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怕穷》 第一章 神殿苏醒 九重天,北极宫。 九天玄渺,云雾蒸腾,哪怕是寝宫内也有仙雾翻滚不休,一瞧便是个修行的好去处。那传闻中的紫阳仙君受了天罚,虽被上天境的混沌真人及时救下,却也相当于没救。 好好的一身仙骨剔除掉一半,这剔骨之刑可不是一般神仙受得住的,哪怕药王去看过,都直说紫阳仙君原本就仙灵受损,此刻更是要神归天地之势,与其再浪费天材地宝,倒不如及早去净世境和净世佛打个招呼,让他们好好超度一番紫阳仙君。 混沌真人本来一心输送神力,以他末神之子的力量去救助,但以药王的说法,此刻就算是再多神力,也于事无补。 天帝降下的天罚,当真是一丝不苟的完成了使命。紫阳真人这回,为了魔族和天帝对着干,算是一脚踢在铁门上,损失岂一个大字了得。 当日混沌真人特意去“面见”天帝,具体说了些什么旁人无从得知,但天帝好歹松了口,许混沌真人将紫阳仙君的残魂从四方召回。 召回的魂按理说已不是这一世的紫阳,但天帝特许,无论召回的是谁,皆可留任北极宫。 前提是,这人只能是紫阳的魂,并且,若紫阳仙君再有异心,仙界将会将其逐出仙籍,打入九幽境,永世不得返回九重天,哪怕是人间境,都不得驻足。 这次的混沌真人可以说是极为放低姿态,天帝放紫阳一马,除去给真人面子,也是因为可以从混沌真人这里得到不少好处。 混沌真人本居住在上天境,除去千年一遇的仙魔大事,一般不会现身,平日里的作风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惊天动地。 这次紫阳真人的事情,竟能让这个上古神族遗子如此卑躬屈膝,仙族可谓是赚足脸面,但同时又微微后怕,若天帝咬牙不放,这件事会闹成什么样。毕竟,神之所以为神,不只是因为和仙一样能长生不老上天入地,而是其本体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于是,许瑾年便在这种非人的力量中,在空荡荡的北极宫里面,没爹疼没娘爱地幽幽转醒。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忽然睁眼发现头顶飘着一片白纱,只要脑子还在运转,都知道自己已经死得不能更透,升天了。至于为什么周围还是如此的古色古香,地上还翻涌着一层干冰一样的烟,他灌水似的脑子无从思考。 本以为自己死了肯定会和那些平日里看到的鬼魂作伴,一起去孤独地狱,在人间山河徘徊,忍受非人的孤独与折磨,毕竟他平时运气就不好,就算一不小心被分到阿鼻地狱也不足为奇。 但入眼是如此干净的环境,真的……一时难以适应。 更难以忍受的是,他发现自己浑身都在痛,就像谁特意拿了刀子在骨头逢里面刮,想要敲出骨髓来尝尝鲜。 “娘嘞……”许瑾年从木床上滚下来,身体不动的时候痛,动了更痛,每碰到一个地方就跟拿针使劲戳你一样,刺得慌,而且直击灵魂的痛。 胸口立马涌上一股呕意,许瑾年已难受到唾液一个劲的分泌,这股呕意挡都挡不住,开口就是一口血。 “……!!!!” 他脑子里飞快划过n串问题:我死了吗?真的死了吗?死人也能吐血?为什么这么痛?天哪难道地狱受刑后还给vip套房?这是哪我是谁我要去哪?我在干嘛?妈呀真的是……痛死哥了!! “仙君?”门外传来一声糯糯的童音,紧接着就是开门声与脚步声,来人本来很小心翼翼,看到匍匐在地的人后立刻急促起来,由开始的试探变为慌张,快步跑过去将地上的许瑾年扶上床,急道:“仙君你千万莫动!剔骨之刑算是极刑,您再这样动下去,可怎么得了!” 本来就痛得要命,这次被童子扶着,那股子针扎感越发强烈,堪比容嬷嬷现世,不,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瑾年再次呕出一口老血,躺在床上苦逼到浑身都在抖。童子吓得不行,一个劲给他擦血。 他现在不仅耳鸣而且目眩,既看不清,也听不清,只知道面前是个小孩子。 “我……这是在哪?” 童子以为自家仙君是被天罚劈糊涂了,却也没多想,立刻答了几句话。许瑾年隐约听出什么紫薇……北极,还未听完,视线就再次模糊,两眼一翻,短短醒来又失去了意识。 药王受混沌真人所托一直待在北极宫西殿,察觉到动静便立马赶来,见紫阳仙君虽然刚醒片刻就昏过去,但好歹是醒了,也算是没有大问题,只待静养数年,这天罚的作用便会消减得差不多,届时自然也就能和从前一样。 童子不放心,又哭哭啼啼问着药王要了几样天材地宝来给养着,才肯放人走。活成精的药王碍于混沌真人的威慑,十分面子至少给九分。虽然老舍不得自己的宝贝,但宝贝留着本就是救人用的,紫阳仙君平日里与他虽不说是至交但也是礼尚往来,如今真人仙君都有需要,自然不会有不给的道理,细细嘱托,不可浪费,这才离去。 天罚这件事闹得仙界、魔界仙魔尽知,连带妖界、鬼界都暗自将目光聚焦到紫阳仙人身上。 以往的紫阳只是单纯的道骨仙风,但如今,因为魔界的那件事情,此事,怕是百年内都不会消弭,甚至,若是有机会,将会引发一系列难以预测的变化也未可知。 六界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的放在了这个还躺在床上抽气的紫阳真人身上,但真人本尊却一无所知,依旧叫苦连天的喝下童子递上的药。 已经来到这个地方三天,虽说痛还是一样的痛,但是一个人痛得麻木以后,那种敏感就会减少许多。 由于早几年就见过不少鬼神,虽然对自己上辈子是神仙这件事有点难以言喻,但并非完全不能接受。 不如说,是已经没理由不接受。 人都已经钻到这个仙躯里头,难不成还要请跳大神的把自个赶出去?除了接受也没办法。 “小朋友啊,下次,这药……”许瑾年尝试着挽救自己的泛苦的嘴巴,恳请道:“要不,明个的汤药……放点糖或者加些甘草什么的……” 第二章 意思一下回忆上辈子 “仙君!”童子认真喊了一句,本来极凶,看着自家仙君遭此厄运心中难受的紧,仙君还当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她更难受了,直接哭出来:“良药苦口!仙君如此挑刺,什么时候才能好!仙君从来不把我当回事,以前都叫我阿尧,为什么那件事过后,再也不肯叫阿尧……仙君只顾那些魔族,却从未想过仙族才是仙君本族,仙界才是仙君的家!明明阿尧也可算是仙君的家人了,仙君却不肯带着阿尧,您可知……可知……算了我不说了!!仙君请自己喝药吧,喝完等会阿尧会来收拾,阿尧人微言轻,不在此碍仙君的眼……” 小仙童这人虽然活了几百年,但情商智商发育状况堪忧,明显白费了那些仙丹妙药,许瑾年真的就只是想要个糖而已,居然就把这孩子气得汤也不端了,含着一把心酸泪,旋风式夺门而出,自个伤心去。 年纪轻轻被天罚震出老花眼的紫阳仙君孤零零伸着手落在半空,内心风马牛:我真的只是喝药想加糖而已,你熬的药有多苦你闻不到么…… 免费的小护士跑了,没人服侍,许瑾年无奈自给自足,摸索着端起碗,一手捏着鼻子,打算来个一口闷。 闷完后一口汤没吞咽尽,苦意在口腔内部爆发,立即引来干呕,亏得许瑾年忍得住,费了好大劲才仰着脖子深呼吸着将那种感觉压下去。 但这种苦涩,却意外地勾起一股伤春悲秋,让许瑾年大大咧咧的神经合事宜地擦亮半瞎的眼,恍惚了一遍过去的玻璃渣。 “你们现在不好好学习!将来,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们的下场!”高三某教室,杨班主任字字泣血,几乎要把胸前两排老排骨拍断,恨不得拿根棒子将一群高三了还没有丝毫紧迫感甚至在课堂上睡成猪的富家子弟敲醒。 难为他日日怨铁不成钢地指着放映的幻灯片,上面一张张滑动着各种败家子的图片,赌博吸毒打架斗殴应有尽有,亏得他为了同学们的前途如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能找得出这么多真人真事,倒也不负众望最后全班大多数人都是品学兼优。 然而对个别人并无卵用。 许瑾年不动声色擦干净书上流的梦口水,假装自己睡觉都是老实人。杨班眼刀子一把把戳在他头顶漂浮的呆发上面,恨不得再开发一片地中海,但架不住许家财力雄厚,饶是许瑾年这么不求上进,也进了a市最好的贵族学校。 杨班几乎每次提起地理教材走出教室时,都要用一次眼神杀来结束这次不愉快的讲授,直到踏出教室,都不忘感叹:又浪费一个名额! 别人的高三总是忙碌又充实,许瑾年却焉成霜打的白菜,诚恳又忠实地践行什么叫不求上进败家子弟。 好容易混完高中混大学,每天听着某老师说“我在哪哪作讲授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干嘛,总是不听老人言!有的人不过是仗着家世可以不努力,你们其他人呢?竞争压力这么大,还不知道上进,我这是在救你们的命啊!当然……只要你们谁说一句你要毕业了回去继承万贯家财的,好,那不关我的事了,只能说,您开心就好~” 万贯家财,许瑾年是丝毫不感兴趣,但是正如这个老师说的,他还真是要继承遗产的人。 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四处风流,但也是奇也怪哉,只有许瑾年一个孩子,虽是私生子但确实是独子没错,连个女儿都没有。 老头子老了,搞不清楚从哪染来一身病,下肢瘫痪,行动全靠轮椅。自身体浪不起来后,人便老回想着自己的风流史,隐约记得某年某月和某人处的不错,如今孤身一人,竟只记得她一个女人,也是唏嘘。 于是老套的故地重游,发现自己还有个儿子,再发现那旧相好一个人养孩子积劳成疾,早几年就得肺痨死了,更是应景的伤心了几回。 许瑾年被接回“自己家”的时候,已记事好几年,世俗冷暖多有感叹。 舅舅一家一直将他当赔钱货养着,虽然多次带他到孤儿院警所附近溜达,但到底没有真的将这娃丢下。 一边骂一边养,见孩子亲爹找上门,哪有不给的道理,要了一笔钱,开开心心来一次三亚五日游。 当然,回来就甩手把娃给亲爹,拿着钱全家搬远。 至于具体多远,许瑾年后来还花了心思找过,却石沉大海,想来真是讽刺又寒凉。 当初少年对自家爹一万个不满意,可是他性本善,哪怕是青春叛逆期,也没有什么开着豪车闯红灯的习惯,唯一的反抗,就是以极度“佛系”来对待老头子给的安排。高中也好,大学也好,要多懒就多懒。 本以为一辈子就这么着,混吃混喝等死即可,许家的公司却出了问题。 万贯家财一日散尽,直到许瑾年看着自家豪宅被贴上封条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仿佛一场一夜暴富的梦。 红楼梦,醒了。如此的不真实。 不过这样脚踩棉花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生活便迫不及待给许瑾年泼冷水。 住房问题率先而来,a市房价顶天,即便在这个房子要修多高有多高,想修多密就多密的年代,也找不到一所合适的房子供落难“父子”居住。 富霸一方的日子过太久要住贫民窟,就像习惯了吃糖突然只给苦瓜舔舔,简直是浑身都是鸡皮疙瘩,却又不得不抚平这样的疙瘩。 好在许瑾年凭着混来的文凭以及自己自学的知识,倒还是不至于完全沦为失业人员。 公司总管看到他z大毕业的文凭却只竞聘一个小小文职,眼镜下面歪起大小眼总觉得自己看错了资料。 简历后面半张脸遮住的人却只是歪头笑笑,潇洒走进办公室,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便开足马力撸起袖子加油干。 不过许家当初是真的被老头子搞得锋芒太露,大概得罪了不少人,突然查封也让不少公司受到影响,有了损失。 于是许老爹坐在家中摇轮椅,许瑾年在外各种调职,简直是不把落难凤凰当鸡看。 就这么爬了一年,老头子身体撑不住了,风流报应一一而至,嗝屁的速度也就一顿午饭的时间,等许瑾年半夜回家,人已经在轮椅上冷硬掉,整个人因病瘦成皮包骨,这么一看,就像白骨精来吸了精血,干巴硬瘪,午夜里平白瘆人。 多年的压抑以及迟来的青春期叛逆终于冒头,他砸光了狭窄两室一厅的所有搬得动的东西,还不解气,顶着夏季台风跑到一个小山包上仰天长啸,骂天骂地。 “你他妈是不是吃多了逗我!!啊?!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是不是真就他妈的克星!克死老娘克亲爹!” “雷声那么响你以为我怕你!有本事打我啊!来啊来劈死我!” “还有这地!什么皇天后土!什么阿鼻地狱!都说人在做天在看,我一不偷二不抢,天瞎了你是不是也瞎了!啊??!我欠你们的吗?我活该的吗?” “来到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我选择的!他妈的他们要生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凭什么一堆烂摊子要我抗!” 彼时雷雨交加,每一道闪电都刺白了半边天,光影消散间惊雷四起,许瑾年来自命运的控诉显得渺小不可提,但事实证明,老天要玩你,不用挑日子,何况这还是自找上门。 待他精疲力竭满身狼狈趴在草地上,连嘶吼都变得沙哑时,一道澄澈的光在天上闪过,撕裂厚重的云层,最后竟没有在天际消散,而是直直的冲着地上那个湿漉漉的人影而去。 一切发生的措不及防。 等人再睁眼时,已经在医院躺了两天,家中许老头的身体早交给殡仪馆处理得差不多,而他自己因被雷劈,竟然只是检测出一点脑震荡,其他的指标正常到反常。 于是他用尽力气,扭曲起自己的嘴角,骂出来醒来后的第一句话:“……真他妈的见鬼。” 如此又过了几年,许瑾年总算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混,过起起早贪黑的跑生意生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当然,是真的鬼话。 比如被雷劈中后醒来的第一天,就能看到医院里有形形色色的人面无表情的在墙上面穿来穿去,他魔怔一个上午,觉得自己肯定不只是脑震荡,动也不敢动,生怕搞成脑溢血。 直到一个枯瘦的小女孩从天花板上飘下,坐到床上喝自己手腕上不停飙出去的血,飙了整整三个小时都没飙完的时候,许瑾年终于被吓昏过去,一觉醒来就过去好几天才接受自己见鬼的事情。 不过,老天爷大概是和他杠上了,但凡他要有点什么积极进取的想法的时候,霉运一个劲发作——开会误点、错过班车、大病不起…… 难为老天爷,今天特意将井盖翻了翻,让走在平地的许瑾年成功掉井。 几年前的脑震荡后遗症加上这次的“天坑”,不负所望,白布上脸,遮住那只能用强作安详来形容的头。 临死都没个好友收尸。 黑暗覆盖一切时,许瑾年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我艹…… 第3章 他上辈子原来这么牛? 大约他沉默的时间过久,有点匪夷所思的漫长,连沉寂在暗处的人都忍不住感叹。 “真这么苦?”空荡荡的大殿忽然冒出另一个人的声音,这几日只要没有旁人,这种声音就会不时地出现。 起先许瑾年以为是因为自己太孤单出现幻觉,但过了几次,渐渐发现,这个屋内真的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现在还不能运用自己身体上的力量,弱得像个病危老者,但就连阿尧都未能发现这个人的存在,想必也是个神仙,或者极能隐藏气息的异族大能。 许瑾年玩味的笑了:“你要是想试试有多苦,下次我给你留点尝尝。” 那人沉默了片刻,一本正经言:“好。” “药也喜欢吃?你是有多喜欢吃。” “倒也不是喜欢,只是我从来不喝药。” 神仙的身体大多算得上寿与天齐,凡人的生老病死于他们而言不过谈笑间。许瑾年脑补完自己接触过的神话,依旧很好奇自己怎么会在北极宫这种地方。 讲真,他并不知道北极宫是干嘛用的。 那人默然叹息,从墙间飘忽而下,刹那间来到许瑾年床前,并且自然地伸出手,欲要牵引他。 人肉拐杖献上,许瑾年眯起眼睛,凑合抬手搭上去,一瘸一拐顺着牵引而走。 “你可还记得紫微大帝?” 历史从来都是拖后腿的许瑾年假装自己知道很多的样子,点头道:“应该是职掌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和四时气候,统御日月万星神吧?” “对的。”来者欣慰点头,如逛自家后花园在北极宫自由出入,甚至连哪扇门需要哪种咒语方可进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一扇扇朦胧的大门打开,就像里面无限循环一样,每一扇门给许瑾年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但仿佛又有什么潜在的不同。 如果对错了暗语……他默默想了想金庸古龙里面设计过的各种机关,思维无限延伸,甚至都想到了自己会以哪种姿势被“暗杀”。 “你有在听么?” 那人在许瑾年神游九天之际已经讲了不少东西,不曾想这人心思早就飞太远,早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脸一沉,立刻就撤回自己由许瑾年搭着的手。 许瑾年:“我还是个伤患……” 对面毫不留情:“到了,自己走。反正是自己的地盘,伤不着。” “……” 于是犯错受过的某人只得认命地自己到处摸。 本以为自己进入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墙壁上也不过是画了些打着浓浓马赛克的画,但这一摸,他渐渐感觉到真的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墙壁上有凸起凹陷,原先的远看马赛克,近了以后,一触摸,便有无数画面涌进脑海,历史洪荒,走马观花。 上古之神,魂归天地。宇宙洪荒,万物皆为刍狗。 “紫薇大帝确实是职掌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和四时气候,统御日月万星的神。但是古神逐渐消亡,就连他亦不能免俗,上古众神,生于天命,也终死于天命。” “世人皆说‘神仙’,却不知,神是神,仙是仙。虽然同在九重天之上,但神是住在上天境的,仙则低一层,虽同是九重天之巅,但终究不如神。古神消逝,仙族崛起,神的没落,大势所趋。于是紫微大帝便在九重天设立北极宫、南极宫、东晨殿、西星殿,以便在他散魂之后,宇宙万星不至于失了平衡,无人管辖。” 许瑾年边听他讲解,边摸索壁画,内心更为吃惊,如果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怕是要吓得三天都消化不了。 见旁边这人停顿,他便接道:“南北两极掌四时,东西两殿掌星辰。下设各分支分别管理,一旦某一处乱了,人间就会发生巨变,因为受到的影响最大,人间将会与仙界对立。但神与仙都很大程度上依赖着来自人的愿力,以提升修为。可以说,这四个地方,不可乱,不可缺。” “这便是为何你因帮助魔族而犯下弥天大罪后,却没有立刻将你不留情面赶尽杀绝的理由——他们还没有找到可以替换你的人。” “那为何,会是我?我是指,为什么是未来的我?按理说,只要我还有魂魄,还能转世,那就证明紫阳的魂还在,那为什么不是现在的紫阳仙君,而是来自未来的许瑾年?” 这人叹息一句,走到许瑾年身旁站定,低声道:“因为现任天帝,已逐渐控制不了紫阳……” 啥回事? 他自己上辈子这么牛?还能跟天帝对着干让天帝都怕? “你骗我呢吧!”许瑾年笑道:“这事一听就不可能,紫阳仙君不过是个掌管四时的公务员,真要找人取代也不是没有,哪能就凭这点本事威胁得到天界老大!太假了,我不信。” “不过~”许瑾年撑了撑自己站软的腰,吸口气才继续说着:“你到底什么来头?这壁画上面的东西怕不是一般人看得到的吧,你就跟进自家后花园似的,更如入无人之境,不介意分享分享?反正你对我知根知底,也肯定知道我对你来说构不成危险。咱也得礼尚往来,说个身份就行,不用太多~” 即便看不清这人的脸,腿软腰酸的某人也感受得到对方身上那种抑制的气息,仿佛在说:这怎么搭上个傻子,还是话痨! 对方甩袖往门外走,连扶许瑾年的念头都没有了,典型的管杀不管埋,人带出来就不管结果,丢下一句话便化烟而去:“我不过是个画灵,自有意识起就已在这天界。你若有事相访,去你寝殿屏风后的山河图前唤我便是。” 感受到人已经走了,许瑾年这回是真撑不住,立马软下来。 他全身累得不行,比负重八百里还累,只是碍于这地方玄乎,生怕碰到什么机关,硬是咬牙出去。 才出门,就模糊看到阿尧寻过来,他心中一喜,可算不用自己爬回去了。 阿尧开口就是一顿劈头盖脸数落,又一边认命的扶着他,劝道:“仙君你伤还没好,怎的就是不安分又到处跑。” “南极宫的崇化仙君来了,虽说大帝设下的四宫殿常年没有来往,但同为掌管四时的崇化仙君与仙君您也算走得亲近……我已安排他在殿内用茶,仙君你是现在过去还是我去谢访,请他隔日再来?” 许瑾年心虚,自然处处让着,讨好说着:“没事没事,辛苦阿尧了,有阿尧在我可放心了。至于那崇化仙君,现在见就行。不过我此刻狼狈得很,还是先给收整一番。不能丢了北极宫脸面不是?” 第4章 崇化仙君到访 “……不过我此刻狼狈得很,还是先给收整一番。不能丢了北极宫脸面不是?” “仙君,不是我说,自天罚过后,仙君你真的……”阿尧顿了顿,也不知该不该直说,鼓着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嘀咕道:“真的太弱了。” 许瑾年风中石化,反问:“哪弱?我是伤患好不好!” “仙君你现在连基本的洁身咒的不会用,每天都要自己梳头洁身。虽说仙君的头发好看,又多又软,但一个神仙,连基本的洁身咒都用不了,也太弱了。” “我是伤患,请不要在意这样的细节。” “那仙君可还记得四时布法该如何布?” “我!”许瑾年好想说他可以,然而,事实是并不可以。他是个男人,但他此刻真不行…… 如此卑微! 阿尧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表情,苦口婆心劝说:“仙君,虽说下面分设的各仙官都会数着日子做事,各司其职,但您好歹是个统领,还是趁此机会去问问崇化仙君吧。过几日是春分,在那之前,按理说您早就该下界打理相关事宜去了才对。” 两人交谈间已经到正殿外面,在阿尧的帮助下,好歹也算打整得整齐,不至于看起来脆弱不堪。前面抬脚刚进去,里面隔着画屏就迎了人出来,一把扶着他,同时关切说道:“紫阳,明明大病未愈,为何不在寝宫歇着?” “骨头都躺痛了,就想着出去走走,应该会好些。没想到崇化会在今日来看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还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过意不去。” 被搀扶着坐上主位,屁股挨着软软的坐垫,长时间站立后的酸累瞬间得到舒缓,许瑾年内心满足了,示意崇化也坐下。此时仙娥端着茶叶进来,给二人添上。 “其实……”崇化仙君端坐着,剑眉微蹙,摇头言:“紫阳,你实在是过于冲动,你可知,若是当日仙魔双方谁都不肯退一步,现在估计已经掀起仙魔大战了。” “怎么说?”许瑾年端起灰棕檀木茶杯,特意学古人先闻一口,再小心嘬一点,假装自己是在好好听对方的高见。然而,他对他们说的事情一无所知。别人都以为他只是沉得住气,谁知道他只是完全不知情罢了。 “仙魔间的和平持续了千年,千年对于凡人来说可能是沧海桑田,但对我们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千年前的和平契约既然已经保留了这么久,紫阳你着实不该打破其中的平衡。” “可是,世界上不会有永远的平衡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但魔族这次已经触犯了天族的底线……九公主在魔族受辱,本来交出魔族肇事者,再签几条约定就搞定的事,就因为你一心护着魔族,搞成了这个样子……” 许瑾年想都没想就说:“魔族也并不都是坏的啊,我们不能等等等等你说啥?九公主受辱?在魔族?” 崇化仙君眉头皱的更紧,升起疑惑:“你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只是凭直觉护着异族。” “……” 这个锅他真的不想背!他上辈子莫不是脑袋被天马踢了,仙界九公主受辱,他居然还去帮助施害者?这三观有问题啊! “那什么……”许瑾年尴尬,内心小人嘴角一个劲抽,勉强冷静着说:“或许……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罢了。紫阳你既有所思量,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地步,别人自然无需置喙。但崇化还是要在此说一句,望紫阳能放在心上。” 许瑾年见对方正色,立刻放下茶杯,正经起来,“洗耳恭听,无需避讳。” “人心隔肚皮,这天上的神仙都是修炼千年的老怪物,下界的人也个个成了精,更遑论那魔族。俗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论其中是什么样的隐情,公主受辱事实在此。往后,还望紫阳行事,多几分思量。毕竟,大帝设下的四宫殿,北极宫居首位,关键时刻四时星辰皆可由你调动,天下兴亡,不可儿戏啊。” 天下兴亡…… 这四个字,忽然就如同大山压下来。 年纪轻轻的紫阳仙君,从来没有想过,他担当的是这样的责任。 他忽然有些怕。 “那什么……”许瑾年喉头有些紧,涩声道:“不瞒崇化你,我如今,如同废人。天下兴亡之责,怕是担不起了……” 崇化更为严肃:“此言何意?” 许瑾年一本正经推锅:“天罚。” “因为天罚,我现在法力无几,如果说只负责四时,有你帮衬自然慢慢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可,北极宫首位,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崇化也陷入沉默,沉吟片刻,抬头说道:“若是紫阳你不介意,这次的冬春布法,先由我引着如何?日后之事,日后再说。” “可我连如何布法的口诀都忘记了……” “……!!!” 崇化整个儿僵成一团,许瑾年心中更没底,越发装作我也好无奈好害怕但是我忍着我受得住的样子。 最后两人相商,这开头的一年,四时布法主体都由崇化一人负责,紫阳仙君先修养,并且,修行! 废柴的紫阳仙君让阿尧送崇化仙君出府,自己则心满意足安安心心躺回小窝。 忽然想起什么,他撑起身体往外爬,阿尧一看这个不安分的又跑出来,就差没以下犯上揪着耳朵把人拉回去。 仙君解释道:“哎呀我就想看看崇化仙君有没有带什么礼物,神仙探病,肯定不会光着手来吧。阿尧你就行行好,快带我去看看!” 最后阿尧把那把崇化仙君送的辟邪剑摆在了许瑾年的床头。 特意刀口向下,森意渗人。 某人摸摸看看过足瘾以后,又觉得脖子凉飕飕,打个冷颤还是恭恭敬敬将这把神器供上刀座,并且诚心诚意的一拜再拜。亏得阿尧已经出去了,不然又是一通惊掉下巴。 自己就是神仙,还要求一把兵器来保护自己。最弱的仙,没有之一! “话说,这辟邪剑,是什么来头?就连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神仙都感受到里面的力量了。”许瑾年摩挲起下巴,对着屏风后面的山河图问。 山河图面泛滥出波纹,里面的一切花草鸟木似瞬间活过来,瀑布飞流,群鸟翱翔。 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十大神器之中,辟邪剑名列第十,此剑以地火中之精铁所铸而成,:神锋坚韧又具辟邪的功效,但灵性不强,份量太轻。” “不会啊,我刚刚拿着挺重的,你说的份量太轻是指重量还是人情?” 画中某人嗤一声,轻蔑吐出俩字:“都轻。” 第5章 像个领导搞视察 画中某人嗤一声,轻蔑吐出俩字:“都轻。” 上古十大神器,虽说是老幺,但也不至于这么看不起人家吧?!神器的威严就这么拿到地上摩擦,真的无所谓的么?! 许瑾年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感觉这画里面的仙子怕也是个仙界大佬,惹不得。 于是狗腿的又跑到画前也拜三拜,大声道:“我虽然还是不懂你是何方高人,但肯定不是小喽啰,大神!受我三拜!以后我就是你小弟了,请一定要罩我!” 画中仙:“……丢人。” 许瑾年本着若能留一命,脸皮不要钱的观念,算是贴上不肯甩手。 活脱脱一狗皮膏药。 如此无聊又无聊的生活又过了几日,期间也不时有人来拜访,但碍于紫阳仙君是因天帝降下天罚而遭的罪,天帝没有完全表明态度之前,也不是每个人都敢来凑热闹。 所以除了之前的几个交情不错的,其余人基本都在望风状态。 东晨殿与西星殿都分别派人来看过,留下不少天材地宝。不用想也知道全被收入许瑾年私库,若不是阿尧知道了一些救治紫阳仙君的实情,怕是要怀疑堂堂北极宫宫主是被某些穷酸鬼夺舍还魂的,虽然确实是还魂没错。 同一个魂魄,为什么在人间辗转过后,变化如此大? 这日许瑾年觉得身体已经凑合好的差不多了,毕竟这么多灵丹妙药吊着,再不好都要砸药王招牌,实在不现实。 但这身体好了,人便也想着许多事。 救他的药王是肯定要去拜访的。他琢磨着要是回来以后还有时间,身体撑得住,也许可以去拜拜混沌真人。 全能王阿尧认命写拜帖,知道仙君有这个念头,摇头直言:“拜访药老是必行之事,但是混沌真人早几日就传出闭关,怕是见不到的。况且,真人乃是神族,在上天境,咱九重天就连天帝都未必能想去就去,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吧,若真人想见你,自然就会传唤。” “神族?” “是啊,神族。”阿尧已经习惯仙君一问三不知,几日来各种科普仙界小知识:“上古创世的那一批古神如今只剩下混沌真人了,混沌真人倒也没有参与创世,但确实那批神的遗子。古神消散,还魂于天地,泽被山河,真人是在六界中的地位那是不可置喙的,有时候稍微说一句话,哪怕是心里想了什么对真人不好的事情,说实话,内心都还觉得侮辱了真人来着……” “那真人有没有什么名字?总不可能一出生就叫他混沌真人吧?” 阿尧最近胆子越发肥,白了一脸好奇的许瑾年一眼,一边封贴一边说:“真人的名讳岂是一般人能说的,能听到就是莫大的荣光了,你还想知道什么?难不成知道以后要挂在口边每天念叨?当心扰了真人清净罚你。” 许瑾年趴在椅子上笑抽了,“这不能,人家真人都特意跑下来救我了,哪能因为我说他名字就来罚我!除非他是当日顺路出门,看到天上闪着小火花好玩,不小心发现火花下面劈了个人,又不小心恰好当日心情不错,顺手捡了。” 如此没有仪态,真是与之前的仙君没有丝毫相似。 阿尧仿佛看到了未来不一样的生活,不仅嘴角抽,眉毛也跟着抽。 看到人变脸色,许瑾年尴尬笑毕,又咳嗽两下,好好坐好,才道:“给药王的礼品可备好了?” “无量尺,绝对够格!” 无量尺许瑾年还是听过的,据说可解百毒,神农尝百草就是因为它的存在,才没有被毒死。送给药王,简直是最合适不过。但是…… 不知道自己到底多有钱的紫阳仙君舍不得,委屈巴巴商量:“还有没有和无量尺功能差不多的东西……咱换换?” “……仙君!!” “好好好!不换不换!就它就它!完美!有格调!高端大气上档次!” 阿尧这才没有发作,但是却不肯再和许瑾年搭话。 堂堂紫阳仙君自觉碰壁,也就自己跑出去玩耍——来了这么久,这诺大的天宫,还没有怎么逛逛来着。 然而,事与愿违,还没有出门,就看到崇化仙君顺着仙径,乘云而来。 “崇化兄!” “紫阳仙君。” 两人相对问好作揖,崇化见他恢复不错,又一副正要出门的作态,便顺着问:“紫阳这是要去何处?” “四处走走罢了,崇化兄呢?” “紫阳还是唤我俗名恵之吧。我正要去与风雨神交谈今年春人间布雨一事,想着紫阳你身体应该可出行,便来看看,若是方便,不如与我同去,也算熟悉事宜。毕竟,冬春之事,明年还是要还给紫阳你打理的。” “也好也好!那便同去吧。”许瑾年求之不得,也应了崇化仙君叫了恵之,继续道:“既然恵之你同我说了名讳,那你也叫我俗名吧,唤我瑾年即可。” “主次位有别,这……不妥。” “有什么不妥,要不这样吧,有外人在,你唤我紫阳,我唤你崇化;没有别人的时候,就以俗世名讳互称,这该没问题了吧?” 见他还是犹豫,许瑾年不乐意了,脸沉道:“难道在恵之眼里,我连和你以俗名相称的资格都没有?” 柳恵之诚惶诚恐,忙不迭答应,这件事才算翻篇。 风雨神早就在一片仙山面前候着,只等崇化仙君到达相商。见到紫阳仙君也在,微微惊讶,先是问候了身体一事,再说布雨的情况,而对天罚只字不提,像是刻意避开似的。 许瑾年自然不会没事找事,只在一旁听着。 分明是去学习的,最后倒像巨牌领导搞视察,整个过程让风雨神提心吊胆,生怕出来什么差错。 崇化仙君已经相对习惯,并没有因为许瑾年在场就放不开手脚,极为自然的指点着。 “凤阳县、朝岭县,邳州、纺州等地这几年来说,愿力是比较强的,也没有什么恶人做出作奸犯科之事,按照往年经验,春分日开始,风调雨顺;罗山、长岭、米石、陈岗等地近几年都大大小小发生重大人命冤案,依次从愿力上扣除雨量;风裟、明铎、刚督、孜逻,也是,但不是扣除雨量,这几处山林较多,山间陡峭,河谷多,倒不如雨量增加……” 第6章 放归春鸟 最后,紫阳仙君大概搞明白了风调雨顺大体是怎么来的。无非就是与凡人的愿力有关,愿力越强,对神仙的帮助也就越大,同时神仙的保佑就会相对多一些。反之,如果当地发生重大作奸犯科冤假错案,将会从愿力上面扣除,依据南北两极宫的审判,判定未来几年大体是旱还是涝。 等大体说完,风雨神见许瑾年还是面带微笑观望的样子,虽然心中还是紧张,但到底还是确定了不会遭殃,稍微松口气。 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许瑾年亲手做,那就是将今年的春鸟放归大地,让它们带着春信走遍人间大江南北。 一般的春鸟都是在人间寻到暖处就可以过冬,但是有了灵智的鸟,便要来到掌管四时的神仙这里,听候吩咐。 入云峰顶上,崇化与紫阳两个仙君腾云到悬崖峭壁间。这里的峭壁上有无数的洞穴,里面进进出出扑腾着各种鸟类。春鸟燕子今年打头阵,早就等着仙君到来,此刻恭敬候着,待一声令下,就会前往人间。 头鸟长得很大,但是极为乖巧,许瑾年忍不住摩挲它的头顶,又搔它略带粉色的喙。这只燕子已通灵智,立刻亲昵的蹭了蹭。 这不愧是灵鸟!许瑾年心想,要搁现代,这鸟不知早就飞多远了,现在有机会撸,简直是不要太过瘾。 “辛苦了,今年需要你们先去。一定要平安回来。” 鸟儿们叽叽喳喳围着两位仙君飞了数圈,随着崇化仙君的结印,来自春的意志乍现。周围所有的鸟类都鸣叫起来,如在歌颂万物光辉。而燕子领了旨意,也个个飞向更高处,盘旋过后,集体朝往人间进发。 一片盛景。 “这才是生命啊……”许瑾年感叹道。 崇化不置可否,但也微微笑了。 同样的事情做太多遍,他早就忘记了第一次来放春鸟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心情。 “再有一月,祭天大典,到时候会更好看。届时不只是燕子和旁边这些鸟,连带凤凰、朱雀都会在天上盘旋三日,那才是真正的盛大。” “哦?这又是为何?”难道天上的神仙也迷信?自己就是神仙,居然还有祭天大典这个玩意。 崇化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祭天大典每五百年一次,其实说是祭天,倒不如说是祭祀古神。众神魂归天地之后,后世六界都受到了恩泽,所以后来天帝规定,每五百年就要祭天,以感谢古神恩赐。” “原来如此!” 两人说着越走越远,因许瑾年法力不济,所以崇化仙君自动提出送他回宫。 许瑾年正愁,万一路上飘着飘着法力失灵掉下去怎么办,旁边这个老小子就自动请缨,顿时把他乐的,直说要请喝酒。崇化简直无力招架这样的热情,虽然以自己的修行禁酒欲贪欢为由拒绝,但最后还是被许瑾年灌了一肚子女儿红。 刚托人从人间带回来的,正点! 玄焪殿内 在许瑾年喝酒谈笑时,天帝曜日正端坐在殿内批阅奏章。 简单的事情都已经交由管理日常杂物的化风仙人处理,经过筛选最后到达他那的都是六界中极有份量的大事。但今日的天帝并不只是简单阅奏章,他面前还放上了一把看似普通的铜镜,里面有人影,却不是他自己,而是正在北极宫中的紫阳仙君。 天帝身后墙壁上的金龙扭动着身子,探出头伸到铜镜上方,喘着粗气传音:“用天机镜做此事,大材小用。” “紫阳能反抗我第一次,就能反抗我第二次。这可算不得小事。” “他如今尽忘前尘,连本命法术都忘记,根本就掀不起浪花。” 天帝合上奏章,漫不经心道:“可法术终能再学,前尘也可以有人提起。” 巨龙似乎有些焦躁不安,整个身体都在墙上扭动,远看就像盘虬成一堆的大蛇。最后天帝一掌拍向后面金碧辉煌的墙面,一堵墙都震动着,巨龙才安分起来,似有惧意,双眼冒着红色,又恢复到静态。 “紫阳仙君,你就这样就很好,本分老实。可莫要,再生出别的念头,否则,会叫我很为难啊……” ********************** 北极宫是个清冷的地方,众人皆知。 在紫阳仙君没有经历天罚之前,里面种的花都是兰与菊,栽的树都是竹与松。但天罚的事情过了之后,北极宫以明显的变化,告知众仙,紫阳仙君变了。 首先就是崇化仙君被灌醉一事,就在天上被谈论整整三日。 据说那陈年女儿红在天界是个稀罕物,倒并不是说有多么醇香,而是有股子人间的烟火气,远远地飘出北极宫墙外,引得不少路过的真人仙君驻足。 又据说,崇化仙君被灌得烂醉如泥,做出不少“有伤风化”之事,诸如此类。 崇化仙君本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冷不防一朝与紫阳仙君并提成为仙界一谈,愣是在自家洞府对着墙壁坐了三日才肯出门,并且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但凡是见到许瑾年,便立刻要逃多远有多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刻的紫阳仙君,已经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今天也是极其自然的回宫,极其自然的闭眼更衣脱鞋,极其自然的翻身上床并且第一时间去拖被子。但此刻却极其不自然的摸到了一个软物,像是某人的大腿。 他直呼肯定是错觉,整个北极宫主殿入夜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哪里来的旁人能爬上他的床? 但很快他就感觉不对了。 一摸再摸,手上的感觉真实到都能隔着上好丝滑的衣料感受到暖暖的体温。 突然,仿佛高中时候杨班那迟来的恨铁不成钢的一棒子敲上后脑勺,许瑾年乍一机灵,总算想起来北极宫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画中仙! 睁开因醉意微醺的眼睛,面前倒还看得清是紫色的衣料,他一下子把手从对方腿上挪开,尴尬干笑着抬头对上那双沉着不知道想些什么的眼睛—— “好巧……哈哈哈……” “挺巧。等了你一晚上。” 这个话题刚开始的几秒没什么,但许瑾年喝了酒,胡思乱想间便越发微妙,又是一个劲傻笑。 第7章 药灵岛之行 这个话题刚开始的几秒没什么,但许瑾年喝了酒,胡思乱想间便越发微妙,又是一个劲傻笑。 “明明就没有多少修为,还喝酒。你是心大的能装下整个九重天了么?” “没没没!这不就是因为没修为才敢放肆喝酒嘛,反正喝不喝都一个样。” 喝不喝都是弱鸡。 这大实话让这老大一时难以反驳,但心中还是有气。 最后没忍住挪动屁股,离许瑾年远了些,才舒坦了,接着说自己的来意:“你明日拜访药王可是?” “啊?嗯,对。” “我此处有三枚丹药,你替我转交,只对药王说这是谢礼即可,他自会领会。” 许瑾年接过那小小的盒子,正要打开,却一把被人按住手。 对方有些不悦,直道:“不可打开,否则就没用了。这药可是万年才能练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光是药引就已经不可得,你可莫要莽撞。” 一听是万年才能练出的仙丹,许瑾年吓得差点没拿稳,试探问:“万年!这丹药什么来头,这么牛!” 画中仙满脸都在嫌弃许瑾年粗鄙,不想多说:“你收着转交就好,问这么多作甚,就算知道来头,你也不会炼药。” “……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去?非要我去?” “……你要是不愿,就算了。” 许瑾年只是为了捞点好处,万万没想到这仙人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跳过过程走到结果。 心里打着小九九的紫阳仙君慌了,忙说:“我去我去我去,这不没说不愿意嘛!愿意愿意!” 被吃的死死的,明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孤独使人扭曲! “大仙啊,您老只说了从哪来,真的不愿透露一下姓名什么的?总不可能我每次见到你,都要‘哎’、‘喂’、‘那谁’这样叫你吧?你的别号是什么?实在不行随便给个代称也行啊。” 盘坐在许瑾年床上的某人眉间微蹙,剑眉之下的眼睛里好似盛满繁星,那星光却随着这样的沉默而寂静。 但沉默只是暂时的,他很快开了口,轻轻道:“承光,复姓轩辕。轩辕承光。” “承光……”许瑾年在心里面念着,觉得听起来就像盛光,这名字就和这人的眼睛一般,盛满星光。 紫阳仙君开心的躺回自己的枕头上,看着轩辕承光笑了,“是个好名字。而且轩辕姓氏可不多见呢!厉害了!” 那片星光在许瑾年笑的时候也散发出光彩,但是在许瑾年提到轩辕姓氏时,又忽然沉寂。 许瑾年猜,可能戳到这美男的伤心事,惹得人不开心了。 本想讨好一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人开心。 轩辕承光也没想着等这人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安慰,丢下一句好梦夜安,就化作一股烟回到自己的画中。 许瑾年翻来覆去看着掌心的玲珑盒子,虽然好奇心重,却也知道好奇心太重不好,捣鼓了几番,便把东西放在枕边,自己则趁着酒意,顺利进入梦乡。 承昨晚承光兄的吉言,当真是一夜好梦。甚至,梦好得过头。等睁眼的时候,已经快误了拜访药老的时辰。 阿尧本以为这人已经准备好,就打算进来通知一声随时可以走,但当她看到许瑾年还衣冠不整之时,气得只想不眠不休唠叨三天三夜,告诉这紫阳仙君要是放了药王鸽子后果有多严重。 药王并不住在九重天,而是在人间一处药灵岛上。 此岛与世隔绝,设有重重法阵,更有药王亲自养的毒兽看守,若是没有提前通报,可以说是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山麓间有的地方沿着崖壁建有栈道,早有童子在下方候着,见岛外远远就有仙光闪烁,知是贵客已至,忙撤开红雾结界,又令其他小童不要让毒兽靠近,才飞身上去迎接。 阿尧与之相对作揖,那童子又对着许瑾年一拜,才说道:“接到紫阳仙君拜帖,我家仙上早已准备好宴席,就等仙君到来。仙君还请随我来,也请仙子跟上,这药灵岛不比平常之地,养了不少毒虫野兽,二位切莫在没有药童引路时独自走动,不然野物冲撞了仙君仙子就不好了。” 阿尧点头,揖手,“仙童请!” “仙君仙子请!” 进入药灵岛的途中,许瑾年发现下方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红,铺陈开去,好不耀眼,便问了这药童是何物。 药童边恭敬将人引到山麓脚只可徒步前行之地,边解释:“因仙上喜爱寒梅,童子们便从北地寻来了这等红梅。此刻早春,药灵岛地势又与旁处不同,正是红梅怒放的时候。” “甚好甚好!”许瑾年拢起广袖喟叹,果真神仙都是能过日子的。 “但这片红梅却不是我家仙上最喜的,仙上最喜的一品梅是名为别角晚水的梅。残冬早春之际,既不与百花争,也不与别的梅争,百年前移来时唯存活了十株。是以,仙上爱极。” 谈笑间,童子已将人引到山麓半腰。 许瑾年抬头看几乎入云的山坡,体未动身先疲,只觉甚有挑战。 当真要走上去?没开玩笑?北极宫首位来了也只得用两腿爬?不会吧! 好在药灵岛的孩子们没有退化到只进行最原始的交通行为,早已在栈道上设有传送阵。 伴随坐电梯的错觉,紫阳仙君这才带着自家小童见到了传说中的药王。 见面无非先客套寒暄,许瑾年牢记在心。 迎面而来一位白发仙翁,见着许瑾年便屈身要行个礼。 才在“紫阳仙君”名头上把屁股坐热乎的许瑾年还没能适应尊卑关系,一看到年逾古稀白发苍苍老者对着自己行礼,总觉得要折寿,于是忙在人弯腰之前就扶住:“药王不必如此,此番紫阳登门拜谢,哪有专门来反受这一礼的道理。” “应该如此,规矩不可废啊……” 阿尧趁这个空档将无量尺呈上,态度恭敬谦卑,简直是给足许瑾年门面。 许瑾年接过:“这是紫阳的一点心意,还望药王能够收下,莫要推辞才是!” 药王打开礼品盒,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后,眼睛都发直,又碍于面子客套:“仙君,太过贵重,这……” 第8章 来自烛照的雷劈 药王打开礼品盒,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以后,眼睛都发直,又碍于面子客套:“仙君,太过贵重,这……” “诶~”许瑾年又把推回来的盒子推回去,内心泣血,面皮上却要不露声色,还要笑得云淡风轻甚至感激不尽:“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些于紫阳来说,只是身外物,没有用处。倒不如与了药王,这无量尺,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啊!” 不怪许瑾年客套虚伪,救命之恩是要感激的,但是没有原本紫阳仙君的记忆,便始终没有那种真心实意的感激。 仿佛被救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遭遇不幸的人。 而他自己,只不过睡了冗长的一觉,醒在不一样的地方罢了。 没爹没娘的许瑾年毫无压力的信奉爹亲娘亲不如白花花的银子亲。 重生之后,许是上辈子后面几年穷怕了,所以哪怕现在拥有一座宫殿,却始终都觉得自己穷到快吃土。 药王巴不得许瑾年给推过去,客套话说完,客套动作也做完,便招来小童,将无量尺拿去晚水阁好生收好。 于是一路品茗赏梅,又参观了药王平时连药童都轻易进不去的药园子,大概涨了点草药知识,这次的拜会算是圆满结束。 就是药王看到装着药丸的盒子时,脸色变得有点微妙。但许瑾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人家没问这是怎么来的,自己总不能一个劲问你为什么得的吧? 拜会完药王,果不其然,天色尚早。 出药灵岛,那种寒梅清冽的香气消散,隔绝在屏障内,连同浮云美景,一同消失。 许瑾年托腮看完药灵岛神奇的消失操作,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修仙者的奇妙玄幻,才对阿尧挥手,让她先回。 “您自己回去,能找到路吗?” 阿尧对仙君的能力深深质疑。 机智的许瑾年拿出一张纸符,信誓旦旦说道:“要是我找不到路了,会叫你来接我的!有定位,不怕!” 阿尧:“……” 如果有人问现在的紫阳仙君是个什么格调,阿尧绝对会想着先将人套麻袋里暴打一顿,再怒气冲冲的回复:“这人不是紫阳仙君!我不认识他!都别来问我!我不知道!” 当然,一般情况下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因为九重天但凡是个神仙,都不能随意收拾。 没有别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阶品太低…… …… 现在的紫阳仙君是个废物,这个概念几乎要仙界皆知。但仙力的多少不代表他别的能力,起码的找路还是会的。 上天境的入口并非不可寻,等他晃晃悠悠来到面前一大坨卷云面前时,感受到内部无量的威压与圣洁气息,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 连天帝都不能随意进出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想必是已尊贵到极致,常人连窥看都不得。 但不应该是和南天门一样气派才行么?为什么就用一团云当门面?这排场不对啊…… 九重天为了昭示出与众不同,更为了显示仙界的光明正大,特意安排了星君,使天界永远为昼日,没有黑夜。是以许瑾年掐着时间算,此刻该是傍晚时分,这混沌真人,应该还醒着。 神仙也是要睡觉的。 本以为是天光云影共徘徊的美景,谁知进入的越久,云影消散越多,光却越弱了。 要不是那种神的气息还在,许瑾年都要误以为自己到了人间。 乍一只脚连带着人迈出云层就看到面前一团红日正徐徐落下,云卷云舒画出一片多姿霞光,淡紫深蓝,万道余晖散落在四处,随着风,与流动的云烟共舞。 竟是落日之景。 许瑾年忽然想起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来。可惜这里只有一片云泽来充当秋水,变幻莫测的棉花云假作孤鸿。 震撼,是许瑾年的第一反应。荒凉,是他的第二感受。 安安静静,没有一个活物。 这便是神的生活?枯守万年孤寂,为的是什么? 举步前行,云雾缭绕在脚底,许瑾年来到两根孤零零的石柱前。石柱看着颓败坍塌,但两根都带有远古神族的气息,透过它们的中间,便能看到里面连接出的景色。 一只麋鹿正嘴角衔着一朵闪着荧光的花,提步走过空荡荡大殿门口。忽然,黑暗中它眸子一闪,扭头看向石柱外的许瑾年。 怒意突生,麋鹿周身刹那间升起雷电,气势汹汹带着鸣声轰向这个不速之客。 许瑾年第一次见有这样的东西对他释放如此大的敌意,霎时间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第一反应就是脚底抹油开溜。 天色已晚,上天境却闪起一道道白光。混合着许瑾年的惊叫,与雷电抨击,脚下的云被搅得四处翻滚。 “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麋鹿才不听他解释狡辩,那暴脾气起来,便一个劲用雷电劈他。 才在天罚里走过一遭的紫阳仙君,险些再次尝到来自雷劈的爱,慌张中全靠直觉找回路。 不得不说被雷劈多了经验也丰富,知道看到后头闪起光,就要加速溜。 麋鹿一次次攻击落空,突然感觉神兽的威严受到挑衅。深不能忍,便以最快的速度聚齐一颗雷球在两角之间,前蹄砸地,轰向前面那个泥鳅样的背影。 雷电在卷云之间爆开阵阵刺目的光,但是却没有意料中的惨叫,它不甘心,又想再击。 “烛照……”后面千丈外传来琴声,那琴音绵绵不绝,伴着一个低沉又似乎愉悦的声音,最后淡淡道:“回来吧,不必去了。” 麋鹿看着翻滚的残云,甩了甩自己的蹄子。瞥见地上有枝淡紫色的花,散着清寒微甜的冷冽香,歪头拾起,才又踩着云丝跳回。 混沌真人衣襟略微散乱,似是刚刚沐浴完毕,身上还沾着氤氲水汽。这人周身倦懒,纤长十指搭在琴弦之上,视线转向麋鹿放下的那支花。 “放到神池吧。” 那是枝别角晚水。 真人难得的一笑,这缓缓的弧度似乎能照亮整个上天境,连烛照都歪着头有几分沉醉。 真人指尖微动,心念一算,便晓得了其中弯弯绕绕,知道了什么叫借花献佛。 第9章 此间流言尽是蜚语 鹿角逃生的许瑾年甫一回到北极宫,就感觉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上下摸摸搞搞,总算发现,是自己不要脸从药老那偷摘的梅花。 “完了……”他想道:给轩辕承光的花儿没了。 本想鲜花配美男,他自己低俗没什么,但人家轩辕承光住在画里面,周围全是画出来的假物,实在可怜。 可他自己又不想假作高雅养什么梅兰竹菊,前几日才让阿尧找了牡丹海棠在宫里种上。所以还不如找点有格调的东西直接送画里头,让别人自己养。 “哎……看来是掉在上天境了……”他失落的叹着。 轩辕承光早已从画里出来,靠在门框边看他,见来人一脸失落,便问:“发生了什么?出去一趟怎么魂都丢了。” 紫阳仙君见人等着他,忙把那种委屈赶跑,没事人般仰头灿烂一笑:“你怎么出来了!” “透气。” “画里面不透气?” 严格来说,神仙不怎么需要透气…… 于是轩辕承光噎了,不知道该怎么接。 “祭天大典的服装,你可备好了?” 许瑾年并不知道他一个局外人还需要专门准备大典的衣服,但想着阿尧应该都准备好了,便也不是很担心:“阿尧那丫头应该准备着有。” “那就好。” 一晃就是祭天大典,这日的许瑾年并没有睡懒觉,虽然也睡不成懒觉。 不论是北极宫内还是宫外,目光所及喜气洋洋,双耳所听叽叽喳喳——活像谁要娶亲,就差敲锣打鼓准备迎新娘。 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大早上就被阿尧拉起来沐浴更衣。 衣服用百花宫给各宫分派的香料熏过,许瑾年穿上,便是一缕淡淡的青竹的味道。 林间新笋初成竹,骨节修长,修正而又色泽青翠欲滴。如那春日野穹里勃发的生命力,在竹稍摇摆。随风摇曳,自成风流;雨中被泽,似要坠落美人泪。 步伐开合间,竹节绰约其中,仙鹤翱翔。 许瑾年都要被这具身体惊呆了。 不得不说这个紫阳仙君真的是帅到骨子里的那种。 平日里许瑾年吊儿郎当,他看起来就是人间富贵公子;如今锦袍加身,稍微板起脸,眉目间的不怒自威,倨傲神情,连许瑾年自己看着都有些发愣。 他对着镜子,收敛嬉皮笑脸,严肃起来。 不管你上辈子是什么样子,这辈子,你就是这个样。 好好干! 画中仙轩辕承光没出现,也不知道大早上干嘛去了。许瑾年叫他也没人应。 天界各宫不比凡间,挨得近,除了天帝的正殿寝殿是修在一处,其他仙君都各自有仙府在别处。除开朝会,其余时候都是各在各家洞府,隔的老远。 这八荒宇内的大能自昨日起就陆陆续续有人上来九重天,有专门的仙官接待。 南天门的请帖发得太多,可怜守门大将一一对应放行,此刻虽还没到人最多的时候,却也有点快要手忙脚乱的趋势。 “四大天王呢?”许瑾年问忙得快焦头烂额还强作纹丝不乱镇定的守门大将。 “各天王在稍里一点的地方,特派我等在此恭候众宾。” 紫阳仙君因是天界数一数二的老神仙,因此就算越过长龙队形也无人置喙。 “老神仙”眉头一皱,望向大排长龙的队,又瞅瞅几列翻看请柬的天门守将,脑子里突然升起一条发财致富之道。 于是他躲到旁边,凭着这一个月发掘出来的偏门法术,快速造起工具来。 再于是今天的九重天,忽然就变了个味~ 传统的查阅请帖,忽然就变成只需要传输入一年的法力,催动那燃气的冥香,就能自动对应身份,与仙界的存档联系起来。 冥香在空中圈出四四方方一块,到底是不是受邀而来,显示得一清二楚。 重点是,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 不需要再排着,对应好身份后,便有一道力自行将人引起,传送到南天门内。 一年法力而已,对于能上九重天的人来说,不过就是拔根毛。 但是这对许瑾年来说,可就不一样得很。 百花宫的牡丹仙子领着众多花仙赴席,一见到紫阳仙君立即满脸惊奇。 前日给紫阳仙君派熏香时,还听芍药说,紫阳仙君如今法力散了大半,连腾云驾雾都诚惶诚恐,马上就是天祭,不晓得会不会有影响。 今日一见,这容光焕发,哪有一月多前才受过天罚的样子? 果真此间流言尽是蜚语。 “听说,魔族也派了人来?” 日头尚早,许瑾年挑了个空闲地等着祭天开始,却不小心听到镂花墙外不知哪宫仙子交谈。 “古神散魂时,魔族亦受春风雨露,当然得派人来参与。” “此番人皇、妖王、鬼王都来了,唯独那魔尊是派的大皇子,可见也是面子上过不去……” “哎,也怪九公主,紫阳仙君那番,也是仁至义尽。” 那番?哪番? “还不快噤声!”旁边另有一仙子走来,压声斥责:“这几位的舌根也是你们几个能嚼的?任谁听到了,都能把你们降去忘川守亡灵!” 忘川河中的亡灵基本都是怨灵,有各种原因逗留不肯转生,真要去镇守,那可是苦差中的苦差。 于是几人砸吧嘴不敢说了。 许瑾年感叹,这到底是哪来的毛病?每次不管看小说还是看剧,总到关机时刻就卡掉。如今身临其境,还是给卡掉。 如此八竿子打不歪的剧情。 电视剧里总能转角遇到爱,许瑾年转角,却貌似遇到了冤家。 前方是十字穿插的长廊,上方花藤缠绕竞相开放,如空中花园绚丽多彩。 对面人未到,香风首先越过淡淡花香扑入鼻尖。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本以为是哪个俏佳人,谁知迎面一看,正打算笑脸相迎,人家先变了脸色。 九公主打个照面恍若见鬼,踉跄一步,二话不说,也没有半分打招呼的意思,转身就往回走。 步履匆匆,好像遇到亲夫抓奸,心虚又惶恐。 随行丫头面色更是复杂,快速对许瑾年拜礼,慌张的转向越走越急的九公主追去。 许瑾年倒是知道些九公主的事,也知道自己受天罚和九公主少不了关系,但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一头雾水。 第10章 祭天大典 许瑾年倒是知道些九公主的事,也知道自己受天罚和九公主少不了关系,但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一头雾水。 这一个月来,来自九公主雾莲宫的滋补仙品就没断过。但是九公主人却从来不出现。 扶额感叹,贵圈真乱…… 大典就要开始,天坛四周的人对应入席位。不用看也知道,能在内席的都是六界中顶级老大,基本都是王者级别,随便拎出一个都能打出世界大战的阵势。 而对比之下,仙族因为是在自己地盘,所以人数众多。 于是乎在妖王、鬼王、人皇、魔族那几块片区,安安静静;仙族的席位,一片其乐融融的认亲即视感。 “月老!好久没见,您老这身红线,怎么还是这么乱!” “你个老寿星,手里的桃子还没吃腻!怎么祭天大典也没舍下,为老不尊~为老不尊啊!” “老君的丹炉,最近可还在做爆破?前几日下界又升起一处火焰山,怕不又是丹炉炸出的铁碎片落到凡间去了吧?” 炼丹的老君腼腆把手抄进广袖交握,抖着长须缓缓说道:“炼丹人的事,怎么能说是爆破呢?” 许瑾年差点被这耳熟的话激得把嘴里的茶呛进支气管!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 正听的有趣,忽然一道目光凝来,许瑾年有所感应,抬头望去。 魔界众人正好在仙界对面,越过整个祭台,一魔一仙遥相对视。 那人周身绕着黑气,虽然有控制,但与仙界的气息相冲,来自魔的本质还是遮不住。 是魔界的大皇子? 许瑾年内心猜测,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面大皇子被这笑得一怔,面带疑惑别开目光。 这紫阳仙君,到底是真不在意,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强作彬彬有礼? 不及细想,祭台上空伴着风声,骤然出现一硕大祥云。祥云越扩越大,铺天盖地千里绵延,中部出现一块巨大空缺形成洞眼。 靡靡之音响彻,内部凤凰先行,朱雀随后,齐齐冲出,从云眼中现身,按照等级先后盘旋。周围的鸟雀收到指引,也纷纷冲入云霄,祥瑞之气冲天。 百鸟朝凤,凤凰共舞。 忽然,百鸟之中,云烟雾绕里,踏出一只鹿脚。 鹿脚在空中踩着虚无,每走一步,鲜花绿草丛生,待麋鹿走过之后,那生机又以最快的速度萎靡,枯死消散。 是真正的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周围一片肃穆,所有人都低头不敢直视,包括天帝,都在主位肃立。 九匹麋鹿引路,带着银铃的脆响,古神遗子混沌真人乘着轿撵,在上空百丈之上,引出一片圣光。大祭司飞身而上,落在轿撵下方,听候指令。 “开始吧。” 混沌真人在高空下了旨意 祭司受令,恭敬退下。 后来的大祭司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许瑾年没注意。他整个人都在望着轿撵中,薄雾轻纱里的混沌真人,全程没移开眼。 大概是所有人都在关注祭祀仪式,鲜少有人敢直视古神遗子,混沌真人难得睁开眼,懒着腰,顺着那道目光看回去。 清澈见底,一眼就能看穿所有。 那双眼入了迷,像是隔着千万年的孤独寂寞,沧桑遗憾,将所有沉重都灌在里面,通通传递给了他。 他这是在可怜自己? 恍惚间想起曾经有个人,屈膝跪在面前,虔诚得一败涂地,拿着自己一帕良心起誓,说着蛊惑人心的谎言:“身陨道消,不入轮回,我无所畏惧。倘或是让我在极冰之境枯守万年亦不会有一丝波澜,因为那是我。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招惹你!因为那是你。” 假话! 真要有这么忠义虔诚,就不该独自去赴死! 许瑾年冷不防这真人会看他,一时间也忘记低头,就这么直直对上,越看越觉得,脖子僵硬,半分也挪不开。 神仙的视力可不比凡人只有个2.0,哪怕在百丈之外,只要他愿意,连一棵草都能看清楚。 不过这真人不愿意让他看清楚,一层紫纱,恁是看不破。 就如那凡间滚滚红尘,翻滚不休,随风起,随缘落,哪有那么多说得清的由头。 红尘俗世难倒千古骚人,多少人身处其中,穷极一生亦不能看破。混沌真人掩映在里面,似是远去了天边,又好像,就在眼前,成了那枝头可采撷的花,浑身上下都是孤高又似唾手可得,引得人不能自拔。 分明是四海八荒唯一的神了,却妖冶得像雨中罂粟,美丽又致命的毒。若不是那股子圣洁犹在,用千年修行的狐妖来比喻他,也是过犹不及。 祭祀尾声,天帝举起一杯仙酿,对四座:“神恩浩荡,万年前古神散魂,以身为雨露滋养六界,这第一杯,只愿四海清平,为此以慰众神之灵!” 人皇、妖王、鬼王、魔族众人及仙界众仙纷纷举杯相应:“敬众神!” “这第二杯……”天帝曜日遥对上空的混沌真人,“敬真人!神之遗子,秉承神恩。即日起,将开放仙泽,此杯,该敬!” 除了仙界的人惊喜,真心实意外,其余人都仅面上开怀的又举杯相庆:“恭喜!” “谢神恩!” 一场欢庆之宴,霎时间加进一味黄连,旁人哪怕再高兴感恩,都只能假笑了。 事后,许瑾年立刻跑去问了阿尧,这仙泽是什么地方。 阿尧阶品太低,并不能进去上天境的仙泽,因此并无甚好高兴,只一心科普:“仙泽是神族修炼的圣地,万年来,只有神族能用。如今开放了,那么咱九重天稍微有点声望的上仙,就都能去修炼了。” “仙泽是怎么来的?” “嗯……”阿尧思考了一会,但以她的阅历,还不足以知道这些东西,只能摇头晃脑,表示不知。不过她对自家仙君的废柴十分恨恨,揪着一把苦口婆心劝许瑾年:“仙君你与其纠结仙泽怎么来的,还不如赶快去那修炼!你这样专门学小法术,虽能解决小事情,但到底是小聪明,干不了大事。明年你要是还不能布法四时……人家崇化仙君真的好艰难啊!” 又被鄙视的许瑾年轻咳一声,正想反驳,却听外面另一仙娥晴儿唤道:“仙君,天帝陛下派人来请,说是有事相商。” 第11章 收拾收拾泡仙泽 “仙君,天帝陛下派人来请,说是有事相商。” 九重天炫焪殿 “紫阳啊……” 天帝此时并没有着盛服,而是换上了平时休闲时刻的衣裳,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他握着一支北极荒原上射杀的狼王狼毫笔,在纯白宣纸上挥毫泼墨,等一副山水画勾勒完最后一笔,才对着低头等了许久的许瑾年问出下一句话:“你修为如何了?” “大约……腾云驾雾是没问题的。” 此刻不卖惨,更待何时? 天帝将笔放下,山水画升起来自发浮在半空,恰好在许瑾年正上方:“那日,大典开始前,你用的香……” “都是不入流的小玩意,图个方便。” 天帝道:“紫阳知道就好。身为北极宫首位,虽说曾经有犯过,但毕竟过去了,过去的事情自是不必提。只是紫阳你肩负重任,修为若是连一个仙子都比不过,那咱天宫的脸,在六界怕是不好放。” “是,紫阳回去必将勤奋修行。” “也不必太过着急。仙泽开放,是个修行的好时机。你且去仙泽几天,一来谢混沌真人的恩赐,二来也好调养好身体。那之后,你便下界去吧。” 纳尼? 天帝见他眉头一皱,便将山水图卷起递与他,负手叹:“凡尘俗世山水人家,再没有比红尘更能磨砺人的了,若能去一遭,大彻大悟一番,不失为一个修炼的好机会。落日镇缺一名下达天意上传民情的巫首,朕知四时之事有崇化管着,星辰也有另外两君司职,无需忧虑。你且安心修行,如若有危险,这画,关键时刻可救你一命。” 说是下凡历练,可这不是变相贬谪他嘛! 说什么凡尘高人是天上谪仙,这下可好,能真切体验一把什么叫谪仙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许瑾年收下画,谢道:“如此,谢天帝陛下。” “嗯。”天帝拍拍许瑾年的肩,“好好去吧,凡界最近妖、魔、鬼界的人都有在活动,按理说这四界互不侵犯,也是时候整顿才是。” 到底是整顿,还是给机会让他和魔族接触?如果真要有什么,好名正言顺除了他? 许瑾年还没有成为紫阳仙君的时候,虽不喜宫斗剧,但是商场上摸爬滚打,受尽各种塞牙凉水,还是见识过不少手段。所以现在实在是做不到,将面前这个给他降天罚的人,想得太好。 “怎么样怎么样?天帝陛下唤你去做什么?” 阿尧在北极宫门口等着,望眼欲穿,见到许瑾年回去,箭步跑过去拉起人就问,同时瞅他有没有缺手断脚哪里受伤。 许瑾年哭笑不得,压在小丫头阿尧的肩上,悲戚戚道:“阿尧哇,你家仙君我……我……” “仙君您到底如何了,倒是说啊!” 小丫头急成热锅上的蚂蚁,直跺脚。 见此景,许瑾年难得从角落里捡起一点良心渣渣末来,不敢说太惨:“咳,没什么,就是我要下界去玩一段时间,托你把宫里照看好。” “仙君……” 阿尧立刻就懂了,这丫头片子性子直,说风就是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立刻就丧成长河,双眸水汪汪直掉珍珠泪,好不伤心:“仙君,您这是,变相的被贬了啊……” “说什么呢!哎呀祖宗您可别哭,又不是凡间三岁小孩,乖啊~哎呀怎么还越哭越凶了呢?!这还没死呢!给我收着!!” 阿尧被这一吼给吓懵了,瘪着嘴抽泣。 这可怜见的,紫阳仙君是凶不下去了。讨好性地安慰道:“好阿尧,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这又不是去送死,哭什么,能随意下界去玩,多好啊这种机会一般人还不给呢!” “再说了,我本来也打算去凡间的。你家仙君我对凡间还有些执念未了,就算待着在这偌大的九重天,杂念未消,终归是个隐患对不对?咱想开点,你也不希望我哪天修炼,结果因为那点陈年烂芝麻谷子的事给捣腾到走火入魔吧?你要是还想不开,那我可真是没人疼没人爱了……” “哎呀笑笑嘛!笑一个……哎这就对了嘛!然后待会记得给你这没人疼的仙君收拾收拾,咱出发去上天境,泡仙泽!” 阿尧勉强笑得比鬼好看些,又捂住鼻子,一抽一抽镇定道:“仙君你又忘了,阿尧进不去上天境……” 许瑾年一拍脑门,才算想起来阿尧是进不去的。但是这丫头不能作伴,不代表另一个人不可以~ “去仙泽?做甚?不好玩,不去。” 轩辕承光坐在窗台上,一手探出去揪外面茶树新冒出来的嫩枝,寻思着要不要晒点茶,没事泡茶喝。阳光照得他心情不错,便边摧残这两株观赏用的茶树,边回答许瑾年的提议。 “哇真的不去嘛!一般人想去还去不了呢!而且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多孤单、多寂寞、多冷清啊……” 把茶树靠窗的新叶揪得差不多的人毫不留情反驳:“哦,之前的紫阳仙君喜欢到处跑,我也没见自己寂寞过。” “……!” 许瑾年觉得自己需要出绝招:“要是你去了。我过段时间要下界去,绝对把你带上!带你飞!” “哦?”傲娇的画中仙这才掀起好看的双眼皮,貌似起了点兴趣:“下界玩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你为什么执意要让我去上天境?” “咳……这不是,有点小麻烦嘛~人有失足嘛!” 抬头对上对方探究的眼神,许瑾年心虚,总感觉那点小心思无所遁形。于是脖子一伸,破罐子破摔把那天被麋鹿给雷劈的事情囫囵道出,同时做好被砸脑袋的准备。 这画中仙自从和许瑾年搞熟悉以后,便把之前的淡漠疏离喂了狗,只要这紫阳仙君犯什么二傻子级别的事,必要对着脑门敲上一敲,期待着能把里面装的水砸出来。 许瑾年无数次摸着肿起一串包的脑门,内心大喊亏得现在是神仙,不然照这么个敲法,他这一团脑花可以去和新点好的豆腐花比真假,看看哪个人猜得出来谁是谁。 但好歹这种魔鬼式的鞭笞证明了拿着黄金条的老师是有用的,差不多俩月以来,六界大小事恶补成效显著。当然,犯傻也就少了。 面对这种洗干净脖子伸出来求砍的举动,轩辕承光哪有不受用之理。抬手对着许瑾年额头一推,意思意思,心情颇好道:“说好了带我下凡间,那只麋鹿,不是问题。” 许瑾年没被打,反而有点不可思议的失落。最后心里哀嚎,自个怕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求虐上瘾吧! 第12章 仙泽之行 最后心里哀嚎,自个怕不是已经病入膏肓,求虐上瘾吧! 魔界 存禹甫一踏入魔宫,迎面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台阶上,那人着白衣,温润如玉在魔族显得格格不入,但那双眼里熠熠生辉,似乎带有期待。这殷切的视线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大皇子存禹身上徘徊,就差近前来端茶递水,将这股殷切化成实质。 大皇子眉头一皱:“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二皇子扶风丝毫不在意,拉住存禹,接话就问:“大哥,她……如何了?” “面色红润,健朗活泼。” 扶风也不在乎健朗这个词到底适不适用,知道对方好,就像自己也跟着好了,松口气,胸口吊着的石头落进肚腹里,总算宽慰。 他宁愿她这样活得没心没肺,将他忘了个干净,也不愿那个女人茶饭不思,形容消瘦。 存禹见他这个三魂七魄四处散乱的样子,恨不得踹他,把这人一通打醒,也省的他日夜为那负心女牵肠挂肚。 但这毕竟是众多姊弟中鲜少坚持下来的人之一,且从小两人也是兄友弟恭。 存禹极少拿出作为大哥的威严,扶风也极少心思不在正事儿上,总体的相伴下来,倒是相处甚安,没什么必要收拾这个弟弟。 但今时不同往日,再不要收拾收拾,这弟弟怕是要傻翻了天。 “如今神界开放仙泽,这对仙界的人来说,是个极大的机遇……二皇子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仙魔之争,我不信你不懂,事到如今,仙族的人恐怕会变本加厉压榨我魔族子民。仙族日益强大,魔族止步不前。你是从魔窟里试炼过出来的人,论心性能力,都不是我们那些废物姊妹可比,若是你还对着那狼心狗肺的月芷存有希冀……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做什么之前,请你务必记起,你是踩着我们的兄弟姐妹的尸骨过来的!” “大哥……” “你若一日不能清醒!便一日不必叫我大哥!我们魔族,不需要你这样拖后腿的废物!南蛮部落饥荒,颗粒无收;靠近陈莫地狱的暗夜山区,因为要给仙族进贡玉石金银,日日在洞窟里摸爬;北部、东部虽说稍微好一点,但是却连人间稍次的镇市都比不上,饥荒还是丰年,都不见得有多大差异……魔族如此,仙族如何?神创造我们,不是规定好了必须让谁吃苦受难的。都是神造出的一条命,扶风,不是谁一生来就定好了鲜活跳跃或是匍匐滚打的。你若是懂,便放下那个女人,我们魔族如此多的女儿郎,难道还比不上她那种薄情寡性之人?” “……她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扶风见存禹眼睛都气红了,心里到底畏惧。 他从小心性坚韧,唯就在一个月芷上栽跟头,不是一时新鲜,也不是心血来潮。魔族的寿命如此久、魔界如此暗淡,让他怎么能放弃这道闯入他生命的亮光? 有的人,一旦遇见,便知道了她既是恩赐,同时也是劫。 偏生,他甘之如饴。 人间初逢,最美的季节,遇上最美的姑娘。匆匆回首相对,从此,心里就装不下别的。 朝思夜想,夜不能寐,相思入骨。 刚开始那段时间,他见或不见她,内心都受着刀刮似的煎熬。 但是,一个人,如果真的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内心,不出一丝差错,那活着有什么意义? 所以在知道对方也暗藏着春心之后,天雷滚滚地火翻涌,彼此勾动越发不能自已。 就算深夜里无数次在腕上刻下血淋淋的字,谨醒自己不可,也晚了。所有挣扎无济于事,这感情就是泥淖、是坟墓,里面生长着能酿出最甜的蜜的花,引诱人走向不能回头的终结。 世仇仙魔相恋,注定不得善终。 扶风知道自己赌输了。但是脑海最深处,还有个声音在微弱的光亮里,发着孱弱的声音,让他始终灭不掉希望的火苗。 即便这火苗在寒风中苟延残喘,但它确实还活着。 那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只要这光不灭,他将会终其所能守护。 存禹是彻底要气了,越发见不得他这个样子。 侍女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服饰换衣。 衣料绸子间摩挲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环佩轻响,大皇子强行压制怒意后,才整装去往魔尊的闭关处,对着里面一字一句汇报九重天之行。 上天境里,因为仙泽开放引来不少仙家,如今总算有了人气。 人一多,便想着要把某些地方修缮一番。 如今除了那两根散发着古神意志的柱子不能动以外,通往仙泽的路上,一片繁荣。花也种上了,白玉雕栏铺设,源源不断的灵气在上天境充溢,仿佛每走一步,不吸尽这灵气,都对不起自己。 许瑾年没这修行意识,眼睛四处张望,两腿径直往目的地走。轩辕承光躺在他袖子里,翘起二郎腿,老神在在传音:“紫阳仙君,您老作为北极宫首位,能不这么猥琐嘛?” 许瑾年拢拢袖子,对着里面就差点啐出一口,道:“呸!这叫惜命!” “呵,那鹿今天肯定不会来。那可是圣兽,这里人这么多,它才不稀罕这热闹,你虚什么虚。” 心虚则乱,许瑾年步子一顿,这才反应过来。 说不定人家圣兽压根看不上自己呢?那点子芝麻绿豆的小事,早就给忘了!而且这里人这么多,它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啊是吧! “承光兄!我仔细思考了一番,想我如此渺小一人,那麋鹿肯定早就把我忘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断不会复又记起,还来寻仇的!” 迎面走来几个仙君,不时路过两三个仙子,这紫阳仙君一一回礼了,才继续走。 许瑾年疑惑了:“那些人怎么就走了?按理说不应该不眠不休泡仙泽?” 终于一踱一踱到了仙泽界碑外的守门将面前,那门将见迎面走来一抹熟悉的淡紫,周身散着薄薄的华光,极有眼力见的认出这应该就是紫阳仙君。忙上前行礼,恭敬道:“恭迎仙君,小仙已候多时。” 紫阳仙君见人眼熟,却始终想不起这人是谁,折扇在手中拍几回也没在遥远的记忆碎片里找出一星半点子和这小仙有关的,最后还是老实的问了问对方身份。 “小仙白贺,几日前上面就有人吩咐说要在此候着,等仙君驾临,故而在此。” 第13章 麋鹿仙子 “小仙白贺,几日前上面就有人吩咐说要在此候着,等仙君驾临,故而在此。” “哦~”许瑾年恍然大悟。想必是人家天帝陛下对于天罚一事要表个态,赶着送糖来着。 “成!要怎么做,带路就是。” “小仙岂敢让仙君做什么,不过就是给引路罢了。仙君闭关修炼这几天,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仙就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仙泽,这里已经被划分成了好几个片区,不同阶品的人有不同的修炼之地。 越好的部分越靠里,而据众多小道消息说,仙泽尽头,是古神冢。 古神遗留的力量并未散尽,徘徊其间,哪怕取出一丝一毫,对一般的仙家来说,都是莫大的机遇。 修行一事,本来就是与人夺、与天夺,倘若能炼化那等神族力量,自己能飞升成神也说不一定。 仙泽越发空荡,许瑾年扭头问白贺:“那些人……他们怎么都走了?” “仙君不知,天帝命我等守护仙泽,也不只是接待众仙。这仙泽开放是有时限的,从卯时起开放,酉时就必须得走。当然像仙君您这样的,不在此列。到了,仙君,这就是您修炼的片区。里面的仙雾之中放了您大概需要的东西,若是还缺什么,直接用玉简唤小仙便是!” 许瑾年意思意思拱手:“如此,多谢!辛苦你了!”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午夜时分,在这上天境,总算见到了阔别多时的白玉盘。 既大且圆,仙雾缭绕中,越发朦胧罩在上空。此时只差一只夜光杯斟上葡萄美酒,人生简直完美。 整个上天境目前只有他自己(完全不把轩辕承光算在活人这一列),还有那个未知的混沌真人,许瑾年莫名惶恐:“承光兄,你说那真人,万万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这上面,该得多孤独寂寞~啧~” “你怎么知道他就一个人住这,他不是还有烛照吗。” “烛照虽是圣兽,但毕竟只是兽啊!” “肤浅。” 轩辕承光也把脚伸进池子去,把旁人只敢坐在旁边吸收的液质灵气当洗脚水用。他上身躺在台子上,右手比着天上的云雾划动,飘渺的云烟立刻被搓圆捏扁揉成各种形状。 许瑾年服了这孩子似的心性,暗想道:这人闲下来,总要找点东西玩,也不知道哪来的习惯。 轩辕承光一回头就看到这人发呆,伸脚踢过去,啪一下轻撞在许瑾年大腿上,顺道搭上就不肯挪开了,道:“有功夫想那个混沌真人,你还不如想想你自己吧。凡间的巫首可没有你现在这么闲,大小事都被下属们各司其职包圆了。到时候什么冤假错案结婚生子的祈愿都能收到,看你怎么收拾。” “话说这个巫首,在凡间到底是个什么职位?”许瑾年不厌其烦地把轩辕承光的脚提下去,丢水里,也跟着躺下,排排躺。 “嗯……” “……大概就是土地公公的总管老大。哇你干什么!!” 轩辕承光一句话才说完,许瑾年就叫了一声,同时卯足劲往他胳膊底下钻。但胳膊地下哪里能藏人,他心一急,滑溜溜成一条泥鳅就蹦进池子里面,溅了一岸水花。 池子对面,雾中一对精巧修长的鹿角隐约漏出影子,伴着哒哒蹄声,走到池子上。 它眼睛狭长,睫毛翘着显得眼中神色格外慵懒纯真,但此时这懵懂大眼里装着好奇,里面印着池子底闭气观望的某个紫影。 轩辕承光也是服了这爱财胆小的人,下水提着他领子,就跟捞落水的小猫一样提出来。 许瑾年被雷击的阴影过大,抱着旁边这个人的腰就不放,比牛皮糖还黏。 “你是不是瞎!这不是那只。” 歪头看完,见到对方小鹿也是一脸疑惑不解看傻子的神情,许瑾年身子一僵,高高提起的心从上天境落下凡间,自由落体同时还没忍住内心呐喊:丢大了!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最近的许瑾年智商欠费堪忧。 轩辕承光毫不留情把人从身上刮下来。 那麋鹿咯咯笑了,笑声中慢慢变成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月下仙雾流连,竟然真成了个女子出现。 麋鹿仙子一直长在上天境,不谙世事,眼睛蒙着水光,就和这脚下的仙泽一样纯洁无瑕。 小仙子嘟着嘴,指着许瑾年和轩辕承光打湿后紧贴在身上的衣服,大眼睛扑闪扑闪:“衣服湿了,好可惜~” “……” 许瑾年:少女你的关注点不对啊! 他难得升起一点羞耻,把自己身体往水里沉了沉,同时走到轩辕承光面前,挡住麋鹿仙子的视线:“小朋友,非礼勿视啊!你从哪来的,快回去~” “衣服湿了,我给大哥哥们做衣衣!” what?! 然而还没等许瑾年捡起掉落的下巴,麋鹿仙子已经有了动作。 她转身扑进仙雾,光洁的手臂裹着一层纱衣,纱衣末端是如葱根纤细的凝脂白玉肌,只勾起一根指头,雾气受她引路聚合,成了两团棉花糖似的状态。少女一边舞动一边采云,就像凡间织女抽丝织布,巧得令人发指。 “……承光兄,发生了什么……我有点迷……” 轩辕承光明确表示他没兴趣。池子底部沿着台阶往下延伸,他便提起大长腿走过去找了处合适的位置坐下,水刚好漫过胸口。 接着某人也不管是不是还有旁人在场,将湿透的衣服,脱光了…… 许瑾年在他坐下的一瞬间不小心瞄到某处,脑子里嗡的一下,如遭棒槌轰击。 抬手捂脸:“忘不掉了……” 这种尴尬外加略微的自闭,在麋鹿仙子去而复返笑盈盈递上衣服时,还持续不退。 站在池子边上接过衣服的许瑾年赶忙找一串借口将这活泼过分的美丽祖宗哄开了,才心安。 要是给这小可爱看见的话,还得了!她可还是个孩子啊! 上天境的早晨格外寒冷,许瑾年在云被里打了个哆嗦,发觉刺眼,才从远处雪山间看到来自红日的光。 身边空荡荡无一活物,他翻看瓶罐衣袖,甚至往盘子里的葡萄戳了戳,后知后觉茫然知晓,轩辕承光跑了。 第14章 正式拜见混沌真人 身边空荡荡无一活物,他翻看瓶罐衣袖,甚至往盘子里的葡萄戳了戳,后知后觉茫然知晓,轩辕承光跑了。 也罢。 今日要去拜见混沌真人,那可是神族,这轩辕承光怕是藏不住。 还是小心点好。 享受过大晚上仙泽的灵气,他试着运转几个周天,身心舒畅,精力旺盛得能赤手干掉一头非洲雄狮! 本来上天境只有混沌真人一个人的,但是天帝为了便利事宜,安排了一众仙子仙童上来服侍。 圣兽烛照一一看过,仰起脖子阅兵似的审视完毕,要留下的要走的就这么定了—— 清一色穿绿色纱衣的仙女。 古朴典雅的大殿里突然冒出这么多绿色,赏心悦目倒还是有,就是莫名俗气。 许瑾年盯着进去通报的仙子的背影,如是想。 为首的仙子青黛出来,嘴角弯着标准的45度,屈膝拜过,才柔声言道:“仙君请随小仙来。此刻神尊不在正殿,特派小仙引您去神池。” 一袭青衣,这般清纯,简直小清新到骨子里。 青黛长了一对狐狸眼,不是大眼美女的灵动,却有自己的精灵气。 好在举止还算大方,不然真是要腻死一片。 只是这笑容一直这么扬着,脸不会累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职业假笑? 大殿的设施极为简单,沧桑单调。上次来时,见到的岁月孤寂被这一众仙子驱赶得见不了多少影子,碧荷红花、粉黛芳华、雕栏玉砌…… 因为常年没有被打理过,烛照留下的人又少,还不许随意用仙术,所以哪怕这些人来了好几天,这上天境的修缮打扫还是没有做完。 仙子们来来往往,上下迤逦,顾着风度,自然也就快不了。 混沌真人的号是之前的古神取的,但是九重天的人极多觉得不配他身份,便暗地里叫这神尊,一听就高贵冷艳。 时间一久,叫他真人,也就只在叫全称时才叫,更多时候,以神尊称呼。 此刻神尊正站在神池面前。 他头顶上方是棵参天大树,双人合抱也未必能抱住。本以为这上天境清虚如此,必是连花草树木都修的雅正板直,但这棵树弯曲盘虬,歪在神池上空绽放出细密娇妍的花。 青黛低声报告人已带到,就带着莫大的荣幸,顶着一张淡粉色的脸低头着一步步退下。 许瑾年等人走了,依旧默默站定。 可这神尊还是面向神池不回头,他便渐渐有点摸不清意思,便拍拍袖子,打算先行个标准大礼。 腿还没弯下去,混沌真人就用一道力拖住他的膝盖,将人扶起来:“不必了,你我相见,无需大礼……紫阳,你上前来。” 他走上去,在混沌真人身后一步的位置站好,眼睛下意识往神池里瞟。 不瞟不知道,一瞟吓一跳。 许瑾年太阳穴突突直跳,本来打算安安分分听候差遣,这次可算差点按捺不住,只能抑制着声音尽量别抖:“这池子里……” “哦~”混沌真人双手背起,悠哉道:“前段时间进来个小贼,偷偷摸摸的不知道要干嘛,被烛照发现后,事没做成,自己倒落下了东西。” “呵……”许瑾年额头冒出细汗,心更虚了。 那支别角晚水晒焉了似的立在澄澈的神池水面,周围浮着头顶大树掉落的稀碎花瓣,自己孤零零长不大好生凄惨。 偏偏傲娇得要命,连这神池也养不活,一副魂将归西的架势。 本来以为顶多就是被烛照找事,没想到更高级,直接惹到老大这里来。 “……这点小事,怎么就麻烦您去关心,圣兽不应该早就处理好了么?” “毕竟在上天境一个人待太久。一个人的时候,不管再小的事,也是大事。” “……” 这要他怎么接?难不成要像对轩辕承光一样,没皮没脸打趣? 混沌真人自然不打算拿他如何,转身走向神池边上的亭子,“紫阳的仙骨,恢复得怎么样了?” 混沌真人今日也是一身紫,却不是许瑾年这样的淡紫色,而是深紫华袍,金丝勾勒云纹,雍容华贵。 同样是紫,许瑾年穿得清新,也算有自己的风格,但气场上比下去太多。 两人一站,就仿佛贵公子遇上了孤高帝王。 “多亏了药王,虽然不敢说全好了,但简单的法术,还是驾驭得住。至少没有最开始的时候那般有心无力。” “嗯。这就很好。我还以为不顾你的意愿强行将你的魂魄从未来带回来,你会很不适应,甚至要想办法回去。如今看来,你适应得不错。” ……果真是他将自己带来的…… ……他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 许瑾年敛去平常那种随便的心态,对坐在亭子里观望棋局的混沌真人正色拜了,沉声道表达出自己的不解:“神尊为何要救我?按理说,芸芸众生在您眼中不过沧海桑田……而我只是其中一粟,既不算是捍卫六界的兵将,也没有能搅弄四合的双手……您是神族,怎么会……” 啪! 混沌真人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黑子的颜色就像浓郁暗夜,无声无息就摄人心魄,将人吞没。因它与周围的白不同,便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棋局战场,这一子落下,已是死局,何解?” 许瑾年不会下棋,他从小到大就没接触过这类玩意,顶多就是沾了沾书法。 浅尝辄止的琴棋书画,没一样精通的。 但这盘棋,他一个外行也感受到其中的肃杀寒凉,如同看到荒漠中有一黑一白两军对垒,彼此厮杀,你死我活,终致两败俱伤。 他下结论:“不如撤了重来。” 混沌真人立马就轻笑出声,三分打趣道:“干脆!我喜欢!” “紫阳既然仙骨恢复了不少,那催发万物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帮个忙,把池子里那别角晚水给我扒拉活了。” “这傲娇玩意满是精致的淘气,自己来自仙山,还就以为别人没有好货,没眼见的,放神池都满足不了。还得你这等鼻祖来,怕是才能听话。” 话题转的有点快,恰合许瑾年心意。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种勾心斗角之事,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在现代就被搞得节节败退,混了几年都是小喽啰。 第15章 别角晚水也狗腿 不过突然让他催发别角晚水,这可是让人焦灼。一种考试检测的错觉出现。他本就没有专心修行,底气不足,总觉得要是救不活这玩意,要被打板子。 “……紫阳还未试过催发万物,也不知可行不可行……” 他试探着观望混沌真人眼色,这骤一对上眼,便发现对方眼中闪过的淡淡揶揄。 许瑾年更没底了。 他在笑什么?啊哈? 今天我哪里不对劲么?为什么除了刚刚下棋这一点以外,全程都有种被戏弄的错觉?是错觉吧?真的是错觉吧!这神界大佬干嘛要玩我?难道我很好玩? ……为什么我要对自己用“玩”这个字眼…… 从指尖放出一滴血,圆润饱满的落在别角晚水的上空飘着。因为下面是神池,许瑾年不敢随意,只能右手捏决,一边控制,一边催动法术。 池子中央这枝娇气梅花吸收到来自北极宫首位精纯气血,便如同给洪水打开闸门,只一瞬间的堵塞,便倾泻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只是一只手那么长的细枝,疯了一般,随着神池的灵气滋补,抽枝发芽,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壮起来,撑这上方嫩条四处生长。 只不过一盏茶,就长到那棵参天的樱花树下,满满的枝头都挑起了紫色的花骨朵。 ……会不会补过头了…… 混沌真人抬手捡上延伸出来的一枝,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戳那其中一朵含苞欲放的梅,鼻子里哼一声,才去评价:“还挺会挑颜色。” 一般的别角晚水只是淡淡的紫,现在已经完全紫成了许瑾年衣服的颜色,真是意味深长的一通马屁。 在神族面前不开花、放神池里也不开花,许瑾年一来,不过施了小法术,就花枝展招成这般模样。 火辣辣的招仇恨。 许瑾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尽量学着拍马屁:“那是因为神尊在此,才能开出此等异色。” 时间匆匆而过,这紫阳仙君不过在仙泽待了五日,就已经无聊得数羊。轩辕承光自那天陪了他一晚上以后,就消失不见。那人说好来当护卫的,反倒丢下雇主自个逍遥。 修行是好的,但是吸收到一定的程度以后,许瑾年就觉得自己遇到瓶颈,再不能提升。池子里灵水少了一半,消失的一半全都被他吐纳吸收。 此时虽然有种脱胎换骨的舒爽,但当丹田慢慢平静,内里汪洋大海再也不能怒发蓬勃,就算许瑾年以前没经历过也知道,现在只是需要别的什么东西来激发一下才能冲破壁障。 光靠在这里坐着,是无法突破的。 于是某人当着阿尧瞪掉的眼睛回府了。 小丫头这几次一见到他就哭哭啼啼,好像马上生离死别。 “仙君您现在回来,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 许瑾年最怕女孩子哭,好一通哄才让阿尧止住。他回来的时候是偷偷摸摸来的,就怕被哪路仙家看到,前来办什么践行宴。 都不熟,践行个屁。 那些人全都是对着以前的紫阳仙君的威望才来的,他许瑾年自认没这福气享用和这各路仙人称兄道弟的荣耀。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往人间逍遥才是正道! 但是架不住人家彼此消息灵通,南天门外,北极宫下位三大首已经候着了。 崇化因为上次被灌醉一事还心有余悸,躲惯了许瑾年,现在见到他,依旧生出想走的念头,几乎成为本能。好在思想克制住两条蠢蠢欲动的大腿,乖乖和玉钩仙子以及羲和仙君排着,等着这打算偷溜的许瑾年。 东辰殿的羲和仙君、西星殿的玉钩仙子,东西两殿,星河之首。 许瑾年明知故问:“你们怎么来了?” 玉钩仙子面容清冷,和那月上的冷光一样淡漠,玉兔抱在怀里轻抚,明明如此温柔,却让人做不到心生亲近。 她微微颔首,开口就极御的说道:“我等,前来拜别仙君。” 羲和与崇化也拱手拜别,神色严肃:“仙君此去,万万保重。” 许瑾年再次屌丝的内心挤弄大小眼,哭笑不得,这怎么搞得跟他要去刺秦似的。 羲和走上前,递给许瑾年一个袋子,大概是平日就没怎么相处,有些僵硬。但毕竟年少时都是紫薇大帝座下弟子,也算旧知,因此也就聊表寸心。 “按理说,天帝并没有直接贬谪你的权利,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乾坤袋、追日靴,虽不是极为贵重,但紫阳你仙力不比盛时,拿去防身也罢,做事也罢,好歹是个心意。” 乾坤袋许瑾年不稀奇,神话仙侠小说里面没事就有人用什么纳戒、储物袋、随身空间……也就导致乾坤袋好像没那么稀奇。但是补了六界大事与古代各类神话,不论正史野史之后,许瑾年就知道了好多仙器,垂涎已久的就有这追日靴。 这可是夸父族的宝贝啊!有它能日行千里,凌波微步还算个屁! 逃命赶时间所需的不二之选! “羲和仙君,紫阳何德何能……” “你受得住。”玉钩仙子走上前来,也将后羿弓祭出交与许瑾年,抿嘴摇头叹息:“太阴幽莹如今有一丝异样,那些至阴之物,怕是蠢蠢欲动。仙君作为首位,前事虽忘,但有的东西终将按照命定的轨迹走,吾等会尽人事,但您,决不能只听天命。” 崇化也道:“我今年布法四时,但从北地感受到一股抗拒之力,北地之下,怕也是有不平。” 羲和:“太阳烛照虽选择了上天境的神族混沌真人,但是同为至阳,我也曾感受到它的一丝烦躁不安。太阳烛照与太阴幽莹同时如此,绝非偶然,紫阳仙君,您下凡这一遭,务必小心。” …… 本以为下凡不过是玩。现在搞得这般严肃。 许瑾年坐在云头,盯着上方越来越远的云烟。翻滚不休,随风转舵。云层越深厚的地方颜色也越深里面闪着雷电,似乎隐藏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力量。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俗套!穿越就成救世大侠!哪门子鬼剧本!!编写命运的那只手!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16章 吐槽大帝诞生 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出来让他打死。 下方大陆越发近,许瑾年隐身而行,往下瞧去,便能清晰可见一条长龙匍匐在山脊之中。 这条龙已经不是金色的,全身暗淡,游行也并不有力,它见空中划过一道祥瑞云彩,无力的抬起眼皮,龙首抬起,似在打招呼问礼。 这是国家龙脉,整个国家气运所在。 许瑾年站起身,恭敬回礼。 这条龙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为守护整个国度,它已耗尽全部。本来只是山河之灵,但神造万物怀有慈爱,它于爱中生长,却也即将消散在这样的爱里面。 不过两三百年,过度的给予之后,它将会彻底消散。届时国家气运散尽,兵荒马乱四起。新的龙脉将会在这样的混乱中,以战争为祭祀、以鲜血为祭品,于异军突起,选定天命之人,成为另一族的守护龙脉。 这条龙的另一面,也有一条细长的“龙”,它将整个国家与另一个国家分开,既是抵御外敌,守护自我,但同时也是一道禁锢。 帝王为自己的万世江山,筑起一道墙。 到达落日镇,下方已经站了十来个土地神,每一个脸上都喜气洋洋,带着莫大荣幸,嘴裂开都快笑到耳根去。 但是许瑾年面对些毫无差别的容貌,表示……头好大…… 为毛土地神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除了头顶上的叶子颜色不同,服饰、面容、妆发,没一样可以让人区分。 土地公公常叔作为代表发言人,明显冷静一些,踩着小短腿溜上来,跪拜道:“恭迎上仙!” 许瑾年额头上两条眉毛抽得厉害,拉着矮半截的老头子就到一边小声嘀咕:“土地公公啊,这些真不是你为了显排场弄的分身?你们土地都长一个样??” 土地嘿嘿笑了,童心未泯,也挤眉弄眼告诉许瑾年:“上仙!不瞒您,我们土地还真就长一个样!” 因为都长的一样,所以他们被集体称为“土地”,主要是但凡见到过土地的,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干脆就土地土地的叫,还能保证不出错。 所以除了这些人彼此能叫出名字来,其他时候,土地就是这个群体的名字。 直到被请回自己的小庙,许瑾年都在纠结谁是谁的问题。 现实证明这是徒劳的。 后来许瑾年在收愿贴时老是叫错土地名字,尴尬了几次后总算放弃,认命随大流叫土地。 矜矜业业为民服务的两个月后,落日镇作为帝都神都的直辖镇,本就受关注,近来突然多了首童谣:落日镇有个小山包,山包上多了个神仙庙,庙里供了个俏神仙,俏神仙法术高又深,远比那树下跳大神! 于是香火越发旺盛。 许瑾年看着源源不断的香油钱,双眼发直,手心冒汗。 神仙公务员钱多,不是假话! 虽然目前来拜的都是些平民百姓,但是偶尔来个土豪救济,简直是拔根毛也比大腿粗。 哼着小曲顺着玉兰花下的幽径回房,没等靠近,就看到自己卧房窗户打开着,里面亮着灯,还有一股熟悉的气息。 许瑾年立刻兴奋起来,扒拉开树叶就窜步飞进窗户,稳稳当当落在那执笔练字的人面前,作势往前扑:“承光兄!!我想死你啦!” 轩辕承光无比嫌弃地抓起一叠墨迹已干的墨宝,对着许瑾年脸就是一挡,长长的手恰好阻止某人欺身上前的熊抱。 被拒绝的某人顿下,跳脱胡乱丢开脸上的纸,委屈道:“哎呀怎么这么见外,两个月不见,还以为你找到新欢不找我了来着!” 嘶~ 轩辕承光抖落满地鸡皮疙瘩,暗想这人才多久没见,怎么越发没皮没脸! “倒是去熟人那里玩过。不过想着某个人信誓旦旦说打算带我飞,心生好奇没忍住,还是来看看你想如何飞。” 许瑾年趁着还算清闲之际,早已把落日镇的各大景点美食摸透了,自然不会像一般鸡鸭那般飞不远。 他拍着胸脯,眨巴眨巴眼:“承光兄,信我。我带你大江大河四处浪!” 这边两人唠家常,然而神都的弦歌路上,一个人影踉跄,从破旧的茅房里爬出。他小心翼翼地观望街道前后,才又前行。 城门下钥,一般人不得外出,男子便在附近一个稻草堆中寻了个隐蔽处,权当今日的栖息之所。 雨夜中,四处泥泞不堪,且梦中鬼怪罗刹连连不得安生。天刚破晓,他就随着一队早出门的人,仓皇逃出。 出城后的两条分叉路,蜿蜒眼前,斗折蛇行。他回头望,神都二字赫然在目,黑漆之中,黎明里却发出不同寻常的讽刺。 男人最后望一眼故乡,转走左道。一瘸一拐,再不回头。 彼时他脸上摸了泥,头发缠着乱成一只鸡窝在头顶飘,全身散发着酸臭,腿还是瘸的,倒也逃过不少眼线。终于在精疲力竭之际,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土地公像。 “仙上……这是这一月来收到的这方土地上的心愿!小仙挑了一些,给仙上过目!” 土地公公呈着一案板的公文进了许瑾年的书房,因为要显得尊重,怕冲撞上仙,便把这些愿望都找一个小册子写上。于是乎小身板就被这些公文无情挡住,只留一双腿在下面,远看去还以为是案板自己张腿跑过来。 许瑾年已经从一开始的面部抽搐到现在习以为常,颇为冷静的忍着自己的表情,体谅完土地后才翻开第一本小册子。 “土地公公在上,我家地里老是有耗子啃菜,家里都没几口粮了,这年头实在经不住这种糟践。老神仙你要是大发慈悲,管管这些耗子吧!” ——建议你买点老鼠药。 “土地爷!我,明天就要嫁人了,您老离我家近,好说话,一定要保佑,新郎官长得好看,还要对我好!” ——看不出来是个颜控,但是要想知道新郎好不好看……这都快成亲了再来许这种愿真的还有意思吗!! “土地神啊,俺在此许愿,保佑俺早点抱上孙子吧!大胖小子的,多讨人喜啊!” 许瑾年看了下她的运势,啧了一声,才继续吐槽——您活着的时候是抱不了了,还是多积德行善,少犯口舌,说不定能改改气运。 第17章 豌豆出场撒黄豆 如此看了好几个,几乎千篇一律,许瑾年成功视觉疲劳,招来下方掩映在公文之下的土地,客客气气猜问:“是常叔吧?” 公文堆下小老头积极得很,乐呵呵应他:“是嘞!仙上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说常叔啊!下次,咱不用搞这么正式,就用一张纸一起写就好了,全用小册子,开销大、您也辛苦不是~” 开销问题意味着能不能过年分红,小老头这次挺上心,但还是得确认个意思。 “上仙,不用册子倒是可以,但就怕冲撞了您。毕竟九重天上不比咱这乡巴佬……” “打住打住打住!什么乡巴佬!” 许瑾年在现代虽然一穷二白响叮当,但人人平等的观念还是有的。都是父母生的,谁也不见得高贵到哪去,都是一条命。来到异世这种等级森严之地,那是没办法,可要是让他刻意去贬低谁,那是做不到的。 “常叔你听我说,咱都是为了众生福利不是,当然也是为了自己有福利,就说这些,”他指着面前一沓册子:“这些人的愿望和我们是相互汲取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常叔你做的事情和我并无二致,也就是说,我们俩没什么不同,你明白么?” 常叔一脸虔诚地听教,显然不是很明白但本着上司说的都是对的、上司说错了也是对的的原则,绝不会反驳。 许瑾年一看就知道,白说了。 这些人几百年都被等级观念贯穿,早已根深蒂固,甚至木然,就这么说几句,明显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哎算了算了,没关系咱慢慢来。总之!以后不要用册子了,还特意弄了印花、熏香,您老也不嫌麻烦~” 于是打算重新埋进公文堆里,却在不经意间瞄到某个发着淡淡红光的小册子,许瑾年好奇心一起,调过手上,问:“这个,怎么发着光?” 土地一看,内心大喊怎么把这东西也捞进去了,没底道:“这种册子,一般来说,都是带着很强的怨念的。按理说,这种愿望不归咱土地管,上头,自然有别人处理这等冤事,所以小仙就没专门呈给仙君……” “哦~” 这个可就有意思了。 既然是从土地庙来的,哪有完全不管的道理,这活儿既然担上肩头,怎么还学会偷工减料? “常叔,此为渎职。下不为例。” 土地见许瑾年脸色冷下,心里咯噔,忙跪下一个劲应承:“小仙记住了!下次绝对不会把这类册子搁下,必定尽责尽职!还请上仙息怒!” 许瑾年还没想好要怎么办才是,忽然鼻子抽抽起来,一丝沁入肺腑的饭香飘飘忽忽落入心窝里,勾的人馋虫发作。 尤其其中还混着糯米酒的味道,甜甜的,连许瑾年这个酒家外行都闻得出,绝对陈年老酒! 土地公别的不好,唯独这酒,当了几百年土地也不见戒,反而越发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不过是一阵香味,弄的两个人瞬间没了办公的心思。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许瑾年放弃抵抗,瞅着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就找个借口随便糊弄完土地,打算先行犒劳自己的五脏庙。 隔着这么远都能香成这样,这谁的手艺,不去pk什么御厨简直可惜! 说起pk…… 这紫阳仙君贱癌突发,刹那间又是一条生财之道闪亮亮挂在脑海:有pk就有赌注、有赌注就要压啊!要是弄个擂台什么的,给自己弄个“小号”,变个模样开赌坊,这谁也认不出来不是! 不过打打杀杀的太残暴了。 许瑾年仰着鼻子,被那缕香吊着,边走边想:不如就把这能做饭的厨娘收于麾下,搞个厨艺大比拼,既能饱餐一顿,还能赚一笔不是! 啊我可真是个小天才,这么现代化的思维,简直秒杀这一堆古人啊啊啊! 然而走半天,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厨娘,倒是那味道,像是从自己房里发出去的。 最后许瑾年神奇的发觉,这只应天上有的味道,真的不是凡人做的!而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轩辕承光! 都伸出一只手想进去了,房外长廊上传来几串急促的脚步声,少女的声音稍带有喘息,娇娇地喊着:“哎呀你们别追我嘛!我就是来看看巫首大人!见到人,满足心愿后马上就走!我都祈愿三天了土地公公你就依我嘛~” 一个土地两个侍童紧跟着这姑奶奶,一边嚷着不可打扰到巫首大人,一边沿路磕磕碰碰哎哟声响彻云霄。 许瑾年开门窜出个头观望,险些被迎面而来的一坨黄招呼上脸,好在腰上一紧给拽回两步,否则要呜呼哀哉的人可不仅是土地他们。 豌豆少女一路狂奔一路撒黄豆,鬼机灵一箩筐,恁是连土地都给绕的团团转。 不过这孩子大概没预料到前面还能有人冒出来,要刹住也不太可能,急停的动作管不住惯性,还哗地一脚踩在满地滚落的黄豆上,整个身体眼可见地呈“大”字狼狈落地。 “呜哇!” 成精的豌豆姑娘歪头倒地,在瞪大的眼睛里映着一白一紫两个人影,白色这个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紫色那个拉着白色的,面露不悦。 不过再不悦豆豆也是看不到的,因为,这俩真的是……帅呆了…… 帅到哪怕动作是龇牙咧嘴也能看成目送秋波的那种…… 从内部的青黄色豌豆豆瞬间就冒出粉红泡泡,甚至一度沉浸其中,叫嚣着干脆溺死在这帅哥的美貌中也值得了。 直到半边脸砸地,当头棒喝,砸醒了这颜值死粉。 许瑾年:“……”其实我是想接住你的,不过你这阵势,实在太可怕了,小生怕是招架不住。 豆豆向来耐打,这点小插曲还不足以让她羞愤,爬起来首先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面露娇羞捏着小裙子一角,一改方才的豪放,腼腆道:“两位公子,请问,有没有见过巫首大人啊?能告诉我他……在哪么~” 轩辕承光:“没见过,你可以走了。” 许瑾年:“……” 第18章 灭门之案 许瑾年:“……” 那面土地还在地上爬,奋力拼搏进取,实在是感天动地,许瑾年手挥过撤走一路黄豆,轻咳一声。 土地这才顶着醉红的脸以及满身酒气近前,大着舌头斥责豆豆:“没大没小,这就是巫首大人!还不快叫仙君……” 这才多长时间点了几个菜啊,土地就喝成这个样了,也是嗜酒如命,这辈子算是戒不掉的。 “姑娘你找本巫首,可是有什么事?” 豆豆先前听到轩辕承光的声音就已经沦陷进蜜罐,此刻后来者又如暖阳春风拂面,一人低沉有磁性,另一人又是纯正的阳光美少年,顿时耳朵如遭重击,热血沸腾只差喷出鼻血。 豆豆面上依旧娇羞腼腆,内心却早已经血槽亏空,满眼小心心砸得头脑七荤八素,从头苏到脚。 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舌头存在,她声音都有点颤:“见过仙君……是这样,其实,我也是代表我那几个亲戚姐妹们来拜访大人的。” 轩辕承光不着痕迹嗤一鼻:“有事快说,没事出门左转。” 出门左转是片豌豆地,倒也确实应景。 小豌豆这才急了,忙说:“不是不是,我有事的!哎呀也不是我有事,是别人有事!” 许瑾年为这姑娘任劳任怨的舌头捏汗:“你别急,慢慢说……捋直了说。” 豆豆有些懊恼自己的大舌头,不过还是听话的深吸一口气整理语言。 “之前……其实我们那一块地一直有人耕作的,然后有一天,忽然就没人了,虽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进城找活干,但是也不至于丢荒吧。然后我前几天就跑去那家人门口瞅了瞅,发现人好像搬走了。不过我朋友芽子说里面不对劲,好像有股臭味儿,我们就进去看,结果……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如何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本来娇羞的颤音渐带恐惧:“那家人全死了,血把屋子喷得到处都是,啊而且身体都烂臭生蛆了,满身体都在爬……天哪……还有……” “啊~行了你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许瑾年腿莫名一软,扶着门框截胡她的下一句话,脑海中自动生成的画面极度恶心,眉毛眼睛挤成一堆,额角青筋都在隐隐抽抽。 倒也不是晕血,而是那些能四处爬的“不明生物”…… 噢……人间惨象…… 长这么大,许瑾年最怕的就是虫子一类的。 不,或许说,软体动物都不是他的菜,往往都要避而远之,能跑多远有多远,甚至见一次就要吐槽一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又可怕的东西存在。 你说这进化史中干嘛非要加这一笔,平白恐吓了多少幼小心灵。 轩辕承光明显淡定许多,仔细问道:“他们家,难道是被灭门了?” “嗯嗯!”少女点头如捣蒜,十分痛惜:“可怜里面还有个三岁大的小孩子,打酱油都不会,就给身首异处了……” 许瑾年忽然想起早间看到的那本折子,也是在控诉灭门惨案。 本来当神仙是不能插手太多事的,所以他也就看看,或者往负责人那里报备就没什么了。 但一早上连看到两次案例,证明事情不止一桩。 可落日镇没有发生明显的怨鬼作案,也就是说,里面绝对有猫腻。 许瑾年转头看向土地:“既然发生了命案,人间官府难道没有处理么?” “啊?啊……”土地诚惶诚恐,从万能的袖子中搜刮出一把竹简查阅,正在努力让自己从酒味中拽出一条清晰的思维,打了个嗝,拿出十二分的力气捋直舌头读道:“明嘉二十八年落日镇命案处理:本年重大命案共有三件,分别为张三正家、赵草根家、彭先润家……呃……全家灭门案……为彭家和赵家,这官府处理……呃……尚在追查……” 许瑾年惊诧:“案发多久了?那彭家和赵家都是尚在追查?!” 杀人狂魔啊这事情,怎么还尚在追查?现在的人都这么淡定??! 土地:“案发是在二月份和三月份,因为消息封锁及时,倒也没引起太大动乱。” 豆豆摸着头,疑惑道:“不对啊,可是我说的这家人姓龚呀……” 许瑾年:“……” 他发现自己可能做不到旁观了。 现今是五月份,短短几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人界却还是没有抓到真凶,万一还有人被害…… 他看向豆豆:“还未请教,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家人?” 别看豆豆才修炼了一百多年,但是却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初生牛犊,除见到俊男美女能红一红脖子脸,其余时刻简直可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 因此她当即就交代完自己的身家姓名,连住哪个坑都给抖落得一清二楚,甚至七大姑八大姨都想写进许瑾年的册子里做记录。 最后这热情过了头的小姑娘自告奋勇当先锋,蹦蹦跳跳往龚家去。 轩辕承光拉住走在前面的许瑾年,微微摇头:“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凡事自有天意。作为神君,插手凡间的事情,会损修为的。” 后者扯着马虎眼打哈哈:“我就去看看,要是轮不到我们插手,咱立马拍屁股走人!” 大发善心的劝告者脸一沉:“……你要找雷劈,我乐得看戏。” 这才当了几天神仙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没看见人家古神都还死得不能再死了么? 轩辕承光看着许瑾年就像看一只找死的刺猬,以为自己身披坚甲,其实连底翻煎饼一样换个面就能露出最大的破绽。 还以为自己拿着紫阳仙君的名号就可以无往而不利,其实他本人就没有拎清“紫阳仙君”于仙界于人界乃至其他几界到底是什么意义。 本以为来自未来的灵魂可以聪明点,没承想找死的本领是一脉相传,看来这是祖传的不能安生? 雷劈许瑾年还是怕的,拍拍“小胸口”,缓口气挤眉弄眼:“哎呀可别说雷劈了,晦气得很。而且这不还有承光兄你嘛!我就是仗着有靠山才找事干的,大名鼎鼎的紫阳仙君现在可是弱鸡一只,您老可千万不能放弃我啊!” 这没皮没脸的狗腿子! “两位仙君……到了~” 轩辕承光还没将面前这人打死回炉重造的想法实施,前面带路的土地就停了下来,手指在昏暗的地道里指着上方,示意这就是豆豆说的龚家。 第19章 堕魔之气 不得不说土地在地下的“快速通道”还是很实用的,至少速度上就没辜负它的名字。 豆豆跑得快,植物本能让她已经伸出自己的豌豆芽极为舒缓的往上爬,都快破土而出了,却忽的被一股热浪灼来。 嗷的一声惨叫在地道里响起,豆豆极速弹回来的娇嫩芽儿已经泛黑发焦。 连土地都给吓一跳,头顶的叶片锃亮竖起,像条炸毛的松鼠尾巴立着。 他窜步上前立即用上自己的生机去补豆豆的亏空,才没让那黑气蔓延。 轩辕承光见多识广,远远地只一眼就认出这是什么,本来的看热闹变得稍微严肃,松开许瑾年的手,沉声说道:“是堕魔的魔气。” 豆豆还是太年轻,不知事情轻重,行事只知及时行乐与及时解决眼前麻烦,这厢疼哭道:“堕魔魔气是什么啊……” 魔在人间消失匿迹多年,豆豆虽是妖族出生,却并未涉及过对几大界的认知,虽知凡间人有善恶,却对魔族知之不多,甚至不知世上还有堕魔这样无情无欲嗜杀的存在。 上次在天界祭祀时许瑾年也是远远的见过魔族,虽然脸也黑,可以说身上也没哪处是不黑的,但是却没有这样的邪气,让人一看就隐隐生出威胁感。 几人瞬移出来,屋子里的惨象便不可避免地入眼,许瑾年显然心理准备还不够足,险些当场就给吐了。 他霎时间别过头扶向轩辕承光:“承承承光兄!辛苦你检查检查……我的妈耶让我出去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但是那些画面哪怕闭上眼转过头也是“经久不散”,没吃午饭的许瑾年感觉现在自己已经饱了,还有点想要胃药的冲动。 豆豆也被土地公公推了出来,十根小指头心心相惜地隔开,满脸隐忍不发,眼眶里盈着一大泡泪,双眼发红就是不肯让它们溢出来。 然而这些举动皆为徒劳,一看到帅哥就没忍住委屈,眼泪汪汪就像开了拦截满洪水的闸门,大颗大颗金豆子不要钱的掉。 许瑾年着实应付不了这种“人间惨剧”,丢下帕子让人自己擦眼泪并且交代让好好待着别乱跑,就撒脚丫子绕着屋子查看痕迹去也。 本来是委屈加疼痛的哭,见此没有风度的举止,豆豆瘪着脸逐渐切换成无语凝噎,蹲在地上自我疼惜。 三人屋里屋外分别检查,那薄薄的魔气贴地隐隐发散,如果不是豆豆不小心被灼伤,或者是几个人粗心一点,都不大能发现。 轩辕承光不屑于在这样的事情上动用他尊贵的手,土地也不可能使唤自己的上司或者不顾安排自行做事,许瑾年忍着满心恶寒,抬手捏起招魂诀。 浅若云雾的术法在地上一阵阵似波浪涟漪开去,却没有任何东西被招出来。 许瑾年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鼓了把劲暗自用力再试一次,仍旧安安静静。 天上连只鸟叫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的动静。 周围勉强还有点混杂夏日热浪的风吹过来,把破败的窗柩摇得嘎吱作响,炎热空荡又寂寥。 轩辕承光也算是明白其中曲折,曲腿蹲在地上,手隔空感受其中气息,竟是有一丝迷茫。 “连我都探不出具体是什么……按理说,这等高手,不应该会留下魔气,真要想杀戮,也不会鬼鬼祟祟。” 魔族生来豪放,做事全凭开心,畏首畏尾不是他们的作风。 许瑾年:“灵魂也召不到,怕是已经被强行拘走了。刚才里面,有没有查出什么别的?” “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伤口上没有别的气息,应该都是单纯的凡界兵器。现场没有剧烈打斗痕迹,一招毙命的可能性极大。” “呀啊啊啊啊!!!”旁边的草垛中突然窜出一个黑影,速度不是极快,一瘸一拐扭着像风中摇摆的布条。 “布条”手里挽着一把破旧镰刀,竟是直直的要冲向许瑾年。 豆豆尖叫一声,视线中那人还没跑近,就轰地一声平地落下,被土地突生的急智埋在地里,只露出个头嗷嗷大喊。 这一落下,因为彼时嘴还张着,便不可避免吃了不少泥灰进去,虽然依旧义愤填膺,却变得有些可笑。 许瑾年先是回头观察身后那站着蹲着姿势各不相同的几人两眼,再冷着脸,稍稍摆开长袍下摆免得踩到,才上前蹲在那狂吐泥土灰尘又哭又喊的脑袋面前。 “你这是要做什么?刚刚观察你很久了,怎么一句话不说就要伤人呢?你看看你现在,好玩了吧?” “呸!” 这脑袋左右摇动都成问题,身体又被牢牢埋在土里不得动弹,便驱使起唯一还能动的舌头眼睛,使出常规的吐口水瞪人大业。 “你们这等恶人!要杀要剐随意!杀了人不说,竟然还跑回来参观现场?怎么?很有成就感是吗?看到自己手里的作品按照预期的设想慢慢腐烂,很好看很有成就感是吗?!” 因为他到底是凡人之躯,少不得受不了夏季正午的暑气,热汗急汗混着鼻涕眼泪一起流,头发上沾着各种意味不明的粘液把本该分明的发丝粘在一起。 可能是因为平时虽有从事劳动却并非庄稼劳务,所以皮肤没有长得着急不符合年纪,可是和那通红上涌的血气一映照,青筋毕露,反而更加突兀。 许瑾年算好了就算被人吐口水也大约吐不到自己身上,因此有恃无恐,打算先礼后兵。 “看你这么狼狈,想必也是逃命在此,难道看不出来我们是好人?” “谁在乎你们是什么好人!哪个好人看到满屋子的死人有你们这么淡定!” 许瑾年心说他可一点都不淡定,只是忍耐力不错忍着没吐出来罢了。 身后轩辕承光跑过来和他并排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挑出一把刀雪亮地在手里转,馊主意也跟着那花样转法一样打得溜圆。 “我说巫首大人,咱本来只是想来找个真相,既然他冷静不下来,以为我们是坏人,干脆坏人坏到底,让土地把他就地掩埋得了。”顿了一下,又说:“反正我们做事,也没人管得到。” 这可是什么虚妄之词! 第20章 堂堂仙君是衣冠禽兽? 这可是什么虚妄之词! 豆豆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土地公公,满脸都是‘你是不是接错了上司’的疑问。 土地拿起豆豆擦眼泪的小帕子,一把年纪也没看过这么不靠谱的主,先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才说:“仙君……” 许瑾年未等他说完,就两手一拍,十分赞同:“我觉得承光兄这个想法很不错!” 土地公公:“……” 回头我是不是该再去翻翻名册?是不是真的接错人了…… 地下那颗头更加气急,几乎恼羞成怒,完全忘记关键词‘土地’、‘仙君’,抬起舌头就开骂:“你们做事如此没有王法,我一定会化为厉鬼来报仇的!来啊,有本事就真的杀了我啊?!谁怕你!老子我受够了这种东躲西藏的生活,大不了去阎王爷那一告,拼着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杀了你们!” 许瑾年从没被人这么骂过,也没被人这么用恶意的眼神瞪过,既新鲜又感慨,刚抬起手说算了看在你这么义愤填膺的份上,不闹你,结果豆豆已经发了菩萨心肠,挡在那人面前:“仙君,饶了他一命吧,你看他……他这么可怜,肯定是因为灭门惨案才口不择言顶撞你们的……虽犯口舌,但罪不至死哇……” “小姑娘!你快走别管我,这些人一定不是好人,刚才我就看到你被欺负哭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不能离开,你别管我!” ‘人头’从豆豆挡着的身侧极力歪着,双目充血通红,那目光好似要把面前的人抽筋剥皮才甘心:“这种衣冠禽兽还想让逼着人人叫他仙君?伪君子下三滥!以为会点江湖手段,就真当自己是神仙!” 豆豆急了,又要拦着许瑾年几人,又要试图让身后这人死脑子开窍,分身乏术差点再次哭出来:“你可别说了,我哭不是因为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是神仙,那边那个是土地公公,这位是落日观的紫阳仙君!” 场面大概安静了好一会,‘人头’才不可置信地挤出自己干涩的声音,十分难受地看向这个水灵灵的丫头:“姑娘……你难道已经被欺负得……神志不清了么……” “……” 最后的最后,事情才算是解释清楚,‘人头’也终于发现自己撞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虽说是被请着回落日观,却整个人飘在雾里不知所措,两腿不真实机械地交替,连豆豆唤他都没听见。 许瑾年还沉浸在那句衣冠禽兽里,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表人才衣冠楚楚居然有一天被人指着鼻子骂禽兽。 一行人走地道倒还是很方便,回观也就是刹那间的事情。 简单用饭,安顿好‘人头’朱捷,抬头就发现轩辕承光在长桌对面撕着早就做好的叫花鸡,本来该是一本正经的动作,却被脸上很开心得憋笑搞得极为不正经。 自顾自笑了一会,大概觉得自己不该笑,便把嘴抿着成一条缝,想要强行把那挑起的嘴角掩盖。 “大哥!”许瑾年张大嘴巴,指着轩辕承光:“你再这么笑下去,桌子都要被你震塌了!你这演技也太差了好吗!” 对面扑哧出声,抬手挡脸好歹遮一下那笑成花一样的笑容,拿出零分的诚恳道歉:“对不起……忍不住!” 这人的笑点很低!鉴定完毕! 许瑾年简直想拿起筷子戳死他得了。 “仙君!” 如哥跳进来,简单的问候完轩辕承光,转而对着许瑾年说道:“仙君,隔壁观的逍遥道子前来拜访!您看要怎么安排?” 许瑾年放下筷子:“常叔呢?” “啊,土地爷听说东边来了几个小妖怪,还没报到,被隔壁山的土地公公叫去镇场子了!” 这土地也要搞排场,许瑾年都给笑了,果然面子问题在哪都是大问题。不过,这是哪方妖怪落户不登记,居然还劳得土地扎堆地去看? “行!你先在后厅给招待着,我收拾收拾就去。” 逍遥道子…… 轩辕承光把制造的叫花鸡垃圾规规整整放桌山,头是头脚是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研究了鸡体骨科,好专门当一名鸡科专家治禽流感。刚才笑了半天手也没停下,一心二用极致完美,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人才。 许瑾年见他若有所思,拿着茶盅漱口,问:“看你这神情,听说过?” “隔壁逍遥观,前几次听来这里祈愿的信徒们提过,好像说是有什么天然神水,喝了管好运,一度盛极。” 整理好仪容的许瑾年:“这可稀奇怪了,你一天到晚家里蹲,哪来的耳朵‘听说’谁谁的八卦。” 家里蹲是什么,虽然猜不出具体,但看那大小眼小皱眉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轩辕承光难得搭理,靠上身后的椅子伸懒腰摸摸自己小肚皮,打了个鸡肉味的嗝,舒坦得很,有一搭没一搭接话:“山人自有妙计,你当谁都是顺风耳那家伙,深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能听到声音,还特意长对猪耳朵。” 顺风耳千里眼都不是什么三九流,称号也是名副其实的,这人这么青天白日说坏话,身后到底多大依仗? 能把顺风耳那大耳朵说成猪耳朵,日常渎神还不带怕的,天上地下目前许瑾年也就见过这么一只,吃了睡睡了吃没事玩失踪的狐狸一样的存在。 “我说承光兄,我掐指一算,您老绝对不简单!” 某人老神在在也奉承回去:“那是,能在您老的北极宫里待着的,肯定得不简单啊!” 一口一个您老我老,接招狠辣,唇枪舌剑! 逍遥道子在会客厅待了好一会,茶都凉了也没见到人,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身旁侍童见此连忙蹲在地上给捏腿,眯着眼睛小心劝着:“师尊,莫恼,咱们来得早了一会,人家收拾收拾才来见也是应当的……” “哼……”道子板着国字脸,脸上的褶皱越发沧桑,四五十岁苦大仇深:“我看他是存心拿大!” 许瑾年本着来者是客的原则,特意换掉午间那身沾了泥沙的衣服以表尊重,转角进客厅,因没叫人提前说,自己也走路无声息,像阵风一样飘进去,便撞见这一幕。 第21章 土地失踪1 当即他就觉得,什么隆重尊重,对有些人来说,都是狗屁。 “不知逍遥道子前来拜访,有失远迎了,还请见谅哇!” 听见声音在入口响起,逍遥道子稍微整理好面部表情,挤出自认为的道骨仙风,起身相迎:“仙君客气了客气了!是我等不请自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说起来倒是我等的不对了哈哈哈哈!” “哪里哪里,请坐请坐!” 双方客套得都跟个商场巨擘一样,怎么看怎么精明。 许瑾年坐上首位,折扇在手中拍着:“不知逍遥兄来此,所为何事?” 旁边卑躬屈膝的侍童闻言,抬头看逍遥道子眼色,得到肯定后,从身后桌子上端出案板。 案板上面被一张红绸遮住,但是许瑾年一看就知道——这抬案板的动作、用上的力度、小心翼翼的神情、颤颤巍巍的胳膊腿,都在说,他端着的是个好东西啊! 咳…… “小心小心!别把你累着!” 他放下折扇,上前接住,免得这孩子手不稳掉地上,那可就不好玩了。 逍遥道子一看这人这么上道,越发欣慰,捋捋自己的小胡子,挺直腰板:“仙君……可知落日镇,是个什么光景?” “嗯?什么光景?” “哎……”逍遥道子坐回位子,“如今这世风日下民间疾苦,百姓们少不得要找些寄托,好歹有个念想,这落日镇只有这么大一点,道观也不少,如今您又在此建观……” 他欲言又止,许瑾年算是明白了,这人是嫌自己抢了他家生意?! 许瑾年双眼都没离开案板:“逍遥兄……这些东西,可都是捐给我们观的香火钱?” “啊?啊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啊话说着落日镇的人们,其实也挺单纯的,只要有东西能抓住她们的心,我们勉强也能不愁吃穿……” “逍遥兄,这所有的东西,都是捐给我们的香火钱?” “哈啊?啊嗯对的,都是……不过这落日镇,资源实在有限,所以……仙君,不如……” 许瑾年一扫袖子,把这盘东西收入囊中,这才直言:“你是要让我们搬离这里?” 逍遥道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稳住,刚想点头说对,猛然想起自己是代表了逍遥观来的,为了少生事端,还是低调点好,才又惋惜又无奈的说:“仙君如此聪慧,在下也就直说了,正是这个意思……刚才那些,不过是点香火钱,不成敬意,但是当点车马费搬家费还是足够的。” “镇子虽然是在直辖市镇里,但咱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我逍遥观立观几十年,说句不好听的算是这一方道观中的前辈……” “且慢!” 许瑾年在逍遥道子演讲之际,已经坐回首座,再次拿起扇子敲打:“逍遥兄,您也说了,这是您捐给我们观的香火费,怎么和车马费混为一谈了!说出去不是招人笑话嘛!” 弦外之音蓄势待发,逍遥道子微怔:“仙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收了你的礼再踹你出门的意思! “逍遥兄……”许瑾年也端出一幅语重心长:“在下初来乍到,对这些人间俗事不甚了解,上头派我来此,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处水土!先不说这里尚且利于我的修行,就算它是个人间炼狱,我等奉了命令前来,这也不是我想说走就能走的啊……” “人生苦短,我也想及时行乐,但是身负要责,实在是……”他隐隐咬着两分哭腔,好像这件事违了他的意愿是莫大的伤痛:“我这……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礼都收了,结果却不走常规,明显在耍人! 逍遥道子脸上的和气已经彻底挂不住,沉声带有明显不悦:“仙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 “逍遥兄!” 既然人家都看出自己在戏弄他们,许瑾年也不再装,收起那副假慈悲,喝口茶润嗓,正声徐徐说道:“逍遥兄也说,你逍遥观立观数十年,可是旁边了尘寺以及再远一点的空山观这种百年寺庙道观都没说什么,您这一方小人物,又有什么资格跳出来说让本仙君走?” “香火钱本君还不屑于在这样的小地方和你争,弹丸之地有什么好在意。只是我这人吧,别人对我礼遇三分我能敬他六分,您一来就赶人,恕我不能奉陪相谈!如哥!送客!” 如哥身后背着一根打棍走进来,客客气气地伸手:“二位请!” 一手巴掌一手枣,就看选哪个。 逍遥道子回头怒目直视许瑾年,却见那人已经别过了头看盆景看瓷瓶,分明是就打算着,哪怕面前这小厮把他们打出去也能装看不见。 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即撂下谁都能说的狠话,踩着三丈高的怒火拂袖离去。 见人已经走远,许瑾年又镇定地摸摸青花瓷瓶,看看“青松探雪”这盆“光秃秃”的盆景,确认完全听不到声音后,那财奴病终于跟蚂蚁似的爬满了心窝,痒得不行。 起身回房第一件事就是把袖子里的一箩筐东西抖落出来。 明晃晃的金条撒在褥子上,另有一根千年人参,上面隐约紫光缭绕,想必是要成精的那种。 许瑾年不需要补这些,随手给扔在一旁,又看到人参下面还有俩小瓷瓶,一打开便有股淡淡仙气扑鼻而来,甚为清新。 轩辕承光神出鬼没在许瑾年身后,啧了一口:“这是借助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中的火练的丹药,在凡间来说,可是难得。” “凡人怎么用老君的火啊?” “呵……”身后那人靠上桌子一角,摸着下巴思忖了小会儿,又伸手引过那枚胖圆的丹药把玩:“想必是老君几百年前那次炸丹炉的时候落在凡间的,没清理干净,被能人异士取了火种。这些凡人,还真是能投机取巧!” 许瑾年没搭腔,内心却吐槽了一句:这就是为什么未来凡人能上天入地,神仙却还原地踏步的原因! “啊对了,今天捡回来那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你自己去看。我又不是给你跑腿的,笑死个人!”轩辕承光难得被人使唤,全身上下都不对劲,只想一个劲反着干。 第22章 土地失踪2 穷鬼仙君整理好自己的小金库,不计较这些,美滋滋地就想往他家承光兄身上靠:“我跟你说啊,人间真的是个好地方!太好赚钱了!换仙界,谁能让我讹啊!” 这人每天都是没个正形,不用想也知道这每日n次的牛皮糖行为被拒绝,他不恼,接着搂上轩辕承光的肩:“普天街最近开了家新店,据说那里的菜品好吃量大还不贵,回头带你去长长见识!” 被强占便宜的人完全不知道这人的思想是如何从人跳到钱再跳到吃食之上的,翻起身后的一个茶杯就盖在许瑾年脸上,丝毫不懂得婉拒为何物。 “没空,我有点私事离开几天,要玩自己去。” 被这么一招呼,他故意没躲开,反而在轩辕承光手移开后立刻做出小媳妇状:“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么?” 轩辕:“……” 来个人收了这妖孽吧!他能倒贴送钱让这妖孽“风光大嫁”,直接嫁到炼丹炉里面熔了也不会痛心的! 落日观最里面的一间厨房内,勤劳小当家豆豆洗手作羹汤大锅炖自己打算给朱捷做碗粥,但是当看着锅里花花绿绿的一坨不明物时,她有些犯怵。 灶台上一根豌豆茎痛心地看着豆豆辣手摧豆,小样子弯着腰抹眼泪,就差唱两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但是看到这好不容易修成人形的大姐居然又把冬瓜黄瓜南瓜叶小葱都放进去后,内心平衡了不少。 “会不会不好吃啊……” 豆豆柳眉轻蹙,花猫脸上布满自我怀疑。 “之前听说城里人喜欢吃辣,他们那些人做的火锅什么的就卖得不错,不如加点辣椒进去?” 说干就干,小姑娘也不知道多少辣椒能产生多少辣味,随手丢进去一把。眼睛一瞥,发现厨房外的南瓜花长得甚为好看,在夕阳中迎风飘扬,于是她接下来又采了两朵南瓜花丢进去。 “听说火锅里面就是大杂烩,什么都放,这个肯定也好吃!” 最后这兴致盎然的孩子完全忘记初心——她只是来做粥的…… 底下的灶神爷爷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很怕这孩子是不是要去谋财害命,也一度犹豫要不要歇火好救人一命造个七级浮屠,但最终还是选择装傻。 土地还等着他放哨呢,可不能和这小姑娘玩。 半个时辰后,朱捷望着面前这傻姑娘的大眼睛,手愣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这“沉重的爱”。 甜味辣味混合,黄的绿的白的,还有那没去掉的辣椒茎……真的不是放了什么不明毒药么?确定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朱捷大哥,你怎么不吃啊?我忙活了好半天呢?” 豆豆见朱捷捧着碗却没动,好奇宝宝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回来就昏睡了一下午,居然还不饿嘛?!” 话音刚落,朱捷的肚子就已经抗拒神经调控,发挥生理本能咕噜噜抗议起来,极为给面子的应和了豆豆。 朱捷:“……啊哈……” 本来还想说没胃口,等着这孩子走了自己出去觅食的,现在好了退路堵死! “小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领了,这就吃!” 拿起汤勺艰难地盛上一匙,才刚送到嘴巴面前就已经隐约感受到那种扑鼻的辣意。朱捷几乎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半死不活地张嘴—— “朱捷!!” 客房外许瑾年高呼一声,背着手洋洋得意地打量着四周踏步走进房间:“哇我还没来过客房,早知道这里环境这么好,禅房花木的样子,我就……咦豆豆怎么还在?” 豆豆本来是半跪在床边,见到仙君来了脸上霎时间就笑开花,站起来问好,却还克制着颇为羞涩:“仙君……我看朱捷大哥好像没人照顾,就给他做了粥来……” “是吗?”许瑾年新奇得很,只知道这孩子天真活泼热血青年,没想到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便负手凑到朱捷边上,附身去看那碗粥:“豆豆可真厉害啊,居然还会做……粥……” 话锋拐了十八弯,弓着身子的人抬眼对上这端碗的哥们那感激的眼神,许瑾年感觉这一刻他拯救了一条鲜活的,至少目前还能蹦跶的生命。 豆豆听出来这音拐得颇为不自在,天真地问:“怎么了仙君?” “没什么没什么!”许瑾年挥手,打算救人救到底:“豆豆你先回去吧,太晚了家里会担心的。至于这个朱大哥,在我这里不会饿着他!而且我还有些事要和这个朱捷大哥商量,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太血腥太残暴听到了不好,会让我良心受到谴责的~” 小姑娘感动不已:“……仙君~” “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这个祖宗,许瑾年松口气,刚回头就发现朱捷跪在床上,向他行了个端端正正的跪拜。 “哇哇你这是干什么?虽然我救了你,你不用喝那碗不知道啥玩意的玩意,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就对我下跪吧?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朱捷一本正经抬头:“救命之恩,值得如此,理应如此!” 啧…… 许瑾年掏出一把小圆凳坐下,翘起二郎腿:“你要执意这样那就算了,又不是我腿疼……” 跪在床上的人不自在地挪回自己的腿,轻轻靠在墙壁上:“她们叫你仙君,你真的是神仙么?” “难道说我长得太帅,不像那些清心寡欲的神仙?” 面前这个坐着的人长得好看,只要不瞎都知道。这也是上到土地爷灶神爷下到门口的玉兰树都认同的事情。 并不是一眼望去能惊为天人,反而是越看越有味道,尤其是忽略那不经意间流露的痞气之后,就一妥妥的未开封的陈年老酒。 即便外表看不出太多,甚至别有掩饰,但处久了也知道这个身体下酝酿的东西不是三言两语道得明的。 “……”朱捷叹口气,伸手摸上自己几乎残废的右腿:“如果真的是神仙……那为什么神仙受人供奉,却从来不替人消灾呢?反而任由歹人横行霸道……” 这个问题在现代的许瑾年也想过无数次,本来他以前并不信什么鬼神,但是从能看到鬼怪存在之后,他就知道,有的东西,不是你当做不存在,就不存在了的。 就像他不喜欢他那混蛋老爹,却还是要在义务与道德上去赡养那个人。不是说不要就不要,说不想发生,就能装作鸵鸟以为看不见听不见就是全世界。 但是现在的许瑾年,想了想他这两个月每天看到的小册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神仙不会插手凡事。 第23章 土地失踪3 但是现在的许瑾年,想了想他这两个月每天看到的小册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神仙不会插手凡事。 一是因为人太多,如果每一个人都管一管,那这神仙估计也得短命,加入短命鬼大军阵营。 二是因为,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有他存在的意义,或许是垫脚石,让命运安排的那只脚踩着过去;又或许是成为踩着垫脚石的人之一,但也是要推着某些东西往注定的轨道发展。 如果以为自己有了能力就能无视一切,那就错了。 就像他现在,就像上天境那位神尊……越想越气,越想越郁结!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换一个!” 朱捷本来也没期待能得到什么具体的回答,世界上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太多。 “仙君……” “有屁就放!” “……” “……仙君平时也是这么说话的?” 许瑾年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捡软柿子捏的高手,狡辩道:“做神仙能屈能伸灵活多变才是真理,你管我怎么说话,要是轻易被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岂不是白纸一张看透了吗?” “……好吧!仙君,朱捷有个请求,不知当说不当说。” 二郎腿一边跷麻了换一边继续跷,紫阳仙君把玩折扇上的穗子,扯动嘴皮子:“不当说你可就别说了。” 见朱捷表情凝固,许瑾年颇为没情面地讥讽:“我说你们这些人啊,之前还能要死要活喊打喊杀,现在却又强行文质彬彬问我‘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我都替你们累!” 朱捷:“……”一时无力反驳。 “仙君……既然仙君能在我这等肉眼凡胎之前现身,想必已经做好插手的准备了吧?” “你管我~” “是……”朱捷轻笑,自嘲地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凡人,哪能管得着仙君。但是仙君,即便是冒着顶撞仙君的罪过,朱捷有一句话,是一定要说的——凡间有恶魔,凡间也是地狱,若你们还有心……” 似乎是觉得背靠着的姿势不够庄重,他又挪回自己草草包扎处理过的腿,这样的动作看似简单,却每一寸的搬运都牵动骨肉,但他依旧压下这份痛,郑重地摆好姿势再次叩首:“请仙君,制裁恶人!” “如果我说,我不能插手,你要如何?” “那我就,以一己之力,搏个无怨无悔!” “你会死。” “全家都死了,亲人也遭到连累,这么多口人都死了,不差我一个。” “你死后,就什么都没了。” “……我存在过、争取过、软弱过、无能过……但我不能在同一件事上后悔两次。而且……仙君你们,不是会记得我吗?” “去你的吧!我吃完饭就能把对你的记忆跟着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排去粪坑里为美好田园做贡献了,没事记你干嘛又不是我爹我儿!” “……” 朱捷:我对神仙的美好向往破灭了! 这么想着,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在落日观待下去。 许瑾年看这个瘸子安静了一会后居然使着吃奶的劲朝地下爬,脸色清白交错偶尔还感觉有点黑,疑惑道:“你干嘛?” 朱捷已经杵上豆豆临时给他削的拐杖:“既然仙君不愿施以援手,那我就自食其力。” 许瑾年嘶了一声,心想这年头的凡人都这么牛掰了吗火气这么大?!手上发力,嘭地一声门窗砸响紧闭,还好朱捷这瘸子走得慢,不然免不得要被震回到地上。即便如此,他也从许瑾年这一手操控中感受到凡人不能匹敌的凌厉之气,而这,是凡人无论怎么练功习武,都比不上的。 这是仙的能力。 “仙君……这是何意?”他后脊爬上一股凉意,喉头发紧。 “别急着走哇!”许瑾年背对着朱捷,似乎有点委屈巴巴:“人家又没有拒绝你,人家只是脸皮薄有点羞涩嘛~而且人家囊中也羞涩~你要我帮忙,却又不肯拿出点诚意,你知道冒着被雷劈的危险插手凡间的事情,需要多少诚意的鼓励嘛!?” 后脊背上的凉意刹那间结成一颗颗鸡皮疙瘩,骚扰得朱捷浑身上下没忍住一抖。 两人背对背,话题却有种迷之诡异。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朝一日在他朱捷也能有幸见识一下神仙的金钱的热爱,也算是长了见识。 “……仙君,那恶人,是位珠宝商。”朱捷整理完毕许瑾年的话中之意:“那珠宝商家中的夫人最爱假慈悲,平日里没少见她往了尘寺和空山观捐钱,看仙君如今如此灵验,普度众生,想必……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话音刚落,身上就多了一只手,轻轻扶着他往回走:“诶~早这样多好说话,你要点什么夜宵不?回头我叫土地给你带点特产!还有你这腿,痊愈是不敢打包票了,但是一般行走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来来来坐坐坐,还知道什么有用的消息?咱们来深入探讨探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哇!” 两人以这种各取所需的目的深入探讨过后,已经是太阳落山许久。许瑾年始终摸不清天干地支是怎么看的,也就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只觉得按照夏天来说,今天天空都暗淡成这样了,少说也该八九点。 出门往土地爷那树洞喊人,喊半天没个动静。许瑾年心说要是按平常土地公公早就圆溜溜地滚出来喊‘仙君有何吩咐’,像个不倒翁一样一晃一晃,今天难不成醉死了? 怀揣着关爱老人从我做起的本心,许瑾年又往里喊了几句,依旧没人回答,倒是身后突然从玉兰树下窜出一个黑人吓得他半死。 “我靠什么鬼?!” ‘黑人’在漆黑的夜里伸出自己漆黑的手掌挡住许瑾年下意识的一挥,护着一把老腰高呼:“仙君莫恼!小仙没有恶意!” “小仙?”许瑾年脸上打出一个问号:这来了这么久,附近原来还有仙是他不认识的? “正是,仙君!小老儿灶神,见过紫阳仙君!” 第24章 萌蠢三尾 “正是,仙君!小老儿灶神,见过紫阳仙君!” 这黑人恭敬行礼,等一切都磨磨蹭蹭搞齐全以后,忽然大步上前拉住许瑾年的袖子:“仙君!土地他出事了!” 许瑾年:“……”所以这么大的事情,你刚刚为什么不先说,非得把前戏做完做工整,您老是礼仪强迫症吗?! “灶神前辈!具体怎么回事?” 灶神爷是个慢性子,突然急冲冲地说话有点舌头打结,磕磕绊绊。 “是这样,土地今天中午的时候,给我说要去东山给隔壁村的土地帮个忙,说那里新来的妖怪可能有点不好收拾,要是今天晚上他还还没回回回来,就让我来找您!” “东山的妖怪?没听说啊……我只知道他今天是去镇场子的,难道真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哎……”黑人灶神爷抬头隔着浓密的树叶看星星看月亮:“早知道那些妖怪这么不好说话,土地就不应该这么莽撞就过去的。这好歹……也该带点武器啊……” 灶神爷的形象活像一个现世包拯,只差额心一枚月牙印记便能坐镇公堂,形体微胖,更是在严肃的时候,多了一股子富贵态与浩然正气。 望着灶神爷感慨的许瑾年真怕他下句话就是‘狗头铡伺候’,在这开合的红口白牙间异常的诡异。 “罢了罢了!”他心想,自己掌握着的土地神的印记还没有暗淡,说明人应该没事,“这件事我会留心,姑且再等等吧,明天早上要是他还没回来,我就亲自去找他。现在还不是太晚,说不定他是和另一个土地约好了喝酒呢!” 现在当务之急不仅是要等土地,还有就是要支开灶神爷。这个形象自带背景,再待下去,许瑾年怕自己忍不住笑场。 灶神爷也记起不知多少年以前,隐约也被土地爷的酒瘾发作造成过乌龙事件,这么一想,还真有点道理,也就稍微放宽心叹道:“既然如此,那小仙就先回去了!仙君早些休息!” “嗯回去吧回去吧!” 入夜后,或许是因为紫阳仙君是既管四时又管星辰,只要他一沉睡,万物似乎也跟着陷入睡梦,浅浅呼吸。 窗外一棵玉兰树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慵懒地伸着懒腰。 在它模糊的视线间,仿佛觉得自己以往的视野变了,不再是一方门窗,而是灰白的屋顶,视线再越过屋顶,竟是一道道蜿蜒的小路,顺着路看下去,朦胧灯光一点一点,忽闪忽闪,和头顶的光不同,这些光显得温暖柔和。 只是这样的美景并未持续多久,夜越深,那些灯火越少,直到遍野蛐蛐声闹起,青蛙在田地间曲高和寡,那些光也终于消散。 这株玉兰树微微地垂下自己的枝条,叹惋片刻,才又专心吸食起来自最近的那间屋子里洒出的仙气,每一鼻息,都能让它更为强壮挺拔,每这样做一晚,都能让它此后的视线更加清晰明亮。 次日清晨,许瑾年揉着睡酸的腰背,看一眼窗外,很是纳闷为什么今天的日子这么难熬,这天居然还没有大亮。 但没过多久,他就被屋外的人声吵醒,叽叽喳喳比归巢的群鸟还要热闹。 “发生了什么?” 蝶羽、方妙还有几个负责日常扫撒的人围在一起,指着头顶高大的玉兰,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双黄蛋。窗户吱呀一响,紫阳仙君从里面探出头来,扶着窗柩询问他们。 彼时他衣衫稍有凌乱,一双星目微眯沉着稀碎水光,往下眼可见精致的一对锁骨和一把洁白如玉的胸膛,碎发寥落其上,点点视觉冲击。 大清早见此美景,蝶羽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忍着局促移开眼,挽着方妙给许瑾年解释:“仙君,你门口这几株玉兰树,长得也太快了吧……昨天还没那么大的……尤其是这株,我感觉它枝丫都快钻到你的房梁上了!” 不用蝶羽这么解释,许瑾年一开窗户也看见了。 娘嘞,他昨晚上修炼,又没掌握好灵气! 这种非自然现象,已经严重影响了正常规律了好嘛! 许瑾年清咳一声,掩饰自己昨晚上干的好事,叫散众人:“别看了别看了,外头肯定有好多来祈愿的人,都多大早上了还在!前面注意招待啊!” “啊对了!”许瑾年对着蝶羽几人问:“看到常叔回来了吗?” 方妙跟着回过头:“没有诶,好像从昨天下午就没看到了。” “是么……行吧你们先去忙。” 本以为今天就能没事的,结果人家土地居然还没回来。 关好窗户,穿好衣服使了个洁身咒,许瑾年拿起自己的扇子往外走:“看来,有必要去拜访拜访那群大哥大了!什么妖怪居然连土地神都敢绑架,这胆儿挺肥啊!” 豆豆日常前来瞻仰美男美色,大老远就看到她家大神清早上的脸色不爽,小跑过去蹦蹦跳跳问:“仙君你怎么了?仙君你这是要去哪?” 许瑾年:“我去回收资源!” “什么是回收资源哇?” 豆豆紧追不放,葡萄眼闪闪发光,从头到脚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 一个头两个大的许瑾年真是怕了这祖宗,决心祸水东引:“豆豆啊,你是不是来看你朱捷大哥的?他正在客房养伤来着,顺道你可以让他带你玩!啊对了,另外,你跟他说,让他把金主给我客客气气引来,回头我自己有办法解决他那些破事,他最好别擅作主张轻举妄动,不然小心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心怀仇恨的人,极容易做出某些冲动之举,到时候要是不小心做了错事,可是后悔莫及。 豆豆乐得为仙君奉献自我,都不需要仙君多说就拍拍胸脯一口应下,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仙君期望! 东山之行,既不认识路也不认识妖的许瑾年带上他的好帮手如哥。 如哥看着老实瘦弱,实际上作为一个小地仙,他可真是修仙界的贝爷。 据说在成仙之前,有一次他掉进了妖界的迷踪林中,本以为会葬身其中,结果人家最后左牵黄右擎苍,提棍打怪兽,弯弓射大雕,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出了林子,后来那片林子的小妖怪对他谈之色变,堪称妖怪杀手。 这次带上他,许瑾年心里到底还是有了点底,不至于空落落像个无底洞,气场还虚得跟腌菜似的。 第25章 萌蠢三尾2 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都备好了,本来都以为要血战一场,但是到的时候,结局那画风诡异的不像砸场子的。 人家小妖怪的狐狸头被如哥踩坐垫似的踩在脚底下,其他的小狐狸东躲西藏,一个个躲到洞窟尽头后无处可逃,用尾巴把身体裹成一坨,跟个围脖一样看得许瑾年都不忍心。 然而他还是忍着了薅尾巴的冲动,随手提起脚边一只冲他龇牙咧嘴瞪眼三尾狐。 “昨天来这的土地呢?” 身体倒挂的感觉不太好受,感觉昨夜偷的鸡都要吐出来了。 “你大胆!”三尾还不知道许瑾年的身份,只当自己是纯粹的修行不佳打不过,两条短腿三条大尾使劲扑棱,破口大骂道:“你竟然敢扰我们狐大仙修行!什么土地不土地的我怎么知道!你再不放了我,我就告诉我家大仙,让他……让他抽你的筋……把你的皮扒了去做扇子……让让你后悔莫及!” “嚯哟?” 许瑾年笑了,提起人家尾巴就往腰上别,挂好以后往洞外走:“我今天还就要把你拿走了,怎么,有本事叫你老大来打我啊?” 有如哥在前开路,那些小妖怪连人形都没修出来,全身打颤,仰着脖子的许瑾年虽无用武之地,却也乐得清闲。 三尾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当挂饰用过,羞耻之中怒不可遏:“敢招惹我们狐族!你知不知道我谁是?!等我爷爷知道了,看他不真扒了你的皮!抽你的筋!放干你的血!把你拿去喂狗!你你你你放开我!放我下来!!呜呜呜……你别晃了别走了我头好晕!来人啊!欺负狐狸了!呜呜……” 小小的狐狸脚一个劲蹬许瑾年的腰带,但是堂堂北极宫首位的腰带岂是凡物,哪能说掉就掉?于是乎这么挣扎一番,法术又被压制得死死的,血液倒流,三尾感觉自己头昏脑涨,命快休矣。 这孩子叫得实在凄惨,许瑾年生出来自己在拐卖儿童的错觉。 一阵天旋地转,倒着的视线回归正常,面前晃入一张好看但又有点痞气的脸,三尾还没哭完,这张脸上的嘴就动了,好言相劝。 “小屁孩,你要是好好配合我,我就不折腾你,行吧?” “谁不配合谁啊!”三尾哭着吼道:“一言不合就开打!都是你的错!” “哎呀行行行,这不是想着先发制人吗!我的错我的错!不过你得告诉我,有没有见过土地啊!看你们刚才也完全不否认,谁也不知道啊不是~” “哼!” “诶!”许瑾年威胁道:“你要是不好好说话,我就真把你拐走了!听说北地的狼族喜欢狐狸,把你卖去给它们当球踢,想必会是个好价钱。” “啊你不许这样!”三尾跟着急了,哭丧着脸,如丧考妣:“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这就对了嘛~”许瑾年把它放在地上,蹲下来尽量让她少感受到威胁,笑眯眯摸着小狐狸顺滑发亮的皮毛:“你说吧,我听着。” 即便很委屈,三尾也没办法,只好尽量不看许瑾年那张能让人心动心软的脸,四只小脚挪在一堆,歪头看地下的石子小草,努力回忆细节。 “昨天,是有两个土地来了,说是要来让我们登记的。虽然我们也很嫌弃为什么还要有这些玩意过程,觉得没什么用,但是我们很配合的!!绝对没有扣押他们!” 蹲着的许瑾年瞅一眼回头望风的如哥,又看看满地打颤连逃跑的脚软的狐狸们,心想:你们这种实力,要真能扣押土地公公那我认你们当大哥! “我们当时,乖乖听话登记完了以后,土地就走了嘛……然后我和四妹就去山下玩了一会,好像后来听到了什么野兽嚎叫的声音,当时隔得太远我也不是很清楚。”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们今天大早上就跑来了!我们不过就是昨晚上偷了几只鸡而已!你们居然就打我们!呜啊啊啊……我要回家……人间不好玩!我要找我爷爷……呜呜呜……” 许瑾年额头黑线了。 原来一开始就开打,是因为自己怀疑她们扣押了土地公公,而她们因为心虚昨晚上扰民偷鸡,所以以为是来算账的。 ……好一通莫名其妙的鸡飞蛋打。 “那什么……”许瑾年抬头看天看月亮,就是不看三尾,减少自我尴尬:“话说,既然你们这么弱小又无辜,怎么会有两个土地来找你们?” 小狐狸恨不得一拳招呼在许瑾年下巴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人间啊!” “诶啊啊等等!” 许瑾年脑门一拍,把地上的狐狸捧在手心,仔细辨认这掌心的小狐狸崽子。 白色、灵狐、有三条尾巴了、体态轻盈毛发亮泽,爪子干净爪心红软……明显的养尊处优! 这一脸看货品好倒卖的眼神让三尾尾巴都快炸了,一爪子呼上许瑾年的脸:“你干嘛啊变态!敢动歪脑子信不信我叫我爷爷灭了你!” “你爷爷是谁?!” 啊嘞? 三尾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钟,等许瑾年又问了一次以后,她才后知后觉抱着爪子洋洋得意道:“我爷爷可是妖王铎冰!知道怕了吧?!” 紫阳仙君吧,什么都好,就是这运气貌似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这下凡第一次就搞了人家妖界皇族崽子的窝,手气也是没谁了。 可是这好好的小公主不当,干嘛化了原身出来偷鸡啊?这是想要出来闯荡一番事业,以免回去继承亿万财产么?! 咳! 许瑾年理了理思路,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便努力抬了抬自己的身家——脚底穿的追日靴,袖子里乾坤袋藏的后羿弓,以及他的称号“紫阳仙君”。 站起来刷的打开折扇,极为有风度的扇着。 “小家伙,我的身份,即便是你那爷爷,也不见得能对我颐指气使,所以啊,你还是多修炼几年吧!这种程度的威胁没用。” 三尾抬起一只眼的眼皮觑他,不信也不屑:“你什么身份?” “你去过仙界么?知道北极宫是什么地方么?” “没去过,不知道!” 在三尾心中,没有什么比她爷爷更大,许瑾年再说什么,都不会撼动她爷爷的地位。 第26章 萌蠢三尾3 在三尾心中,没有什么比她爷爷更大,许瑾年再说什么,都不会撼动她爷爷的地位。 棋逢对手,许瑾年内心哼哼——才断奶的孩子,难道他还收拾不了?! “这么说吧,我呢~掌管着四时与星辰,说简单点四时就是春夏秋冬,星辰更好说了,你头顶的太阳星星月亮甚至是你脚下这片土地,只要时机一到,都能归我调配!” “你爷爷是很大,但是他总要在这片土地下生存吧?他总要经历时间吧?懂吧?” “你别看你现在有你的爷爷撑腰,但是总有一天,连你的爷爷都不得不臣服在时间之下。上古之神创造万物,可以说他们自己就是无所不能,但是终究没能逃过时间,最后消散于天地,就只留下了上天境唯一的一个神族混沌真人坐镇。” “我们现在在这里,好好的活着,脚踩着的只是个小山包,但是在千万年前,这里说不定是一座高山,又或许是一片汪洋。呐,你脚下的石头,说不定就是上古某些生物的遗骸。” “抬头看那些日月星辰,你以为它们就这么大一点,一个盘子就能盖住,其实只是因为它们太远,如果你走近它们,你会发现,它们说不定比你脚下的大陆还大。” “又或许你多年前看到的一颗星星,有一天你再去看,它就不见了。但是那不是它跑了,而是因为它消散了,原本的形体不复存在,最终嘛~顶多就是一片星云浮着,在那片星空里,你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它……” 三尾一出生就待在妖界,在铎冰的保护下长大,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才来了几天的这个人间,还没来得及见识时间的沧海桑田,也没有好好品味过世界酸甜苦辣,囿于一方土地,是个妥妥的土包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提及时间以及星辰,以往在她心中那些最为平常的东西,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衬托着她的蜉蝣一生…… 仿佛百花盛开后瞬息苦味死去,每一颗星星诞生的同时,在某时某地有另一颗星走向衰亡,爆破、分裂,成为过眼云烟。 而她自己,就是那过眼云烟中的一颗灰尘,一粒尘埃,渺小到几乎一无是处无处可寻。 许瑾年以为自己把她吓傻了,满意地放下三尾,招呼如哥趁这个关头悄悄离开狐狸洞。 笑话,再掰扯下去,万一这脑子不灵光的狐狸反应过来自己在忽悠人了咋办? 人家后台撑腰的可是比金刚还硬,他可不想撞得自己往粪坑里摔,把钱程大道都给臭掉了。 且如今土地爷被野兽抓走,这事怎么看也有点大发。 他现在才不能和一只小狐狸扯皮太久,不然都对不起常叔平时对他这么好。 能抓走土地的人,到底是谁?又要做什么? 要找到土地的踪迹不难,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许瑾年也用符纸保留了常叔的气息,此刻顺着气息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土地公公气息消失的地方。 小树林中被砸出一个大坑,想必是当时两个土地想着要土遁,结果被那野兽给从地里面砸出来,四周震垮下去形成的。 这片密林常年无人,树叶腐烂后底下的泥土也成为了灰黑色,如果不是树根太多这么肥沃的土壤倒是让人很心动。 如哥自己率先跳下坑里,仔细观察四周的爪印,忽然指着一处泥土:“仙君,有黑气……” 黑气弥漫的地方,树根变得格外干枯,一脚踢过去就碎成粉末。 这已经是第二次发现堕魔的气息了…… 昨天的时候,许瑾年还猜想这堕魔是不是只是在追随着死者周围的死气怨气才出现的,可是现在连神仙也是它的目标了么? “有没有什么毛发?” 地上干干净净,除了小范围内的树上面留有深深的爪印,其他的线索可算为零。 许瑾年见如哥摇头,也知道线索只有这一点,头都要炸了。 手一挥,土地公公的虚空卷轴出现在眼前。 毫无头绪的两人开始感叹还好卷轴是实时的,只要登记过后就能记录在案。 “刚才那小狐狸说了有什么狐大仙,这上面登记着的……是叫古月……” 噗……古月古月,古月为胡,胡又音狐,这么省事的吗这个狐大仙! 忍俊不禁了几秒钟,一直站在土坑上方,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出力的许瑾年忽然走到一棵树面前,将手掌按到那几乎把树身划穿的爪印上,目光一凝,念念有词:“万物之灵,听吾召唤!赐汝心神,速速醒来!” 那一棵树在他手心发出微弱的光,生机灌入,看着像是能立马挺直恢复,却又立刻扭曲起来,似乎是疼得无处安放,从半枯的枝丫到底下深埋着的老根扑簌簌震动,树叶泥土飘的飘滚的滚。 刹那间,树灵的声音在这一片犹如深山古寺铜钟回震,喃喃细语,低低哀吟。 “打扰了……”许瑾年等了一会,歉意说道:“本来不欲叨扰,但情况紧急,还望前辈见谅。” 树灵本来一直是在沉睡着,守护森林千万年,于人类出现之前便存在了,只是因性子温和,所以大多被忽略,一度被人遗忘。 它从一人宽的树干上露出自己粗糙满是褶皱根须的脸,声音卡得仿佛和年久失修没有磨过就用来伐木的锯子一样,但是却不会让人感觉难听,反而格外庄严。 如哥这辈子没怕过什么,可是对于这样的存在,却敬畏有加,当即就屏住呼吸,站得比标杆还正。 “……见过仙君……睡太久都快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仙君有何贵干呢?” 许瑾年礼貌颔首:“是这样,因为最近貌似出来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在这片地方,但是对方过于狡猾,难查踪迹……所以晚辈便来问问前辈有没有什么线索,或者说……有没有看到过什么?” 树灵本来就皱着的脸在听到许瑾年的问题后,更是折得像本快合好的册子,闭目沉思,动用自己木之灵探寻了一番,才有缓缓开口。 “仙君找的东西,非人非仙,但是又有着妖气与魔气,似乎是兽族……天生一股热气,来去踪迹……竟是连吾也不是很能探得……” “但奇怪的是,又好似有种天生的寒气在压制它的热……冰火向来难以共存,若是它已炼化这两种力量,仙君且小心了……” “没有别的了?连前辈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么?” 树灵叹息:“沉睡多年,本已不问世事,着实没去注意过何况对方特意采取了隐藏措施……如今,连我树灵一族,也是爱莫能助。但既然如今仙君需要,我等定会注意。” 树根边上一根顽强着没被挤进泥土的狗尾草也跟着风点头:“是的!仙君需要的话,我们兄弟姐妹没从今天开始都会注意的,要是有了线索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仙君!” “哈……”许瑾年感激地拱手:“既然这样,那就辛苦各位了!” 这些自然之灵都是极为友好的,能得它们帮助,事半功倍。 待一切又恢复平静,许瑾年送完自然之灵们,才呼口气,招来一直在旁边正经严肃到极点还没回神的如哥往回走。 “别崇拜了,树灵爷爷早就走了!走吧咱也回去!回头如哥你查查这种爪印都是些什么野兽能抓出来的。另外再看看古月是个什么来头。” 第27章 魔族出现 “走吧咱回去!回头如哥你查查这种爪印都是些什么野兽能抓出来的。另外再看看古月是个什么来头。” “是。” 杀人案,堕魔,妖族以及他自己,六界已经穿插交错了,再没有以前那么明显的楚河汉界。 走到落日镇中间,正午时分正是热闹的时候,镇子口的罗大妈早已做好一簸箕的烧饼摊着,逢人就问要不要来几个。 许瑾年绕过那些挑着担子的大叔,走到罗大妈的摊子面前,指着簸箕里喊:“罗大妈!给我来十张烧饼!” “好嘞公子!给你挑十个刚出炉的!自从公子来咱们落日镇,感觉好事多多了!那周二娘家的老幺去科考,竟然得了榜眼!说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咱们镇子,这些可都是托了公子你们观里的福哇!” “是吗!”许瑾年嘴里很快就叼了一张热腾腾的饼,又给身后的如哥塞了一张,继续问:“那大妈最近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奇怪的事啊?比如说,有没有谁走丢了?” 罗大妈收拾完,把手揣面前的围裙上,以为许瑾年不信她的夸奖,头跟水里游泳点水的鸭子一样晃起来:“那哪能啊!最近生意也好了家里娃也不闹腾了,公子你可是福星!这里管理得这么好,怎么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哎呀许公子你别谦虚了!来再送你两张饼,拿回去给观里的姑娘小伙们吃!” 没打听到什么,许瑾年有些失落,只好让如哥付完钱,打道回观。 刚转身,就被突起的人流带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如哥扶着许瑾年,望着人跑着的方向,疑惑地看向身旁这人。 跟着跑过去的彭老汉发现路边上还站了落日观的道长,急停下来,略作停顿想拉着他们往山上去,喘着粗气说:“两位道长怎么还在这呆呆站着?!落日观今天忽然走水!再不去看看就晚了!” 由于夏日里正午阳光猛烈,一旦失火没有及时发现那灭火可就难上加难,现在落日观下方整个镇子的人都在躁动,壮汉集体组织起来要上山灭火,可见已经不是小事。 两人抬眼望去,半山腰上的道观浓烟滚滚,火势极大,估摸着已经烧了很一会。 叼着烧饼啃的两人顿时觉得嘴里没味,还有点想口吐芬芳。 卧槽了! 不等谁多说,两人已经飞奔上去。 因为不便在人前使用法术,因此跑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后才开始往山上飞。还没离开山脚的镇子多远,在某些时刻十分眼尖的许瑾年便看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山上往下走。 由于全都在往上走救火,这两人逆流而下还不停回头张望,反倒有些显眼。 “如哥!”火气正大的许瑾年咬着牙:“你先上去救火,我先去……把这放火的给收拾一顿!” 农家地里五月份已经长高了不少庄稼,走着两个人并不特别明显。这两人猫着腰走在田间,不住地回头观望山上的火势。 其中一个人心里发毛,小小声问:“师兄!这火,会不会太大了?” 前面那个压着嗓子低吼壮胆:“大什么大!不就是想要火大点才大中午的来烧么?!不大就对不起我们跑这一趟了!” “可是……”小的那个又问:“里面好多人,还有很多香客,要是烧到她们怎么办啊……师兄我害怕……” “怕什么!我也怕,但谁还没有个第一次了!” 这个师兄扒开前面的杂草,回头看向那眉清目秀的小的:“我跟你说,他们落日观就是自找的!本来师尊是好言相劝,结果他们过河拆桥,抢了我们的宝贝还不肯听话搬走,把师尊当猫耍!这次就是给他们个教训!” “哼,要是能活着那就算他们命大,要是死了……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他们不走,我们逍遥观这么多人就要饿死了!” “啊师兄!你” “我什么我!没看到我在开路吗?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不是啊师兄,你前面有人!” “什么人?现在太阳这么毒哪有人会到这里啊!!!”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一直在前面开路的师兄刚回过头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抹白晃迷了眼,同时某只大脚踹踹上胸口,毫无反抗能力地就如同自由落下的石子砸进旁边的泥沟中。 电光火石间胸口一阵钝痛,眼冒金星尚没看清楚来者何人,就听到自己师弟呜啦啦嚎啕大哭,嚎得比杀猪还激烈。 “啊!你是谁?快放开我!师兄救我!救我!” 好不容易缓过劲去,这个师兄扒这水草从泥沟中爬出去,自己满身狼狈,却是首先照顾起师弟来:“别喊了!这不还没事嘛!你冷静点别慌!” 入眼的是个白衣人,全身雪白,连发冠间的布带都是银白色,但彼时他手上冒着一缕又一缕的黑雾,小师弟脖子被拎着,那黑气就跟着缠上去,像条吐着芯子的毒蛇。 小师弟抖成筛子:“师兄……呜呜……我害怕……” “嘘……”来人开口,手上发力警醒二人:“我怕吵,你们安静一点哦~等会完事了,我就放了你们。” 师兄被一道力压制,起身都无法做到,只能趴在地上。他后背爬上恶寒之意,双拳紧握,几乎要把贴掌的野草连根拔起。 “你要做什么?我我我紧告你,你要是敢随便伤人,落日镇可是直辖镇,我们是逍遥观的人……上头绝对不会对你这等恶徒袖手旁观,一定会制裁你的!” 双方尚在对峙,准确的说是逍遥观这边被死死压制,另一方却气定神闲。 忽地一阵风悠悠袭来,吹动草叶簌簌,紧接着沙沙声掠过。 这师兄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要等什么,一颗心捏在嗓子眼,草木皆兵。 等候行刑般的等了不久,终于等到那沙沙声停下来,身后的草丛里也走出来一个人。 白衣人把小师弟往空中一扔,慢条斯理整理一番仪容,也不顾空中飘着这人叫得多么惨烈,自己却温润如玉开了口:“见过紫阳仙君!” 后来者阴着半张脸,手里紧捏着辟邪剑竖在身侧,显然是在气头上。 “魔族?” 逍遥观的两小子心里咯噔,万万没想到真的会有魔族出现,虽然以前听师尊讲过,却从来没当真。 看着魔族之人对落日观的人这般毕恭毕敬,真是敲碎了脑门也想不起今天是踩了多大一坨狗屎,居然既惹了真仙,又见了魔族…… 白衣人似乎有点委屈,不是很喜欢被人冷冰冰的指着鼻子说魔族,低头报出自己的名号。 “在下扶风,之前的事情,虽然仙君忘记了,但是扶风此来是为道谢,仙君不必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 “道谢?谢我什么?” 第28章 魔族出现2 “道谢?谢我什么?” 许瑾年并不记得自己和魔族有什么交集,唯一的关系大概也就是之前据说他为了魔族和天族对着干的事情。 不过那早就是往事,是紫阳仙君干的,关现在他许瑾年屁事。 “仙君……”扶风一顿,咬着嘴思索了一会,才又继续说:“仙君忘了便罢了,但是这谢礼是不可少的……听闻仙君最近发现了堕魔的踪迹,我魔窟中数月前逃离了一名恶士,魔界也在竭力追查。这件事说到底算是我们双方共同的事情,仙君大可不必担心太多,我这番来到人间,也是为了处理此事……此为公事。” “至于私事……仙君于我有恩,扶风今日在此许下承诺,若是日后仙君有需要,刀山火海,只要不违背底线原则问题,扶风一定在所不辞!” “至于这两个人……” 他稍微侧首看了一眼身旁。 正在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找机会想奋力挣脱但依旧原地挣扎的两人刹那间身形一僵,头冒冷汗。 扶风手面无表情轻轻一挥,好像扑一阵烟一样就把两个人一起扇在空中,递在许瑾年面前:“真凶在此,且那幕后黑手,扶风方才也算略有耳闻,要是仙君不介意,在下也可以为您……代为处理。” 嚯哦? “这可就有意思了。”许瑾年先是用眼刀子扎了逍遥观的两人好几眼,继而看向扶风:“正如你所说,天罚过后我确实忘记了很多事情,所以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如果你是想利用这一点,呵……那可真是任重而道远。不过日久见人心,我不会因为仙魔之间的矛盾随意评价魔族,你们最好也别来找我麻烦。” “自己家的狗,还请栓好了别乱放出来咬人!人间可不是一坨屎,你们那的疯狗别闻着就发疯。要是我知道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违背天理的事情……可别怪我翻脸不留情!” 许瑾年言辞冷漠:“堕魔的事情,在土地回来之前,我都不会作罢!” “仙君……” 在气头上的人继续油盐不进:“人留下,我自有办法,你可以走了。” 以前的紫阳仙君虽说一样的不近人情,但尚且不会斩钉截铁到这般不留情面的境地,至少在仙魔之间的问题上,总能留有余地。 如今事变后以这种方式重逢,扶风终是明白,这个人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从最里面就已经变了。 世事如此,以一己之力,能否填满异族双方历代挖凿下的鸿沟? 但那有如何?时间不会为任何人暂留,齿轮不会为任何人停滞,唯有向前,唯有步步为营。 “……是,仙君还请保重。”说着,他又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片鳞甲和一块红水晶:“这个是我族的护胸鳞片,月芷她尚在九重天,我没办法上去……如果仙君有一日重返天界,还请帮我转交给她……” “这块水晶可以转化天地灵气,扶风见仙君修行似乎到了瓶颈,它或许可以疏通灵脉,也算扶风的一点心意……扶风……这就先退了……” …… 这人出现的突然,退场也是风一样。 不过退场之前也不忘将手上的人绑成毛毛虫,打了一圈又一圈的死结给扔在地上。 小师弟眼睛都哭不出眼泪来了,慌得直打抖,变身毛毛虫和他那师兄一起奋力想要逃走。只是直挺挺的一条,实在不是很方便,又只能在地上滚来滚去呜呜直叫,最后被人踩在脚底下承受神之怒火。 “大仙!我们错了!别杀我!” “杀你?”许瑾年使劲碾脚下的人,心里有些后悔怎么没让扶风那小子一起处理好算了,看得人眼气! “杀你我还要犯天条!平白脏了我的手!” 落日观中,如哥已将那些火都收拾得差不多,又因为有山下镇民的帮助,没有明显的人员伤亡,也没有让火烧上山林去,引起更大的火灾。 乌烟瘴气的落日观,映得人心寒凉。 许瑾年回观后首先便是叫人去清点人数,大多数都是在的,只有少数几个下山去采买,还有两个人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被扶到仅存的一间偏房去休息。 后面许瑾年的屋子里因为有轩辕承光的那幅画以及天帝给的山河图挂着,竟然成了保障措施,即便周围的几间房间都被烧得漆黑,熊熊烈火也没能伤到这间屋子分毫。 “如哥……” 屋内许瑾年站在轩辕承光的画面前,外面的烧焦味不时传入鼻尖,沉闷又复杂。 身后如哥听候发落,知道许瑾年心情不是很好,也就更加安静减少存在感。 “去把他们都安顿好吧,修缮要的银子都不是问题。今天先别来管我,把那两个逍遥观的人给我看好。” 如哥闻言轻声退出去,给他留个清净。 外头豆豆和朱捷才从外面回来观里,听说走水后脸色大变,着急问着问东问西,但都被如哥哄着走开。 “你可还好……”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瑾年一愣,双眸有些失神,沉默了一会儿,没回头,轻声问:“你不是有事走了嘛?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感觉到有点异样,就回来了。” 轩辕承光走上前,先是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另一侧挂着的、天帝给的那副山河图,眸子一暗,随后抬手指向自己的画:“进去坐坐?” 山河图因这一眼似乎微有震动,窗户外刮进的风使其轻微摩擦在木板墙之上,发出细微沙沙声。 这次许瑾年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他家仙子的画中,画里山河磅礴有之、闲淡有之,沧桑的画中仙却选了个最是寂静清幽之地,搭起了圆木房,里面厨具农具应有尽有,谁能相信这是仙家居所。 来都来了,不一饱眼福都是对不起自己的眼睛。 他冲在前头,几间小屋子里里外外转个遍,从小厨房到客厅卧室,连桌子上摆放的花瓶和茶壶都没放过,就差再哪刻上“到此一游”。 不过他可是个品行兼优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这种没素质的事情仅限于想想。 第29章 画中世界 不过他可是个品行兼优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这种没素质的事情仅限于想想。 “承光兄,我原以为,你对外人那么清冷淡泊,肯定内里也是书香墨染气自华,居处必然也是个弹琴赋诗的天上境,没想到这么近人间烟火。” 神仙喜欢凡物,这是仙界一大潮流。 虽然这画中仙平时对他不怎么“友好”,损人起来就跟刮彩票中大奖一样疯狂,但整体形象到底还是个玉树临风,随便一站也能招得掷果盈车。 轩辕承光跟在后头,出奇的没嘲笑那摸摸搞搞的人土包子断章取义:“只是被某个莫逆给染上的习惯罢了。” “为何?” 许瑾年从凡尘来,见过不少杀人放火泯灭人性的新闻,深知人间也有地狱恶鬼。神仙若真爱人间,那么世上的冤枉事也就不会那么多。 他转念一想,嘟囔道:“其实人间也没什么好的,生老病死,还有你们说的六道轮回,都是不可控的。不是每个人都会活得潇潇洒洒,更多的人早就失去了最初的目标,坚持和努力不过是为了最基础的生存,哪有什么完全的不忘初心,经历了岁月杀猪刀的摩擦以后,还能是那颗心?真还是那颗心,要么是傻,要么是装。” 轩辕承光奇道:“你既是以人的身份来,竟会如此鄙夷人间……人可真有趣。” 屋子里的东西乍一看都是凡间常有的饰品,但是凑近了不论从哪方面看都看得出来绝非表面那么简单。这用眼神搜刮完居所的人忍住自己犯贱想摸想抱的手,嘴里不停,顶道:“你们神仙也不赖!” 逛完小屋子,两人从后门走出,越过茅草屋檐望去便是一块小小的菜地旁,里面居然种了不少蔬果。 而再远处有条宽阔的瀑布,真似银河落九天,且近处小溪潺潺声不绝,那里白绸匹练哄哄的响,此起彼伏,别有一番风味。 世外桃源,妥妥的! 许瑾年没忍住喟叹起来:“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神羡慕人,无非是因为人生活有百般花样,神却万年如一日,起不了半分波澜。但神从来不知,那种所谓的人的生活,要承受的是酸甜苦辣咸,但很多人一旦尝过甜,便吃不得苦,于是为此挣扎抢夺,有时候变成自己也恶心厌恶的样子也在所不惜。一切都是为了尊严、为了不受欺凌、不受冷落、为了活的更好……” “……人啊……有许许多多的目的,但没有谁敢说,他能完全没有一点私念,一心为了他人,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因为活着,本来就是一种生命的竞赛。你的挚友喜欢人间,不过是只看到了好的一面,真正黑暗的东西,他未必见识到了,毕竟,坏人永远不会在脸上写我是坏人。” 轩辕承光已经在许瑾年发表见解的过程中拔了好几颗萝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见人说完,扬了扬自己手里还带泥的晚饭,一手挽袖一手拿菜,广袖上面不染灰尘。 许瑾年觉得长得好看又有气质的人,就算拿的是泥萝卜,也像手握画笔,就像马上要挥毫笔墨似的。 心里嘀咕一句妖孽,两腿还是自觉又接地气走过去将地上的两三个萝卜提起,在田垄间并排走。 萝卜上的泥将许瑾年衣服染上浆色,轩辕承光状似无意地看一眼,嘴角勾起淡笑,“衣服脏了。” “啊?”许瑾年沉迷回忆还是凡人的日子,完全没关注衣服的事,听轩辕承光这么一提醒,张开双臂把萝卜提得老远,炸道:“这可是当初麋鹿仙子给我做的衣服!我去!” “用术法清理就行了,不必这么在意??。” “可这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仙子送的衣服啊~” 某人完全忘记任劳任怨的阿尧。 不多时木屋厨房里便能听到那劈柴烧火的动静,屋顶冒上炊烟,只是人声沉寂,好半响,才听到里面的人有话传出:“承光兄,以后要是我死了……” 另一个声音立刻不急不慢的回应道:“你已是仙躯,只要不自己找死是不会死的。” “哎呀我是假设嘛!要是我死了,承光兄你可记得把我葬到人间,不用特意选个墓,带着我随便找个地方走走,走累了就把我就地掩埋,无名之地,随风而去。” “你不是说讨厌人间么?” 轩辕承光声音有点发紧,但专注烧火的许瑾年并未注意到,眼珠子转了一圈,虚道:“自己的东西骂一千遍都是可以的,别人骂可不行,和这个道理一样嘛。虽说人间有不好,但到底我来自人间,就当落叶归根呗。” 就当他以为承光兄会嘲笑一番的时候,对面这个人却沉默了半天,好半响才从嗓子里卡出来一个“嗯”,久到许瑾年以为承光是不是已经暗地里清了一口痰…… “啊,对了。”轩辕承光忽而问道:“你房里挂着两幅画干嘛?” “辟邪啊!” 后者忍着一头黑线,嫌弃地戳一脚正在烧火的许瑾年:“撤了。丑死了。” “……啊?” “有我罩着你,要它干嘛,每次出去正对着一幅狗爬墨水,伤眼。” “……” 神仙不需要吃饭,但是有时候为了证明自己现在还活着,还是个人,许瑾年都会保留自己作为人的一切。所以重生之后吃喝拉撒睡,一样不缺。 白天抑郁了半天,又被突然出现的魔族打乱了生活节奏,许瑾年窝在轩辕承光的床上打滚,把头埋在枕头上,闻着里面散出的松香味,疲惫的身心瞬间舒缓。 埋着头深吸一息,闷闷的声音从枕头里响起:“承光兄,你这就一张床吗?” “以前没想过还有人会进来睡,所以没有准备多的。” “哦。”许瑾年没多想,复又鲤鱼打挺般瘫直了,望着头顶的竹板发神。 “你现在不睡吗?”他又问。 轩辕承光在桌子边上借着明晃晃的烛火正在刻什么东西,听到许瑾年这个问题,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手一抖险些让刻刀划在手上。 他压了压自己的局促,用和平常一样的语气说:“你先睡吧,我还不困。” 许瑾年躺了一会,歪头看着轩辕承光略微弯曲着的背影,鬼机灵似的发问:“你在刻什么?不会是我之前说让你给我随便撒了你就开始给我刻碑文准备后事吧!” 这清奇的回路!家门不幸! 第30章 触及往事 后面这句话语气浮夸得讨人嫌,难为在这之前轩辕承光今天特意一再警醒自己要“温柔”到底,此时愣是给忽悠的瞪大了眼,心中仅有的一点旖旎消失殆尽。 “说什么呢!睡你的吧!再不睡小心我把你砸昏过去!让你睡到死得了!” 这可不妙,相当不妙。 好不容易能见到人家承光兄对他温柔,现在又被激得原形毕露想打人,许瑾年一骨碌钻进被子里保住小命,假装惶恐地说:“那我先睡了!” 说是睡了,还假意打呼噜,结果却是特意留了半张床出来,自己一个人深深缩在墙角里。 不过…… 不远处还在轻声在竹板上刻画的轩辕承光并未回头观望,好像许瑾年这些行为动作极为平常,而他自己却在身后安静一会后,挪动身体挡住灯笼投出的橙光灯光,雕刻的动作更轻,似水无痕。 只是灯光的另一个角度,那墙上映着的影子上,面上微有动容。 竹板在刻刀划动下泻出轻屑,一点点洒落在桌上腿上,像蒙着一层前世的灰,不同颜色的过去在每一粒灰尘上上演,最终尘埃落定。 紫阳……或许你永远也记不起前尘之事,但是……那又何妨。 仙路漫漫,一年、百年弹指一挥间,若是你永不能记起……那就,让一切推翻重来! 静夜中只听得见轩辕承光那里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许瑾年从被角露出半个头,盯着那人弓着的背影,双眼透过这段短短的距离似乎跨越时间长河,没留神脱口道:“承光兄……你那个至交,人好么?” 闻言,那人停下手,微微抬直了背。 房间里的感受到的气息沉着无波,轩辕承光对着摇曳烛火半晌没嗫嚅个具体,又垂眸好像总结一番,才启唇细语道:“……他,很好,也很不好……” 啊嘞? “你这个评价,绝了。” “是你要问的。” “啊是是是都是我要问的!好嘛,你别用这个语气嘛~感觉就跟我在背后给你扎心扎肾了一样,别介别介~” “……” 轩辕承光脸色难看仿佛吃了苍蝇,微侧身举起来手中的刻刀威胁:“睡觉!或者出去!” “啊啊啊啊睡觉睡觉!真睡了不逗你!你继续别管我!”许瑾年配合地把自己全部埋进衾被,果真没有再作妖,安分守己得不可思议。 画外头,豆豆人生中第一次夜不归宿,竟然还是和一群人待在一个屋子里过的。 传说中的风餐露宿没见识到,鼻鼾声与不时响起的梦呓却是此起彼伏经久不衰。 一两百年的豌豆精还是个孩子,睡性最大的时候都没能忍受下去,最后只得出来数星星,发现外边残垣断壁之下还有别人在。 她定睛一看后,提了提自己的裙子,试探的靠近:“朱捷大哥?” 但是那个靠在墙下的人并未出声,只呆呆的望着山脚下的镇子,连眼皮都不眨。 豆豆仔细辨别了一下这个背影,从身形、衣着确认这人就是朱捷,但是分明白天出去找人的时候都还处得好好的,现在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 小姑娘还是胡思乱想的年纪,七情六欲不知隐藏易上脸,微急了快步跑到这人跟前质问:“朱捷大哥?你怎么不理我哇?!” 声音有点大,朱捷被惊了一下,身子下意识一抖,那呆滞的眼神逐渐清明,才慢慢在瞳眸里印出豆豆关切的脸。 “……豆豆?”他一顿,先是没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然后又没想起为什么豆豆也在这里,脸上明明白白摊平了“茫然无知”四个字。 “你怎么在这?” “朱捷大哥你怎么在这啊?” 两人同时发问。 朱捷很快就整理出来豆豆话里的意思:“……等等?豆豆你是说……我自己跑出来这里的?” “是啊……我睡不着……”豆豆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偏房:“太吵了,我就想出来玩一会,然后就看到你在这发呆……” “是不是因为道观被烧了所以朱捷大哥你也很难受,所以担心得睡不着哇?” “……啊哈……是啊,仙君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被坏人盯上了呢……” 朱捷摸着后脑勺,为这小姑娘的思路松下一口气。视线转到身后,旁边那些焦黑的房梁白天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现在只剩下砖墙和碎裂的遍地瓦砾,焦臭味经久不散。 和那天一样…… 只是那日的记忆里,多了血和泪,嘶吼尖叫生离死别,哭声咒骂声不绝于耳,像魔鬼一样魇在人心上。 他迷怔了片刻,缓缓看向豆豆澄澈见底的眸子:“豆豆……见过杀人么?” “没有啊~”豆豆抿着嘴唇,踢着脚下的瓦砾碾磨,低头看着那颗小石子被碾来碾去,吸了吸鼻子:“其实……之前在龚叔叔家,看到过死人。我之前一直都是蹲在地里面……” 她尽量笑着说:“嘿嘿……小时候都是阿嬷带着我,我每天看到的都是苍穹星空,闻到的都是山风香草,不知道什么叫死亡,也不知道什么叫离别。” “但是后来,我身边的小姐妹们,都没修炼出来,也就死的死枯的枯……那时候,我才稍微懂得了分别。后来见到龚叔叔他们的样子,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人面对生死,可以不自己先逃走,而是第一时间保护别人呢……” “那豆豆现在懂了吗?” 小姑娘认真思考了很一会,仍旧摇头。她还是不是很明白人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朱捷摸摸才到他肩头的孩子,鼓励着让她宽心:“没事,想不明白也没关系!你是山里修行出来的精灵,寿命长着呢,不急一时!” 草木精灵修炼没有动物快,它们的修行不管是哪方面都不如那些生来就能思考的便利。如果说把修行分等级,除开生来就是仙胎的,那就是人、兽,其次再为草木。人的修行比起妖而言,时间要短得多。 豆豆想起阿嬷说过,说这世上的人,生来为人,就已经是得天独厚。可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从来不珍惜,反而尔虞我诈,互相残害? “朱大哥……你要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要变成坏人!” “什么?”劝告太突然,朱捷没反应过来。 偏房里不知道谁在做噩梦,鬼叫起一番,豆豆缩缩脖子,拉着朱捷小声强调一遍:“朱大哥,你以后一定要当一个好人,我阿嬷说,不让我和坏人玩的!而且你要是变成坏人了,我会很害怕……” “呵……” 朱捷正要说什么,偏房那位大概是在梦里追得急了,大叫一声,被另外一个人拿着被子枕头当头砸去,这场噩梦才算终结。 然后被这一打断,朱捷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说个事 emmmm,扑街扑多了到底还是没爱发电,隐隐有种坚持不下去的错觉。本来这本书是为了征文比赛才发的,但是后来发现获奖需要看成绩……咳我这种菜鸟就不去凑热闹了。 所以,我有个非常要被削的想法…… 对的没错,就是暂时不更新了…… 不是切了它,而是不再看数据,自己闭关写完或者即将完结才继续发。 不然现在又没有存稿,也没有成绩,哇凉哇凉的写不下去,煎熬得很。 真的很感谢叫曲酒临江的小伙伴,自从神仙发书以来,每天都有给我支持,虽然不多,但是心意可贵,在我这种一片荒芜的数据页面里好歹多了点色彩~咳,鞠躬拜谢啦! 其他人我也特别感谢呢,也有从老书走到新书来的,(就不点名了,怕被削)虽然我不知道有没有继续和我一起走,但是最开始看到的时候,真的很感动!! 虽说支持我的人伸出手掌就能数完(我是不会说是一只手还是两只手的,给点面子),但是在我的渣渣文笔渣渣作里面出现了你们,我还是激动了不少。 嗯嘛,每天看着数据上上下下心也是起起伏伏,简直是心梗阻(捂胸吐血),太难受了。而且学校学业那些事情也不能丢,于是在既没有爱也没有多余精力的情况下,只能暂时和大家说拜拜liao(跪下求原谅!) 但是!!!我保证!一定会写完的!信我!信我!!信我!!! 好啦,爱大家~ 第31章 预备跑路 然后被这一打断,朱捷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最后只得作罢,在外间给豆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睡的地方,这一夜也算是在不断的呼噜声中过去。 次日 许瑾年还没出去找逍遥观的人算账,就站在焦土之上听到了逍遥观观主登门拜访的消息。 经过一天抢救一夜休整,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落魄。轩辕承光不愿见那些人,说是看了眼睛不舒服,抱着手进了画。 下凡来一次,许瑾年本不想多生事端,因一己之私给落日观招来横祸更不是他所愿,但让他以德报怨却又不是他的风格,因此在冷淡的哼哼声里还是决定接见这观主,且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幺蛾子要作。 逍遥观主年近花甲,弓腰碎步爬上半山腰的落日观竟也没见他流汗喘气,不过这入目处之荒凉惨淡让他心里虚了不少,进门前先是回头瞪了几眼逍遥道子这原定的衣钵传人,才提腿迈入。 刚进去,眼角余光还没扫完全场,就觉得黑黑压压满屋子都是人,男女老少扫地的供应的接待的,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每个人活像三堂会审的判官。 尤其最靠门这几位,手持扫帚愤愤不平,不情不愿安分站着,怒目圆睁,看得人瘆得慌。 “道长……” 逍遥观主上前,自知理亏先就放低姿态:“贵观之事……昨夜我等见事情有异,现今已查明因由,实是我等之过……” “道长……您这个可就说笑了。”许瑾年轻笑,口中不满之意毫不隐藏:“您看我这观,还能叫‘贵观’么?一句你等之过就想总结完毕,您倒是会说话!” 烧的烧毁的毁,也是真的“贵”不起来。 逍遥观主清煦也知对面都在气头上,按常理推断旁边这一众没有骂骂咧咧已经算是以礼相待,所以并不觉得自己受到多大冒犯。 倒是身后领着逍遥道子的一位长老火气颇大,抢前一步:“道友,我等此番前来并非生事,您二话不说就冷语相伤,实在不是一观之主应有的气度!” “如哥!!!”坐在大厅正中的许瑾年忽然大喊一声,惊得在场的人都不自觉一抖,只见他大腿横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歪歪扭扭的大声道:“去,找个谁去把逍遥观给我烧了,明天我带着你们去道歉!” 又斜视逍遥观众人:“他们观里的人,一个都不许死了,但是谁要想拦着,也不必怕磕着碰着。务必!要烧得整整齐齐,有多少烧多少,只留下一间屋子就好!不许烧干净,也不许别的地方烧得不干净明白吗!” 白山长老气得胡子眉毛齐飞:“你!!” 许瑾年才没有给他开骂的机会,飞快顶道:“不然有的人只坐着,还嫌站着的腰疼!” 本以为这落日观主只是说说唬人,没想到他身旁站着的那壮汉果真点了个小子要出去。逍遥观观主爬山都不流汗,现在真是给许瑾年逼出一身急汗,随意擦擦鬓角的湿意,赶忙拦住带头青脸的如哥。 “道友留步啊!都是修行之人,念在……念在我等前来也是诚心诚意领罪,且莫冲动!莫冲动!”回头给白山长老使眼色:“还不快让逍遥上前来!” 此前逍遥道子一直站在后面,要不是他不情不愿被推向前,许瑾年还没认出来这人。 他正眼看完,讽刺道:“哟,这不那谁嘛~说等着瞧,还真给瞧上了?这两天没见,我从昨晚到现在,对您还有点想念呢……” “闲话休说!”逍遥道子红脸粗脖子:“此事皆是那两个小徒自作主张,非要我认,也只是有失管教,别的,与我何干?!” 嘭! 众人再惊,只见一只白瓷茶杯碎裂在地,而许瑾年已正身曲坐,释放威压,严声对上逍遥观主:“观主,这就是你们的态度么?” 逍遥观一众只觉疾风扑面,一道劲力袭裹上身,对面端坐的人面不改色,他们却隐隐有些站不稳的趋势。 逍遥观主清煦为人大多和善,因此也惯出底下弟子一副心高气傲不易受教的脾气,虽说也有人能得他良善无争真传,但大多背地一套。 此刻骤然见逍遥道子心胸狭窄,白山长老心浮气躁,实在也是出他意料,因此只稍微抵抗了一瞬,便放下提起的气,任由许瑾年的威压罩顶。 就当……是给逍遥观一众一个教训,如此,才能长个记性,方能百年。 “观主生气,也是常理,不论赔偿责罚我等都不会反抗……只是,贫道有一事相求……” 其余人被压的动弹不得,没有丝毫反抗余地,闻此大惊。白山长老动动嘴,想劝说些什么,吐字无声,才惊晓不知不觉被许瑾年点住了哑穴。 许瑾年猜到清煦这老头子会忍气吞声,没想到人家还是宰相肚,诧异了一瞬,撤下对他的威压。 细眼一看,这老头眉心似有仙雾绰约,想必是哪方仙人下凡历劫,又或是几世修行的好人,即将成仙。 这么一想,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怕得罪了以后没个方便,也就稍稍收了怒意,站起身来,扶起刚刚被压弯腿的清煦道长:“道长如此谦逊,倒是没想到了。” 哪知清煦直接跪下,正待开口,忽闻外间有人喊闹,同时一道金光化线,闯进屋内后狂窜上逍遥道子腰间,瞬息将他勒成人棍样。 惊变措不及防,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逍遥道子已经发出惨叫倒地,黑气从金线相接出不停溢出。 不管是逍遥观还是落日观都没想到会横生枝节成这样,账也来不及算了,第一时间就是要先救人。 轩辕承光凭空出现在逍遥道子上方,衣衫被勾起的灵息扑得衣摆四散。他平日里端正有礼,最是在形象上不容有异,此刻却顾不得太多,先行喊停奔上来的几人,再以手隔空点中逍遥道子几个大穴将其制住,咬牙道:“刚刚我追着一道黑气,此刻它附入这人体内意图控制,你们离远点,别被这妖孽找住了空子。” 许瑾年拦住如哥,面色凝重,喃喃出声:“这黑气……是堕魔!” 逍遥道子此时已没了人样,眼眶通红,黑气四溢,本来淡淡的唇色变黑,犹如剧毒复发。 大约是金线的作用,堕魔想要逃脱却又不得法门,奈何逍遥道子也是修行之人,内里周天运行与之魔力相悖,竟一时间难以控制他的身体。 “师尊……师尊救我……” 逍遥道子哽哽咽咽用上全身力气求救,发冠因在地上翻滚滑落,更让他狼狈可怜至极。清煦不忍他就此受苦,没听清楚许瑾年的自语,当即发力想要祛除掉逍遥道子体内的不速之客。 法力使出去容易,可这堕魔逮着了时机想要控人心神,收回来却是难了。 第32章 将远行 本来玄法万千由心而出,化而有形却又妙似无物,一触上那缕黑雾,清煦施出的法便仿若实质成为绳索棍棒,被另一段缚紧竟是拉也拉不回。 到底还是凡子没能飞升,几人虽然会不少道法,却不可能是那堕魔对手。 但这些还不是许瑾年在意的,他更惊诧的事是轩辕承光为何会这般吃力? 他自己平时没修炼,又因为是从零学起打不赢什么大的妖魔鬼怪倒也说得过去,可这轩辕承光一直神秘莫测,连圣兽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连一只小小的堕魔都对付不了? 他可不信堕魔能比烛照更厉害。 思忖间许瑾年竟然在这种关头入了神,好在轩辕承光一弹指点在他眉心点醒他,这才听到那悬在空中的人说什么要辟邪剑。 清煦以及白山都被缠着不得脱手,许瑾年如梦惊醒,这才看到如哥早已领了一众人远离此地,场内就只余五人。 辟邪剑祭出,直奔轩辕承光而去,后者从容接过。不知他从哪得知驱使辟邪剑的口诀,那银剑在他手中亮起寒光,威力大增。 黑气受几方胁迫,挣扎更甚,逍遥道子七窍流血,眼见就要支持不住爆体而亡。 轩辕承光五指成爪隔空点下,奋力一抓,那股黑气在辟邪剑压制下已是强弩之末,不过一息则被揪出。 同时长剑划过,许瑾年只听得嗖一声,某种野兽嘶吼声大嚷瞬息,现场风声叫声骤然而歇。 接着过了两三秒,屋顶卡啦啦乒乒乓乓一阵响,东面的墙漏出一线亮光,随后上半个屋子从光滑的切割面上滑出去,大亮的天光陡然罩在头顶…… 许瑾年:“……” ……近日,大约不宜住房…… 可惜了这门外的几株玉兰树,枝丫被砸得七零八落。 清煦、白山长老虽敬神佛,但似轩辕承光这般的神祇却是首次膜拜到,仓促将逍遥道子扶起,喂了颗丹药,才茫然地望向许瑾年:“观主?这到底……” 轩辕承光:“这堕魔不知为何会在此地徘徊,被我发现后竟发了疯,仓皇逃窜间附身在他身上,现在堕魔已除,没什么大碍了。”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原是土地公公发出的求救讯息大早上回了落日观,被堕魔分身发现后尾随至此。 许是因为结界问题,到了一定的地方它便没法进来,但好在信号已拦下,却在想退回去的瞬间被轩辕承光发现,一番缠打后不经意开了结界。近处有人,它便随便捞了个倒霉鬼上身,才害得逍遥道子大清早遭此厄运。 事后,清煦因逍遥道子重伤,也顾不得之前的想法,急于带人回去疗伤。 “落日观主……” 狼藉处理后,清煦喊住前方并行的二人,上前揖礼:“此番变故,实乃出乎意料。观主你落日观……如此,不如与我同往逍遥观暂居吧。至于你这观的修缮费,由我逍遥观全权负责,待什么时候重现往昔面貌,你等再回来也不迟……” 这逍遥观主这么好说话,都让许瑾年不忍心敲竹杠,他与轩辕承光交换个眼神,会意后,后退一步也恭敬地向清煦一拜—— “道长……其实,见道长这般不拘,贫道倒生出个不情之请……” 清煦疑问地抬起头,许瑾年却已看向山下。 谷中小镇阡陌交通,条条大路最终都汇聚往一方,直指夹岸两山之外。 “经此一事,贫道意欲四处游走修行,若带着落日观众人,怕是难以前行。另因我个人原因,有些时候恐会拖累他们……道长若是有心赔偿,不如与落日观合并,日后您为主观主,我为副观主。” “如此,一是替着管制我观中众人,二也是不至于让他们无所归处。” “这如何使得……” 只不过一面之缘,清煦万万没想到许瑾年能做到如此,而且,他本来的想法,也是让许瑾年接管逍遥观…… 现在双方的想法撞在一起,他是说不出口自己的打算了。 “清煦道长,我既然愿意把落日观交与你,自然也是有我的考量。交接事宜日后我与如哥商量好,您派人与他协理即可。其实您也不必操劳太多,这边的人大多都能各司其职,只不过需要您来挂个名……” “可……” “道长……”许瑾年忽然换上一副欲挽河山大难的悲壮神情:“实不相瞒,本道乃天上仙人,此番下凡来是有要事待办。道长你可知自己周身仙泽暗涌,只怕是成仙指日可待,只缺几件大功德……” “此番你与我便宜,也算助我一臂之力。我谋事若成,那您为我免去身后忧虑,岂不是大功一件?” 见清煦不是很信,以为自己在搪塞,紫阳仙君再道:“你刚刚也见识过我身旁这人了,绝非凡夫俗子。人以群分,我也不必诓你,信与不信,只在道长一念之间……” “不不不……” 清煦长叹:“其实贫道也活了很久,早年因一意孤行出了师门,来到落日小镇定居另辟山门。这些年没白活,自然知道仙师话中几分真假……” “只不过贫道修行逍遥,凡事习惯顺其自然不作强求,也就放任了底下弟子……有些不成体统。仙师不与我等计较,贫道心中感激却也愧疚,若是仙师所托,自当尽心竭力。” “其实,小道之所以推脱,只是因深感自身的无力,恐是大限将至……我身魂逍遥无拘,去来已随意,只是怕逍遥观近百年功过荣辱烟消云散。我观中一众投入我门,因果已存,到底是……” 轩辕承光在旁观望,倒也忍不住点拨:“道长若是长留此念,却也不怕原地坐化了。” “……”许瑾年差点气得跳起来送他一筐核桃补脑。 他压低音量斥责:“怎么跟老人说话呢!” 相比较许瑾年,清煦却更信赖旁边这个紫衣仙人一些,连连拱手请教:“仙君这是何意?” 天上地下受过画中仙点拨的人可不多,一只手也是能数过来的。轩辕承光微微离了许瑾年一步远,免遭祸害,这才说道:“枉你几世修行,爱恨嗔痴一一历过,此生既已决心参悟因果,为何还看不破缘来缘去?” 清煦:“仙君说的……是——” “顺其自然。” 这四个字一出,便如醍醐灌顶,清煦默了许久,忽地一激灵。 这世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 有的人生来便为历劫而存,生、老、病、死、求不得、放不下、爱别离、怨长久,尤其后四苦常常身处其中而不自知。 不论是出于哪种目的,这八苦只要人活着就不可能完全摆脱。 北方有仙人,念地狱苦厄难消,悲愤成仙所为何,一去入红尘。 那仙人手持拂尘,在大陆终极处立而化石。久之拂尘上沾着的露水滴到其下水中白莲中,孕育出一小道童。 道童稚子生性无拘,偶入俗世,又逃了一辈子俗世,花落须归尘,终不久于人世。 轩辕承光见他了悟,竟是难得地后退一步,微低了头。 “道长闲时,不妨去岸边看看那水中美景,或许能得到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