭要差上一些,但贵在心眼儿不错,平时也懂得关心病患,所以“回春堂”的生意因着这俩坐堂大夫倒还一直都不错。 却说等萧寒给胡宗山开完药方后,这天就已经黑了下来,所以胡政也没往远处跑,就直接到这“回春堂”来抓药了。 “回春堂”的陈庆昭和朱建生之前都给胡宗山看过病,只不过最后却没能给人家老爷子治好,因此当正在屋子里值班坐堂的朱建生一看到胡政过来了,便立刻笑呵呵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胡公子,这次是不是又为了老爷子的病过来的?” “这次我自己带方子过来了,你只管照方子抓药便是。”胡政把药方往桌子上一拍,神色和言语间都带着一股匆忙之意,“看好了是三副方子,你可千万别给抓错了!” “哦?这次已经提前开好方子了?”朱建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也不好意思问胡政到底是从哪里开的方子,毕竟他当初没把人家老爷子的病给治好,如果此时问得太多,保不齐人家心里会想些什么。 但朱建生略一思量,突然又觉得这件事儿有些蹊跷:如果是其他医馆的大夫给开的药方,为什么非得支使到自己这里来拿药?难不成开这方子的是个行走江湖的“草头医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因为若是开错方子的话那可是能吃死人的!保不齐回头连自己的“回春堂”也得受牵连,毕竟这药可是从“回春堂”抓的! 说起来这也是朱建生脑补过多,他哪里想得多胡政不过是急着抓药这才随便找了家离得近的大医馆?因此出于一个医者的职业责任感外加一点点的好奇心,朱建生忍不住把那三副方子大致浏览了一遍,结果这一看就把他给惊着了:这是什么人开的方子?这……这也太大胆了!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胡公子,敢问这药方可是针对胡老爷的病开的?” “对啊……”胡政瞅了瞅朱建生,又瞥了一眼他手中拿着的药方,随即不耐烦地朝他摆了摆手道,“你别管那么多了,就直接照方子拿药吧!” 胡政这话说得有些冲,但朱建生倒是不怎么介意,毕竟当初他没把人家的病给看好,人家没有什么好言语也是正常的,于是朱建生便耐着性子继续问道,“敢问这药方是何人所开?” “你问这个干嘛?我说了你只管抓药就好……” “胡公子,非是在下多嘴,而是……而是这个方子它有问题啊!” “哦?那你说说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有什么问题,而是方子根本就没这样开的啊!”朱建生心急地挠了挠头,随即深深叹了口气道,“胡公子,你就先告诉在下这方子是何人所开吧!不然的话在下真不敢随便给你按方开药……” “呵呵……好,那我就告诉你,这方子乃是一御医所开,不过……他今年只有十五岁……” 哈?十五岁的御医?你这是逗谁玩呢?朱建生咧咧嘴忍不住一阵苦笑,可谁知胡政这时候却不耐烦了,直接抬起手一拍桌子道,“你到底给不给我抓药?如果不抓的话我就直接去别的医馆了……” “额……好吧,那我现在就为胡公子抓药。”胡建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其实他倒不是想赚胡家这点儿药钱,而是实在不放心胡政就这样稀里糊涂随便把药抓了回去,所以在转身去配药的时候,他又在私底下吩咐伙计道,“你快点儿把这几副方子抄下来,等会儿陈大夫来了,你把这几个方子交给他看看,如果回头真惹上了什么官司,这也算是咱们的一个凭证。” 其实偷偷抄别人的方子,在这个年代还是一种很不齿的行为,但此时情况特殊,胡建生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而当他把抓好的药交到胡政手里时,又主动向他提议道,“胡公子,这药已经替您包好了,肯定一味也不差,不过为了防止有什么意外,就让我随你走一趟吧!我不会另收诊费的……” 胡政心知这朱建生是出于好意,而且让他随自己走一趟倒也是有利无害,因此胡政便冲他点了点头道,“好吧,如此便麻烦朱大夫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胡老爷没事儿便好。”朱建生说着,便拿起药箱跟着胡政一起直接出了“回春堂”的大门…… 随胡政一起前往胡府的路上,朱建生仍旧没有放弃对那三副药方进行辩证的思考,可无奈研究了半天,朱建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他只好暂时放弃了这一努力,准备到胡府上好好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胡家真要是来了个江湖骗子的话,那自己必须得在关键时刻表现出一个医者应有的责任感来! 不过胡政看着朱建生那副眉头紧皱的样子,心里倒是不觉有些好笑:这个朱大夫医德倒是不错,可惜医术却是差了一些,自己等会儿可得看好,如果他要是敢在府上乱来的话,自己一定得把他给拦住了!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到了目的地,而在门口迎候的下人一看到胡政的面,便赶紧在一旁躬身说道,“少爷,您快点儿进去吧,老爷在里面都等急了!” “嗯,好,我这就进去,要说老爷子真是个急脾气,我满打满算也没耽误多少工夫嘛!”胡政嘴上这样嘟囔了两句,可身下的动作却是不慢,带着朱建生便一路小跑地奔到了胡宗山待的屋子里面。 胡宗山此时正躺在床榻上喘得厉害,结果他一抬眼看到胡政旁边还跟着个朱建生后,立刻不满地眉头一皱道,“不过让你去抓个药,怎么还把别的大夫给请来了……” 第四十二章:煎药的学问 胡政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对萧寒的开的方子还有一点疑虑,所以才把朱建生带回来以防万一,于是便随口撒了个小谎道,“爹,我这是从朱大夫的‘回春堂’抓的药,朱大夫心好,怕咱们府里的下人煎药的时候出差错,所以就想着亲自过来帮忙煎一下。” 朱建生在后面听胡政这么一说,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抽: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来帮你煎药了? 可还没等朱建生开口解释,胡宗山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既是如此,那便麻烦朱大夫了。” 得,自己辛苦跑来一趟,结果竟成了煎药的伙计!朱建生苦笑着叹了口气,而胡政见状则在一旁低声安慰道,“辛苦朱大夫,您就先帮忙煎个药,待会儿我定会多付给您些诊费!” 可怜朱建生哪里是为了赚胡政这点儿诊费?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他一时间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因此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答应了。 不过萧寒心知这几服药煎起来颇为麻烦,而且还有其特殊之处,于是萧寒忍不住看向朱建生开口提醒道,“这位……朱大夫是吧?煎第一副药的时候记得加清酒七升,煎第三服药的时候记得加白蜜二合……” 朱建生被支使着去干煎药的活计本就心中有气,此时又让萧寒这个十几岁的少年提醒了一句,他自然感觉更不爽了,因此下意识地脱口怼了一句道,“我行医十数年,煎药的法子自然烂熟于心,须知有时差了一分火候、甚至一味药煎得不到位,这药效就会大打折扣,更何况在煎药的时候擅自胡乱添加!” 萧寒见朱建生如此态度,心中不由得一阵纳罕:这人哪来那么大的火气?既然是我开的方子,又告诉了你怎么煎,你直接照着做不就得了?干嘛说那么多没用的屁话? 不过考虑自己现在正帮人治病呢,萧寒倒也没有直接发作,而是耐着性子对朱建生解释道,“我这并非胡乱添加,难道阁下没有见过汉时张仲景神医所著《伤寒论》中煎‘炙甘草汤’的法子吗?” “这……你这是什么话?我一个给人治病的,怎么可能没看过仲师的《伤寒论》?那上面确实写着煎‘炙甘草汤’的时候需要佐以清酒,可你这方子……这方子又何须添什么清酒煎熬?真真是……是‘邯郸学步’!” 要说朱建生平时可是很少跟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但这次既然让萧寒赶上了,萧寒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罢休,于是他便当着胡家父子的面冷笑一声道,“阁下既然知道《伤寒论》中煎‘炙甘草汤’的时候加了清酒,难道还不明白仲师为何要加清酒吗?” “这……这……仲师既然在方子里加了清酒,我们只管照着做便是,难道你还想质疑仲师的方子吗?” 额……深入思考一下就是质疑了?看来眼前这人行医的时候不动脑子啊!萧寒在心中小小地汗了一下,随即带着些同情的目光看着朱建生解释道,“我这并非质疑仲师,而是在向仲师学习,仲师当初佐以清酒同煎,目的是在于借酒行气血、通经络、和阴阳、助行药势、宣痹通阳,而我这第一副方子便是为为胡老爷活血通络之用,加些清酒同煎自然能够增强药效……” “至于第三副方子中加白蜜的原因,则是取其和中之效,顾护胃气以及甘润缓急之效,辅佐主药发挥作用,须知前两副方子药效峻烈,而白蜜恰可以润燥止痛,当然,我也不否认有一点点取甘以矫味的作用,毕竟前两副方子实在是太苦了,我怕再喝这第三碗药汤的时候,胡老爷就坚持不住了……” “这……这……”朱建生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驳,可他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辩起,因为眼前这少年说得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本来朱建生一开始还在纳闷屋子里这个少年的身份,可此时听到了萧寒的这番说辞,再联想前时胡政所提及的“十五岁的御医”,朱建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难道你……这方子难道是你开的?” “当然是我开的了,要不然我刚才嘱咐你那些事情干什么……”萧寒皱着眉头看了朱建生两眼,一时间感觉眼前这个人更奇怪了。 “朱大夫,这药你还能不能煎了?你若是煎不了,啊咳咳……”胡宗山在旁边听着萧寒和朱建生的这番对话,心中早就感觉不耐烦了,只不过碍于颜面,他才没好意思立刻发作,可此时听着朱建生越问越多,他自然再也无法忍受,只可惜刚开口说了两句,便又立刻连呴带喘地难受了起来。 “哎呀,那个……朱大夫,算了吧,这药还是由我亲自来煎,你……你若是懂按摩之法,过来帮胡老爷揉揉穴位也是好的……” “额……没,不用了,还是我去煎吧,你……你来照顾胡老爷。”朱建生被萧寒和胡宗山的话臊得满脸红通,一时间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可偏偏萧寒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道,“葶苈子、车前子还有蚕砂等药物要包煎,这个你总知道的吧?” “这……这我当然知道,人参要另煎,还有的需要先煎,这个我是懂的。”本来朱建生还想冲萧寒吼一句“那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你告诉我”之类的,可此时不知为何他竟是再也没有这种勇气了,于是抓起那些药物便逃也似地出了屋子,而胡政看到朱建生这副模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道,“行不行啊,算了,我还是过去看看吧,省得他煎药的时候再出了什么问题……” “唉,怎么总是有那么多古板拘泥、墨守成规的人?有时候先贤传下来的东西,不光是学会就得了,自己也得好好去想一想到底是为什么啊!”看着朱建生离去的背影,萧寒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随即又小心翼翼地为胡宗山按摩起了穴位…… 第四十三章:见证奇迹的时刻(上) 朱建生这个人的医德确实是很好的,即使他方才被萧寒在众人面前“教育”了一番,但煎熬药物时仍小心翼翼的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毕竟这关乎病患的人身安全,他是绝对不敢马虎大意的。 当然,与此同时朱建生也在细细回味着萧寒方才的那番话,因为那对于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更何况这些话还是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其实朱建生多年来医术不见长进的很大原因便是他性格上的拘泥刻板:只要是古代医学圣贤交待的东西,他便照做不误,而从来不会去深入思考这其中原因以及得失利弊,反正只要是医学圣贤写下来的成方,那就是万古不易之真理! 所以朱建生行医的长处便是他博览群书,对于许多儿科疾病以及脏腑气血之病有着极其深厚的知识储备:只要是医学圣贤提到过的方子,就鲜少有他朱建生不知道的,到时候别管是什么病,朱建生就只需要根据成方对症开药。 但朱建生的短处便是只要遇到一些复杂且医学圣贤没有提及过的东西,他便对此束手无策了,说起来这家伙倒跟现代那些一直努力背书却不懂得消化理解以至于成绩一直在中游上下浮动而无法取得较大进步的“乖学生”是有点相像的。 可谁知一直墨守成规的朱建生今日偏偏就遇到了“怪胎”萧寒:此人对于传统的中医理论有着极深的了解,而且还融入了自己的辩证思考,再加上他来自后世,吸取了无数经人总结概括下来的重要经验,随便露上一小手就足够把朱建生给按在地上摩擦了,所以也难怪朱建生对萧寒所说的话根本无法反驳:他是真的辩不过啊! 尤其一想到萧寒此人竟然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朱建生的心里就像是生了一根刺一般,他难受啊: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学会给人看病的呢?要知道自己十几岁的时候还……唉! 因此虽说朱建生现在对萧寒的医术已经有了一定的信任,但他仍然无法相信或者说不愿意去相信萧寒能够这么轻易地就治好胡宗山的病,所以在煎熬萧寒开的那三副药方的同时,朱建生又在私底下多煎了一副药:这是一副类似于泻药的方子,只要胡宗山吃完那三服药后有了异言反应,朱建生便会立刻把这碗汤药给胡宗山灌下去,尽管这样会让胡宗山受不少罪,但也总比他吃错药、毁了身子要强得多。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朱建生带来的药箱里还专门装了一包银针,目的也是用针灸疗法给胡宗山催吐用的,总之朱建生自己是做了完全的准备才过来的! 朱建生明白如果自己无法在众人面前辩倒萧寒,让胡家父子明白这副药方有问题的话,那就只能让胡宗山“以身试法”,等到胡宗山发现这方子确实无用之后,自己再挺身而出,把“误信他人”的胡家老爷子给救下来。 “唉,这样多多少少都会让病人的身体受到些损害,但无奈之下自己也只能如此了!”朱建生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时间对于胡宗山的遭遇表示非常痛心,“说起来都怪那个乱开药方的少年,不过他这也是年少轻狂,可以理解,如果待会儿胡家人对他不满的话,自己可得为他多说几句话,毕竟这少年是个好苗子,如果他能改掉骄躁的毛病,自己倒愿意收他为徒,并将自己治病救人的本事悉数传授于他……” …… 朱建生为胡宗山煎药的这会儿工夫,萧寒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为胡宗山按摩揉捏,同时还就生活中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对胡宗山进行了必要的提醒。 说起来萧寒在现代的时候就很擅长与病患进行沟通交流,甚至还曾被同事笑称为医院里的“交际花”,所以他和胡宗山一家人之间的沟通还是很愉快的,只不过当萧寒提出让胡宗山暂时“戒酒戒肉”时,这个老头的神情倒是显得有些犹豫,可后来在萧寒的极力劝说下,胡宗山还是点点头勉强答应了,而胡政也非常严肃地表示一定会替萧大夫监督自己的老爹。 接下来萧寒又就一些养生细节和胡宗山进行了讨论,老头对这个自然也很感兴趣,但往往说不上几句话,胡宗山就喘得不像话了,因此最好只好变成了萧寒自己说,胡家人围着仔细听,那场面看起来好像是某个大师在布道讲法一般。 煎完了药汤和胡府的下人一起端进来的胡建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这让他下意识地眉头一皱,但却没好意思说些什么,就只是叹口气提醒了一句道,“胡老爷,这药汤已经煎好了。” 萧寒一听说药汤煎好了,立刻上前两步检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胡建生煎药的本事倒是不错,估计让自己亲自煎的话也就煎成这样了,于是萧寒便看向朱建生笑着赞了一句道,“朱大夫这药煎得不错啊!” 朱建生听到萧寒这句话后,脸上的表情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废话,我行医那么多年,煎个药还能有问题?用得着你这个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少年来评价我? 因此朱建生连回都没回,就只是傲娇地把目光瞥向了一边,然后指着摆在桌子上的那几碗药汤道,“这是第一副药,这是第二副药,这是第三副药……” “嗯?这怎么还多出来一碗药?这碗药汤是干什么的?”萧寒下意识地伏地身子嗅了嗅,结果朱建生却红着脸往前一挡道,“你就别管这碗药汤是干什么的了,总之那三服药我煎得没错,你若是全都准备好了,就赶紧喂胡老爷喝第一副药吧!” “呵呵……什么玩意儿啊,还搞得神神秘秘的……”萧寒笑着嘀咕了一句,随即便端起用第一副药方煎熬而成的药汤走到了胡宗山的身边,然后喂着胡宗山大口地喝了下去,与此同时旁边的胡政和朱建生等人全都不自觉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第四十四章:见证奇迹的时刻(中) 其实当胡宗山服用第一碗药汤的时候,胡政一家人甚至包括胡宗山心里都还是有一点点担忧的,而朱建生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他此时已经把手搭在了那碗用来催吐的汤药上。 不过萧寒看上去倒是显得异常镇定,喂着胡宗山喝完第一碗药汤后,便在一旁轻声叮嘱道,“胡老爷,这药汤喝下去之后你可能会有些难受,但忍上一会儿就好了,您千万不用害怕。” “嗯,我明白了……”胡宗山点了点头,可还没等话说完,便忽的感觉体内一阵翻涌,紧接着只见他憋得满脸通红,喘息声和喉间的痰鸣声也越来越重,甚至就连额头上都现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时的胡宗山已经在榻上坐不住了! “哎呀,萧大夫,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爹怎么看起来比……比刚才还要严重了?”胡政身子一软,吓得差点儿没直接瘫倒在地上,而胡宗山的那几个侍妾一时间也是花容失色,别管真情还是假意,反正一直“老爷、老爷”的哭个不停。 至于朱建生的表现那就更为激动了,毕竟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于是他赶忙端起自己煎的那碗“泻药”道,“你看,我就说你这第一副方子药性太烈,胡老爷的身子肯定承受不住,来,快,给胡老爷把这些药汤服下去,只要胡老爷把服下去的药给排出来,那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哈?把喝下去的药排出来?那我特么的不是白忙活了?于是萧寒立刻指着朱建生断喝一声道,“你住手!谁让你给胡老爷乱服药的?” “这……哪里是我给胡老爷乱服药?明明是你给胡老爷乱服药!你看胡老爷现在……” “哎呀,我没工夫跟你解释,总之你别乱搅和啊!耽误了我给胡老爷治病,你可负不起这个责任!”萧寒说罢,便又赶忙坐到了胡宗山身边,然后扶着他的身子大声问道,“胡老爷,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嗓子里有好多痰,然后卡着吐不出来?就好像是都黏在一起的感觉……” “嗯……”胡宗山通红着脸憋出了那么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而萧寒听到胡宗山的这个回答后,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直接抬手一指站在旁边心乱如麻的胡政道,“胡公子,快把那用第二副方子煎成的药给端过来!” 胡政此时已经被自己老爹的状况给吓了个半死,因此听到萧寒的话后,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朱建生看到萧寒那副笃定的模样,竟是鬼使神差地直接把第二碗药端到了他的面前,“给,这是第二副方子!” 萧寒没想到朱建生竟然会主动帮自己把药给端过来,因此愣了一下后便对他点了点头,然后接过药碗来又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胡宗山的嘴边,“胡老爷,您现在赶紧把这服药喝下去,喝完之后就会好得多了!” 可怜胡宗山此时已是难受到了一定地步,别说让他自己张嘴喝药了,就算是喘气都费劲!因此萧寒只好用手捏开胡宗山的嘴巴,然后端着药碗给他强灌了下去。 胡政看到自己老爹这副模样,心疼得简直都快要哭出来了,但他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把全部希望寄于萧寒的身上,期待着他开的方子真能把老爹的病给治好。 而朱建生虽然对萧寒开的药方并不信任,但他此时此刻是真的希望萧寒的法子能够管用,至少也要让胡宗山的身子不要有什么事才好,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胡宗山喝完第二碗药汤之后,喘息声不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产生了愈发加重之势: 此时的胡宗山双目圆睁,眼睛里也有些血丝,那副想喘气而又喘不上来的神情看起来简直可怖极了,而就在这时,萧寒突然把胡宗山从床榻上架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背部轻轻捶了几下道,“胡老爷,您要是想吐的话,现在就全都吐出来吧!” 结果萧寒话音未落,便见胡宗山抓着自己的喉咙忽的一阵猛烈的咳嗽,而还没等下人给他把痰盂拿过来呢,他便张开嘴巴全都呕到了地上,痰是清痰,却又粘又连,并且其中还夹杂着好多污血,这瞬间就把胡政和朱建生等人给看愣了:这……这到底是好了还是坏了? …… 却说朱建生离开“回春堂”之后,没一会儿的工夫另一个坐堂大夫陈庆昭便被人给叫了过来,而“回春堂”的伙计则赶忙把朱建生留下的那三副方子捧到了陈庆昭的面前,“陈大夫,这是朱大夫偷偷从别人那里抄来的方子,说是让您帮着看一下。” “哦?从别人那儿偷偷抄来的方子?建生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不讲究了?”陈庆昭随口开了句玩笑,尔后接过方子来粗略地扫了两眼道,“这是从哪抄来的方子?又是用来治什么病的?” “这是从胡府的大少爷胡政那抄来的方子,他今天到咱们‘回春堂’抓药来着……” “哦?如此说来,那这方子是用来治胡家老爷子的病喽?” “嗯,我在旁边听着确实是这样,不过朱大夫看过之后觉得这方子有问题,所以不放心就跟着过去了……” “哦,是这样啊……”陈庆昭点了点头,一时间对手中这方子也上了心思,因为他之前也为胡宗山诊过病,但最终却没能力为胡宗山治好,所以他便想看看这副方子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结果不看不要紧,这看完之后,陈庆昭的内心竟是忍不住起了一层巨大的波澜:这方子开得也太妙了!怎么自己就没有想到呢! 于是陈庆昭连忙看向伙计问道,“这方子是何人所开?诶,不对,你刚才说朱大夫是去干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这方子是谁开的,只不过朱大夫说这方子有问题,生怕胡家老爷子吃坏了身子,所以不放心就跟着去了……” “坏了!建生误事啊!且不说这样会辱了咱们‘回春堂’的名声,真要是耽误了人家治病,回头还不得惹上官司啊!”陈庆昭心急地一拍大腿,随即也顾不得天色已晚,直接拿着那几副方子就出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四十五章:见证奇迹的时刻(下) 胡宗山喝完第二副药后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呕出了许多浓痰和淤血,那分量看得胡政和朱建生等人都不由得啧啧称奇:难怪老爷子一天天的那么难受,原来体内存了那么多脏东西啊! 而更令他们感到惊奇的是,胡宗山吐完之后没多久,那脸上的神色便恢复了正常,喉中粗重的痰鸣声也奇迹般地消失了,甚至就连那喘息声听起来都让人觉得舒服多了。 “萧……萧太医,我爹的病这是……”胡政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自己老爹身前的萧寒,脸上一时间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既然这些秽物都被吐出来了,就说明我这方子起了效用,不过若是想要胡老爷的身子彻底好起来,那就还得再开几服其他的方子调养一下。”萧寒说着,便将目光转向了身旁的胡宗山问道,“胡老爷,你现在感觉如何?” “嗯……舒服多了,我现在气也顺了,喘起来也没那么难受了。”胡宗山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一时间竟是不由得呵呵笑了两声,“萧太医,这次可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夫这些日子闹病闹得都感觉活着没什么滋味了,可现在身子舒服了,老夫也就不用再自己个儿瞎琢磨了。” “胡老爷哪里的话,您这身子康健得很,只要将这病调理好了,再有滋有味地活他个几十年绝对不是问题!”萧寒笑着对胡宗山说了句漂亮话,随即又将目光转向胡政道,“胡公子,你把那第三碗药端过来吧,胡老爷喝下去之后估计身子会更舒服。” “哦,好,谢谢萧大夫!”胡政忙不迭地点头应着,结果转过身来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两碗药汤,于是他下意识地看向朱建生问道,“这个……朱大夫,用第三副方子煎的是那一碗啊?还是说这两碗都是?” “额……不是,只有这碗才是……”朱建生有些慌乱地将第三碗药汤往胡政身前推了推,随即又满脸红通地将自己精心煎熬的那碗泻药挪到了桌子边上:不说了,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萧寒倒也没在意这些细节,就只是接过药碗来打算喂着胡宗山喝下去,可胡宗山此时已经好得多了,又哪里好意思再让萧寒来喂?于是便从萧寒手中接过来自己端着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嗯……这碗药比刚才那两副可好喝多了。”胡宗山喝完之后抹了抹嘴,看上去好像还有点儿回味。 “呵呵……这碗药里面加了白蜜,味道肯定比前两副药好上一些。” “哦,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还有股子甜味儿。”胡宗山将药碗往床边随手一放,尔后又指了指桌子上剩下的那碗“泻药”道,“那碗药是干什么的?老夫用不用现在就喝了?” “额……那碗药……”萧寒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朱建生,话说他也不知道桌子上的那碗药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而朱建生听胡宗山这么一问,立刻红着脸端起那碗药道,“这个……这碗药是多余的,我现在就去倒掉吧!” “哦,好,既然不用再喝了,那就倒了吧!”胡宗山冲朱建生点了点头,尔后又将目光转向萧寒笑道,“其实这三碗药喝下去,我这肚子里都感觉有些撑得慌了,估计再来上那么一大碗,我也喝不下去了。” “呵呵……这三碗药已经足够了,而且刚才那第三碗药就是用来给胡老爷调息的,您喝完之后现在应该感觉挺舒服的吧?” “是啊,舒服多了,本来我还以为喝完第三碗药还得再难受上一阵子,没想到喝完之后不仅不难受,反而还更舒服了……对了,萧太医,我这病接下来该怎么办?还需要像今天这样每天都喝这几服药吗?” “哦,这倒不用,今天这药的药性太烈,专门是为了排出您体内的秽物,接下来就只需要用温和些的方子慢慢调养就好了,等会儿我就给您开副新方子。” “诶,好,真是太谢谢萧太医了!唉,如果不是今个儿亲眼看见,哪敢相信萧太医小小年纪医术便如此神奇?” “呵呵……胡老爷过誉了,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 …… 朱建生端着药碗出了屋子后,便立刻把那碗汤药倒在了庭院之中,此时的夜风吹得他身上有些冷,但他只觉得自己心里更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那方子……那方子怎么会如此神奇呢? 此刻的朱建生仍旧想不明白,而就在这时,陈庆昭突然被胡府的伙计打着灯笼带了过来,“咦?庆昭,你怎么过来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建生,你虽是心肠好,可有时候行事也太莽撞了些!”陈庆昭不悦地看了朱建生一眼,随即将那三副方子往他手中一塞道,“你觉得这方子开得有问题?” “是啊,本来我以为有问题,所以就匆匆忙忙地跟了过来……”朱建生有些魂不守舍地答了一句,结果立刻就被陈庆昭给打断了,“什么?那……那胡老爷现在的病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耽误人家治病?” “额……胡老爷的病已是好了大半,我来这里一趟也……也是多此一举。” “哦,没耽误人家治病,这我便放心多了。”陈庆昭抚着胸口舒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随之缓和了下来,其实他和朱建生共事多年,关系还是非常好的,倒不至于因为这件事儿就起了龌龊。 “庆昭,我听你这意思……难道你觉得那三副方子开得是对的?” “对啊!当然是对的!这方子开得可太妙了!”听到朱建生这般询问,陈庆昭立刻表达出了自己的“赞叹三连”,“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到这么绝妙的方子呢?唉……建生,咱们还是跟人家差得远了,走,你快带我去看看,到底是何等神医,才能开出这样玄妙又大胆的方子!” “诶,庆昭,你……”朱建生伸手拦了一句,可陈庆昭的动作倒是快,嗖的一下就抢到了他的身前,于是朱建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唉,庆昭,其实你还是不要看得好,不然的话你会……你会跟我一样很难受的…… 第四十六章:咱们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孩子啊? 当陈庆昭看到十五岁的萧寒时,他心里确实是非常震惊的:这治病的方子用药大胆,同时又考虑周详,可谓将病人的病情照顾得面面俱到,而这种方子竟然是……是一个少年人开出来的?这也太难以置信了吧? 不过再不敢相信也是事实,因此陈庆昭平复了一下心绪后,便赶忙向萧寒拱手行了个礼道,“在下‘回春堂’陈庆昭,见过萧大夫,方才朱建生朱大夫若是有言语得罪之处,还望萧大夫见谅。” “陈大夫太客气了,朱大夫……朱大夫方才做得很好,那药汤还是朱大夫帮胡老爷亲自煎的呢!”萧寒冲陈庆昭尴尬地笑了两声,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于是他便又自报了一下家门道,“对了,在下不才,这扬州城内新开的‘御赐堂’便是由在下坐诊,回头陈大夫若是得了空,还望能多多登门指教!” “哦?原来那‘御赐堂’竟是萧大夫……哦,不!萧太医……哎呀,失敬、失敬!”陈庆昭说着,便又赶忙躬身朝萧寒行了个大礼,毕竟能够进入太医署对于一个医者来说就是最高的荣誉,行医多年的陈庆昭对此又怎能不加以尊敬? “陈大夫太客气了,在下……在下实在当不得的!”萧寒向陈庆昭躬身回了个礼,心想古人客气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 “当得、当得!想当初高将军受了箭伤,伤势之重令在下望而却步,没想到萧太医最后竟能为高将军医好,在下实在是佩服不已……” 眼瞅着萧寒和陈庆昭两人如此这般,胡宗山一时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当然这得亏赶上老爷子病好了,要不他哪有心情看陈庆昭在这里跟萧寒扯皮玩儿?于是这老头便冲他们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萧太医,陈大夫,你们就别客气了,老夫看这天色已晚,不如就都留在这里吃个便饭吧!” “胡老爷太客气了,在下匆匆赶来,不过是担忧胡老爷的病情,如今眼瞅着胡老爷的病好得多了,在下也就不多叨扰了。”陈庆昭说着,便又瞥了一眼刚刚走进屋来的朱建生,感情这家伙的脸色还一直阴沉着呢,“在下今晚冒昧登门,还望胡老爷恕罪,现在既然有萧太医守在这里,在下和建生就先行告退了。” 胡宗山本就没太想留陈庆昭和朱建生两人吃饭,再加上陈庆昭此时自己又这样说了,胡宗山便笑着客气了一句道,“陈大夫太客气了,当初你给老夫诊过这病,也开过方子,虽说老夫的病最终没有痊愈,可也着实舒服了一些,说起来老夫还要在这里谢谢陈大夫了。” “惭愧、惭愧,想来若是一开始就由萧太医为胡老爷诊病,胡老爷也不必多受这些日子的罪了。”陈庆昭朝胡宗山欠了欠身,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道,“对了,胡老爷,虽说您现在把体内的秽物都排了出来,但若想真正痊愈,还得再用其他方子调养上一段时间,另外平时的生活习性也要多多注意……” “嗯,这个萧太医都和我说了,他刚才还又给我开了副别的方子呢!”胡宗山说着,便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看萧寒,而萧寒则赶忙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两张纸道,“陈大夫,这是我刚给胡老爷开的方子,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哦,原来萧大夫已经开过方子了?那倒是在下多嘴了……”陈庆昭尴尬地笑了两声,不过与此同时还是接过那两张方子来看了几眼,“唔……不错,这方子开得比在下想的还要周全……” 其实方才陈庆昭之所以还会提及事后调理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他本心里还是把萧寒当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看待,可当他亲眼看到萧寒开的这副方子后,便再也不敢萧寒看成一个普通的少年了,于是他赶忙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方子捧还给萧寒道,“萧太医,胡老爷的病就托由你来照料了,在下告辞。” “陈大夫客气,照顾病人是咱们行医者的应有之义。”萧寒笑着接过了陈庆昭手中的方子,尔后又装作不经意似的凑到他的身前低声道,“在下之前开的那几副方子,朱大夫可能还有些不太理解,若是陈大夫明白,还请向朱大夫代为讲述一番,千万别让朱大夫对在下生了误会。” “嗯,好的,风痰瘀血、痹阻脉络,非是猛药,不可攻伐,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明白的。”陈庆昭冲萧寒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忍不住再次出声赞叹道,“萧太医小小年纪,于医术一节便有如此造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陈大夫过奖,这行医的苦,只有咱们自己个儿知道,说到底就是为了多救几个病人罢了……” “萧太医说得好,在下受教!”陈庆昭朝萧寒拱了拱手,尔后又转过身来朝胡宗山一抱拳道,“胡老爷安心养病,在下这便告辞了!” “嗯,陈大夫慢走,恕不远送。”胡宗山冲陈庆昭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胡政也会意地把陈庆昭和朱建生一起送出了门去,只不过还没等他们俩走远,屋里头的胡宗山便扯着嗓门冲下人招呼上了,“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弄一桌子好酒好菜,我今儿个要好好谢谢萧太医……” …… 被胡政遣人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大门之后,朱建生不由得感觉一阵心烦意乱,抬起头来看看夜空,只见四周黯淡无星,只有一轮月色映在远处,这在无形之中更加激起了他的郁闷之情,因此他干脆把手中的药箱往地上一扔,然后负气直接坐到了胡府门口的石板阶上。 陈庆昭见状,也不由得跟着叹了口气,随即便弯下腰拍了拍朱建生的肩膀以示安慰,谁知朱建生却不领情,反而抬起头来看向陈庆昭哑着嗓子道,“我医术比不过你也就算了,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啊!” “呵呵……其实我的医术……也要差他许多啊!”陈庆昭苦笑一声,尔后也摇摇头和朱建生一齐并肩坐在了胡府门口的石板阶上…… 第四十七章:冬至 萧寒帮胡宗山治好了病以后,自然得到了胡政一家人的重谢,且不说他当天晚上就被胡政父子用一大桌子豪华的宴席招待了一番,及至被胡府的人用马车送回家之后,还又收到了一大笔不菲的诊费,那一包袱钱看起来足足有数百贯,由此可见胡家人真的是“壕”无人性。 对于“御赐堂”的这记“开门红”,萧寒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不过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若是想要让“御赐堂”在扬州府站稳脚跟,必须还得加重它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的分量和地位。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萧寒一直抓紧让李辰在扬州城内对“御赐堂”进行宣传推广,毕竟他拥有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自然明白打广告在商业活动中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当然,除此之外,萧寒还专门搞了一些日常药材的优惠活动,而这恰恰切中了大多数人爱占小便宜的普遍心理,虽然在李辰等人看来这些手段都很新奇,甚至忍不住大为感叹“寒哥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可萧寒却明白自己现在才仅仅展现出了一点儿皮毛而已。 再加上开业当日有不少百姓都见识过萧寒给人诊病的本事,所以在口口相传之下,扬州城内很快便都知晓了“御赐堂”的存在,而身为唯一“坐堂大夫”的萧寒自然也成为了许多人私底下的谈资:十五岁的太医,医术非凡,别人看不了的病,他随便一出手就能给治好!什么水平?“神医”的水平!(拍桌、战术后仰) 在这种情形下,来“御赐堂”看病的人自然越来越多,“御赐堂”的生意自然也越来越好,而萧寒、李辰和程潇母女虽然因此而越来越忙碌,但他们的心中却感到无比的充实与快乐:原来挣钱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儿啊!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与“御赐堂”越来越红火的生意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扬州府越来越寒冷的天气,而当扬州府飘下建隆元年的第一场雪时,“冬至”也在此期间悄然而至了。 “冬至”在古代算是个大节,因为它不仅是传统农业的自然节气点,同时也是古人用来祭祖的日子,所以民间还广泛流传着“冬至大如年”的说法,以至于这一天又被许多人称为“亚岁”、“小年”,一是说明年关将至,二来也表现出了“冬至”的重要性。 因此在“冬至”的这天,萧寒坐完堂后就关上了“御赐堂”的大门,然后直接带着程潇母女一起回家过节去了,当然,他还可以趁此机会多欣赏一下古代这美丽的雪景,嗯,确实很美,现代人基本见不到的那种美。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不同的人眼中有不同的风景,比如回到家之后,萧寒正兴致勃勃地站在屋门口欣赏庭院中的雪景呢,程潇的母亲却突然从旁边冷不丁地来了一句道,“唉,又下雪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熬不过今年这个冬天啊!” 得,让程潇的母亲这样一说,萧寒一时间也没有了赏雪的兴致,于是他便尴尬地笑了两声,然后转过身来看着程潇的母亲接口问道,“伯母,每年冬天都会死很多人吗?” “对啊,虽然有的年份人多些,有的年份人少些,但总归会有一些人熬不过去的。”程母说着,忽的目光一黯,然后哑着嗓子摇了摇头道,“你忘了吗?有一年冬天,咱们小新村可是死了一半儿的人啊!” 一半儿的人……萧寒方才确实是忘了,可他的记忆却永远也不会忘,因为就是那年冬天,先是程潇的父亲撒手离去,随后萧寒的父母也双双逝世,村子里到处飘洒着白色的纸钱,还有许多人买不起一口薄皮棺材…… “唉,不说了,现在日子好了,就不想那些了。”许是怕扰了萧寒的心情,程母赶忙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然后又冲萧寒摆了摆手道,“你和潇儿先在家里待着,伯母出去买些肉回来,今晚伯母多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 说罢,程母也不等萧寒回答,便提着篮子快速地出了大门,而萧寒看着程母离去的背影,却是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李辰对自己说的话: “寒哥,今年咱们总算是过了回‘暖冬’啊,记得之前我可是年年脚底板生冻疮,直到最后冻得我都没感觉了,有时候走在路上,差点儿就以为那双脚不是自己的……寒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现在我瞅见哪有摊热乎乎的马粪,就恨不得赶紧跑过去踩上两脚!呵呵……” “寒哥,咱们之前过冬的时候可都是硬熬啊,得亏你身边还有个程潇帮衬,当初几个穷兄弟就爱往你那个破屋子里凑,不就是因为你家里有几根程潇帮忙捡的柴火嘛!虽然几根柴火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大冷天儿的谁不愿意让自己屋里暖和点儿啊?别看就那么几根柴火,可兄弟们心里头都是暖乎乎的……” “是啊,虽然就只有几根柴火,但在冬天里也能生起一把火呢……”萧寒爱怜地望向正在屋子里忙着干活的程潇,顿时眉目间便充满了笑意,种种往事也如电影般涌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善良的人总是能够让你在不经意间就能够念起她的好,萧寒现在对这句话有着极深的体会,或许当初的程潇只是随手为之,但她的这个举动给别人带来的影响确实是深远以至于难以估量的,总之萧寒现在是越看程潇越喜欢,甚至脸上竟忍不住露出了一股傻乎乎的笑容。 结果凑巧的是,程潇此时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竟也在用余光偷偷地瞥向萧寒,屋内静谧,四目相对,程潇不由得一阵脸红,于是赶忙害羞地将小脸撇了过去,而萧寒见状却是心中大乐,因此他干脆抬起手来冲程潇打了个响指道,“程潇,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第四十八章:不祥的预感 “嗯?什么事啊?”听到萧寒在叫自己,程潇立刻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萧寒的面前,只不过看她的表情还有点儿小紧张,脸蛋也显得红彤彤的。 “没什么,就是叫着玩……”萧寒冲程潇调皮地笑了笑,随即把手伸向程潇的衣领处道,“我和你说过了,桌子不用每天都擦,没有多少灰尘的,你看你自己都忙出汗了……” “没……没关系的,我不累……”程潇冲萧寒摇了摇头,同时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但萧寒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额头和鼻翼上都生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拢到耳后的发丝也一根根垂了下来,有的还贴到了红扑扑的小脸蛋上,瞧上去倒是有几分可爱。 “呵呵……好吧,不过你真的不用把衣服领子系得那么靠上,屋子里火盆那么热,总这样闷着嗓子容易发炎……总这样闷着对嗓子不好。” “嗯,知道了。”程潇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并没有把自己的衣服领子给拉下来,没办法,现在的姑娘就是这样保守。 萧寒见状,也没有再继续勉强,而是舒口气将话题转开道,“程潇,之前咱们在小新村住的时候,是不是碰到冬天都特别难熬啊?” “对啊,每年冬天村子里都会冻死人的……”程潇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随之黯淡了下来,“记得那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冷得睡不着觉,因为家里的被子太薄,如果不是阿娘每天晚上搂着我的话……唉,你是不是又想起伯父伯母去世的事情啦?如果你心里难受的话,今晚祭祖的时候……我会陪着你给伯父伯母多上几炷香的。” 额……好吧,又提到了这种伤心事儿……萧寒无奈地耸了耸肩,随即悠悠叹了口气道,“先别想这些啦,祭祖的事一会儿再说,等伯母买完肉回来,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和伯母做饭,咱们也好好地过次‘冬至’……” …… “冬至”大雪,扬州城内大部分人家都在忙着准备“三牲饭菜、三茶五酒”等物,不过“回春堂”的朱建生却仍坚守在第一岗位,准备等天色彻底黑下来再收拾东西回家过节。 眼瞅着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纷纷密密,朱建生也忍不住兀自叹了口气,因为他心中清楚,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有许多人因为寒冷的天气而病倒。 虽说朱建生做的是病患的生意,但他心地纯良,宁愿自己赚的钱少一些,也希望这世上的病人不要因此而增多,可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对夫妇抱着个六七岁的孩子慌慌张张地就跑了进来,“朱大夫,您快给看看吧,这孩子病得太厉害了!” “哦?这孩子怎么了?快让我看看!”朱建生说着,便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凑到孩子身前替他诊了下脉象,“这……这应该就是普通的风寒吧?只不过孩子病得确实有些严重,没事儿,你们不用太担心,待我给孩子开副药方,回去喝上两天应该就能好。” 朱建生抬起头来冲孩童的父母宽慰地笑了笑,随即便走到柜台前提笔写下了一副方子:桂枝三钱、白芍三钱、生姜两钱、炙甘草三钱、红枣六枚。 这乃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桂枝汤”,基本上感染了风寒的人吃这副方子肯定没错,因此朱建生写完之后便信心满满地把它递给了孩童的父母道,“你们去那边的柜台拿药就好了,回去的路上给孩子多裹件衣服,千万别再让他受了风。” “嗯,好,谢谢朱大夫。”夫妇俩从朱建生的手中接过方子,结果看了两眼后,脸上便齐齐现出了一副为难神色,“朱大夫,之前陈大夫给开的方子就是这‘桂枝汤’,可孩子喝完以后,不仅一点儿没见效,病情反而还加重了些……” “啊?‘桂枝汤’不管用?”朱建生张大嘴巴看着孩童的父母,这次直接换成他吃惊不已了,“这……‘桂枝汤’怎么会不管用呢?按说我开的这个剂量也没错啊……难不成要用‘麻黄汤’或者‘葛根汤’?但这跟孩童的症状也对不上啊……” 此时朱建生在这里不解地喃喃自语,而那对夫妇却是显得愈发焦灼,甚至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想要换家医馆诊治的冲动。 其实这倒也不是朱建生医术不济,而是这“桂枝汤”、“麻黄汤”还有“葛根汤”乃是几百年来的不易之方,反正只要有人染了风寒,行医者都会照此成方开给病人,甚至这几个方子在现代的时候仍一直沿用,所以朱建生一上来就给这孩子开‘桂枝汤’的方子并不算错,毕竟陈庆昭之前用的也是这副方子。 可偏偏眼前这对夫妇很坚定地说“桂枝汤”没有用,这自然是让朱建生一阵心乱意乱,耳听得夫妇怀中的孩童咳嗽得愈发严重,朱建生也深感一阵无奈,因此他沉思片刻后,便又站在柜台前重新写了一副方子:柴胡两钱、半夏两钱、黄岑两钱、党参两钱、大枣十枚、炙甘草一钱。 这是另一副成方“小柴胡汤”,对于治疗风寒也有奇效,只不过应有没有‘桂枝汤’普遍,“你们回去试试这副方子吧,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如果……如果孩子的病还不见轻,你们就再带过来让陈大夫看一下。” “哦,好,谢谢……谢谢朱大夫。”尽管此时这对夫妇的心中已经生出了些疑虑,但考虑到“回春堂”和朱建生平日里的名声,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结果等夫妇抱着孩子离开没多久,便又有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体态虚弱地走了进来,“朱大夫,您……您给我开副方子吧,我……我从昨儿个开始就浑身不得劲儿。” “额……你这是什么毛病?来,先坐下,让我给你诊诊脉。”朱建生冲青年男子招了招手,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怎么得病的都赶到了一起?看来我今天是没法早回家过节了…… 第四十九章:这好像不是普通的风寒啊! “冬至”的这天晚上,萧寒专门给程潇母女做了一桌子大餐,然后又和她们一起祭了祖,总的来说过得还是非常愉快的。 说实话,萧寒本心眼儿里还是很享受这种氛围的,因为他在这种过程中会享受到一种家的感觉,而程潇母女也知道身为孤儿的萧寒向往的是什么,所以她们也会在平日的生活中尽可能给予萧寒这种温暖。 人与人之间,就应该这样互相体谅、互相关怀的嘛! 在这种心境的影响下,萧寒在“冬至”的这天晚上一直玩到很晚才睡,因此第二天早上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而是偷懒补了一会儿回笼觉,结果还没等他睡舒服呢,程潇便在外面叩响了他的屋门,“萧寒,你醒了吗?你快醒醒啊……” 哈?怎么今天叫我起床的时候跟平常不太一样啊?好像听起来还挺着急的,我不就多睡了那么一小会儿嘛……萧寒嘀咕着摸了件衣服披在身上,尔后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榻上走下来道,“怎么了?什么事儿啊?我还没睡醒呢……” 萧寒有些不情愿地打开了屋门,尔后没好气地看了程潇一眼道,“那么着急干嘛?晚点儿去医馆也没什么事儿的……” “不是……不是去医馆,是阿娘病了……”程潇伸出小手朝萧寒拜了拜,眼眶显得有些红肿,小脸蛋上也挂着几滴泪珠,“阿娘好像病了,你能不能过去帮阿娘看看啊?” “啊?伯母病了?哎呀,你不早说!走,快过去看看!”萧寒冲程潇摆了摆手,随即套上了件外衣便匆匆赶往了程母的房间。 等萧寒随着程潇到了程母的塌前,才发现程母的病情倒不像想象中的那般严重,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无力,这倒是让萧寒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紧接着萧寒又搭上手指为程母诊了一下脉象,随即又看了一下她的舌苔,然后便有些漫不经心地扭过头来冲程潇打了个哈欠道,“不用担心,伯母只是染了风寒,喝两副‘桂枝汤’就没事儿了。” “哦,这样啊……”程潇听萧寒这样一说,脸上的神情很明显地就放松了下来,谁知就在这时,躺在床榻上的程母突然仰起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嗯?咳嗽得那么厉害吗?”萧寒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弯下腰来凑到程母身前看了看道,“程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伯母病倒的?昨晚伯母睡前有没有什么异样?” “阿娘昨晚还好好的,看起来一点事儿也没有,可我今天早上来阿娘房里的时候,就发现阿娘变成这样了……” “哦,看来这病势还挺急的,不过按说咱屋里那么暖和,应该不至于染上风寒啊……”萧寒纳闷地挠了挠头,尔后又伸手在程母的脉象上摸了摸道,“那这样一来需不需要给桂枝加量呢?要不先加到五钱试试?” 程潇见萧寒这般自言自语,不由得心下一沉,随即便在一旁低声探问道,“阿娘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方才不是说没什么关系吗?” “额……你先等一下,我刚才好像还有点儿没醒盹儿……”萧寒冲程潇尴尬地笑了笑,尔后又将目光转向程母询问道,“伯母,您现在是什么感觉?身上有汗吗?” “没出汗,不过……不过我觉得身子里面好热,可外面又觉着冷……” “哦?那……那您现在口渴吗?身上感觉疼不疼?” “嗯,很渴,身上有些地方也挺疼的……” “唔……那您感觉喉咙痛不痛?” “很疼,嗓子都哑得快说不出话了……”程母说着,便咽了口唾沫,与此同时脸上的表情确实也显得有些艰难。 卧槽!这……这好像不是普通的风寒啊!萧寒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随即又重新替程母诊了一下脉象,并检查了一下她的舌苔,结果吓得他瞬间就从原地上蹦了起来,“我靠!他娘的我刚才差点儿就误了诊!” “怎么了?阿娘这是……”程潇见萧寒竟然突然之间爆出了粗口,吓得她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而萧寒则赶忙冲她摆了摆手道,“程潇,我方才说错了,伯母这病喝‘桂枝汤’没用,得服用‘大青龙汤’才见效!” 萧寒说着,便从屋子里找出来两张纸,然后直接放到桌上提笔写道:麻黄五钱、桂枝两钱、甘草两钱、生姜三钱、杏仁两钱、大枣十枚、石膏四钱。 写完这些之后,萧寒又走到程母身前看了看,尔后再次回到桌前提笔添道:连翘三钱、牛蒡子三钱、苏叶两钱、青叶两钱、生地三钱、何首乌两钱、当归一钱。 “唔……用这个方子应该就可以了。”萧寒对着纸张轻吹了两口气,尔后直接交到了程潇手里道,“你先留下来照看伯母,今日就不用去医馆了。” “那你呢?” “我?我必须得马上去趟医馆!”萧寒沉重地叹了口气,尔后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程母道,“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李辰能把药给你送过来,你就不用自己出门抓药了,若是他送不回来的话,你就亲自过去跑一趟吧!” 听萧寒这样一嘱咐,程潇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萧寒便又异常严肃地继续叮嘱道,“等我走之后,你立刻在家里烧些艾草叶,喝的水也一定要提前烧开,另外……嗯……你照顾伯母的时候,记得自己在脸上蒙着面巾以防万一……” “你……你的意思是……” “你别多想,我这也是……也是谨慎起见……”萧寒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瞥到了一边,尔后直接冲程潇摆了摆手道,“总之你照顾好伯母,也照顾好自己,我现在得马上到医馆去看看!” 萧寒说罢,便叹口气急匆匆地出了屋子,而呆呆站在原地的程潇却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在小新村里经历的可怖场景…… “阿……阿娘……”程潇紧紧咬住哆嗦的下唇,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从白嫩的脸蛋上滑落了下来…… 第五十章:求助 等萧寒到了“御赐堂”之后,才发现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正在求诊的病人,而李辰看到萧寒后则赶忙跑到他的面前气喘吁吁地报告道,“寒哥,你可算是来了,今儿早上咱们‘御赐堂’一口气来了好几个病人,而且全都是染了风寒,有咳嗽得厉害的,有患了‘热症’的,还有个小孩儿好像身上都起疹子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慌……”萧寒轻轻拍了拍李辰的肩膀,尔后走进屋内朝那几个来求诊的病人拱了拱手道,“诸位见谅,萧某今儿个来得晚了……” “无妨、无妨,萧大夫,你现在赶紧给我们看看就是了。”屋内几个等候的病人冲萧寒摆了摆手,言语间倒显得很是客气,谁知就在这时,“御赐堂”门外突然停下了一辆马车,紧接着便见陈庆昭和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萧太医,您能不能帮忙看看,这孩子……他泄得实在是太厉害了!” 其实都不用陈庆昭说,众人便能闻出来这孩子身上正散发着一股异味,甚至有那受不了的直接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同时还嘟囔着抱怨了一句道,“这……这好歹也得给收拾干净了再弄过来啊!” 萧寒行医多年,对这种情况倒是不甚在意,只不过看着突然闯进来的陈庆昭等人,他还是为难地皱了皱眉头道,“陈大夫,你们看我这堂内也有好几个人正等着看病呢,如果这孩子情况不是太紧急的话,能不能先让我给这几个病人诊完了再看看这孩子?” 萧寒这样一说,陈庆昭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可跟在他身后的夫妇却突然从陈庆昭怀中抢过了那个孩童,尔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道,“萧太医,求求你……求求你先帮我们家孩子瞧瞧吧!您看他……他这都快不成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那男童嚎哭了几声,紧接着便排出了一堆稀稀拉拉的秽物,而那对夫妇也顾不得脏臭,只是把怀中的男童换了个姿势抱,然后又抹着眼泪看向萧寒道,“萧大夫,你看,孩子这闹病闹得实在是太厉害了,他都快拉了一晚上了……” 这对夫妇在向萧寒描述孩子病情的时候,周围的病人都下意识地捂着鼻子又躲远了一些,因为方才男童排出的秽物不仅沾到了他父母的衣服上,还掉落到了这个屋子里的地板上,那味道闻起来简直叫一个“欲仙欲死”,所以也难怪这些人会心生嫌弃了。 不过萧寒看起来倒是毫不介意,不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凑得更近了些为这个男童把了一下脉,又扒开男童的嘴看了看他的舌苔等部位,甚至最后还低下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男童掉在地上的排泄物,并吸了两下鼻子用力闻了闻。 在旁边看着的众人见萧寒如此,全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而那对夫妇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抬手拦了拦道,“萧大夫,这……这使不得,孩子拉的这个……太脏了……” “没事儿,行医治病的,这种见多了,很正常的,大夫要是嫌弃这个,还怎么给人把病治好啊?”萧寒冲这对夫妇摆摆手,话语间也有着几分安慰的意思,而当他抬起头来用问询和为难的眼神看向另外几个诊治的病人时,他们也不好意思跟这个男童争抢顺序了,于是便非常理解地冲萧寒摆了摆手道,“萧大夫,你先给这个孩子看吧,我们没那么急的……” “多谢诸位了。”萧寒冲那几个求诊的病人拱了拱手,尔后将目光越过那对夫妇,直接看向了站在最后面满脸焦灼的陈庆昭道,“陈大夫,你应该已经给这孩子诊治过了吧?方便把这孩子的情况给我说一下吗?” “嗯,好,陈某先在此谢过萧太医了。”陈庆昭冲萧寒点了点头,尔后瞥了一眼那孩童叹口气道,“这孩子一开始患的是风寒,看起来也不算太严重,我就给孩子开了副‘桂枝汤’,可谁知却没能见效,于是后来朱建生朱大夫又给这孩子开了副‘小柴胡汤’,剂量用得也没有错,但这孩子喝完不仅没好转,反而还泄起来了……” 原来这孩子一开始本是在“回春堂”就诊的,也就是那个“冬至日”当晚前往“回春堂”开药的病患,可谁知在接连服用了“桂枝汤”和“小柴胡汤”后,病情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有愈发加重的趋势。 如此一来人家孩子的父母肯定不愿意啊,于是便带着孩子跑到“回春堂”大闹了一场,还说什么“庸医误人害了孩子的性命”之类的,搞得“回春堂”一时间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庆昭也不敢再给这孩子轻易开方用药,于是便让朱建生先在“回春堂”内盯着,然后自己则带着男童和他的父母来到了“御赐堂”,想要让萧寒替这孩童诊治一下。 说起来陈庆昭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你把病人带到了别的医馆,就说明你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可病患生死之间,陈庆昭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更何况他现在心里头也没个准数,所以也只能厚着脸皮来请萧寒帮忙了。 而萧寒听陈庆昭说完这些,先是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然后又给这孩子检查了一遍身体,最终才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唉,难怪这孩子喝‘桂枝汤’和‘小柴胡汤’都不管用啊!” “哦?这……难道这孩子患的不是风寒?”陈庆昭诧异地看着萧寒,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把这么简单的病情给诊断错误。 “不,他患的确实是风寒,不过……要比普通的风寒更严重一些。”萧寒盯着陈庆昭的眼睛,脸上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哦?不是……不是普通的风寒?那……那现在给这孩子开一副‘大青龙汤’,你觉得如何?” “额……依这孩子目前的病情来看,恐怕喝‘大青龙汤’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第五十一章:败毒散 “哦……这……难道现在喝‘大青龙汤’都不管用了?那该怎么办啊?”陈庆昭把手一摊,一时间也是没了主意。 而男童的父母见萧寒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还以为自己孩子这病治不好了,更是吓得连询问时声音都有些发颤,“萧……萧大夫,孩子这病……真的那么难治?” “额……不用担心,等我再为这孩子开副别的方子,应该会有些效果的,只是……估计孩子这病一两天是好不了的,目前看来只能多遭些罪了。” 男童的父母一听说孩子的病能治好,脸上的表情瞬间就舒展了开来,“多谢萧大夫,多谢萧神医!只要孩子的病能治好,遭点罪……遭点儿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放心,我肯定尽力让孩子少遭罪……”萧寒轻轻抚了抚男童的额头,尔后又抬起头来向那对夫妇解释了一句道,“之前陈大夫和朱大夫开的方子不算错,孩子目前这种情况并不是喝‘桂枝汤’和‘小柴胡汤’引起的,希望你们也不要太过怪罪陈大夫和朱大夫。” 本来一旁的陈庆昭还在自责于没能治好这男童的病,而且男童父母的怨气和迁怒也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结果突然之间就听到萧寒为自己和“回春堂”解释了一句,这瞬间就让陈庆昭的心中感到无比温暖: 萧太医可真是个好人啊!都说“同行是冤家”,估计自己这次要是遇见个心思不正的人,他早就压着自己和“回春堂”一通狂踩了,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也根本无从辩解。 可萧太医如今非但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还帮着自己向病患家属解释了起来,他……他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啊!因为这对他来说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或许这就是另一种“医德”吧?唉…… “如果以后得着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报答一下萧太医!”陈庆昭暗暗下定了决心,与此同时看向萧寒的目光也多了一丝钦佩与感激。 不过萧寒却并不在乎这些,跟那对夫妇说完之后便转身去柜台开方子了,一时间只剩下陈庆昭和那对夫妇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那个……陈大夫,真是抱歉啊,之前是我们误会你了。”那对夫妇听完萧寒方才的解释后,此时面对陈庆昭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们之前不该去‘回春堂’闹的……” “没事儿,说起来也是我医术不济,若是早些让萧大夫诊治的话,恐怕也不用让孩子受这些许罪了。”陈庆昭看着夫妇怀中的孩童沉重地叹了口气,而与此同时,萧寒也把方子开完交给李辰去抓药了。 刚才萧寒开方子的时候,陈庆昭并没有凑过去探看,因为他知道这药方乃是行医者的“谜中之谜”,结果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萧寒转过身来就把另一份抄好的药方交到了自己的手里,“陈大夫,这副方子名叫‘败毒散’,配药在上面都写得很清楚,主方是羌活和独活,一般来说可以用到五钱,配药是川穹和柴胡,如果病情比较严重的话,你可以加至四钱,另外再佐以桔梗、枳壳、前胡、茯苓、人参、甘草等药,生姜和薄荷等煎药的时候以汤带水,小孩子一天喝一副就好,如果是大人的话就喝两副,不过实际当中你还要根据病人的具体病情对佐药加减使用。” 原来这“败毒散”乃是出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在后世的时候还一直在通行使用,对于治疗“伤寒温病,憎寒壮热,项强头痛,四肢酸痛,噤口痢疾,无汗鼻塞,咳嗽有痰”等症状都有着非常好的疗效。 陈庆昭行医多年,自然明白自己手中这副药方的分量,因此他不由得看向萧寒结结巴巴地问道,“萧太医,你……你这是……要把这个方子给我?” “对啊,我这不是已经交到你手里了吗?你赶紧看看这副方子,如果有什么疑问的话就直接指出来,这情况还挺紧急的……” “额……敢问萧太医,这方子可是‘成方’?” “嗯……算是‘成方’吧!这名字不都已经起好了嘛!就叫‘败毒散’,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有一点你需要注意,这‘败毒散’乃是辛温香燥之性,只适用于外感风寒湿邪之症,若是暑温、湿热蒸迫肠中而成痢疾者,切不可使用此方。” “嗯,好的,我明白了……”陈庆昭冲萧寒点了点头,一时间直如一个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一般,只不过他的神情却不觉间有些恍惚。 当然,这并非陈庆昭大惊小怪,而是他明白要想制出来一副后世通用的成方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 张仲景、孙思邈为何被行医者尊为“圣人”?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们著书立说,写下了数个可供后世人行医治病的“成方”,这无形之中就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也有力地促进了中医医学的发展。 可眼前这个少年只有十五岁啊!他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研究出来别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到的“成方”?要知道张仲景、孙思邈他们在这个岁数也做不到这一点啊!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就是“妖孽”! 如果说陈庆昭之前对萧寒只是“尊敬”的话,那么现在他对萧寒便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说句实话,如果能从对方手里求到那么一个“成方”,就算是让自己拜他为师,那么自己也是千肯万肯啊!因此陈庆昭一时间竟是忍不住激动地握住了萧寒的手道,“萧太医,你这方子太重,在下只怕……怕是承受不起啊!” 附注:相比于“桂枝汤”、“小柴胡汤”等治疗普通感冒的中药药方,“大青龙汤”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对症状较轻的“流感”有着较好的疗效,这一点是经过后世检验的。(注意普通感冒和“流感”区别,一般如果是普通感冒的话,“桂枝汤”等长效药方的作用要比“大青龙汤”好上一些。) 第五十二章:上报官府 萧寒能够理解陈庆昭为何会激动成这个样子,不过他现在没工夫跟陈庆昭扯皮玩儿,于是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陈大夫,目前的情况可能比你我想象中还要糟糕,我给你这个方子,不为别的,只求能够治好更多的病人,所以你也不必推却,只要能因此而多治好一个人,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萧太医高义,我……我明白了。”陈庆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时间心中的感动之意竟是难以言表,而堂内其他人见此情景,也不由得对萧寒交口称赞起来: “萧大夫人是真的好啊,不像有些似的都钻到钱眼儿里头去了,他是真的为咱们病人着想啊……” “是啊,你就说刚才那个小孩儿吧,萧大夫一点儿都没嫌弃,什么病在他这儿都是一样给治……” “嘿!你是不知道,上次这里来了个人,说是自己老尿血,萧大夫当时就让他在后堂尿了一碗端过来给自己看了……” “所以我现在什么病都爱来‘回春堂’瞧,之前还嫌离得远,可现在离得再远我也往这跑……” “……” 对于众人的这些称赞声,陈庆昭自然也听在了耳朵里,说实话,他很羡慕众人对于萧寒的这种发自内心的支持:行医治病,最重要的就是名声,所谓“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只要是来百姓相信你,那你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过萧寒看起来倒是不太在意众人的这些夸奖,就只是直起身来朝他们抱了抱拳道,“方才耽误给诸位诊病了,现在那孩子的药正在后屋煎着,我赶紧趁这时候给诸位把病看了吧!” “好、好,萧大夫您辛苦了。”等着看病的那几个人冲萧寒笑了笑,随即便有序地在诊台前排起了队,而陈庆昭也赶紧陪着那对夫妇抱着孩子坐到了一边等药,并抽空仔细研究起了“败毒散”这副方子。 说实话,“败毒散”这副方子在宋初绝对当得上“神奇”二字,要不然它也不可能在后世沿用那么长的时间,所以陈庆昭看得越久,思考得越深,他对萧寒的崇拜之情就越是滔滔不绝:他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呢?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甚至直到李辰把“败毒散”这服药煎好了端过来的时候,陈庆昭仍在对着手中的药方怔怔出神,而李辰也没有管陈庆昭这个“外来户”,就只是赶紧帮着这对夫妇替他们把药给孩子喂了下去。 那患病的孩童服用了药剂之后没多久,表面的病症便明显减轻了一些,这让陈庆昭一时间更是啧啧称奇,可就在他刚想要就药方中的不解之处询问一下萧寒时,却发现刚刚给另外几个人诊完病的萧寒竟是眉头紧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显得相当严肃,于是陈庆昭赶忙凑上前去开口问道,“怎么了?萧太医,难道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诊治的病吗?” “哦,这倒不是,我已经给那几个病人开好方子了,药汤正让人在后屋煎着呢……”萧寒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尔后舒口气看向陈庆昭道,“怎么了?是对那个方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哦,确实有点儿不懂的地方需要问一下萧太医……”陈庆昭拿起方子递到萧寒面前,一时间就像是个虚心求教的小学生一般,“就是这个川穹和柴胡的配量……按说羌活、独活同用便可祛除风寒湿邪、定痛止痹,为何萧太医还要再加川穹和柴胡为配药呢?” “哦,是这样的,感染此症必是气虚,正气不足,邪便容易入里,而柴胡则可以解肌化热,使邪气外散,至于川穹则是主要用它活血的作用,老话讲‘治风先治血’,这里便是将散风药和活血药同用……” “佐以桔梗是为了开宣,枳壳则是降气,一升一降,便可以畅通从胸部到脘腹的气机,因此无论是津液成痰还是如何自能迎刃而解……” “还有,人参在这里添加少许是为了助正气鼓邪外出,而不是起补益元气的作用……” “……” 听完萧寒这一通讲解,陈庆昭瞬间感觉豁然开朗,同时对这方子神奇之处的认识也愈发深刻,谁知就在这时,萧寒突然面带犹豫地看着陈庆昭问道,“陈大夫,你觉没觉得这次的病来得有些奇怪?” “额……此话怎讲?” “刚才我给那几个人看了,表症都是外感风寒,可……可全都是‘桂枝汤’治不好的那种风寒……” “哦?那萧大夫的意思是……” “没错,我感觉他们患的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瘟疫’!” “啊!瘟疫!”陈庆昭面色一惊,尔后长长地舒了口气道,“说实话,我也感觉这次许多人的病症来得有些急,而且很不同寻常……虽说现在已经立了冬,但往年冬天并没有那么多感染风寒的人啊!” “唔……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应该尽快上报官府了,因为若是‘瘟疫’真的爆发开来,可不是咱们几个医馆可以料理得了的!” “嗯,我也同意,那咱们现在……”陈庆昭回头看了看那些对此还一无所知的病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也显得有些踟躇。 “先别告诉他们,万一在官府还没采取措施之前就引起了大规模的恐慌,那麻烦可就大了,等会儿只要把必须注意的预防措施告诉他们就好。”萧寒说着,便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过与此同时,咱们也应该提前准备起来了,陈大夫,这是一场需要咱们去参与甚至主导的‘战役’啊!” “唔……一场‘战役’……”听到萧寒这如此“中二”的说法,陈庆昭竟是莫名地有些热血沸腾。 “好了,从现在开始,我这‘御赐堂’和你的‘回春堂’都要做足准备,总之先把艾草点上,然后再多弄些生石灰过来……额……就是烧石灰……”萧寒烦躁地挠了挠头,随即望了一眼窗外道,“唉,光做这些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让所有人能够有预防的意识啊!算了,我现在就去官府上报,总之咱们必须得把这场‘瘟疫’给控制住……” 第五十三章:瘟疫爆发 萧寒将“扬州城内出现疫情”的事情告知高怀德父子后没多久,“瘟疫”便在扬州府境内大规模地爆发了,而且来势异常凶猛,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一下子病倒了数千人。 其实这病放到现代来看,就是人们耳熟能详的“流行性感冒”,甚至在一些人眼里,这种“流行性感冒”并不严重,挺上几天就能过去了。 不得不说存在这种想法的人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知识误区,或者说他们把“流行性感冒”看得太过简单,因为从古至今,“流行性感冒”都是许多人逃不过的大杀器。 当然,我们首先要明白,“流行性感冒”和普通感冒在西医上的病因机理相同,都是由病毒引起来的,只不过这病毒之间却大有不同,简单来说,就是“流行性感冒”的病毒要比普通感冒的病毒难对付得多。 远的不说,先说现代,一场“非典”想必已经给许多人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而其严重性和危害性更是让人谈及色变。 再说近代,1918年发生的被戏称为“西班牙女士”的致命流感,仅在美国便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口被感染,最终导致了五十多万人的死亡,而且其中几乎一半的死者都是平时身体很健康的年轻人。 至于古代,多的不说,只举一例,建安年间,疫情严重,民不聊生,十室九空,甚至连众多身份尊贵的士大夫都未能幸免:“建安七子”中有五人死于这场“流行性感冒”导致的瘟疫。 当然,我们不得不承认,“流行性感冒”也有轻有重,但对于生产力并不发达、医疗条件极其落后的古人来说,任何一场“流行性感冒”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不过受限于交通条件的不发达,古代疫情的传播往往比较慢,流行的规模范围也比现代要小得多,所以古代官府防止疫情扩大的有效手段便是封锁疫情区,比如当高怀德父子被萧寒告知了“扬州府境内出现疫情”的消息后,第一件事儿便是率领官兵对扬州府全境进行严密封锁,除官员、士兵和大夫以外禁止任何人出入。 或许以现代人的价值观念来评判,这种做法未免太不人道,甚至会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一些无辜的百姓,但这确实能有效地防止疫情的蔓延,因为如果任由疫情区的百姓随意走动、出入的话,那么在缺乏有效防治手段的情况下,只会使疫区越来越大,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可在这种情形下,疫情区的百姓确实也会非常倒霉,以至于很多时候都是等着疫情区里的百姓死绝了,“瘟疫”才会随之自动消失。 是的,这听起来非常残忍,所以萧寒才希望避免这种情况: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去打败这场“瘟疫”,争取从死神手中抢救回更多的人命。 不过众人对“瘟疫”的恐惧心理总归是存在的,所以当高怀德父子率官兵将扬州城封锁起来之后,许多百姓都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恐慌:不行!必须得赶紧逃出去!如果待在这里坐等扬州城沦为“人间炼狱”的话,那么自己的结局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这种心理的趋势下,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向扬州城门汇聚,以期趁官兵不注意的情况下“逃出生天”,而在腊月初的一天早上,这种偶有发生的个别现象终于发展成为了“群体性事件”:多达数千百姓齐聚扬州城门,准备强行冲出扬州城逃命! 对于这种事情,别说守城门的士兵,就算是高怀德父子听闻后也不由得一阵头大,于是他们连忙亲自赶到扬州城门对百姓进行安抚,而这扬州府内的地方小官更是急得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去。 高怀德父子心里明白,采用暴力手段或许能够暂时应付眼前的局面,但接下来的处理则会让他们感觉更加麻烦,因此无奈之下,高怀德只得向自己的儿子高处恭交待道,“你快去把扬州城内的大夫全都叫过来!尤其是萧寒,一定要让他穿着御赐的官服到场……” …… 此时萧寒仍忙着在“御赐堂”内诊治病患,因为有许多患了病的人在这“御赐堂”诊治过之后,病情基本上都相应的有所减轻,所以在口口相传之下,扬州城内许多感染了瘟疫的人很快就产生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御赐堂”的萧太医能救命! 在这种情况下,萧寒这几天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好在经过他的努力,确实有许多人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收获到的种种称赞与感谢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萧寒此时已经没工夫和心情为这种小事而欣喜了,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尽力多挽救一个可能逝去的生命,事实上在这几天里,他一直忙着研制对症的药方,同时还不断地向周围的人宣传“疫情防治”的手段,只可惜随着疫情蔓延得越来越严重,他总是感觉自己力有不逮。 所以当高处恭跑过来请萧寒去扬州城门帮忙安抚百姓时,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因为他感觉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如果能够让官府和百姓互相信任,然后再集中全部人的力量一起对抗“疫情”,那么这场“瘟疫”就是可以战胜的! 于是萧寒立刻放下了手头的所有工作,然后穿上官服、抓起药箱就拉着高处恭赶往了扬州城门,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带领扬州府的百姓挺过这场“瘟疫”,一定可以的…… 第五十四章:安抚人心 当萧寒随着高处恭来到扬州城门的时候,陈庆昭、朱建生等大夫早已经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慰起了百姓,只不过许多百姓的情绪并没有得到安抚,甚至还有人气势汹汹地朝守在城门处的军士振臂高呼道,“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我们不想受牵连,我们没有错,放我们出去……” 话未及说完,人群中便响起了一片抽噎声和啜泣声,是的,他们在害怕,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同时也正因为这样,高怀德才不忍心让手下的兵士用暴力把这些百姓驱散开来,而萧寒也理解高怀德的这种难处,所以他甫一到达现场,便立刻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乡亲们静一静,不知大家可否听萧某说几句话……” “唔……他终于来了!”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萧寒,高怀德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大口气,而方才群情汹汹的众人也暂时静了下来:他们不得不承认,萧寒确实有一种能够让人安心的力量。 即使还有一些不认识萧寒的人,在听别人说了两句后,也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这人谁啊?” “他你都不知道?‘御赐堂’的萧大夫啊!当今皇上亲自在咱们扬州府任命的御医,别看他岁数小,医术却高得不得了!最近有好多患了瘟疫的人,都是在他那里治好的!人家都说萧神医能救命呢!” “哦,原来他这么厉害啊……” “是啊,要是别人的话,我才懒得站在这儿听呢!” “……” “众位乡亲,萧某能够体会大家的心情,可若是扬州府城门大开,疫情定会向外蔓延,到时候诸位所至之处,皆是疫情,那么大家又该逃往何处呢?” 萧寒这话说的是理,没有一个字假大空,与此同时他还准确地抓住了众人的犹豫之处:背井离乡、居家逃难,这八个字岂是说说那么简单? 在生产力并不发达的古代,土地对人的牵绊和人对土地的依附是许多现代人想象不到的,虽然许多人嘴上嚷嚷着要逃出去,可对于逃出去之后的安排,他们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甚至在这些想要逃出去的人中,有不少都是被带动情绪跟着凑热闹的。 可若是真如萧大夫所说,就算逃出了扬州府也摆脱不了疫情,那干嘛还要逃出去呢?最起码这里还有家,还有自己赖以生存的活路啊! 因此在这种纠结之下,便有人直接向萧寒发问道,“萧大夫,那依你说,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好,既然乡亲们有此一问,那萧某便直抒己见了,在萧某看来,乡亲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冷静下来,积极预防疫情,注意千万不要让自己被染上瘟疫,当然,如果不幸染了病,那就立即前往萧某的‘御赐堂’或是扬州城内的其他医馆进行医治,萧某和扬州府的其他大夫定会尽全力对各位乡亲们进行救治,与此同时,官府也会尽可能地为各位乡亲们提供保障,在最大程度上不再让疫情继续扩散……” 其实萧寒所说的是目前可以采取的最好措施了,但奈何眼前的有些百姓根本就听不进去:说来说去,还是让我们在这扬州城里头等死呗? 因此还没等萧寒说完,便立刻有人朝他出声质疑道,“照你说来,这疫情蔓延得如此厉害,等在这扬州城内,岂不更是死路一条?” 这话确实有着相当大的煽动力,瞬间就引起了许多人的附和与共鸣,其实想想也是,如果这些百姓真的那么容易安抚的话,又何必需要萧寒亲自出面呢? 可令这些百姓没想到的是,萧寒沉默了片刻后,竟是满面严肃地冲众人大声保证道,“各位乡亲们,这‘瘟疫’我能治!只要你们留在这扬州府,只要你们相信萧某,那么萧某就会尽全力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官府也会采取措施来防止疫情的蔓延,可若是你们出了这扬州府又不幸身染疫情的话,那么萧某也就无能为力了!” 萧寒这话说得硬气,因为除他以外根本没人敢做出“我能治好瘟疫”的这种保证,可萧寒有这个底气,甚至不少百姓也相信萧寒有这个能力,毕竟确实有不少染了瘟疫的人在萧寒的“御赐堂”里得到了救治。 而高怀德见萧寒这样说,也赶忙在一旁开口补充道,“各位乡亲们,只要你们好好待在这扬州城内,我一定会尽力采取措施防止疫情的扩散,如果有买不起药、治不起病的,甚至吃不上饭的,官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咱们一定会平平安安地渡过这次灾祸的!” 萧寒和高怀德这么一保证,这些百姓的心倒是稍稍安定了下来,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无担忧地向萧寒继续询问道,“萧大夫,你方才一直说要防止疫情扩散,那你给我们说说,怎样才能保证我们不染上病呢?” “这位乡亲问得好,萧某正要向诸位叙说此事……”萧寒对着眼前众人拱了拱手,谁知就在这时,那个朝他问话的中年汉子突然扑通一声就栽倒在了地上。 “啊……瘟疫!他染了瘟疫!”众人见那个中年汉子倒下去之后,全都惊叫着躲了开来,而离着他近的几个百姓更是如临大敌,一时间吓得脸色都变了,他们是真的害怕自己会被传染上瘟疫。 “大家不要慌!不要慌……”萧寒冲众人摆了摆手,随即便从药箱中取过一块儿消过毒的方巾蒙在了自己的脸上。 紧接着还没等高怀德等人反应过来,萧寒就凑到了那个中年汉子的身边,仔细地为他把过了脉后,便从药箱中拿出两粒药丸来塞进了他的嘴里,与此同时那些围观的百姓则全都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 第五十五章:信萧太医的! 萧寒的一举一动自然被众人看在了眼里,许多人都没想到在这个“畏瘟疫如虎”的时候,萧寒竟然能够不顾自己的安危,毫不犹豫地上前为染了瘟疫的人治病。 而更令众人感到惊诧的是,那个倒在地上的中年汉子在服用了萧寒喂给他的药丸后不久,便悠悠转醒了过来。 事实上这个药丸是萧寒专门为了治疗瘟疫而特制的成药,本来出门前带在身上是想着以防万一,没想到竟然还真在关键时刻给用上了。 “萧大夫,我……我这是……”醒过来的中年汉子看着眼前的萧寒,说话的语气仍显得有些虚弱。 “你应该是染上了瘟疫,不过没关系,你的病情不算太严重,我这就让人把你先送到‘御赐堂’,稍后我便会回去为你诊治。”萧寒说着,便把那中年汉子从地上扶了起来,而中年汉子见萧寒如此这般,心中自然是异常感动,“萧大夫,谢……谢谢你,你……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萧寒瞥了一眼围观众人的神色,随即直接冲高处恭招了招手道,“恭哥,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让人用你的马车把他送到医馆吧!” 高处恭巴不得现在能有个机会向围观的百姓表现一下官府的责任和态度,于是他立刻冲萧寒点了点头道,“没问题,只管交给我便是!” 言罢,高处恭也不去看他老爹的脸色,直接就把那中年汉子往身上一背,而围观的百姓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一个个的都显得非常复杂。 “萧大夫,刚才……刚才那个人真的是患了瘟疫?”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终于有人忍不住看着萧寒问了出来。 “是的,他确实患了瘟疫。” “那你刚才还……还……”问话的百姓顿了顿,忽然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乡亲们,或许‘瘟疫’确实很可怕,可萧某想要告诉你们,‘瘟疫’也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萧某相信咱们一定能够挺过这次灾患!”萧寒说着,便朝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而高怀德见此情景,也适时地站了出来,朝着围观的百姓双手抱拳道,“乡亲们,我心里明白,若非万不得已,你们也绝不愿意离开这扬州故土,我在此向各位乡亲保证,只要你们肯留在这扬州府,我一定尽力保证大家的安全,配合萧太医等大夫消除这‘瘟疫’灾患!” 经过萧寒和高怀德的这番重重劝说,这些想要逃离扬州城的百姓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而萧寒见事有可成,便又适时地看向站在最前排的一个中年女人道,“大娘,我记得您前两天应该去我那‘御赐堂’看过病、抓过药吧?现在身子好些了吗?” “额……好些了,已经好些了!谢……谢谢萧大夫!”身为一个在萧寒的“御赐堂”看过病的人,中年妇女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在这种场合下被萧寒认出来。 而中年妇女旁边的人听到她与萧寒的对话后,则不自觉地往离她远些的地方躲了躲,毕竟在这个时候,任何跟“瘟疫”有关系的人都是值得警惕的。 “娘,我想回家,我要回家……”在萧寒的影响和带动下,人群中好几个孩子都在父母的怀中哭闹了起来,而其中有一个则引起了萧寒的特别注意,因为那个孩子正是先在“回春堂”喝了“桂枝汤”和“小柴胡汤”、后来被萧寒用一副“败毒散”给治好的,于是萧寒便冲那孩子的父母招了招手道,“孩子的病已经好了吗?” “多谢萧大夫,孩子的病……已是大好了……”那对夫妇冲萧寒尴尬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百姓中有不少人都开始犹豫着议论了起来: “我看这萧大夫没准真能救命呢……” “对啊,如果待在这扬州城真死不了,那咱干嘛还往外跑啊?” “说的是啊,出了这扬州府,还不知道在哪能谋着活路呢……” “……” 一个人的动摇就能带动一片人的动摇,而一片人的动摇则能带动一群人的动摇,人本来就是情绪性的动物,更何况这里面有不少百姓都是在众人的影响下被裹挟而来,现在萧寒给他们掰开、揉碎讲清楚了,他们也就不再想着逃离扬州府了。 “萧太医,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此时百姓的呼声汇集成了一个统一的意见,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看向了只有十五岁的萧寒。 “承蒙各位乡亲信任,萧某现在就将防治‘瘟疫’的基本方法告诉大家!”萧寒朝众人拱了拱手,胸腔中自有一股激动之意,“这‘瘟疫’是由于呼吸道感染……额……这‘瘟疫’会在我们平日里的接触中进行传播,所以我们最需要做的就是讲究卫生,平时出门最好在脸上蒙一块儿面巾掩住口鼻,另外这块儿面巾一定要干净,并且勤用开水煮泡……” “家里可以一直点着艾草进行消毒,院子里多撒点儿烧石灰……” “……” 此时萧寒认认真真地把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都讲给了这群百姓,而百姓偶尔也会积极配合地对萧寒进行发问,“萧大夫,家里用蒸醋可不可以消毒?” “蒸醋不可以,不仅没有一点儿作用,反而会加重病人的病情……”对后世医学进行过系统研究的萧寒能够轻松地分辨出来哪些常用的方法是对的,哪些常用的方法是错的。 “萧太医,我们按照您说的这些去做,真的就能保证染不上‘瘟疫’了吗?” “萧某不敢说这样做就绝对染不上病,但它确实可以从最大程度上保护自己。”萧寒说着,便又朝众人深深鞠了一躬道,“萧某现在唯一能向各位乡亲保证的,就是萧某一定会尽力救治大家的病症,如果有人不幸染上了‘瘟疫’,萧某一定会尽全力将人治好!只要各位乡亲肯配合,萧某愿意以身上这件御赐的‘官服’做担保,只要‘瘟疫’不绝,萧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扬州城!” …… 第五十六章:人心是暖的 “萧某愿意以身上这件御赐的‘官服’做担保,只要‘瘟疫’不绝,萧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扬州城!” 萧寒的这句话掷地有声,一时间仿佛惊雷一般在众人的心中炸裂了开来,而一旁的陈庆昭、朱建生等人更是听得感慨连连:唉,萧大夫的人品、医德,真乃世所罕见啊! 而那些围观的百姓就更不用说了,甚至有女人激动得当场就抹起了眼泪,然后拉着自家男人就要往回走,“反正我是不出这扬州府了,出去了又能怎样?别说一时半会的找不着活计,真要是病在了外边,连个管埋的人都没有……” “是啊、是啊,我也不想走了,现在还能去哪啊?就待在这扬州府吧,最起码萧大夫在这儿,我相信他能救咱们大家伙的命的……” “对,我也相信萧大夫,我现在就回家消毒去……” “……” “唉,萧寒这次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啊!”高怀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上前两步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乡亲都先回去吧,方才萧太医也说了,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容易染上病,大家回去之后都照着萧太医说的法子做,相信咱们这次一定能够挺过这场‘瘟疫’的!” 其实在高怀德说这句话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百姓转身离开了,而等他说完之后,剩下的百姓更是一哄而散: “走吧,回家做饭去,然后再烧点儿开水给屋里的家伙事儿消消毒……” “诶,你离我远点儿,回头别再让我染上病……” “去你的,我才没得‘瘟疫’呢!对了,我这身上正好带了块儿手绢,先听萧大夫的把口鼻给掩住了……” “……” 眼见方才群情汹汹的百姓此时呼啦一片全都散了开来,扬州府的一干大小官员和守城门的兵士们全都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了萧寒,而高怀德更是直接走过去拍了拍萧寒的肩膀道,“这次真是多亏了你,接下来你说该怎么做,伯父全都听你的!” “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把扬州城内染了‘瘟疫’却又无家可归的人集中起来,然后进行隔离治疗,因为若是想要彻底消灭‘瘟疫’,必须得从源头上进行根治,只要还有染了‘瘟疫’而不注意隔离的人,疫情就会在这扬州城内继续传染……” “当然,对于那些染了‘瘟疫’而在家养病的人,官府也要加强管控,注意不要让其随意走动导致疫情扩散,对此侄儿建议不如以扬州城内的各个医馆为监控点,这样就可以从最大程度上把握扬州城内所有身染‘瘟疫’的人的动向。” “另外与此同时,侄儿还建议官府应该动用兵士力量在全城范围内进行消毒防疫,至于如何进行消毒,侄儿会将方法一一告知。” “好,你说的这些,伯父会全部照做,稍后我便安排人在这扬州城内划定出‘疫区’,争取在最大程度上管控住‘疫情’的蔓延……” “如此侄儿便要代这扬州城的百姓谢过伯父了。” “诶,是伯父该代这扬州城的百姓谢谢你才是。”高怀德冲萧寒欣慰地笑了笑,尔后抬起头看了看那蒙上了一层阴霾的天空道,“天变冷了,看样子又要下雪啦,咱们应该得及早准备啊!” “是啊,天越来越冷啦!”萧寒随口附和了一句,果见有小雪花飘落在了自己的肩头,不过他并不在乎:天冷一点没事儿,只要人心是暖的就成…… …… 自从萧寒那天安抚过扬州城的百姓以后,高怀德父子便即刻在整个扬州境内采取了“戒严、消毒、隔离”三大法,而这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有效阻止了疫情的进一步扩散。 其实萧寒也明白,古代瘟疫肆虐和此时堪忧的卫生状况有着很大的关系,毕竟病毒在这种环境中更容易生存、传播,如果一个人平日里身上、毛发中就有不少跳蚤什么的,那患病之类的事情肯定很容易就找上门来。 记得后世建国初的时候,有一种“血吸虫病”曾经肆虐全国,其实说起来也不算复杂,无非就是许多人的肚子里寄生了一些“血吸虫”,结果导致腹部积水、脾脏增大,严重的情况下甚至会极其痛苦地死去,萧寒当初还观察、研究过相关的图片、资料,看上去确实是挺渗人的,因为那些患者的肚子简直大得不正常,无论胖瘦、男女,一个个都跟十月怀胎似的,所以这种病又被叫作“大肚子病”。 当初这种病的蔓延夸张到什么程度呢?1951年国内统计的人口数大概是四亿左右,可得了这种“血吸虫病”的人竟然达到了1200万! 尤其是一些南方农村,常常一死就是几十、上百人,到处都是“棺材村”和“寡妇村”,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这种病简直可怕极了! 而这种“血吸虫病”后来是如何被消灭的呢?说起来很简单,其实就是大力消毒和注意卫生。 比如许多血吸虫的虫蛹会留在人排出的粪便里继续进行疾病传播,严重的情况下还会污染水源从而引发大规模的传染,所以当时兴起了轰轰烈烈的“公共卫生间修建运动”,以求改变许多人随地大小便的习惯。 另外后来被许多人调侃的“多喝热水”这件事也是在当时逐渐成为习惯的,因为生水确实不干净,没有经过消毒就直接喝进肚子里很容易会通过各种病菌引发多种传染疾病,而经过加热的开水不仅能有效杀死其中的病菌,喝进肚子里也有着消毒的作用。 所以建国初期几乎全国的工厂里都修建了开水房,学校的老师也会定时监督孩子们喝热水,以至于后来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个“热水瓶”,它们也和手电筒并驾齐驱成为了国内最早被普及使用的工业品。 尽管萧寒不可能像后世建国初期那般在扬州境内掀起如此大的改革力度,这场“瘟疫”也不可能光靠着这些措施就能被消灭,但萧寒相信,只要众人肯一起努力,“瘟疫”终将会被战胜,而在他的倡导之下,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对抗“瘟疫”的战斗,其中有普通的百姓,有上下一体的官府,甚至还有平时被许多人诟病的扬州富商…… 第五十七章:还请萧神医教我! 商人的本性是唯利是图的,这一点在遭逢灾祸时便体现得淋漓尽致,像什么“囤积居奇”、“低买高卖”之类的手段,不仅让百姓恨得牙痒痒,就连官府有时候也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比如这次扬州府境内“瘟疫”横生,便有许多商户趁机哄抬物价,高怀德本想直接动用官府力量将一些为富不仁的商户“杀鸡儆猴”,但萧寒却明白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官府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许多事情必须得靠市场去自发调节,因此他便主动出面揽下了这个重任,同时还向高怀德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在两天之内把事情给解决好。 高怀德见萧寒如此信心满满,便暂时打消了“使用暴力”的念头,而萧寒回去之后,却也没有干别的,就只是写了一封长信让李辰送到胡宗山、胡政父子那里,与此同时还附赠了一壶自酿的酒水。 李辰本以为萧寒这次还会有什么锦囊妙计,谁知搞来搞去就只是送了一封信加一壶自酿的酒水,而且还光送了胡府一家,其他的扬州府富商竟然理都没理:你这到底是闹哪样?如果你不行,当初就别信誓旦旦地跟高怀德保证啊! 可谁知萧寒对于李辰的这种抱怨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反而还安慰他说“如果胡家不行,那就再换一家,反正错过了这次机缘,那是他们胡家没眼光、没财运”。 对于萧寒这种莫名的自信,李辰简直异常无语,甚至连吐槽的欲望都没有,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还没等到第二天,胡政便让人拉着一车礼物来到了“御赐堂”的门口,而且胡政本人还恭恭敬敬地冲萧寒行了个大礼道,“在下愚昧,还请萧神医教我!” 对于胡政的这种态度,李辰自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萧寒却明白,胡政之所以如此,不过是自己差李辰送过去的那一封信、一壶酒起了作用而已。 原来在萧寒在给胡政父子写的那封信中,并没有像李辰想象的那般对他们进行好言劝慰,请他们大发善心为扬州府的百姓着想,因为“商人言利”,那样做只会换来他们客气的敷衍和私下里的轻蔑。 所以在信的一开始,萧寒便居高临下地提出了目前胡家生意中存在的“五大问题”,毕竟这样既可以引起胡政父子的注意,同时也能让胡政父子对萧寒这个人产生重视。 当然,如果萧寒说的屁都不是,胡政父子肯定会付诸一笑,然后把信扔到一边,同时将萧寒也划入“骗子”、“狂生”的行列当中。 可令胡政父子感到惊诧的是,萧寒说的每一点都切中要害、一针见血,一时间把胡政父子看得是冷汗直冒。 紧接着萧寒又结合目前胡家生意上的实际情况挑着说了一些比较经典的现代商业思维,反正他之前在网上看了不少类似的东西,虽说实际操作起来是另一回事儿,但平白讲出来还是很能忽悠人的。 而且你也不能说这些道理没有用,因为做生意讲来讲去还真就那么回事儿,反正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至于你能参悟到什么程度,那可就因人而异了。 经验尚浅的胡政或许还对其中的一些说法存在疑惑,可多年来走南闯北、白手起家的胡宗山却一眼就能瞧出来萧寒信中讲的这些都是至正之理:一个行医之人,却能将这些“生意经”讲得头头是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当然,光讲这些肯定还不够,所以萧寒摆完了道理之后,在最后又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向胡政父子下了一个论断,同时也算是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近些年来遭逢乱世,百姓深受离乱之苦,不少商贾也趁机谋了诸多好处,但萧某想说的是,这乱世马上就要终结,以前那种靠着‘囤积居奇’的手段便能赚钱的时候也将一去不复返,所以胡家若是想在商事一节占据优势,必须得尽快行动,万不可拖延观望,如今是建隆元年,百姓们马上就要度过这大宋王朝的第一个新年,只要胡家能让百姓们过个好年,这便是胡家生意的好兆头,今后这盛世商路,胡家便也能走得通畅了!” 所谓“言尽于此”,胡政父子读完这封信后自然也明白了萧寒的意图,不过此时他们已经不再对“出手救市”这件事情存有抵触情绪了,因为萧寒的这一封信已经彻底地改变了他们的想法。 “唉,萧太医真乃神人也!像他这种人不入商路一途,于咱们胡家、于这扬州府所有的行商之人,都可谓是一大幸事!”胡宗山拿着手中的那封信反复研读着,与此同时嘴里不停地发出着类似的感叹,而他的儿子胡政见自己老爹如此,也忍不住在一旁指着那封长信中的最后一行字道,“爹,萧大夫说要送一壶自酿的酒水与咱们品尝,依儿子看,没准这其中也有什么玄机呢!” “对,你说得没错,萧太医既然送了这壶酒过来,肯定是大有蹊跷,来,赶快斟点儿尝尝!” “是,儿子这就和爹一同品尝!”胡政冲胡宗山点了点头,随即便斟了两杯酒分别放在了自己和老爹胡宗山面前,结果待他们品尝过后,竟是不约而同地瞬间睁大了眼睛:这酒……好特别啊! 原来这酒其实是萧寒专门酿造的“高度白酒”,结果刚制出来便赶上了“瘟疫爆发”,也就没让他来得及有后续行动,好在如今这酒恰巧能在这件事上发挥奇效,萧寒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把它给“献祭”了出来。 “政儿,那个萧太医是不是在信上说了这酒是他亲自酿制的?” “额……好像是这么说的……” “哎呀,别管这酒是不是萧太医自己酿的,总之他手里肯定有酿制这酒的法子,这样吧,你即刻带人赶去‘御赐堂’,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制酒的法子从他手里求过来,哪怕是让出四成、甚至五成的利润,咱们也在所不惜!”胡宗山边说边用力拍打着身下的床榻,身为一个嗅觉敏锐的商人,此时他已经深深察觉到了萧寒身上所拥有的“商业能量”,“政儿,你在一开始就要向萧大夫说明白了,咱们胡家这次定会‘出手救市’,你要记住,损失点儿钱不算什么,得罪那些扬州府的商业同行也不算什么,只要萧大夫肯帮咱们,保证过不了多长时间,扬州府的其它富商就会被挤兑得过来管咱们叫‘爹’……” 第五十八章:分利 此时的胡政站在萧寒的面前,老实得就如同一个见到了师尊的学生一般,尽管这件事儿在表面上是萧寒有求于胡政父子,可实际上却是“攻守易势”,成了胡家站在了被动的位置之上,而且偏偏他们胡家还心服口服,这,就是萧寒的本事! 其实胡政心里明白,萧寒之所以肯把这个机会给自己,不过是因为双方之前打过交道,某种程度上来说还可以称得上“熟识”,再加上胡家在扬州府的影响不小,平日里行事也不算过分,试想萧寒若是提前在这件事上找了扬州府的其他富商,那自己和老爹可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而萧寒看到胡政这副模样,便知道事情大概率是成了,因此当他把胡政请进屋落座之后,便好整以暇地笑着问了一句道,“那封信胡公子已经看过了?” “拜读过了,在下和家父已经完完整整地拜读过好几遍了!”胡政冲萧寒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写满了“虔诚”二字,“不瞒萧太医,家父拜读过那封信以后,对萧太医是盛赞有加,至于萧太医提出的‘创造需求’、‘树立品牌’‘广告效应’‘心理价格’等等说法,更是令胡某大开眼界,真可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得,看来胡家父子倒还算是‘聪明识货’,自己这次并没有找错人!”萧寒在心中感叹了一句,但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镇定神色看向胡政继续问道,“那萧某送过去的酒胡公子品尝了没有?若是品尝过了,敢问感觉如何?” “尝过了,当然尝过了!说起来胡某能有幸尝得如此美酒,还要多多感谢萧太医啊!”胡政冲萧寒笑着拱了拱手,话说得自然是既客气又漂亮,“胡某和家父都认为萧太医酿制的美酒绵浓醇厚,且回味无穷,更关键的是喝完之后感觉这肚子里都是暖乎乎的,想来冬日若是能常常饮得如此美酒,那定是幸事一件!” “哈哈……胡公子过奖了!”萧寒冲胡政笑着摆了摆手,谁知紧接着便见胡政异常郑重地朝萧寒一躬身道,“萧太医,明人不说暗话,胡某今日前来,就是想告诉萧太医,如今这扬州府‘瘟疫’肆虐,我们胡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一句话,扬州府的百姓我们胡家管定了!” “好,够痛快!我喜欢!”萧寒在心中暗赞了一声,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一种镇定的沉默,而胡政说完刚才的话之后,也觉得贸然之间有些唐突,于是便又赶紧添了一句道,“是这样,胡某之前一直认为,商者,乃是谋天下运输之利,所谓‘较低价买进,较高价卖出’,我们做生意的赚的就是这其中的差价,可当拜读了萧太医的信后,胡某才真正明白,所谓行医、行商皆是生意,也都有着寓便利于百姓的意义,只要把其中关节想通,不仅自己能赚钱,与此同时百姓也能念着咱们的好,这实际上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其实胡政这话已经说得很实在了,但萧寒却明白胡政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所保留,因为他在信中至少给胡家点明了三点好处:一是借机树立强化胡家的“招牌效应”,大打“广告宣传”,二是博取胡家在百姓心目中的好感,为日后生意铺路,三是赢得官府的信任,攀附上官方势力,这便是目前行商之人的最大助益! 因此听完胡政的解释理由后,萧寒并没有急切地表示出自己的态度,而是转着手中的茶杯装作不经意似的问了一句道,“胡公子除了这个,就不求别的?” 胡政现在是彻底明白萧寒的处事原则了,这家伙就是在提高姿态让别人求着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达成他想要的效果和目的,得!您老人家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爷”! 胡政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即便朝萧寒拱了拱手道,“萧太医,只要您愿意将那制酒的法子和生意交给我们胡家,胡某和家父愿意拿出相关商铺的三成利润送与萧太医作为感谢!” 其实胡政此时是抱着商业谈判的态度,所以一开始肯定会有所保留,不过对于萧寒来说这就够了,毕竟这里面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并不算太多,于是他便笑着点了点头道,“胡公子客气,分给在下几成的利润倒是小事儿,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这扬州府百姓的状况啊!” “萧太医,还是那句话,你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头,这次扬州府的百姓我们胡家是帮定了,而且不光这次,日后但凡有了什么灾患,我们胡家绝对会毫不吝啬,萧太医你说得没错,这叫‘还利于民’,只要扬州府的百姓肯念着我们胡家的好,我们胡家的生意就倒不了!” 胡政现在是真的想明白了,或者说萧寒的那封信在某种程度上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所以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既能赚到钱,又能捞着名”的巨大诱惑,更何况这样一来还能顺便得到官府的助力,如果这时候再加上萧寒的制酒秘法,在商品上把人给拿住了,那胡家未来的商业前途简直是一片光明啊! 而萧寒听到胡政如此实诚的回答,也明白这次合作算是找对人了,于是他便冲胡政笑着点了点头道,“好,胡公子,那咱们就一言为定,另外不光是这制酒的法子,等到扬州府‘瘟疫’过后,萧某定会再多送胡公子几个惊喜!” 哦?原来他不光这一个赚钱的法子!胡政暗中一阵心惊,随即便躬身朝萧寒拱手表示道,“那胡某在此先谢过萧太医了,若是萧太医日后还愿多多帮衬我们胡家,胡某在此向萧太医保证,就算是拿出相关商铺的四成利润送与萧太医也无妨,当然,五成的利润分配也不是不能商量,在下只求萧太医不要将这些法子道与外人……” 旁边的李辰听得萧寒和胡政的这番交涉对话,心中自然是震惊已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萧寒用一封信外加一壶酒,就能把胡家给治得服服帖帖了呢…… 第五十九章: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自从胡政与萧寒进行了一番会晤、交谈后,返回当日便和自己的老爹胡宗山一起采取措施将在“御赐堂”内的承诺一一实践、兑现,因为这父子俩算是彻底想明白了:只要是照着萧寒说的去做,同时争取到萧寒的帮衬支持,那么胡家定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而且胡政父子看得出来,萧寒这个人志向很远大,绝不仅仅只会把眼光放在做生意赚钱上,不然的话这扬州府所有的富商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所以据这爷俩猜测,萧寒此人日后肯定是要入仕的,甚至区区一个太医署或许都不被他放在眼里,毕竟这个人年纪轻轻便心思敏捷,又兼有诸多手段,更加难得的是他还肯把普通百姓装进自己的心里,所以胡家父子目前的做法也算是一种“政治投资”:反正萧寒现在就和扬州府的一些官员联系得很是密切,讨好这个人肯定是没有错的! 本来扬州府的百姓一开始还不知道这物价为何突然之间就降了下来,甚至卖得比平时还要便宜一些,结果胡政父子出于自抬身价和讨好萧寒的目的,竟然在扬州城内大肆宣传胡家意与“御赐堂”的萧太医合作,愿为官家分忧,特携手与扬州府百姓共渡难关。 对此萧寒不得不感叹胡家父子真是深得“商业广告宣传”的真谛,尽管这爷俩表面上把自己“包装”得大义凛然,但萧寒却清楚他们根本没有“赔本儿赚吆喝”,顶多也就是错过了一次“赚快钱”的机会罢了,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父子二人绝对是稳赚不亏。 当然,胡政父子心中明白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萧寒,所以他们在给萧寒的供药价格上是一文钱也没有赚,基本上就相当于送了萧寒一个顺手人情。 而萧寒自然也利用这个机会降低了药价,让扬州府的绝大多数百姓都能吃得起药,因为他依稀记得“瘟疫”爆发后不久,有两个老人来“御赐堂”买药时的对话: “王婆子,你这岁数也不小了,怎么还自己出来买药啊?难不成连你老伴儿也染上‘瘟疫’了?” “唉,是家里的小孙子病啦!他爹娘一直在跟前儿照顾着,我这不就和老伴儿轮换着出来买药了嘛!说起来我倒情愿是我和我老伴儿替家里的小孙子受这份儿罪,如果真是我和我老伴儿患了瘟疫的话……呵呵……不生病不知药钱贵,还不如在家里等死喽!” “是啊,虽说这‘御赐堂’的药卖得比别家便宜一些,但家里一下子病了三口人,真是负担不起啊!这不为了买药救命,最后连存米的钱都凑出来了,没想到这一贯钱还挺沉的,老婆子的手都快拿酸啦……” “……” 萧寒不得不承认,自古以来,医药行业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暴利,因为鲜少有病人想着在这方面跟你讨价还价,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把病治好、把命救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尽管萧寒从来没有凭仗自己医术高超而坐地起价,无论是药费还是诊费都依据“市场通行价”而定,但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御赐堂”还是盈利颇丰。 不过萧寒肯定明白有的钱该赚,有的钱不该赚,因此在“瘟疫”肆虐扬州府的这个档口,萧寒便主动调低了药价,反正他进药价格便宜,只要能够把本钱收回来就可以了。 对于萧寒的这种举动,整个扬州府的百姓自然是纷纷交口称赞: “人都说萧大夫有医德、有良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要我说啊,钱就得让这号人赚了,我心里头才觉得舒坦!” “唉,常年买药的人都知道,萧大夫这次根本就不赚钱,是真正地费劲巴力光为着咱们这些病人忙活,甭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反正以后我治病、拿药,就只来这‘御赐堂’,别的地方我哪也不去!” “是啊,萧大夫有医德,咱们这些病人也得有良心,萧大夫这个人情,咱们以后必须得还啊!” “我还听说啊,不光是这药价,就连这扬州府其他东西卖得便宜,也是萧大夫劝的胡家……” “对,我也是这么听说的,以后我买东西就买胡家的,看病就来找萧大夫,要不说人家是‘太医’,官家在咱们扬州府设了这‘御赐堂’,是给咱们百姓的恩典啊……” “……” 当然,有夸赞就会有批评,毕竟萧寒和胡政父子的做法损害了一些商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在背地里难免会遭人诟病。 不过萧寒和胡政父子对此却是满不在乎:反正有官府撑腰,你能把我们怎么着? 甚至高怀德见萧寒主动降低药品价格,还专门从府库中拨出一部分钱来补贴给萧寒,说是不能让好人吃亏,要代扬州府的百姓对萧寒进行郑重感谢。 结果萧寒没能挣着扬州府百姓的钱,转过头来却从官府身上捞了一笔,而且这笔钱他拿得是心安理得。 事实上高怀德现在确实对萧寒感激得要命,因为他没想到萧寒竟然真的用三言两语劝动了胡政父子,而且还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冒着得罪其他扬州富商的风险来“出手救市”,尽管高怀德不知道萧寒用的是什么法子,但他至此确信萧寒绝对是一个超乎自己想象的“能人”。 就这样在萧寒的运作和主持下,扬州府的市场秩序得到稳定,丝毫没有因为“瘟疫”的影响而发生混乱,扬州城内的各项“防疫”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许多人的病情都得到了控制,甚至是在逐渐好转,百姓们终于相信萧寒当初那句“我能治瘟疫”不是空话了。 而接下来萧寒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扬州城内的几个“疫区”上:当初萧寒曾建议高怀德将扬州城内的部分病患按照病情的严重程度分别安置在不同疫区内进行“隔离治疗”,所以萧寒目前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疫区”内的百姓全部治愈,这样扬州府就可以彻底宣告“战胜”瘟疫了…… 第六十章:对不起,我不是神仙 扬州城内的这几个“疫区”由于其中人群的病情有轻有重,治疗起来的情况自然也各有不同,总的来说,那些整体病情相对较轻的疫区百姓很好治疗,基本上喝几服萧寒开的汤药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而那些病情相对较重的疫区百姓治疗起来也不算太麻烦,只要萧寒往那边多跑上几趟,问题自然也能够得到解决。 结果最终就只剩下位于扬州城东的“轻缘寺”这个“疫区”久久没有被萧寒攻克,因为尽管这里的病人数量不算太多,但病情却最为严重,所以萧寒这几天只要得了空闲,就会跑来这“轻缘寺”来查看一下情况。 却说这日傍晚,萧寒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轻缘寺”,结果却见这寺中的和尚正围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念念有词地为其做法,而另外一些百姓则双手合十非常虔诚地跪在一旁,看样子似乎是在祈盼借助神佛的力量治愈自身病症。 说实话,萧寒一开始对这种现象还有些抵触,毕竟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是绝对不相信这些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治疗方式的。 但考虑到此时众人的认知水平,萧寒并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明白有时候能给人一些心理安慰也是好的,事实上高怀德将最严重的“疫情点”设在这里,自然也包含着这层考虑。 再加上这“轻缘寺”的大部分和尚心地都还不错,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帮着照顾一些病人,所以此时眼见这些和尚正在为病患做法,萧寒便知趣地站到了一旁,想着等到完事儿之后再为那些病人进行施治,结果谁知那几个和尚做完法以后,竟然从桌案上取过了几只不知盛着什么东西的碗递给了众人,似乎是打算让他们赶紧喝下去。 萧寒见此情状,不由得心下一沉,毕竟给病人吃错药可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事情,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神佛当头,连忙上前两步断喝一声道,“住手!不要喝!” 众人见萧寒如此,全都将目光齐齐地望向了他,而萧寒也不去看那几个和尚的脸色,直接就从那个被围在中间的孩子手里把碗夺了过来,结果发现那碗里盛的根本不是汤药,而是平日里许多善男信女用大价钱求来的“香灰水”! “你就给病人喝这个?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萧寒怒视着这“轻缘寺”的光头主持,随即直接把那碗“香灰水”给倒在了地上。 “这……这……萧施主,你误会了啊,方才那碗‘圣水’,乃是老衲代佛爷布舍的,没有收百姓们一文钱啊!” “是啊,萧大夫,这主持是个好人,这‘圣水’是主持白送给我们的……”几个百姓见状,也都在一旁替那个光头主持帮起腔来。 萧寒听说这光头主持并没有用这“香灰水”骗百姓们的钱,心里头倒是怒意稍减,于是便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个礼道,“主持见谅,方才是萧某莽撞了,不过还请主持听萧某一言,这‘圣水’治不了众人的病,甚至还会加重他们的病情,若是想要病人身体痊愈,还得服用对症的汤药才是啊!” 旁边几个年轻的和尚听萧寒这样一说,皆是不由得面有不忿,可那光头主持却只是冲他们笑着摇了摇头,尔后又将目光转向萧寒还了一礼道,“佛语有云,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笔者注: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句俗语的由来),萧施主功德无量,百年之后,定是得入天界之人,只是你看这小施主已是病入膏肓,恐怕用汤药也是救不得了啊!” 听光头主持这样一说,那个七八岁的孩童也忍不住抽噎了两声,尔后委屈地在旁边拽住了萧寒的衣角道,“萧大夫,我已经喝了好多副汤药了,可是病总也不见好,阿娘这才求主持给我喝‘圣水’的,我……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萧大夫,是我求这寺里的主持给孩子布施‘圣水’的,孩子这病总也不见好,我心里头着急啊!”一个头发散乱的中年妇女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即直接嚎哭着跪在了地上,“我也知道生了病得喝汤药,但这不是没办法了嘛!我总不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就这样没了啊!” 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失声痛哭的中年妇女,再瞅一眼那个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的瘦小孩童,萧寒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甚至差点儿当场就掉下眼泪来。 可病不是说治就能治好的,身处这个“疫区”的病人病情太过严重,而引起每一场“流行性感冒”的病毒都有所不同,绝不是用已经存在的“成方”就能治好的,这需要萧寒去不断试验探索,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症状严重的病人彻底治愈。 萧寒看得出来,无论男女老幼,贫穷富有,这“轻缘寺”中的每个病患脸上都写满了对生的渴望,可此时他们却被病痛折磨得眼神中却连一点光都没有,于是萧寒忍不住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道,“各位乡亲,对不起,萧某不是神仙,这世上有许多病也不是萧某用一副方子就都能治好的,但萧某……我会尽力的!” “萧施主,你不必如此,其实大家心里还是很感激你的……”光头主持见萧寒面有愧色,连忙上前两步劝慰了起来,结果还没等话说完,他便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诶,主持,您这是……”萧寒手疾眼快,一把就将身旁的光头主持给扶住了,可那主持却是不由得苦笑了两声道,“是老衲福缘不够,照顾这些百姓的时候也不幸染了瘟疫……” “非是主持福缘不够,主持此乃积德行善之举,百年之后也是……也是能入天界的……”萧寒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时间对这光头主持也有了几分敬意,“这样吧,主持,总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决定从这‘轻缘寺’中带几个病人回去集中治疗,争取早日研制出对症的方子,您看这样如何?” “如此甚好、甚好……”光头主持冲萧寒点了点头,尔后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瞒萧大夫,这些日子老衲一直在为这‘轻缘寺’中的百姓诵经祈福,可佛爷总也不显灵,想来……想来这是佛爷眼中的因果缘障吧!可百姓何辜?竟遭如此大难?不过老衲转念一想,或许萧大夫这些日子于扬州百姓的功绩,也未尝不是佛爷显灵……萧大夫,这‘轻缘寺’的百姓,这整个扬州府的百姓,就全都交给你啦!若是你能救治他们,你……你就是百姓心目中的佛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第六十一章:寒哥,你害怕吗? 结束了在“轻缘寺”的查看后,萧寒便用马车载着那个七八岁的孩童和另外两个病情非常严重的患者回到了“御赐堂”:他准备在“御赐堂”的后院辟出一个房间来,专门用于为这几个人诊治病情,研制对症的方子。 李辰没想到萧寒竟然把“疫区”的重症病人给带到了“御赐堂”,因此趁着收拾杂物腾地方的工夫,他忍不住凑到萧寒身前小声问道,“寒哥,你怎么把人给带到咱们这儿来了,你看他们病得多严重啊!” “就是因为他们病得严重,所以我才把他们带回来啊!这两天我也不准备干别的了,总之我必须得把这对症的方子给研制出来。” “可是你之前给出来的那几副方子都很管用啊,他们的病之所以好不了,只是因为太严重了而已,并非咱们的方子不对……”李辰在嘴里嘟嘟囔囔的,言语间还不忘维护一下萧寒以及“御赐堂”的“权威性”,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成为了萧寒和“御赐堂”的“脑残粉”。 “呵呵……你不懂,他们的病之所以好不了,还是因为咱们的方子欠缺那么一点点,当然,之前那几副方子肯定没有错,但对于这些病情比较严重的人就没有那么好的效果了。” “好吧,原来是这样……”李辰撇着嘴点了点头,看表情似乎还有些不愿意承认,“那……寒哥,你就不害怕吗?额……我是想问……你这样一直跟他们待在一块儿,就不怕自己也染上‘瘟疫’吗?” “额……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萧寒语气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随之一滞。 “嗯……寒哥啊,说实话,其实我一开始心里还挺害怕的,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咱们第一次给人治病的时候,你说这个病会传染,搞不好还能出人命,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所以我一直颤着身子往后缩……” “呵呵……原来你一开始那么害怕啊?抱歉,李辰,我当时没考虑那么多,还一直让你跟着我到处跑……” “没事儿的,寒哥,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李辰冲萧寒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娘和我说了,跟着你准没错!寒哥,我已经打定主意要替你卖命了,我相信你不会轻易舍弃我这个小弟的……” 李辰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萧寒的话,自己估计也只能当一辈子庄稼汉,就是因为萧寒,自己才有机会改变命运,甚至还可以站在萧寒的身边接受来自众人的感谢与崇敬,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他愿意为萧寒“鞍前马后”,同时也为自己是“御赐堂”的一份子而感到骄傲。 “哈哈……这么相信我的吗?还愿意把命卖给我?” “我当然相信你啦!不光是我相信你,程潇也相信你,这扬州城所有的百姓都相信你!”李辰冲萧寒笑了笑,语气中不由得带上了一股自豪之意,“咱先不论别的,就说你这段时间在扬州府治好的百姓,那没有一千总也有八百了吧?现在扬州府的百姓都说咱们‘御赐堂’能救命,他们可是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呢!” “而且单这几天的工夫,咱们‘御赐堂’就存了许多百姓送过来的招牌,他们都说是你治好了这扬州府的‘瘟疫’,别的医馆哪有咱们这种待遇?现在百姓们最信任的就是你啊!” “唉,这是咱们的幸运,也是咱们的责任啊!所以我才迫切地想治好这些病情严重的人……”萧寒摇摇头叹了口气,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很是高兴,他很欣慰能有这么多的百姓相信自己,被人信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寒哥,我现在理解你了,可是……一想到跟这些病得那么严重的人一直待在一起,我心里还是会害怕的……”李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看向萧寒略显尴尬地问道,“寒哥,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你真的一点也不害怕吗?” “呵呵……不丢人,一点儿也不丢人,你已经很棒了……”萧寒冲李辰诚恳地笑了笑,随即不由得神色一黯道,“李辰,说实话,和那些病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害怕……我跟所有的人一样会怕死,因为我在这个世上还有珍视和留恋的东西……” “啊?寒哥,你……原来你也会害怕?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我是大夫!”还未及李辰说完,萧寒便坚定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行医之人,有时候必须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我们可以畏惧,但绝不能后退!” 在这一刻,萧寒想起了自己前世身为一个“医学生”的誓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我志愿献身医学……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 唔……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但这份精神却永远也不能改变! “寒哥,你……”李辰怔愣片刻,心中自有一番感动之意,甚至他连此时看向萧寒的眼神都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丝变化,而萧寒接下来也没有再说别的,就只是拍了拍李辰的肩膀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就只管好好地留着自己的小命儿,然后替我多做点儿事情就可以了,呵呵……” “好的,寒哥,你说吧,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我肯定不会推脱的……” “这样吧,你再替我去胡家跑一趟,然后把这个东西交给胡政……”萧寒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交到了李辰的手里,“你让胡政替我尽快把这个东西做出来,这是一种取暖用具,名字叫‘铁炉子’,图和说明都在这张纸上,他家也做铁器生意,铺子里的铁匠应该一看就能明白,如果真碰到拿不准的地方,再让他们直接过来找我就是!” “好,我这就去!”李辰攥紧手中的纸张,同时心里明白胡家肯定不会拒绝萧寒的这个请求,因为胡政父子二人巴不得萧寒多给他们一些能够“生钱”的东西,而这“铁炉子”无疑就是一个“生钱”的利器…… 第六十二章:我不能没有你! 萧寒之所以急着让李辰去找胡家做“铁炉子”,是因为他发现这个时代的取暖用具“火盆”存在许多缺陷,用起来也非常麻烦,尤其是它散发出来的烟雾颗粒,绝对会加重许多病人的病情,因此萧寒便想着给病患的屋子里改装上“铁炉子”,这样在某种程度上也方便自己为他们治愈疾病。 当然,至于赚钱什么的那都是后话,总之胡政父子肯定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就是了。 等到李辰拿着“铁炉子”的图纸和说明书离开了以后,萧寒便一个人留下来打扫起了房间,谁知就在这时,程潇突然出现在屋门口用怯生生的目光打量着萧寒问道,“寒哥哥,你是把病人带回来诊治了吗?” “嗯,是的,而且接下来的几天我可能都要待在这里,家里就先托给你照看吧!对了,伯母的病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吧?” “你放心,阿娘的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程潇说着,便慢步走到了萧寒的身边,尔后用小手紧紧牵住他的衣角道,“寒哥哥,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照顾那些病人好不好?” “额……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和伯母就可以了。”萧寒在程潇白嫩的脸蛋上轻轻抚了抚,眼神中自有一股怜爱之意,“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可以了,这里对你来说……很危险的……”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我才要留下来和你一起!”程潇忽闪忽闪地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与此同时脸上的神色却显得异常坚定,“阿娘的病倒的时候,我每天都特别担心,我担心阿娘有事儿,我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娘……后来你说这是‘瘟疫’,可能会出人命,我又开始担心你,我害怕你给别人治病的时候会被传染上,我害怕你也会有事儿,我是在像担心阿娘一样担心你,寒哥哥,我想要以后每天都能像之前那样能够见到你……” 萧寒能够察觉到程潇情绪上的激动,因为程潇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一直有些发颤,而且还隐隐藏着一丝啜泣,但对于她这样生性羞涩的姑娘来说,能够亲口讲出这些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在直视着萧寒的眼睛。 事实上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萧寒和程潇这对少男少女相互之间早已是情愫暗生,虽然他们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但总归比其他人要亲近上几分,而此时程潇如此,便等于是间接向萧寒剖白了心迹,所以现在萧寒心中是既感动又高兴,于是他忍不住牵起了程潇的小手道,“傻姑娘,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但我还是想跟你待在一块儿……”程潇抿了抿小嘴,一时间眼眶中竟有泪珠闪动,“寒哥哥,除了早去的阿爹和阿娘,我几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其实我很害怕一个人,可是你知道吗?唯独这段日子里……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而且特别开心……” 话未说完,程潇便已羞得闭上了眼睛,同时小脸蛋也红彤彤得像个熟透的苹果,这让萧寒一时间怜爱之心更起: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一个“宝藏女孩”啊,她羞涩、文静、漂亮而又善良,以至于自己几乎都忘了她也同样需要被爱…… 对于这样一个“宝藏女孩”,萧寒怎能不尽心保护?又怎能让她受到任何可能性的伤害?于是他便用手拨弄着程潇额前的碎发道,“傻丫头,我答应你,从今以后再也不让你孤孤单单一个人,而且会让你每天都感觉开心和幸福,但这次你绝对不能留下来和我待在一块儿,因为这里真的很危险……” “可是,寒哥哥,我……” “听话!” “好吧,我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程潇委屈巴巴地撇了撇小嘴,但脸上的神情仍有一丝不舍之意,而萧寒也怕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答应程潇,于是便故意虎着一张脸把身子转了过去道,“好了,你走吧,记得照顾好伯母,我……我不会有事儿的……” “嗯,知道了。”程潇背对着萧寒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何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于是她忍不住回过身来从后面紧紧地抱住萧寒道,“寒哥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儿,这是你答应我的,我不想你有任何意外,这段日子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和阿娘,我……我不能没有你!” 程潇将小脸埋在萧寒坚实挺拔的背脊上,哭诉的同时将他搂得更近了,“还有啊,你以后不要再说‘若是不能,甘愿一死’之类的话了,就算是你想要给人信心,就算是你想对别人做出承诺,我也不愿你再说出这种话……” …… “我不能没有你!” “以后我不许你再说‘若是不能,甘愿一死’这种话了!” 此时程潇早已离开,而屋内也只剩下那几个病情严重的病人,可当萧寒回忆起程潇说那些话的情形时,心中仍会感觉甜丝丝的: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坚持、她的可爱……一切关于程潇的美好品质在那一瞬间都形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深深地镌刻进了自己的记忆之中…… “唉,就算是为了她,自己也要好好努力啊!”萧寒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再次埋头于紧张的药物配制过程中了。 说起来药物的配制是一个很繁琐的过程,有时候差上那么一两味药,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萧寒深深地明白这一点儿,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去试验,好在他能判断出什么药物是不该用的,所以给病人进行临床治疗时倒也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异常反应,顶多就是疗效显著与不显著的区别罢了。 高怀德父子在得知了萧寒准备“闭关制药”的消息后,心中自然一阵欣慰,于是他们立刻调配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极尽所能地为萧寒提供帮助,而“回春堂”的陈庆昭、朱建生等大夫明白自己没有萧寒的那种医术和能力,因此只能拿着萧寒给的另外几个“成方”为病症较轻的患者提供治疗,以期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为萧寒分忧,至于“轻缘寺”的光头主持则不分日夜地带着城里的小和尚们齐齐诵经…… 在此期间,扬州城的所有百姓都把消灭“瘟疫”的希望寄托在了萧寒身上,而一直在为萧寒诚心祈福的程潇母子,似乎看到有一束光从这扬州城内散射了开来…… 第六十三章:有德之人 “这药成了!”萧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历时整整两天一夜的他最后终于将针对此次“流感”的特效药方给研制了出来! 说起来这还要得益于萧寒在后世的时候熟记了许多应对不同“流感”的中药成方,毕竟这相对于他人来说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先天优势,当然,最后的结果跟萧寒的努力钻研肯定也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他这两天对诸多药方的分析比对和精心实验,这药方自然也不会轻易面世。 “桑叶两钱、杏仁三钱、桔梗三钱、紫苏叶三钱、薏仁四钱、连翘三钱、苍术三钱、甘草两钱、鱼腥草三钱、广藿香两钱……”萧寒对着写好的方子轻轻吹了口气,尔后又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处,这才发觉屋里的草药味儿竟是如此浓重,估计一般人进来大概率会被熏得连着打好几个喷嚏。 “唔……不容易啊!”萧寒看着躺在榻上病情已经得到控制的病人,随即便舒口气打开门走出了屋子,“李辰,过来,我有事儿要交待你!” “怎么了?寒哥,有什么事儿?”正在“御赐堂”前屋忙活的李辰一听到萧寒的召唤,立刻就放下手头的活计奔了过来,“寒哥,这次是缺什么药?” “这次什么药也不缺,因为方子已经制成了!”萧寒冲李辰晃了晃手中的药方,语气中也难掩一股激动之意,“你现在就往高将军府上跑一趟,告诉他方子已经制出来了,若是扬州府的百姓都通过官府知道了这个消息,想必他们也会安心了吧?” “这方子……那么快就制出来了?寒哥,你真是太厉害了!”李辰双手捧过那张药方,一时间脸上充满了对萧寒的敬仰神色,“寒哥,你这次真的是为扬州百姓立下大功了!对了,刚才胡府让人送来消息,说是那‘铁炉子’也已经制好了,问咱们要不要现在就装?” “太好了!告诉他们现在就叫人过来把‘铁炉子’给装上!另外你也别耽搁了,赶紧过去送信吧!估计接下来还有咱们要忙活的……” “诶,好,寒哥你就放心吧!我肯定都能安排妥当!”李辰冲萧寒笑着点了点头,他敢打包票在这方面,自己肯定是得力且称职的,同时萧寒也能感觉到自己这个“儿时的玩伴”有着当一个优秀管家的潜质:至少他做任何杂事儿的时候都是尽心尽力且仔细谨慎的,单这一点就让萧寒非常满意。 “想必这样一来,就能有不少在历史上本该死亡的人因为自己的这个改变而免于灾祸吧?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人会对历史产生什么不一样的影响……”萧寒在心中默默想着,随即不由得生出了一种“天不生我萧小寒,医道万古长如夜”的幻觉…… …… 通过官府之口在扬州府境内进行了通告后,很快大多数百姓就都知道了萧寒研制出来针对此次“瘟疫”的特效药方的事情,这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有救了,萧神医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啊!”数位深受“瘟疫”折磨的病患都不由得在榻上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萧太医真乃‘回春妙手’,吾等多有不如也!”陈庆昭、朱建生等大夫的心情一时间复杂而激动,最终千言万语也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佛爷显灵了,萧施主乃是有德之人啊!”正在“轻缘寺”中诵经祈福的光头主持微微一笑,随即便对着面前的佛像虔诚地叩拜了起来。 …… 在萧寒的精心诊治与护理下,被隔离在“御赐堂”后屋的几个病患已经好得多了,甚至那个七八岁的孩童也逐渐地恢复了精神头,偶尔还会从床榻上坐起来和萧寒开几个小玩笑。 萧寒对此自然是极为高兴,而过了没多久的工夫,高怀德父子竟专门赶到这“御赐堂”来对具体情形进行了询问,并顺便代表众人对萧寒表达了一波感谢,“贤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啊,伯父定要为你向官家表奏平灭‘瘟疫’之功!” “伯父言重了,这都是小侄应该做的,只要这扬州府的百姓无事便好。” “唉,你这孩子仁义啊!”高怀德轻轻拍了拍萧寒的肩膀,尔后感慨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扬州府的百姓都念着你的好呢!其实伯父这次来,也是想要问问你,接下来咱们应该怎么做?” “伯父,虽然小侄目前已经将这对症的方子研制了出来,但咱们仍旧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应该尽最大努力防止疫情不再继续扩散,不然总会有无辜的百姓牵扯进来,所以小侄认为现在应当将扬州府境内所有罹患‘瘟疫’的人查找出来,进行集中地隔离治疗,只有将所有人的都治好了,这‘瘟疫’才能算是彻底被消灭了!” “嗯,好,我这就让处恭照着你说的法子去做!”高怀德冲萧寒点了点头,尔后舒口气在自己额头上抹了一把道,“嗬,你这屋子里还挺暖和,我就站了那么一会儿,身上竟然都出汗了,你这是生了几个火盆啊?” “伯父,这屋子里暖和不是因为火盆生得多,而是这个东西的缘故。”萧寒笑着指了指角落处的“铁炉子”,尔后走到跟前提了提放在上面的水壶道,“此物名为‘铁炉子’,是专为冬日取暖而用,比众人平日里用的火盆要方便许多,而且平时还能用它热个水什么的……” “哦?铁炉子?取暖用的?”高怀德眯起眼睛往房间角落处看了看,果见一个形似小鼎的东西正立在那里往外散发着热气,“唔……贤侄,这是你自己倒腾出来的?呵呵……我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东西也不算少,可从来没看到过这等稀罕的物什儿!” “伯父猜得没错,这玩意儿确实是我自己捣鼓出来的,估计这天底下也没有别处在用了。” “不错,这东西看起来就比火盆好使得多,真不知道你这脑子到底都是怎么想出来的!”高怀德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赞许之意,“行了,闲话少叙,这个‘铁炉子’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咱们还是先集中力量把这扬州府的‘瘟疫’给解决了吧!” “嗯,好,接下来确实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若是不出我所料的话,这应该也是咱们需要打的最后一场‘硬仗’了……” 第六十四章:家 高怀德从“御赐堂”回去之后,便集中力量解决起了扬州府境内的“瘟疫”问题,而在他带领下的官府行动确实迅速,用了没两天的工夫便将扬州府境内所有剩余的“瘟疫”病人全都排查了出来:数量比萧寒想象中得少一些,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前期得到了基本的治愈。 最终除了一部分待在家里接受“隔离治疗”的病患,其余人全都被集中到了“轻缘寺”进行诊治,所以萧寒这两天一直就是“御赐堂”、“轻缘寺”和自己居住的宅子这三点一线来回地跑。 当然,在此期间,胡政父子也趁机向扬州府的百姓推广了一下由萧寒构制出来的“铁炉子”,反正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帮着“疫区”百姓装几个“铁炉子”,但在这种情境下打出来的“广告效应”绝非平日可比,再加上这个“铁炉子”确实比火盆好用得多,并且对于许多患者来说也利用病情恢复,所以胡政父子几乎可以预见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铁炉子”就会作为一种通用的“冬日取暖用具”风靡整个扬州府。 对于这个萧寒主动送上门的“生钱利器”,胡政父子自然是心怀感激,甚至还许诺今后会分给萧寒相关商铺的四成利润,可以说是非常大手笔了。 而程潇对于萧寒在生意场上的这些“作为”倒是不怎么关注,她只是觉得家里新装的这几个“铁炉子”非常好用,所以没事儿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围着它们转悠,“寒哥哥,这个‘铁炉子’应该怎么用啊?你现在教教我吧,这样以后都由我来弄就好了。” “呵呵……这个使起来很方便的,你看,这里面是铁炉子的‘炉肚’,专门用来装煤烧的,额……就是烧石炭(注:宋初煤还不叫‘煤’,而是叫‘石炭’或者‘石墨’),只要将石炭填进这里面,然后把盖子给盖上就行了,下面这个槽口是用来收集炭渣的,不过中间得用一层铁给隔开,这样石炭烧完了就能直接把渣子给清出来,至于上面那个铁皮烟囱你就不用管了,它是用来通气的,而且能保证烧起来整个屋子里头都是暖和的……” “哦,那我每天就只管把石炭装到这‘铁炉子’里,然后等到它烧完之后,再从下面把炭渣掏出来,对不对啊?” “呵呵……总结得不错!”萧寒轻轻捏了捏程潇的小脸蛋,眼角也随之荡起了一阵笑意,“昨晚屋里装上铁炉子之后睡得还好吗?有没有感觉不习惯?” “没有不习惯啊,我昨晚睡得可香呢!这东西在屋子里一点儿都不熏得慌,而且也不用像火盆似的需要半夜起来添炭火……” 程潇手舞足蹈地对萧寒描述着,一时间欢快得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寒哥哥,刚才我听你说完,感觉它用起来也没有很麻烦啊,这个石炭是很经烧的,我估计一天只要换上一次就可以了,现在家里有四个……啊……不对,五个‘铁炉子’,就算每天全都换上一遍也用不了多场时间的……” “呵呵……傻样儿,那以后就辛苦你啦!”萧寒说着,便又忍不住用手指刮了刮程潇挺直的瑶鼻,他现在总喜欢用这些小动作来逗弄程潇,只可惜她总是傻乎乎的不懂得还手,“我先走啦,你就自己留在家照顾伯母吧,到时候记得帮我留晚饭。” “寒哥哥,你是又要去‘轻缘寺’吗?”程潇仰着小脸看向萧寒,随即用手指勾住萧寒的衣袖道,“你可不可以带上我?这次我想和你一起去……” “不成!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嘛,‘疫区’是很危险的……” “但你现在不是已经研制出来治疗‘瘟疫’的方子了吗?我就算染上了病,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那也不成……” “寒哥哥,你听我说,我上次想要留在‘御赐堂’和你一起照顾病人,是因为我担心你,怕失去你,可这次我和你去‘轻缘寺’,是想要为那些患了‘瘟疫’的百姓做些事情,同时也算是为早去的阿爹和伯父、伯母做些事情……” “阿爹生病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懂,整天就只知道哭鼻子,后来阿娘告诉我要为阿爹祈祷,可阿爹最后还是走了……前几日你一直待在‘御赐堂’里研制治疗‘瘟疫’的方子,我没别的办法,就只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为你祈祷,可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因为我知道祈祷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寒哥哥,我不想再有人因为‘瘟疫’……”程潇哽咽两声,话说到一半忽的就说不下去了,“寒哥哥,这世上不幸的事情有很多,以前咱们没能力管,也就只能自己心里难受,可现在能帮得上一些人了,我就不想再袖手旁观,我想若是阿爹还活着的话,也许他也会去帮助别人的吧,因为阿娘常和我说阿爹是个心肠特别好的人……” “哦,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看着程潇脸上那恳切的表情,萧寒一时间竟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受:程潇真的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啊,尽管她的人生存在不幸,可她却总能设身处地地为别人考虑,这世上像她这样的人很少,身边能有一个也就足够了。 并且萧寒此时能够感受得到程潇想要战胜‘瘟疫’的那种决心,事实上就是因为数年前的一场‘瘟疫’,程潇母女才会相依为命,而萧寒则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孤儿…… “寒哥哥,虽然我平时有些笨,但我会用心去帮你的,你就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傻丫头,你才不笨呢!你在我心里……是最好、最好的。”萧寒说着,便很自然地牵起了程潇的小手,然后自言自语般地叹了口气道,“带上你就带上你喽,那你一定要听我的话,我很早就没有‘家’了,你要答应我守护好咱们这个共同的‘家’。” “共同的‘家’?”程潇晕淘淘地被萧寒拉着小手,一时间对于这个字眼竟显得敏感起来:其实,自己早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呢…… 第六十五章:大家都很尊敬你呢! 乘着马车离开‘家’以后,萧寒和程潇并没有直接赶往“轻缘寺”,而是先到“御赐堂”去取了一些药材,而在“御赐堂”后屋接受“隔离治疗”的那个孩子看到萧寒来了以后,立刻在窗口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道,“萧大夫,我的病应该快好了吧?” “嗯,你的病情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有两天就可以出来了。” “真的吗?萧大夫,你是说我再有两天就可以见到阿娘了吗?”那个孩子趴在窗口上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对啊,不过这也要等我治好了你阿娘的病才是。” “哦,这样啊……那萧大夫您现在准备去哪里?是要到‘轻缘寺’为我阿娘治病吗?” “对啊,相信你和你阿娘的病都会很快好起来的,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你阿娘了。” “太好了,我终于能见到阿娘了!你们听见了吗?萧大夫说我很快就能见到阿娘了!”那个孩子对着屋内另外两个病患激动地喊了一句,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萧寒道,“萧大夫,谢谢你!谢谢你治好了我和阿娘的病,以后我每天都给你送鸡子儿吃……” …… 出了“御赐堂”的大门,萧寒仍在感叹这个时代的人们表达感情的方式是如此淳朴且让人窝心,而刚刚帮忙把所需药材装敛好的李辰则开始发愁到底该如何处置百姓们送到“御赐堂”来的诸多匾额:劈开了当柴烧肯定是不合适的,可一一都挂到屋子里又实在摆不开,最终李辰只得放弃了炫耀的心思,把它们都归置在角落处收拢好,看上去倒也显得挺壮观的。 “对了,寒哥,今儿个早上扬州官府的人还专门送来了一块儿牌匾,上面写的是‘医道圣手’,怎么样?听起来还挺威风的吧?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把它挂在外面?” “呵呵……咱们连官家亲题的匾额都有,又何必在乎扬州官府送的这块儿?先把它收拢到角落里吧!就别再挂出来占地儿了……” “寒哥,你这话说得可真霸气。”李辰笑着挠了挠头,尔后又瞥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道,“成,那你去忙吧,这‘御赐堂’的杂事儿交给我办就好了,不过……你真的要带程潇一起去‘轻缘寺’?” “是她自己执意要去的,或许这是她的一个心愿吧!”萧寒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冲李辰摆了摆手道,“好了,先不说了,我这就得去‘轻缘寺’了。” “嗯,那你一路小心。”李辰冲萧寒笑了笑,却见他头也不回地就登上了马车,然后便和程潇一起渐渐远去了…… …… 从“御赐堂”坐马车到“轻缘寺”还有着一段不近的距离,而在行路的过程当中,萧寒和程潇常常能遇见向他们行礼致意的路人。 如今扬州城内有许多百姓都认识萧寒乘坐的这辆马车,他们心里非常清楚,萧寒就是被这辆马车载着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所以当他们看到萧寒坐着这辆马车行在路上时,都会从心底里油然生出一种敬意来。 对于百姓的这种态度,萧寒心中自然是大为感动,而待他的马车途径“回春堂”之时,陈庆昭和朱建生两人竟是齐齐躬身迎了出来,“萧太医请留步,敢问萧太医此番去往何处?” “哦,原来是陈大夫、朱大夫!”萧寒将头探出车窗,随即拱手向他们二人还了一礼,“萧某这便要赶往‘轻缘寺’,不知陈大夫和朱大夫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我们二人想要随萧太医一同赶往‘轻缘寺’,为这扬州府的百姓尽一份力,还望萧太医能够应允。” 对于陈庆昭和朱建生的这个请求,萧寒没有道理不答应,毕竟他们俩都是行医之人,对于治疗病人有着一份自己的职责,而且萧寒也清楚这两人皆是光明磊落之辈,此时绝没有冒出来争功的心思,于是萧寒便冲他们点了点头道,“陈大夫客气了,既是如此,那萧某便代这扬州府的百姓谢过二位了,只不过你们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在‘疫区’染上病。” “萧太医太客气了,说起来现在整个扬州府最该感谢的就是你啊!”朱建生感慨似的叹了口气,随即又对着萧寒深深鞠了一躬道,“还请萧太医放心,我和庆昭已经做足了准备,我们会在‘轻缘寺’好好帮助萧太医的!” 萧寒没料到此时朱建生竟会对自己如此客气,因为自从上次他给胡宗山治完病后,和朱建生见了面总感觉有些尴尬,甚至他一度怀疑朱建生仍旧因为年龄的问题而对自己心存芥蒂。 但实际上朱建生内心早已被萧寒的医术和医德所折服,只不过由于性子的原因,他一直不好意思表达出来罢了,而经过了萧寒帮助“回春堂”解围“误诊之事”和“扬州府瘟疫”等一系列风波后,朱建生对萧寒更是既感激又佩服,所以他此时面对萧寒便不再像之前那般不亲近了。 “好,那萧某先行一步,稍后咱们便在‘轻缘寺’相见!” “好,那咱们稍后再见!” …… “寒哥哥,我觉得现在他们都对你很尊敬啊!”等到马车自“回春堂”行出了一段距离之后,程潇忍不住对萧寒发出了这种感叹。 “呵呵……或许这就是你所说的‘乐于助人’的好处吧!”萧寒冲程潇笑了笑,随即装作不经意似的将指尖划过了程潇的手心。 在这一刻,他们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就只是这样安静地并肩坐在马车之中,过近的距离使他们不经意间就能触到对方的肌肤,甚至萧寒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程潇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热热的,正一点点传到自己的身上。 微风透过车窗轻轻拂过,偶尔会吹起程潇乌黑油亮的发丝,扬在萧寒的脸上,痒痒的,很香,萧寒很喜欢这种味道,他的心里也有些痒痒的…… 第六十六章:半师之情 等萧寒和程潇到了“轻缘寺”之后,他们便一起为这“疫区”的百姓治疗了起来,事实上经过了萧寒前几日的努力,这“轻缘寺”中的状况已经比之前好得多了。 记得萧寒第一次来这“轻缘寺”的时候,有许多病人看上去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好像对生活再也不抱有一点儿希望,甚至当萧寒为他们亲自诊治时,这些人都提不起一丝精神来。 而反观现在,几乎每个人的眼中都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丝光芒,甚至这个地方开始出现了说笑声,欢闹声,还有面对萧寒时一连串的感谢声。 身为一个拥有“普世济人”胸怀的医者,萧寒自然是欣喜于这种变化的,因此当他为这些疫区的百姓施行救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更多地绽放了开来。 现在这“轻缘寺”中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会发自内心地尊称萧寒一声“萧神医”,在他们的眼中,萧寒就是一个行走在世间的“活菩萨”,因为他面对顽皮哭闹的孩童会理解安慰,因为他替身上又脏又臭的老人看病时也从无嫌弃,因为他就算分文不取,也会把每一条鲜活的生命看得比天还重。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而萧寒就用自己的行动让百姓们进行了称量,可以说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所有“疫区”百姓的精神面貌,使得他们又重新获取了对生活的希望。 程潇和随后赶到的陈庆昭、朱建生两人都没想到“轻缘寺”中的百姓会是这样一种状态,在他们的想象之中,这个情况最为严重的“疫区”应该不蒂于“人间地狱”,可谁知实际上竟是这样一副情景:这……这哪有一点儿“疫区”该有的样子? 但程潇等人顶多也就是在心里惊诧一小下,毕竟他们肯定是盼着这些百姓好的,更何况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帮忙施治时也会更容易一些。 由于萧寒已经研制出了对症的方子,所以陈庆昭、朱建生倒也不用太麻烦,只不过让他们略感心塞的是,有些病人在接受完他们的诊治后,还要把萧寒喊过来问一句“这样做到底行不行”,最后搞得陈庆昭、朱建生两人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了:我们的医术虽然没有“萧大夫”厉害,但也不至于那么废吧? 好在陈庆昭和朱建生都是心思大度的人,所以他们倒没有对萧寒产生什么不满,而经过了大半天的努力,这“轻缘寺”中所有百姓的“疫情防控工作”终于都完成得差不多了…… …… 伴着月色出了“轻缘寺”,陈庆昭和朱建生都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萧寒则感觉甚是疲累,因此他也没再跟陈、朱二人客套闲话,就只是朝他们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谢陈大夫和朱大夫出手相助,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咱们就各自回去早些歇息吧!” “诶,萧太医请留步,我们二人有些东西要送给萧太医!”陈庆昭和朱建生对视了一眼,随即朱建生便转身匆匆从自己来时乘的马车里取出一个包裹捧到了萧寒的面前,“这是朱某和陈大夫的心意,还请萧太医收下!” “陈大夫、朱大夫,这是……”萧寒有些诧异地接过了朱建生手中的包裹,随即便在他们二人的目光鼓励下将包裹打了开来,结果只见里面有铜钱一吊,腊肉四束。 “陈大夫、朱大夫,这是何意?”萧寒看着这包裹里的东西,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是送给自己的“新年礼物”?不过现在离过年还半月有余,你们送的也太早了吧? “萧太医,这……这其实算是我们二人的‘拜师礼’……”陈庆昭和朱建生尴尬地笑了笑,看表情似乎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当初我们拜师学医之时,给师尊的见面礼都是‘铜钱半吊、腊肉两束’……” 什么?他们这是要拜自己为师?萧寒诧异地张了张嘴,一时间显得很是难为情,不过随即陈庆昭和朱建生便向萧寒摆手解释道,“萧太医误会了,我们年轻时已经拜过了师尊,如今自然不会再改投他人,只不过萧太医慷慨无私,将治疗‘瘟疫’的‘成方’悉数教于我等,此乃‘半师之情’,再加上无论医术还是医德,我们二人这段日子里在萧太医处都学习颇多,所以还请萧太医收下此物。” “唔……原是这样,陈大夫和朱大夫实在是太客气了,萧某受之有愧啊!” “萧太医,这是我们二人的心意,想必这扬州城内的其他大夫也在感念萧太医之德,所以还请萧太医万勿推辞!” 得,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萧寒再拒绝也就不合适了,于是他便冲陈庆昭和朱建生点了点头道,“这也快到年关了,待我改日有时间,定会携礼物到‘回春堂’登门拜访!” “那我们二人便恭候大驾了!”陈庆昭和朱建生见萧寒收下了礼物,一时间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就连脸上的笑容都舒展了开来。 “咱们改日再见!” “改日再会!”陈庆昭和朱建生再次冲萧寒躬身行了个礼,随即便挥挥手登上马车直接离开了。 “唔……看样子接下来几天咱们俩有的忙喽!”萧寒冲程潇耸了耸肩,尔后也径自登上了马车,不过程潇似乎还不太理解,于是忍不住在后面追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啊?难道又有其他麻烦事儿了吗?” “不是麻烦事儿,而是陈大夫和朱大夫明天应该就不会再过来了。” “为什么啊?” “因为他们也有行医之人的尊严,难不成你还真想让人家过来光替我打下手啊?”萧寒捏了捏程潇的小脸蛋,随即轻舒了口气道,“好在最麻烦的工作都在今天做完了,他们就算不再过来也没多大的影响,只不过你就要辛苦一些喽!” “没事儿,就算辛苦一些也无所谓,我今天在这里很开心,能够帮到别人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啊……” “呵呵……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