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第一狠人》 第一章 愿随将军快战! 崇祯十三年,秋,松山城外。 天空中阴云密布,狂风席卷落叶,一派萧瑟景象,好似此刻已然危若累卵的大明一般…… “轰隆隆……轰隆隆……” 城门大开时,尘土飞扬间,数千身穿大明军服的骑兵在一人的带领下狂飙而出,向南而去。 那领头之人骑在一匹火红色战马上,一身精良铁甲,生的剑眉星目,年纪不足三十,双唇紧抿,整个儿人看起来异常刚毅,而跟随在他身后的数千大明骁骑的眼神不时划过他背影时,眼中流露的崇敬之色浓郁无比。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堪称明末第一猛人的“小曹将军”曹变蛟! 曾二十七日不卸甲,杀的闯贼李自成只余八骑,后来更是在松州大战局势彻底糜烂之际,几乎单骑杀入满清鞑子大营,差一点阵斩皇太极! 不过此时的曹变蛟体内的灵魂早已易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准确的说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具有强烈“精明”倾向的青年。 “没想到我居然真的穿越到了松州大战……”狂飙突进中,曹变蛟喃喃自语道。 前世的他,作为一个“精明”,为松州大战几乎全军覆没的九边精锐扼腕叹息过,他曾经做梦都想来到这个时空,扭转松州大战的局面。 如今,这个愿望似乎唾手可得,可惜…… 正在曹变蛟有些神游物外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 “系统判定,在宿主前方发现大股满清军队踪迹!” “初步判定人数一固山(清军军制,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固山人数不定,此时约为万人),根据宿主麾下战力衡量,系统建议:可以一战。” 脑海中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骑在马上的曹变蛟却猛地翻了一个白眼,嘟囔道:“我还以为这个系统挺尸了呢……” 他穿越到这里才三天,第一天刚刚醒过来就被绑定了这个名为“代天讨夷”的系统,前世身为书虫的他兴奋的不得了,以为有个什么新手大礼包啊什么的,结果不管自己怎么在脑海呼唤,都是石沉大海,如今要开打了,这厮倒是蹦出来了。 也行吧,至少给了一些预警。 曹变蛟砸吧砸吧嘴后,猛地一抬手,身后数千大明骁骑整齐划一的一拉缰绳,全部停了下来,其单兵素质可见一斑。 “将军,这里离和大同王总兵约定的接应地点已经很近了,为何让弟兄们停下?”说话之人面目也是十分年轻,却是曹变蛟的心腹之人,也是曹家本家的家将曹安民。 “安民,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前面有动静。” 听到曹变蛟的话,曹安民不疑有他,多年跟随自家少爷南征北战,对于自家少爷的命令,不会有丝毫违背,闻言便抬手打了几个手势,紧接着从后面的骁骑中出来了几个千总吩咐下去,整个儿队伍顿时紧绷了起来。 紧接着,数千人的队伍在曹变蛟的带领下缓缓向前移动,在一方矮山的山头上停了下来,曹变蛟和曹安民下了马,匍匐在山头上向下看去。 “王朴这个白痴!”曹变蛟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作为一个“精明”,对于王朴这个“逃跑总兵”丝毫好感也欠奉,而且眼前这个场景也让曹变蛟大为光火。 只见矮山下的道路上,正有大队明军前进,扯天连地,人数不下一万,可是军容倦怠,行军队列松散,曹变蛟双眼逡巡间,也没有发现任何哨骑的存在,若是此刻侵略如火的满清骑兵急袭而来,如何是好?! “来了……”曹变蛟忽然喃喃自语,身旁的曹安民一愣,心有所感的抬头向对面的山头看去,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只见对面的矮山上忽然出现一骑,这骑兵身穿精良铁甲,头戴铁盔,包裹的异常严实,而且战甲颜色全白,边缘镶嵌着如血色般的红边儿,铁盔上随风飘舞的红色流苏,这种装扮,这一骑的身份呼之欲出…… 满清八旗的镶白旗! 紧接着,那一骑手中的马刀微微举起,身后便飞快的冒出无数与他打扮一样的铁骑,清一水儿的白甲,清一色的如血流苏! “满清鞑子!” “是建奴!山上有建奴!” 紧跟着山下响起了明军此起彼伏的惊慌叫喊,整个儿队伍骚动不已,未战已然怯了三分,不过这些人虽然不是精兵,但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依旧动了起来。 弓箭手与火铳手在各自千总的带领下开始整齐列队,而火炮手也飞快的从拖车上拉下一面面狰狞的火炮对准满清铁骑,在这些人身前,无数手持长枪的步卒已经纷纷列队。 肃杀之气弥漫了天地! “将军,天色阴沉,恐怕要下大雨,火器已经不济事了,山下的弟兄们怕是要吃亏啊,咱们上吧!”曹安民语速极快的说道。 “不急……”曹变蛟摇了摇头:“满清鞑子人数不少,恐怕派了一固山的人来,这镶白旗的固山额真没有道理不在其中。” “将军,您的意思是……”曹安民说到这里,眼中的兴奋之色一闪而逝,向对面矮山上那红白相间的大纛看去:“阵斩这股鞑子的旗主?” “没错!”曹变蛟狠狠地点了点头,有些兴奋地捏了捏拳头。 对于松州大战这段历史着迷不已的曹变蛟知道,面前的镶白旗旗主应该是满清名将,努尔哈赤的儿子,多尔衮的兄弟爱新觉罗·多铎。 “你不是被乾隆称为开国诸王战功之最吗?那要是我现在就斩了你呢?”曹变蛟呼了口气,飞快的弹身而起,一眨眼间已然翻身上了马。 姓名:曹变蛟 军职:东协总兵官 讨夷值:0 叛国值:0 名望:声名鹊起 现统辖部队:骑兵4500(斗志高昂,跃跃欲试) 曹变蛟看着脑海中冒出的图表中,那“斗志高昂,跃跃欲试”微微一笑,我堂堂大明,岂无敢战猛士?! 曹变蛟一把从马鞍边的得胜勾上取下自己的丈二长枪: “弟兄们,对面的就是那满清鞑子所谓的镶白旗!他们自称天下无敌,本将却不信这个邪!本将今日愿为诸君快战一场!” “哗啦!” 曹变蛟身后的数千大明骁骑猛地举起手中的龙刀枪,眼神狂热的大吼道: “愿随将军快战!” 第二章凶名! “呜呜呜~” 忽然,一阵苍凉无比的号角声响彻天地,对面山头上的镶白旗铁骑顿时如同潮水般向山下的大明军队冲去! “愣着干什么,给老子开炮!” “瞄准,都瞄准!” “稳住,等这些建奴进了射程再放箭!” 而山下的大明军队中也响起了一连串的呼喊声,就在镶白旗铁骑即将进入大明军队的射程时,一场倾盆大雨便兜头浇了下来! 威力强劲的红夷大炮和各种火铳顿时都哑了火,而连绵不断的雨丝也让弓箭手射出的箭镞失去了威力。 没了火器和远程攻击的威胁,身披坚固铁甲的镶白旗铁骑便没了桎梏,肆无忌惮的向大明军队发起了攻击! 不过大明军队虽然失去了火器的优势,可是他们依旧有坚固无比的战车阵,无数长枪手手端长枪,眼神锐利的站在战车后。 可是镶白旗铁骑在离战车阵数十步的距离时,依靠恐怖的恐马技巧,忽然如天女散花一般的散开,数百人成一队,于间不容发之际绕开了战车阵,紧跟着,无数箭镞和沉重的投枪,挂着呜咽的风声狠狠地穿透了没有铁甲防护的明军的身体! 迅疾如风,侵略如火的满清铁骑让明军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一时间,鲜血飞溅,哀嚎遍地,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王爷,您果然深谋远虑且通晓天文地理,让这些明军的火器发挥不出威力,如今这伏击之下,恐怕能直接消灭这上万明军啊!回去之后陛下必定重重的赏赐您!”镶白旗大纛下,一个副将模样的人正一脸谄媚的说道。 “嗳~”那被称为王爷的年轻男子正是爱新觉罗·多铎,如今不过三十岁年纪,摆了摆手说道:“松山城此刻聚集了明军的八镇总兵,这不过才消灭了一个罢了……”多铎虽然说的谦虚,不过眉眼处却是志得意满。 “王爷虚怀若谷,让属下汗颜,不过这捷报……小人已经准备好了,这就派人给陛下送回去,您意下如何?” “好,还是你想的周到。”多铎对于副将的狗腿行为甚为满意,看着山下缩在战车阵中无法还击,被全歼只是时间问题的明军呵呵一笑,正准备点头,可是脖子却猛地僵住了。 “那是……”多铎眯着眼睛透过重重雨幕看着对面矮山上突然冒出的重重人影,微微打了个寒战,久经战阵的多铎只凭直觉就感觉这股骑兵绝不简单。 “快!挥舞令旗,让两个甲喇挡住山上的这股明军!”多铎也不敢怠慢,此刻山下明军战车阵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缺口,镶白旗铁骑已经与明军开始了近身纠缠,此时若是有人从侧翼攻击,后果不堪设想! 多铎的反应是很快,可是矮山上的曹变蛟反应更快! 此时地利在我,冲锋起来必将如泰山击顶! “杀!” 只听一声惊雷似的暴喝,数千大明骁骑在曹变蛟的带领下结成锋矢阵,如同山洪暴发一般,头顶着厚重的乌云,雷霆万钧一般的杀向了山下的镶白旗铁骑! “叮咚!系统检测本战场中存在满清旗主,若宿主或麾下部队将其击杀,击残,均可获得相应讨夷值,并解锁相关权限。” 相关权限?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曹变蛟微微一愣,不过此时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反应过来的镶白旗铁骑已经在自己面前聚集起了近三千人的骑阵! 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双方也不打招呼,便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杀声震天! 与曹变蛟正面相遇的正是镶白旗的一个甲喇,可是这个甲喇在看清楚来人时,只觉得手脚冰冷,亡魂皆冒! 曹变蛟?! “嗖!” 曹变蛟不顾那么多,本能的抬起手中的丈二长枪。 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刺破重重雨幕,长枪猛地将这个甲喇挑飞而起,砸在泥泞的地面被来往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曹变蛟微微有些恍惚,并没有那种第一次杀人或者上战场的紧张感,呕吐感,反而处之泰然,想必是两个灵魂想结合的缘故,毕竟本来的曹变蛟自小从军,手上的人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击杀满清镶白旗甲喇一名,获得讨夷值2000点!” 还不等曹变蛟有所反应,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开始如刷屏一般的出现!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满清镶白旗代子(两代子组成一牛录)一名,获得讨夷值100点!”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满清镶白旗骑兵一名,获得讨夷值10点!” 不管这个讨夷值是什么,反正这些满清鞑子杀一个少一个! 曹变蛟也懒得理会那么多,手中的丈二长枪如蛟龙出海,四下翻飞,双腿控马在战场中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 而伴随着曹变蛟和数千大明骁骑的驰援,那些缩在战车阵中的明军一时间好似打了鸡血! “是援军!是我大明的援军!” “东协总兵官曹?!是曹变蛟将军!” “我们有救了!弟兄们,杀啊!” 那面写着“东协总兵官曹”的旗帜让所有明军心神大振,曹变蛟骁武绝伦,勇冠三军的名声可是实实在在杀出来的,在求生本能和援军到来的双重加持之下,明军士气大振,甚至有几个明军把总组织了几次反冲锋,将战车阵中的满清骑兵给赶了出去! “王爷,明军有援军来了,好像是明军的骁将曹变蛟!咱们是不是先撤退?”多铎身边的副将小心翼翼的说道,脑袋后面的“金钱鼠尾”都在微微颤抖,毕竟曹变蛟的名声实在是太凶了…… 多铎却不为所动,眯着眼看着山下在战阵中左突右杀,超逸绝伦的曹变蛟喃喃道:“没想到居然是曹变蛟,果然是一员虎将,此人不除,对我大清乃是心腹大患啊……” 多铎快速的用指肚摩擦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他此刻到底是年轻气盛,久闻大明“小曹将军”勇冠三军,心中早已不忿,若是能在此处将此人斩杀,明军必将震动,士气大损! “不!传令!所有我镶白旗铁骑全力进攻曹变蛟,务必将此人斩杀与此!”多铎说完,缓缓的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摘了下来。 在多铎下令的瞬间,战场中的曹变蛟似乎心有灵犀,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雨水的血污四下环顾,发现镶白旗正在变阵,矛头直指自己…… 第三章阵斩多铎! “安民,为我掠阵!” 曹变蛟猛地吼了一声,胯下火红战马四蹄腾飞,已是逆流而去! “好!”曹安民追随曹变蛟多年,心意相通,知晓自家少爷又要故技重施,那就是…… 阵斩敌酋! 当下扯着嗓子招呼了临近的几百骁骑,追随着曹变蛟冲了上去。 有了曹安民和身后几百骁骑的掠阵,曹变蛟只管挥舞着手中丈二长枪狂飙突进,作为这个时代战力的“天花板”,就算是镶白旗这样的精锐,在曹变蛟面前也只能是波分浪裂! “贼将休狂!” 忽然,一声语调别扭的大吼吸引了曹变蛟的注意,他抬眼就看到不远处,被一众铁骑簇拥在中央的年轻男子,曹变蛟顿时眼前一亮。 老子正要去找你,你还来送死?! 多铎吼完,本以为曹变蛟会搭两句话,可是这厮却好像一脸看到了猎物的兴奋感,顿时让他大为光火,他多铎也不是吃干饭的,相反,他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又追随着皇太极南征北战多年,一股血勇之气袭上脑门儿,抄起手中的马刀直接排众而出! “乒!” 恶风骤起间,马刀与长枪磕碰在一起,火花四溅! 看起来平分秋色,可多铎在双方兵器接触的一瞬间就心下一凉…… 这人是个怪物?! 自己以逸待劳,这曹变蛟已然厮杀了一场,可是虎口剧痛的却是自己! 可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只觉得手上一轻,一点寒芒伴随着空中闪电,骤然亮起! 负责保护多铎这个镶白旗旗主的一众巴牙喇(清军各旗主直属卫队)只觉得眼睛一花,刚才还和这个明将力拼一记平分秋色的多铎,已经被这个明将用枪尖挑了喉咙! 多铎高大的尸体挂在丈二长枪上,狂风吹过,摇撼得动,在战场上醒目异常! “叮咚!” “系统判定,宿主直接击杀满清镶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铎,奖励讨夷值15000点,解锁相关权限!” 15000点? 虽然不知道这个讨夷值有什么用,不过看起来确实是一笔巨款,再加上这个所谓的相关权限,让曹变蛟十分好奇,而且多铎这个满清的大将一死,历史绝对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王爷死了!王爷死了!” 多铎是尸身上的华丽白甲实在是太醒目,刚才还骁勇无比的镶白旗铁骑顿时发出了如丧考妣的哀嚎,斗志涣散,而一众明军则士气大振,纷纷在自己的上官带领下赶杀败军。 “将军!这就是那个什么镶白旗的旗主吧?您阵斩了他,这次回去洪督师一定会为您向圣上请功的!” 听到曹安民的话,曹变蛟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心里一直在担忧着一件事情,虽然已经给了洪承畴谏言,可是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弟兄们伤亡怎么样?” 曹安民闻言赶忙回答道:“将军,咱们是半道而击,再加上您阵斩多铎,那些鞑子顿时军心涣散,弟兄们伤亡并不大,反而是满清鞑子留下了上千具尸首。” “好……”曹变蛟左右看了看满地的白甲尸身点了点头,随即翻身下马,顺手将多铎的尸身放下,反手拔出自己的腰刀将他的首级斩了下来。 而此时,曹变蛟率领的大明骁骑和死里逃生的一众明军会师,虽然天空中依旧雨雾蒙蒙,可是气氛却十分热烈。 不多时,一个身穿总兵官服饰的年轻人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对着曹变蛟连连拱手:“阁下定是曹将军,多谢曹将军活命之恩,多谢多谢!” “原来是王总兵,刚才矢石交坠,弟兄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怎么不见王总兵亲临战阵?”曹变蛟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冷哼了一声。 对于王朴这种人,曹变蛟属实不愿意虚与委蛇。 此人本不过是一个富商的儿子罢了,花钱买了官,一路走狗屎运却坐到了大同总兵这种一国重将的地步,而且正是此人与吴三桂,马科和王廷臣,因为贪生怕死率军逃跑,八镇总兵直去其半,松州战局彻底崩坏! “呃……在下一直在后军压阵,所以……呕!” 王朴面对曹变蛟不客气的讽刺,脸上讪讪一笑,不过在看到曹变蛟提溜着多铎梳着“金钱鼠尾”的首级时,顿时脸色一白,干呕了起来。 废物! 曹变蛟皱了皱眉,彻底没了耐心,淡淡的说道:“看起来王总兵身体不太舒服,还是尽快赶往松山大营吧,八镇总兵只差你一个,洪督师已然等候多时了。” “曹将军说的是,在……” 王朴话还未说完,看到曹变蛟已然翻身上马,有些尴尬的住了嘴。 ———— 松山城中,总督行辕。 身材魁梧,美须髯的洪承畴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茶杯的盖子。 对于去接应大同总兵的曹变蛟,洪承畴丝毫不担心出什么意外,自己这个年轻下属的战力和统御部队的能力不容怀疑。 他担心的是曹变蛟昨日突然给自己提的谏言。 让自己小心提防粮道…… 初闻此事,洪承畴也是脑袋一懵,不过转瞬一想,此时松山城十余万精锐齐聚,大战一触即发,若是此刻调兵派往后方守护粮道,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而且松山城后的粮道于笔架山中,算得上隐匿…… 正在洪承畴左右衡量时,一阵铁靴踏地声响起,如此龙骧虎步,让洪承畴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朗声道: “可是变蛟?” “末将曹变蛟,回营交令!” 话音方落,曹变蛟已然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王朴,那王朴也赶忙抱拳:“末将王朴,参见督师,姗姗来迟,还望督师恕罪。” 洪承畴却压根儿没有理会王朴,此刻全部的心神都系在曹变蛟手里提溜着人头上,待看清面目后,双目猛地一蹬: “镶白旗旗主,多铎?!” “回禀督师,正是多铎,满清鞑子派兵打援,末将适逢其会,率军阵斩了这厮。”曹变蛟随意的摇晃了一下手中多铎的首级。 “好好好!变蛟骁勇,不让乃叔啊!文诏泉下有知,必是老怀大慰!”洪承畴抚掌大笑,扭头对身后的亲兵说道: “快,将这多铎首级传首大营!” “是!” 第四章 各怀鬼胎,大势不可逆 待到亲兵捧着多铎的首级离开后,洪承畴赶忙招呼曹变蛟坐下,又和王朴寒暄了两句,看得出洪承畴此刻心情大好: “现如今我大明的八镇总兵已然齐聚,且皆是精锐,如今该与那些鞑子好好较量一番了!” 曹变蛟闻言,抿了抿嘴后说道:“督师,末将昨日提的谏言,您看……” “嗳~”洪承畴摆了摆手:“变蛟多虑了,此刻你阵斩多铎的消息恐怕已经不胫而走,满清鞑子大营只怕已然震动,再加上此刻兵力优势在我不在敌,正应该一鼓作气毕其功于一役!” 听到洪承畴这么说,曹变蛟也不便再坚持,也确实如洪承畴所说,此时若是毕其功于一役,自然是上上之选,而且自己阵斩多铎,说不得,历史会发生变化。 况且,退一万步讲,自己还有后备计划…… 那一边,洪承畴已然大手一挥:“来人,召其余六镇总兵,升帐议事!” 很快,门外一连串脚步声响起,一个个身穿甲胄的身影鱼贯而入。 蓟州总兵白广恩,宁前总兵王廷臣,山海关总兵马科,密云总兵唐通,宣府总兵李辅明还有宁远总兵吴三桂,一时间可以说是将星璀璨。 当然了,这将星的含金量有多少却是不言而喻…… 对于落在最后的吴三桂,曹变蛟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心中暗暗啐了一口。 不过,此刻行辕中,这几位总兵脸上都有笑意,想必是听说了多铎被传首大营的消息,在和洪承畴见过礼后,一个个都围在了曹变蛟身边。 “曹将军果然是我大明第一骁将!” “阵斩鞑子旗主,圣上必然龙颜大悦!” “那满清鞑子八旗铁骑自号天下无敌,如今吃了这么大的亏,看他们还神不神气!” 曹变蛟对于一众热情的总兵也拱了拱手,毕竟此刻战局尚未崩坏,相反,还是一片大好,松山大战还要仰仗这些人手下的精锐,曹变蛟还要继续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这些人都是大明手握重兵的重将,与他们搞好关系,不会吃亏。 正在现场气氛热烈的时候,门却忽然被推开,一人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地,浑身血污!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尤其是洪承畴和曹变蛟,二人的眉头顿时都皱了起来,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洪承畴稳了稳心神,正要开口询问,那浑身血污之人却嚎啕哭道: “督师,督师大人……满清鞑子奇袭我后方粮道,笔架山失手了!守山的弟兄们都死光了!!!” “咔喇!” 洪承畴双眼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针尖儿,手中的茶杯顿时被捏碎,鲜血汩汩流出,洪承畴却恍若未觉。 而与此同时,行辕内的气氛却陡然诡异了起来,各镇总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开始疯狂闪烁。 他们都知道,笔架山囤积了这十几万九边精锐的粮草,鬼都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战争打的就是粮草,如今粮道被绝,还用打吗? 坐在洪承畴身旁的曹变蛟也是内心叹息,看来历史大势没有发生根本的改变,可是他还是要争取一下。 “督师,我军粮道虽然被绝,可松山城依旧有我大明精锐十余万,城中尚有部分粮草,可供大军支应数日,若是能一鼓作气与满清鞑子速战速决,则大势可定!” 曹变蛟此刻心里想的是,自己刚刚阵斩了多铎,大明士气正盛,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说,自己累立战功,乃是此处八大总兵的头把交椅,若是自己表明态度,说不得可以带动其余人。 而洪承畴闻言,也是心神一振,此刻还没有到最后关头。 “变蛟说的不错,此刻我等只能进,不能退,当勠力杀贼,以报效圣上知遇之恩,各位以为然否?”洪承畴目视着堂下的一众总兵说道。 蓟州总兵白广恩猛地站起身来说道:“不错,督师与曹将军说的极是,古有项羽破釜沉舟,韩信背水而战,皆大坡敌军,我等为何不行?!” 哼…… 吴三桂,王廷臣,马科等总兵闻言丝毫不为所动,都纷纷交换了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 王廷臣抿了抿嘴,大着胆子说道:“启禀督师,曹将军与白总并所说确实有理,可是并不稳妥,末将建议,徐徐退回关内,筹集粮草辎重,再与满清鞑子决战不迟啊……” “是啊,督师,这十余万九边精锐乃是我大明最强的军队,容不得半点意外啊!” “末将也建议先行退军。” 唐通与李辅明也纷纷建议道。 妈的……果然是一群只能打太平拳的废物! 曹变蛟咬了咬牙,目光凌厉的瞪视着几个出言退兵的总兵:“尔等如此惑乱军心,意欲何为?!此刻退军,尔等可想过后果?满清鞑子骑兵侵略如火,若是衔尾杀来,如何是好?况且鞑子兵围锦州城甚急,祖总兵及其麾下正血战待援!” “曹将军,我……”王廷臣被曹变蛟瞪着,脸顿时红成了猪肝。 “都静一静……”洪承畴猛地抬起手制止了几个部下的争吵,目光暗含深意的看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吴三桂。 该说不说,吴家累世功勋,而且这八镇总兵中,最骁勇善战的除了曹变蛟就是吴三桂这个年轻将领了,被围在锦州城中的祖大寿也是他的舅舅,吴三桂没理由支持退军。 洪承畴不担心曹变蛟,他必然会同意决战,所以他现在若是能争取到吴三桂的支持,大势所趋之下,尚有可为。 “末将愿与督师勠力杀贼,报效圣上!”吴三桂直接抱拳,慨然说道。 “好!”洪承畴猛地拍案而起:“既如此,诸位立刻回到各自营盘,点齐兵马,明日三更造饭,五更起行,与鞑子决一死战!” 其余一众总兵相互看了看,只好抱拳应是,纷纷转身离去。 曹变蛟落在最后,咬了咬牙关,他知道,别看吴三桂慨然应诺,可此人狼子野心,只怕出了营门就是开始合计怎么逃跑。 大势看来真的不可逆了…… 曹变蛟临出门前,扭头看了一眼站在桌旁,负手而立的洪承畴,叹了口气。 督师,我也是逼不得已了! 第五章 兑换与离去 曹变蛟心中早有腹稿,只是不到逼不得已,他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罢了。 出了总督行辕,一直等候在侧的曹安民牵着马赶忙迎了上来:“将军,咱们……” “先回去。”曹变蛟说罢直接翻身上马,与曹安民绝尘而去。 回到营盘后,曹变蛟立刻吩咐曹安民道:“你现在就去,将咱们家族的家将和私兵全部集合到校场。” 曹安民微微一愣,满以为自家少爷回来后回立刻整顿全军兵马,没想到居然是让自己将私兵集结起来,不过忠心耿耿的他依旧照办。 而看到曹安民离去,曹变蛟深呼了一口气,保持灵台清明,再度尝试在脑海中呼唤系统,很快,那张显示自己目前各种数据的图表再次出现。 不过变化还是有很多的,首先就是名望那一栏,从声名鹊起变成了威名赫赫,而讨夷值这一栏更是变化极大,从0直接变成了25000! “系统提示,宿主拥有大量讨夷值,并已解锁相关权限,可进入兑换列表查看。” 曹变蛟心神一动,顿时眼前一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 此刻曹变蛟眼前是一个兑换列表,其中的兑换物五花八门,堪称琳琅满目,种类繁多,从衣食住行,行军作战的用品都有,曹变蛟甚至还发现这个兑换列表具有检索栏! “抱歉,根据宿主所处时空科技力量限制,不可出现超前科技产物,故mg42机枪无法检索。” 听到系统的回复,曹变蛟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就是幻想一下在这个时期架着一挺mg42对着满清鞑子突突的快感。 不过如今时间紧迫,曹变蛟也不再磨叽,开始在“火器”栏位里寻找,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火器栏位可以说包含了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活期,而且还有一些依靠现在的技术可以造出,但是依旧有些超越时代的产物。 “蒙蒂尼机枪,还真有这个东西……”曹变蛟看着这个名字,口水直流。 作为军事发烧友,对于这款最早的“后膛机枪”可以说记忆犹新,因为不论明朝火器多么先进,它们都算是前膛枪,装填十分繁琐,费时费力,与后膛枪直接更换弹夹相比,那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个依旧换不了,系统显示自己的权限还不够,曹变蛟撇了撇嘴只好作罢,随即心算了一番,自己在这里的私兵大概能有三千人左右,再加上营中本来拥有的火器,曹变蛟结合自己目前的讨夷值,开始了兑换。 “系统询问宿主是否确定兑换三眼铳1000支,鲁密铳700支,迅雷铳500支?” “确认。” “兑换完成,请宿主指定物品出现地点。” “大营库房。” “兑换物品已出现在指定地点,请宿主自行前往启用。” 系统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而曹变蛟看着图表上重新归零的讨夷值,虽然觉得有些肉疼,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若是有了这些强悍火器的支撑,自己谋划的这一次“逆命之旅”的把握便大多了! 此时,营帐外响起了曹安民的声音:“将军,人已集合完毕!” 曹变蛟紧接着大步走了出去,偌大的校场上,火把掩映间,黑压压的站着近三千人,这些人个个体型魁梧矫健,眼神精悍,可称骄兵悍将。 他们基本都是曹家的家仆和家将,很多人都是曹变蛟已故叔父曹文诏一手带出来的,他们还有他们家小的生死荣辱与曹家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对于曹变蛟如今这个曹家的掌权者,可谓是死心塌地。 “所有人都随我来。”曹变蛟说完,三千家将一言不发的跟随着他来到了大营的库房,库房门口值守的兵士看到这么多人聚集过来,虽然诧异,可是看到领头的是曹变蛟,赶忙打开了库房。 “什么时候多了这些箱子?”曹安民进了库房,第一个看出了不对劲,作为曹变蛟最信任的心腹,曹变蛟麾下部队所有的供给账目,他早已烂熟于胸,对于库房内突然冒出的一大堆堆放整齐的木箱,他很是疑惑。 曹变蛟也不磨叽,上前劈手打开了一个木箱,曹安民看得真切,顿时双眼一瞪: “好东西!” 只见木箱内整齐码放着一排排崭新的火器,这一箱正是数十把三眼铳。 算是一种极为著名的短火器,外观就好似三把手铳浇筑在了一起,短程杀伤力十分惊人,多为近战使用,而且因为通体由铁或者粗钢浇注所以异常坚硬,来不及换弹的时候,直接握住把手就是个大号的铁榔头…… 之后的箱子还有长两米,射击精度和杀伤力都很惊人的鲁密铳还有可十连发,又可当近身短斧使用的单兵多管火器迅雷铳。 “这肯定是大战将至,洪督师给将军特意留下的好宝贝啊!”曹安民抱着一把鲁密铳,高兴地眉飞色舞,这种可靠而杀伤力强大的火器在战场上就是自己的第二条命! “别废话了,弟兄们!把这些火器都分一分,还有库房原有的火器,能拿的都拿上,就近取了干粮,水袋,然后去马厩各自牵一匹马,动作快!”曹变蛟大手一挥,三千家将不疑有他,纷纷动了起来。 很快,三千家将已然整装完毕,人含草,马衔枚,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向营门外走去,虽然一切都紧锣密鼓,不过在临出营门时,却撞上了巡营的副总兵赵登,赵登赶忙迎上来: “将军,您要去哪里?可是督师有令?” 赵登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可是这个计划事关身家性命,且九死一生,曹变蛟只好说道: “不错,督师有令,令我率军先行一步,为大军开路,本将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统领剩下的弟兄们。” 赵登不疑有他,对于自己上官的忠勇,他半分也不会怀疑,闻言顿时称是。 曹变蛟随即翻身上马,带着三千家将向外奔去,跑出大营百米后,曹变蛟扭头看到赵登还站在大营前目送自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随即大喊道: “赵登!带着弟兄们尽量保全自己,若有意外一定要护卫好洪督师,等着我的好消息!” 赵登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将军放心,末将晓得!愿将军大捷!” 但愿你我兄弟还有再见的一刻! 曹变蛟深吸了一口气,一夹马腹,带着三千家将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六章 叛徒? 浓重的夜色中,三千家将不曾点着火把,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如幽灵一般在道路上奔驰着,不过跑出去一会儿,队伍还是不可遏制的发生了些许骚动,气氛有些诡异。 毕竟就算是对曹变蛟忠心耿耿,可是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召集起来,还分发武器,干粮,且是趁夜出行,是个人都会心中惴惴。 离着曹变蛟两个马身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正是曹安民,而另外两个并辔而行的年轻人左右看了看,其中一个眼珠子一转,先是瞅了一眼在前疾行的曹变蛟后,扭头看向曹安民,压低嗓子问道: “安民,将军这深更半夜的让咱们整装贯戴的做什么?不会是要夜袭鞑子大营吧?” “夜袭就夜袭呗,安军,你怂了?”另一个年轻人闻言,斜着眼说道。 “曹安义!你说谁怂了?老子哪次上战场宰的人不比你多?!” 这二人与曹安民一样,都与曹变蛟沾亲带故,跟随在曹变蛟身边多年,如今也是明军中的千总。 “小点儿声,想吃鞭子了?!”曹安民看到二人还有斗嘴的趋势,顿时虎着一张脸低声呵斥道。 曹安军和曹安义闻言,顿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发现前面的曹变蛟没有什么反应,长出了一口气。 曹安民看到二人的反应,微微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将军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是肯定不会害咱们就是了,将军的为人,你我兄弟都清楚。” “那倒是……”二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对于曹变蛟,他们一百个信赖,这是多少年并肩作战,浴血厮杀培养而成的信任。 毕竟自己这个年轻的家主,每战必先登,也从未丢下过一个弟兄! “止!” 忽然,队伍最前方的曹变蛟猛地一抬手,紧接着骑在马上匀速运动的三千家将纷纷勒紧了缰绳,整个儿队伍停了下来。 众人极目望去,都不由得噤声,纷纷下意识的摸向了挂在马鞍边的龙刀枪。 因为他们都看到,离自己这支队伍往前方几里处有几个正在移动的光点,想必乃是满清鞑子巡逻的哨骑! 可是曹变蛟却一挥手喊了一句:“下马!”然后带头牵着马向一旁走去,三千家将跟着曹变蛟牵着马,小心翼翼的绕到了鞑子大营的一旁,遁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都自己填填肚子。”曹变蛟随意的吩咐了一句,一众家将都纷纷将马拴好,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冷水吃了起来,而曹变蛟则扶着树干目不转睛的盯着不远处的鞑子大营。 “咚咚咚!” 忽然,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从鞑子大营中迅雷般的响起,营门顿时大开,当先驰马而出的就是一大群身穿明黄色铁铠的正黄旗铁骑! 隐身于密林中的三千家将好似火烧屁股一般从地上弹了起来,或捏着火器或拿着弓弩,紧绷着脸准备战斗。 “都别紧张,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曹变蛟挥了挥手,众家将发现果然如他所说,那无数满清铁骑一股脑的向西南而去,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看来我率军夜出,倒是成了导火索……”曹变蛟眼中划过一抹伤感。 看这阵势,满清铁骑只怕是倾巢而出,直扑松山大营而去,想必是因为自己率军夜出,被吴三桂等人探知了消息,以为自己率先逃跑,也就跟着动了起来,只怕此刻松山大营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曹变蛟身为一个穿越者,已然知晓大势不可逆,在粮道断绝,吴三桂,马科等人心怀鬼胎之下,松山大战已然必败无疑…… 当时摆在自己面前的选择很简单,就两条路,要么跟着吴三桂等人一起做个“逃跑总兵”,跑回关内,曹变蛟相信,历史上的吴三桂死不了,自己应该也死不了,虽然崇祯皇帝对败军之将从不姑息,可是此时的大明已无将可用,吴三桂能活下来,自己没理由活不下来。 可是曹变蛟不愿意走这条路,他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更丢不起这个人! 第二条路就是和历史上一样,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跟随洪承畴死守松山城,然后绝地反击,率领残军冲击皇太极本阵,最终功亏一篑,松山城破之时,被满清鞑子俘虏,然后被枭首示众…… 两条路都是死,不过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在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曹变蛟就已经想到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这个计划虽然凶险无比,可是到底还有一些机会,曹变蛟已然思前想后,而且如今还有了系统兑换的强悍火器,把握便又大上了几分! ———— 松山城,总督行辕 大战将至,气氛紧张,洪承畴也是刚刚睡下,可马上就被突然而来的吵闹声惊醒,他猛地腾身而起: “来人,为何如此吵闹!出什么事了!” 门外的亲兵猛地推门而入,脸色惶急的说道:“启禀督师,东协总兵官曹变蛟率军夜出,不知所踪,疑是临阵脱逃,其余各镇总兵也闻风而动!” “放肆!一派胡言!” 洪承畴一掌拍在床榻之上,盯着这个亲兵眼神中满是怒火,曹变蛟何许人,他清楚地很,曹变蛟的叔父,自己的至交好友曹文诏当年讨贼时身陷重围也未曾言降,左突右杀连斩百级,孤身拼杀数里,最终体力不支,杀身成仁。 曹家只有断头将军,你告诉我曹变蛟临阵脱逃?! 可是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人的呵斥声,马的嘶鸣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不知道的以为是炸营了,虽然不相信曹变蛟会临阵脱逃,可是一定有大事发生! “咣当!” 就在这时,房门又被猛地推开,却是手持腰刀,整装贯戴的赵登领着人冲了进来,那腰刀上的鲜血让洪承畴一惊: “赵副总兵?你缘何在此?” 赵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脸上羞愧之色甚浓,钢牙紧咬:“督师,曹将军率军夜出,不知所踪,紧跟着宁远总兵吴三桂等人接到消息,纷纷拔营南逃,鞑子铁骑也倾巢而出,松山城已被围死!末将率军入城,特来护卫督师!” 洪承畴只觉得脚下发飘,身子一晃就跌坐在了地上。 亲兵的话他可以不信,可是赵登乃是曹变蛟的副手,他说的话由不得他不信! 可此时不是发呆的时候,洪承畴颤抖的站了起来,反身披上战袍语速极快的说道:“赵登,你现在开始就是东协总兵官,先随本督稳定松山城!” “末将接令!” 骚乱来得快,去得也快,洪承畴当机立断,封闭松山城所有城门,只能进不能出,半个时辰后,刚才还沸反盈天的松山城已然安静了下来,可是安静地仿佛一座死城。 洪承畴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的景象,只觉得胸口烦恶,一口逆血差点儿喷出! 本来坐落在松山城外星罗棋布,秩序井然的大明军营,已然住上了满清鞑子,无数色彩艳丽的满清八旗铁骑正耀武扬威的在城外来回逡巡。 而自己此刻手中的兵力已然十去七八,十三万九边精锐回到城中的只有赵登和蓟州总兵白广恩带来的不到三万人了…… 兵败如山倒! 原本的优势瞬间损失殆尽,如今松山城已成绝地,而想到还深陷在锦州城中的祖大寿,和在未来可预见的入关后的鞑子们在大明土地上烧杀抢掠,洪承畴双眼血红的嘶吼道: “变蛟啊!为何叛我啊!!!” 第七章勇气无不在绝望中迸发! “督师!气大伤身,保重身体为上啊!如今还需要您主持大局!”一旁的赵登赶忙上前劝阻道,可是也觉得心口一股气呼不出来。 自己一直崇敬信任的上官居然带头逃跑,松山局势瞬间糜烂…… 丢人啊!!! “不!我不信,曹将军绝非贪生怕死之人!洪督师,先莫要下定论!”白广恩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目视赵登:“赵总兵,我且问你,曹将军当时离营时,可有异常?手下士卒几何?离开大营时可说了什么,又向何处而去?” 赵登也是被气昏了头,闻言眨巴眨巴眼,下意识的说道: “并无甚异常,只说督师有令,为大军开路,手下士卒大约三千,且都是曹氏家将,离开大营时叮嘱我好生保重弟兄们,若遇意外,先率军赶来护卫督师……” 伴随着赵登的回忆和叙述,本来双眼血红的洪承畴,眼神开始亮了起来:“还有什么?” 看到洪承畴这副表情,赵登也是眼前一亮:“还有,曹将军离开时还说,等着他的好消息,而且离营后也并未向南奔逃,而是率军向东北方向而去!” 伴随着赵登话语落下,洪承畴神色开始不停变幻,最后他转身遥望东北方,喃喃道: “文诏啊,你的侄儿比你还像个疯子啊……” 洪承畴此刻已猜破了些许端详…… ———— 另一边的茂密林地中,这一个时辰里,曹变蛟心里可以说是七上八下的。 先是系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在自己脑海中疯狂嘶吼,那种撕心裂肺的恐怖喊叫让曹变蛟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修罗地狱,他下意识的查看了一眼系统图表,看了之后脸都绿了。 叛国值这一栏后面的数字居然变成了50000! 而且名望从威名赫赫变成了“叛国之贼,人人可诛”?! 曹变蛟吐了…… 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你这个系统就在自己的脑子里,你不知道老子怎么想的?! 就这样,这整整一个时辰,那种恐怖的嘶吼折磨的曹变蛟都快吐白沫了,不过还好,就在刚刚,脑海安静了下来,曹变蛟看着图表中恢复正常的数值和描述,长长的松了口气,想来是松山城的洪承畴等人先是以为自己叛国,后来又警醒了过来。 “看来这个系统不光是与我的想法相关,恐怕还和我的行为给其他人带来的感官有关系,还是要好好研究一下的……”曹变蛟苦笑着晃了晃脑袋,缓缓地站起身形。 看到曹变蛟站起,曹安民,曹安军和曹安义纷纷围了上来,曹安军兴奋地说道:“将军,现在动手?你放心,咱们三千弟兄,绝对能一口吃掉这些留守的鞑子!” 曹变蛟对着曹安军这个“战争贩子”性格的下属翻了个白眼:“吃个屁吃,这边一踹营,鞑子大军不出一时三刻就会知道消息,到时候这三千弟兄能有一个能活下来的就算你小子祖坟冒青烟了。” 曹安军嘿嘿一笑,抓了抓头发:“将军,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曹变蛟双眼锐利的四处看了看,发现早先存在的鞑子哨骑已经消失无踪,干脆的一挥手说道:“一会儿再说,先离鞑子大营远一些,吩咐弟兄们,都给我把嘴闭严喽,咱们悄悄地摸出去,跟紧点儿,别掉队!” 紧接着,曹变蛟当先牵着马继续向东北方走去,三千家将在他的带领下悄咪咪的在密林中穿行,因为不能点火把的缘故,摔得鼻青脸肿的不在少数,索性绕过鞑子大营几里地后,也无人掉队。 眼瞅着将鞑子大营远远地甩在了后方,曹变蛟停下身形,看着身后经过一夜奔波,虽然有些人鼻青脸肿,磕的龇牙咧嘴,不过依旧眼神坚定的三千家将,曹变蛟满意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曹变蛟猛地翻身上马,朗声说道: “弟兄们,我有话说,在说之前,我想问问你们,信不信本将?” 话音落下,三千家将面面相觑,性格跳脱的曹安义抠了抠脸,嘟囔道:“将军这是放的啥屁啊?” 这嘟囔声在寂静中传出老远,三千家将闻言都不由得哈哈大笑,曹安义看到曹变蛟捏了捏手里的马鞭,顿时缩了缩脖子。 而那三千家将都开始纷纷鼓噪起来: “将军,您有话就直说吧!” “是啊,俺们都从小在曹家长大,俺爹就是跟着大曹将军战死在湫头镇的,您问这话,伤了俺们的心啊!” “将军,上次打闯贼,要不是您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我早就死了八回了!” 确实如他们所说,他们很大一部分都是世代在曹家效力,而曹家世代从军,所以对家将十分照顾,就算是在灾年,闹荒的时候衣食供应也一概不缺,还有军功可拿,他们自从踏上战场的一瞬间,就早已有了觉悟…… 随时跟随着自己的上官战死沙场! 军心可用! “好!”曹变蛟猛地一挥手中马鞭:“既然弟兄们把这浑身百十斤肉都交给了我,我也不跟你们藏着掖着,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十万鞑子铁骑倾巢而出,松山城现在估计被彻底围死了,咱们已经没了退路……”曹变蛟说到这里,双眼锐利的来回逡巡: “所以,我现在就要带着你们干一票大的!就从这里一直往东,直捣黄龙,打进盛京!” 话音落下,刚才还有些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只有猎猎风声在作响,那些精良的战马也感受到了窒息的气氛,连响鼻也不敢打了。 打盛京?! 三千人,面对十万鞑子铁骑的围剿,到最后也许就是三千具白骨! 孤军深入,无粮,无援,甚至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能活着,没人想死! 看着三千家将眼中如出一辙的深切绝望,曹变蛟是有意为之,因为他听过一句话: 一切的勇气无不是在绝望之中迸发而出! “弟兄们!现在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去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可是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杀一个赚一个!为咱爹,为咱娘,为了咱们那些屈死的同胞狠狠地打这些鞑子畜生!” 曹变蛟猛地抽出腰间的腰刀,大喝道:“本将可以在此保证,矢石交坠,身陷重围之时,本将都将带头冲锋,决死先登,现在,告诉我,跟不跟我干!” 不论是为了家国大义,还是报知遇之恩,亦或者干脆就是没了退路,想做最后的狂欢,这三千家将在曹变蛟的鼓动下,双眼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起来! “干!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就算死在鞑子的老巢,那也算给已故的大曹将军挣了脸!” “杀!杀!杀!” 一股股疯狂的暴虐之气聚集起来,冲霄而起! “走!”曹变蛟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当先向东狂飙而去,那三千家将也飞快的翻身上马。 东方地平线上已冒出鱼肚白,晨光熹微间,这三千人跟随着曹变蛟一同踏上了一条逆命之旅…… 第八章深入腹地 三千家将在曹变蛟的带领下向东狂飙突进了整整两个时辰,一开始还没什么,可是越走心里越发毛,和曹变蛟并辔而行的曹安民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群鞑子畜生!当年李成梁将军戍守辽东时,是何等的繁荣强盛,将军,您再看看现在!” “是啊,千里无鸡鸣,万姓以死亡,满清鞑子血腥屠戮,盖州,海州,金州早已成了一片白地……”曹变蛟沉默的打量着四周,喃喃自语道。 行军两个时辰,起码走出了百多里,可是在这片辽东大地上,一点儿人烟都没有,漫说是百多里,就算是千里,也是渺无人烟,这让曹变蛟时而恍惚以为这是另一个世界…… “将军,末将建议还是放缓马速,虽说百多里没有看到人烟,可是估摸着咱们刚刚已经过了辽河河口,已经算是进入鞑子们的居住地了。” 听到曹安民的建议,曹变蛟点了点头,示意众家将放缓马速,并让曹安军率领了几个哨骑先行去查探。 确实如曹安民所说,现在自己这群人已经进入了满清腹地,随时可能暴露,此刻若是棋错一招,那便是万劫不复了…… 曹安军随即便领着几个人向前摸去,不多时,曹安民便眉头一皱,耳朵微微动了动,双眼看向不远处的一处林地,抬手示意了几个下属一下,几人顿时心领神会,分散开来向那片林地摸去。 “不要,不要!谁来救救我!”林地中,一个年轻的汉人女子正在惊慌失措的一边大喊一边逃跑,而其身后则是一个梳着“金钱鼠尾”的满清鞑子,正满脸笑意,闲庭信步的追在后面,好像在享受着这种追逐猎物的愉悦。 “噗通!”那汉人女子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趔趄就跌倒在地,双眼惊恐地看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鞑子,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他妈的杂碎……”曹安军可是个火爆脾气,最看不得这种事情,更何况被欺辱的还是自己的大明的同族,嘟囔了一句,已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精致的手弩,刚刚瞄准准备射杀这个鞑子,余光一扫,却看到一个身影飞速奔来。 “住手!住手!”那人影跑到近前,却是个年轻的汉子,也就十七八岁,不过很明显能看得出营养不良,脸色蜡黄且身形瘦弱,不过此刻怒目圆睁看着那鞑子,倒也有几分气势。 “维德!你快走!”那跌坐在地上的汉人女子顿时惊恐的大喊。 “大姐,你没事吧!” 那鞑子大汉似是因为被撞破好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拉上裤腰带,抽出腰间佩刀向那年轻汉子走去,那年轻汉子倒也有些血性,红着眼从地上抄起一块石头就要和鞑子大汉鱼死网破。 “嗖!” “咯咯咯~” 电光火石间一声锐响,下一刻,那鞑子大汉便捂着脖子上的箭尾,睁大双眼倒在了地上,横尸当场。 场中剩下的一男一女对如此突发事件反应不过来,都呆立当场,不过伴随着曹安军出现,看到他身上的军装,那叫维德的汉子脸上露出一种既激动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失声叫道: “明军?!你是我大明的官军?!” “小哥儿,有胆色!”曹安军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不错,我叫曹安军,东协总兵官麾下千总!” “多谢曹将军救命之恩,多谢曹将军救命之恩!要不是您,我和大姐只怕今日难逃一死!”那叫维德的汉子拉着那女子对着曹安军千恩万谢。 “嗳~”曹安军赶忙摆了摆手:“我可不是将军啊,我家将军就在左近,若是要谢,便谢他吧,另外,我军需要向导,你二人可愿随我来?” “愿意愿意!” 不多时,二人便被带到了曹变蛟面前。 “这位便是我家将军,东协总兵官曹变蛟!” 听到这个名字,这一男一女都是一惊,纳头便拜:“原来是曹将军!” 这二人如此做派,倒是让曹变蛟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将二人扶起,上下打量了一下,疑惑的问道:“你二人知道我?” 这确实让曹变蛟有些摸不到头脑,此时辽东已被占据多年,数百万汉人被屠戮一空,只留下了几十万人成了满清鞑子各个庄园的奴隶,与外界根本没法接触,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这一男一女年岁不大,从哪里听说自己的名号的? “知道知道,我们都是从刘大哥那里听来的,他是前年被鞑子掳来庄园上的,刘大哥识文断字,什么都知道,他说曹将军乃是我大明的第一骁将,有万夫不当之勇,将军现在带兵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朝廷把鞑子打跑了?!” 面前这个年轻人说到“刘大哥”时那股崇拜劲儿做不得假,而且还说此人识文断字,倒是让曹变蛟很是好奇,不过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先搞清楚状况再说: “庄园?这附近有鞑子的庄园?离这里有多远?你二人又缘何在此?” “那个庄园主叫固德喇,是鞑子镶白旗的,就在离这里大概十几里的地方,这位是小人的胞姐,张维玉,小人张维德,庄上的一个鞑子对胞姐见色起意,把胞姐带出来意图凌辱,小人便跟了出来。”张维德看到曹变蛟听到最后有些疑惑地眼神,挠了挠头说道: “不瞒将军,小人本来叫张小二,这名字是刘大哥来了之后给我们每个人取的,刘大哥说鞑子不尊重我们,我们大明人要自己尊重自己。” 有意思…… 曹变蛟现在对这个所谓的刘大哥是越来越好奇了。 “维德兄弟,这个什么固德喇的庄园上有多少人?可有武装?”曹安民在一旁问道。 张维德仔细想了想:“大概有千把人,其中二三百人是鞑子,其余的都是阿哈(被掳来的汉人奴隶),武装倒没有,前段时间庄园上的上百鞑子大汉都各自离去了,剩下的都是些女眷,孩童。” 随即曹变蛟对旁边的家将说道:“给他们姐弟一些干粮和水……”便招呼曹安民三人走到了一旁。 “你们怎么看?” 曹安民摸了摸下巴:“这张维德说的不像假的,如此旷野,他们若是没个去处,不可能跑到这里,另外,若有这么一处庄园,倒是个绝好去处,弟兄们从昨夜便一直精神紧绷,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安民说的对,张维德这个小哥儿有股子血性,敢抄着石头想和那个鞑子大汉拼命,应该不会撒谎。”曹安军在一旁附和道。 曹变蛟思忖片刻,蹲下拿起一根枯枝画了一个正方形,随即在周围四个方位各点了一下:“安义,你去招呼一千二百弟兄,每队三百,入夜时悄悄摸到外围,给我把这个庄园围死,但凡见到一个活人从里面往外跑,有一个杀一个!” 曹安义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赶忙去布置。 “安军,你不是说救张维德姐弟的地方是片林地?咱们先去把马匹都拴在那里,然后等到入夜,带上剩下的一千八百个兄弟,去这个庄园上走一遭。” “啧!这下终于不用吃冷水泡干粮了!”曹安军嘿嘿一笑。 第九章跟镶白旗的杠上了 在曹变蛟的安排下,三千家将开始有条不紊的运动了起来,待安排好马匹后,曹安义率领一千二百家将先行一步,曹变蛟则带着一千八百家将紧随其后。 虽然相信张维德的话,可是此刻毕竟身处满清鞑子腹地,明火执仗的去打人家的庄园,除非曹变蛟脑子秀逗了,故而一样的故技重施,一千八百人不打火把,猫着腰垫踮着脚向庄园近处摸去。 眼看着那高大庄园越来越近,忽然,曹变蛟感觉一股莫名的危机感笼罩全身,如鹰隼般的双眼左右观望,紧跟着耳朵一动,整个人瞬间扑在了地上,身后的一千八百家将也赶忙效仿。 “将军,您……”身旁的曹安民疑惑地看向曹变蛟,此刻离那庄园不过二三百步,这不一鼓作气拿下? “嘘……”曹变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指了指面前的草丛:“你看。” 看什么? 曹安民疑惑地看了看面前的草丛,看着看着就脸色大变,先不说面前的草丛在以一种特殊的韵律震动,那单说胸腹间越来越明显的震动感就说明了一点…… 有骑兵在向这边靠拢,而且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轰隆隆!”紧跟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动静越来越大,这么大的动静,不远处的庄园也是做出了反应,庄园大门敞开,一个衣着讲究,身形富硕的中年鞑子带着几个人迎到了门口。 “好家伙,老子算是个镶白旗的杠上了……”趴在草丛里的曹变蛟看着远处开来的骑军苦笑了一声。 那纯白镶红边的骑甲和盔帽十分显眼,大约有三百骑,曹变蛟直接就盯上了领头的那个高大骑士。 这人整装贯戴,露出的脸上虬髯茂密,身材又高又大,好似个巨人一般,骑在马上活像个塔,如此特别的外形再加上这高大骑士和其身后一众镶白旗铁骑脸上的倦色,曹变蛟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 爱新觉罗·阿济格! 多尔衮的胞兄,也是前两日被自己阵斩的镶白旗旗主多铎的哥哥! 曹变蛟粗粗一想便知道这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皇太极与两白旗旗主的矛盾由来已久,就是因为当初汗位的问题,此时大军出征,应当是将能征惯战的阿济格雪藏在了盛京,不过自己阵斩多铎后,想来是镶白旗士气涣散,无法如臂使指,这才将他启用,此刻应该是驰援松山前线,却撞到了自己手里! 又一个亲王!又是好几万的讨夷值! 曹变蛟咧嘴一笑,扭头低声吩咐道:“安民,让弟兄们趴着往后撤一撤,这里有些太近了,顺便让弟兄们就地趴着眯一会儿,等到这群鞑子铁骑进了庄园安歇了,咱们直接给他一锅端了!” 曹安民心领神会,赶忙点了点头,一千八百家将便都向后挪了一百多步,静静地匍匐在地上,等候着曹变蛟的号令。 而庄园门口,阿济格已然率领着三百镶白旗铁骑到了,身形富态的固德喇一脸狗腿模样,吃力的往下弯着腰大声喊道: “主子!固德喇参见主子!” “嗯……”阿济格随意的点了点头,翻身下马。 看出阿济格似乎心情不佳,固德喇涎着脸说道:“主子,奴才这里又新调教了几个汉女阿哈,不管是姿色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早就给您备好了,您……” “啪!” 固德喇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一黑,脸上紧跟着火辣辣的疼,捂着肿起来老高的腮帮子,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发怒的阿济格。 “没心肝的东西!本王今天没那个心情!”阿济格说罢就负手当先走进了庄园,剩下挨了一巴掌的固德喇在风中凌乱。 阿济格每次来自己这里都要寻欢作乐一番,尤其喜欢凌虐汉女阿哈,手段残忍至极,光是尸首就在庄外埋了十几个,今天这是怎么了? 当然,他也没那个胆子去问阿济格,只好灰溜溜的带着家仆跟着走了进去,庄园大门也关上了。 两个时辰后,夜色已浓郁无比,却正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曹变蛟看着没了灯火的庄园,吐出了嘴里的草杆缓缓站起了身形,打了个手势后,快步向庄园墙下摸去。 此刻也不必担心什么,先不说现在这庄园内的狗估计都睡了,而且这里身在满清腹地,这些鞑子做梦都不可能会想到有一支明军骁骑能出现在这里! 曹安民和曹安义站在墙根下,相对而立,四手合拢搭了个人梯,曹安民对着曹变蛟甩了甩头: “将军,来!” 曹变蛟也不废话,提气轻身,一脚踏上,飞身而上,下一刻已稳稳地立在墙沿上,双目如鹰隼般向下望去,却看到大门下有两个身穿镶白旗铁甲的鞑子正在打瞌睡。 曹变蛟对着外面的众家将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后,一个翻身,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庄园内,顺手拔出了后腰上的锋利短刀,身形如鬼魅一般的向两个鞑子靠拢而去。 “噗!噗!” 一连两声闷响,可怜这俩算得上百战余生的镶白旗精锐就挨个被曹变蛟给放了血,曹变蛟不再磨叽,反手就打开了庄园大门,早已等候在外的一千八百家将沉默不语却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 不必曹变蛟吩咐,一个个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带领下向各房摸去,紧跟着就是一连串的利刃入肉声和人的闷哼声! 与此同时,曹变蛟脑海中系统的信息也再次如刷屏般响起。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满清镶白旗骑兵一名,获得讨夷值10点!” 杀戮在进行,约莫过了几分钟,后院忽然响起一声大吼,狂暴之意甚浓,好似平地惊雷,曹变蛟脸色一变,如此巨吼只能是阿济格这种巨汉能发出的,此人骁勇善战,自家这些家将虽然精锐,但不见得拿得下他! 可是刚跑出去没两步,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生擒满清英亲王爱新觉罗·阿济格,获得讨夷值15000点!” “注意,系统提示,生擒敌国重要人物后,宿主可将该人物押解回国受审,若成功则讨夷值翻倍,若该人物中途逃跑,则扣除因生擒此人而获得的讨夷值,请宿主小心在意。” 跑?老子丫挑了他脚筋! 曹变蛟冷哼了一声,紧接着,曹安民和曹安义当先而来,身后则是几个强壮家将裹挟着双手被反绑的阿济格费力的走了过来。 “弟兄们有没有伤亡?” “将军,一切都很顺利,那三百鞑子铁骑睡得正熟,都被弟兄们直接放了血,剩下的鞑子也基本如此,没有一个跑脱的,在后院关着的几百我大明百姓也已放出,不过就是这个大个儿鞑子,警觉性很高,抬手就揍折了一个弟兄的胳膊,不过我们一群人直接扑到他身上,让他有力使不得!”曹安民转身嘲讽的看了一眼被捆成了粽子的阿济格。 “做得好,安民,吩咐人去把安军他们一行人和张维德姐弟都接来。” “是!”曹安民领命而去。 “你这傻大黑粗的鞑子,见了我家将军,还不跪下!”看着兀自挣扎不休的阿济格,曹安义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对于曹安义的呵斥,阿济格丝毫没有理会,曹安义则反手抽刀就要砍,被曹变蛟拦了下来,他缓缓地走到阿济格身前,纵然曹变蛟身躯长大,也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阿济格的脸,他冷笑一声: “不愧是英亲王殿下,果然有些气度。” 阿济格微微一愣,张口就是稍显粗苯的汉语:“你是何人?本王不知道你们这些南明蛮子怎么来到这里的,但是既然被俘,杀刮存留全听你们,但休想要本王下拜!” 还挺有骨气。 曹变蛟哼笑一声:“本将东协总兵官曹变蛟,放心,我大明乃天朝上邦,不会为难折辱你这下邦小王。” 阿济格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曹变蛟:“原来你就是曹变蛟,久闻你乃是南明骁将,没想到行事如此下作,算不得英雄!” 听到这句话,曹变蛟只觉得鬼火乱冒:“你们满清鞑子屠杀我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算得英雄?奸/淫我大明女子算得英雄?!你们这帮子通古斯野人,懂得什么英雄,给我押下去!” “慢!” 正在几个家将准备将阿济格押下去的时候,一道沉稳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十章天降军师 听到这一道声音,几个家将下意识的听了动作,而曹变蛟则抬眼望去,上下打量一下出言者,眼前便是微微一亮。 却看到从后院快步走出来一个男子,这男子衣衫褴褛,且或许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导致脸色蜡黄,可是却生的容貌清癯,自有一番气度,若是换上干净长衫,说是个霁月清风的书生也不为过。 虽然人们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可是曹变蛟却一直都觉得“相由心生”,这男子只怕绝不简单。 只见这男子来到曹变蛟身前抱拳道:“将军,此人身上尚有重宝。” 曹变蛟微微一愣,随即问道:“重宝?” “对,重宝……”男子嘴角微微一挑,压低声音只有曹变蛟能听到:“能让将军及将军麾下诈开盛京城门的重宝。” 嗯?! 曹变蛟双眼陡然一瞪,自己从进了庄园,并没有说什么,这个男子是从何得知自己心中的疯狂计划的??! 却见那男子笑了笑,转身来到阿济格身前上下摸索,看到男子行为,阿济格顿时开始拼命挣扎可是无奈被困得结实,完全动弹不得,不多时,那男子就从阿济格怀里摸出一个绸缎包交给了曹变蛟。 “果然是重宝!多谢先生!”曹变蛟疑惑地打开绸缎包,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个长方形印章,顿时如获至宝! 鞑子留守大臣的关防印鉴! 曹变蛟捧着关防印鉴只觉得有些后怕,若不是面前男子搜出这印鉴,阿济格被押下去后定会想方设法销毁关防。 自己这次率军孤军深入,决死求生的最大目标就是要拿下盛京,可是盛京乃是鞑子首府,必然戒备森严,强攻是绝不可行,曹变蛟本想换上鞑子衣甲,趁夜赚开城门,可若是有了阿济格的关防印鉴,事情就简单多了! 而后曹变蛟将关防印鉴收入怀中,挥手让家将把阿济格押了下去,正待询问男子姓名,身后却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刘大哥!你们都没事啊!” 却正是被带回的张维德姐弟还有曹安军等一千二百家将进了庄园。 此人便是那个神秘的刘大哥? 不过也不待曹变蛟继续问话,后院被放出的一众大明百姓也都大着胆子走了出来,看到满园都是衣甲鲜明,披坚执锐的大明军队,有不少人都开始涕泗横流,放声狂笑。 “是我大明的军队!我们有救了!” “是不是鞑子被打败了?是不是?是不是?” “将军,救我们离开这里吧!” 面对着情绪几近失控的一众大明百姓,曹变蛟可以理解他们,他们多是被从各自家乡强掳而来,在这里做着鞑子的奴隶,任打任杀,衣食无着。 可是不行,接下来的计划不能有半分差错,若是带上这些百姓,只怕到最后只能是全军覆没…… 曹变蛟低下眼皮呼了口气后大声说道:“父老们请静一静!本将乃是东协总兵官曹变蛟!” 此言一出,一众百姓更是激动欣喜,他们之中多有听闻过曹变蛟骁将名声的,只有那个神秘的刘姓男子,一直面无表情,眼中还有些许戚然之色。 “父老们且听本将道来,松山大战已经结束,我明军大获全胜,洪督师已率领我九边精锐全歼鞑子的八旗大军,合计十余万,洪督师此刻正率领我大明精锐向此进发,想来已到辽河河口,不日就将到此!”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鞑子被咱们大明打跑了!” “我们能回家了!能回家了!” “呜呜呜呜……” 骤然听到如此喜讯,一众大明百姓更是欣喜若狂,可是看在曹变蛟眼中,却更觉心酸,他只能硬着心肠继续说道: “不过我还是要请各位父老暂且忍耐,本将受洪督师派遣,忝为先锋大将,此来首要重任就是赚开鞑子都城,盛京城门,故而万事需要小心,所以恳请各位安心在此处等候,若是走漏了风声,本将和手下这些弟兄的性命就危险了!” “曹将军请勿挂心,我等必不会拖后腿,在此安心等候朝廷大军。”一直一言不发的刘姓男子忽然朗声说道,而听他一说,一众大明百姓都纷纷点头,看得出此人在这里威望甚高。 而这也让曹变蛟心里有些打鼓,刚才这刘姓男子的表情变化被他悉数收入眼底,此人只怕已然知道自己是缓兵之计,为何又要帮自己? 不过此时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一会儿再问就是,曹变蛟随即说道:“各位父老,我等已昼夜行军数百里,人困马乏,腹中饥饿,且拿出一些吃食来让我等果腹。” 听到曹变蛟这话,一众大明百姓赶忙动了起来,纷纷生火造饭,而那刘姓男子则向庄园正堂微微一抬手说道:“将军请,想必将军有很多话想问。” “正是如此。”曹变蛟点了点头。 庄园正堂,大门紧闭 桌前掌起一方如豆灯火,桌旁则是曹变蛟与那刘姓男子相对而坐,曹安民,曹安义与曹安军三人在一旁侍立。 “有赖先生搜出那鞑子亲王的关防印鉴,还未请教先生大名?”曹变蛟当先发问道。 “在下姓刘,刘随云……”刘随云说到这里,一双眼睛盯着曹变蛟说道: “久闻洪督师乃我大明名将,可惜守成有余,进取不足,麾下各镇总兵除曹将军与蓟州总兵白广恩可堪一战外,其余诸辈或贪生怕死或保存实力,断无可能如此短的时间便消灭那十余万八旗铁骑,想必此时松山局势已然糜烂,不过……”刘随云双眼闪过一道诡异光芒继续说道: “兵者,以正和,以奇胜,将军敢孤军深入,置之死地而后生,颇得兵法精要,且如此胆魄,让随云好生佩服!” “噌!”一声兵刃出鞘声,曹安民三人已然抽刀在手,而曹变蛟心中的震惊也是无以复加。 自己已经足够重视此人,没想到这刘随云三言两语间便点破了前因后果和自身行藏,实在是让曹变蛟觉得不可思议。 这人到底什么来路? “看来在下的猜想确实成真,几位也无需如此紧张,在下若想对将军和几位不利,刚才将军以谎话安抚百姓时,在下便将之戳穿了,也更不会搜出那关防印鉴了。”刘随云淡笑着说道。 “你凭什么这般认为?”曹变蛟一边问一边示意曹安民等人收起兵刃。 “在下前些时日夜观星象,发现主星幽暗,客星明亮,主天下大变,可前两日,却突然有一巨星陨落,正所谓巨星陨落,国失重将,在下本以为是应在洪督师身上,可今日联想到鞑子留守大臣阿济格突然造访,只怕是镶白旗旗主有变,将军又神兵天降,这般前因后果一联系起来,结论自然明朗。” 厉害! 曹变蛟暗暗吐了口气,他没想到这刘随云居然还精通这星云鸟占之术,这可是门极高深的学问,而且刘随云说话时那高深莫测,低眉浅笑的模样,与一个智珠在握的谋士如出一辙。 此时身处鞑子腹地,棋差一招就是满盘皆输,刘随云此时看来绝对是友非敌,若论战阵交锋,曹变蛟说是当世第一也未可知,可这谋划人心之术,他确实不行。 想到这里,曹变蛟缓缓起身,对着刘随云郑重抱拳: “先生所言句句属实,变蛟实在佩服,变蛟也是无奈兵行险着,三千兄弟时刻有覆没之危,先生此时出现,便是从天降下,变蛟恳请先生能随军参赞军机!” 第十一章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随云多谢曹将军抬爱……”刘随云赶忙拱了拱手,只是眼神中有一丝挣扎之色:“当年我祖也曾一身鬼神莫测的本领,出山搅动风云,只是世间掌权者待到功成之时却往往疑心日重,我祖难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祸,故而死前嘱咐我族后辈,无必要莫要出山……” “先生此言差矣!”曹变蛟直接打断道:“先生一身本领,若不尽兴施为,岂不辜负,况且此时满清鞑子大局寇掠我大明,先生也是被鞑子掳掠而来受尽苦楚,如此国仇家恨,岂可坐视?” “而且先生您也看出来了,本将率军离去后,这处庄园内的数百百姓只怕性命难保,先生难道要留在此地?” 曹变蛟说到这里,看到刘随云眼中挣扎之色越来越浓,想必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在曹变蛟认为,像刘随云这种身怀大才的文人,多有抱负,况且这也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情。 “唉,也罢……”刘随云叹了口气,施施然站起身对着曹变蛟单膝跪倒:“刘随云便随着将军闯一闯那建奴鞑子的老巢!值此家国存亡之际,先祖若泉下有知,也定会准允!” 曹变蛟顿时大喜,赶忙扶起刘随云:“太好了,若有了先生随军参赞,把握便又大上了许多!”随即曹变蛟便招呼曹安民等人一一上前给刘随云见礼,都唤作先生。 见过礼后,曹安民好奇的问道:“先生,您一直说您先祖之事,安民想冒昧问一句,先生先祖何许人?” 不只是曹安民好奇,曹变蛟也好奇,通过这短短的相处,曹变蛟认为刘随云身上的本领越发高深莫测,如此人杰,绝不可能没个出处。 刘随云苦笑一声:“随云一介山野村夫,提及先祖大名实在是惭愧……在下先祖曾追随本朝太祖,洪武皇帝南征北讨,姓刘名基,字伯温。” 谁?! 刚刚坐下的曹变蛟“腾”的一声又站了起来,曹安民三人也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刘随云。 他居然是刘伯温的后代?! “将军和三位千总不要惊讶,当年我祖被太祖皇帝赐归山林时便预感到恐怕会有获罪之时,留了一分支令其远遁,数百年在乡野中繁衍生息,倒也自在,随云这一身本领也全赖先祖留下的一部手稿所赐,只是家乡被鞑子寇略,那手稿焚于火中,实在可惜……”刘随云说到最后,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想不到竟是文成公后代,失敬失敬。”曹变蛟赶忙说道,对于刘伯温这个拥有鬼神莫测能力的大能,他可是打心底里的敬佩。 “在下已是将军幕僚,折煞在下了,现在时间紧迫,不宜叙繁,还是定计为好。”刘随云摆了摆手说道。 “先生说的是。”曹变蛟点了点头:“依先生之见,我等现在当如何?” 刘随云进入状态很快,手指微微搓动后说道: “依在下所见,将军奇袭盛京的方略非常好,我等应当立刻着几百精锐,换上那几百镶白旗鞑子的衣甲,趁夜赚开城门……”刘随云说到这里,看到曹变蛟脸上一丝为难之色,自信一笑:“将军勿忧,在下会说满语,且有这阿济格的关防印鉴,想必不难。” 听到这话,曹变蛟长长的出了口气,如此一来,只要能赚开盛京城门,这最要紧的第一步就十拿九稳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在下需要事先言明。” “先生请讲。” “将军其实有所不知,这固德喇的庄园其实是一座鞑子的“皇庄”与盛京相去不过三十几里,日常供应肉食,蔬菜和阿哈奴隶,在下也曾跟随而去,据在下回忆,盛京中其实尚有武装。” 曹变蛟眼神微微一凝:“多少?” “贼酋皇太极麾下正黄,镶黄两旗近两千后辈子弟。” 曹变蛟还没说话,性格火爆的曹安军便不在乎的说道:“我当是什么,原来不过是两千个半大孩子罢了,先生不必担心,先不说咱们是趁夜袭击,且有三千弟兄,火器完备,就算是明火执仗两军对垒,末将也有把握将他们一口吃掉!” “想吃鞭子了?”曹变蛟扭头看了一眼曹安军,吓得这厮缩了缩脑袋。 刘随云却摆了摆手:“安军千总和三千家将的武勇,在下自然相信,只是安军千总也不要小觑了这些鞑子子弟,他们自小就是被当做贼酋皇太极亲兵培养的,绝对的弓马娴熟,装备精良且悍不畏死,咱们此去虽然是偷袭,可是难保不出意外,要知道,咱们此时没有援军,这三千弟兄折一个可就少一个啊……” 曹变蛟暗暗点头,刘随云确实是一个天生的谋佐,可谓事无巨细,为虑胜须先虑败,思考了一下后说道: “先生所言甚为有理,本将这几日心中早有了一套对付鞑子铁骑的战策,只是一直昼夜行军,无法教授给这些弟兄,先生既然提起,为了以防与这支两黄旗子弟狭路相逢,现在本将就立刻教授,也希望先生到场一观,若有不足,还请先生出言提醒。” “将军太客气了,军阵行伍,在下只是粗通,请吧。” 四人随即出了正堂大门,那三千家将刚刚吃过饭,有些人倦意上涌,不过看到曹变蛟走了出来,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 曹变蛟扭头说道:“安民,让所有兄弟们都到庄园正门集合,本将有一套火器战阵要教授给他们,另外,叮嘱一下庄园内的百姓,听到火药爆燃声不要害怕,那是我军在习练。” “将军放心,末将晓得。” 其实,曹变蛟早就想好好教一教自己这手下三千家将关于火器的正确使用方法了。 此时身处满清腹地,纵然一千个一万个小心,也难免会和鞑子铁骑正面交锋,要是和他们正面硬刚,曹变蛟也有信心可以打赢,可是大规模的伤亡却是在所难免,正如刘随云所说,现在是折一个少一个。 故而火器的战阵训练必须立刻安排下去。 要知道,大明军队对阵鞑子铁骑鲜有胜绩,是因为什么? 大明没有决死敢战之士? 不,并不是这样,而是因为各种贪墨横行,导致武备荒废,就连曹变蛟这一镇中的五千多火器都有一小半是损坏的,更别说其他总兵了。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压根不会用火器,或者说是使用方法不当。 鞑子铁骑其实也惧怕火器,可是他们冲锋起来侵略如火,排山倒海,往往只需要撑过明军第一轮的射击后,就好似虎入羊群,没有铁甲防护的明军在鞑子铁骑强悍的冲击力之下,只能引颈受戮。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时代火器的装填麻烦,射速缓慢,若要从证明摧毁鞑子铁骑,就必须形成密集的火力网,而绝不能是你打一枪,我打一枪这种各自为战的火器使用方法。 也不知道能教授到什么地步,不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想到这里,曹变蛟对面前的三千家将开始讲解了起来,不过他们还要抓紧时间趁夜色赚开盛京城门,所以讲解的比较粗略,但是这些家将都是老兵,也都知道火器的使用方法,基本都能理解,随即开始按照百人一队整齐列队。 “将军果然不愧我大明第一骁将的称谓,临阵对敌,决死先登不提,单说这对于火器的战策,便堪称开一方先河!”刘随云在一旁听着,双掌狠狠一击,看着曹变蛟,敬佩之色溢于言表。 第十二章万事俱备 很快,三千家将就按照一排一百人的队列整齐站好,等候着曹变蛟的号令。 “第一百户,伏!” 忽然曹变蛟一嗓子,第一排的一百家将利索的趴在了地上,这也是之前曹变蛟吩咐好的,按照各自百户站成一排,而且所下指令不局限于火器,可能什么都有,做不好的,可要吃鞭子! “第一百户,起!” 一百家将又飞速的从地上站起。 “第一百户,控!” 话音落下,一百家将整齐划一的按住肩膀上鲁密铳的背带,轻轻一甩甩到前方,左手一抓铳杆端到面前,均做好了一个瞄准的姿势,手按在火门处的弯钩上,随时准备射击。 不愧是曹氏的家将,拥有如此快的接受能力和精良的火铳! 一旁的刘随云暗暗点了点头。 “第一百户,疾!” “轰!” 百铳一声! 陡然震耳欲聋的火铳怒吼声响起,火药极速燃烧之下,形成强劲的动能,一排百颗密集的铁弹迅雷一般笔直的冲入夜色之中! 不过刚刚射击完的一百家将没有停留,在硝烟还未弥漫之际,便快步向后撤去站到了队列的最后端,开始麻利的装填起了火药和弹丸。 刘随云则在一旁叫了一声好:“好!将军所思火枪战阵果然神妙非凡,若这三千将士熟习此阵,在下预计可与近万鞑子铁骑野战而不落下风!” 曹变蛟也点了点头,对于自己这群家将的表现,他已经非常满意了,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生的这群骄兵悍将尾巴翘到天上。 “先生莫要夸他们,这不过是习练而已,待到鞑子铁骑全力冲锋而来之时,再做评断为好!” 曹变蛟说罢,点齐了二百人,让他们立刻回到庄园的房内安歇一个时辰养养精神,待一个时辰后穿戴上镶白旗衣甲,与他和刘随云一起去赚开盛京城门! 固德喇的庄园上,众人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而此刻深夜的盛京城的内廷之中,也是一派灯火通明,气氛异常压抑,不为别的,全是因为皇太极的宠妃,时为宸妃的博尔济吉特·海兰珠病危! 盛京,内廷,关雎宫 宫外在一应宫女,太监的簇拥中,两个身穿艳丽旗装的女子正紧皱眉头站在那里,其中大约四十许岁,容姿绰约的正是皇太极的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 另一个二十六七岁模样,容颜精致却气度沉稳的则是哲哲的侄女,时为庄妃的博尔济吉特·本步泰,再说清楚一些,此女便是野史中所说的大玉儿,后来历史上的孝庄太后! 当关雎宫宫门打开,听到给海兰珠诊治病情的太医说无力回天,宜早备后事时,两女都不由得潸然泪下。 “我这苦命的侄女儿……定是相思皇上才病情日重,现在居然无力回天了……”哲哲拿着手帕红着眼睛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旁的本步泰虽然也眼眶通红,可却张口说道:“姑母,听这太医说,海兰珠姐姐还未殁去,定是想着与皇上再见一面,而且皇上一贯最爱姐姐,若是咱们隐瞒不报,皇上回銮之时必大发雷霆,不管是怕皇上怪罪还是让姐姐安心归去,咱们都要尽快通知皇上,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有道理,有道理,还是你心思细腻……”哲哲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对一旁的太监说道:“快,立刻去郑亲王府上,让王爷着人快马赶去见驾,便说宸妃娘娘病危,危在旦夕!” “嗻!”小太监闻言,生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溜烟的跑到了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府上传了皇后懿旨。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太监本想再说什么,可是看到济尔哈朗锐利的眼神,小太监讷讷两声,退了出去。 “松山大战局势紧张,皇上若知道宸妃病危,必回紧急回銮,若战局有变,如何是好?!”济尔哈朗有些烦躁的负手来回踱步。 这济尔哈朗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不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只是侄子,可是却从小由努尔哈赤带在宫中抚养,而且在皇子中,与皇太极的关系最为要好,且为人冷静懂大局,此次倾巢而出,留守大任便交给了他,也用以钳制阿济格。 不过现在济尔哈朗还真盼着阿济格还在,虽然阿济格行事莽撞,可好歹有个商量的人,就算出了什么差错,这个锅也有人分啊…… 济尔哈朗来回踱步,本想一咬牙将此事按下不报,可是想到皇太极对于海兰珠的过分宠爱,和回銮时知道自己知情不报,只怕有杀身之危,只好无奈着人立刻火速传信。 而就是济尔哈朗的这个决定,为以后一系列的惊天之变,埋下了伏笔…… ———— 此时已是寅时,虽然已是秋日,但再过一个多时辰,天色就该蒙蒙亮了,按照曹变蛟和刘随云的商议,众人赶到盛京城下时,应该刚刚卯时,天色擦亮,人一天中最困倦的时刻,那时赚开城门最佳。 而且别忘了还有身后的两千八百名家将,如此大规模的行军,只能在深夜进行,故而约定由曹安民与曹安义率大队押后,半个时辰后再行进军。 “走!”曹变蛟和刘随云带上已经换了镶白旗衣甲的二百家将,开始向东北方的盛京进发。 “将军,有情况!” 在官道上行进了不过一二十里,就听到远远地迎面而来的一阵急促马蹄声,曹安军急忙抽出手弩。 曹变蛟耳朵动了动,沉稳道:“别慌,单人独骑,且马速极快,恐怕是盛京中传递消息的人,放他走!” 不过曹变蛟想挺好,可你想想你大半夜一个人跑在路上,突然路上冒出来好几百人,你会不会下意识的停下? “吁!”那鞑子信使远远看到官道上就是一群身穿白晃晃红边儿衣甲的骑兵,如此装扮只有镶白旗骑兵,心里放心不少,来到近前勒马。 看到这厮停下来,曹变蛟皱了皱眉,眼看着与曹安民等人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是多耽搁下去,曹安民等人出发,骤然兜头与这个信使撞上,那又是麻烦! 还是刘随云反应快,操着一口标准的满语说道:“我等是英亲王部下,殿下担心盛京城守卫力量薄弱,特命我等回都戍守。” “关防!”那鞑子信使面无表情,且已然右手向腰间摸去。 看到这鞑子这幅做派,曹变蛟暗暗一叹,就算是在自家腹地看到自家人还如此小心,若不是刘随云搜出阿济格关防,恐怕自己想进盛京就难了。 “关防在此。”刘随云掏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的信笺。 那鞑子信使看到信笺上的紫花大印,猛地松了口气:“原来是镶白旗的兄弟,我有郑亲王急信送往前线,不耽搁了!”那鞑子信使心系任务也不多疑,拨转马头绕过曹变蛟等人,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 “先生,你在想什么?”曹变蛟扭头发现刘随云有些神游物外,好奇的问道。 刘随云搓了搓手指:“将军,刚才这信使背上背着的令旗很有意思,乃是鞑子六百里加急的标志,在下在想,此刻盛京城中有何事需要六百里加急这么紧张的送去前线?” “先生,现在想也是无用,待咱们赚开盛京城门,杀将进入,活捉了那个什么发信的郑亲王,一问便知啊!” 听到曹安军的话,刘随云呵呵一乐:“安军千总所言甚是有理!” 第十三章盛京城破! 略过这个小插曲,众人继续趁着夜色前行,不多时,盛京城已然遥遥在望,此刻的盛京城匍匐于黑暗中,好似一头昏睡的巨兽。 来到城下,二百余人的马蹄声自然惊醒了守城的鞑子,几个鞑子揉着睡眼,举着火把在城楼上向下眺望。 刘随云又搬出了那一套说法,验过关防后,那守门的鞑子军官扭头一挥手,城门洞旁窝着的十来个鞑子病赶忙跑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将厚重的门栓推起来。 “吱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曹变蛟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郁,自己这趟逆命之旅的第一步算是成了,而且异常顺利! 眼看着城门开的差不多了,曹变蛟一挥手,二百多人紧接着就鱼贯而入,伴随着他们的进入,城门后的十几个鞑子兵又将城门缓缓地关上。 “咔哒!” 一声清脆响声中,厚重的门栓严丝合缝的落位,曹变蛟,曹安军和二百个家将脸上同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十几个鞑子兵眼看着没自己什么事了,都慢吞吞的向旁边的门房走去,准备继续补觉,而城门楼上的鞑子军官也哈欠连天的步下城楼,他们都没发现,跟随着他们的移动,总有一个镶白旗铁骑按照一个特殊的距离不紧不慢的缀在他们身边。 什么距离? 一击必杀的距离! “噗噗噗噗噗!”雪亮的刀光一瞬间暴起,马刀翻飞间,十几颗大好头颅落地! 眼瞅着这十几个鞑子死透了,曹变蛟举目一望远处,发现几束火光越来越远,想必是夜间巡守的鞑子兵走远,并未发现这边的惊变,赶忙一挥手,二百多家将开始动了起来。 曹安军带着十几人麻利的剥下这些守城鞑子的衣服套在身上,剩下的家将则在曹变蛟和刘随云的带领下迅速穿过一个小型的瓮城,钻进了幽暗的藏兵洞里,静静地等候曹安民等人的到来。 也等候着杀戮的开始…… “唳~唳~!” 约莫一会儿工夫,城门外忽然响起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守在门栓旁的曹安军和十几个家将当即打开城门,城门外正是曹安民和曹安义率领的两千多整装贯戴,人含草,马衔枚的家将,不仅如此,马蹄子上还包裹着厚厚的布,落地无声! 曹安民抓起得胜勾上的龙刀枪,猛地向前一指,一马当先冲入城中,而紧接着,斜刺里曹变蛟已换上了总兵官甲胄骑着火红战马冲了出来,成为了骑阵的箭头! 此刻天色刚刚蒙蒙亮,盛京城里熟睡的鞑子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窗外,门外正有一支大明的骁骑经过! “先拿下那两千鞑子子弟!”曹变蛟喃喃自语,率军瞅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刘随云曾作为固德喇庄园上的阿哈来过盛京城,而且这盛京城也确实不大,撑死撑死也就方圆十里,刘随云已将军营位置告知了曹变蛟,应该正在西北方向。 而就在骑队来到盛京城正中心时,曹安民则率领着一半家将脱离队伍,径直越过“大清门”往正北的鞑子皇宫杀去,曹安民这路人马将在控制皇宫后,顺势分兵控制其余城门。 路上遇到了几个不开眼的鞑子巡逻兵,突然看到大队明军出现,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来不及大叫就已经被手弩射穿了头颅。 而曹变蛟这边已然突入了西北方的鞑子军营里。 “杀!” 此时已然胜负分明,曹变蛟也不再藏着掖着,一声惊雷般的暴喝从口中吼出,也点燃了身后千余家将的杀戮欲望! “噗噗噗!” 有不少不明所以的正黄,镶黄子弟兵出了营帐就被枭首,又或者正在熟睡时,突然身上一凉,睁眼时头上的营帐已经被明军挑飞,紧跟着来的就是锋利的龙刀枪! 杀声开始鼓噪起来! 不少家将则抽出了随身的火折子丢在营帐上,布质的营帐见火就着,大火弥漫了整个儿军营!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正黄旗子弟一人,获得讨夷值5点!”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爱新觉罗·皇太极第七子爱新觉罗·常舒,获得讨夷值3000点!” 哦? 曹变蛟策马护卫在刘随云身旁,听到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微微一愣,看来这还有意外收获,对于这些鞑子子弟,曹变蛟没有半分心慈手软,若是让他们成长起来,就又是一群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将军,看来安民千总那边也得手了。”刘随云忽然说道。 曹变蛟则顺着刘随云的视线看去,只见从盛京城正中开始一路向北,燃烧起了一溜火光,想来正是曹安民的杰作。 当然,这也是曹变蛟授意的。 先排除他泄私愤的缘故,这一路走来,心惊肉跳,需要让这些家将们释放一下,另外,就是他想从根本上彻底摧毁盛京这座城市。 此地并非久留之所,难道自己攻入盛京还要留给鞑子们一个完好的都城?别开玩笑了! “将军,军营已然拿下,咱们还是尽快和安民千总汇合为好。” “先生所言有理,两个百户继续赶杀残贼,其余人随我来!”曹变蛟一声令下,千余家将又排山倒海的向正北皇宫而去。 ———— 彼时彼刻,数百里外,松山,满清大营 虽然已是深夜,可一座宽大的汗帐中依旧灯火通明,汗帐内倒也算是群星璀璨。 身躯肥胖无比的皇太极端坐在主位上,其余一应此刻的满清大臣分列两排,诸如多尔衮,阿巴泰,豪格等各路亲王或八旗旗主外,还有索尼,大海等大臣。 若是曹变蛟在此看到那几个梳着“金钱鼠尾”低眉顺眼站在角落里的几个人,绝对会火冒三丈,这几人正是投降满清的所谓“三顺王”尚可喜,耿仲明,还有孔有德…… “朕已着令阿济格火速赶来松山,不得有误,如今已两日光景过去,他为何还不曾到?” 看到皇太极脸上明显的不悦之色,汗帐内的众人都面面相觑,傻子都知道皇太极看阿济格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说什么都是错。 看到众人反应,皇太极脸色更黑,一是因为多铎突然被明将曹变蛟阵斩,二是因为这阿济格迟迟不来,本来战力强悍的镶白旗军心不稳。 其三,就是他发现,就算明军不知为何逃跑了好几镇总兵,区区一个松山城只有不到三万人了,可围攻数日,就是啃不下来! 一个锦州城里负隅顽抗的祖大寿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这又加上一个洪承畴。 说实话,满清的家底子薄的厉害,大明虽然江河日下,可百足大虫死而不僵,这场大战已经持续了很久,人吃马嚼之下,满清的粮草也已经不多,士兵们的厌战情绪也越来越高,这让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皇太极更是上火。 皇太极顺了顺气,环视了一圈众人问道:“如今这洪承畴死守松山城,我八旗勇士猛攻两日也未破城,尔等可有良策?” 又是一阵沉默,弄的皇太极光想把身前的龙岸给踹翻了,他扭头目视站在最前方的多尔衮问道:“睿亲王,你可有良策?” 虽然皇太极一直提防着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可是讲道理,自己这个弟弟不论是武勇还是谋略都堪当大任。 多尔衮赶忙出班说道:“启禀皇上,洪承畴已抱必死之心与松山城挟亡,且城中还有三万明军,他们已入绝境,正所谓哀兵可用,臣弟以为当做好长期围困的打算。” 唉,也只好如此了…… 皇太极也知道,面对这样的情况,长期围困总好过用自己这些八旗勇士拿人命往里填要好得多。 “既如此,散……”皇太极刚刚挥手,话还没说完,汗帐外就响起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 “报——!盛京急报!” 嗯?! 汗帐内的所有人都是心头一跳,看到突然扑进来的信使都眼神微微一凝,这信使一看就是人不离鞍,狂奔而来,背上的令旗也是六百里加急的标志。 “说!”皇太极坐在主位上喝了一句。 那信使正是在半路上与曹变蛟等人相遇之人,他此刻浑身风尘,已然脱力,都快跑死了,听到皇太极喝问,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宸……妃病危,盼见皇上……呃……”说完便直接昏迷了过去…… 第十四章好漂亮的鞑子女人! 伴随着信使力竭昏倒,整座汗帐里可谓落针可闻,谁都知道皇太极对于宸妃海兰珠一往情深。 “咯嘣!” 果然,一声沉闷响声,却见皇太极单手一把将坐下椅子的扶手掰断,肥硕无比的身体猛地站了起来,可紧跟着就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向后倒去。 “皇兄!” “皇阿玛!” 多尔衮与豪格二人惊呼一声,猛地上前扶住皇太极,这要是一下子磕实了,就皇太极这个体重,后脑瓜子估计就碎了…… “都愣着干什么!传随军太医!”多尔衮眼神锐利的咆哮道。 “是!是!”一应大臣反应过来,不多时,一个老太医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对着皇太极一阵忙前忙后。 “呼~”过不多时,一口气倒过来的皇太极缓缓醒来,只是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带了些许青黑之色,不过就算如此,他依旧沉声说道: “鳌拜!鳌拜何在?!” “末将在!皇上有何吩咐?”伴随着一声好似金铁交击声的回应,此时不过三十许岁,却满脸虬髯的镶黄旗虎将大步走了进来,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快,准备车架,召集侍卫,立刻送朕回京。” “嗻!”鳌拜干脆的领命,转身而去。 听到皇太极这就要回銮,多尔衮脸色就是一变,关切的说道:“皇兄,您现在龙体虚弱,如何经受得住这数百里的颠簸?而且前线还需要您的坐镇啊!” “朕的身子不要紧……”皇太极极力在椅子上坐正,不过转瞬之间居然就眼眶微微泛红:“济尔哈朗的性子,朕了解,最是识大体,若非海兰珠真的朝不保夕,他是不可能派人在这个时候传信的,朕要回去,朕一定要回去看海兰珠!” “还有……”皇太极扭头目视着多尔衮,发现自己这个一直提防的弟弟眼中关切不似作伪,心下微微一软,缓缓抬起了手,多尔衮一愣,也赶忙伸出手,皇太极猛地就是一握,手上一用力就将多尔衮扯的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老十四,朕这一去,恐怕迁延日久,但会尽快赶回,朕不在的时候,松山前线就交给你了,另外,朕会将朕的两千正黄旗亲兵交给你。” “皇兄,不可!”多尔衮闻言顿时一惊。 皇太极微微摇了摇头:“此时松山城已然被铁桶合围,回京之路一片坦途,而战机瞬息万变,这两千骑是八旗中最具战力的部分,不论破城或者追击,全赖他们先登,老十四,勿负朕心啊!” 多尔衮此时尚且年轻,闻言只觉得胸口热血一阵激荡,握着皇太极的手用了用力:“皇兄放心,臣弟在此等您回来!宸妃娘娘也不会有事!” 一提到海兰珠,皇太极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而此时汗帐之外,响起了鳌拜的声音:“皇上,一切皆已准备妥当,请皇上移驾!” ———— 另一边的盛京,郑亲王府中,刚刚心事重重睡下没多久的济尔哈朗就被急促的拍门声叫醒,烦躁的喝道:“何事?!” “王爷,城中突然出现大股的明军骑兵正在四处烧杀抢掠!” 什么?! 济尔哈朗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这才注意到城中确实有惨叫声和吵嚷声,立马披上战袍,拿上马刀,推开大门就看到已然微微发亮的天空染上了冲天的火光!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起来情势已然无比危急,济尔哈朗一边对亲兵说着一边快步向马房走去:“速去召集府中人手,随我入宫保护各位娘娘和阿哥公主,另外,着人联系军营,那里还有两千子弟,尚可一战!” “还不快去!”济尔哈朗面对脸上为难的亲兵怒喝一声。 “王爷,奴才刚才已经着人去了军营,军营那边……那边已经失陷,大火冲天,那两千子弟只怕……” “混蛋!”济尔哈朗脸上怒意满满,猛地一夹马腹,一路上不过召集了四五十镶蓝旗铁骑,连半个牛录都不到,而面对入目皆是大火冲天的盛京,他狠狠地咬了咬牙。 他不相信有大股明军会出现在心腹之地,可是如此大规模的火势,所放火之人绝对不少,与之相反的,自己手里的战力太少了! 若放在平时,短短一刻时间,自己就能聚集起四五百镶蓝旗铁骑,可如今举全国之力攻打南明,能抽调的人手都抽调了…… “罢了!”济尔哈朗一甩马鞭,率领身后镶蓝旗铁骑向皇宫侧门狂飙而去,说巧不巧,在曹安民率军封锁前,突进了皇宫之中。 济尔哈朗率领镶蓝旗铁骑冲入皇宫后,直奔清宁宫而去,那里正是皇后哲哲的寝宫,虽然此时兵凶战危,可是看到清宁宫门口聚集的一大群人,济尔哈朗粗略一看,心中稍稍安定。 皇后哲哲,庄妃本步泰怀里抱着一个孩童,而另外还有其他一应皇太极的妃嫔和子嗣都齐聚一处,虽然都惊慌失措,可是所幸还平安。 “奴才救驾来迟!”济尔哈朗忙驱马上前,翻身下马就单膝跪倒。 哲哲一众人正惊慌失措时,看到了济尔哈朗和他身后的镶蓝旗铁骑,一个个心中大定,哲哲喜道:“郑亲王快快请起!” “郑亲王,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本步泰还算沉稳,抱着福临(即后来的顺治)问道。 济尔哈朗脸色一红:“奴才也不知晓,但闻城中大乱,便立刻率军入宫保驾,当务之急还是请各位娘娘随奴才离开盛京,再做计较了!” 伴随着济尔哈朗话音落下,宫门外的喊杀声,惨叫声和刀斧入肉声越发喧闹,听得哲哲等女眷脸色大变。 济尔哈朗不敢怠慢,一挥手之下,四十多骑镶蓝旗铁骑分散开来,抽出马刀将哲哲等妃嫔护在阵中,在济尔哈朗带领下飞速向清宁宫西侧门而去,可是来到西侧门前发现喊杀声一样惨烈,复又退回东侧门,也被吓退! “各位娘娘随奴才来!”济尔哈朗咬了咬牙,率队往侧面走了一段距离,这里的喊杀声较为稀薄。 “你们几个,先翻过去!” 伴随着济尔哈朗的指点,几个镶蓝旗骑兵手脚并用的翻过了墙,在墙头上示意没有危险后,济尔哈朗赶忙矮身蹲在宫墙下扭头说道: “请各位娘娘踩着奴才!” 看到自家王爷如此,其余镶蓝旗骑兵有样学样,纷纷半蹲在宫墙下。 此时情势危急,哲哲等人也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的踩着济尔哈朗等人的肩膀和背向外爬去。 皇后哲哲刚刚翻过宫墙,脚还没站稳,就粉脸一白,顿足道:“皇上玺绶还在本宫的寝宫中!” 听到哲哲的惊叫,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这皇上玺绶指的就是华夏重宝“传国玉玺”,自从秦始皇手中,两千余年在华夏大地忽隐忽现,乃是凝聚一国气运之重宝,多尔衮征大漠而得,谨献给了皇太极,皇太极视若性命。 此时的人们都有很迷信,认为得之则“受命于天”,失之则“气数已尽”。 “姑妈莫慌。”踩着济尔哈朗已经趴在墙头的本步泰,伸着手将福临交给墙外的镶蓝旗铁骑后说道:“嫔妾去取。”说完就又从济尔哈朗的背上爬了下来。 此时情况紧急,济尔哈朗虽然无可奈何可也深知这玉玺的重要性,扭头对着墙内的几个镶蓝旗骑兵喝道:“尔等速速护卫众位娘娘离开盛京,但有差池,千刀万剐!” “嗻!” 一众镶蓝旗骑兵知道兹事体大,纷纷应是,转身便麻利的翻过了墙,而伴随着他们的离开,墙内就只剩下济尔哈朗和本步泰了。 济尔哈朗紧接着抽出马刀:“庄妃娘娘,咱们走!” 本步泰臻首轻点,跟随着济尔哈朗从清宁宫侧门入了寝宫,一阵翻找,可是刚刚把传国玉玺找到,破门声便传了进来,一阵纷忙的脚步声后,曹安军率领的一众曹氏家将已经将他们二人围住了。 一众家将下意识的看向躲在济尔哈朗身后的本步泰,那丰腴的身材和身处重围下一脸逞强的苍白俏脸都不由得让他们惊呼: “好漂亮的鞑子女人!” 第十五章刘随云的猜测 这一路在盛京城烧杀之下,一众家将的兽性已经被彻底调动起来。 而被这么多如狼似虎的男子盯着,那眼中明显可见的欲望让本步泰惊惧不已,所幸此处还有济尔哈朗。 “放肆!”济尔哈朗吐出一声略显走调的汉语,横刀在身前,怒目圆睁。 “给老子死来!”曹安军就站在最前方,闻言大怒,抽出腰刀便飞身上前,一时间寝宫内金铁交击声不止,火花四射! 而紧跟着又是一阵脚步声,当先而来的正是曹变蛟和刘随云,看到正在拼杀的济尔哈朗和曹安军,曹变蛟大喝一声:“住手!” 曹安军听到将令,飞速挥出几记重刀劈退济尔哈朗,反身跳出战圈对曹变蛟说道:“将军,这鞑子是个硬手!” 曹变蛟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持刀戒备,身陷重围也全无怯意的济尔哈朗,曹变蛟摸了摸下 巴,在猜测此人是谁。 上次接应王朴,接战时系统有提示战场中存在满清旗主的情况,不过现在却没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身处战场的缘故? 不过曹变蛟猜也猜得出来,这鞑子看上去四十岁上下,与自己麾下战力最强的曹安军打了一阵不落下风,且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衮龙袍,只怕又是一个王爷! 这可是大鱼! “将军,这鞑子是镶蓝旗旗主,郑亲王济尔哈朗。”刘随云的声音缓缓响起,证实了曹变蛟的猜想。 又要生擒一个鞑子亲王了! “将军?你是何人?!”济尔哈朗皱着眉问道,从城中大乱突然开始他就晕乎乎的,现在身陷重围,他死也想死个明白。 “曹变蛟!”话音落下,曹变蛟右掌呈擎龙之势抽出腰刀,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劈向济尔哈朗。 好快! 济尔哈朗脸色一变,举刀便挡! “叮!”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击声,曹变蛟这全力一刀,几乎可以碎金断玉,腰刀直接将济尔哈朗的马刀劈断,刀刃直接砍在了济尔哈朗的肩头,紧跟着曹变蛟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心头,济尔哈朗直接重重的撞在墙上。 “绑了!” 几个家将紧跟着扑了上去,将口吐鲜血浑身瘫软的济尔哈朗给绑了个结实,带到一旁跪下。 而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也响起: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生擒满清代亲王爱新觉罗·济尔哈朗,获得讨夷值15000点!关于生擒敌国重要人物相关事宜已提示过,此处不再赘述。” “郑亲王!”一直在后面看着的本步泰看到济尔哈朗被一招拿下生擒,不由得失声惊叫。 这时,曹变蛟才有功夫看向本步泰,也是心里暗赞一声,这般美人,又出现在清宁宫,莫非是皇太极的皇后,哲哲? 本步泰被曹变蛟这个煞星上下打量,那眼神让她脸色微微一白,竭力的保持着镇定。 “先生,这鞑子女人什么来路?” 刘随云苦笑一声:“将军,在下在辽东这两年不过是个阿哈,哪能知道贼酋后宫之事?” 曹变蛟点了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索性蹲在济尔哈朗的身前问道:“这女人是谁?你们为何出现在此处?莫非有奸情?”问话的同时还不忘恶心一下他。 “你胡说!杀刮存留,全由你们,休要折辱本王!”济尔哈朗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咆哮道。 曹变蛟耸了耸肩膀,猛地站起身,猿臂轻舒,丝毫不怜香惜玉,一把就扣住了本步泰白皙的脖子。 本步泰的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喉咙中发出一阵“咯咯”声。 “放开庄妃娘娘!” “哦~原来是庄妃。”曹变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意的将本步泰放开。 “娘娘,奴才无能……”另一边的济尔哈朗则双眼黯淡的悲声说道。 本步泰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和未卜的前途,暗暗地叹了口气。 曹变蛟正准备将这二人押下去,刘随云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盯着本步泰的胸腹处看个不停,曹变蛟眉头微微一挑,低声道: “先生,您这是?” 刘随云看出曹变蛟眼中别有深意,微微翻了个白眼:“将军想多了,这女人衣衫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曹变蛟扭头一瞧这也发现了端倪,一开始他就看这本步泰上围鼓鼓囊囊的有些不协调,也不废话,在本步泰惊呼声中,曹变蛟直接扯开她的旗装,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顺势掉在了他的手里。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获得传国玉玺(特殊宝物,具有唯一性)。” “传国玉玺:秦相李斯奉始皇帝之命,取蓝田玉镌刻而成,为华夏历代正统帝王之证。” 没了? 曹变蛟捧着方圆四寸,五龙纽交的传国玉玺微微一愣,这么重要的宝物,不该有什么特殊作用么? 比如称帝什么的? 不过转念一想,附身在自己身上的系统名为“代天讨夷”怎么看也不是个鼓励自己犯上作乱的系统。 下一刻,曹变蛟就决定将这个重宝物归原主,回到大明后交还给崇祯帝。 先不谈曹变蛟穿越到此本就没打算犯上作乱,而且他前世就是个有严重“精明”倾向的人,颇有股子书生气,让他推翻大明,根本就是扯淡。 还有,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空里,松山大战情势变成如今这样,有自己的一份责任,毕竟是自己先率军夜出,导致的一连串总兵出逃,就算自己阵斩多铎,生擒阿济格,济尔哈朗和庄妃本步泰,鬼知道回去之后会怎么样。 可若是将这一方天地重宝,传国玉玺带给崇祯帝,一定是大功一件! 拿定了主意,曹变蛟将传国玉玺珍而重之的贴身收好,刘随云那边却一敲额头,上前站在济尔哈朗身前问道: “我军兵进盛京时,路遇一信使,自称是你派出赶往松山前线的,你送出的是什么消息?” 曹变蛟也反应过来,若是刘随云不说,他还给忘了,可是济尔哈朗明显心存死志,闻言双眼一闭默不作声。 “还敢逞英雄?!”曹安军对曹变蛟说道:“将军,把这鞑子交给末将调理,管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出来!”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落到你手里估计没一个时辰,人就没气儿了,曹变蛟可还指望这带着这厮回到大明领功受赏呢! “将军,那边有发现!” 正在这时,曹安民带着一群家将走了进来:“在旁边的宫殿里,弟兄们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鞑子女人,那长的……”曹安民说到这里,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看到曹变蛟挑着眉毛看自己,赶忙说道:“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不过看起来气若游丝的。” “将军,我恐怕知道那个信使送到松山前线的是什么消息了,只不过还需要再验证一下,若是真如在下所料,咱们后面的计划恐怕就要全部推翻了。”刘随云忽然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看到刘随云这幅郑重模样,曹变蛟也神色一凛:“先生有话直说。” “咱们先去看一下,另外要把庄妃带上。” “好。” 众人随即来到旁边的宫殿,此处正是关雎宫,曹变蛟看着寝殿卧榻上双眼紧闭,气若游丝的女子,也是愣了片刻。 确实不怪曹安民,这个女人长得确实乱人心志。 纵然是昏迷之中,那脸上自然透露出的妖娆妩媚也是显而易见,若是在清醒时,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这鞑子女人想必就是皇太极的宠妃,博尔济吉特·海兰珠了。”也不必问本步泰,刘随云看了一眼海兰珠,眼神清明的肯定道。 “所以说……”曹变蛟也清醒了过来,眼中凝重之色一闪而逝:“皇太极深爱海兰珠,此刻她病入膏肓,只怕正火速赶来,随之而来的只怕还有正黄旗,镶黄旗的两千巴牙喇!” 伴随着曹变蛟的自语,气氛开始凝重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而曹变蛟则眉头紧锁,开始思考,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自己的下一个决定,将至关重要! 第十六章好东西! 盛京城虽然不大,可是要靠三千家将把盛京城围死绝不现实,所以必然有漏网之鱼,自己之抓住了本步泰这一个皇太极的嫔妃就是明证,皇后哲哲和其他一干妃嫔悉数不在就证明他们可能逃了出去。 不过按照曹变蛟最开始的设想,就算有漏网之鱼,盛京左近也无可用大军,自己率领家将在盛京修养两日都可以,等到松山的鞑子大军反应过来,自己只怕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 可是现在皇太极只怕正火速回銮,而且肯定会在半路上知道盛京陷落的消息,且身边会带着两千百战余生的精锐亲兵,他的这两千巴牙喇可不是开玩笑的。 单单看到身边家将眼中些许的担忧就知道,就算他们学会了自己教授的火枪战阵,可是满清铁骑这些年在他们心中留下的积威是暂时除不掉的。 守的话就不用说了,肯定是死路一条。 曹变蛟陷入了两难之中,不过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曹变蛟的眼神越发锐利起来。 自己本来就是兵行险着,突入满清腹地,如今可谓顺风顺水,没理由这个时候就怂了! 不就是两千巴牙喇吗?! 老子要是反其道而行之,在这里干掉了皇太极呢?! 要是真能在这里干掉或者捉住皇太极,满清方面必然举国震动,紧接着就会有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满清宗室里有野心有军权的王爷就会开始蠢蠢欲动,松山之围可解,满清陷入内耗!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曹变蛟心中的最理想的走向,可是下一步的计划还需要好好思索和筹谋,不过肯定是不走了! “弟兄们,本将也不瞒你们,现在满清鞑子的贼酋皇太极只怕正率领着他的两千巴牙喇星夜赶来,不日就将来到盛京城下。”曹变蛟忽然转身,目视着一众家将说道。 “但是……”曹变蛟随即猛地一挥手:“咱们一路披荆斩棘,逆流而上来到了盛京,还打进了盛京,更是生擒了两个鞑子亲王,两个皇太极的妃子,更是宰了上千鞑子,鞑子也是爹生娘养吃粮食长大的,他们也不是弄不死的!”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皇太极知道都城陷落,必然快马加鞭,咱们则以逸待劳,高下立判,若能在此斩杀皇太极,满清必然震动,到时候咱们带着贼酋的首级回到大明,诸位的成就都将彪炳史册!说句通俗的,都他娘的吃香的喝辣的,漂亮女人有的是!” “还是那句话,决死先登,冲锋陷阵,本将都会是第一个,要死就死在一起,要活咱弟兄们一起活着回去,怎么样,敢不敢干一票更大的?!” “杀了皇太极!回去做大官!” “将军,我们听你的!” “有将军和刘先生在,我们肯定死不了!” 本来这一众家将经过烧杀,兽性已然调动,再加上曹变蛟的“大饼攻势”一个个都粗着脖子开始吼叫,当然,这也和曹变蛟的个人魅力以及多年积威有关。 将军都不怕死,我们怕个球! 搏一搏,以后就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刘随云看着嗷嗷叫的一众家将也是点了点头,曹变蛟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一句话下去就能让这些家将勇气倍增! “既如此,安军,先让带着一部分弟兄全城围捕,把找到的鞑子全部集中起来,关到一处,省的他们到时候出来拖后腿。” “是!” “安义,待到安军等人回来,让弟兄们先好好睡一觉,起床之后按照我教授给你们的火器战阵好生操练,这是咱们能不能干掉皇太极那两千巴牙喇的关键!” “是!” “安民,把阿济格,济尔哈朗,还有这个本步泰和海兰珠,分别关押,别让他们跑了!” “是!” 曹安军,曹安义各自领命而去,就剩下曹安民来到床榻边挠了挠头,为难的扭头看着曹变蛟:“将军,这娘们儿看上去就出气儿多进气儿少的,末将怕乱动再把她弄死了。” 也是…… 海兰珠是皇太极的心头肉,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说不定还是自己等人的护身符,要是死了可就亏大了。 曹变蛟抿了抿嘴,也懒得问这宫里有没有太医了,这些太医都是旗人,留着金钱鼠尾,一路走来满地都是被这些家将斩杀的尸体,只怕全都被宰了,只能求助的看向刘随云。 刘随云摇头一笑:“还是我来吧……”说罢坐到床榻边,给海兰珠号起了脉,片刻后就皱了皱眉头:“病的可真是不轻。” “先生可能将她救好?” “先天体弱,后又逢其子殁去,导致多年郁气盘踞,神仙来了也难救……”刘随云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安民千总!” “先生有何吩咐?” “领一健马,将这海兰珠绑缚在马上,让健马狂奔,颠簸间说不得能将胸口郁气冲散。” 曹安民眼巴巴的看了一眼曹变蛟。 这办法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就听先生的吧,这女人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了。”曹变蛟挥了挥手,伴随着众人的退出,寝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一战吉凶未卜,到时还望先生能智计百出啊。” “将军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下一定使劲浑身解数,厮杀了近半夜,将军还是先行休息吧,皇太极等人还未来,此刻也无法定计,到时相机行事为好。”刘随云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 不是曹变蛟和刘随云不想商量,而是根本没法商量,他俩也不是傻子,现在派出一股伏兵在皇太极回銮的必经之路上不香? 那还真不香,眼下天都快大亮了,盛京周围的各处官道没一会儿就会有人活动,来此盛京行商,讨生活的人也会很快知晓盛京陷落,说不定现在就知道了,毕竟盛京城窜出的火光隔着好几里地都能看到,现在派军出去就是找死,所以只能相机行事。 当然了,曹变蛟若是知道现在的皇太极身边只有二三百大内侍卫跟随,他早就不顾一切的率军兜头干掉皇太极了…… 曹变蛟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还是因为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系统提示声导致的。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及麾下部队已彻底掌控满清都城:盛京,奖励宿主50000点讨夷值,并解锁相关权限,籍属满清之人,人心开始浮动。” 曹变蛟听到这个声音,一咕噜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心神立刻与系统交汇,查看起了兑换列表,上次阵斩多铎,系统就提示自己解锁了相关权限,可是后来生擒阿济格和济尔哈朗都没有提示,现在终于来了。 曹变蛟可是对每秒最高200发射速的蒙蒂尼机枪垂涎已久,虽然赶不上后世所谓的“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世人”那么恐怖,但是在这个时代出现也是绝对的大杀器! “还不行?!”曹变蛟看着火器兑换列表里,蒙蒂尼机枪那一栏依旧显示灰色,顿时有些无语,不过下一刻,曹变蛟余光一扫便是眼前一亮,紧接着,面前的桌子上就一阵雾蒙蒙的,跟着就出现了一把火铳。 “好东西!”曹变蛟赶忙抓起这杆火铳上下打量。 能不是好东西么?一把就要耗费1000点讨夷值! 这火铳比单发的鲁密铳短,大约一米五上下,最特别的就是铳脊上高高隆起的一个“药室”,这也是曹变蛟花“重金”兑换它的缘故。 是清朝火器大家戴梓发明的“连珠铳”,虽然连续射击28发弹丸的射速算不得真正的机关枪,却是近代机关枪的前身,比曹变蛟几日前兑换的“迅雷铳”要先进许多。 迅雷铳虽然也能连发,但是属于“排枪”,依旧逃脱不了射击一轮就要繁琐装填的问题,而且迅雷铳依然还是火绳枪,阴天下雨直接只能当斧子用…… 可是这把连珠铳则是正儿八经的“自来火枪”,铳脊上的药室可以容纳28发弹丸和相应火药,使用时扳动机杆,就可将弹丸,火药送入枪膛,随后扣动燧发枪机便可连续开火,直到弹丸与火药耗尽为止! “若是有几十杆连珠铳,配合鲁密铳和迅雷铳,再加上密集排射,那效果……” 想到这里,曹变蛟咬了咬牙,干脆的兑换了五十杆连珠铳,这几天攒的讨夷值一下子少了一大半,随即五十杆连珠铳出现在跟前,他喊了十几个家将,抱着这些连珠铳就向城西北的军营赶去…… 第十七章皇太极吐血了 西北方的军营虽然已烧成了白地,不过好在辽阔,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正好做练兵之用,曹变蛟带人驱马来到军营时,正看到曹安军带领着大批家将在训练火器战阵,震耳欲聋的火铳击发声和洪亮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将军!”正在角落里把玩一把崭新迅雷铳的曹安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曹变蛟,赶忙迎了上来,曹安军和曹安义闻声也凑了过来。 “弟兄们训练的如何?”曹变蛟问道。 “将军放心,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和前途,而且这些兔崽子也不想丢了曹家的人,一个比一个拼命。”曹安军掷地有声的说道。 “那就好。” “将军,您这手里端的是什么铳?没见过啊,哪里弄来的?”曹安民最喜欢火器,早就盯上了曹变蛟手里的连珠铳。 曹变蛟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没搭理曹安民这一茬,只说:“叫弟兄们都歇一歇,本将给你们看个好宝贝!” 曹安民也没在意,只当自家将军卖关子,赶忙招呼一众家将列队,紧接着,曹变蛟翻身下马来到最前方开始忙活起来。 “将军这干嘛呢?怎么不从前面装火药?” “说的是啊,而且那怎么一直往里面倒火药和铁弹?” “这不炸膛?” 一众家将看着曹变蛟的动作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现在明军的火器都是从前方装填弹药的前膛枪,对于从后部装填的自来火器根本没接触过。 “安民,找几个石块儿,我说扔,你就往天上抛!” “是!” 曹安民闻言赶忙捡了几个石块做好准备。 “扔!” 曹变蛟话音落下,曹安民猛地将手里的几个石块向天上抛去,几个石块分不同的方向抛飞,可是紧接着,所有人都懵圈了,只见曹变蛟举枪瞄准,不停扣动扳机。几个石块儿纷纷在空中接连碎裂! “好!将军好枪法!”一众家将纷纷轰然喝彩。 本来笑吟吟的曹变蛟闻言,脸一黑。 这帮家伙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好枪法,那怎么就没注意到这连珠铳是能不停连发的呢? “我让你们看我手里的铳,谁让你们看我的枪法了?!” 众人这才挠了挠头回过神来,曹安民最先惊呼:“刚才我丢出去五块石头,将军手里的铳居然两息之内连发五枪?!” 可是紧接着曹变蛟就继续向天扣动扳机,一连二十多声轰鸣,唬的所有人一愣一愣的。 这tm能连开二十多枪?! “宝贝啊!好宝贝啊!” “我说刚才将军怎么一个劲儿的往里面倒药呢。” “将军,这到底什么门道啊?” 曹变蛟端着连珠铳开始信口开河:“此铳名为连珠铳,乃是我大明工部最新研发的火器,后部装药,可连发28弹,本将也直讨得五十杆,马上大战将至,本将让你们开开眼,顺便熟悉一下,来,觉得自己火器用的好的,上来领一支。” 紧接着,五十个自负精通火器的家将就将五十杆连珠铳给分了,曹变蛟叮嘱道: “你五十人自成一队,暂名连珠铳队,逢大战时须立于火器战阵第一排,以挫鞑子铁骑声威,可晓得?!” “将军放心,定不辱命!”五十名连珠铳队家将纷纷应诺,随即开始熟悉手中连珠铳。 呼…… 曹变蛟松了口气,大张旗鼓的展示连珠铳,就是为了将这种大杀器公布,用以提振士气,如今开来,情况不错。 曹变蛟这边扭了个头就看到刘随云快步走了过来,正准备打招呼,就看到刘随云眼神示意了自己一下后招了招手。 “先生,什么事情弄得如此神秘?”曹变蛟不明就里的走了过去。 “将军一直熟睡,在下就没有打搅,有两件事,其一是那宸妃海兰珠挺过来了,咱们手里又多了一些筹码。” “这是好事啊。”曹变蛟笑了笑,对于这么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曹变蛟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不过现在兵凶战危没那个心思罢了。 “第二件事则兹事体大,在下没有声张……”刘随云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在侧,低声说道:“在下独自一人寻找到了鞑子皇宫的内库,其中有无数金银,东珠,古玩,字画,走兽之皮,多不胜数,粗略估计折成现银,恐有千万两之巨……” 伴随着刘随云的诉说,曹变蛟的脸色也凝重了下来:“除了先生,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将军放心,三位千总率领大部家将操演,其余家将则均在守卫城门和城中各处要道,并无人知晓。” “先生做得好,此事万万不可声张……”曹变蛟呼了口气。 曹变蛟知道,永远不要试探人性。 曹安民,曹安军,曹安义忠于自己,曹变蛟相信,可是那三千家将呢? 纵然世代在曹家效力,可是人性本贪,更何况是这些刀头舔血,随时可能战死沙场的兵将?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些金银财宝的存在,势必想要带在身上好回到大明花销,可是如此巨量的财宝,三千人根本就拿不走,就算拿得走,也会大大拖慢行军速度,被无数鞑子铁骑兜着屁股追杀。 更让曹变蛟担心的是,若是自己出面阻止,只怕到时候会引来反弹,一个不好要是哗变了,那可就没地方哭去了! “将军,为今之计,你我也只能诈做不知了,待到他日将军率军反攻回来时,再做计较了。” “也只好如此了……”曹变蛟叹了口气,自己回到大明再反攻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这种空守宝山而不能得的感觉实在是憋屈…… “对了,城楼上的弟兄们可发现皇太极回銮的踪迹?” “还没有。” 要问皇太极在哪里,却说这皇太极还真是心系海兰珠的安慰,在遏必隆,图赖,塔瞻和鳌拜一应两黄旗心腹的陪伴下,率领二三百大内侍卫疯狂赶路。 无奈皇太极身体虚弱,又肥胖异常,只能乘车,一路上都快颠腾散架了,一日一夜却也跑了近一半的路程,皇太极本想一鼓作气跑回盛京,可是身体实在不允许,只好就地歇马,可是茶还没喝一口,鳌拜就挑帘而入: “启禀皇上,有一镶蓝旗骑兵急求见驾,说有大事要报。” 镶蓝旗? 皇太极闻言,手里的茶杯差点儿打翻,郑亲王济尔哈朗就是镶蓝旗旗主,现在有一个镶蓝旗骑兵来报,还说有大事…… 莫非是海兰珠死了?! “你让他进来……让他进来……”皇太极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奴才参见皇上,奴才是郑亲王府亲兵,皇上,盛京失陷了!有大股明军于昨夜突然出现在城中烧杀抢掠,王爷率领五十亲兵杀入皇宫护卫皇后娘娘等人,但皇后娘娘心忧传国玉玺被明军得到,庄妃娘娘与王爷一同返回清宁宫寻找,生死不知……” 那镶蓝旗骑兵话音落下,整座汗帐落针可闻,气氛几乎凝滞。 皇太极的表情和脸色看上去都诡异无比,问出的话也似乎结着冰碴: “明军?哪里来的明军?还有……朕的宸妃呢?” 那镶蓝旗骑兵浑身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说道:“奴……奴才打从一开始就未曾见到宸妃娘娘,只和其余亲兵保护皇后和其他几位娘娘,阿哥,公主出了城,宸……宸妃娘娘只怕……” 皇太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黑下去,大叫了一声“海兰珠!”后便口吐鲜血,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第十八章皇太极的分析 遏必隆等人顿时大惊失色,皇太极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精气神已大不如前,前两日就昏倒了一次,这次怒火攻心之下,只怕身体更加虚弱,若是他此刻出事,满清的大好局势将就此葬送! 又是那个老太医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又是施针又是推拿,好歹将皇太极弄醒了过来。 “皇上,您感觉可好些了?”遏必隆赶忙出言关切道。 皇太极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皇太极能成为满清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任皇帝,在位期间将大权牢牢抓在手里,绝非寻俗之辈。 他知道,此时必须冷静,只有冷静才能解决问题,愤怒只能影响自己的判断。 “鳌拜,将那个镶蓝旗骑兵叫来,朕还要问话。” “皇上,您现在龙……”鳌拜的劝告还未说完,皇太极便微微一抬手:“卿不必担忧,朕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很快,那个镶蓝旗骑兵又被鳌拜带了进来。 “奴才参见皇上。” “朕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定斩不饶。” “嗻!”镶蓝旗骑兵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赶忙答道。 “朕且问你,那攻陷盛京的军队确系明军无疑?” “奴才确信,护卫皇后娘娘等人离去时,奴才远远地看了一眼,他们都身穿明军军服,且嘴里喊的汉语都很流利。” 皇太极微微点了点头:“好,朕再问你,盛京城高,坚不可摧,尚有三顺王进献红夷大炮一十六樽,兼有两黄旗近两千子弟,明军莫非有数万人强攻盛京?” “奴……奴才也不知道明军有……有多少人马,但是在城中大乱之前,奴才没有接到城守士兵的任何示警,也未见到两黄旗的两千子弟,但是城中西北方军营大火漫天,恐怕……” “不必恐怕,朕了解自己的儿子,常舒这孩子忠勇,盛京大乱他必不可能丢下自己的额娘逃走……”想到这里,皇太极捏了捏拳头,强令自己定下心神: “皇后等人何在?” “回皇上,皇后等人被其余亲兵护送着北上前往草原避难。” 紧接着,汗帐内迎来了死一般的沉默,皇太极用食指不停地磨砂着扳指,似乎有什么问题想不通,片刻后,他微微一动: “最后一个问题,英亲王何时出的盛京?身边护卫几何?” 英亲王? 不光是这个镶蓝旗骑兵,包括遏必隆,鳌拜等人都被皇太极跳跃般的问题给问懵了,不过那镶蓝旗骑兵老实的回答道: “英亲王是在三日前正午起行,身边护卫有镶白旗精锐三百人。” “好了,这一路你也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皇太极疲惫的摆了摆手,对着汗帐内剩余的人说道:“朕大概已经猜出这股明军的来路了。” “哦?请皇上示下!”众人纷纷精神一震,正所谓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而且他们对于皇太极的智慧都非常有信心。 “就是从松山前线而来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眼中都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遏必隆脱口而出说道:“皇上,这不太可能吧,此刻松山前线有我大清铁骑十余万,密不透风,路上更有无数探马,这股明军不可能钻的过来,也许……是从海上,说不得是南明早就派出的一支奇兵?” 对于遏必隆的质疑,皇太极理解的点了点头: “卿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可是你要知道,先不谈南明海上武备松弛,单说朕在沿海上下修筑的百十座烽火台就不可能漏掉这股明军,而且……”皇太极磨砂了一下扳指道: “卿等还要知道,这股明军没有惊动盛京内的夜巡士卒,这就说明了这股明军是突然发难的,所以朕认为,他们是赚开了盛京的城门,朕才会问那镶蓝旗骑兵英亲王的出行时间和身边护卫的数量,英亲王恐怕已然不测……” “皇上所言极是!”遏必隆等人对于皇太极的分析越听越是那么回事儿。 “所以,若要绕过松山前线至此的我军哨骑,还要全歼英亲王及其三百护卫且无人生还报信,明军起码需要十倍之数且都是精兵,人数绝不会超过三五千,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卿等可还记得几日前深夜,明军营盘忽然大乱?”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就是那次大乱,让满清铁骑占尽了便宜,衔尾追杀之下,逃跑的明军死伤惨重,十去七八。 “这股明军恐怕就是在那时向盛京进发的,只是……此人是谁呢?!”皇太极说到最后,双眼变得锐利好似鹰隼。 这股明军的主将太可怕了! 眼见事不可为,竟好似疯子一般的率领小股明军奔袭近千里,奇袭盛京,且一举建功,其人用兵之勇,之狠,之奇,之果敢,是除了袁崇焕之外,第二个让皇太极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的人! 必须斩杀此人,否则对我大清将后患无穷,这是个比袁崇焕还要狠的人! “启禀皇上,末将有一猜测。” “卿且说来。”皇太极对着忽然出言的鳌拜抬了抬手。 “皇上,末将素闻南明有一骁将名为曹变蛟,此人每战必先登,是南明中少见的敢和我满清铁骑正面交锋的将领,虽然末将并未见过他,但是兵围松山城后,末将曾率军攻城,本想与他一较高下,可是就算在松山城防危急时刻,也不曾见到此人身影,所以末将有此一猜!” 皇太极磨砂扳指的速度越来越快,心里已然认同了鳌拜的说法,曹变蛟这个南名将领他也听说过,而且联系到阵斩多铎后,自己急调阿济格赶来前线提振镶白旗士气,再到后来的一系列事情,联想下来,让皇太极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这个曹变蛟心思竟如此深沉,在松山大战还未全面爆发前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条环环相扣的奇袭之计?! 此时若是曹变蛟知道了皇太极心中所想,一定会在心里大呼“好家伙”,这皇太极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当然,除了把阵斩多铎联想进来之外,其余的猜测都可以说非常准确! 而这个猜想这也更坚定了皇太极要斩杀曹变蛟的决心。 遏必隆思虑片刻后建议道:“皇上,既然这股明军人数不多且是孤军,臣建议着人火速前往松山前线,抽调一旗精锐前来围剿!” 第十九章随云定计 “遏必隆大人所言有理,但是奴才以为,松山大营距离盛京近七百里,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放跑了这一股明军,就大事不妙了,故而臣愿火速前往满珠习礼郡王处,他的汗帐离盛京很近,部下又多骁勇,可堪一战。”站在一旁的塔瞻建议道。 皇太极欣赏的看了一眼塔瞻,塔瞻虽然年轻可是虑事周详,可堪大用。 “好,有卿等为朕分忧,定能将这股明军尽数斩杀于盛京!着人速去松山前线,调代善率正红旗火速回京,另外,前往松山调兵之人定要严守秘密,切不可透露半点盛京失陷的风声,以免动摇军心!”皇太极大手一挥,众人开始各自行动起来。 ———— 一日又过,清晨 曹变蛟和刘随云二人正在军营中查验各部家将的操演情况,结果令他十分满意,不论是火器接力排射亦或是那五十名连珠铳手,都已经彻底掌握相关精髓,整体战斗力数倍增长! “将军,先生,南城门家将报告发现鞑子骑兵!”曹安军驱马快速赶来。 话音落下,刚才还有些吵嚷的军营为止一静,可紧接着,近三千家将身上突然冒出熊熊战意! 曹变蛟与刘随云相视一笑,两日修整与训练,已让这些家将军心大定。 “先生,随本将上城一观?” “将军请。” 曹变蛟和刘随云带着十几个家将称马来到南城门,顺着坡道一路登上城墙,此刻已是天光大亮,曹变蛟和刘随云二人向外望去,果然看到远处尘土飞扬,距城墙四五里处,正有一支鞑子铁骑在左右游弋! “大约六千骑,不是八旗骑兵,也不是皇太极的巴牙喇……”曹变蛟目力通神,细细辨认后肯定道,又皱了皱眉:“倒好像是蒙古人。” 这说不通啊…… 刘随云却双手叠放在一起思忖片刻,微微一笑: “将军,在下已有猜测,皇太极接到海兰珠病笃消息,必星夜赶来,但松山大战只怕也是如火如荼,皇太极定是只带了几百侍卫急进,半路得知盛京被破,情急之下抽调了不知何处的蒙古骑兵赶来助战,不过想必此刻正有一旗鞑子劲旅在向此处进发,我等当宜早定计。” “请先生放手施为!。”曹变蛟老实不客气的说道,正所谓术业有专攻嘛。 刘随云淡淡一笑,扭头问道:“安军千总,除了这股鞑子,其余三门可有敌情?” “成军的只南门而已,其余三门皆是小股哨骑,充其量不过三五十人。”曹安军如实回答道。 刘随云喃喃道:“看来皇太极是想将我等生生困在此处,等候其大军到来,我等现在但有突围之举,必引来这六千鞑子铁骑的衔尾追杀。” 曹安军拍了拍胸脯,自信的说道:“先生,不必忧心,弟兄们现在神完气足,火器完备,不如就此出去与这群鞑子野战一番,将军率精锐凿穿敌阵,生擒了那皇太极!” “安军千总所言,也算一条,且说不得能一举建功,不过在下想来,这三千家将都是将军的生死弟兄,折了任何一个,将军心中都会心痛,且我等又无后援,不宜如此大张旗鼓。” “那先生的意思是?” 刘随云的双眼随着城外那股游弋的骑兵缓缓移动,幽幽的说道:“欲擒猛兽,必先去其爪牙,且听在下安排,将这六千鞑子骑兵分而化之,也能让我等伤亡降到最低。” 刘随云的这些话算是说到曹变蛟的心里去了,不管是这具身体本来的灵魂缘故,还是这段时间的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曹变蛟都对着三千家将产生了浓厚的情感,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把他们都带回大明的土地上! “安军千总!”刘随云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末将在!” 刘随云随即指了指身旁的一樽红夷大炮:“城楼四方安有十六樽红夷大炮,你须着人前往城中武库,挑拣出其中开花之弹,几枚为一组,将火绳延长后拧于一处,再选五百匹健马并扎五百具草人皆披我明军军服,一马背上驮负一草人一组开花之弹,待天黑后,率人带领马队自西门出城,不可举火,切记,遇敌不可接战,引燃火绳后快速退回城中,当无危险。” 曹安军一开始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紧跟着就双掌猛地合击:“先生好毒啊!”说完之后,发现曹变蛟脸色不善,吓得缩了缩脑袋。 刘随云则翻了个白眼:“如此行事,鞑子必以为我等要分兵突围,你率军后退之举则令鞑子以为你等恐惧追杀而欲回城,则鞑子必会追杀那五百草人,那五百健马无人催赶速度放缓,鞑子追上之时,火绳燃尽……” “接着便是被上千开花之弹席卷,成为碎尸!”曹变蛟接口道。 “不错!”刘随云双眼一厉:“如此,当可将这六千鞑子骑兵削去三成。” “好!先生弹指间便兵不血刃,灭去了这千余鞑子,那其余鞑子当如何应对?”曹变蛟追问道。 刘随云瞅了一眼曹变蛟身边的火红战马说道:“若要再将鞑子引走一部,则需要借将军胯下神驹一用。” “哦?这是为何?” “在下这一路走来发现,应当是将军胯下神驹入阵已久,已然通了几分灵秀,可统御万马,若是有它在前带领,不需人力催赶,亦可率领马队全力奔跑。” 刘随云继续说道:“这一计须与刚才一计同时进行,方能迷惑鞑子耳目,城中有鞑子豢养健马数千,尽数牵来,其上再行绑缚千余草人,并不举火,也披上我明军军服,入夜后于东门赶出,此队声势浩大,鞑子必认为是我军主力突围,定会全力追赶,有将军神驹带头,马速不堕,当可将追击的鞑子骑兵带出极远的距离,如此,就又将那剩余鞑子分化了一部分。” 好计啊! 且是同时进行,让人难分真假,两计之中,这战马上虽然绑缚的都是草人,可是都身披明军军服又无火把,加之有夜色掩护,按照刘随云这般安排,这六千鞑子骑兵恐怕能去掉七八成! “就是苦了你了……”曹变蛟有些心疼的拍了拍身旁火红战马修长的马颈,这是一匹火龙驹,还是当年自己的叔父曹文诏千挑万选而出的,与自己朝夕相处,往返杀敌数年,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 “也罢……”曹变蛟抿了抿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随即看向刘随云:“这两计成行后,接下来则本将率领精锐,结成火器战阵自南门而出,与剩余鞑子骑兵正面交战一番,而后顺势斩杀皇太极,对否?” 刘随云含笑点头:“将军知兵,正是如此!三路出击,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定让那些鞑子首尾不能相顾。” “好!安军,去通知安民和安义,依计行事!” “末将领命!”曹安军一拱手,翻身上马顺着坡道向城内奔去。 曹变蛟则看着城外依旧游弋的六千鞑子骑兵,咧嘴一笑: “皇太极,咱们这就开始了!” 第二十章好戏开始了! “轰隆隆!轰隆隆!” 官道上,正有一队二百余人的骑队快速奔驰,向东北方急进,骑队众星拱月一般护卫着一辆明黄色的车架。 皇太极自昨夜以来,不顾身体安危,星夜兼程,距离盛京已不足百里。 官道前方远远迎面冲来两骑,其中一骑直奔皇太极车架而来,正是图赖:“皇上!启禀皇上!塔瞻亲兵已传回消息,满珠习礼郡王已在两个时辰前率领六千骁骑到达盛京城外。” “很快……满珠习礼对朕果然忠心耿耿……”皇太极脸色有些苍白,可是眼中喜色一闪而逝:“盛京城中的明军可有何异动?” “满珠习礼郡王传回的消息说,明军已发现他们,但是并无异动,想来是打算趁夜突围了,六千骁骑已然在城南驻扎,盛京其余三门也各自派了哨骑,明军绝无可能在不惊动我军的情况下离开盛京!” “好,很好……”皇太极松了口气,他就怕自己行动缓慢让这股明军逃跑了。 “皇上……”一直跟随在车架旁的遏必隆建议道:“用兵帷幄有满珠习礼郡王,奋勇当先有猛将鳌拜,六千骁骑在侧,纵然这股明军主将是南明骁将曹变蛟,想来也定是无虞,皇上啊,您歇歇吧!”遏必隆说着话,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卿之忠心,朕已明了,可是朕歇不得,昨夜朕已然决定,必须将这曹变蛟斩杀于此,这人的厉害卿应该也十分清楚了,朕担心满珠习礼不是他的对手。”皇太极语气坚决地说道。 “皇上一心为社稷,上天必定垂怜,我大清必盛!” 时间在推移,路途在缩短,天色昏暗时,皇太极一行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 盛京城南,清军营地 闻听皇太极御驾亲至,满珠习礼等人赶忙出营十余里,跪倒在路边高声呼道: “臣满珠习礼(奴才塔瞻,末将鳌拜)!叩见皇上!” “平……平身……”皇太极从来都没有感觉自己这么虚弱过,强撑着精神抬了抬手,随即车架便进入了大营中,皇太极连喘口气的功夫豆没有,连忙升帐议事。 “满珠习礼,此役结束,朕将用亲王之位回报你的忠勇。”皇太极坐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臣敢不肝脑涂地,以报皇上隆恩!”满珠习礼赶忙跪地谢恩。 “起来,起来……”皇太极抬了抬手,眼神开始变得古井无波:“这一日过去了,可见到明军有所行动?” “并无异动,皇上放心,不过此时夜色已浓,这股明军恐怕随时突围,臣已加派人手,四门举火。”满珠习礼恭谨的回答道。 “好好好。”皇太极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就算是自己在这里,也不会比满珠习礼安排的更好了。 ———— 彼时彼刻,盛京城东西两处城门下也是人影憧憧。 西门处,曹安军率领着二百家将,一人身旁还跟着一到两匹健马,马鞍上都端坐着一个身披明军军服的草人,还戴着头盔,黑灯瞎火的猛地一看还真看不出什么破绽,而马娜的内侧都各自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一截火绳露在外面…… “千总,时候差不多了。” 听到身边家将的提醒,曹安军左右环顾了一圈喝道:“一会儿冲出去以后,看到鞑子追来,立马点着火绳给我往回跑,不用顾及队形,越乱越好,明白吗?!” “明白!”二百家将轰然应诺。 “出发!”曹安军双腿控马,左右手一边一拽缰绳,一人三骑当先而出! 另一边的东门处,盛京城本就不算宽阔的大道上挤满了战马,其上也驮负着如出一辙的草人。 “记住,一会儿要一直往前跑,不停的跑,别停下,知道吗?”曹变蛟抱着火龙驹的脑袋,在它耳边轻轻叮嘱。 火龙驹似是听懂了一般的晃了晃大脑袋,打了个响鼻。 曹变蛟不忍心再看火龙驹的大眼睛,猛地一抽马股。 “唏律律!”火龙驹微微吃痛,顿时嘶鸣一声,四蹄翻飞化为一道火红闪电,当先而出! 紧跟着,火龙驹身后数千健马齐齐嘶鸣一声紧随而去,一时间马蹄声好似排山倒海一般! “将军,别伤感了,咱们还是去南门准备一下吧。”刘随云知道曹变蛟心里不好受,在一旁轻声说道。 “先生说的是,一会儿可还有硬仗要打。”曹变蛟收拾了一下心神,沿途将早已准备完毕的两千余家将全部带到了南门。 此时,几个家将各自举着一个火把,脸上满满的为难之色,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对曹变蛟说:“将军,真炸吗?那可是宝贝啊!真正的宝贝啊!” “废话!本将比你还心疼,可是这玩意儿比驮碑的青石老鳖还沉!别磨叽了,赶紧给我滚上去!”曹变蛟也是一脸肉疼的吼了一句,几个家将不情不愿的顺着坡道上了城楼。 他们要炸的就是在南门的四樽红夷大炮,而另外三门上也是同样景象。 但凡有一点点办法,曹变蛟都想把这十六樽红夷大炮全部运走,这东西可谓是现在的大明最强的火器了,可是这些红夷大炮动辄就好几千斤,三四匹马拉不动! 而且虽然刘随云两条计策虽好,可是自己要是真的要突围而出,绝不可能把红夷大炮这种大杀器还留在这里,皇太极也能想得到这一点,所以,这边红夷大炮一毁,皇太极必然上钩! ———— 盛京城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满清大营这边。 一直在营门外盯梢的鳌拜看到盛京城东,西两门突然同时尘土飞扬,马蹄声大作,精神一震,而紧接着两拨哨骑几乎同时从东西两面赶来,各自陈说,鳌拜眼神锐利的一一记下后,大步向汗帐而去。 “皇上,明军出城了!” “嗯?!”皇太极眼神一凝,磨砂着拇指上的扳指问道:“哪个方位?” “东西两门皆有动作!” “分兵突围?”皇太极微微一愣:“各自人数几何?可举火?” “西门明军约五六百骑,并未举火,东门人数极多,约有两千骑,也未举火。” “都未举火?”皇太极磨砂扳指的手忽然顿住,这倒是让他有些麻爪了,东西同时突围,且都未举火,表面上看绝对是要突围,而且人数也对应的上,但也很有可能都是疑兵之计,可是皇太极不敢赌。 不管是两路都是假的,还是都是真的亦或者一真一假。 先不说自己下定决心要在这里斩杀曹变蛟,以防他成为大清祸患,单说可能还在明军手中的宸妃海兰珠,皇太极就不可能不去都拦下来! 而且正巧,忽然盛京城中传来了一连串的轰然巨响,伴随而来的还有金铁堕地声,只听那闷响,分量绝对不轻! 皇太极闻听此声,脸上也划过一丝肉疼神色,不过眼神却笃定了许多,这是红夷大炮被毁,明军真的突围了! 汗帐内其余人等也明白了此中关节,纷纷挺胸抬头,等候皇太极下令。 “塔瞻!”皇太极断喝一声。 “奴才在!” “着你领一千五百骑,直向盛京西门追击那五六百骑明军,切记,此时夜色已浓,虽三倍于敌也要小心行事!” “嗻!”塔瞻领命后,风一般的转身冲出了汗帐。 “鳌拜!” “末将在!”鳌拜猛地出班回应。 “朕身边如今兵力不多,只能着你领三千骑,可敢追击另一股大批明军?!” “敢战!” “好!不愧是我镶黄旗第一猛将!鳌拜,这一路明军说不得便是这股奇袭盛京的大部精锐,甚至可能那南明骁将曹变蛟也在其中,宸……宸妃说不得也在其中,若无绝对把握,切莫让这股明军狗急跳墙,只从后面紧紧跟住,留下记号,等正红旗大军支援即可!”皇太极沉声叮嘱道。 “末将领命!” 盛京城楼上,炸毁红夷大炮的硝烟还未散。 曹变蛟矮着身子,透过有些残破的女墙看到清军大营突然洞开,两股骑军分别向东西方狂飙而去时,咧嘴一笑: “好戏开始了!” 第二十一章一触即发! 曹安军双腿控马,左右手各牵一根缰绳打头而行,出了西门后,始终处在最前端,跑得并不快,压住了整个儿骑阵的速度,他还生怕自己这边跑得太快,那些鞑子骑兵追不上自己…… 可是越过护城河后没跑出去二三里,斜刺里就响起了一连串由远及近的雄浑马蹄声! 曹安军都不用回头看,跟屁股着火了一样,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吃痛,向前狂奔起来,身后的二百家将也是开始提速。 “晚了!”后面率军的塔瞻残忍一笑,一千五百鞑子骑兵衔尾狂追。 曹安军眼看着差不多了,酝酿了一下感情后猛地嚎了起来:“鞑子来啦!鞑子来啦!快跑啊!!!”这声嚎就算在暴烈地马蹄声中也传出好远,听得身后追杀的塔瞻都是一阵哆嗦,就好似是那和自己老娘走丢了的小孩儿嚎的似的,瘆人的不行…… 随着曹安军这一声喊,二百家将也有样学样的一边嚎,一边挤眉弄眼的点着了旁边马匹上的火绳,然后乱糟糟的脱离骑阵,向一边儿跑去。 突然分出的两支队伍让塔瞻一愣,不过人数比例很悬殊,一边儿大概两百骑,乱哄哄的兜头绕圈儿又向盛京跑去,另一边儿大概五百骑,依旧整齐的向前发足狂奔。 “别管那些逃跑的南明蛮子,他们回盛京是死路一条!”塔瞻喝了一声,又是一夹马腹。 几息功夫后,前面没有人力驱策的五百匹健马速度开始放缓,塔瞻不察,眼中凶狠之色一闪而逝,手上马刀已然对着一个“明军”的后心刺去…… 不对! 没有惨叫,没有利刃入肉的快感,更没有血! 而转瞬之间,塔瞻身后的一千五百骑兵也虎吼着杀了过来,瞬间就冲散了“明军”骑阵。 “咦?!” “这是草人!” “不对劲!” 发觉不对的鞑子骑兵也下意识的喊道。 “快散开!”塔瞻双眼瞳孔缩成了针尖,猛地吼了一句,他分明看到身前一匹战马的马鞍内侧随风飘落一块包袱皮,露出了其中绑缚在一起的“开花弹”,而火绳已经燃烧殆尽…… “轰!轰!轰!”下一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疯狂响起,三五个绑缚在一起的开花弹同时爆炸! 火光并不猛烈,可是效果却异常惊人! “嗖嗖嗖嗖嗖!”数千颗开花弹爆炸开来的破碎弹片,弹心中的铁珠在强劲动能的加持下,直接刮起了一阵恐怖的“金属风暴”! 这一千五百骑几乎全军覆没,而率队的塔瞻离的最近,连人带马被这股“金属风暴”直接千刀万剐,成了碎末…… “打雷了?”清军大营的汗帐内,闭目养神的皇太极忽然睁开眼睛,疑惑地问道。 遏必隆奇怪的说道:“皇上,今夜天朗气清,并无乌云啊。” “声音是从西边传过来的,莫非是塔瞻那边出了意外?来人,去盛京城西打探!”皇太极大喝道。 不多时,打探的哨骑回到汗帐,只是好似撞了鬼一样,脸色苍白如雪,跪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这让坐在一旁的满珠习礼大感脸上无光,这人自己认识,是自己的亲兵之一。 “铎勒贡!你是大清的勇士,也是我莽古斯部落的勇士,什么事情把你这草原汉子吓成这样?!竟敢御前失仪?” 可是满珠习礼刚刚呵斥后,更“御前失仪”的还在后面,这个叫铎勒贡的蒙古大汉直接“呕”的一声哕了出来…… 皇太极微微一皱眉,抬手制止了要起身请罪的满珠习礼,盯着铎勒贡说道: “铎勒贡,你看到了什么,都告诉朕。” 哕痛快了的铎勒贡这才回过神,对着皇太极就是一顿磕头:“皇……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朕让你讲你都看到了什么!” “是……是,我……我看到,满地都是碎尸,全……全都是血泥,恩赫金只剩下半截身子了……”铎勒贡明显被刚才看到的地狱般的场景给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就没有一个喘气儿的?” 看到铎勒贡木然的摇了摇头,满珠习礼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一千五百骑!一千五百个莽古斯精锐骁骑! 全没了?! “满珠习礼,朕对不住你,这一千五百个儿郎的性命,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皇太极也是脸色阴沉的说道。 “不不不!”满珠习礼赶忙起身表忠心:“皇上您言重了,您言重了,臣一身荣华皆是您赐予的!” “皇上,塔瞻这一路出了事……那鳌拜那一路会不会也?”遏必隆忽然插口说道。 你会不会说话?! 听到遏必隆的话,满珠习礼都觉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差点儿瘫倒在地。 “不会。”皇太极摇了摇头:“能炸的这么厉害,应该是开花弹的缘故,此物不易制造,盛京武库里只有一千多枚,断不会有第二次了……”皇太极说到这里,撑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汗帐门口,遥望东方:“但愿鳌拜能带回好消息……” 彼时彼刻的鳌拜心里揣着皇太极小心行事的叮嘱,带着两千五百骑正在衔尾直追,也不上前接战,而前面带着几千匹健马疯跑的火龙驹才不管别的,这段时间它已经很久没有肆意驰骋过了,这下是彻底撒了欢儿,而那几千匹健马有它的带领,也是马速不堕。 要是鳌拜脑子不开窍的话,追到天亮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只怕已经跑出去二三百里了…… ———— 盛京城,南门城下 “将军,幸不辱命!”曹安军风尘仆仆的带着二百家将赶了回来。 “没看出来,你小子声儿挺大啊!”曹变蛟听出曹安军的嗓子有些沙哑,打趣的说道,环伺在周围的家将也是一阵哄笑,刚才曹安军的那一嗓子顺风吹了好几里地。 “嘿嘿,将军,是刘先生吩咐的,要喊的吓人一点儿。”曹安军憨笑着挠了挠自己的大脑袋。 “得了,别笑了,先生的两道计谋看来都已奏效,接下来咱们就要去干掉皇太极了!本将问你,可还能再战一场?!”曹变蛟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能战!”曹安军他身旁的二百家将纷纷吼道。 “好!”曹变蛟看着一众家将灼热的眼神,扭头翻身上马,拿起丈二长枪,大吼一声:“众将听令!” “末将在!” “打开城门!随——我——出——战!” “吱~呀~!”盛京城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三千家将在曹变蛟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咚!咚!咚!”随军鼓手兴奋地敲击起了行军大鼓,激越而雄浑的鼓声响彻天地,点燃了三千家将的热血,也惊动了清军大营中剩下的所有人。 正在汗帐中好生安慰满珠习礼的皇太极第一个站起身: “还有明军?!” “报!启禀皇上!盛京南城门大开,明军明火执仗,结阵而出,人数不下三千……”一个哨骑来到汗帐中慌忙禀报。 上当了…… 皇太极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片刻后语调不见起伏的问道:“向何处而去,东,还是西?” 那哨骑抿了抿嘴:“向……向大营奔来,似要搦战。” 搦战?! 皇太极闻言猛地双眼睁开,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他们好大的胆!来人,调集人马,随朕出战!” “皇上!皇上!您乃是天子,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刻不宜意气用事,当先行退避,待大军到后再做计较啊!”遏必隆猛地扑倒在皇太极脚边。 “退避?!”皇太极闻言,更是勃然大怒,瞪视着遏必隆喝道:“这里就是盛京!就是我大清的国都!是朕的家!朕还要退到哪里去?!朕的一个弟弟被杀了!两个弟弟失踪了!儿子被杀了!女人被俘了!还有塔瞻!朕答应杨古利会保护好他,他也被炸死了!” 皇太极越说越激动,脸色涨红:“朕是大清皇帝,不是缩头乌龟!朕若一退再退,丢的是先汗的脸!丢的是我女真人的脸!遏必隆,你是我大清开国五英,额亦都的儿子!身上流的是钮祜禄的血!你现在应该随朕灭了这群南明蛮子,而不是让朕灰溜溜的逃跑!” 不论是汗帐内还是汗帐外,所有听到皇太极这番慷慨激昂之语的,无分满蒙,皆是神情巨震,骤逢大变有些低落的士气陡然拔高! 第二十二章煌煌军威,今日重铸!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奴才愿随皇上死战!全歼这群南明蛮子!报仇雪恨!”尤其是遏必隆,眼中流出热泪,激动地抽出腰间马刀吼道。 “为豫郡王报仇!” “为常舒贝勒报仇!” “救出宸妃娘娘!” 清军大营紧跟着响起一连串的呼喊。 也不知是皇太极真情流露亦或者为稳定军心,可是清军大营中剩下的不到两千骑的士气均被调动了起来,皇太极身为严格意义的满清第一任皇帝,自有其人格魅力所在。 “我大清铁骑,天下无敌,论正面交锋,就算这股南明蛮子的主将是曹变蛟也不行!他们不抓紧亡命,反而敢往朕的大营而来,就是找死!”皇太极眼神越发锐利: “满珠习礼!” “臣在!” “朕命你为先锋,率骁骑八百直冲明军!” “嗻!” “遏必隆!” “奴才在!” “朕命你率骁骑四百,待接战时绕至明军侧翼,袭其后方!” “嗻!” “朕自领四百骑并二百大内侍卫为中军,为尔等掠阵,务必彻底消灭这股明军,抓住曹变蛟,朕要将他凌迟,人头高挂盛京城楼!”皇太极喝罢,肥壮的身躯虎步而出,有些费力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打马向营外而出。 另一边,曹变蛟带着三千家将向清军大营稳步推进,约离着二里地时,远远地就看到清军大营营门大开,近两千骑兵冲将出来,军容不堕且飞快的整肃队形,与明军遥遥对峙。 此时,系统声音忽然在曹变蛟脑海响起。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触发遭遇战!” “叮咚!系统检测本战场中存在满清皇帝,若宿主或麾下部队将其击杀、击残、擒获,均可获得相应讨夷值,并解锁相关权限及特殊奖励。” “有胆色!”虽然对于鞑子恨之入骨,不过曹变蛟还是不得不赞叹了一声,他目力通神,一眼就看到身处鞑子骑兵环伺中,那一抹明黄色的肥壮身影…… 皇太极! 按理说此时在刘随云用计之下,六千鞑子骑兵已去七八,剩下不足两千,皇太极最理智的做法就是逃跑,可现在居然大张旗鼓的出营接站,确实让曹变蛟有些意外。 曹变蛟在打量皇太极,皇太极反之亦然,他双目满含怒火的看着明军阵中最前方那一人,那人胯下健马,身穿金漆山文甲,明亮的护心镜在火把光芒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头顶镌刻“真武大帝”与“刘甲神”的大帽,红色盔缨直刺苍穹! 双方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曹变蛟懒得废话,皇太极也无心多言。 “曹安民,曹安军,率军列阵!”曹变蛟一声令下,曹安民和曹安军二人率领各自身后的一千家将齐齐下马,开始按照各自的百总所在整齐列队,那五十连珠铳队则混入了第一百总的队列中,交错站立。 而曹安义则率领剩余一千家将骑在马上环伺在刘随云身边,作为机动力量和后备军。 “这些南明蛮子要干什么?”不光是皇太极大为疑惑,其余清军也有些懵,往日与明军接战,明军多是结成密集战阵,长枪手顶在前方,其后则是火铳手,弓弩手,或者干脆就是全军缩在坚固的战车阵中。 可是这股明军将自己暴露在没有任何遮挡的平地上,什么意思? 靠他们背上的火器吗? 确实,火器是强,可是在和大明战争的几十年里,所有清军都形成了固有思维,只要我的冲锋速度够快,这些南明蛮子手里的火器只能放一次,然后就变成了烧火棍! 而曹变蛟很快就给了他们答案。 只见曹变蛟也翻身下马,手持着自己标志性的丈二长枪越过队列,直接背身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噗!”曹变蛟一把将丈二长枪扎在地上,手指着对面的鞑子骑阵说道: “弟兄们,本将曾说过,此来奇袭盛京九死一生,不论面对何种险境,本将都将带头冲锋,决死先登,此战,也不例外,日后的一千场,一万场,也不例外!” “今天,本将就站在这里,胜而进,本将第一个进!败而死,本将第一个死!” 伴随着曹变蛟的话音落下,两军阵中落针可闻,只有风吹动着军旗猎猎作响。 “吼!杀!吼!杀!吼!杀!” 可是紧随而起的就是明军冲霄而起的火热战意和阵阵杀气凛凛的吼声,就连一向低眉浅笑,面如平湖的刘随云也涨红着脸吼了起来! 大明军队数十年对阵满清鞑子,鲜有胜绩,凡是明军皆谈“虏”色变,而刘随云却看到也明白,更肯定,大明丧失了几十年的煌煌军威,将在今日重铸! 对面的鞑子战马面对如此声威,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鞑子看着曹变蛟的眼神也变了。 满清自诩以武立国,对于英雄是一样的敬重。 “曹变蛟!”皇太极忽然大喝一声:“你虽有滔天大罪,但朕以大清皇帝之名担保,今日战罢,定将你以国公之礼厚葬,送回大明国土!”紧接着,皇太极猛地一挥手,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响彻天地。 “呜~呜~!” 满珠习礼大喝一声:“大清的勇士们!莽古斯部落的儿郎们!杀!” 最前面的八百鞑子骑兵闻声而动,整齐划一的轻夹马腹,胯下战马开始一颠一颠的小跑起来,而后开始加速,几息之间,已然蹄声如雷,排山倒海一般的向明军战阵冲去! 没有直面过成群骑兵向自己冲锋而来的人,是很难想象那种窒息感的,那高头大马全力奔袭,马上骑士手中雪亮锋锐的兵器和眼中残忍的嗜血之意,都会让人头晕目眩,不由自主的心生胆怯。 可是皇太极发现,曹变蛟手下的这三千兵,没有怯懦,没有恐慌,没有左顾右盼,甚至都没有动上一下! 原因都是因为站在最前面的曹变蛟,他好似化作了一尊铜浇铁铸的雕像,不论面对的是****还是长枪箭镞都视若罔闻! “第一百总!控!” 听到曹变蛟的号令,站在第一排的家将条件反射般的将背上火铳甩到身前,端到眼前,冷静的向前瞄准。 鞑子的八百铁骑的马速越来越快,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嗖嗖嗖!”鞑子骑兵有臂力过人,善使弓箭者,已然张弓斜指天空,搭箭吊射起来。 “哼……” “呃……” 紧接着,三千家将的队列中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当场被射穿头颅自不必说,可受伤者也只是倒地闷哼,并未大喊。 二百步! 一百八十步! 一百五十步! 鞑子骑兵越来越近,第一排的家将甚至都能看清楚对面鞑子眼中的疯狂杀意时,曹变蛟大吼一声: “第一百总……” “疾!” 第二十三章生擒贼酋! “轰!轰!轰!” 伴随着第一排家将同时扣下手中扳机,崭新的鲁密铳,迅雷铳,连珠铳同时咆哮,硝烟,火光,爆鸣声骤然响起,一排夺命的铅丸狠狠灌入对面满清骑兵的身体,将第一排满清骑兵纷纷掀倒在地! “唏律律!” “啊!” 战马的悲鸣,人的惨嚎声顿时响起。 可是那些没有被射倒的蒙古骑兵展现出了惊人的控马之术,胯下战马在间不容发之际纷纷小跳而起,越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冲锋,而同伴的死亡也没有让他们产生犹豫,相反,眼中残忍杀意却愈发炽热,他们心中坚信,只要挺过这一枪,接下来,面前这些没有铁甲防护的明军就会变成自己砧板上的肉! 可是紧接着,他们就发觉不对劲儿了。 枪声怎么还不停?! 却见到明军阵列的第一排确实有近百人飞速从阵列缝隙处后退,第二排明军则飞速补上,可是第一排剩下的五十明军却依旧疯狂的在扣动扳机,连珠般密集的铅丸飞速打出! “第二百总,控!” “第二百总,疾!” “第三百总,控!” “第三百总,疾!” 在曹变蛟声嘶力竭的号令下,爆鸣声没有一刻止歇,他在让这些家将操演火器战阵的时候,就按照比例分别安插了不同的火器,鲁密铳精准,远射,穿透力强,迅雷铳射速快,射程近,威力猛且可做短斧护身,而与之相反,倒了血霉的就是这些不知根底的蒙古骑兵。 短短一百多步的距离,几息的功夫,八百蒙古骑兵在密集如蝗的金属风暴下倒毙一地,满珠习礼也未能幸免,被打成了筛子,倒在地上只剩下了半口气。 而在后方压阵的刘随云忽然说道: “安军千总,率军堵住从侧翼而来的鞑子!” 曹安军扭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有一支四五百人的鞑子骑兵已经绕到了侧面,正向着曹变蛟身后的两千家将奔袭! “弟兄们,随我来!”曹安军吼了一声率军迎头而上,仅剩下几十人保护刘随云。 这近千家将与往日冲锋不同的是,除了右手标志性的龙刀枪之外,左手还各自端着一把造型狰狞的三眼铳! 在即将与遏必隆率领的四百蒙古骑兵正面对撞的时刻,近千家将率先发难! “嗵!嗵!嗵!” 三眼铳近距杀伤力惊人,上百蒙古铁骑浑身飚出血花被掀翻在地。 “乒!” 一声清越的金铁交击声,侥幸未被射中的遏必隆红着眼睛一刀对着最前面的曹安军兜头砍下,曹安军反手就用龙刀枪架住。 “嗵!” 可紧接着,遏必隆就被曹安军左手的三眼铳轰翻在地,当场身死。 而不出意外的,满珠习礼和遏必隆的身亡,又给曹变蛟增加了一些讨夷值…… 清军阵营后方,皇太极身边只剩下了几十个大内侍卫环伺,所有的骑兵已全部派出,可是正面战场上已然兵败如山倒。 皇太极没有催马奋进,也没有转身逃跑,只是木然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蒙古骑兵或被火铳轰翻在地,或被龙刀枪高高挑起。 他感觉有一丝恍惚,抬眼看向不远处依旧冒着浓烟的盛京,又看了看对面依旧在不停奔走呼喝的曹变蛟,自他登上帝位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朕输了。 先汗与朕两代人苦心经营的盛京化为废墟,大清铁骑从未在野战中被正面击败的神话也被打破…… 我女真人近百年,历经大小数百战,用尸山血海堆砌出来的赫赫军威,一朝丧尽! 对面活下来的这几千明军,将在此战过后,由这个叫曹变蛟的骁将带领下返回南明,也将带着他们的军威返回南明,这军威对南明军民会是一剂振奋精神的良药,可在皇太极眼中,却是可怕的瘟疫! “皇上快走!” 恍惚中的皇太极被一声近在咫尺的凄厉吼声惊醒,可紧接着就觉得脸上糊上了一层热热的液体,皇太极低头看了看,自己明黄色的龙袍上满是鲜血。 “朕输的不冤……”皇太极看着跟前与自己对马而立的曹变蛟,淡淡的说了一声,哪怕此刻他身边都是如狼似虎的明军,他也要镇定自若,因为他是大清的国君。 皇太极随即淡淡的说道:“松山城外阵斩多铎,而后率军夜出,反其道而行之,半路截杀阿济格,取其关防,赚开盛京城门,东西两门假意突围,最后擒了朕,不得不说,曹变蛟,朕很欣赏你。” “如此溢美之词,莫非你下面就要招降本将?” “朕正有此意。”皇太极没有在乎曹变蛟的嘲讽语气,居然郑重的点了点头:“曹变蛟,汉人中有句古话,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如今南明皇帝朱由检虽勤政,可性格刚愎自用,朝堂之上奸臣当道,南明天灾不断,暴民四起,松山一战,南明十余万九边精锐十去七八……” “反观我大清,如今政通人和,朝堂之上人才济济,上下一心,蒙古,朝鲜均已称臣,形势一片大好,取南明而代之乃是早晚之事。”皇太极说到这里,认真的看着曹变蛟: “曹变蛟,你若降了朕,朕以大清皇帝之名保证,当即封你为王,与你荣华富贵,赐你丹书铁券,甚至朕可以保证,在朕龙驭宾天之后,封你为辅政大臣,你意下如何?” 好家伙,这条件可真是优渥的不得了! 不过,曹变蛟却呵呵一笑:“确实很让人心动,不过你找错人了,本将是个精明。” “精明?那是什么?”皇太极对这个新颖的名词很是疑惑,不过他不打算放弃,一是因为自己的身家性命,二是因为他真的太欣赏这个南明的年轻将领了,若是招降了他,文有多尔衮,武有曹变蛟,攻入南明,指日可待! “曹变蛟,朕是真心诚意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做考虑么?” “来人!”曹变蛟不再废话,扭头吩咐道:“将这贼酋绑在马上,安民,本将给你半个时辰打扫战场,收拢鞑子坐骑,把不幸战死的弟兄们全部就地火化,咱们带他们回家……” “曹变蛟,你们回不去了,代善正带着一万正红旗铁骑星夜赶来!怎么样?归顺朕,朕刚才的话全部作数!”皇太极依旧不肯放弃,挣扎着说道。 “聒噪什么?!”曹变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慢着!”眼看着曹变蛟打马向一旁走去,皇太极猛地喝了一声,发现曹变蛟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皇太极神色恳切的说道:“曹变蛟,朕问……朕请问你,朕的宸妃,可……可还活着?” 唉……也是个情种…… 皇太极此刻已被打横捆在马上,身躯肥胖无比的他吃力的抬着头,眼神渴望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的看着自己,话语里也带上了一个“请”字,这让曹变蛟微微叹了口气。 “本将不是嗜杀之人,海兰珠还活着,且被本将军师治疗的差不多了,另外,本步泰,阿济格,济尔哈朗,本将都没有杀。” “还活着……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皇太极闻言,激动地都快哭了:“曹变蛟,让朕见见宸妃,让朕见见宸妃吧!” “你的要求太多了……”曹变蛟皱了皱眉,转身打马离去,对于皇太极在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 第二十四章眼皮子真浅! “叮咚!” “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生擒满清皇帝皇太极,获得讨夷值100000点,并解锁相关权限。” “特殊奖励如下:当朝皇帝(崇祯帝)对宿主好感度大幅增加……” 哦? 曹变蛟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不过紧接着就是微微一喜。 作为一个精明,曹变蛟对于崇祯帝朱由检是很有好感的,可是这个皇帝却是个很矛盾的人,比如朱由检极度严苛,不仅对别人严苛,对自己也严苛,节俭的厉害,据传其一生中仅有两套龙袍,还打补丁。 不过这个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是也能说明问题。 而且他自小在内宫长大,对于人情世故知之不多,少年继位,大明也是个烂摊子,他虽然有宏图大志,可是朝堂之上却处处掣肘,多年下来,养成了他严酷,多疑而刚愎自用的毛病。 比如最让人瞠目结舌的“崇祯五十相”,就是说,朱由检在位总计一十七年,却更换了五十位内阁大学士和首辅,平均下来三四个月就换一个…… 接下来自己很快就要回到大明,立下了如此盖世殊勋的自己,要怎么面对朱由检,让曹变蛟不得不多做考虑。 皇帝考虑的从来都不是你造反没造反,而是你是不是想造反就可以造反,自己如今如此能干,朱由检会不会想得太多,干脆直接就让自己留在燕京,而不让自己去外镇领兵? 自己可还盼着再杀回来呢…… 不过貌似现在系统却帮自己“兜了底”,如果朱由检对自己的好感大幅增加,相应的信任感也会增加,自己面对他的压力或者处理各种突发事件也会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了。 而脑海中系统的奖励还未发放完毕。 “茅元仪所作《武备志》,宋应星所作《天工开物》,方以智所作《物理小识》,赵士祯所作《神器谱》,徐光启所作《农政全书》,《泰西水法》,《几何原本》及李时珍所作《本草纲目》各一本。” 系统话音落下,紧接着,独自盘膝坐在篝火旁曹变蛟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大号的包袱,而曹变蛟眼中已经惊喜万分。 这可都是奇书啊! 这个时候不比现代,你想查什么上网就搜得到,现在书籍流传并不容易,且有不少大家敝帚自珍,后来导致无数绝学失传或成了孤本,变成了一些收藏者手中的命根子,束之高阁,难以流传。 而且曹变蛟的脑袋也不是电脑,虽然前世学习成绩很不错,而且又是融合了曹变蛟本来灵魂中的学识,可是你现在让他造一把火铳,立马抓瞎,而且曹变蛟矢志重振大明声威,不光是火器,诸如民生,水利,改革都是需要介入的。 但是有了这些奇书,一切就都好说了。 曹变蛟反手拿出《天工开物》,随意的翻了翻,此书可谓森罗万象,包含有诸如火药、硫磺、制盐、兵器、纸张、纺织、机械、布匹染色、甚至榨油等各种民生,军用的宝贵知识,可谓有明一代各类知识的集大成者,被形象的称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曹变蛟随即珍而重之的将《天工开物》放回包袱里,而这时,曹安民走了过来: “将军,都收拾好了。” 曹变蛟抿了抿嘴:“战死的弟兄们的骨灰都收好了?” “收好了。”曹安民叹了口气后振作了一下精神:“将军,如今贼酋皇太极也被咱们活捉了,下一步咱们是不是该赶紧走了,那贼酋可是说了,有一万正红旗正向这里赶来。” 曹变蛟思考片刻后拎着包袱站了起来:“不,先不急,弟兄们打了这么个大胜仗,本将也不能亏待你们,让弟兄们赶紧集合,咱们回盛京的皇宫,路上多套几个大车。” 回盛京?还套大车? 啥意思? 曹安民对于曹变蛟的话有些不明就里,不过还是依命行事。 “将军,莫非是打算在临走前再捞一笔?”回军路上,与曹变蛟并辔而行的刘随云含笑问道。 “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曹变蛟呵呵一笑:“时间还算充裕,那么大一笔宝贝,说实话,本将心里也是痒痒,能拿一些是一些,而且……”曹变蛟向身后看了看:“这些弟兄这段时间跟着咱们出生入死,这场硬仗又折了上百人,光是安家费就是一大笔钱,本将可是拿不出那么多,不如就借花献佛算了。” “啧啧,想不到将军还有些许奸商的嘴脸啊。”刘随云含笑调侃。 “对了,先生,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 “这是何物?”对于曹变蛟忽然放在自己身前马鞍上的大包袱,刘随云有些诧异,下意识的打开包袱皮,呼吸顿时变得粗重起来。 “《武备志》?!”刘随云失声说道,赶忙就着旁边火把的光芒翻阅了起来,自语道:“不瞒将军,在下对这《武备志》心驰已久,可是始终无缘得到,将军是从何处找到的?而且还是这么多的奇书。” “哦,是从皇太极的汗帐里搜到的。”曹变蛟只能打了个马虎眼,所幸刘随云此时全部心神都系在这些奇书上,并未怀疑。 一众家将随即跟着曹变蛟和捧着书不停翻阅的刘随云,一路来到了满清皇宫的内库门前,曹变蛟忽然转身对着一众家将抱拳: “本将先要向弟兄们赔个罪,本将有事瞒着你们。” 包括曹安民,曹安军和曹安义在内的两千多家将看到曹变蛟向自己行礼,都下意识的腿肚子转筋,脑子也懵了一下。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将军,您别这样,有什么话跟我们弟兄们直说就行!” “俺李老三除了老婆给不得将军,啥都给得,将军这样见外了!” 听到一众家将的鼓噪,曹变蛟正了正神色: “好,那本将接着说,弟兄们!咱们军队里的老规矩,有功赏,有罪罚,而且咱们当兵的除了报效朝廷,报效圣上那也是为了拿粮吃饷,包括本将也是一样!” 听到曹变蛟这么说,一众家将都是呵呵一乐。 “还有你们,你们的父辈都曾跟着本将叔父,你们现如今也都跟着本将,我曹氏对家将一向大方,这次也不例外,弟兄们,不瞒你们说,这是鞑子皇宫里的内库,里面有鞑子贼酋皇太极这些年收集的金银财宝!” “一开始不告诉你们,是因为怕动摇军心,如今连皇太极都落在了咱们手里,那还有啥说的!能搬的都搬走!你们自己留一部分,回到大明去逍遥,剩下的,当军费!” 此言一出,一众家将的眼睛就微微有些发红。 这可是鞑子皇帝的财宝啊,那该有多少啊! 自己这次不仅能活下来立了大功,回到大明还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但是本将要先提醒你们!”曹变蛟语气认真的说道:“你们也知道,现在正有正红旗的一万铁骑向这里赶来,咱们不能久留,动作要快,而且不能拖慢行军速度,明白吗?!” “明白!”一众家将轰然应诺。 曹变蛟则转身双手抵在内库的大门上,猛地推开。 “我的乖乖!” “这么多金子!” “好大一张熊皮,值老鼻子钱了!” 大门后的场景正如这些惊呼所说,虽然有刘随云告知在前,可看到实际场景,就连曹变蛟也微微吸了口凉气。 偌大的库房中,各种金珠宝贝被分门别类的整齐码放,这边是堆积在一起,好似小山一样的金银,那边则是堆叠在一处的各种走兽的皮。 曹变蛟快步走到角落,用腰刀劈开一个小箱子,里面赫然盛放着满满一箱瑰丽的东珠,在火把光芒照耀下,散发出妖异的光芒,而这样的箱子,还有上百个…… 曹变蛟一愣神的功夫,后面的家将已经按捺不住,纷纷冲了进来,能往衣服里塞的都往里塞。 “都他娘的别乱!曹安军,老子没说你是吧?!”曹变蛟猛地吼了一声,场面顿时一静,被“点名表扬”的曹安军正往自己裤裆里塞银元宝呢…… “老子说没说看着拿,不要拖慢行军速度?!你这塞得一裤裆都是,骑马不把你小子卵蛋硌碎喽?!没出息的玩意儿!真他娘的苦出身,眼皮子真浅!”曹变蛟虎着一张脸,没好气的看着曹安军。 第二十五章我选第二条 “将军,这可是足斤足两的银子啊!”曹安军挠了挠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呸!说你眼皮子浅还不服气,你看看本将手里的箱子,这玩意儿叫东珠,是专供鞑子皇帝,王爷,妃嫔装饰用的,每个都值千两银子,还没地儿买去!” “都听我的……”曹变蛟拿着马鞭开始吩咐:“安民,你带一个千总的弟兄拿十个大箱子装上黄金,放到外面的大车上,安义,你带一个千总的弟兄把这些装东珠的箱子,还有古玩字画装箱,值钱的兽皮铺在车上,安军,你拿麻袋把这边的人参挑好的,挑大的,都给我装上,其他的一概不许多拿,否则本将的鞭子也不长眼!” “都别睁着俩小眼儿吧嗒吧嗒看本将,我告诉你们,拿多了都死在这儿你们都高兴了?有比没有强!得,本将保证,一人一颗东珠,三颗人参,二十两黄金,满意了不?!” “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众家将顿时浑身干劲儿,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开始麻利的干起了 “搬运工作”,很快就将曹变蛟所说的东西都搬到了宫外的大车上。 盛京城外,曹变蛟最后扭头看了一眼夜色下的盛京城,猛地一挥手,两千余家将乘马赶着百辆大车,飞速向东南方赶去…… ———— 彼时彼刻,松山城 此刻,深夜的松山城静悄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心中都知道,城市已被满清八旗铁桶合围,不出意外,城破之日即是身死之时。 所幸城中尚有洪承畴亲自镇守,白广恩及赵登为左膀右臂,每战洪承畴必登楼督战,亲冒矢石,故而三万明军勠力同心,连续数日打退了鞑子大军的攻城,可是却并不足以从根本上扭转颓势。 “督师,下城吧,城楼危险,而且您已在此督战整整一日了,身体要紧。”白广恩带着几个亲兵,在松山城城楼的东北方向找到了按剑而立的洪承畴。 “不必担心,如今这些鞑子是铁心围困,这两日攻势看似如火如荼,实则是做做样子而已,与前些时日的血战不可相提并论。”洪承畴随意的回应道,目光始终遥望东北方。 “督师……”白广恩抿了抿嘴:“您还在想曹将军?” “是。”洪承畴眼神微微波动。 白广恩叹了口气:“督师,恕末将直言,末将也不信曹将军会带兵逃跑,可是您的猜想未免过于惊世骇俗,三千孤军深入鞑子腹地奇袭盛京,断无可能,就算曹将军真的走了这条路,此时恐怕已然身陨……” “不,变蛟还活着。”洪承畴却异常坚定的说道。 “督师,何出此言?” 洪承畴眼神锐利:“本督就是知道,从来只有变蛟破敌,没有敌能破他!” “唉……”白广恩叹了口气。 对于洪承畴这种过于“唯心”的说法,白广恩不便多说,他也能理解洪承畴,洪承畴本就与曹文诏是过命手足,曹变蛟更是继承其叔父遗志,多年来随洪承畴南征北讨,一老一少朝夕相处,二人虽无父子之名,却有父子之实。 “广恩,是否觉得本督有些神志不清了?”洪承畴忽然问道。 “末将不敢。” “本督相信变蛟未死,其实也有迹可循。” “哦?”白广恩神色一动:“请督师示下。” 洪承畴捋了捋颌下美髯:“你看,自从变蛟阵斩多铎,鞑子镶白旗士气一直不振,确否?” “确实如此。”白广恩老实的点了点头。 “若我是贼酋皇太极,必会再调重将前来提振士气,而这人选最好的便是那阿济格,此人本就是镶白旗王爷,本将曾与他对阵过,此人确实是一员少见的虎将,广恩,这几日你可有见到此人?” “没有……”白广恩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眼前一亮:“对了,督师,从昨日开始,鞑子大营中的正红旗军旗虽然还在,可并未参战,代善也不见踪影。” “不错,而且你可还记得,前两日差点登上松山城墙的那个镶黄旗虎将鳌拜?此人两日也未露面。” “所以,督师怀疑,鞑子腹地出事,这些人可能是率军回援了?” “对!”洪承畴大手一挥:“本督相信,定是变蛟的缘故,只怕鞑子腹地已然翻天覆地,可惜这些鞑子铁骑将松山城铁桶合围,根本无法派出探马探知情况。” “督师勿忧,末将尽量挑选精干之人为细作,尝试探听情况。”白广恩也被洪承畴说的动了心,立刻转身离去,而跟着白广恩的几个亲兵也是心神一振。 “变蛟啊,你可不能死啊,否则我怎么和文诏交待……你还要回来,带着大胜的消息回来,圣上和松山的军民,都在等着好消息呢……”洪承畴遥望东北,喃喃自语,依旧持剑而立,纹丝不动,而此时,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 那刺破了黑暗的些微光线,似乎在回应着洪承畴的期盼。 ———— 而另一边的曹变蛟,生擒了皇太极,把盛京搞得天翻地覆,又抢了内库大批财宝,占了人家的大便宜,岂能安生,故而率军一路南行急进,疯跑了好几个时辰了,如今已然天光大亮。 不过这一路行来,依旧没什么人烟,又回到了曹变蛟率军初入辽东时的情景,一是因为这段时间不论是大明还是满清,都连遭天灾,赤地千里,二来是因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这两任鞑子贼酋在位时,对辽东汉人的血腥屠戮。 “安民,咱们到哪里了?”曹变蛟扭头问道。 曹安民从怀中掏出地图看了看,四下极目远眺后说道:“将军,咱们应该已经远离盛京上百里了,按照地图所示,我军当在凤凰堡一带。” “快到鸭绿江边了啊……”曹变蛟喃喃道。 “将军!哨骑探报,前方有个小城,不过并无人烟,似是荒废已久。”正在这时曹安军则从前方拍马赶到,曹变蛟则立刻率军前往,一看果然是座荒废的小城,深秋的风打着旋刮过残垣断壁,颇有些凄凉之意。 “南土城……将军,这里确实是凤凰堡附近。”曹安民看着城头镌刻肯定道。 曹变蛟也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身处的这片地方就是后世的丹东城附近,丹东古名九连。 唐后,此处设立凤凰堡,后又陆续设石城、北土城、南土城、西土城,而再往东南的鸭绿江边,沿着一条名为蒲石河的河流则设立了长甸堡、永甸堡、苏甸堡等处。 “这里曾经也生活着我无数大明百姓……”曹变蛟一边示意众家将进城扎营,一边用手摸了摸质感粗粝的门石。 “将军所言极是。”刘随云双眼血丝浓重的走了过来:“不仅是此处,生活在辽东各城的无数百姓,在得知贼酋努尔哈赤率军破城时,其中心怀大明,刚烈不为奴者,或投井而死,致深井不涌,或自缢而亡,满城树木竟无落针之地,唉……”刘随云说到这里,喟然长叹。 “该死的鞑子!”一旁的曹安军闻言,咬着牙狠狠一拳轰在墙上,光是听都能听出这些百姓当时的绝望和惨象…… 一刻钟后,家将们已然在南土城中扎好了营,曹变蛟和刘随云在“总兵行帐”中相对而坐。 “先生,你的眼睛无碍吧?”曹变蛟看着刘随云血丝浓重无比的双眼,问道。 “无碍无碍,那些奇书看的有些入迷而已。”刘随云淡笑着揉了揉眼睛后,神色一凝:“将军,现如今该筹谋回军之事了,在下认为,我等当继续向东南行进,入朝鲜,寻船而回。” “不错,当初率军入辽东时,本将也是如此打算的。” “不过这入朝鲜是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此时的朝鲜已对鞑子称臣,用我军手中缴获的鞑子衣甲,扮做鞑子……” “我选第二条。” 刘随云话还没说完,曹变蛟就摆了摆手,还顺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浓发。 第二十六章恶心皇太极 曹变蛟几乎是听到刘随云这个建议的一瞬间,就本能的给否决了。 先不说自己本身就受不了把头发剃成个猪尾巴一样的“金钱鼠尾”,而且他能感觉到自己这么痛快的否决掉,还有曹变蛟本来灵魂中的桀骜成分存在。 另外,曹变蛟对于那些高丽棒子可是一丁点儿好感也欠奉,为了哄骗他们,牺牲这么大…… 掉价儿! 刘随云微微一愣,看着曹变蛟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好笑的说道: “将军,在下一直以为你是个务实的人,没想到还如此有原则啊。” 曹变蛟咧了咧嘴:“先生就莫要打趣了,说第二条吧,是不是直接兵进朝鲜?” “不错。”刘随云双手相交磨砂了一下,侃侃而谈:“李氏朝鲜现如今这位国王名为李倧,发动政变推翻了前任的光海伯,朝鲜民间一直认为其得国不正,故而他在登位之初大力献媚我大明而扬言抗清,不过是幌子罢了。” “鞑子发动的丁卯胡乱与丙子胡乱,让李倧治下的朝鲜元气大伤,国民锐减近七成,已不足三十万人且朝鲜如今武备松弛,若是第二条路,凭这两千多百战精锐的家将,挟大胜之势,若朝鲜敢抗衡,则我军大可宣威一番,一战可定。” “好!”曹变蛟一拍大腿:“有先生在,实在是太好了,正好也可以教训教训这帮不知深浅的高丽棒子,让我大明天威再度在朝鲜树立一番。” “高丽棒子?”刘随云默念了两声,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好一个高丽棒子,将军之比喻实在精妙独到,在下佩服!” “不过……代善的一万正红旗铁骑怎么办?三千军行动的痕迹,很难消除,下一步兵进朝鲜,若腹背受敌,岂不是功亏一篑?”曹变蛟有些担忧道。 “将军勿忧,待在下略施小计……”刘随云低眉浅笑,对着曹变蛟招了招手,曹变蛟好奇的附耳过去,刘随云如此这般的一说,曹变蛟听得是挤眉弄眼。 “呃……”曹变蛟组织了一下词汇后说道:“安军这小子真没说错先生,先生是真毒啊……” 换来的则是刘随云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不多时,接了曹变蛟命令的曹安军领着几个家将,压着一直随军带着的爱新觉罗·阿济格往一处营帐走去。 “哎?!” “千总小心!” 几个压着阿济格走在后面的家将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传来一股巨力,下意识的大喊,可是晚了…… “嗵!”的一声,阿济格这巨汉就蹒跚着步子,梗着脖子一脑袋狠狠地定在了曹安军的后心上,曹安军一时不察,被这厮直接顶了个跟头。 “呸呸呸!喝呸!”曹安军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嘴的沙子:“直娘贼!你这鞑子属猪的?!怎么见人就拱?还是安民这小子心软直挑了你的脚筋,换了老子,直接把你的腿给剁喽!嘶!撞的这个疼……” “哈哈哈哈!来啊!有本事杀了本王,你这个南明蛮子!”阿济格坐在地上,看到曹安军龇牙咧嘴的模样,顿时放声大笑。 “娘的!”曹安军当即就想抽刀剁了阿济格,可是想到曹变蛟的吩咐,咬了咬牙一挥手:“给老子抓紧他,再让他乱动,我挑了你们几个的筋!” 几个家将闻言缩了缩脑袋,赶忙压着阿济格继续走,来到一处营帐直接将他捆好丢在了地上,曹安军坏笑着脱了靴子,把自己味道浓郁的裹脚布直接塞到了阿济格的嘴里,不理会阿济格杀人般的眼神,吩咐两个家将看好他,便径直离开了。 “唔……唔……”正在阿济格被嘴里的裹脚布熏得死去活来时,忽然看到营帐经过了一连串的影子,眼前顿时一亮,挣扎了起来。 虽然那影子的主人看起来被绑成了一个驷马倒攒蹄的狼狈模样,让人一前一后用木头抬着向一旁走去,可是这身影肥胖异常,阿济格一眼就看出了是皇太极的身影! 虽然他和皇太极不对付,可是那都是兄弟之事,此时知道皇太极也被抓了,阿济格本能的就要冲出去,却被两个家将连踹了好几脚。 确实如阿济格所猜,那肥壮身影正是皇太极,他被两个家将吭哧吭哧的架到了旁边的营帐里,两个家将丝毫不顾忌他满清国君的身份,直接将他丢在地上,皇太极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可惜嘴里也塞了几块黑漆麻乌的布条,只能对着两个家将怒目而视。 “把桩子去了,扶他起来。”坐在椅子上的曹变蛟微微一抬手,两个家将赶忙去了绑在皇太极双手双脚处的木桩,又去了绑在他脚踝上的绳索,皇太极这才得以坐在地上,活动了一下麻木无比的双脚。 “皇太极,这一路走来,无趣的很,本将这里搭了一台好戏,想让你参与一下。”曹变蛟施施然的说道。 “哼……”去了口中布条的皇太极活动了一下下巴,闻言冷哼一声,别过脸去,那模样倒好似和曹变蛟赌气。 “你就那么想见海兰珠?” “叫宸妃!”皇太极闻言,虎目一瞪。 “别摆臭架子!你现在是俘虏!”曹变蛟眯着眼道:“那海兰珠一身媚骨,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恰巧本将营中精壮家将多不胜数,大多未曾娶妻,你若再敢出言不逊,那本将……” “你!”皇太极气的差点儿吐血,顺了半天才咬着牙说道:“好……你想让朕参与什么戏?” “不用你做什么,其实本将单纯就是为了恶心一下你……”曹变蛟说着,就蹲在了皇太极的身边。 “恶心朕?曹变蛟,你到底何意?”皇太极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曹变蛟附在皇太极耳边低声说道:“在带你进来之前,本将已令人将爱新觉罗·阿济格放在了旁边的营帐里,他的性格你应该很了解吧?” 皇太极一晃神的功夫便反过味儿来,正欲张嘴大呼,可是曹变蛟身手何其了得,速度诡异的抓起地上的布条又塞进了皇太极的嘴巴里。 “皇太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输的很冤?是不是觉得一路上都好似被本将牵着鼻子走?往往棋差一招?并不是,其实你从一开始就输定了,本将从阵斩多铎开始,就已经与你鞑子军中的内应沟通协作,所以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点都不意外!” 曹变蛟说这段话的时候并没有看着皇太极,反而是隔着帐篷的布幔,对着一旁的营帐喊出来的…… 另一边的营帐中,本来昏昏欲睡的阿济格听到这边的动静,陡然支棱起了耳朵。 内应?! 我大清军中有南明的内应?! 第二十七章一石三鸟 “皇太极,你虽是本将的阶下之囚,不过本将为人光明磊落,就让你死个明白,也好你上了黄泉路碰到你爹努尔哈赤有个交代!”曹变蛟的声音愈发嚣张起来: “你们所谓的三顺王,尚可喜,耿仲明,孔有德便是我大明圣上派去的内应,他们忠心报国,忍辱负重潜入你们鞑子大营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效朝廷,而本将之所以能突出尔等在松山的铁桶合围,就是有赖这三位的斡旋!” 曹变蛟,你不得好死!!! 皇太极双眼中怒火熊熊,好似要将面前“声情并茂”的曹变蛟烧成灰烬! 阿济格的性格,皇太极太了解了,是个十足十的莽夫,遇事冲动,胆大妄为,不计后果! 而且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跟在自己身边,所以恐怕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丝毫不知,这曹变蛟突然说出的“真相”被阿济格听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本将和三位大人通力合作,擒住了你这贼酋,也不过是手到擒来,待到他日时机成熟,三位大人必在关键时刻举兵,与我大明军队里应外合,彻底消灭你们这群通古斯野人!” “你还别瞪着本将!”曹变蛟脸上都快笑出了花:“你以为代善的一万正红旗大军能追得上本将?别做梦了!耿大人他们早已为本将想好了退路,两个时辰后,本将就会拔营一路向西南而去,直奔复州,在在那里,有耿大人为本将准备好的一应船只,哈哈哈哈!” “呃!”皇太极听到这里,猛地发出一声闷哼,只见他口中乌漆嘛黑的破布条快速的变成了红色,只怕是一口逆血从胸中涌出…… 皇太极憋屈啊! 曹变蛟的反间计看起来拙劣无比,可是若是有了阿济格的“帮忙”,只怕会一举建功! 虽然松山前线此刻是多尔衮主事,就算多尔衮能嗅出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可是盛京被破,皇帝被俘,这都是惊天之事,群情激奋的一众旗主绝对会挨个把尚可喜,耿仲明与孔有德挨个拉出来当面放血!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自己出事之后,帝位空悬,大清内部必将因为帝位的缘故展开一场血淋淋的权力斗争,当初努尔哈赤曾不止一次的表示要将汗位传给多尔衮,可是自己却将之夺了过来…… 多尔衮会心里没有疙瘩? 阿济格会不想办法帮助自己同为两白旗的兄弟?! 另外,代善的一万正红旗骁骑也会闻讯转道复州,到头来扑了一场空,在皇太极猜测中,曹变蛟必会率军兵进朝鲜,夺船出海。 自从朝鲜被大清八旗“吊锤”了两次之后,国内连像样的军队都凑不出来,绝对不可能挡得住曹变蛟手下如狼似虎的精兵! 耿仲明等“三顺王”被杀,南明降臣人人自危。 帝位争夺,大清面临剧烈内耗。 松山之围得解,锦州之围得解,可朕和先汗两代人,数十年之功只怕也会随之一朝丧尽! 想到这里,皇太极又呕了一口血,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而另一边的营帐里,阿济格已经叼着曹安军的裹脚布闭上眼假寐,他要养精蓄锐,把这些重要的情报去带往松山前线。 逃出去! 一时三刻后,营帐外响起了锣声。 “开饭了,开饭了!” 看守阿济格的两个家将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笑意。 “你去吧,给我带一份过来,我在这里看着这个鞑子。” “成。” 紧接着,一个家将就晃着膀子离开了,而阿济格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机会来了! 阿济格虽然脚筋被挑断,可是双手依旧完好,这一时三刻之中,他一直在尝试睁开绑缚自己双手的绳索,在他的巨力之下,亦或者根本就是家将绑缚时有意为之,绳索已经松动…… 下一刻,阿济格粗壮的大腿猛地一用力,从地上弹起。 “你……”看守他的家将还没来得及喊,就被阿济格一拳打在脸上,昏死了过去。 “好机会,你们这群南明蛮子的警惕性太差了……”阿济格忍着痛蹒跚摸到营帐门口向外看去,发现入目处的营盘空荡荡的,只怕都去吃饭了。 阿济格咬了咬牙,匍匐在地上,两条粗壮的胳膊前后翻飞,拖动着身子就想外爬去,爬了没几步,眼前就是一亮,不远处的木桩上就拴着几匹马! “哈!”阿济格爬上马背,猛地吼了一声,胯下健马已向着营门冲去…… 看着好似旋风一般消失在视野里的阿济格,一直在暗处盯着的曹变蛟和刘随云相视一笑。 成了! “先生当真不让乃祖文成公,用计神鬼莫测,阿济格此去,定能调走代善的一万正红旗骑兵,并将耿仲明这三个叛臣处死,也定会引发满清高层的权力角逐,这一石三鸟,实在是神妙。” 刘随云淡笑一声:“将军过誉了,我等还是尽快拔营,还有路要赶。” ———— 盛京城外,代善率领的一万正红旗骁骑已经开到,看着破败的盛京城,不光是代善,他身后的一万正红旗骁骑都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儿?! 代善并不知道盛京被破的消息,只是皇太极急令他率军回返,两昼夜疾行间代善就率军疾行了七百多里。 “快!着人散出去,寻找皇上御辇!”代善连忙吩咐道。 “报!王爷,城西发现大量碎尸!似是发生过厮杀!” 听到哨骑回报,代善脸色陡然大变,正准备催马前往查看,可是紧接着就听到隆隆的蹄声,扭头向西望去。 “鳌拜!”代善眼尖,一眼就看到带头的领军之人正是镶黄旗猛将鳌拜。 鳌拜来到近前,赶忙翻身下马,他骑的却正是曹变蛟的火龙驹…… “末将参见王爷!” “别说废话,盛京怎么了?!皇上在哪里?!”代善直接大手一挥。 鳌拜脸色顿时一红,他追着被火龙驹带着一顿疯跑的几千匹健马跑出去好几百里,追到天亮才发现问题,着急忙慌的赶了回来,不过此时不是自责的时候,他随即将一系列事情都告诉了代善。 代善听的是一脸懵,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本王就想知道皇上在哪里!” “末将率军追击时,皇上身边尚有两千骑兵保护,御驾就在盛京城南六里处,可……”鳌拜往南看了一眼,发现本来的营盘处早已空空如也。 代善和鳌拜现在都彻底慌了神,尤其是鳌拜,他是负责护卫皇太极的,若是皇太极出了意外,他绝对难逃问咎。 “报!王爷,我们在城东五里发现了英亲王,已经昏迷。” “阿济格?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代善又是一愣,随即一挥手,带人赶了过去。 代善发现果然是阿济格,而且异常狼狈,双脚脚踝处也血肉模糊,赶忙让随军医生将他救醒。 “老十二,你怎么在这里?又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二哥!”阿济格虽然和代善也不算对付,可是睁眼就看到代善近在咫尺的脸,还是激动地喊了一句,随即赶忙说道:“皇……皇兄兵败被俘了!” 此言一出,环伺在旁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而后脸色大变。 “你慢慢说。”代善老成持重,沉稳的说道。 “慢不得!”阿济格摇了摇代善的胳膊:“二哥,那个明军主将曹变蛟无意中透露出他们要前往复州登船离开,晚了就来不及了!” “你确定?”代善眯了眯眼睛。 闻听此言,性情火爆的阿济格顿时吼道:“二哥!大是大非面前,我还是分得清楚的,这些消息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好。”代善点了点头:“来人,照顾好英亲王,分出两个甲喇驻守盛京,其余人等随本王火速赶往复州城,救回圣驾。” “不行,二哥,我还有消息要传回松山前线,万万耽搁不得!”阿济格挣扎着就要起身,他还要把耿仲明等人身为内应的消息带过去,若是这三人率军在松山城下临战倒戈,后果不堪设想! “老十二,你的身体……”代善有些犹豫的说道。 “没事,这个消息我一定要亲自带到松山,来人,扶本王上马!”阿济格随即被两个正红旗骑兵扶到了马上。 “岳托!”代善转身喝道。 “父王!”代善长子岳托赶忙应道。 “着你率两牛录,护着你十二叔赶往松山前线,但有差池,为父定不饶你。” 众人随即分道扬镳,阿济格继续赶往松山前线,而代善则和鳌拜合兵一处,按照阿济格所说,转道向南往复州而去。 第二十八章满清震动 次日清晨,松山,清军大营。 一座行帐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年轻的多尔衮身穿袞龙袍好似标枪一般站立,手指无意识的磨砂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神色稍显轻松的看着沙盘。 “王叔,目前我军形势一片大好啊,南明所谓的九边精锐如今十去七八,南明皇帝朱由检此时已经无兵可派,昨晚阿巴泰已经率军攻陷了杏山,连山,贼将洪承畴已成孤军。”多尔衮身旁的肃亲王豪格也满脸笑意的说道。 “确实如此,我也没辜负了皇兄的重托,嗯……”多尔衮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右眼。 “王叔,你怎么了?”豪格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多尔衮摇了摇头,洒然一笑:“为叔听说汉人中流传着一句俗语,叫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不过如今我军形势一片大好,何来的灾祸?” 豪格也笑了笑,正准备说什么,可是多尔衮的一个亲兵突然冲了进来: “启禀两位王爷,英亲王与岳托贝子率军入营!” 嗯? 多尔衮立刻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阿济格被皇太极急调前线,稳定镶白旗军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这段时间阿济格一直没有出现。处于失踪状态,而岳托则随着代善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皇太极急调回盛京,这俩人怎么碰在一起的? 正在思索间,阿济格已经当先被两个正红旗骑兵扶着走了进来,岳托紧随其后,几人脸上都是倦色浓郁,满身风尘。 “十二哥,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还有,你这是……”多尔衮与阿济格一母所生,关系亲密,看到阿济格,急忙上前扶住他,又看到他被扶着,下意识的看向阿济格双腿,发现阿济格的双腿在不停颤抖。 “先不管这些,说来话长……”阿济格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此事非同小可,需要合营商议,老十四,快击鼓升帐!” 自己的胞兄虽然性情火爆而粗鲁,可是多尔衮看阿济格说的认真,也没多问,赶忙着人击鼓。 “咚!咚!咚!”急切的击鼓声转瞬响彻清军大营。 不多时,在清军大营中的一应宗室,将军及大臣便急忙赶来,其中正有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和恭顺王孔有德。 “二臣贼子!!!狗奴才!!!”阿济格抬眼就看到了尚可喜三人,猛地咆哮了一声,众人顿时有些不明就里,也不知道阿济格骂的是谁。 阿济格颤抖着双腿站起来,一张脸如罩寒霜来到一脸懵的尚可喜跟前,尚可喜看到阿济格似乎腿脚不利索,还想下意识的扶一把,可是阿济格猛地出手如电,一把就掐住了尚可喜的脖子,而且是下了死手,尚可喜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 “说!你是如何暗放了明军过营,又是如何让那明军主将知晓了本王行程,又是如何让你这狗奴才的家奴和那明君主将内外勾结,破了盛京城,才致使皇上陷入贼手,说!!!” 盛京城破?皇上被俘?! 阿济格短短的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太过惊人,以至于行帐内落针可闻,只有尚可喜的踢腾声。 “十二叔,先放开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父皇真的被俘了?”豪格最先反应过来。 阿济格闻言,暴怒的一把将被掐的半死不活的尚可喜丢在地上,转身说道:“没错!盛京已经被攻破,皇上也已经被俘虏,还有济尔哈朗,宸妃娘娘和庄妃娘娘!”阿济格说到这里,忽然回身两巴掌把孔有德和耿仲明也给抽翻在地: “就是这三个狗奴才!假意归降我大清,实则是南明皇帝安插的内应!就是有他们的帮助,那曹变蛟才能率领三千人穿过我军大营,知晓了本王的行程,取了关防赚开了盛京城门!此时的盛京已经成了废墟,而且还是他们派人通知了曹变蛟,这才使得皇上被俘!” 不谈已经被掐的昏迷的尚可喜,单说被抽翻在地的孔有德和耿仲明闻言,连脸都顾不上揉,急忙跪在地上不停地叩头: “冤枉啊!英亲王!奴才冤枉啊!奴才根本没有做这些事啊!” “你们还冤枉?!”阿济格要不是脚筋被挑断使不上力气,只怕又会踹上两脚:“曹变蛟已经带着皇上奔着复州而去了,那里已经有你们准备好的海船,你们敢说没有?!” “没有啊,真没有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耿仲明脑瓜子都快磕碎了,如此滔天祸事突然扣在自己头上,他们已经方寸大乱了,只能一个劲儿的求饶。 “来人,给本王拖出去斩了!”性情暴躁的豪格听到这里,直接大手一挥,几个亲兵闻言直接扑了上去,将孔有德三人向外拖。 “饶命!饶命!奴才对大清忠心耿耿啊!这是奸计,是阴谋啊,睿亲王,睿亲王!奴才的忠心您是知道的啊!!!”孔有德一边挣扎,一边声嘶力竭的对坐在主位上的多尔衮喊道,多尔衮还算是比较“亲汉”的王爷了。 可是多尔衮坐在那里始终一言不发,双眼也没有丝毫聚焦,孔有德三人的求饶声渐行渐远,随之而来的是三声刀斧入肉声,紧跟着就是三颗表情惊恐无比,眼神极度不甘的人头被捧了进来。 “端下去吧……”始终一言不发的多尔衮终于缓缓开口道,随即抬眼看向众人:“如此滔天祸事,接下来我等何去何从,还需好生商议一番。” 伴随着多尔衮的话音落下,行帐内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而微妙起来,索尼等一众外臣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 而一应宗室里,都纷纷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皇太极长子豪格眼神诡异的看了一眼多尔衮,二人眼神相交间,这对年纪几乎相当的叔侄之间好似落下了一道不可破碎的隔阂…… “咳咳……”代善离开后,此处年纪最长的就是阿济格,他清咳了两声,一脸认真的说道: “老十四说得对,咱们是需要好好商议一番了。” “十二叔想商议什么?”豪格紧接着就反驳道:“父皇还未死,只是被俘,二叔此刻想必已经火速赶往复州解救了,父皇一回,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豪格话音落下,谁都没有回应,鬼都知道皇太极是肯定不可能回来了,他这么说只是缓兵之计。 “豪格,你就这么和为叔说话的吗?为叔又没有说什么,你怎么这么激动?为叔难道说不救皇兄了吗?”阿济格眯着眼看向豪格,语气已经锐利起来。 眼看着二人这副模样,马上就要抽刀血溅当场,坐在主位上的多尔衮微微一抬手:“十二哥,豪格,你二人所言都有道理,皇兄是一定要救的,不过现在该商议的还是要商议的,难道我们就干坐在这里吗?” “哼……”豪格冷哼一声,靠在了椅子上,皇太极临行前授予多尔衮权柄之时,他也在场,多尔衮发了话,他也只能听从,而且确实现在情势紧迫。 看到豪格的模样,多尔衮面无表情,继续张口说道:“皇兄被俘,盛京城破的消息想瞒也瞒不住,想必此刻,各位在辽东的庄园里的那些阿哈们已经得了消息,不可不防,且消息传开,兵无战心,将无斗志,所以本王决定,立刻全军回军辽东。” 众人包括豪格在内都暗暗点了点头,他们也心焦自己留在后方的亲人,担心自己这些年四处掳掠来的财宝会不会有危险。 “另一件事……”多尔衮磨砂了一下大拇指的玉扳指说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兄曾在临行前授本王权柄,本王愿暂领各位安稳局势,若皇兄遭遇不幸,则待我等回到辽东后,共同商议新帝人选,如何?” 豪格在听到多尔衮这番话的前半句时差点儿按捺不住,不过看来多尔衮还未打算立时翻脸,而是准备回到辽东后再行拥立新帝。 那这段时间就各自筹谋,拉帮结派,到时再斗…… 第二十九章八方云动 眼看着无人再说话,多尔衮正要挥手散帐时,豪格却直接站了起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代善长子岳托踌躇片刻,也转身追出,多尔衮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僵,淡淡说道: “各位回去好生安抚各部,抓紧拔营。” 其余众人纷纷起身离去。 “老十四,皇兄必是救不回来了,豪格这小子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咱们也要抓紧准备,夺回本该就属于你的帝位!”阿济格凝声说道。 “十二哥说的是。”多尔衮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内心复杂无比。 他是站在全局考量的,此次松山大战,满清占了绝对的上风,可却虎头蛇尾,没有彻底压垮南明,下次再举兵南下不知要何时,而自己回去还要面临夺位之争,大清必将迎来更大的内耗。 可是自己不得不夺,自己身后还有很多人推动自己,而且自己不夺的话,豪格也绝不会手软…… 另一边,豪格出了营帐转身就将岳托拉到了自己的营帐。 “岳托,你速着人往复州去,让二叔将正红旗的骁骑和鳌拜都带回来。” “不救皇上了?”岳托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噢……明白了,王爷放心。” 豪格看着岳托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正黄,镶黄,正蓝,正红全部都站在本王这边,近百牛录,十四叔,你拿什么跟我斗?!” 豪格知道,代善是一定会支持自己的,当初就是他拥立皇太极称帝,还出主意逼死了多尔衮,阿济格和多铎的生母阿巴亥,自己要是失败,多尔衮绝对不会放过代善。 那这样,豪格本身就是正蓝旗旗主,所以八旗中直接一半都站在了豪格这边…… 这边清军大营开始动作,松山城这边立刻有了反应。 “有动静!”松山城楼,负责警戒的明军忽然喊了一句,伏在女墙下假寐的一众明军纷纷抽出兵器,腾身而起。 “不必紧张,看样子不是要攻城。”站在城楼上的洪承畴看了几眼,笃定的说道,不过眼中疑惑之色甚浓。 他从军十余年,大小数百战,一眼就看出鞑子大营的动静明显是拔营,他们要去哪儿? “速着人出城,打探情报,最好能抓几个活口回来,另外,让白总并,赵总兵来见本督。” 清军的速度很快,拔营拔的干脆利索,甚至都没怎么留人殿后,可是洪承畴也没有下令追杀,他一向沉稳,在没有把握且情况不明下是不可能进军的。 可是城楼上的明军们看到清军撤退,都纷纷欢呼起来,奔走相告,松山城仿佛一下子活了起来,无数百姓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督师!”白广恩和赵登也是联袂而来,看着外面转眼间就消失无踪的清军营盘,白广恩眼中也激动无比: “督师,路上听说鞑子撤围,末将还不相信,如今看来是真的!” “只是为什么呢?”赵登摸了摸下巴,有些不解,而紧接着,他就想到了什么:“莫非,真如督师猜测,曹将军率军建功了?!” “定是如此!”洪承畴也想到了这一点,双掌狠狠相击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冷静:“本督已经派人出城打探消息了,但愿能探听到一些什么。” 而此时,城楼上已经涌上了无数激动地明军,劫后余生的他们开始歇斯底里的欢呼起来,而就在欢呼声中,洪承畴和白广恩,赵登站在一起,心焦的等待着探马回报。 约莫一个时辰后,探马回到城中,还抓了一个剃着“金钱鼠尾”的男子来到三人面前。 “督师,幸不辱命。”那明军说着话,脸上有藏之的笑意:“督师,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洪承畴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个没骨气的东西!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那明军猛地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俘虏。 “别打别打,小人说,小人说!”那俘虏哆嗦了一下居然说的是汉语,想必是个入了旗籍的旗奴,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洪承畴,赶忙说道:“小人叫方得水,九连人,不是鞑子。” “接着说!鞑子为什么退军!”赵登皱了皱眉。 “是是是……”方得水哆嗦了一下:“是这样的,听说是鞑子老巢盛京被曹变蛟将军毁了,连鞑子贼酋皇太极还有一个亲王也被抓了。” “果真?!”洪承畴激动地踏前了一步。 “真的,是真的,小人是这么听到的。”方得水肯定的点了点头。 “来人,带他下去,把他脑袋后面的头发剃了,放了他。”白广恩赶忙挥了挥手,让亲兵将方得水带下去。 “不愧是曹将军,末将就知道,曹将军不会变节!鞑子这边一撤围,只怕锦州城也是如此,松锦之围一下子都解除了!”赵登狠狠地握了握拳头。 “那是自然!”洪承畴也满脸笑意:“变蛟是文诏和本督亲手教导的,断断不会变节!” 白广恩则忧心道:“不过曹将军手下只有三千家将,孤军作战,就算破盛京,擒贼酋可是他们怎么回来呢?督师,是不是率军接应一下?” “不行……”洪承畴摇了摇头:“咱们没办法联系到变蛟,也不知道变蛟现在身处何处,冒然深入辽东实为不智,不过本督相信变蛟的能力,一定能回到大明!” “督师说的是,不过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是我大明十余年未有之大胜,是不是立刻着人将这消息带回燕京,让圣上也高兴高兴,让我大明百姓也乐上一乐?”赵登建议道。 “对对对!本督亲自写这份捷报!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去燕京!”洪承畴说罢,一甩披风快步下了城楼。 ———— 次日,燕京 北有万岁山,南有金水河,正所谓“负阴抱阳,冲气为和”,恢宏壮观的紫禁城就坐落于正中之处。 此时正是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可是午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轿子,马车,正有无数身穿官服的大臣走下来,整齐列队,等候着午门大开。 很快,午门洞开,此时的内阁首辅周延儒正了正衣冠,手持玉笏对身后排列整齐的百官说道:“众位同僚,随老夫入朝面圣!” 紧接着,在内侍的引领下,百官缓缓穿过午门,又依次穿过太和门,途经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再穿过乾清门,来到了乾清宫。 与其他的皇帝不同,崇祯帝朱由检是个极度勤政的皇帝,不是大臣们列齐班列后才出场,而是就坐在龙案后,静静地等候着大臣们。 在位十余年,每日如此,从未缺席……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延儒打头,一应大臣口中山呼万岁,恭敬地三叩九拜。 “众卿平身。”时年三十岁的崇祯帝微微抬手。 “谢陛下!”一众大臣又山呼一声,纷纷起身,按照各自位置站好,随即偌大的乾清宫内就沉默了下来。 崇祯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愤怒却也有些无力。 现如今大明朝内忧外患,数年旱灾,大明朝赤地千里,百姓流离失所,东北方向,满清烧杀掳掠,西北有闯贼横行,各地也多有暴民生事。 真可谓是国事艰难。 “天下承平之时,无本可奏,如今乱象频仍,卿等也无本可奏?!”崇祯帝威严的声音回荡在乾清宫中,可是玉阶下的一应大臣依旧是一声不吭。 对于这些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大臣们,崇祯帝大为光火,只好指名道姓:“陈新甲!” 时任兵部尚书的陈新甲闻言猛地哆嗦了一下,赶忙举着玉笏走出班列:“臣陈新甲在。” “松山前线,战情如何?” 陈新甲嘴唇嗫喏了一下,不知作何答。 还能如何?被围的密不透风,里面的人出不赖,外面的人进不去,消息都难以互通,只在最开始时,洪承畴连发数道告急文书,急请援军,就再也没了消息…… “臣……臣不知……” “你不知?!”崇祯帝狭长的双眼好似冒出了一团火。 第三十章捷报! “圣上明鉴!”陈新甲赶忙跪地,举着玉笏说道:“圣上,松山城此刻已经被鞑子大军铁桶合围,消息无法交互,臣也不知情况,但是臣已尽力调拨大军,以图解救松山军民!” 闻听此言,崇祯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嗯,陈爱卿做得好,朕且问你,兵力几何?几日之后到达松山,可有把握解松山之围?” 没把握…… 陈新甲苦着一张脸不敢不说话,这副模样又让崇祯帝眉头大皱:“嗯?!” “回……回圣上的话,此路援军合计一万两千人马,当在……” “啪!” 陈新甲话还没说完,崇祯帝猛地一拍龙案:“一万两千?一万两千人马能济什么事?!陈新甲,我看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做到头了!” 陈新甲手中玉笏颤抖,叫起了撞天屈:“圣上明鉴啊!臣已竭尽全力抽调兵士了,可是圣上您也知道,松山之战前,各路总兵已经将各镇士卒全部抽调赶往前线,如今甚至连京营的三大营都抽不出更多人手,各地还有暴民作乱,兵力已然是捉襟见肘了……” 并不是陈新甲不能干,确实是如他所说,今日的大明与往昔相比已是昨日黄花。 自朱棣发动靖难之变,迁都燕京,着手在设立固原,辽东,蓟州,大同,甘肃等九镇,九镇皆有重兵驻防,这些精兵故也称为“九边精锐”,在万历年间,曾一度达到惊人的六十多万,且全是决死敢战的强兵,精兵。 可惜好景不长,紧随而来的就是辽东的满清崛起,时时寇关,再加上各地暴民作乱,流贼无数,各地士卒不足以镇压,不得不调遣九边精锐前往抵御和镇压,数十万九边精锐面临两线作战,死伤惨重。 而松山大战前夕,松山城聚集的十三万人马,包括曹变蛟手下的一万多人马,就是最后的九边精锐,可惜此刻也是十去七八…… “朕让你做兵部尚书,不是让你给朕哭丧的!”崇祯帝不停拍案:“朕不管这些,你是兵部尚书,你就必须给朕弄出一支大军来,不管是怎么弄来的!懂吗?!” 你讲不讲理啊! 陈新甲也是有苦难言,委屈的扁了扁嘴,跪在地上彻底麻爪了。 正在气氛尴尬无比的时候,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包括崇祯帝在内,所有乾清宫中的人都愣了一下。 宫内驰马者,唯有八百里急报方可! 紧跟着,就有一个身穿明军军服的汉子身背令旗,步履蹒跚的冲了进来,扑倒在了玉阶之下,想来是一路换马不换人,星夜而来,只剩下了半口气,人都晕了过去。 可不论是崇祯帝还是一众大臣,脸色都不太好看,这些时日,各地急报,军报皆是败,乱,没有一丁点儿好消息,要说特别的,只能是这次是八百里加急而已…… “承恩。”崇祯帝微微抬了抬手,大太监王承恩(历史上陪崇祯帝吊死煤山)会意,快步走下玉阶,从那明军身上搜出一封军报,又快步转回到崇祯帝身边,将军报放在了龙案之上。 “洪承畴?从松山来的?”崇祯帝双眼看到军报封皮上的落笔眉头一皱,竟有些不敢打开,他担忧这是洪承畴的绝笔信,也怕打开军报后,那纸张上可能沾着洪承畴的血…… 可是该看还是要看的,崇祯帝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拿起军报翻开。 “腾!”可紧接着,一向表现的沉着冷静的崇祯帝直接就站了起来,眼尖的大臣还发现崇祯帝捧着军报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完了…… 所有大臣都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只怕是松山城破,洪承畴之下全员官兵尽数殉国的消息,才让当今圣上如此失态。 “哈哈哈哈哈!”可意料之中的悲声未出,从崇祯帝口中爆出了一连串爽朗的笑声,这让一旁的大太监王承恩有些恍惚,这才发觉,自己有很久都不曾见到圣上的笑容了。 一众玉阶下的大臣也是好奇无比,圣上这是看到啥了? 怎么还给气疯了? “圣上?圣上?”王承恩发现崇祯帝的笑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适时的轻唤了两声,崇祯帝这才反应过来,发现所有大臣都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却也不觉得尴尬,而是将军报直接翻转过来: “大捷!大捷!松山之围已解!” 松山解围了?! 所有人好似如坠梦中,他们有很久没有听到这种好消息了。 “圣上,松山之围是怎么解的?莫非是洪督师率军决死反击,将鞑子给打回去了?”内阁首辅周延儒连忙问道。 “不不不,不是洪承畴,是小曹将军,朕的小曹将军!”崇祯帝说着话,眼角眉边全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小曹将军?曹变蛟? 对于曹变蛟,所有大臣都比较熟悉,眼前都闪过一个身躯高大,剑眉星目的少年将军。 曹氏累世功勋,满门忠烈,曹文诏为剿贼身陷重围,力战而死,崇祯帝闻言还曾流下泪水,赐了太子少保,极尽身后之哀荣,而曹氏并没有没落,反而是曹变蛟扛起了自己叔父的遗志,为崇祯帝南征北讨,曾打的闯贼只剩八骑,立下了赫赫军功,时称“大小曹将军”。 而崇祯帝居然在群臣面前亲昵的称呼曹变蛟的外号,可见崇祯帝有多高兴。 “变蛟之忠勇,不让其叔!”崇祯帝举着军报朗声说道:“洪承畴回报,变蛟亲率三千精锐,越辽河,入辽东,兵锋横扫千里奇袭盛京!不仅如此,且生擒了贼酋皇太极与那所谓的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鞑子闻知大乱,已然撤兵!” “好!小曹将军实为我大明第一骁将!圣上果然洪福齐天!” “置之死地而后生,孤军转战千里,忠勇!忠勇啊!” “圣上上应日月,才有小曹将军这武曲星下凡辅佐啊!” 一众大臣反应过来,纷纷弹冠相庆,称赞者有之,趁机颂扬崇祯帝者有之,毕竟让崇祯帝笑一回可太难了…… “承恩,让列位爱卿都传阅一番,也高兴高兴。” 王承恩笑眯眯的接过军报,下了玉阶将之递给了内阁首辅周延儒。 “另外,朕意,立刻将此捷报昭告天下,与民同乐!还有,承恩呐,下了朝后马上吩咐御膳房,朕今日要大宴群臣!”崇祯帝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吩咐道。 早朝已毕,一众大臣在皇宫内侍的引领下去往偏殿暂时休息,而崇祯帝心情大好,准备和皇后周玉凤同用早膳,不过问过后才知道周玉凤未在坤宁宫而是在御花园里散心。 此刻晨光熹微,纵然已是秋日,可御花园中依旧花团锦簇,崇祯帝带着一应侍从,远远地就看到皇后周玉凤正领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静静地驻足在花丛中。 与一般动辄大红大紫,艳丽着服的后妃不同,皇后周玉凤肤白如凝脂,且喜着白素之服,此刻站在花丛中好似一株盛放的白莲,而她身旁的女孩儿也是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与周玉凤眉宇间有六七分相似,却正是长平公主朱媺娖。 “嘘!”眼瞅着王承恩就要鼓着腮帮子唱喏,崇祯帝赶忙让他噤声,随即缓步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解下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大氅。 “凤儿,已是秋日,更深露重的为何不多歇息一会儿?”崇祯帝从后面缓缓地将大氅披在周玉凤的肩膀上。 第三十一章劝你国王,不要自误! 周玉凤和朱媺娖赶忙转身见礼,不过母女二人眼神交互间,都微微有些疑惑,崇祯帝素来不苟言笑,可今日这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圣上,可是有什么好事?臣妾看您今日容光焕发不少。” “好事好事,大大的好事!走走走,凤儿,媺娖随朕回去用早膳,边用朕边告诉你们。”崇祯帝哈哈一笑。 坤宁宫中,崇祯帝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声情并茂的将今日早朝上的事告诉了周玉凤和朱媺娖,听得这对母女也是欢欣雀跃。 尤其是朱媺娖,听得一双大眼睛发亮,自小生长在深宫,对于外界的事情好奇的不得了,倒也经常风闻朝中有一位小曹将军,骁武绝伦,想不到竟如此英雄。 哪个少女不怀春,又有哪个少女不爱英雄? 周玉凤心思通透,看到朱媺娖端着羹匙一动不动的模样,微微对着崇祯帝一示意,崇祯帝也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有些促狭的对朱媺娖说道: “娖儿,朕可是记得曹变蛟尚未婚配。” “呀!父皇说什么呢!”朱媺娖回过神来,一张精致的小脸儿顿时滚烫,放下羹匙转身就跑了出去。 崇祯帝顿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美人爱英雄,娖儿看来正是如此,而且朕对这曹变蛟也甚为满意,虽然他年岁与朕相当,倒也不碍事,凤儿,你觉得如何?” 周玉凤看到崇祯帝如此开心,不忍扫了他的兴,不过身为人母总是想的多一些:“圣上,年岁倒是不打紧,不过曹变蛟行伍出身,性情粗暴否?识文断字否?容貌如何?可莫让娖儿嫁过去受了委屈啊。” “不不不,凤儿你多虑了,曹变蛟不是一般的武夫,朕见过他……”崇祯帝微微摆了摆手:“是个少年将军,身高近六尺(明尺为32厘米),猿臂蜂腰,剑眉星目,英武过人,且通诗书,性情恭谨不似暴躁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周玉凤闻言,含笑点了点头。 ———— 汉阳,朝鲜王宫 “报!殿下!殿下!平安道东道将军卢勇骏急报,有明军入境!” 时任朝鲜国王的李倧正在用膳,闻言一愣,随即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顺了几下气才惊问道: “明军?线报说明军不是在松山被大清打的大败吗?怎么会出现在平安道?” 虽然朝鲜现在的宗主国是满清,可是百多年来一直都是大明的属国,当年鼎盛的大明积威至今还未散去,甚至朝中还有很大一批“亲明派”的大臣。 “速去,着领议政,都元帅入宫!”李倧慌忙吩咐道。 不多时,领议政金自典,都元帅朴太河慌忙入宫见驾,听那内侍细细回报后,都沉默了下来。 “金卿,你有何想法?”李倧目视着自己的领议政问道。 金自典咧了咧嘴,自己的前任领议政崔鸣吉就是因为私通明朝而被罢免,后来又被满清抓走的,想到这里,他赶忙说道: “殿下,如今我们的宗主国乃是大清,而非大明,若是不立刻将这股明军驱逐或者消灭,若是被大清方面得知,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倧皱了皱眉,看向都元帅:“朴卿,你可有把握?” 朴太河嗫喏了一下嘴唇:“殿下,末将并无把握……”看到李倧眼睛一瞪,朴太河赶忙说道:“两次胡……呃,纷乱后,我国元气大伤,百姓十去七八,青壮更是不足,末将只能在短期内募集一万五千人马……” 一万五千?一万五千也行啊! 李倧眼前一亮,这几年来,明军孱弱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都说与满清铁骑战斗触之即溃,想必这股明军也不例外…… ———— 平安道,宁边大都护府 曹安民快步走入正堂拱手道:“将军,先生,全城已经肃清。” “好。”曹变蛟坐在主位上,随意的摆了摆手,他率军进入朝鲜已有两日,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遭遇什么像样的抵抗,直到来到了平安道的东道,所谓的宁边大都护府才遇到了阻碍。 此处的朝鲜主将拒不放开关隘,曹变蛟遂率军立刻攻城,两千多家将端着鲁密铳,迅雷铳,连珠铳站在低矮的墙外对着墙上一顿突突,算是把这些高丽棒子给打懵了。 “将军,这些朝鲜女人倒是好看的紧,不如让弟兄们乐一乐?”曹安军忽然扯着一个身穿朝鲜服装的女人走了进来,那朝鲜女子虽然害怕,可是也不敢挣扎。 “你皮紧了?”曹变蛟微微眯了眯眼睛:“本将入朝鲜之初就三令五申,与这些朝鲜百姓秋毫无犯,若遇抵抗再行论断,我们在这里代表的是大明!你懂吗?那些大车上的金珠宝贝,回到大明后,你尽管拿去章台,娼堂玩乐,本将不管,但是在这里不行!” 曹变蛟虽然对高丽棒子没好感,可是他还有底线,若是纵兵烧杀掳掠,他下不去那个手,而且他这次来是准备敲打敲打朝鲜,重振大明天威,可不是来给自己抹黑的。 “末将知错了……”曹安军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赶忙放了那个朝鲜女子。 “将军做的对,在下还一直担忧这些事,若是就此放任,只怕这些家将都会迷失在杀戮和欲望的驱使中,难成气候。” “不错。”听到刘随云的话,曹变蛟点了点头:“大明境内军队此刻烂入骨髓,官军如盗,盗却反倒更像官军,此风决不可长,本将昔日听闻岳武穆麾下岳家军有“撼山易,憾岳家军难”之典故,本将实在心向往之。” “不过这一城一城的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刘随云自言自语道,随即与曹变蛟商量一番后,让曹安民将这里的朝鲜主将给绑了进来。 “本将问你可能听懂?” 那朝鲜主将点了点头:“能。” “本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卢勇骏。” 其实朝鲜内的官方成文一直都是汉字,尤其是在朝鲜官员中,基本都会说汉语。 “本将下面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本将乃是大明东协总兵官曹变蛟,已率军攻破满清国都盛京,生擒满清贼酋皇太极,满清国内已然大乱,无暇他顾,此来朝鲜,是为借船回国,并不想与尔等兵戎相见,本将也已下令,麾下士卒与尔等百姓秋毫无犯,本将现在就放了你,让你将这些话带给朝鲜国王,也劝你国王,不要自误!” 那卢勇骏听得是一脸震撼,当年丙子胡乱时,他还记忆犹新,朝鲜各地征调了整整五万勤王大军!可是在两千白衣白甲的满清铁骑冲锋下,直接被被正面击溃,这个曹变蛟居然能破了满清国都还生擒了满清皇帝?! “多谢曹将军不杀之恩,末将一定将将军的话报之殿下,也希望将军可以在此暂时歇马,不要进军。”卢勇骏恭恭敬敬的给曹变蛟行了个礼,而曹变蛟挥了挥手,便让他离开了。 却说卢勇骏匹马一路向南火速疾驰,他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带给李倧,这绝不是一般的大明军队! 先不论曹变蛟所说是真是假,可是他也曾经历过两次胡乱,两相比较之下,这股大明军队的战斗力比之八旗铁骑有过之而无不及,单靠朝鲜军队,绝不可能拿得下,要是真把这股明军惹毛了,那后果…… 东道距离汉阳近三百里,一路下来各镇守卫将领都知道了有一股精锐明军入境,而卢勇骏都快把马跑死了,才在入夜时分赶到了汉阳城下,可是紧接着就看到汉阳城中正开出来一支万人大军,他脸色顿时大变。 “卢勇骏?东道失守了?!”都元帅朴太河震惊的看着卢勇骏,他知道东道有守关士卒一千多人,凭关而守这么快就丢了? “盛京破城,大清皇帝被俘?近三千人马人人配置精良火器,还有连发火器?”朴太河喃喃自语,卢勇骏带回来的消息实在是震撼,而且光听下来,这股明军的战斗力就强的可怕,当即下令全军原地等候,带着卢勇骏火速入宫面见李倧。 听完描述的李倧和领议政金自典相顾无言,这和早晨时候的想象实在是大相径庭。 第三十二章这也叫军队? “你说这个明军主将说俘虏了大清皇帝,你可亲眼看到了?”李倧紧紧地盯着卢勇骏。 卢勇骏点了点头:“看到了看到了,那队伍里有好几架囚车,其中一个人虽然蓬头垢面可是气度恢弘,容貌不凡,身体壮硕无比,脑后梳着金钱鼠尾。” 还真是…… 李倧和金自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随即李倧眉头缓缓收紧,开始了天人交战,片刻后,李倧咬了咬牙: “朴卿,率军继续向东道进发,再从各地调兵,不管用多大的代价,都要把这股明军消灭在这里,救出大清皇帝!” 什么?! 朴太河双眼猛地一瞪,现在敌我战力无比悬殊,这一万五千人马真的和这股明军放对,恐怕会全军覆没! 而一旁的金自典却明白李倧的用心,他在赌,在拿国运作赌。 大明国势江河日下,大清国运蒸蒸日上,且朝鲜离大清近离大明远,而且两次胡乱给李倧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再加上现在朝鲜的宗主国就是大清,不管是从哪里看,若是能消灭这股明军,救出皇太极送回大清,那都是天大的功劳! “还不快去?!”李倧看到朴太河站在原地,猛地一拍桌子,朴太河无奈,只能领命而去…… 次日正午,曹变蛟还在等待着好消息,可是得到的却是城外有大批朝鲜军队出现的消息,曹变蛟冷笑一声,带着刘随云和曹安民等人直接来到了城墙上向外观望。 “将军,这也叫军队?”曹安军就看了两眼,顿时不屑的说道,而城墙上的其余家将们也冷笑连连。 朝鲜军队军阵确实人数众多,扯天连地,不下万人,但是马军不过只占了一小部分,另外,一个个身形羸弱,面黄肌瘦,而且衣甲不全,手中还多是冷兵器,火铳屈指可数,在这些习惯了和八旗铁骑作战的家将看来,这些朝鲜的军队更多的是像一群流民而已。 “李倧,本将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曹变蛟喃喃自语后喝道:“弟兄们!看来这些高丽棒子是没被打疼,今天咱们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明的军威!随本将出城,摆阵!” 一众家将轰然应诺,纷纷下了城楼,翻身上马,在曹变蛟的带领下狂奔出城,曹安民和曹安义率领两千家将在前方摆开火器大阵,而曹变蛟则率领其余家将骑在马上为其掠阵。 “卢勇骏没有胡说,这股明军真的……”朴太河还未接战就已经怯了三分,而那些朝鲜士卒也是如此,在曹变蛟率军出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出现了骚动。 双方不管是装备,体格,士气,训练都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朴太河本来还想出阵说点什么,壮壮声势,可是对面那员年轻明将却一挥手,紧跟着就是激扬的战鼓声响起,那两千衣甲鲜亮的明军已经迈着整齐的步伐,端着擦得锃亮的火铳向这边缓缓压了过来…… “不要乱!不要乱!督战队听令!后退者斩!”朴太河看到最前排的士兵端着长枪的手开始发抖,双腿不由自主的向后挪动,立刻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这才稳定住了阵列。 “进军!”紧接着,朴太河一声令下,朝鲜士卒不情不愿的在督战队的钢刀督促下,迈着散乱的步子前进。 两军相隔一百五十步的时候,明军率先发难,曹安军扯着嗓子就吼道: “第一百总!控!” 对面的朝鲜士卒微微一愣,紧接着就看到明军第一排纷纷举起了手中火铳,黑洞洞的铳口瞄向了自己! “第一百总!疾!”又是一声大吼,紧随而至的就是硝烟与轰鸣声,密集的铅弹跨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狠狠地灌入朝鲜士卒的体内,一时间惨叫声震天动地! 这还怎么打啊! 短短一百多步的距离,成了这些朝鲜士卒难以跨越的天堑!伴随着明军的呼喊声,一排又一排的铅弹好像无穷无尽一样,将朝鲜士卒一排排的轰翻在地,转眼间已经遍地尸体。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李氏朝鲜步卒一人,奖励讨夷值1点……” 真他娘的少…… 曹变蛟听到脑海的系统提示声,微微撇了撇嘴,不过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嘛,干掉一千个就能换好几把火铳了! “弟兄们,随本将来!”而曹变蛟也不含糊,猛地吼了一声,率领九百多家将驰马打着呼哨从侧翼向朝鲜士卒军阵发起了冲锋。 朴太河也慌忙示意侧翼骑军迎头阻击,可是那朝鲜骑将看着迎面而来,人如虎,马如龙,右手丈二长枪,左手三眼铳,超逸绝伦的曹变蛟,立刻神为之夺! “杀!”一声暴喝惊醒了他。 “轰!轰!轰!”紧随而来的就是三眼铳的怒吼,那朝鲜骑将直接被轰翻在地,骑兵大阵直接被曹变蛟手下如狼似虎的家将们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好似虎入羊群一般在朝鲜步卒大阵中肆意砍杀! “跑!跑啊!” 而不出意外的,朝鲜士卒在丢下三四千具尸体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开始了逃跑,任督战队如何喝止,砍杀也不曾停下脚步。 这并不意外,在古代战争中,一支部队减员超过三成,就基本会不可遏制的发生逃跑事件,而恐惧这种情绪,在战场上会如同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这朴太河也算是个有血性的汉子,没有直接逃跑,看到这般兵败如山倒,手下士卒被明军砍瓜切菜一般不停倒毙的惨状,红着眼睛冲向了曹变蛟,可是仅仅打了一个照面,就被曹变蛟的丈二长枪扫下了马,被几个家将捆成了粽子。 “你是这些兵的头儿?”曹变蛟骑在马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朴太河。 “本帅是朝鲜国都元帅朴太河,奉王命来此阻击贵军,大明的将军,本帅兵败,心服口服,只希望贵军不要赶杀那些败军,这些儿郎都是我朝鲜国最后的青壮了。”朴太河不卑不亢的说道。 “有点子骨气,本将答应了。”曹变蛟说了一句,翻身下马将朴太河扶起:“那东道主将卢勇骏没有带去本将的话?” “实不相瞒,带去了,但也希望将军理解,我朝鲜国兵少将寡,夹在大清与大明之间求存,总要做出选择……大明的将军请不要动怒,我愿劝我国国王,借船于尔等出海,回归大明,也希望贵军不要再多造杀戮。”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曹变蛟哼了一声:“本将自进入朝鲜,与尔等国民秋毫无犯,人所共知,你随着本将一同走,到黄海道时发信给朝鲜国王。” “是。”朴太河点了点头。 ———— 朝鲜王宫中,李倧正在心焦的等待着朴太河的军报,很快,他就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不过在看到军报后,身体晃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开战不到半个时辰,一万五千大军战死四千人,明军轻伤十几人,就连都元帅朴太河也被生擒。 这种恐怖的战损比让李倧感觉到了一丝不真实,不过还好,朴太河最后说明军主将有意谈判,这让李倧松了口气。 第三十三章我谢谢你家将军哦! 李倧随即找来金自典,二人商量后决定只能谈判,但是为了安全,做了两手安排,各地军队依旧向汉阳靠拢,而曹变蛟这边有了朴太河这个朝鲜都元帅的“陪同”,一路倒是顺风顺水的来到了京畿道。 “将军,先生,朝鲜国王派人送信来,答应了愿意谈判。不过谈判地点他们要求在汉阳的王宫内。”听到曹安民的回禀,曹变蛟皱了皱眉,倒是刘随云笑道: “这李倧看来是被我军天威给吓到了,而且他好歹也算是一国之主,若是出城相见,只怕太过有损颜面。” “先生的意思是,入朝鲜王宫?” “对,不过将军乃是一军之主,不宜轻动,在下愿意代劳。”刘随云说道。 “不行!”曹变蛟闻言就是猛地一挥手,而一旁的曹安民等人也是纷纷出言阻止。 “这李倧还不知包藏什么祸心,先生万万不可入宫,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该如何是好?”曹安民规劝道。 曹安军则喊道:“就是,他娘的狗屁国王,打了这么大的败仗还敢摆谱?将军,咱干脆直接打进汉阳城得了,也不用先生去涉险!” 刘随云含笑摆了摆手,镇定自若的说道:“将军和各位千总的厚爱之心,随云甚为感激,不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李倧经此大败必不敢再捋虎须,我等也不可逼之太甚,另外,有将军在汉阳城外率军虎视,在下断无危险。” 曹变蛟皱着眉左思右想了片刻,刘随云所说确实有理,要是真按照曹安军的说法打进城,也不是不行,可是汉阳城是朝鲜国都,城防不是寻常关隘可比,那是要用人命去填的! “曹安军!” “末将在!” “着你率领一百弟兄,全副武装压着朴太河跟随先生入朝鲜王宫,先生若有差池,本将定不饶你!” 曹安军慨然应诺:“将军放心!这朝鲜王宫也不是龙潭虎穴,弟兄们就是全折在里面,也一定会护着先生周全!” 次日一早,约定时间到了,当朴太河看到入城的是一百全副武装的明军时,咧了咧嘴,可是也没敢说什么,守城士卒更不敢大出气,为什么? 你只要是不瞎,你就能看到汉阳城边还有两千多杀气腾腾的明军,刀出鞘,箭上弦的虎视眈眈…… 就这样,一袭青衫的刘随云骑在马上,在曹安军等一百家将的护卫下,缓缓开进汉阳城中,汉阳城街道两侧有不少看热闹的朝鲜百姓,其中一些看到曹安军他们,甚至都欢呼了起来,可见不管是在朝鲜朝堂还是民间,“亲明”者还大有人在。 朝鲜王宫本为景福宫,可是壬辰倭乱被付之一炬,李氏朝鲜的当权者不得不迁居到更小的昌德宫。 这昌德宫,并没有特别的气派和壮丽,因为建立王宫的规制必须严格遵循与曾经的宗主国大明的宗藩关系,所以只是郡王府的大小,众人来到的正是正门,敦化门。 “入宫者不可携带兵器!”敦化门前的侍卫说道。 “嗯?!”曹安军猛地一瞪眼,身后一百家将也是齐齐踏前一步,那侍卫被一百零一双饱含杀气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差点儿尿了。 “朴元帅,现在我等身处你朝鲜国都内,有些许防护,应当不算什么吧?”刘随云骑在马上,淡淡的扭头看着朴太河。 朴太河哪敢说个不字,曹安军的三眼铳就顶在他的腰眼上:“不……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本帅相信殿下是一定能理解的。” 就这样,一百家将就全副武装的直接开进了昌德宫中,来到了仁政殿前,在刘随云的吩咐下,曹安军只带着十个家将继续跟随,剩余九十名家将则留在仁政殿前的空地上,时刻捏着手里的三眼铳,警惕的看着周围的朝鲜士兵…… “火铳!为什么不收了他们的火铳!”刘随云等人刚一进殿,殿中跪坐两侧的大臣纷纷脸色大变。 曹安军等人丝毫不为所动,一人手里拎着两把三眼铳就那么大剌剌的站着。 “大明东协总兵官曹变蛟麾下幕僚刘随云,见过朝鲜国殿下!”刘随云上前两步,抱拳对着坐在王位上的李倧微微弯腰。 “面见我王,为何不拜?!”左侧一个大臣突然弹了起来,指着刘随云喝道。 刘随云淡笑一声微微摇头,拍了拍青衫下摆:“天朝上邦之民,不拜小国下邦之主!” 一众朝鲜大臣暗暗咬牙,可是面对刘随云身后十几个家将黑洞洞的三眼铳口,屁都不敢放。 “尔等何故犯我疆界?”一个大臣跻坐而起。 “非为犯贵国疆界,只为借得海船,返回大明,另外……”刘随云直直的目视着李倧:“一场大战,我部消耗钱粮甚巨,这笔军费,须由贵国支付。” “笑话!”金自典冷笑一声。 “笑话?”刘随云微微眯眼,看向金自典:“我部无意与贵国发生龃龉,而贵国却在我部递交消息,表明无意交恶之下,还率军前来,致使大败亏输,一万五千大军所剩无几,莫非不是事实?我部出动三千精锐出战,莫非不需钱粮?” 刘随云自从入殿以来,处处言语逼人,就是要乘着这股大胜之势强令朝鲜国王低头,若是只借船,不索赔,那倒是让这些人以为自己好欺负了。 “不瞒诸位说,此次我家将军曹变蛟率军在辽东犁庭扫穴,转战千里,大破清军,斩首万级,满清国都被迫,贼酋皇太极被擒,此刻满清震动,只怕数年之内无法他顾,到时我大明当派大军一举荡平满清,而在下在此奉劝各位,此时与我大明示好,才是最佳时机,切切不可自误。” 坐在王位上的李倧和仁政殿内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刘随云所说应该有夸张的成分,可是从目前的态势还有派往辽东的探马回报,满清腹地确实发生大乱,数十万汉人阿哈集体暴乱,再联系到曹变蛟这一部出现的时间,确实对得上号。 而且正如刘随云所说,若是大明真的荡平了满清,下一个绝对不会放过朝鲜…… “好……”李倧终于开了口,装糊涂的说道:“本王同意借给贵军十艘远洋大船,返回大明,也希望贵军带去本王对大明的善意,不知贵使以为如何?” 刘随云丝毫不为所动:“借船出海只是基本条件,我军出军所需费用,贵国也应一并支付,否则兵戎相见,玉石俱焚!” “你!”李倧捏了捏王座扶手,他知道,汉阳城外有两千多精锐明军随时可能冲杀进来,咬了咬牙后说道:“贵使欲索多少军费?” “出兵三千,三百万两。” 狮子大开口?! 出兵三千,三百万两,合着你们叮咣四五一顿乱揍,干掉我们四五千人,你们伤了十几个还要我们一人赔你们一千两银子?! “各位不必色变,这数目乃是曹将军亲自所说,这还是顾及到贵国经受了两次胡乱洗劫的缘故,否则只会更多。” 我谢谢你家将军哦! “感……感谢曹将军体……体恤,只是……只是我国如今也是连年大旱,颗粒无收,百姓疲敝,是在难以仓促间凑齐三百万两,还望先生能高抬贵手……”金自典已经尽量保持冷静,可是说出的话还是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刘随云微微一侧目,曹安军明白意思,雄壮的身躯踏前两步,两把狰狞的三眼铳猛地抬了起来,一个瞄准李倧一个瞄准金自典: “给不给,一句痛快话!” 就明抢呗?! 第三十四章弟兄们,咱们回家! 还真就是明抢,可李倧等人却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先不说汉阳城外的两千多精锐明军,单说自己现在嘴里要是蹦出来一个“不”字儿,他们丝毫不怀疑这个眼睛里满是杀意的高大明军千总会立刻扣动扳机…… 李倧已经害怕的下意识用胳膊挡在身前,金自典赶忙站起来说道: “给给给,马上筹措,贵使息怒贵使息怒!” “明日午时,汉阳城外。”刘随云淡淡一笑,微微躬身后,领着曹安军等十几人转身缓缓离开了仁政殿。 “呼……呼……”李倧脸上都是冷汗,歪着身子坐在王位上不停地穿着粗气,那种面对黑洞洞的铳口,命不由己的感觉,让他差点儿背过气去。 “殿下……”金自典一脸狗腿的跑到李倧身边,给他顺气。 “别管本王,赶紧去筹措这三百万两银子,让这群明军立刻离开,本王一点儿都不想再见到他们!”李倧慌忙的摆了摆手:“沈卿,沈卿,快去办快去办!” 户部判书(相当于户部尚书)沈命世慌忙出列,脸色为难:“殿下,就算加上王宫内币库,仓促之间也只能凑齐二百万两银子啊。” “本王不管!你一定要给本王把这笔军费凑出来!”李倧狠狠地一拍桌子。 “是,是……”沈命世擦了擦额头冷汗:“那臣希望殿下下旨,让汉阳城中官员,富户拿出部分资产以为军费。” “好好好,沈卿此言甚为有理,如今国难当头,人人出力,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李倧闻言赶忙答应下来。 看着被吓得六神无主,方寸尽失的李倧,仁政殿内的大臣们都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随云刚刚出城,就看到两千多家将在曹变蛟的带领下等候在原地,好几个时辰似乎纹丝未动。 “先生!先生无碍吧?”曹变蛟看到刘随云出来,赶忙迎了上去。 刘随云心下感动不已:“有将军虎威在侧,随云无碍。” “那李倧答应借船了么?” “答应了答应了!”曹安军在一旁插话,还眉飞色舞的说道:“不仅如此,先生还趁机敲了一大笔竹杠,整整三百万两银子,哈哈,将军,你都没看见,末将掏出三眼铳指着那个朝鲜国王时,那厮脸都绿了!” “先生此举大大不妥!”谁知曹变蛟却没有笑,反而眉头大皱的看着刘随云:“区区三百万两在变蛟心中万万比不上先生重要,若是先生有了意外,变蛟和这三千兄弟当会抱憾终身,日后万万不可弄险了!” “在下省得,在下知错。”刘随云心下一暖,含笑点头。 次日正午,汉阳城城门大开,上百辆大车在驮马的牵引下缓缓开向明军营盘,户部判书沈命世亲自到场,手持明细交给了曹变蛟,而曹变蛟转手就将明细丢给了刘随云。 “曹将军海涵,都城内一时难以凑齐如此巨额的军费,所以除了金银之外,还有部分折价的珠玉,兽皮。” “无妨。”曹变蛟随意的摆了摆手,这三百万两本来也不在曹变蛟的计划之内,完全是意外得到,能有就不错了。 刘随云则是认真的带人一一验看比对,发现并无差错。 而这时,沈命世则珍而重之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盖着王玺的国书,双手递交给曹变蛟:“曹将军,这是我国国王准许贵军租借船只的国书,请收好。” 曹变蛟缓缓伸手,将国书接过,眼中感慨之色一闪而逝,心里五味杂陈,而周围环伺的家将也是如此,看着那封薄薄的国书,都是感慨万千,颇有隔世之感。 曹变蛟定了定心神,转身举着国书对一众家将吼道:“本将没有失信,弟兄们,咱们回家!” “噢!!!”两千多家将顿时爆出了如雷鸣般的欢呼声,有的甚至涕泗横流。 从松山到辽河,从辽河到盛京,再从盛京到九连,一直来到汉阳,行程上千里,恶战无数。 这一路真的太不容易了…… 此刻众人可谓归心似箭,曹变蛟当即就率军,带着从盛京和汉阳搞来的大批财物,转道黄海西道的海州而去。 一日后,海州港口,港口上正有整整十艘运兵用的“大舡”正随着波涛上下缓缓起伏,这种船只极为巨大,专为运兵所用,吃水很深,牢固异常。 曹变蛟一边示意众家将登船,一边看向身旁的刘随云:“先生,在想什么?” 有些出神的刘随云叹了口气:“出外游学,横遭掳掠,羁旅经年,此时要重临故土,心中有些不知是何滋味啊。” 曹变蛟闻言,这才猛地一拍脑门儿:“先生见谅,朝夕相处多日,变蛟竟从未问过先生祖籍何处,被掳辽东前又身居何处,家中可有妻小,实在是不该!” 刘随云眼中追忆之色一闪而逝:“在下生在松江府,长在松江府,也曾加入复社(明末经学大家娄东二张,感国运日艰,组织十余社团,皆为青年学子,声势异常浩大,这些学子反对空谈,主张改革,砥砺德行,引起广泛影响,历史上清军南下后,或大部分抗清殉国或削发为僧遁入空门)。” “虽恪守祖训不曾出仕,可是夙愿便是各地游学,不幸被掳,家中尚有妻子蔡氏,膝下一子一女,三年了啊,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一直面如平湖的刘随云眼圈微微泛红。 曹变蛟叹了口气,对着曹安民招了招手:“告诉那些朝鲜的水手,不去登州了,直接去松江府!” “啊?将军,跑那么远干什么?弟兄们都挺想家的。”曹安民大惑不解。 “刘先生的家小就在松江府,而且老子还不怕告诉你,咱们老家大同那边的章台比江南那边的画舫差得远了,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心里想什么?告诉弟兄们,不急着回家,咱们就去松江府,接了刘先生家小后,一路走马观花,痛快的玩上一玩儿!也省的弟兄们说本将不体恤下情!” “得嘞!”曹安民眼中划过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转身大步过去吩咐了,知道消息的一众家将听说要去江南水乡快活,一个个都欢呼了起来,按照曹变蛟给他们的赏赐,一个人身上少说有个一万两银子,那还不是可劲儿的造? “将军,多谢了……”刘随云闻言,呆了片刻,哑着嗓子道谢后,转身对着曹变蛟一揖到地。 曹变蛟赶忙扶起刘随云,临时改变主意,一是确实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生死与共之下与刘随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其二则是曹变蛟也想让这些神经紧绷多日的家将们放松一下,其三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自己这次从辽东和朝鲜弄来的近千万两银子的金珠宝贝,决不能随身带在身上带回燕京,此时大明一年的税赋才不过五百万两,若是都带去了,崇祯帝一高兴给自己收走了不就扯淡了?! 不多时,所有的家将,家伙事儿都已搬运上船,曹变蛟挥了挥手,十艘大舡缓缓驶离了海州港,上了船后,曹变蛟立刻吩咐曹安民将皇太极等人分别看押,严加看守,他们不仅代表着自己这次回军辽东的最大功劳,而且还是巨额的讨夷值。 第三十五章重归大明 曹变蛟在自己的舱室里考虑了片刻后,起身找到了刘随云: “先生,本将有事找你商量。” 刘随云微一眨眼后说道:“将军可是担忧圣上会觊觎这十艘大舡上的金珠宝贝?” 曹变蛟呵呵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确实,这些金珠宝贝都是弟兄们拿命换回来的,若是尽数交付国库,本将实在心有不甘,弟兄们只怕也会不答应……” “这个简单。”刘随云淡笑一声:“在下祖居松江府,在松江府有祖宅一所,很是幽静,家仆几人十分可靠,大可将这些金珠宝贝暗藏于其中,不过如今时移世易,也不知具体情况如何,再不济,买下一套田宅藏匿也好。” “如此最好。”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而去。 “呕!” 刚出舱室,曹变蛟就看到一直生龙活虎,天不怕地不怕的曹安军正趴在船舷边往外大吐特吐,顿时呵呵一笑。 “你小子也有今天?” 曹安军有气无力的擦了擦嘴:“将军,您就别笑话我了,咱这都活了二十多年了,一次也没坐过船啊,您总说江南水乡的娼堂开在水上,那我这要是去了,银子不就白花了?” 曹变蛟微微一愣,随即猛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一边叫一边拍着曹安军的肩膀:“你小子他娘的想的还真多啊!” 确实如曹安军所说,曹变蛟祖籍大同,而一众家将虽然不全是大同人,可基本都是地地道道的北方汉子,旱鸭子,龙精虎猛的他们一上了船立马都变成了软脚虾,不过所幸,有正儿八经的韩国国王国书存在,那些负责驱使船只的朝鲜水手都很尽职尽责,没什么花花肠子。 或许是上天垂怜也或许是运气好,十艘大舡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并没有遭遇什么大的风浪。 而这一日清晨,一个通汉语的朝鲜船长找到了曹变蛟,恭恭敬敬的说道: “将军,我们现在身处大明的松江外海,预计再过一两个时辰马上就要到达大明的金山卫了。” “好。”曹变蛟闻言微微一喜,这次是彻底的安全了,随即对这个船长说道:“这一路也是让你费心,本将不是小气之人,待我军离船,定会赐你白银五万两以为安家之资。” 朝鲜船长闻言顿时大喜:“谢谢将军,谢谢将军!” “不过本将有一个条件。” “将军请示下。” “入港后,待我军全部下船,你立刻扬帆返航,明白吗?” “这没问题,这没问题,请将军放心。”朝鲜船长忙不迭的答应道。 “好,你去吧。”曹变蛟随意的挥了挥手。 自己率军在朝鲜境内搞事,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刘随云敲的朝鲜国王的竹杠应该是瞒不住的,这些船员难保不知,鬼知道他们要是在这里待上几天,会被有心者打探出什么东西来,曹变蛟可不想给自己惹祸。 ———— 金山卫,望海亭 前礼部侍郎,东林党领袖之一,如今赋闲在家的钱谦益正独自负手站在亭边,遥遥望着海边的来往船只出神,嘴里喃喃道: “也不知变蛟这孩子如今怎么样了,但愿上天垂怜,文诏已去,这孩子不能再出事了……” 钱谦益因为与温体仁斗法失败而被革职,赋闲在家除了吟风弄月,倒也十分关注时局,而且这次曹变蛟孤军深入辽东,获得大捷的消息,已经让崇祯帝昭告天下了,全大明军民得知此事,均欢欣鼓舞,也知道曹变蛟这一支军如今下落不明,人人都在盼着他们早日归国,甚至不少百姓家中都为曹变蛟立起了长生牌位,日夜祈祷。 而钱谦益则与曹变蛟也有焦急,当年还在燕京为官时,他就曾与曹文诏交好,当年曹变蛟才刚满二十,对于曹变蛟这个通诗书,敢征战的少年将军,钱谦益很是爱重,可惜曹变蛟常年南征北讨,自己赋闲在家,山隔水阻,音书难通,至今已是近十年不见。 听闻曹变蛟事迹,钱谦益大为开心,老夫聊发少年狂的他甚至当时还想操刀去辽东来着,不过也就是想想,只是今日却来到这金山卫,望海亭上准备大发诗兴,遥祝曹变蛟平安。 钱谦益敲了敲脑壳,眼前一亮,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吐气开声…… “老爷!老爷!出大事儿了!”一个家仆突然冲上亭子,扯着嗓子就喊,钱谦益如今都快六十了,当即就岔了气儿,捂着肋巴扇儿瞪着家仆。 家仆看着自家老爷这模样,知道自己是扫了他老人家的诗兴,顿时缩了缩脖子,不过赶紧解释道:“老爷,您这两天不是一直惦记着小曹将军吗?他到了!听港口那边的人说,咱们大明的水师在外海接到了曹将军的船队,正往这边来呢!现在全金山卫的人都涌过去了!” 什么?! 钱谦益一激动,气也不岔了,肋巴扇儿也不疼了,提着长衫下摆一溜烟儿的下了亭子。 “老爷,老爷您慢点儿,等等小的!”家仆连在后面喊。 ———— 却说一个时辰前,松江外海。 曹变蛟站在船舷旁,眼神一凝,就发现有三四个小黑点在海面上飘飘忽忽,紧接着越来越近,离着几里地,曹变蛟就惊喜的看到是好几艘战船,那上面飘扬的蓝底红日黄月大明旗,让他只觉得心情振奋! 我大明的水师! “弟兄们,是咱们水师的兄弟!” 曹变蛟一发喊声音顺着海风传出老远,十艘大舡上的家将们都纷纷涌上甲板,一时间欢声雷动。 可是紧接着,那几艘大明战船开始向这边飞速靠拢,一边两艘将曹变蛟这边的十艘大舡包围在中间,战船两边黑洞洞的炮口已经指向这里。 “不要开火!我等是大明官军!”曹安民第一时间大吼道。 听到这句话,一艘大明战船的女墙后缓缓站起一个头顶红缨,身穿盔甲的水师将领,发现对面大舡上站着的都是身穿明军服饰的汉子,可是依旧戒备的问道:“你们说是就是?” 那也确实如此,现在很多海盗打家劫舍都穿着明军服饰…… 曹变蛟苦笑一声,从身后曹安义手里接过自己的总兵大印,高高举起,朗声道:“总兵大印在此,本将乃是东协总兵官曹变蛟!” 此言一出,几艘大明战船上微微一静,紧接着无数脑袋从女墙后钻了出来。 “真是总兵大印!” “是曹将军!曹将军回来了!” “老天有眼!” 大明战船上的水师官兵也纷纷欢声雷动。 “快!发信,立刻通知金山卫的军民,说曹将军得胜而归!剩下的弟兄们,前面开路,为曹将军的船队护航!”那水师将领也是一脸兴奋,猛地大手一挥,一艘战船已飞也似的向回而去,而其余几艘战船则在旁边护航。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曹变蛟终于踏上了金山卫港口,而此时金山卫港口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得了消息的无数军民纷纷涌到这里,一睹这些在辽东犁庭扫穴的大明军队。 曹变蛟正在忙着对一众喝彩的军民们拱手,而忽然人群中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变蛟!变蛟!真的是你吗?” 这声音在曹变蛟感觉异常耳熟,而那排众而出,向自己奔来容貌清癯的老者也让他本能的感觉亲切,他下意识的上前对着老者一躬身: “蒙老!” 钱谦益自号蒙叟,属熟识后辈对其尊称。 钱谦益眼眶微红,一把扶住曹变蛟的臂膀将他扶起,上下打量起来:“好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老夫看看,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听闻你身陷辽东,老夫是为你日夜悬心呐!” “蒙老,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您可是江南大家,不可当街失态啊。”曹变蛟含笑说道。 “不管!”钱谦益大手一挥:“老夫高兴,这是老夫十年来最高兴的一天!狂态大发又如何,快快快,随老夫去下榻的客栈,咱们好好叙叙。” 曹变蛟咧了咧嘴:“蒙老,我这还有三千弟兄,好多事没安排呢……” “对对对,老夫高兴糊涂了……”钱谦益拍了拍脑门儿后说道:“变蛟啊,你们只怕在海上漂泊了很久,定是疲累无比,先行在这金山卫休息一下,老夫立马带着家仆去松江府为你们打前站,你看可好?” “蒙老,这是在太麻烦您了,我……” “不麻烦不麻烦!在松江府这片,老夫还是有些分量的,你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就这么说定了!老夫先去了,明日正午,松江府见!”钱谦益猛地摆了摆手,也不等曹变蛟说什么,风风火火的就转身离开了。 第三十六章你好大的狗胆! 看着钱谦益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曹变蛟呵呵一笑。 “将军,想不到您与蒙老还有交集?在下当初身在复社之时,一无功名在身,二无什么惊艳文章,无法结交蒙老,实在可惜。”刘随云随即从后面走来。 “这有何难,明日咱们到了松江府,本将为你引荐,先生胸怀神鬼莫测之谋,比之所谓堆砌辞藻来说,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曹变蛟说到这里复又问道:“先生,如今已到了金山卫,本将随同你一起前往寻觅家小,你看可好?” 一听这话,刘随云踌躇了一下:“也好,在下祖宅就在距金山卫不远的乡下,只是不知……”刘随云微微抿了抿嘴,想必是多年羁旅,近乡情怯。 曹变蛟安慰道:“没关系,先生,若是祖宅中寻觅不得,本将明日便请蒙老代为打探,定能有所收获,还是先去看看为好。” “将军说的是。” 随即,曹变蛟安排一众家将开进金山卫歇马,又挑了三百人护着藏在大车上的金珠宝贝随着刘随云转道向西,寻刘氏祖宅而去,若是寻得到,便将一应财物就地掩埋,若是寻不到,便在周边乡里直接买下一田宅安放。 繁华江南不愧是繁华江南,出了金山卫往西二十多里,游人如织,田舍井然,一派风景如画,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亡国之兆。 队伍继续前行,缓缓开进了一个镇子里,乡间骤然开进来这么一大队身穿官军服装的明军,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驻足,而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嘴里“吧嗒吧嗒”的瞅着烟,歪着头奇怪的打量了几眼骑行在前的刘随云忽然喊道: “刘家兄弟,是刘家兄弟吗?!” 刘随云一愣,扭头看去,脸上划过一丝喜色,翻身下马就走了过去:“守财大哥!我是刘随云!” “哎呦!我的老天,还真是刘家兄弟啊!”那汉子赶忙磕了磕烟袋锅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呀!丢下小茹弟妹和念祖,念慈两个娃娃,过得好苦!” 听到这里,刘随云更是激动:“茹儿他们现在在哪里?” “唉!”那汉子叹了口气:“自从你失踪以后,小茹弟妹这么些年一直没改嫁,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娃娃,你家那个老仆来福这两年身体也不济事了,而且还……还……”说到最后,那汉子嗫喏着嘴不吭声了。 “守财大哥,你要急死我啊!” “还不是你当初入了那个什么复社,还邀请过几个公子哥打扮的到家里做客,那其中一个公子哥,在你失踪后,就三天两头的来找小茹弟妹,这段时间兴许是烦了,还叫了不少随从堵门,让我们几个街坊邻里的给挡回去了。” “竟有此事?!”曹变蛟在后面听到这里,虎目就是一瞪,当即凑了上来:“这位大哥,那公子哥什么来路?”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身穿铠甲的曹变蛟,不敢隐瞒:“回这位将军的话,这人我听说是叫冒襄,其他的不清楚,只是说挺有名头的……”随即又对刘随云说道:“刘家兄弟,你别怪街坊四邻,这样的公子哥,我们惹不起啊。” 刘随云理解的点了点头:“随云理解,这么长时间想必街坊四邻多有照顾,容随云后报。” “客气了客气了,你回来就好了。”那汉子赶忙摆了摆手。 可是紧接着那边一个二十岁许岁的年轻人就跑了过来:“爹!爹!那个叫什么冒襄的又来了,还叫人砸开了刘大叔的家门!” 曹变蛟和刘随云闻言,脸色顿时如罩寒霜。 “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性情火爆的曹安军闻言,勃然大怒,直接抽出了腰刀,其余三百家将也是怒火中烧,纷纷抽出兵刃,吓得围观的百姓赶忙后退。 “将军,这冒襄有些来路,咱们路上说。”刘随云冷着一张脸,回身翻身上马在前引路。 “将军,这冒襄家中世代为官,人也有才,时称复社四公子,我当初入复社时,与其交游也算称心,只是想不到竟引狼入室!”刘随云一边驰马一边解释道。 冒襄? 曹变蛟还是知道这个人的,从书上曾读到过,这人确实是个文学家,不过想必也沾了不少明末读书人的浪荡气,流连章台,娼堂,画舫还不够,居然意图欺朋友之妻? 随即在刘随云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了一处古旧宅子的门口,四周已经围上了不少人,曹变蛟眼尖,一眼就看到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旁还守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面对街坊四邻的指责和窃窃私语不以为意。 而此时,门内也传出一道女子镇定的声音:“冒公子,奴家已说过百遍,就算相公身死,奴家也绝不会改嫁,一心一意将念祖,念慈抚养成人,冒公子垂怜之心,奴家绝不敢受,还请以后不要再来了……你们要做什么?!”可是紧接着就响起了一声女子的惊叫,还有孩子的啼哭声。 冒襄,你好大的狗胆! “曹安军!”曹变蛟扭头喝了一声,曹安军点了点头,几十个家将翻身下马,横着膀子就往里挤,两个门口的小厮下意识的想阻拦,被几个家将直接打断手脚丢在一旁,堵在门口的马车也被牵到一边,马直接给放了血,车直接给砸的稀碎。 “你们是什么人!啊!”随即门内传出一声男子的惊问声和痛叫声,紧接着,三四个人连滚带爬的就被曹安军等人给打了出来,门口守着的家将直接就给押住,带到了曹变蛟和刘随云跟前。 “你们是哪个守将的手下?!嗯?!竟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长衫的年轻男子不停叫喊,长得倒是很俊朗,不过一双熊猫眼却破坏了美感。 “辟疆(冒襄字)兄,别来无恙啊。”刘随云幽幽的说道。 冒襄顿时一愣,抬起头看到刘随云就是一惊,紧接着脸上尴尬之色浓郁无比。 可不是么,人家把你当朋友,朋友失踪后你不思寻找,也不思照顾朋友妻小,反而要去强占…… “随……随云兄,莫要误会,在下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纵然是冒襄巧舌如簧,满肚子华丽辞藻可现在也是理屈词穷。 刘随云对于这样的回应,只是冷冷一笑,而曹变蛟则冷哼一声:“你们两个,给我把他拉到一边,按着跪在地上,扯住他的双手!” “是!”两个家将闻言,利索的将冒襄给按倒在地,曹变蛟取了马鞭,直接翻身下马。 冒襄被按着当众跪倒在地,脸上火烧无比:“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们是谁的部下!” “我!” 冒襄扭着头看着身穿金色山文甲的曹变蛟问道:“你……你是何人?” “东协总兵官,曹变蛟!” 曹变蛟?! 不光是冒襄,周围围观的所有百姓都是一脸震惊。 “原……原来是曹将军当面,在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曹将军?”冒襄扭着脸赶忙说道,可是眼角余光一撇,发现曹变蛟已经抖搂开了马鞭:“……曹将军!你要做什么?!” 曹变蛟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中马鞭:“哪里得罪?你不知道?好,我来告诉你,本将每抽你一鞭子,便先告诉你为何抽你,也算先给你打了招呼!” 第三十七章四鞭冒襄! “冒襄!你与随云先生同为复社之人,也是朋友,随云先生失踪,你身为朋友不思寻找,反而欲强占朋友之妻,是为不义!” “啪!” 曹变蛟喝罢,手中马鞭挂着呜呜风声狠狠地抽在了冒襄背上,后背上月白色的布料顿时多了一层血痕,冒襄惨嚎一声,顿时紧绷着不停地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孤儿寡母,无人顶梁,生活艰难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你自称读书人,圣人之言教人仁德,你不思帮助,反而日日惊扰,是为不仁!”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冒襄又是狠狠一哆嗦。 “你冒家出身望族,本将听闻你父冒起宗为山东按察司副使,效法包拯,言出法随,天性耿介无比,刚直清廉,行贿请托无人敢入,你父刚直如此,昂藏七尺,青莲白壁,你竟做出如此龌龊事,是为不孝!” “啪!” 再是一鞭,曹变蛟转眼三喝,直接将冒襄骂成了不义,不仁,不孝之人。 “这最后一鞭,本将也不知道说什么,随云先生是本将至交好友,本将就再抽一鞭!” “啪!” 最后一鞭落下,曹变蛟将沾了血的马鞭随手丢在地上,挥了挥手,两个家将会意撤了一步,冒襄没了支撑,“噗通”一声就趴在了地上,满头都是冷汗,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 “冒襄,你且说,你该不该打?”曹变蛟缓缓蹲在他身旁问道。 曹变蛟三顶大帽子直接扣下来,而且扣的还是严丝合缝,让冒襄根本说不出辩驳之词,而且此刻明显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冒襄咬了咬牙,虚弱的说道:“该……该打。” “好,那本将便当你是长了教训,把你家主人抬走吧。”曹变蛟施施然的站起了身,那几个被家将们老拳揍得不轻的小厮,捂着断手断脚,着急忙慌的把冒襄给抬走了。 “各位父老,本将乃是东协总兵官曹变蛟……”曹变蛟说完,一把拉过刘随云说道:“这位想必大家也都熟识,正是刘随云先生,本将率军横扫辽东时,顺势将随云先生解救,一路上九死一生,多亏随云先生出谋划策,我等才能幸免于难,回到大明!” 周围围观的百姓有不少都识得刘随云,纷纷上前打招呼,刘随云正一一拱手时,忽然身子一僵,似有所觉的扭头看去,祖宅门口,一个年方二十多岁,身穿粗布衣裳的美丽女子正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也好奇的看着这边。 “相公!” “茹儿!”面如平湖的刘随云彻底绷不住了,提起下摆就冲了过去,将蔡茹一把揽在怀里:“茹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一家人抱头痛哭,重逢之喜自然感人肺腑,闻着无不流泪。 哭了一阵,刘随云擦了擦眼泪,带着妻小来到曹变蛟身前:“茹儿,这位是东协总兵官曹变蛟将军,为夫已为将军幕僚,若无将军护佑,为父早已死在辽东,只怕终生与你无缘再见。” 蔡茹慌忙行了一个万福:“奴家蔡氏,见过将军,多谢曹将军活我相公性命,我们一家感恩戴德。” “夫人莫要多礼,我军三千弟兄能活着回到大明,还都是先生的筹谋,另外,刚才事情突然,手下军将行事粗鲁,还望夫人海涵。”曹变蛟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 “你的盔甲好威风呀!你是大将军吗?”跟在蔡茹旁边的小男孩儿忽然伸手摸了摸曹变蛟身上的金漆山文甲,蔡茹顿时慌了一下,可是曹变蛟却一矮身将这男孩儿抱了起来,笑问道: “你就是刘念祖吧?你长大了想当大将军吗?” “嗯!”刘念祖眼睛发亮的点了点头。 “那可要吃很多苦啊。” “不怕,小时候爹爹告诉念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刘念祖一脸认真地说道。 众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不过他们此刻也想不到,十几年后,这个现在还是七八岁的孩子,会成长为令外族闻风丧胆,智计百出的一员儒将,这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众人随即进了刘随云祖宅,这处宅子很是宽大,不过也很古旧,不少房屋都年久失修,风吹过来摇撼得动,想必是无钱修理,除了蔡茹和念祖,念慈两个孩子外,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仆没有离去。 曹变蛟便让家将们就地挖坑,将上百个大箱子全部掩埋好,只留下了大约价值一百万两的财物,用以掩人耳目。 眼看着安排的差不多,曹变蛟就起身告辞:“先生,你与尊夫人多年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本将就先回去了,明日清晨,本将再率军来接。” 刘随云点了点头:“也好,到时我会带上家小同去……”说到这里,刘随云暗暗拽了一下曹变蛟的袖子,二人来到屋外,刘随云低声说道: “将军,一应金珠宝贝经过今天这么一闹,而且大箱上百也是扎眼,恐怕藏在此处并不安全,在下建议,让安民千总带几员家将乔庄改扮,就在临近乡间买一田产,而后深夜时分待邻里睡下,再着人悄悄地将金珠宝贝转移过去,将军意下如何?” “好,果然还是先生心细如发,那本将这边去安排了。”曹变蛟拱了拱手,带着三百家将就离开了刘氏祖宅。 当夜便按照刘随云安排,悄无声息的将一应宝贝全部转移,神不知鬼不觉…… 第二天清晨,曹变蛟派人接了刘随云家小一同上路,向北而行,约莫走了半日,松江府已是遥遥在望,而松江府城门口,已经聚集了无数人,站在最前方的人或身穿绫罗绸缎,或气度不凡,而领头之人则是松江知府柳变。 松江知府柳变在接到钱谦益带来的消息后可以说是惊喜万分,立马向留都(南京)和燕京发报,现在全大明的军民都在盼着曹变蛟率军回国,自己身为松江知府,也是跟着长了脸。 今天,柳变之所以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欢迎曹变蛟,就是因为看中了曹变蛟身上的潜力。 乖乖,在辽东犁庭扫穴,破盛京,擒贼酋,多大的功劳啊!当今圣上对败军之将杀的利索,可是对有功之臣也是赏的很重,曹家本就累世功勋,曹变蛟这次谁知道能爬到什么地步? 现在不狗腿一下,以后人家说不得就看不上自己了。 眼看着曹变蛟的队伍来到近前,柳变当先走了出来,朗声道:“下官柳变特率松江府全府军民,在此恭候曹将军!” 曹变蛟也不敢怠慢,赶忙翻身下马,拱手道:“不敢不敢,柳大人折煞末将了。” 没办法,大明最初文武地位偏差不大,可是越到后期越是重文抑武,朝堂上站着的高品级武官上朝的时候就是一个个的驴桩,全是摆设,国家大事插不上嘴,更不用说曹变蛟了。 虽说东协总兵官听上去很吓人,而且手下上万精兵,可是说到底,这玩意儿没有品级,柳变身为松江知府,正儿八经的正四品官员,出城迎接自己还自称下官,曹变蛟怎么可能怠慢? 人家给咱脸,咱兜着! 柳变看曹变蛟不居功自傲,心下好感大增:“不不不,曹将军实在是太过谦了!曹将军此次率军在鞑子老巢搅得天翻地覆,圣上已经昭告天下,举国沸腾啊!” 曹变蛟对着北天微微拱手:“变蛟能有此之胜,上托圣上天威,下赖将士用命,变蛟万万不敢居功。” “唉……曹将军实在是忠勇啊。”柳变赞了一句,伸手把着曹变蛟的臂膀转过身来,第一个介绍的就是钱谦益,不管是名头还是辈分,钱谦益都是在场众人中当之无愧的大拿。 钱谦益还对着曹变蛟微微挑了挑眉毛,似乎在问满不满意,老者这般模样,让曹变蛟心里微暖。 紧接着柳变就拽着曹变蛟开始一一介绍,曹变蛟也耐着心一一听着,笑的脸都酸了才告一段落,而后就是大队人马入城,皇太极,济尔哈朗算是倒了血霉,被群情激奋的松江府百姓丢菜叶子鸡蛋什么的,受了老鼻子罪,而本步泰和海兰珠则被藏在了大车里。 第三十八章桃花坞 对于海兰珠和本步泰这两个美人,说实话,曹变蛟不动心那是假的…… 而且他打从一开始也没想着把她俩送回燕京受审,首先这不过是两个女人,其次俘虏她们之后,代天讨夷系统是没有反应的,也就是没有讨夷值可以拿,第三,押解回燕京后,恐怕立时就是香消玉殒,曹变蛟舍不得。 不过现在这俩女人只怕恨曹变蛟恨得牙根痒痒,现在还不宜做什么,只能在这一路上等等看,实在不济就“假放”了她俩,藏匿起来,回到燕京后,自己如此大的功劳,崇祯帝想必不会追究这件事…… 入了城后,柳变就大宴曹变蛟,宴会上觥筹交错,有钱谦益这个“老不修”(此老不仅诗文瑰丽,且为人风流成性)在吟风弄月自不必说,而曹变蛟身为穿越人士,时而妙语连珠也博得满堂彩。 曹变蛟这里喝酒,下面那近三千家将也没闲着,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换上便装,勾肩搭背的走进了松江府内的章台,娼堂和画舫,为松江府带来了一笔丰厚的税收…… ———— 南京 镇守太监王坤正捧着松江知府柳变加急送来的邸报翻阅,得知是他将曹变蛟等军将接到了松江府(柳变在此处玩了心眼),顿时神色一振,赶忙着人找来了此时的南京守备赵之龙。 “王公公,急令末将来此,有何事?” “忻城伯,您瞅瞅这个。”王坤将手里的邸报交给了赵之龙,赵之龙看了两眼,“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曹变蛟到了松江府了?!” 王坤点了点头:“是啊,圣上昭告天下您也看见了,这是多少年也没有的大喜事,咱家不敢独自擅专,所以叫您来给出出主意。” 赵之龙皱了皱眉,当今圣上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底下的官员稍有错误,动不动就是查办,革职,他思来想去后说道:“王公公,末将建议先派快马加急报知圣上,然后末将这就让留守南京的锦衣卫分出两个千户,前往护送,如何?” “两千锦衣卫?忻城伯有些太紧张了吧?邸报里可是还说曹变蛟手下军将尚有近三千人马呢。”王坤皱了皱眉。 “不大不大……”赵之龙赶忙摆手:“公公您想,先不说曹变蛟立得如此殊勋十几年来未有,而且您可别忘了,他还押送着贼酋皇太极还有那个什么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呢,末将要不是担心南京守城兵力不足,恨不得派上万大军去护送。” “对对对,忻城伯考虑的周到,咱家疏忽了。”王坤听完也是冷汗连连,定了定神后问道:“那忻城伯觉得派谁前往合适?” 赵之龙不假思索的说道:“定远侯邓文明,灵璧侯汤国祚。” 王坤直接摇头:“不行不行,这两个小祖宗天天在南京城招猫逗狗的,让他俩去?忻城伯,您怎么想的?” 邓文明和汤国祚两人,一个是卫国公邓俞后代,一个是信国公汤和后代,正儿八经的勋贵,时年不过二十出头就成了侯爷,打小习枪弄棒天不怕地不怕,成人后便做了锦衣卫千户。 赵之龙呵呵一笑:“公公有所不知,这两个小家伙能惹祸不假可一番拳拳报国之心也是有的,听闻了曹变蛟在辽东的事迹,天天吆喝着什么时候去见见,让他俩去一定尽心尽力,也多些历练,而且省的他们俩天天在您面前晃悠,惹您心烦不是么?” “哎呀呀,忻城伯还真是心细如发,圣上让您守备南京真是慧眼识英雄,让咱家可轻松了不少呢,就这么办吧。”王坤开心了,捏着兰花指不停的笑,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听得赵之龙直起鸡皮疙瘩…… 不久,在锦衣卫卫所,闲的发慌的邓文明和汤国祚二人正寻思着点完卯去哪耍的时候,就接到了南京守备赵之龙的直接命令。 “让咱俩去接曹将军?!文明,你没胡说八道吧?” “眼不瞎自己看。”邓文明翻了个白眼,将文书交给汤国祚。 二人正闲的发慌,而且还能顺理成章的见到自己的“偶像”,当即着急忙慌的点齐人马,带着浩浩荡荡两千身穿飞鱼服的精锐锦衣卫出了南京城直奔松江府而去。 曹变蛟一行人算是在松江府待美了,柳变极为慷慨,日日大宴丝毫不曾怠慢,待到柳变闻听邓文明,汤国祚及两千锦衣卫进城的消息,柳变还拉着曹变蛟的手说道:“曹将军,你我真是相见恨晚,若非催促紧急,下官还真想留将军在此多住几日,若他日有机会,将军定要再回松江府,下官一定倒履相迎!” 曹变蛟也是笑着点了点头,而此时,门外府丁已然带着两个身穿飞鱼服,模样俊朗,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却正是邓文明和汤国祚,二人一眼就看到了曹变蛟,脸上一喜,干脆的一拱手: “锦衣卫千户邓文明(汤国祚),见过曹将军!”两个小侯爷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在柳变的介绍下,曹变蛟也拱了拱手:“两位侯爷,折煞曹某了。” “不不不,曹将军孤军深入贼穴,折冲千里,在下二人早已心驰神往!今日特领留都镇守公公与守备忻城伯之命护送将军上路!”邓文明抱拳道。 而柳变也说道:“既然是上面催促,将军也该动身了。” 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与柳变告辞,率领一众家将押着俘虏和十几辆大车出了松江府北上,路上,曹变蛟与汤国祚二人可谓相谈甚欢,几日下来已然熟悉无比。 众人的下一站便是苏州府,曹变蛟越接近这里,越是期待,按照时间来说,此时名满天下的秦淮八艳应该皆未嫁人,尤其是其中的陈圆圆,柳如是二人,更是令曹变蛟惦念。 “下官苏州知府梁伟成,率苏州军民在此恭候曹将军!” 在苏州城外,曹变蛟依旧接受了最高规格的礼遇,一番客套,寒暄与介绍后,在梁伟成的带领下,众人入城。 苏州府人杰地灵,繁华无比,入了城的那三千家将在曹变蛟的默许下,又给苏州府带来了一笔可观的税收。 而曹变蛟则被梁伟成带着来到了大名鼎鼎的苏州桃花坞,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水道纵横,游船密布,一派水乡风光。 刘随云并未跟来,他不喜这种热闹之事,只是邓文明和汤国祚这两个闲不住的主儿跟着曹变蛟。 进了酒楼,曹变蛟却发现前几日被自己抽了四鞭子的冒襄居然也在,此刻正冷着一张脸瞪着曹变蛟,刘随云等人。 “曹大哥,你和冒襄这厮有过节?”汤国祚也看出邻桌的冒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低声问道。 “你识得他?”曹变蛟问道。 “当然认识……”汤国祚不屑的哼了一声:“这冒襄的父亲冒起宗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他这个儿子就一般了,恃才傲物可惜人品般般,他招惹你了?没事,我跟文明帮曹大哥你出头。” 曹变蛟呵呵一笑:“用不着二位兄弟费心,这厮在随云先生身陷辽东的几年里,一直垂涎随云夫人的美色,那日我与随云先生回到他老家祖宅寻觅,冒襄正指使小厮强闯,我便让家将杀马砸车,又当众抽了他四鞭子。” 牛批…… 邓文明和汤国祚对视一眼,都咂了咂舌。 这到底是正儿八经带兵打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这下手就是不含糊,他们虽然天天寻衅滋事,可是也是对人下菜碟儿,冒襄出身望族,又是复社里很有影响力的人,曹变蛟居然当众抽了他四鞭子? 第三十九章一见钟情 “曹大哥,那还是要小心点儿了,看冒襄这厮眼神不善,只怕揣着什么坏主意,复社这帮子酸儒可不算好惹。”邓文明在一旁提醒道。 汤国祚哼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曹大哥连那贼酋皇太极都不怕,还给生擒活捉了,会怕他一个六试不第的酸儒?” “那倒也是。” 三人聊着聊着,酒菜已然上齐,苏州府大小官员挨个上前给曹变蛟敬酒,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冒襄独自坐在角落里显得极为格格不入,一脸阴沉的看着人群中如众星拱月般的曹变蛟,狠狠咬了咬牙。 梁伟成忽然扭头问道:“曹将军,你可知我苏州府最鼎鼎大名的是什么?” 曹变蛟微微一愣:“末将不知。” 梁伟成呵呵一笑,缓缓起身,酒楼内顿时一静,只见他双手交击拍了三巴掌,忽然就响起了一阵锣鼓点儿,酒楼深处缓缓拉开一道暗红色帷幕,却正是一个现成的戏台,戏台两边正各自坐着手持鼓,锣,笛等乐器的艺人。 紧接着,从后台转出一个老者站在戏台上说道:“请诸位点戏。” “这不是卿玉班的老班主么?”邓文明微微一愣,随即眼含深意的看向梁伟成:“梁知府,您这为了迎接曹将军,可是破费了不少啊,梁知府有钱啊。” 梁伟成顿时一哆嗦:“小侯爷您这说的哪里话,曹将军如今立了这天大功勋,大明军民无不交口称赞,下官这也是怕怠慢了曹将军呐!” 别忘了,邓文明和汤国祚可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千户,自从厂卫建立起来,所有大明的官员脑袋上都时刻悬着一把利剑,不客气的说,邓文明和汤国祚要是抽了疯,直接就能把他这个正四品的知府给绑了…… “哼……”邓文明哼了一声,不再吓唬他。 梁伟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后,一脸谄媚的看着曹变蛟:“将军,这是下官特意安排的,我苏州府鼎鼎大名的卿玉班,请将军点戏吧?” 眼看着盛情难却,曹变蛟思忖片刻后便对戏台上的老者说道:“那就烦请老班主班里艺人来一段《牡丹亭》如何?” “将军客气了!”那老班主想必也知道曹变蛟的事迹了,赶忙躬了躬身后转回后台。 “~”锣声一响,后台随即转出一个身影,看清那女子容貌,酒楼内顿时一静,曹变蛟也是如此,端着酒杯凑在嘴边愣住了。 曹变蛟是穿越人士,前世在电视上看过无数的女星,也算审美够高,可是与这个女子相比,却也是云泥之别。 “人丽如花,似云出岫……”曹变蛟喃喃赞叹道。 那一双剪水双眸好似一池春水,含着无限的娇柔,便是曹变蛟这样的硬汉也转瞬间化作了绕指柔。 梁伟成偷眼看到身旁曹变蛟的表情,顿时捻须一笑。 遍青山啼红了杜鹃 那酴醾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它春怎占得先? 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伴随着这女子轻吟低唱,酒楼上的众人都屏气凝神,静静欣赏,听得欲仙欲死,真可谓是“莺声呖呖,六马仰秣”! “声甲天下之甲,色甲天下之色,此女定是陈圆圆无疑,想不到竟在此遇见这位惊世红颜,我曹变蛟又岂能错过……”曹变蛟喃喃自语道。 前世读书看到吴三桂和李自成先后被陈圆圆迷得神魂颠倒,曹变蛟还不怎么相信,不过今天他是真信了…… 一段唱罢,台上女子轻轻做了个万福,紧跟着,台下便爆出了一连串的叫好声,属曹变蛟叫的最响,这雷也似的喝彩声让那女子好奇的打量起了曹变蛟。 “来,下官来介绍一下。”梁伟成缓缓起身,对着台上女子微微招了招手,那女子忙迈着碎步款款走来,一行一摆之间都似透露着无边的风情。 “这位便是……”梁伟成还未说完,那女子就忽闪着大眼睛说道:“知府大人见谅,小女子可能一猜?” “好。”梁伟成也不介意,笑着点了点头。 “小女子久闻我大明有一员骁将,自幼从军,随其叔父南征北讨,立下赫赫军功,沙场之上奔走如虎,其声若雷霆,近日圣上又昭告天下,这员骁将孤军深入辽东千里,破盛京,擒贼酋,想必定是曹变蛟将军当面,不知小女子猜的可准?”那女子一双剪水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曹变蛟。 “圆圆姑娘谬赞了,姑娘猜得不错,某便是曹变蛟。”曹变蛟笑吟吟的说道。 “将军如何知道小女子是陈圆圆?”陈圆圆微微一愣。 “本将也久闻苏州桃花坞有一女子,色艺双绝,自幼冰雪聪明,艳惊乡里,今日又有幸亲耳听到姑娘唱功,可令六马仰秣,真可堪是色甲天下之色,声甲天下之声,试问可还有其他人物否?” 听到曹变蛟如此夸赞自己,陈圆圆一张俏脸顿时微微发红,一双眼睛微带羞涩的看着曹变蛟,紧接着素手一伸,从桌上取过一个酒杯,倒满了酒,盈盈举起: “将军,请吃了这杯。” 这有些胆大而直白的行为,让酒楼中的一众男性心里发出了哀嚎,这陈圆圆只怕是看上曹变蛟了…… “好。”曹变蛟与陈圆圆四目相对,心意相通,含笑接过酒杯,正欲一饮而尽,可是角落里的冒襄实在是忍不住了,“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慢!” 如此大煞风景,让现场为之一静,曹变蛟猛地扭头看去,发现是冒襄,眼中怒色顿时划过,不过此时高朋满座,而且陈圆圆也在一旁,不好发作,耐着性子问道:“冒公子有何见教?” “嘶……”许是背上的鞭伤没好,起的猛了,冒襄抽了口冷气后说道:“见教不敢当,不过正所谓无酒不成席,无诗不成会,今日曹将军大驾光临苏州府,此处少长咸集,高朋满座,已是难得的盛会,更有圆圆姑娘如此美人在侧,在下久闻曹将军骁勇善战,想必文采也是不俗,便想请曹将军于此处赋诗一首,再饮此酒,可好?” 这什么狗屁道理? 骁勇善战就一定文采也好? 酒楼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几个和冒襄相熟的复社中人也是微微挪了挪屁股,他们虽然也哀叹陈圆圆只怕会跟了曹变蛟,可是你冒襄这么找事,是不是也太不上道了? 曹变蛟放下酒杯,微微抬手按住了正要暴起的邓文明和汤国祚,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说道: “冒公子所言甚为有理,不过一首不够,当两首才好!” 大哥,你气糊涂了? 邓文明和汤国祚二人愣住了,不是他们瞧不起自己这个大哥,而是大家都是武人出身,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习武之人多不喜舞文弄墨,这几日相处曹变蛟虽然妙语连珠,可是仓皇之间又怎么能做得出诗来? 还是两首? 那边的冒襄看到曹变蛟神情笃定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暗自打鼓,不过依旧开口问道:“将军此话当真?” “本将从无虚言。” “那在下便洗耳恭听将军的大作了!” 第四十章六聘之礼,正妻之名 在众人的注视中,曹变蛟负手而立,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这两句一出口,冒襄的脸色顿时大变,紧接着曹变蛟忽然对着天空微微一拱手: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好!好诗!”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几个复社中人,脸色有些涨红的拍案叫好, 这首龚自珍的著名诗作,气势雄浑,且立意深远,刚刚好与此刻大明的情况有些吻合,复社中人集会,多交流文墨的同时也针砭时弊,曹变蛟所做的这首诗可以说非常对他们的胃口。 “冒公子,本将所作之诗,可还能入耳否?”曹变蛟微微眯着眼看向冒襄。 “能……”冒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忍着吐血的冲动,压着嗓子说道。 “还有第二首,本将不作诗,改作词……”曹变蛟忽然开口,随即转身看向陈圆圆:“本将今日对圆圆姑娘一见钟情,有感而发。” 陈圆圆被曹变蛟突如其来的表白给弄懵了,可是心里却喜的不能自已。 曹变蛟这边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吟诵的正是纳兰性德的《虞美人》: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听到此处,陈圆圆已是双眼水汪汪的看着曹变蛟,而曹变蛟也深情款款的看着陈圆圆: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这词中的思念之情,孤寂之情满溢,让在场众人无不扼腕叹息,也对曹变蛟的武人印象有了彻底的改观。 冒襄吐了…… 独自站在角落里凌乱无比,看着曹变蛟和陈圆圆四目相对,浓情缱绻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就像他娘个大傻子。 “咳咳……”一直没吭声的梁伟成轻咳两声,笑道:“今日下官是真的开了眼了,而且也看出,男有情,女有意,曹将军乃是我大明当之无愧的第一骁将,圆圆姑娘则是我苏州府的第一美人,下官提议,不如就此结了这段良缘,曹将军,圆圆姑娘意下如何?” 陈圆圆俏脸已是红的不行,可是依旧抬着臻首,用那双剪水双眸深深地看着曹变蛟,用力的点了点头,她是真的愿意。 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是不爱英雄的,面前的曹变蛟英武非凡,在辽东折冲千里,曹家又是累世簪缨,陈圆圆本不过隶属梨籍,这一生若无什么际遇,最多也就嫁给一个当地富绅为外室,可是面对曹变蛟,她觉得哪怕做一个奴婢也好。 只是…… 曹变蛟愿意吗? 或者说,敢吗? 娶一个风尘女子回家? 刚刚立下大功,回京必然领功受赏,赐爵封侯,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可是娶了一个风尘女子回去,一定会对曹变蛟的风评有一定的损害。 梁伟成这边说完,也有些后悔自己嘴太快了,自忖这是把曹变蛟给架在火上烤了。 可是曹变蛟何许人也? 一口唾沫一颗钉,人家一个女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点了头,他一个老爷们儿要是当众拒绝了,那先不说对陈圆圆多大的伤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够爷们儿,况且他也是真的喜欢上这个青史留名的绝世红颜了。 “圆圆姑娘,请收下,莫嫌轻微……”曹变蛟在众人的注视下,从袖中取出了一刻鸡蛋那么大的东珠,这是从满清皇宫内库中带回的东珠里最大的一颗,若是卖了只怕有几万两银子,在灯火的掩映下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美感。 “谢将军……”陈圆圆双眼微微泛红,珍而重之的双手捧着那颗东珠,那认真的模样好似捧着的东珠有千钧之重,这幅可人模样,让曹变蛟怜意大生。 若是跟了自己,陈圆圆的一生也将彻底改写,不会再最后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了。 “将军,也请收下这个。”陈圆圆也反应过来,从浓发中抽出一个簪子递给了曹变蛟,二人便算是互换了定情信物。 “变蛟本领不大,可是圆圆,变蛟却愿在此立誓,赠你一屋安稳,与我两相白头。” 听到曹变蛟低沉而认真的声音,陈圆圆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还有!”曹变蛟随即转身举起刚才未喝的酒对众人说道:“本将感谢梁知府的一番成全,让本将与圆圆成就了这一番缘分,刚才本将也与圆圆互换了定情之物,只待来日,回京面圣交令,回乡告祭叔父后,回到苏州府,以六聘之礼,正妻之名迎娶圆圆!绝不失信!”说罢,猛地抬头一饮而尽! 正妻?! 旁边的梁伟成微微张开嘴巴,而酒楼中的众人也基本都是这个表情,全都懵了。 本来就讶异于曹变蛟敢于不理会世俗眼光,不怕影响风评和仕途应下这门亲事,而且还居然当众承诺以正妻之名迎娶陈圆圆,要知道,陈圆圆不是名门闺秀,能做个小妾他们觉得已是足够,没想到直接就是正妻。 待到来日曹变蛟金殿封爵,身为曹变蛟正妻的陈圆圆一会一并被封赏,这对于陈圆圆来说,无异于是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将军,圆圆跟定你了……”陈圆圆站在曹变蛟身后,贝齿轻启,喃喃说道。 她自小丧母,在姨娘家长大,又被黑心的姨夫卖给了苏州梨园,虽然卖艺不卖身,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可是曹变蛟的出现好像一道光照进了她的生活里。 看着曹变蛟伟岸的背影,陈圆圆觉得这个男人满足了自己的所有想象。 英武,骁勇,有文采,而且还很有担当。 “走……”冒襄只觉得真的难以在这里待下去,忍着气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拂袖而去,另外几个心里也不痛快的复社中人也一同离开,不过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曹变蛟这边,他们的离开丝毫没有破坏气氛。 “好好好,想不到本府还有幸能成就如此一番美谈!”既已至此,梁伟成也哈哈大笑,对着曹变蛟拱手道:“下官恭喜曹将军和圆圆姑娘了!” “曹大哥,男人中的男人,我汤国祚服了!” 而邓文明则笑眯眯的对陈圆圆一拱手:“小弟见过嫂嫂。” 邓文明的话让陈圆圆脸色一红,轻轻万福回礼,紧接着酒楼中响起了络绎不绝的恭喜声。 梁伟成人精一样的家伙,拔个眼睫毛都是空的,赶忙着人将卿玉班的班主给找了过来,将此事分说清楚,老班主听完,叹了口气,眼露慈爱的看着陈圆圆: “圆圆呐,你能嫁给曹将军这样的盖世英雄,是你上辈子的造化,也给咱们梨园行长了脸,咱们梨园行的人多孤老而终,你现在有了这么好的归宿,我这个当班主的,绝不会拦着,你就去吧。” “班主……”陈圆圆哽咽着喊了一句。 “莫哭莫哭,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掉眼泪呢,这样吧,圆圆,你那没良心的姨夫早就离开了苏州府,咱们卿玉班就是你的娘家,按照礼制,你且先在班里待着,等到曹将军备下聘礼,你便能随着曹将军去了。” 对于这个通情达理的老班主,曹变蛟拱了拱手:“老班主高义,本将佩服,聘礼待本将回营,立刻备下,马上送来。” “好。”老班主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小老儿就先带着圆圆回去,待到将军备好聘礼,小老儿就将圆圆这孩子给将军送到营中。” “那此事就说定了,本将先回去安排。”曹变蛟对着周围的人拱了拱手后,对着陈圆圆说道:“圆圆,咱们今晚见。” 陈圆圆想到今晚的光景,俏脸一红,裣衽万福。 和邓文明,汤国祚二人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营里,刘随云,曹安民等人及一众家将闻听此时,都纷纷恭喜,曹变蛟直接令曹安军准备了十万银子的聘礼,带着十来个家将立刻送往卿玉班,就等着今夜的洞房花烛了。 第四十一章背后捣鬼 “公子,别砸了,别砸了!”冒襄的贴身小厮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冒襄回到下榻的客栈后,把面前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你也敢来管本公子了?!”冒襄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小厮,那小厮顿时缩了缩脖子,他还从来没见过自家公子这么失态的时候。 “丢人!丢人!”冒襄吼了两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想他冒襄身为复社四公子之一,名满江南,又是望族出身,父亲高居山东按察使副司,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先是追刘随云妻子不成,被曹变蛟当众打了四鞭,丢尽了脸面,已在复社成为笑谈,今天想当众折辱曹变蛟,没想到折辱不成,反而帮他扬了名,人家还得了苏州第一美女! 古时候的读书人多重脸面,尤其是冒襄这样恃才傲物的人,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本公子不治了你这个武夫,就不姓冒! 想到这里,冒襄转身走出下榻的客栈,骑着马就向苏州府外而去,在太湖边上找到了几个正在晒网的渔民,那几个渔民看着突然驰马而来的冒襄,纷纷戒备的看着他。 “公子有事?” “有事,你们家舵把子(江湖黑话,本意是掌舵之人,后来意指匪盗首领与后来的扛把子同意)呢?”冒襄面无表情的问道。 此言一出,几个渔民已经从后腰摸出了几把锋利的短刀,冷冷的看着冒襄。 冒襄丝毫不慌张,骑在马上淡淡的说道:“不要丢人现眼,把刀收起来,本公子知道你们这些太湖旁边的渔民平日打渔为生,时而啸聚一处打家劫舍,本公子这次来,就是要送给你们一套天大的富贵,就看你们敢不敢取了!” 确实如冒襄所说,明末苛捐杂税日重,贪腐横行,江南水乡表面的繁华并不能表示底层百姓们的困苦,故而,这些世居太湖边的渔民中便出了几个打家劫舍的水贼头子,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这些渔民平日打鱼,暗地里劫掠客商,官船,在太湖这个地界,这样半匪半民的渔民多不胜数,冒襄就是要借他们的手,好好惩治一下曹变蛟! “你在这里等着。”几个渔民合计了一下后,其中一人上了一艘小舟,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了水丛之中,很快就带回来了几个人。 站在船头之人生的又高又壮,头戴斗笠,一身肌肤在太阳光下发出古铜色,年岁大约三十五六岁,离着岸边还有几米,猛地腾身而起,落到了冒襄跟前,一双锐利的鹰眼上下打量起来,言简意赅的问道: “什么富贵?” “还未请教这位舵把子大名?”冒襄拱手问道。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扒平大王谭纵就是老子!” 冒襄显然是有些受不了这江湖汉子的粗野气,皱了皱眉,不过心下却是一喜,这苏州太湖中有好几股水贼,这谭纵的名号算是最响的一个,手下约莫有上千人马,盘踞太湖中各处小岛,而且为人也算盗亦有道。 “原来是谭舵把子,久仰久仰。” “废话少说,什么富贵?”谭纵摆了摆手。 冒襄压了压火气后说道:“不知道谭舵把子知不知道曹变蛟?” 谭纵一愣:“自然知晓,曹将军率军在辽东折冲千里,生擒贼酋的事,大明还有哪个不知道?那是岳王爷再世了!” 听到谭纵话语中对曹变蛟推崇备至,冒襄心里更怒,抿了抿嘴说道:“实不相瞒,这曹变蛟现在就在苏州府中,而且随军押解了十几辆大车,只怕都是从辽东掠来的金珠宝贝,谭舵把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 然后冒襄就火了,他发现谭纵和他身边的几个手下都跟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看你像个读书人,你识字儿识堵了?先不说我们弟兄不做这种坏曹将军这样大英雄的事儿,那丧良心!而且老子听说,曹将军手底下有三千家将,个个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子手底下的一千弟兄够他们塞牙缝儿吗?” 冒襄耐着性子解释道:“谭舵把子有所不知,这曹变蛟与那卿玉班的陈圆圆订了终身,只怕今天就要迎娶,谭舵把子只需要带着精干的弟兄在半道把这个陈圆圆劫下来,遁入太湖,而后逼曹变蛟交出赎金,既不坏了你谭舵把子的名头,也算给弟兄们得了富贵,不知意下如何?” 你是真tm损啊…… 谭纵砸吧砸吧嘴,上下打量了一下冒襄后说道:“你跟曹将军什么过节?他刨了你家祖坟?还是踹了你娘的门?这么咬着牙放着屁的使坏?” “你!”冒襄实在忍不住了:“你怎么出言如此粗鄙?!” “我粗鄙?”谭纵撇了撇嘴:“你他娘的干的就是下三滥的事儿,还说老子粗鄙?” 冒襄呼哧呼哧的喘了几口:“本公子不和你理论这些,你就说,去不去取这个富贵,不行我就找别人,太湖也不只你谭纵这一家!” “慢!”谭纵猛地一抬手:“老子取了!” “好!”冒襄心下一喜,转身就上了马,屁颠儿屁颠儿的回了苏州府等着看好戏。 “方麻子。” “舵把子,您吩咐!”从后面几个人里走出来了一个满脸麻子,相貌丑陋无比的大汉,这方麻子乃是谭纵的副手。 谭纵如此这般吩咐了一下,方麻子立刻去聚集人马,又派了人去苏州府踩点儿,只等着入夜好下手。 时间缓缓而过,天色微微擦黑,苏州府外约莫二十里的一处宽大的空地上,正是曹变蛟等人的营盘,三千家将和两千锦衣卫的营帐星罗棋布。 “曹大哥,曹大哥,别打了别打了!小弟认输小弟认输!”邓文明正抱着头鼻青脸肿的蹲在地上,汤国祚的腮帮子也肿起老高,一脸“哀怨”的看着曹变蛟。 这俩闲不住的家伙早就听闻曹变蛟勇冠三军,闲来无事便打算切磋一二,曹变蛟自然来者不拒,在众人的围观下,以一对二,一条齐眉棍打的二人找不到北。 “曹大哥,你是不是故意的,那咋光往脸上招呼呢?破相了咋办,小弟可还没娶亲呢!”汤国祚捂着腮帮子郁闷的说道。 围观众人顿时大乐。 “噢!曹伯伯赢咯!曹伯伯赢咯!”七八岁的刘念祖也跳着脚的喊,让二人更是郁闷。 “报!将军,安军千总带伤回营!” 众人闻言,顿时脸色大变,紧接着曹安军一身狼狈,捂着伤臂走了过来,带着十几个浑身浴血的弟兄们“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曹变蛟跟前: “将军!” “起来说话。”曹变蛟微微一眯眼:“怎么回事?” 曹安军痛苦道:“将军,安军无能,夫人被人掳走了。” 刘随云沉稳的走了出来:“安军千总,事无巨细的将当时的情况说与我等听。” “是……”曹安军点了点头:“末将带着十几个弟兄押着聘礼去卿玉班接亲,梁知府也派了三十个兵卒跟着,已经出了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手持利刃的贼人,约莫有七八百,人人都戴斗笠,苏州口音,末将率人力战不敌,请将军降罪!”说到最后,曹安军又跪在地上,狠狠地叩头。 “咯嘣!” 一声脆响,鸡蛋粗细,坚韧无比的齐眉棍直接被曹变蛟折断:“哪里的贼人,好大的狗胆!” “将军先莫要着急,此时先冷静下来,定计救出圆圆夫人要紧。”刘随云在一旁安慰道。 “呼……”曹变蛟呼了口气:“先生提醒的是。” 刘随云沉稳的分析道:“在下知晓,苏州太湖一代的渔民半民半匪,盘踞湖岛打家劫舍,安军千总说他们头戴斗笠,苏州口音想必正是他们,只是搞不清楚是哪一股贼人做的事,不过圆圆夫人应该暂时性命无忧,这伙贼人的目的想必是惦记上了咱们队伍押解的十几个大木箱子,用圆圆夫人为人质,借机勒索。” 第四十二章全军集合! “报!梁知府拜营!” “请!”曹变蛟喝道,紧接着苏州知府梁伟成带着不少随从着急忙慌的就进来了:“曹将军,有两个兵卒回府报信,下官这才知道圆圆夫人出了事。” “梁大人,你推测这股水贼是什么来路?领头之人是谁?”刘随云问道。 梁伟成从曹变蛟嘴里知道刘随云的名头,赶忙说道:“七八百人马,且人人头戴斗笠的,应该是扒平大王谭纵这一伙水贼。” “谭纵?”曹变蛟眉头微微一挑,他对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的,知晓他是太湖一代的水贼头子,在满清入关南下时,还曾率人抗清,最后慷慨赴死,理应是个好汉。 “对,就是谭纵,曹将军勿忧,这人虽然是个水贼,不过在苏州府这一片算得上好汉,从不欺压百姓,所得钱银也多用来周济穷苦人家,也不是个好杀之人,想必是只为求财。” 那还好…… 曹变蛟微微松了口气,陈圆圆应该是暂时没事,可是他心中的愤怒依旧满满,曹安军带伤回营,跟去的二十个家将全都身受重伤。 老子的弟兄们没有伤在辽东,却伤在了这里?! “咄!”忽然一声轻响,曹变蛟耳朵一动,立马起身挑帘而出,赫然发现营帐旁边的旗杆上插着一支箭,当即飞身而起将其拔下,果然有一封书信,回到帐中摊开在桌上: “告东协总兵官曹变蛟将军,闻知曹将军于辽东折冲千里,我等兄弟无不佩服,请尊夫人回寨,实为求财,不为其他,还望将军理解,故请将军于今夜挟白银三十万两,于苏州西郊穹窿山下交付,到时尊夫人自然平安,谭纵拜上。” “地图!”刘随云喝了一声,曹安民当即拿来了一副苏州府地图摆在桌上,刘随云看了几眼后说道:“穹窿山毗邻太湖,这伙贼人若是入了水,只怕就不好办了,不过,将军,谭纵一伙贼人步行,我等马快,若是现在立刻出发,应该能把他们堵在路上,您意下如何?” 刘随云根本就没问曹变蛟会不会跟谭纵交易,他了解曹变蛟的性格。 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目视了一下曹安义,曹安义会意,转身出门,擂鼓三通后,大吼一声: “全军集合!” 紧接着整个儿大营都动了起来,不出一刻近三千家将已经集结完毕,曹变蛟当先而出,直接翻身上马: “弟兄们,本将夫人被当地水匪劫夺,又发来勒索之信,白银三十万两,而且咱们还有二十个弟兄死在了他们手上。” “他们好大的狗胆!” “将军,下令吧,咱们的弟兄不能白死!”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救得出夫人!” “好!”曹变蛟点了点头,对汤国祚和邓文明说道:“就劳烦两位兄弟率领两千锦衣卫看护大营了。” “不,曹大哥,我们俩跟你一起去,大营交给手底下的百户足够看守。”邓文明摇了摇头说道。 “也好,时间紧迫,咱们立刻出发!”曹变蛟也不磨叽,说完便猛地一挥手,营门大开间,近三千家将已在他的率领下往西北方风驰电掣而去…… 另一头的,谭纵等七八百贼人已压着陈圆圆来到了距离穹窿山三四里的一处山涧里。 “舵把子,马上就到穹窿山了,到了那里咱们就安全了。”谭纵的副手方麻子笑道。 “嗯……”谭纵点了点头,看到身后不少人都连呼带喘的,这着急忙慌来往奔行几十里地,他也有些累了,便一挥手:“让弟兄们原地休息一刻,再走不迟。”说罢就一屁股坐在了一块大青石上。 “啧啧啧,舵把子,你瞧瞧这小娘们儿,这脸儿,这条儿,兄弟也老大不小的了,不如就给了兄弟吧?”方麻子盯着陈圆圆因为被反剪双手而更加突出的上围,色眯眯的说道。 “不得放肆!”谭纵猛地一皱眉:“咱们只为求财,不为其他,劫了曹将军的夫人,老子已经觉得心里不得劲儿了,你小子要敢有花花肠子,老子一刀劈了你!” 方麻子一听就不乐意了,嚷嚷道:“舵把子,那曹变蛟不就是在辽东鼓捣了几下吗,咱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兄弟,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少年了,你就不怕伤了兄弟的心?而且,你还真觉得曹变蛟会为了这个小娘们儿犯险?我可是听说了,这娘们儿是个风尘女子!” “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一直没吭声的陈圆圆忽然开口道。 谭纵有些以外的看着镇定的陈圆圆说道:“啧,你这丫头胆子但是够大,老子绑的肉票多了去了,不管是大家闺秀还是王侯小姐,一个个的都哭得梨花带雨,你倒是挺有意思,不过你放心,你是曹将军的夫人,老子不会怎么样你,只要拿到银子,立刻送你回去。” 正在这时,幽深黑暗的山涧旁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就凭你这句话,本将会留你一命。” “什么人?!”谭纵一声暴喝,环伺在周围的七八百水贼如临大敌,顿时各自抽出钢刀,向四面八方看去。 “东协总兵官曹变蛟!” 声音落下,一个雄壮的身影已经从黑暗中缓缓走出,正是头戴盔缨,身穿金漆山文甲,手持丈二长枪的曹变蛟,而他身后忽然大亮,无数火把燃起。 谭纵看去,发现曹变蛟身后跟着好几百列队整齐的明军,正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黑洞洞的铳口正瞄向自己,而山涧四周也是火光大作,四面八方,都是明军! “舵把子,咱们被围死了!”方麻子有些惊慌的叫道。 “老子不瞎!”谭纵横了方麻子一眼。 “谭纵,本将听说你算的一员好汉,本将手底下有三千弟兄,你手下也有七八百人,都是当头儿的,能理解你给你的弟兄们谋求财富的意愿,但是你却重伤了本将手下二十个弟兄,这笔账,怎么算?”曹变蛟冷冷的说道。 谭纵闻言,再次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已经被围的密不透风好似天罗地网一般,随即看着曹变蛟说道: “曹将军,我谭纵这次认栽了,我现在就划个道,那银子老子不要了,你的夫人我也还给你,你让你的弟兄们放开道路任我们离去,咱们两不相欠,你看怎么样?” “你们他妈的已经被围死了,还敢跟我家将军谈条件?!老子现在就一枪轰了你!”曹安义举着手里的三眼铳喝道。 “你他妈动一下试试?!”一旁的方麻子一把拽过陈圆圆,腰间钢刀已经抵在了陈圆圆纤细的后腰上,红着眼睛吼道:“让开,都给老子让开!不然我豁了这小娘们儿的腰眼儿!” 曹变蛟顿时眉头大皱,此处有三千家将,人人手持火器且将谭纵一行人全部围住,两轮齐射一定能全部撂倒,可是陈圆圆怎么办?看着她在自己跟前香消玉殒吗? “将军!圆圆不怕!”陈圆圆似乎看出了曹变蛟的犹豫,眼神坚定地说道:“虽然圆圆还没过门,可是已经是将军的人了,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 “曹将军,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谭纵虽然觉得用女人威胁有些失了面子,可是也别无办法了。 “可以。”曹变蛟眯了眯眼:“我让弟兄们放开道路,你们自行离去。” “好!”谭纵眼前一亮:“曹将军是痛快人!” “把本将的夫人留下。” 谭纵闻言,微微一愣,双眉立时收紧死死地盯着曹变蛟,踌躇片刻后说道:“方麻子,放了曹夫人。” 第四十三章融化的心 “舵把子!不行!”方麻子却好似被踩了尾巴一样,拽着陈圆圆死不松手:“舵把子,咱弟兄们吃了官军多少亏了,他们这些官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全是他娘的两面三刀的货色!这娘们儿是咱们的护身符啊!” “反了你了!”谭纵一双鹰眼死死地瞪着方麻子:“风声波澜起,我扒平大王谭总的弟兄们哪个不是兀自动也不动,你今日怎么如此没有气概?!曹将军何许人也,岂能毁诺?!” “就是不行!”方麻子好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拽着陈圆圆的那只手越发用力,陈圆圆似乎是吃痛,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小脸儿发白,可是咬着嘴唇不出声。 “呼~” 似是平地起了一股风,谭纵觉得眼前一花,方麻子则感觉浑身一冷,这才发现,刚才还在十几步开外的曹变蛟已经诡异的出现在了跟前,手中丈二长枪的锋利枪头已经抵在了方麻子的脖子上! 这人是个怪物?! 方麻子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额头上的冷汗也一下子冒了出来。 “本将要是想,随时可以取了你这厮的性命!本将问你,放不放人!”曹变蛟手上微微用力,锋利的枪头如蛇信般在方麻子的脖子上来回游走,看到这方麻子似乎被自己给吓傻了,曹变蛟居然出人意表的将丈二长枪给挪开了。 “呼~呼~!”枪头挪开的一瞬间,方麻子好像重获自由,疯狂的喘气,看着曹变蛟的眼神充满了恐惧,那种摄人心魄的杀气是面前这个大明骁将从尸山血海之中带出来的! “咄!”曹变蛟却反手将丈二长枪扎在了地上:“承蒙谭舵把子瞧得起,我曹变蛟也不是不守信之人,不过既然你们信不过我,把本将夫人放开,本将在头前带路,直到送你们到湖上,如何?” 什么? 谭纵以为自己的耳朵坏了,他看得出,以曹变蛟的恐怖身手,刚才就能一枪搠死方麻子,现在居然甘愿为质?! “曹将军,你确定?” “一口唾沫一个钉!我曹变蛟是什么人,不用我自己说吧?”曹变蛟淡然道,随即扭头对曹安民说道:“安民,把你手里的三眼铳丢过来。” 曹安民不疑有他,手中的三眼铳直接丢了过来,曹变蛟稳稳接住,抓着铳口将木柄对向谭纵:“谭舵把子,你若是担心放了本将夫人后,本将暴起发难,这把铳你就拿着,你若是看到本将有什么异动,一扣扳机,本将的命就是你的了。” “将军!”曹安民等人脸色陡然大变,曹变蛟身手再了得也很难夺得过近距散射的三眼铳,这不就是把命交给了谭纵这个亡命徒了?! “不要急……”刘随云却微微抬起双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低声解释道:“你们要知道这个谭纵是个什么样的人,将军如今盛名在外,大明天下无人不晓,今日占尽上风,又以自己为质,在下观这谭纵有些义气,必不加害,而且……将军似乎也起了爱才之心。” “哈哈哈哈哈!”那边的谭纵忽然放声大笑:“曹将军果然不愧是岳王爷再世,我谭纵今天算是服了!今日回去后,便将曹将军此间事迹天下传扬!方麻子,放了曹夫人!”说罢,也鸡贼的顺手接过了曹变蛟递过来的三眼铳。 “将军!”没了束缚的陈圆圆跨了几步,好似乳燕归巢一般的扑入曹变蛟的怀里,嘤嘤而哭,感受着胸口人儿的颤抖和身上散发的香味,曹变蛟忽然想到了大汉奸吴三桂的那句话…… 大丈夫不能保一女子,何面目见人耶?! 就是这句话,吴三桂为了被李自成夺走的陈圆圆,发书多尔衮,带着吴家铁骑领军杀回了山海关…… 他曹变蛟现在有些能理解了。 曹变蛟轻轻拍打着陈圆圆的后背,低声说道:“圆圆莫哭,变蛟立誓赠你一屋安稳,与我两相白头,必不毁诺,你先随随云先生他们回去休息一下,待为夫料理完这些事,便去与你相会。” “将军……”陈圆圆闻言,从曹变蛟怀里抬起头,看着这个男子坚毅的面庞和柔情的双眼,感觉心彻底融化了,这么一个盖世英雄,未来的国之重将,为了自己一介烟花女子不惜犯险,已让她彻底的爱上了这个男人,连劝他不要犯险的话都不再说出口。 自己的男人做了决定,自己这个女人听从便是,对着曹变蛟露出一道明艳的笑容后,缓缓离开了他的怀抱。 “曹将军,请吧。”谭纵一手拿着三眼铳指着曹变蛟,一手肃手向前一指。 “走。”曹变蛟神色平静,在前大步而去,谭纵等人赶忙跟上,那三千家将形成的包围圈顿时波分浪裂的打开。 行了大约几里地,已能听到哗哗水声,再往前走,豁然开朗,宽大的湖面上早已有了数目极多的大小船只,谭纵一挥手,身后那七八百水贼身形矫健的飞身上了船。 “这些人若是稍加训练,必然又是一支精兵啊……”曹变蛟心里暗道。 “曹将军,今日多有得罪了,还望海涵,其实我谭纵是绝不敢伤了您的性命的,咱虽然是个粗人,可也知道不能自毁长城的道理。”谭纵嘿然一笑,对着曹变蛟拱手道。 曹变蛟随即开口道:“谭舵把子过奖了,不过俗话说得好,不打不成交,本将给你指个明路,看到我那三千弟兄了吗?他们都是本将的家将,衣食供应一概不缺,辽东回返后,本将一人给了他们近万两银子。” 万两? 那你还是有钱啊! 不过谭纵也听出了曹变蛟的弦外之音,淡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好意,谭纵已经了解了,不过故土难离,军中规矩太多,谭纵也估计习惯不来,不过若有朝一日曹将军用得上我们,带人传信,不管是千里还是万里,老子一定领人赶去助拳!” 曹变蛟也不为难他,呵呵一乐:“既然如此,本将也不强求,哪一日谭舵把子回心转意,本将一样扫榻以待!” “好!那这把三眼铳老子就留下了,权当做个纪念,曹将军,咱们后会有期!”谭纵哈哈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三眼铳,直接飞身而起,稳稳地落在了船舶上,正要离开,曹变蛟忽然一抬手: “本将有一疑问,谭舵把子可能解惑?” 站在船头的谭舵把子笑道:“我知道将军要问什么,可是绿林有绿林的规矩,谁卖了您,我可说不得,不然传出去坏了名声!走也!”十几艘大小船只转眼间便成了十几个小黑点儿…… “唉,罢了……”曹变蛟叹了口气,随即又眉头一皱:“放跑了谭纵他们,上哪能快速弄出一支精兵来呢?”曹变蛟有些失望,负手站在湖边陷入了沉思…… 而彼时彼刻的冒襄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边儿上溜达了一圈…… 第四十四章各方动向 已是深夜,偌大的紫禁城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蛐蛐叫不知从哪里传出。 此时,大太监王承恩靠在乾清宫后殿的门前打着瞌睡,随时等着里面睡觉的崇祯帝传唤,或是渴了,或是饿了什么的,其实以王承恩的地位,不必如此亲力亲为,一般的小太监也可以干,不过王承恩自诩最是了解崇祯帝的衣食习惯,十几年如一日,可谓忠心。 忽然,宫廊里响起一连串的脚步声,王承恩双眼立刻睁开,紧走两步迎了上去,发现是一个小太监捧着什么东西疾步走来,王承恩低着嗓子问道:“圣上处理国务直到三更才睡下,这是什么东西?还要深夜送进来?” 那小太监也知道王承恩最讨厌有人夜里打扰崇祯帝休息,正有些不知所措,后殿里忽然响起崇祯帝的声音: “承恩……承恩呐?是不是哪里来的紧急军务啊?快给朕呈上来!” “回头我再找你算账!赶紧滚去端碗参汤来,给圣上提提神儿,唉……圣上又是睡不得咯!”王承恩虎着一张脸吩咐完,拿过小太监手里的东西就推开了寝殿大门,这才接着烛光发现是一份邸报,而且是从南京来的,顿时心里感觉一松。 “留都来的好,留都来的好,那边儿没什么事,圣上看完就能睡下了……”心里嘟囔完,就发现崇祯帝已经起来了,坐在书案前正在闭目养神,他赶忙把邸报恭恭敬敬的放在书案上。 “承恩,给朕揉揉肩,这两天酸得很。” “哎!”王承恩麻利的来到崇祯帝身后,一边揉着一边轻声说道:“圣上,是不是还在为曹变蛟将军忧心呐?” “是啊……”崇祯帝闭着眼,叹了口气:“洪承畴言之凿凿,盛京被破,贼酋皇太极被擒,前两日你也知道,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回禀确实如此,鞑子贼酋还换上了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可是曹变蛟在哪呢?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朕怎能不忧心?” 崇祯帝有些心烦意乱,自从耿仲明三人反出大明,大明的水师便遭遇了重创,他有心派人从海路前往辽东,沿海岸线巡航说不得能发现踪迹,尝试接应,可是实在是力有不逮。 “王坤又在弄什么幺蛾子?那些勋贵们天天无事可做,只知道侵吞大明骨血,朕迟早要办了他们!”崇祯帝睁开眼看着邸报,冷哼一声,随即伸手打开。 “哎呦!我的爷!圣上啊!您这是怎么了!”王承恩惊叫一声,捂着鼻子就往后退了两步,鼻血顺着手指缝就往外蹿,崇祯帝突然站起来,差点儿被把他鼻子给顶碎了。 “哈哈哈哈哈!承恩呐,快看看,王坤传信,说是松江府知府柳变已经接应到了曹变蛟一部,一应俘虏全部都在,此刻正在北上回京的途中!”崇祯帝一边将邸报递给王承恩,一边放声大笑,爽朗的笑声传出乾清宫老远。 王承恩赶忙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接过邸报看了起来,也是心下喜悦,既喜悦曹变蛟逃出生天,也喜悦崇祯帝这几天又能开心不少。 “只是他怎么会跑去松江府了呢?”崇祯帝负手走了两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嘿嘿……”王承恩忽然偷笑了两声。 “你这老家伙又在想什么鬼点子?”崇祯帝好笑的看着王承恩,眼下心情大好,说话随意了许多。 “圣上呐,您说这军中苦寒,最缺什么呀?”王承恩笑着问道。 “缺什么?”崇祯帝一愣:“粮?棉衣?火铳?” “女人,是女人呐!”王承恩坏笑道:“圣上,这曹将军和手下的那些龙精虎猛的汉子从受征调开始已经出征一年多了,又是在辽东九死一生的,那憋了一年多,能不想女人,能不想放松一下吗?那都说江南水乡女子好,只怕是去那边走马观花后才想回京呢?” 崇祯帝挑着眉毛看着坏笑不止的王承恩,呵呵一乐:“你个下面没了的老家伙,都比朕想的多,有意思有意思!也罢,他们九死一生,建立如此功勋,愿意玩儿就玩儿吧。” “圣上体恤将士,宽宏大量,奴婢替曹将军他们谢过圣上咯~”王承恩笑眯眯的说道。 “就你这老家伙会说话。”崇祯帝没好气的说完后,思虑片刻说道:“承恩,你一会儿立刻下去传朕的旨意,自松江府北上沿途各州,均须以钦差之礼待曹变蛟,不得有丝毫怠慢,否则定不轻饶,另外,被生擒的皇太极和济尔哈朗在留都中戴枷示众五日,再让赵之龙派兵护送曹变蛟及俘虏回京复命。” “奴婢遵旨,哎?圣上,这更深露重的,您去哪?”王承恩正要转身出去,就看到崇祯帝回身自己披上了衣袍。 崇祯帝脸上微微一红:“摆驾坤宁宫,朕去瞧瞧皇后,也不知她睡了没。” 王承恩捂着嘴笑了一下,赶忙转身出了寝殿去安排了…… ———— 苏州城郊,明军大营 “国祚,你瞅瞅,曹大哥的行帐那灯还没熄呢,乖乖,多长时间了?” 汤国祚砸吧砸吧嘴:“那咋的也有一个多时辰了,真男人啊,你没听刚才嫂嫂那最后一声儿,那嗓子我估摸着都哑了……” “你他娘的真损,明儿我叫告诉曹大哥,看他不打你个满脸桃花开。” 虽然已经五更天了,不过这俩厮丝毫没有睡意,围着营火凑在一起扯了半天淡,顺便贼兮兮的“听房”。 邓文明当即跳了起来:“你他娘的敢,老子赶明儿没死在曹大哥手里,转身我就去找你爹,把你还没娶妻就包养外室的事情告诉他老人家!” “你小子讨打!”汤国祚也好似被踩了尾巴,跳将起来,二人围着各处营帐开始追逐,营地里安静了下来…… 曹变蛟的营帐里则是一派“春意”盎然,此刻正搂着陈圆圆仰面躺在榻上,一正宽大的熊皮直接盖在二人身上。 “将军,快活吗?”陈圆圆趴在曹变蛟的胸口,一边用手画着圈儿,一边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曹变蛟发现陈圆圆确实比一般的女子要大胆许多,不过依旧老老实实的点头道:“春风一度,胜却无数,圆圆,你怎么还叫为夫将军?” 陈圆圆俏皮的笑了一下:“奴家喜欢,将军听起来威风。” “好,那就随你怎么叫,你高兴就好。”曹变蛟呵呵一乐,随即如钢似铁的胳膊微微一用力,陈圆圆就整个儿人趴在了曹变蛟身上。 “将军,轻一些,奴家还有些疼呢……” ———— 次日便是起行北上的日子,苏州府北门外,一如当初曹变蛟入城时,欢送盛况一样空前,梁伟成把着曹变蛟的胳膊说道: “唉,短短几日相处,下官还真有些舍不得曹将军了,可惜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只盼来日将军再临苏州府,下官一定倒履相迎!” 曹变蛟洒然一笑:“梁知府不必忧伤,末将还答应了面圣后回返,在苏州办一场盛大婚礼,到时末将还想请梁知府做主婚人呢。” 梁伟成哈哈大笑:“哈哈哈!那可是下官的荣幸了,将军上路吧,北上回京路途遥远,莫要错过了宿头。”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曹变蛟一拱手,翻身上马,率领着大队人马向北开去,数日之内风平浪静,白日赶路,闲暇时或与汤国祚,邓文明切磋武艺,或与刘随云纵论古今,或教授刘念祖枪棒开手,到了夜间自然是在行帐内与陈圆圆翻云覆雨…… 第四十五章三碗酒! “留都南京,紫金山峙,气象雄浑,六朝金粉果然名不虚传。”曹变蛟打马来到一座矮山上,举着马鞭遮在眉目间,极目远眺,看着远处巍峨的南京城,由衷感慨道。 刘随云也驻马远眺:“不错,古往今来,多少帝王曾以此城为基,成席卷天下之势。” “嘿嘿,曹大哥,随云先生也太过正经了一些,感慨的都是古往今来,小弟却觉得,这留都之中最让人向往的还是秦淮河上的八艳。”邓文明在一旁贼兮兮的笑道。 “是啊是啊!”汤国祚也是一旁说道:“曹大哥来此的消息,留都这边估计也知道了,那些与嫂嫂相熟的其余七位南曲(卖艺不卖身,卖身的叫北曲)名媛只怕都赶来了,那可真是盛况空前啊!” “你俩小子皮紧了吧?”曹变蛟没好气的横了一眼这俩纨绔子弟。 不过曹变蛟心里也是有些期待,这明清交代之际,秦淮河上的八艳,确实让人心驰神往。 柳如是的智,马湘兰的琵琶,李香君的小曲儿,顾横波的洞箫,卞玉京,寇白门,董小宛的舞还有陈圆圆的唱。 确实如汤国祚所说,这恐怕会是一场空前的视觉与听觉的盛宴了。 打马继续向着南京而去,曹变蛟扭头低声对并辔而行的刘随云问道:“先生,本将听闻这现任的诚意伯(刘伯温后代袭爵)刘孔昭就在留都之中,不知先生是否相认?” 刘随云淡然的摇了摇头:“不了,已是时移世易,数代未交,在下也习不来那些官场气,莫若就在将军身后做个幕僚,也是清闲。” 曹变蛟点了点头,也不多劝,而越行的近,越能感受到南京军民的热情。 南京这边已经接到了崇祯帝的旨意,以钦差之礼款待曹变蛟。 什么叫钦差?简单,就四个字儿:如朕亲临! 镇守太监王坤,留都守备赵之龙这两个留都最大的官员站在最前头,一应列队的还有留都六部的官员,杂七杂八的还有什么应天府,国子监,反正是能到的都到了,更不用说再靠后的勋贵,和挤在一起的近百万留都百姓,真可谓是人头攒动! “那最前面骑马的是不是曹将军!” “曹将军可真威风啊!也就这样的将军能立下如此殊勋了!” “我看见囚车了!那剃个猪尾巴,长得也像个猪一样胖的是不是贼酋皇太极?不是说他腰大十围,力大无穷吗?这不就是个大胖子吗?!” 离得近了,曹变蛟清晰的听到无数军民在对着自己这支队伍品头论足,一个人的声音小,一万个呢?十万个呢?近百万呢? 剧烈吵嚷的声浪震动山野,让曹变蛟胯下战马都有些踌躇不前。 而曹变蛟也习以为常,看着这些激动无比的大明百姓,只觉得心酸。 大明太久没有打过胜仗了! 从直接削弱国势的萨尔浒大战开始,大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明军也不再是那支无敌之师,丢盔弃甲,丧权失地已是平常,人人谈“虏”色变。 而曹变蛟这次的壮举,就好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进了大明这潭“死水”之中,重新激发了大明军民的斗志! “我大清,忧矣……”皇太极站在囚车里,看着欢声雷动,双眼几近狂热的大明百姓,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的担忧已经实现了,费力的扭动脖子遥望着东北方喃喃道:“老十四,但愿你能顶得住压力……” 不谈皇太极此刻的内心,大队人马已经靠近了城门,眼瞅着一群身穿绯红色官袍的官员向自己迎了上来,曹变蛟属实有些受宠若惊了,赶忙翻身下马。 有明一代只有一到四品的官员有资格穿绯红官袍,这面前只怕有几十人! 留都镇守太监王坤和赵之龙联袂当先而来,众人都惊异于曹变蛟的年轻,王坤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了: “咱家留都镇守太监王坤见过曹将军,早就听闻小曹将军年少而能征惯战,骁勇不让乃叔,如今看来,小曹将军还真是少年英雄,如今又蒙皇上恩泽,回京沿途各府以钦差之礼相待,可是太少见了,小曹将军后生可畏啊!” 钦差?崇祯帝这么给自己面子啊。 曹变蛟也是心里一惊,赶忙摆手:“王公公谬赞了,如此盛情实在是让末将汗颜。” “曹将军莫要客气,你率军在辽东折冲千里,为我大明军队挣回荣誉和尊严,我赵之龙佩服!来人,上酒!”赵之龙对着曹变蛟郑重的拱了拱手,随即一个兵卒举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坛酒和一个大碗,赵之龙以留都守备之尊双手举着酒碗呈给曹变蛟。 “多谢忻城伯!”曹变蛟赶忙双手接过,可是神色却渐渐严肃起来:“可惜,这碗酒,变蛟不配喝!” 此言一出,现场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着下文。 只见曹变蛟忽然转身,向一旁走去,来到了一众围观百姓的身前,最前面正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瘦弱枯槁可是身负扁担的老人身前。 “这位老丈,家住何方?以何为生?家中亲人可好?” 那老者连忙做了个揖:“禀将军,小老儿祖居留都乡下,家中有薄田一亩,只是……”老者说到这里,微微有些哽咽:“只是小老儿有子三人,皆从军报效朝廷,可惜已全部战死沙场,不过小老儿不后悔!小老儿现在尚可活动,必定努力耕作,多种粮,多纳粮!” 这老者说话间的一番拳拳报国之心,晚年丧子之痛都令人闻之流泪。 曹变蛟也是眼眶微微泛红,大声说道:“变蛟虽为总兵官,可也是大明边军的一份子,变蛟身上的甲,胯下的马,手里的钢枪,都是各位父老和大明无数百姓供养的!做人不能忘本!老丈,这酒您来喝!” “哎!哎!小老儿谢过将军!”那老者激动地不能自已,举起酒碗就一饮而尽。 赵之龙则神情肃穆的大步上前,又满了一碗酒,曹变蛟点头谢过后,又朗声说道: “正如这位老丈所言,他的三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而变蛟这次孤军深入千里,也失去了上百个弟兄,他们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所以,这一碗酒,变蛟也不配喝,敬被围一年死不言降的祖大寿总兵!敬松山前线运筹帷幄的洪承畴总兵!敬松山前线浴血奋战的大明将士们!” “哗!” 说罢,曹变蛟一翻酒碗,晶莹剔透的酒液落入地面,渗入土中。 赵之龙再次上前,又倒了一碗,曹变蛟将这碗酒举过头顶,遥望北方: “这碗酒,变蛟敬我大明的当今圣上!圣上登基大宝以来,励精图治,力行勤俭,此为我大明之福,我大明百姓之福,我大明军将之福!”说罢,微微端了一下后,便放回了托盘之中,而现场的气氛也因为曹变蛟的这三段话,三碗酒而彻底被点燃了! “大明威武!大明威武!大明威武!” 在无数百姓汇集而成的声浪里,曹变蛟抬手示意,两辆囚车缓缓被推着排众而出,顿时又引来了更高分贝的欢呼声。 囚车中的皇太极泰然自若,可是盯着曹变蛟的眼神越发懊恼。 他依旧觉得自己小看这个南明骁将了。 他不仅用兵诡异,奇招频出,而且说话还很有蛊惑性,今天他的这番言论,不日就会顺风传出数百里,数千里,辐射到大明全境,大明军民的士气将达到萨尔浒之战后的一个顶点! 王坤也一改嬉笑模样,脸上郑重的抬手向城内一引:“曹将军,请入城!” “曹将军,请入城!”赵之龙也肃手道。 曹变蛟一再谦让,王坤和赵之龙二人无奈,只要一左一右与曹变蛟同行,其后便是大小官员,勋贵,士绅。 不出意外的,后面的皇太极和济尔哈朗再次倒了血霉,淹没在了大明百姓的愤怒之中,囚车眨眼之间就污秽不堪,推车的军卒也跟着沾了包,也不知道整整五天的戴枷示众,这二人要怎么扛下来? 不过这就和曹变蛟无关了…… 第四十六章姐妹相见 来到了留都南京,而且还是以钦差这样的身份,王坤和赵之龙丝毫不顾忌什么,大鱼大肉,珍馐美味一一款待,不光是曹变蛟,那一路跟随曹变蛟出生入死的两千多家将也是如此。 而且,不管走到哪里,只要你说你是曹变蛟的家将,好家伙的,商户不仅不要钱,还要给你两份儿,如此待遇,让这群家将可以说是过足了瘾了,甚至还有不少单身的家将直接就解决了个人问题,留都中的媒婆们这段时间可是生意奇好! 军属? 光荣! 曹变蛟那边,今日正午又被赵之龙等人给拉去喝酒,而陈圆圆则满心欢喜的接到了邀请,说是“秦淮八艳”中的其余几个姐妹知道她来了留都,都纷纷赶来了,正在等着她。 陈圆圆当即梳洗打扮了一番,在几个家将的护送下,赶往了秦淮河畔。 秦淮河畔,乌衣巷,美仙馆 此馆傍秦淮河而开,紧邻文德桥,雕楼画栋,极尽奢华,乃是秦淮河有名的章台所在,更是一个无尽的销金窟,单从名字也能看得出,古代只有一等或二等的高端章台才可以“馆”字命名,更不必说名满江南的秦淮八艳中,有好几个就干脆常驻其中。 虽是午时可此处已然满是丝竹之声或是男女的笑声。 而伴随着陈圆圆步入其中,一楼大堂内顿时一静,所有男子都下意识的望了过去,陈圆圆本就国色天香,媚骨天成,这些时日又已成人妇,承泽曹变蛟雨露,更是风姿绰约。 不过那些恩客看了几眼也就挪开了眼睛,谁不知道大明骁将曹变蛟刚刚当众立誓娶其为正妻,而且还为了此女不惜亲身涉险,甚至有些感佩此事的文人已经着手写了戏,想必很快就有戏班开唱了! “哟!圆圆,想死妈妈了,快让妈妈看看!”这时一道女子的惊喜声传来,二楼紧接着走下一个身材火爆无比的女子,大约四十岁左右,却正是美仙院的主人也是老鸨,扈六娘。 “扈妈妈!圆圆好想您呢!”陈圆圆也是一脸的惊喜。 “圆圆呐,你可是越发美了!”扈六娘围着陈圆圆转了两圈后来到跟前,牵起她的手:“圆圆,快随妈妈来,知道你要来留都的消息,你的那些姐姐们都可高兴了,已经全在三楼小阁里等着你了。” “妈妈稍等。”陈圆圆抬了抬手,转身将几个军将手里的包袱拿了过来。 “圆圆,什么宝贝呀?”扈六娘好奇的问道。 陈圆圆嘻嘻一笑:“一会儿再告诉妈妈。” “小丫头,还敢跟妈妈卖关子,算啦算啦,快跟着上来吧。”一边招呼着陈圆圆上楼,一边扭身喊道:“侯三儿!照顾几位军爷,钱算在我的账上!” “得嘞!几位爷,随小的来吧!”一个龟公赶忙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把几个家将领走了。 扈六娘,陈圆圆二女一路来到了三楼的小阁里,门一打开,淡淡的女子香气便扑面而来,莺声燕语不断,其中坐着七个女子,各个容貌非凡,气质出众,或宁定,或脱俗,或眉眼宜喜宜嗔,可谓各有千秋,加上陈圆圆,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艳算是到齐了。 看到门被推开,齐刷刷的扭头看去,紧接着都惊喜的用了上来,“圆圆妹妹”叫的那叫一个亲热,陈圆圆也是一脸惊喜的挨个和她们见礼,一番寒暄过后,各自落了座。 还不等几个姐姐问什么,陈圆圆直接从腿上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笑眯眯的说道:“扈妈妈还有各位姐姐,圆圆给你们都带了见面礼,一人一份哦!” 李香君声如黄鹂,含笑说道:“圆圆妹妹端的好福气,如今嫁给了咱们整个儿大明的大英雄曹将军,这出手一定不凡,快打开给姐姐们看看,是什么好宝贝?” 在一众美人好奇的目光下,陈圆圆笑吟吟的打开了包袱,里面整齐的垒着十六个盒子,八大八小,算上扈六娘,刚好是八份儿。 “哎~姐姐们和扈妈妈莫急,圆圆来分。”眼瞅着几个女子就要拿起,陈圆圆赶忙抬手,然后将十六个盒子挨个儿分了。 “哟!好漂亮的簪子啊!”柳如是打开那个大盒子,顿时惊喜的说道,手中已然多了一支通体青白的玉簪,玉体晶莹剔透,绝非寻常之物,柳如是本就气质宁定,戴上这簪子,更是相得益彰。 而其他几个女子也分别惊呼,手中皆是步摇或簪子,且都非凡品。 “扈妈妈,姐姐们,这是我家将军从辽东的鞑子皇宫内库里搜出来的,听说全都是贼酋皇太极准备送给她后妃们的首饰,圆圆感念各位这么多年的关照,就尽心挑了各自适合的送给你们。”陈圆圆双手托腮,喜滋滋的说道。 这些东西都是陈圆圆事先找曹变蛟要来的,曹变蛟自然也答应,他对于自己的女人,是绝不会小气的。 “啧啧啧,我家将军,我家将军~圆圆,你叫的好生甜蜜呢,这曹将军对你也是真好,姐姐心里都要吃味了呢~”卞玉京调笑着刮了一下陈圆圆的脸,可是话音落下,几个女子眼中都有羡慕之色。 先不说这些身外之物,单说曹变蛟前几日敢于以身犯险,救回陈圆圆就足够让她们艳羡了,不论她们是不是文采出众亦或者身怀绝技,可是说到底,都是风尘女子,身边的姐妹与士林子弟,勋贵富商结为连理的不在少数,可是大多结局不好。 眼看着气氛不太好,扈六娘赶忙打开自己手里的另一个盒子,更是惊喜无比:“东珠!” 没错,正是东珠,而且都是小鸡蛋那般大小的。 “圆圆,真是托了你的福,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件儿,有价无市,都听说这东珠研磨成粉敷在脸上能让人容光焕发呢!”扈六娘美滋滋的说道。 眼瞅着气氛又热烈起来,只有柳如是捧着东珠不知在想什么,陈圆圆好奇,低声问道:“柳姐姐,你在想什么?” 柳如是淡淡一笑:“没什么,前段时日钱夫子派人说项,又亲临到此与姐姐我会面,虽未下聘,姐姐倒也……属意,唉……”说到最后,长叹一声。 “钱夫子?那个钱谦益吗?姐姐你糊涂啦,他都快六十岁啦!”陈圆圆顿时大吃一惊。 历史上的柳如是确实嫁给了前面提到过的钱谦益,二人恩爱且生有一女,钱谦益也对柳如是极好,不过钱谦益年岁太大,又降清德行有亏,死后遭到乡里众人聚众欲夺其财产,柳如是性情刚烈,以死相逼,将恶人惊走,可是自己也死在了三尺白绫之上…… “姐姐没有你那般福气……”柳如是淡淡一笑,可眼中难过更加凸显,看到柳如是这般神情,陈圆圆大眼睛微微一转,神色郑重的说道: “柳姐姐,只要你愿意,圆圆愿意代你去和将军说,圆圆把正妻之位让给你。” “傻丫头,胡说什么……”柳如是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胡说。”陈圆圆抓起柳如是的手:“圆圆不愿看你往火坑里跳,老夫少妻岂能恩爱,而且姐姐你素有女中诸葛之称,将军身边就缺你这样一位贤内助!” 看到陈圆圆不似说笑,柳如是心中哪能不感动,可是这仓皇之间让她怎么答复,只好笑道:“好了好了,姐姐知道你心疼我,不过姐姐连曹将军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下决定呢?不如圆圆你说说得了,就从你们第一次见面说起,不光是我,你其他姐姐们也好奇得很呢~” “就是就是,说说。”其他美人也是好奇,一溜烟儿的拿来了满桌子的瓜果点心,一副听说书的模样,让陈圆圆顿时大窘,不过耐不住这些美人的“八卦之魂”,当即开始说了起来。 八个女子就这样笑闹着过了一下午,扈六娘听到一半就下楼招呼客人去了,再次转回的时候天都黑了,不过却笑吟吟的说道: “姑娘们,听了一下午的英雄故事,肯定想见上一见,刚才留都守备忻城伯派人送信,包下了二楼,款待曹将军,这下是说曹操,曹操到咯~” 第四十七章觥筹交错 “忻城伯,破费了破费了。”美仙馆外,曹变蛟看着这雕廊画栋的销金窟,对赵之龙客气的说道。 “嗳~”一个容貌英俊不过脸色微显青白,想是酒色过度的男子摆了摆手:“曹将军客气咯,圣上下旨以钦差之礼款待,忻城伯这可是奉旨行事啊,而且今天听闻,因为尊夫人的缘故,尊夫人的其余七位名满秦淮的手帕交可是都到了,曹将军,我们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世居南京的勋贵之一,诚意伯,刘孔昭,说下来,此人和刘随云还是远方的平辈兄弟,不过几天接触下来,曹变蛟知晓此人胸无点墨,穷奢极欲,与刘随云神机百变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既如此,那就请忻城伯,诚意伯先请了。”曹变蛟微微抬手。 “曹将军请,曹将军请。” 一行几人你推我我推你,干脆一起进了美仙馆大门,除了曹变蛟,还有赵之龙找来作陪的诚意伯刘孔昭,另外两个则是闲不住的两个小侯爷,汤国祚和邓文明了。 大堂里来往奔走服侍的龟公看到这几位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茶壶,右手放在嘴边高声喊道: “曹变蛟将军到!忻城伯到!诚意伯到!定远侯到!灵璧侯到!” “姑娘们,接客喽~~~” 大堂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无比,无数来这里寻欢的恩客纷纷起身,恭敬地打起了招呼,而扈六娘则摇风摆柳的扭动腰肢走下了楼,在前引路,来到二楼,偌大的堂内空无一人。 扈六娘媚笑着指着一张硕大无比的精美长桌说道:“各位爷请入座,今儿个人多,还请各位爷在身旁留余坐好,我去唤姑娘们下来陪坐。” 刘孔昭和赵之龙一直盯着扈六娘的丰腴身影上了三楼,这才招呼着曹变蛟几人坐下,紧接着,扈六娘转回,身后楼梯上一连串走下来八个女子,正是秦淮八艳。 一时间这二楼好似百花齐放,八个绝美女子如穿花蝴蝶款款而来,在扈六娘的安排下依次落座,曹变蛟身为“主宾”获得了最大的照顾,左手旁坐着自己的夫人陈圆圆,右手旁则是柳如是,落座后,又是一连串容貌清丽的女子端上来了无数的珍馐美味。 “这就是那位女中诸葛吗?果然非同凡响。”曹变蛟从一开始就在打量柳如是,心里暗暗赞了一声。 苏东坡曾说“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绝非虚言,这柳如是低眉浅笑,宁定如若的模样,与刘随云的气质几乎如出一辙。 而柳如是等女也是一直在暗中打量曹变蛟,赞叹其容貌英俊,英武过人的同时,也心里有些吃陈圆圆的味,烟花女子嫁给了未来的国之重将,这个国之重将还对她如此倾心,还真是好事都让她一人给占了…… “正如刚才诚意伯在馆外所说,今天咱们都是托了曹将军的福……”赵之龙双眼一一划过秦淮八艳的娇颜,感慨道:“如此八位名媛齐聚之盛会,连本伯也未曾参与过,实乃是平生幸事,择日不如撞日,八位名媛人人身怀绝技,今日也是高朋满座,何不各展所长,以留后日之佳话?” “忻城伯所言甚是,不过单单是我等姐妹各自献艺,难免有些单调。”柳如是忽然说道。 “哦?河东君意下如何?”刘孔昭好奇的问道。 柳如是敛眉一笑:“今日曹将军乃是主宾,如是提议,由曹将军出一酒令,大家皆要参与,行之不过则献艺一次,如何?” 赵之龙几人闻言,顿时哑巴了,看的曹变蛟心里暗笑,刘孔昭虽为刘伯温之后可是胸无点墨,赵之龙也不过是一介武夫,邓文明与汤国祚二人虽有些歪才可是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 “好倒是好,不过本将倒是想在河东君的提以上稍加修改。”曹变蛟含笑接过了话头:“本将曾听说过术业有专攻,各位名媛皆身怀各自绝艺,我等凡夫俗子自是不能比较,不过我等有各位名媛比不上的地方。” “是什么?”柳如是好奇的问道。 “酒量。”曹变蛟呵呵一笑:“忻城伯,诚意伯等皆是千杯不醉的豪客,行令若输了,便让我等痛饮一番,也好过我等当众出丑,权当各位名媛放过我们一马,如何?” 赵之龙几人顿时对着曹变蛟挤了挤眼睛。 这话说的,透彻! 我玩不过你,我喝的过你,这总可以吧? 曹变蛟这番话既保全了他们的颜面,也让柳如是等名媛心里舒服。 “那就请将军说个酒令吧?”扈六娘在一旁说道。 “变蛟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玩不得什么高雅的酒令,今日气氛热闹,不如就玩一玩我们军中平日无事耍的游戏……”曹变蛟说着伸出了右手:“划拳,通俗易懂,寓意也好,各位平日想必不玩,今天就当尝尝鲜如何?” 划拳汉代已有,乃是我汉族民间的一项传统酒令,自古以来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人人虽不说都会,可是也必然听闻过,且技巧性颇强,双方神机斗智的同时更须叫喊,更让人兴奋,酒桌气氛也更为热烈。 “好,曹将军这酒令甚好!”几个老爷们儿纷纷叫好,太文的他们耍不来,这个刚好。 而其他几个名媛互相看了看,也有些小兴奋,她们平日接触的多是士林子弟,讲究的是个吟风弄月,还没怎么玩过这种稍显粗野的酒令。 眼瞅着众人都答应了下来,曹变蛟作为行令者,第一个站起,往后撤了一步,抬起一条腿直接踏在板凳上,伸出右手对着赵之龙说道:“忻城伯,来一拳?” “好!”赵之龙也眼前一亮,这曹变蛟这幅不拘礼法的模样让他这个出身行伍的武将深感亲切,也是以脚踏在板凳上。 二人双眼对视间,手势开始变换,嘴里也同时出声:“平拳对儿啊!哥儿俩好啊!三星照啊!四喜财啊!五魁首啊!八匹马啊!” “呸!真臭!”赵之龙有些懊恼的对着手假啐了一口:“我喝!”端起酒杯直接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觉得不过瘾,而且喊了两嗓子更觉得兴奋,忙喝道:“换大盏!” “忻城伯,您的拳可是不怎么样啊?”曹变蛟揶揄的说道。 “来来来!”赵之龙顿时一撸袖子,二人就又喊上了,然后赵之龙就悲剧了,一连输了五拳…… “真是个特别的人……”柳如是等人也被喊叫声调动的兴奋起来,看着曹变蛟的眼神也变了一些。 尤其是柳如是,她平日接触的全都是士林子弟,而且立志也要找一位文采风流的才子为夫,而后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他出将入相,可是这些才子是绝不会如曹变蛟这般,脚踏坐凳,大声呼喊。 儒雅,文采这都是一种中性的褒奖,可是唯独阳刚,豪爽是独独属于男人的形容词…… 赵之龙连喝五大碗,直接败下阵来,曹变蛟身为“关主”随即挨个儿点将,将包括柳如是等名媛在内,接连挑落马下,男子豪饮,女子或唱,或跳或作诗,倒是热闹无比。 一个时辰后…… “忻城伯,你说!那凭啥咱留都的一把手是王坤那个老阉货啊?!那照着我看,那就该让忻城伯你来!”刘孔昭满脸通红,晃晃悠悠的抱着赵之龙的肩膀大声吆喝,舌头都大了。 “那是啊!诚意伯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啊!”赵之龙也喝大了,起码输了几十拳,不过紧接着反应过来,眼一瞪:“不对啊,王坤是镇守太监啊!” “哈哈哈哈!”一时间满桌为之绝倒。 第四十八章一曲消愁,美人辗转 “好了好了,我的各位祖宗,你们喝大咯~”扈六娘赶忙过去岔开话题,再任由他们说下去,鬼知道会不会去诋毁当今圣上了,便招呼着他们楼下等候的家仆们将他们全部架着送回了府。 “啧~没对手。”曹变蛟嘿嘿一乐,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没穿越前在大学宿舍的寝室里,他就号称“枚王”,收拾赵之龙这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曹变蛟话音落下,他就觉得心里一慌,抬头一看,就发现包括陈圆圆在内,八个美人,八双剪水双眸齐刷刷的看着他,看得他发毛。 你们要干嘛? “来人,撤去酒席。”柳如是吩咐了一声,侍候在旁边的侍女纷纷上前将一片狼藉的杯盘全部撤去,转而换上了瓜果点心还有几杯香茗。 八位美人纷纷起身,各自坐在长桌两侧,长桌尽头上只有曹变蛟一人独坐,好似那三司会审…… “几位姑娘意欲何为?”曹变蛟挑了挑眉毛。 “咦?妹夫莫不是怕了?”寇白门也饮了几杯,说话便随意了许多,脸色微带红霞的问道。 “怕?不存在的,本将生下来就不会哭,南征北讨十余年,尸山血海也闯过来了,没理由怕你们几个小女子。”曹变蛟嘿笑一声。 “好~”柳如是轻笑一声:“将军大勇,我等姐妹自然知晓,不过现如今将军是圆圆妹妹的夫婿,如是又听说将军不仅骁武绝伦而且于诗词歌赋方面也有见地,故而和其他姐妹商量后,想见识一番。” 原来如此。 曹变蛟明白了,也可以理解,这就算是“闹洞房”了呗?这七个美人都是圆圆的手帕交,算是娘家人,闹一闹无妨。 曹变蛟正襟危坐,等着题目,结果柳如是思忖片刻,先是看了一眼陈圆圆后,似是下定了决心,目光灼灼的看着曹变蛟,朱唇轻启: “将军可能唱?” 话音落下,场面一静,曹变蛟也是微微一愣。 在现代以前,歌伎,戏子之流皆是末业中的末业,在身份高的人眼睛里,他们不过是玩物,平常的贩夫走卒之中也多是瞧不起他们。 想他曹变蛟乃大明第一骁将,虽然此处无他人,可是当着几个烟花女子的面唱曲,也可谓是被折辱。 不过柳如是自有自己的考量,她想看看这个男人能为自己的女人做到哪一步呢? “将军,你可不要发怒啊……”陈圆圆也被柳如是这个要求吓了一跳,有些担忧的看着曹变蛟,不过那担忧的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曹变蛟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旁边不远就有一张琴桌还有一个坐垫,便肃手道:“河东君,烦请借琴一用。” “啊?”柳如是愣了一下,看到曹变蛟眼神清明,全无怒色,赶忙起身道:“将军稍等。” 柳如是上楼取古琴的空隙,其余六位美人看着陈圆圆的眼神里已经不是羡慕,而是嫉妒了,至于陈圆圆,则双手托腮,痴痴地看着曹变蛟。 将军为了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不多时,柳如是已款款走来,手里抱着自己的古琴交给了曹变蛟:“将军请。” 曹变蛟微微一笑,接过古琴安放到琴桌上,随即盘膝而坐,随意的拨弄了几下,只听得这琴声清越,赞道:“河东君藏得好筝。” 柳如是一双美目看着曹变蛟:“想不到将军行伍出身,也懂琴艺?” “闲来无事,聊作消遣而已,只是一会儿各位姑娘不要笑话就是了。” “只是不知,将军要唱哪一段?”最喜唱曲的李香君笑吟吟的问道。 曹变蛟含笑不语,对于明末这些唱曲,他还真的不熟,可是他是穿越者,而且正好有一首歌很符合,虽然乐器不是很对路,不过应该能把这些烟花女子全部唱哭…… 曹变蛟随即双手抚琴,弹奏起来,琴声缓缓自指尖流出,口中也忽然吹起了口哨,一股淡淡的无奈,忧愁和寂寥之感忽然弥漫了整个儿二楼。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它在喧嚣里被淹没,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起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 于是可以不回头的逆风飞翔,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 这是曹变蛟没穿越之前最最喜欢的歌手唱的歌,当时便听得曹变蛟流泪满面,这首《消愁》里一连敬了朝阳与月光,故乡与远方,明天与过往,自由和死亡,每一杯都让人心碎,也每一杯都能联系到自己…… 而也确实如同曹变蛟所想,包括陈圆圆在内,八位美人已然各自落泪,尤其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和未卜的将来,都不禁潸然泪下,更添难过。 “欢乐场里,迎来送往,台上台下,各自粉墨登场,人老珠黄之时便青灯古佛,了却残生,想来我等这般身份的女子,大抵如此吧……”半晌之后,柳如是低沉的叹了口气,气氛更是哀愁,李香君和寇白门甚至已然哭出了声。 “河东君,此言差矣,变蛟这一曲,绝非为了嘲弄各位姑娘身世。”曹变蛟正色道:“变蛟以为,但凡是人,皆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挫折与磨难不应该消灭意志,更应该奋起反抗,不知各位姑娘觉得变蛟所言在理否?” 曹变蛟话音落下,刚才还在黯然神伤的几个女子纷纷停止了抽泣,陷入了沉思,尤其是本身就最具反抗精神的柳如是,眼中更是好似多了一团火,她捧起酒杯道: “将军今日所言,与如是来说,振聋发聩更弥足珍贵,如是必终身奉为真理。”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 夜已深了,酒席早已散去,可是美仙馆三楼,柳如是的房间中,依旧掌着一方如豆灯火。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柳如是手里捧着一方绢帛倚在窗棂旁,看着皎洁的月光喃喃说道:“该是怎样的深情缱绻,才能写出如此深情的辞藻?” 而旁边的房间中,顾横波忽然用洞箫吹出了曹变蛟弹奏的琴曲,更显哀婉动人,柳如是一时间竟是听得痴了。 这一夜,注定无眠…… 因为崇祯帝下旨,皇太极和济尔哈朗须戴枷示众五日,曹变蛟便在留都又待了两天,在第三日辰时,已准备率军起行。 王坤,赵之龙,刘孔昭等人也是围着曹变蛟说着话,众人依依惜别。 这次的队伍则更为恢弘,近三千家将自不必说,汤国祚,邓文明的两千锦衣卫,还有赵之龙亲自点名“花马刘”刘良佐率领五千精锐以为护送,合计近万人马。 “刘良佐,一定要好生沿途保护,此去京畿路途遥远,路上也不太平,闯贼,暴民,白莲教都闹得很凶,切不可怠慢。”赵之龙嘱咐道。 刘良佐骑在一匹“五花马”上拱手道:“忻城伯放心,若有意外,末将提头来见!” 第四十九章随云中箭 “曹将军,圣上下旨,不可迁延日期,咱们起行吧?”刘良佐随即策马来到曹变蛟身边询问道。 这个刘良佐,曹变蛟还是很有印象的,乃是江北四镇之一,算是一员骁将,不过也是个著名的“贰臣”,但是现在自己给大明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刘良佐背明降清也未发生,曹变蛟也不会发作什么,便点了点头,一应大军便来到了渡口。 大运河之上已有近百艘船舶静静等候,京杭大运河途经南直隶,山东,河北可直接抵达燕京,且这些船舶中有不少大型战船,两侧船舷皆有火炮护卫,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近万军队于是分批上了船舶,在沿岸百姓的欢送声中,向北方而去。 约莫十天后,已经进入了南直隶境内,离滁州已然不远,而曹变蛟所在的船队则规模愈发宏大,因为越往北越不太平,所以计划向北去的很多客船,商船看到如此多的官军在船上,便都跟随在了旁边,刘良佐请示曹变蛟后,曹变蛟也愿意为他们护航。 此刻,曹变蛟与刘随云等人站在船舷旁看着两岸惨象,刘随云不忍的叹了口气: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吾民生之多艰……” 陪站在一旁的邓文明这个纨绔子弟,也罕见的露出了难过和不忍的神色。 “都说北方闹贼寇,闹白莲,闹饥荒闹得凶,没想到居然到了这步田地……”邓文明锤击了一下船舷。 却只见本来沿河而建的村镇,聚居地的建筑早已被贼兵烧为废墟,本来肥沃的良田因为失去青壮的缘故全部杂草丛生,荒芜的可怕。 “求求老爷们行行好吧!” “救救我们!我家闺女三天没吃饭,就要饿死啦!” “帮帮我们吧!” 更可怕的却是沿岸那些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扶老携幼的百姓,他们之中的青壮屈指可数,或被朝廷征调,或干脆被贼兵拉了壮丁,剩下的很多都是妇孺,看到曹变蛟的船队,纷纷痛哭着不停磕头,以求活命…… “靠岸!”曹变蛟的心是肉做的,这些都是大明的百姓,他岂能见死不救? “不可!”刘良佐猛地一抬手,招来了邓文明等人的怒目而视。 刘良佐赶忙解释道:“各位不要误会,末将不是铁石心肠,看到如此惨象岂能不心痛,可是各位有所不知,人饿疯了的情况下,什么都吃!什么都抢!” “不仅如此,贼兵,白莲教的贼众常常遁匿于灾民之中,趁机袭击来往商船,官军,末将就曾经吃过亏,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靠岸啊!” “将军,以大局为重,若真如刘将军所言,一旦出了意外,混乱中若走失了俘虏,回到燕京圣上怪罪下来只怕不美。”刘随云沉默了一会儿,选择了最理智的做法,硬着心肠建议道。 “冲啊!” “抢!抢!抢!” “上船!上船!” 忽然,从后方暴起了一连串的怒吼声,惊叫声,众人惊回首,却发现居然是一艘大客船靠近了那些跪地哭求的灾民,可是还未靠岸,灾民中就飞出了几十个连着绳子的挠钩,死死地勾住了船舷,这艘客船被硬生生的拖拽到了岸边,岸边灾民好似蝗虫一般疯狂的涌上了客船! 果然如刘良佐所说,这些灾民中有贼军的存在! “不好,国祚这小子不知道深浅,他的船靠过去了!”邓文明突然大叫一声,却是船队中一艘满载锦衣卫的战船飞速向岸边靠拢,恐怕是意图解救客船,镇压暴民。 “快去支援国祚!”曹变蛟当机立断,又扭头对曹安军喝道:“安军,让弟兄们刀出鞘,按上火,若是真有贼兵冲上来,先给我打了再说!” 其实也不必吩咐,各船早就被外面的吵嚷声惊起的一众家将已经纷纷全副武装的出现在了船舷上,此刻牵一发而动全身,近百艘船舶相继停下,开始向岸边靠拢。 “那是……”刘随云正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岸边,心思急转间寻找破除之策,可是冷不丁的一瞥就看到一个身影手里已然弓如满月,顿时脸色大变,下意识的飞扑向一旁:“将军小心!呃!” 曹变蛟正在专心指挥家将,突然就看到刘随云扑向自己,下意识的双手扶住他的臂膀,可是看到刘随云好似突然失去了力气,软倒了下去,一串鲜血从刘随云嘴角滑出! “呃……将军……”刘随云拽着曹变蛟的衣领,挣扎着想说什么,面色却以飞快的速度变得青白。 “随云先生!随云先生!”曹变蛟这才看到刘随云后心几乎整根没入了一支箭镞! 是他给自己挡了这根偷袭的羽箭!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太可怕了,曹变蛟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开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慌过,不管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对刘随云智谋的依赖,曹变蛟都不能失去他! “军医!军医!”曹变蛟声如巨雷,急的声音都变了,抄起刘随云的双腿就向舱室里冲去,曹安民,曹安军等人也是急红了眼,跟着跑了进去。 “快,救他!救他!”曹变蛟将刘随云背身安放在榻上,一把将赶来的军医推了过去。 那军医看出这刘随云只怕身份非同小可,赶忙施救,可是看了两眼后,转身咬牙说道:“将军,箭镞过于深入后心,小人担心取出箭镞必然引起血崩,只有……只有三成把握救活!” 三成?! 话音落下,舱室里的众人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曹变蛟只觉得一股邪火往脑门儿上狂冲! 对!系统! 曹变蛟飞速的冷静下来,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脑海之中,飞速的来到了兑换列表的检索栏,可以说一下子就找到了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破厄丹丸,可快速治疗顽疾,伤势,充盈气血,吊人性命,兑换价格,50000点讨夷值。 你别他妈说五万,五十万老子都换! 自己和三千家将能从辽东逃出来,不捧不吹,有一半都是刘随云的功劳!而且刘随云还是替自己挡下的暗箭,曹变蛟要是心疼这些讨夷值,他都觉得自己不配做个人! 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一瞬间,曹变蛟手里已经多了一枚色彩瑰丽的绿色丹药,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走过去扳开了刘随云的嘴,将这枚丹药放了进去,这破厄丹也确实神奇,刘随云的脸色开始慢慢变得红润起来! “快!准备好白药!干净的棉布!”曹变蛟当机立断,马上吩咐道。 “噌!” “噗嗤!” 一声轻响,紧接着一股逆血喷出,溅了曹变蛟一脸,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军医急忙将沾了白药的棉布糊了上去,又用纱布紧紧地缠了好几圈。 曹变蛟这才放下心来,系统并没有骗自己,这个丹药确实神奇,刚才的那股逆血并不多,而且刘随云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起来,只是还处在昏迷之中。 “轰!轰!轰!”忽然,响起了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众人都觉得脚下一晃。 “谁放的炮?!”曹变蛟惊回首,这才发现刚才还守在这里的曹安军已经没了身影。 “你们他妈的愣着干什么?!随云先生都被这些贼兵给害了!你们还装他妈什么活菩萨!给老子搂火!开炮!”而此刻,舱室外也响起了曹安军歇斯底里的吼声。 曹变蛟顾不得擦拭脸上的血迹,冲了出去,一把按住曹安军:“安军,你小子冷静点儿,随云先生救回来了!” “将军此话当真?!”曹安军一脸惊喜的问道。 “你放心,随云先生真有三长两短,不用你挑头,本将就把这沿江两岸轰成废土!” 也算歪打正着,曹安军下令开了几炮,没怎么对那些沿岸的暴民和混迹其中的贼兵造成伤害,倒是将他们全部给吓跑了,刚才还人头攒动的运河沿岸已经没了人影。 碍于刘随云的伤势和对于突然出现的贼兵的担忧,曹变蛟在和刘良佐商议之后,便决定暂时原地修整一番,派出探马探听情况,再做打算。 第五十章随云定计,兵分三路 已然入夜,船队已下了锚,就停在宽阔的运河之上。 舱室里,卧榻旁,曹变蛟先后安慰好了惊慌失措的蔡氏,又跟小念祖和小念慈保证他们的爹爹一定没事后,便一直守在昏迷的刘随云身边。 “将军,您没事吧?”忽然,一道有些虚弱却温润的声音响起,正有些打瞌睡的曹变蛟豁然抬头就看到刘随云正望着自己,顿时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更多了感动。 曹变蛟微笑道:“先生,您为变蛟挡了暗箭,还问变蛟有没有事?当时可真是吓死变蛟了,所幸先生吉人自有天相,终于挺过来了。” “将军乃是我大明未来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随云贱体岂可相提并论?”刘随云淡笑道,正要起身,曹变蛟赶忙拿了软垫垫在刘随云身后。 “先生不可再说这等浑话,变蛟还指望着和先生一路相互扶助走到最后,看到我大明扬威天下呢,而且先生还有夫人还有小念祖和小念慈,决不可再轻易涉险了。” “将军教训的是,随云谨记……”刘随云含笑颔首,随即微微感受了片刻说道:“船只可是停泊在运河上?将军理应派出了探马,可有消息带回?” “本将让安民亲自前去探听,不过暂时还没有,先生还是修养身体为主,有什么事,我会和刘将军,国祚和安民他们商量的。”曹变蛟劝道。 “不可不可,行百里者半九十……”刘随云还未说完,寂静的甲板上就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报,将军,末将带兄弟们已经探明情况,出大事了。”曹安民风尘仆仆的推开舱室的门,直接说道,随即看到刘随云醒来,赶忙惊喜的打招呼:“随云先生,您醒了?” 曹变蛟不愿刘随云再伤神,便碰了一下曹安民的胳膊肘向外扬了扬头,曹安民会意,二人正要出去,刘随云却有些孩子气的说道: “将军,随云只是身体不适,脑袋还灵光,若不让随云参与,今日便不睡了。” 曹变蛟苦笑了一声,只好吩咐曹安民将刘良佐等人请到这里来,一同商议。 很快,刘良佐,邓文明,汤国祚等一应众人全部到齐,先是各自问候了刘随云身体后,曹变蛟示意曹安民将探马回报细细说道,结果第一句就把众人给说懵了。 “滁州丢了。” “什么?!”刘良佐第一个就蹦了起来:“安民千总,此事可不能胡乱说笑啊!” 滁州乃是南直隶最关键的一个城池,地处三省交汇,连通运河上下南北,先不说这滁州丢了之后,曹变蛟这船队只能率部返回,单说这大明数年大旱,北方不论是百姓,军队都靠着江南水乡的粮食供应,这要是被切断了漕运,不出三月,天下立刻大乱! “刘将军先莫慌,让安民千总详细陈说。”刘随云靠在软垫上,冷静的说道。 曹安民赶忙说道:“末将带着弟兄们换了衣服,上了岸,乘马一路向北打探,遇到了无数扶老携幼的难民,都是从滁州逃出来的,听他们说,滁州遭到了贼兵袭击,滁州知府乃至其中官军已被屠杀殆尽,末将带人一直摸到滁州城下,发现四门紧闭,运河之上也有铁索横栏。” 曹变蛟摸了摸下巴:“滁州守城士兵少说数千,那这股贼兵要有多少才打得下滁州?又是哪里的贼兵?” “那些难民所说差异不小,末将来回询问,估算出贼兵大约有五六万左右。” 五六万? 众人顿时一瞪眼,这哪冒出来的五六万贼兵? “他们的衣着,打扮。”刘随云问道。 “对,随云先生提醒的是!”曹安民拍了拍额头:“难民说贼兵似乎是两股,彼此泾渭分明,其中一股人数较少,大约四五千人吧,末将听着感觉装备较为精良,军纪也严明一些,而另外一股则人数众多估计好几万,人人头戴白幘,穿白衣,行军时抬着法坛,军纪十分涣散,四处烧杀,末将估摸着是白莲贼教。” “这些白莲贼教越发猖獗了,二十年前那自称佛母的唐赛儿遁匿无踪,白莲贼教式微,如今又冒出了头,还胆敢攻打州县,实在是胆大包天。”刘良佐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是因为后面有人给他们撑腰。”曹变蛟淡淡的说道,与刘随云目光交汇,二人同时说出了一个名字: “闯贼。” “将军和随云先生说的应该没错了,安民千总刚才说的那几千军纪严明,装备精良的贼兵应该就是闯贼派来支援白莲贼众的……”邓文明点了点头,随即目露奇光的看着曹变蛟: “不过谁都知道,当年在西北,曹大哥率军赶得闯贼狼奔豕突,仓皇逃命,连同闯贼本人在内,只剩八骑,曹大哥,这次也顺手收拾了这股贼兵如何?” 说到自己的英雄事迹,曹变蛟摆了摆手:“当时棋差一招,没搠死了这贼厮,倒是可惜了。”随即看向刘良佐:“刘将军,滁州失陷,事关重大,此时正是我等报效圣上之时,不知刘将军意下如何?” 刘良佐赶忙拱手:“便是曹将军不在此处,末将也会点齐本部五千精锐星夜攻城,疏通运河,更不必说曹将军在此,更是合该这些贼兵大祸临头!末将及麾下五千精锐,悉听将军差遣!” “好!”曹变蛟欣赏的看了一眼刘良佐:“刘将军果然是国之良将,深谙兵贵神速的道理,此刻贼兵立足不稳,若是立即进攻,定有奇效,而且难民所说贼兵五六万人,定是虚数,本将知道,白莲贼众与一般贼众无有不同,妇孺居多,青壮极少,所以,此刻滁州城内的贼兵最多不过一万多人而已。” “那还等什么?曹将军,下令吧,末将立刻着人将舰炮卸下,星夜攻城,早一刻疏通运河,早一日解危!”刘良佐说道。 “刘将军急于攻城自然是心忧漕运,不过也犯了兵家大忌,来,安民,扶我起来……”曹安民赶忙上前小心的将刘随云扶到桌边坐下。 刘良佐拍了拍额头,憨笑道:“对对对,是末将着急了,听曹将军家将们说,随云先生神机百变,定有良策破敌。” “刘将军过誉了,安民,取地图来。”刘随云摆了摆手,曹安民则立刻将地图摊开在桌面上,刘随云双眼看了几眼后,从桌上拿起毛笔,先是对曹变蛟说道: “将军,此战的主要部分你不可参与。” “为何?”曹变蛟顿时一愣,众人也是有些不解。 “将军声名在外,闯贼麾下士卒必然惊惧,若要一战竟全功,将军定不可参战,而且此战有两千多曹氏家将,两千锦衣卫及五千留都精锐士卒,已然足够了。” “好吧,先生接着说。”曹变蛟无奈的点了点头。 “诸位,不出意外,我等船队到此的风声已经被滁州贼军得知,恐怕此刻岸边就有贼兵探马盯梢,我等若是贸然出击,必然有所损伤。” 刘随云眼中奇光一闪,手持毛笔,顺着地图上的运河向南划了一道:“不是在下信不过两位小侯爷麾下锦衣卫,此战火器乃是重中之重,曹氏家将精擅火器之利,故而需要锦衣卫将身上和换洗所用的飞鱼服尽数与三千家将替换,两千锦衣卫由曹将军带领,乘船直接南下,摆出回返之态,而后在僻静处安歇,此为一路。” “两位小侯爷则领着两千余改扮成锦衣卫的家将,直接登陆,向东往宿迁而去,贼兵定以为水路不通,尔等改走陆路意图转道山东,记住,一定要走得慢一些,另外,安民,安军,安义三位千总也要随行。”刘随云向地图上的宿迁划了一道,淡笑一声: “此为诱敌出城,吊大鱼须有香饵,再没有比贼酋皇太极和十几箱金珠宝贝更动贼心的了,囚车中寻一士卒假扮皇太极,大箱内以杂物为主,金珠宝贝仅铺一层,为求逼真,可行军赶路时假意打翻一两箱,以乱贼视线,此为一路。” “先生,那末将呢?”刘良佐眼瞅着都有事儿干了,着急忙慌的问道。 “刘将军莫急,随云这便说到你。”刘随云对着刘良佐笑了笑,在刚才划向宿迁的一道旁边又划了一道: “刘将军则率领本部五千精锐,先按兵不动随着曹将军顺流南下,择一僻静处下船,人含草,马衔枚,不举火,隐蔽行藏,快马加鞭绕道向宿迁方向赶去,与两位小侯爷这一路遥相呼应,待贼兵进攻两位小侯爷这一路,缠战之时,刘将军率军大举掩杀,贼兵必大破!” 舱室内的众人听到这里,无比目露奇光,听刘随云定计便好似听一场大戏一般,刘随云刚要说话,曹变蛟忽然笑道: “而贼军在溃败之后,慌不择路之下,恐怕会向运河逃窜,意图泅渡逃命,而本将率领的两千锦衣卫则驾驭战船,半渡而击,不知本将说的可对?” 刘随云随手将毛笔丢在桌上,眯眼笑道:“知随云者,将军也!” 第五十一章妙佛会佛母 众人看着相视而笑的曹变蛟和刘随云,脑子里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四个字: 珠联璧合! 也不约而同的都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恍惚,仿佛看到了本来风雨飘摇的大明在这两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手中,将重新稳固下来…… “好了,各位也不要再愣着了,随云先生已经把戏本儿写好了,咱们该好好把这出大戏唱起来了!”曹变蛟起身,大手一挥说道。 众人纷纷回过神,各自领命而去。 彼时彼刻,离运河约莫几里地的一处废弃村庄中,正有几个难民打扮的大汉凑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都靠在一起相互取暖,忽然,趴在最前面断壁上的一个汉子低声喝道: “有动静!” 剩下几个大汉纷纷睁开双眼,向运河上看去。 “乖乖,动静这么大,李头领还真是神机妙算,要是真像那些妙佛会的人进了城就胡吃海喝,呼呼大睡,这些官军进了滁州估计咱们都不知道!” “啧,你还别说,妙佛会有妙佛会的好处,他们领头的都是他娘的娇滴滴的女人,那教主别看坐在法坛上,还戴着面纱看不清脸,可是那身条儿,要是能消受一日的话……吸溜~” “都他娘的闭嘴!没探清楚官军的动向,都他娘的脑袋搬家!”听到最前面大汉的喝声,其他几人顿时哑了火。 却只见本来安静漂浮在运河之上的百艘大船忽然各自举火,一时间亮如白昼,其上的官军开始不停地运动起来,搭桥板的,牵马的,分派兵器的,不一而足。 “他娘的!金子!”忽然一个大汉双眼瞪得溜圆,他分明看到有几个官军在搬运箱子时打翻在地,掉出来好几块晃人眼的金子! 随后,他们就看到约莫三千人明火执仗,压着两辆囚车和十几辆大车上了岸,奔着东边官道而去,虽然不知道那两辆囚车里的人是谁,可是他们分明看到那些装着宝贝的大箱子就在这十几辆大车上!而且这些大车看起来异常沉重,两匹马拉着都费劲! 紧接着,近百艘大船开始起锚,在一艘上插“东协总兵官曹”字样大旗的大船带领下,顺着河流缓缓向南而去,直到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快!回去将此事告诉李头领!”几个大汉眼看着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便隐入了夜色中,从一旁的密林里取了几匹马,向北往滁州方向奔去…… ———— 一个时辰后,滁州城中屋舍 夜色虽已浓郁,可书案前,正有一身穿黑色劲装,容貌英挺的男子就着灯火手不释卷,此人正是李自成手下重要的谋士和将领,李信。 此人能文能武,深有韬略,在本来的历史上颇得李自成看中,不过最终被李自成军师牛金星设计冤杀。 此次李自成调派了整整五千精锐人马交给他,专门负责与妙道会的接洽和合作攻打明廷城池。 “相公,夜了,歇息吧?”忽然,一道艳红身影带着娇媚的声音从李信身后传来,一双手已搭在了李信肩膀上,此女容貌艳丽无比,身材似是因为经常锻炼而火爆异常,在一身红色劲装下勾勒出了夸张无比的曲线。 此女不是别人,却是大名鼎鼎的明末义军首领之一的“红娘子”邹玉奴!(红娘子姓名不可考,杜撰) “娘子若困了,自往歇息,为夫再看看书,而且派去的探马还未回报,如何睡得下?”李信头也不回的说道,一双眼只盯着手中书卷。 “也好……”邹玉奴大觉无趣,有些哀怨的转身回了榻上,看着李信的背影撇了撇嘴。 自从自己率义军将李信救出,并结为夫妻投奔闯王后,夫妻二人虽是形影不离,可是李信似乎一心扑在攻打明廷的大事上,对她这个千娇百媚的妻子好不怜惜,这让邹玉奴心中很是有些不满。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大汉的声音:“李头领,李夫人,我们回来了!” 李信赶忙起身开门,邹玉奴也丢下了心中的思绪迎了上去,那几个大汉将自己在运河边上探听到的消息仔细陈说后,李信双眼连转,与邹玉奴联袂向滁州府衙而去。 此时的滁州县衙已经模样大变,猛地一看倒好似是个佛寺模样,此处已经成为了妙佛会佛母的住处。 其实说是叫妙佛会,也不过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而已,白莲教起源于南宋,古往今来哪怕到近现代依旧有这个组织的存在,只不过名字不同,可根子上还是白莲教,也是大势所趋之下,必然出现的一个结果。 华夏从西汉初年以后,从来都没有一个****的政权出现,可是当天灾频仍,当权者盘剥百姓,致使民怨沸腾之时,“力不足者取乎神”的蒙昧未开的百姓就会成为野心分子的工具,他们假借宗教之名行事,拉拢信徒企图推翻当权者,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而白莲教,就可以说是这些民间宗教相互融合的集大成者。 李信和邹玉奴联袂而来,门口的守卫看到也不敢怠慢,领着二人向内走去,忽然一道鬼魅般的白色身影飘然出现,李信和邹玉奴吓了一跳,那白色身影脸戴面纱,不过身材婀娜窈窕,明显是个女子,开口道: “李头领和李夫人何故深夜到此,影响我会佛母参禅?” 参个屁禅! 邹玉奴对于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最瞧之不起,有这功夫多杀几个明军比什么都强! 李信看着那女子一身白衣,赶忙拱手道:“原来是持国天王当面,深夜叨扰佛母实有大事相告,乃是关于滁州左近明军动向。” 白衣女子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请随我来。” 入了府衙,深处便是一个青丝幔帐,其中正有一个身穿金衣的女子打坐于其中,而幔帐外,则分别打坐着三个女子,一人着青衣,一人着红衣,一人着绿衣,若是再加上这白衣女子,则正好应上了佛门四大护持将军。 “参见佛母。”李信和邹玉奴对着幔帐中的金衣女子拱了拱手。 “何事打扰本座?”一道说不出是空灵还是妩媚的声音响起。 “事关军情大事,无奈叨扰,还望佛母见谅。”李信再次一拱手后说道:“佛母想必知晓,明廷骁将曹变蛟的船队在几日前已进了南直隶,据探马观察,随船明军不下万人,不过我军士卒正午时分,于沿岸偷袭,似乎射死一名明军中的重要人物,明军船队受了惊,为此逡巡不前,直到刚才……” “探马回禀,明军船队已经回返,仅有三千人靠岸,身着飞鱼服,应是明廷锦衣卫,举火向东而去,应该是向宿迁而去,随军押运两部囚车,当是曹变蛟在辽东俘虏的皇太极等人,另外,还有十几辆大车,车上箱子中据探马回报,全是金银之物。” 直到李信说到这里,幔帐内的佛母才微微一动,思忖片刻后说道:“我会发展教徒,拯救世人急需钱银,闯王殿下也是如此,既然因缘际会,何不取来?只是,那明廷骁将曹变蛟,如何应付?传闻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 一直一言不发的邹玉奴嘴角微微一挑:“奴家听闻佛母不是身具搬山覆海之伟力?区区曹变蛟一介凡人,何足挂齿?” “放肆!敢对佛母不敬?!”下一瞬间,身穿四色衣裳的四个女子齐刷刷的站了起来,冷幽幽的看着邹玉奴。 李信忙回身狠狠地瞪了一眼邹玉奴,赶忙抱拳:“拙荆出身山野,起于草莽,不会说话,冒渎了佛母,还望恕罪。” 邹玉奴听到自己丈夫如此说,顿时撇了撇嘴。 “无妨,红娘子快人快语,本座也是知晓的。”佛母丝毫不生气,淡淡的说道。 “佛母放心,探马回报,那曹变蛟的大旗还在船上一同回返,想必其人是担忧水道被阻,难以成行,回了南边州县等候明军疏通水道,而那三千锦衣卫则护送着俘虏与缴获向燕京复命,锦衣卫战力不强,如此好机会,必不能错过。” 佛母点了点头,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看着李信道:“久闻李头领文武双全,思虑周详果然名不虚传,既如此,明日我会便近起大军,与二位麾下士卒一起,将这三千锦衣卫尽数灭杀。” 第五十二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玉奴,你太不懂事了!”出了滁州府衙,李信皱着眉训斥道。 “我不懂事?究竟是谁不懂事?!”邹玉奴黛眉狠狠皱起:“那老女人只会装神弄鬼,半分力也不出,她手下可战之兵不过七八千,且扶老携幼战力堪忧,与明军相遇一触即溃,为了打下滁州,我手下最早跟着我的兄弟死了上百人,你现在说我不懂事?!” “玉奴,为夫不是这个意思,你……”李信还未说完,眼前红色倩影已然一闪而逝,留下他一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 天光已经大亮,在距离宿迁约莫几十里的一处开阔地上,“挪”了一夜的近三千打扮成锦衣卫模样的家将正在原地休息。 邓文明抱着刀,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好像屁股上长了虱子,扭头看到曹安民正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闭目养神,顿时走了过去: “哎哎哎!安民,你还睡得着?” 曹安民无奈的睁开眼:“邓小侯爷,头一次上战场吧?” 邓文明被说破心事,脸色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嗨,脸红个啥啊,小侯爷,这没啥丢人的。”旁边叼着草根儿的曹安义说道:“那上了战场,刀枪无眼的,枪子儿刮着头皮飞,那就是神仙来了也害怕。” “那确实~”曹安军一边擦拭着腰刀一边阴阳怪气的说道:“安义说这话最有说服力,我还记得俺们弟兄仨头次跟将军上战场,好么,你们猜怎么着?安义这小子当场就尿了!” “放你娘的屁!”曹安义闻言,直接从旁边抓了一把石子儿丢了过去。 “眼睛!”曹安军当即捂着眼睛叫唤了一声。 被这三个家伙一打岔,本来紧张的厉害的邓文明和汤国祚也觉得好多了…… 曹安义忽然一咕噜站了起来,遥望着西边儿:“来了。” 果然,有一哨骑骑着马回来陈说,从滁州方向开来了一万多人的贼军,正向此处急行军,约莫还有十几里地就到了。 “弟兄们,动起来!”曹安军揉着眼睛吆喝了一声,本来安静休息的一众家将纷纷飞快的动了起来。 一部分列好了队列,另一部分则飞速跑向那十几辆大车,直接略过前面两辆大车,后面车上的箱子打开后,既没有金银也没有杂物,赫然是一樽樽小型的佛郎机火炮,都是临行前刘良佐从战船上直接卸下来的,就是为了此时合用。 一群家将麻利的将佛郎机母炮调整好射角,提溜着子炮冷静的等待着自己的上官下令。 而此刻,李信,邹玉奴率领的五千闯贼精兵与由广目天王,持国天王二女率领的一万三千妙佛会贼军也越过一道矮矮的山梁。 双方隔着几里地遥遥对望。 身穿红衣的广目天王飘然来到李信身前,素手在身前掐了个手诀,慢条斯理道: “请李首领指……”可惜话还没说完,前面的贼兵突然有人喊道:“杀啊!”顿时打断了广目天王的话,紧接着无数贼兵就被带动了起来,毫无阵型的向前冲锋而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邹玉奴愤怒的喝了一声,广目天王身体一僵,没敢反驳,妙佛会自建立以来,还从没有过什么大胜,昨日打下滁州,会众在滁州烧杀抢掠,释放了心中野性的同时也失去了理智,看到明军就要杀! 此刻不听指挥,向前冲锋的全都是衣衫褴褛的妙佛会会众,李信手下的五千精兵却纹丝不动。 “跟上!”李信猛地断喝道,五千精兵分成左中右三路,缀在妙佛会会众后开始冲锋。 邹玉奴心中不祥预感一闪而逝,本来有心阻止,可是李信才是大军首领,而且此刻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看着对面既没有指挥,也没有调度,更无从谈阵型,乱糟糟向自己这边冲过来的贼兵,曹安军顿时觉得有些兴趣缺缺,这些贼兵根本不会冲锋,离着好几里地就开始全速奔跑,冲到自己跟前还能有力气呢? “这特娘的比那些朝鲜军队还差……” 眼瞅着距离差不多,他也能看到那些贼兵猩红的双眼还有呼哧带喘的呼吸声,眼中嗜血光芒一闪而逝,抽出了腰间马刀: “开火!” 一声令下,手里提溜着子炮的家将们整齐划一的弯下身,将子炮嵌入母炮的后部,而后引燃了子炮火门。 十几架小型的佛郎机炮接连发出怒吼,炮弹兜着头就砸在了贼兵密集的人群中,炸了个人仰马翻,血肉飞溅! 惨叫声顿时响彻天地! 那些贼兵虽然遭受重创,有些被打懵了,可是依旧本能的继续向前冲,而这次,迎接他们的不仅是佛郎机这种速射炮的第二轮轰击,还有…… 曹安民也手持腰刀,不断地大声疾呼: “第一百总!控!” “第一百总!疾!” “轰!轰!轰!” “第二百总!控!” “第二百总!疾!” “轰!轰!轰!” “第三百总!控!” “……” 伴随着曹安民的号令,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火器大阵疯狂的运作开来,开始了不停地多段射击,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行动,让邓文明和汤国祚二人在旁边看的是眼花缭乱。 倒了血霉的则是那些妙佛会贼兵,劈头盖脸的炮弹和密集的铅弹,毫不间断地震耳欲聋的炮火和火铳的怒吼,让他们这些只能打“太平拳”的暴民转瞬之间就丧失了斗志,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后…… 不可遏制的溃逃开始了! “站住!站住!” “佛母在看着你们!你们要镇定!都站住!” 广目天王和持国天王二女的娇喝声在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嚎叫里根本翻不起一丝水花儿。 他娘的命都没了,谁还管你什么佛母啊?! “弟兄们!听我号令!”一身艳红劲装的邹玉奴咬了咬牙:“凡是试图冲击我军阵型之人,全部斩杀!” “你敢!他们都是佛母的弟子!”广目天王豁然扭头喝道。 “你少跟老娘扯淡!”邹玉奴早就忍够了:“我管你什么弟子不弟子!现在他们冲过来,阵型一散,接着的就是官军的大举掩杀了!” 持国天王则瞪着李信吼道:“李头领!你的情报有误!是你说的那些锦衣卫战力不强,本将定会将此事告知于佛母!我会弟子损失惨重,你要负全责!” “咚!咚!咚!” 李信阴沉着脸正要说什么,可是忽然一阵激越的战鼓声打断了他,随即不再理会这两个所谓“天王”的胡搅蛮缠。 这是明军的进军鼓! 他看到对面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端着火铳,缓慢的推进过来了! 推进过来的还有那些溃退下来的妙佛会贼兵,不管不顾的开始冲击剩余五千精兵的阵型,不过一时间却血光暴起…… 那五千精兵扬起手中钢刀,长枪就将这些失去理智的妙佛会贼兵砍翻在地,好歹保持住了阵型。 “你……”广目天王红着眼看着李信和邹玉奴,邹玉奴抽出腰间软剑,恶狠狠地看着她:“给老娘滚!别以为老娘不敢杀你!” 广目天王和持国天王二女咬了咬牙,目光交汇后,转身向滁州方向飘去。 第五十三章大获全胜 她们是走了,可是留下的烂摊子却要李信和邹玉奴来收拾,面对着缓缓推进过来的火枪大阵,他俩也没什么好办法。 李信咬了咬牙,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这些平日里只是缉贼索盗,不擅阵战的锦衣卫们,怎么可能会如此精擅火器,甚至还如此的如臂使指?! “这支军还有些意思……”手里抄着腰刀的曹安军喃喃道,对面这五千贼兵还算镇定的站在原地,应该是在等候着最佳的冲锋时机,好用血肉之躯尝试冲破自己这边的火器战阵。 不过你们想多了,刘将军也该到了吧? “轰隆隆!轰隆隆!” 忽然,惊雷般的马蹄声从李信,邹玉奴手下五千精兵的侧后方响起! “杀!”当先一将手持长刀,胯下五花马,声如雷霆从林地中冲将出来,而其身后则是数千骑着健马的大明官军! 在刘良佐的带领下,数千骑军迎头就对着溃逃下来的妙佛会会众冲了过去,不计其数的贼兵被践踏在马蹄之下或死于龙刀枪之下。 刘良佐带着骑军将妙佛会会众给“犁”了一遍之后,调转马头,摆好了锋矢阵,箭头对准了剩下的五千贼军: “杀敌建功!报效朝廷!只在今朝,弟兄们,随某杀!” 眼瞅着刘良佐那边已经开始冲锋,曹安民这边也不示弱,暴喝道: “弟兄们,将军虽然不在,咱们也不能给他丢脸,上!” 本来端着火铳稳步推进的一众家将得了令,将火铳甩到背后,抽出腰间钢刀,也大吼着开始了冲锋。 不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刘良佐和曹安民这边率领的部队在冲锋的时候,将西侧贼兵的退路也给堵住了,鸟瞰下去,倒是形成了一个“围三阙一”的包围圈。 包围圈中,先是经历了妙佛会会众溃败,紧接着遭到冲击的五千贼兵终于纷纷色变,纷纷扭头看向李信和邹玉奴。 “杀出去!”李信抬起手中兵器向西侧猛地一指,五千贼兵纷纷向西侧疯狂跑去。 李信现在脑子有点懵,这一切变化的都太快了,可是他胸有韬略,能看得出明军是在有意识的把自己这群人向运河赶去,可是他没选择! 是用步卒的血肉之躯去对抗数千马军? 还是硬生生顶着无数铅弹破了火器阵?! 李信此时才惊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中,一环扣一环。 李信,邹玉奴带着几千残存贼兵仓皇逃到了运河旁,一路上起码被衔尾追杀掉了上千人。 “下水!”李信咬了咬牙,第一个飞身跃入了冰冷的运河中,其余贼兵也有样学样,此段运河虽然是京杭运河最宽的一段,大约有二十多米,不过水流比较缓慢,只要能游到对岸去,自己就能逃出生天! 一时间,运河里好似是下饺子一样,河水中人头攒动,慌乱里被拖下水,淹死的人也有不少。 不过正在一众贼兵疯狂泅渡的时候,自南边飞速冲来十几艘明军战船,船头,船舷旁密密麻麻的都站着明军,人人手持弓弩,已经瞄向了他们! “嗖嗖嗖!” 不用下令,明军纷纷张弓搭箭,痛打落水狗,古代作战,遭到半渡而击是最恐怖的事情,因为你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运河水眨眼之间已经变成了红色,不过明军的攻势还未结束,十几艘战船丝毫不减速,对着水中的贼兵就碾压了过去,坚硬的船身,撞角还有带起的激流,又让剩余的贼兵遭遇了灭顶之灾! 已经最先游到对岸的几十人中,李信与邹玉奴也在,邹玉奴遥望着运河里的惨象,一双凤眼通红,便要冲回去,被李信一把拉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的兄弟们!” 李信急道:“兄弟们死了为夫心里也不好受,玉奴,不要冲动,现在需要从长计议,尽快赶回滁州,与妙佛会剩余的会众和佛母汇合,再作商议!” “你懂什么?!”邹玉奴猛地一把推开李信,冷冷的盯着他:“那五千弟兄里有好多都是最早跟着我的,他们死了,我怎么能不报仇!” 李信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不过依旧劝道:“明军要杀过来了,确实是为夫有错,现在也不是争论的时候,玉奴,先留待有用之身,再图后事吧!” “我现在就去找那个老女人算账!要不是她那些废物的会众不听指挥,我们不会输的那么惨,我的弟兄也不会死的那么惨!”邹玉奴银牙一咬,转身化作一道红色闪电,消失在了原地…… ———— 明军战船船舷旁,曹变蛟正与刘随云并肩而立,经过一夜的休息和价值五万讨夷值的破厄丹丸帮助下,刘随云的气色已然好了许多。 岸上,刘良佐骑着五花马,扯着嗓子喊道: “将军,随云先生,贼兵已被全部肃清,只有不到百人逃出,渡河向西逃窜,咱们接下来如何行事?” 刘随云与曹变蛟交换了个眼神后,刘随云说道:“贼军此次一定是倾巢而出,就烦劳刘将军再辛苦一趟,率军直奔滁州,占据城池的同时将拦河铁索一并取下,也好将水路疏通。” 经此大胜,刘良佐对于刘随云这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算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在马上拱了拱手:“末将领命!” 紧接着,刘良佐便领着本部骑兵直接杀奔滁州城,只见滁州城已经四门大开,全无人影,一点抵抗都没有遇到,随即赶忙令军士将运河上的铁索取掉,不多时,百艘战船也开了过来,众人当即合兵一处。 “若非曹将军百战家将,随云先生定策,滁州此刻只怕还失陷于贼兵之手,漕运中断,北方军民大乱,末将感佩!请受末将一拜!”滁州城下,刘良佐慷慨说道,随即拱手单膝下拜。 曹变蛟与刘随云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曹变蛟笑道:“刘将军实在是客气了,你我同为大明武将,守土安民乃我辈天职,此战也有赖刘将军麾下精兵,绝非变蛟与随云先生一家之功。” 刘良佐起身笑道:“将军,随云先生,咱们是不是立刻着人向燕京发军报,只怕圣上得知滁州失陷必然大怒,也好让圣上安心。” “理应如此。”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笑道:“走吧,各位,在船上飘荡了那么久,总觉得脚打飘,今晚我等就宿在城中吧。” 众人闻言大笑。 第五十四章意图行刺 “叮!叮!叮!叮!” 如爆豆般清脆的金铁交击声伴随着女子的娇喝声不间断的响起,滁州城外二十里一座矮山下,泾渭分明的两方人马环伺中,一团红色身影与三道白,青,绿身影斗做一团。 “三佛将,退下!” “玉奴住手!” 妙佛会佛母与李信同时出口,三佛将同时挥出一剑逼退邹玉奴,紧接着退出战圈,而邹玉奴眼中怒火仍盛,手持软剑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妙佛会佛母。 原来是邹玉奴含恨之下先行一步,来到滁州城下,却早已发现人去城空,循着踪迹将连同妙佛会佛母在内,残存的三五百人拦住,二话不说上去就打,持国天王,增长天王与多闻天王三佛将并肩子上才拖住了邹玉奴。 等到李信带人赶来时,双方已经剑来剑往的打了有一刻钟。 “李首领,尊夫人已失去理智,见到本座便要打要杀。”一身金衣,脸戴面纱的妙佛会佛母冷幽幽的看着李信:“本座倒是想问问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官军数目与战力和你所说相差甚远,甚至一路杀来滁州城?你可知道,本座麾下数万会众为此星散?!一万三千精兵尽数覆没?!” “呸!你还有脸问?!”邹玉奴娇喝一声:“那五千军有一半都是跟着老娘起事的好兄弟,这次只逃出来几十人,你那一万三千人叫精兵吗?!若不是他们不受节制,擅自冲锋,我们怎么可能遭此大败?!” “红娘子!”妙佛会佛母的声音已然充满杀意:“你我同为女子,本座敬你是巾帼英豪,一再忍让,你莫要逼本座出手杀你!” 邹玉奴丝毫不示弱:“来啊!谁怕谁?!佛母?我呸!” 眼瞧着两个女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马上就又要开始火并,李信猛地大喝一声: “都住口!” 随即对着妙佛会佛母一拱手:“佛母,此次你我两军共同行事,意图截击官军,分其财物,探马回报有误,是在下的疏失,我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手的连环套中,不过,临战之时,贵军不听调度,擅自冲锋,同样是此战失利的另一原因,你我双方各让一步,可好?” “接着说。”妙佛会佛母语调不见感情的说道。 “佛母请听李信一言,贵会乃是白莲正统,心系天下万民,我家闯王殿下亦是举义兵,伐无道,双方殊途同归,今次特派我夫妻二人率军赶来助战,已足见闯王诚意,不过如今事已至此,当精诚团结,不可内耗,否则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 佛母沉默了下来,周身杀意缓缓散去,李信的话,确实很正确,可是她现在不杀几个人消不下这个火! 她虽然自号佛母,更自居白莲正统,可这五六万会众,一万三千兵就是她的全部家底,剩下分散各处的都是散兵游勇,若要再拉起一批人马,还不知要等到何时,她二十年前就兴兵失利,蛰伏二十年,如今刚刚出山没多久,就遭此大败,想到这里,咬牙切齿的说了三个字: “曹变蛟!” “没错,就是曹变蛟!”李信赶忙说道:“此人虽是明廷爪牙,可确实是一员不世出的悍将,在辽东折冲千里,生擒皇太极,已足见其人用兵诡异,此次我等大败,定是曹变蛟所为,所以,若是能将其剪除,则明廷失一悍将,我等未来去一心腹大患。” 佛母点了点头:“李首领所言有理,冤有头,债有主,因果循环正是如此,曹变蛟虽是悍将,可心甘情愿为明廷驱策,杀我会众,此仇必须要报!” “不……”邹玉奴本想出言阻止,可是刚说了一个字就生生的咽了下去。 曹变蛟的英雄事迹大明已然无人不晓,民间很多人已将他比作岳王爷再世,如此为民族大义舍生忘死,浴血拼杀的悍将,邹玉奴并不愿与他为敌。 可是也正如李信所说,曹变蛟本来就是闯王李自成的一块心病,李自成现在提起这个男人还会脸色大变,可见其人给李自成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也会是义军的心腹大患,双方是敌非友。 可邹玉奴心里就是不舒服,却不知道从何解释。 “李首领刚才说将这曹变蛟剪除,与本座所想不谋而合。”妙佛会佛母忽然说道。 李信摸了一下下巴,忽然眼前一亮:“佛母的意思是……行刺?” “不错,官军白日大胜一阵,夜晚必然无备,我等反其道而行之,潜入滁州,趁其熟睡将之斩杀!以消本座心头之恨。” “佛母此言,暗合兵法,李信佩服,只是李信武艺低微,帮不得忙,倒是拙荆手下功夫尚可,可与佛母一同前往,把握也更大。”李信说罢,暗暗拽了拽邹玉奴的袖子。 “李夫人武艺超群,能力压本座三佛将,本座都是看在眼里的,既如此,广目,增长两佛将并李夫人,与本座同行,待夜色浓时,潜入滁州!” 要是曹变蛟在这里,听到这些人的对话,肯定会吐血三升,这次他是真冤枉,还真别说,这场仗从头到尾,曹变蛟基本就没参与,就连最后十几艘明军战船赶杀贼兵的时候,曹变蛟还在后面压阵呢…… 是夜,滁州城 大军虽然大多数进了滁州城,可是还有部分人马留在船上,一是为了保护船只,二是曹变蛟等人合计,怕四周还有贼军出没,干脆让各自女眷都待在船上保护起来,而皇太极等俘虏则带进滁州,严加看管。 滁州城墙下的背光处,忽然有四道鬼魅般的身影摸了过来,正是换上了夜行衣,黑布蒙面的妙佛会佛母,广目,增长二佛将与邹玉奴。 邹玉奴靠在城墙下,对着其他三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双眼微阖,确定城墙上的巡逻士兵已经走远,便甩出身后的小包袱,手里已捏了好几把小巧的匕首。 “嗤!” 一声轻响,邹玉奴素手一用力,一把匕首便扎进了城墙墙砖的缝隙处,轻身而起,脚尖便稳稳地点在了匕首小小的握把上,往来反复间,本来好似天堑,高大无比的城墙已然多了一道“阶梯”…… “红娘子果然名不虚传……”佛母心里暗赞了一声,久闻邹玉奴人称“绳技红娘子”,不仅武艺高超,一身杂耍之技也是非同凡响,今天倒是开了眼了。 “跟上。”佛母一声令下,一连三道身影循着这由匕首组成的“阶梯”跃入了滁州城,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几女找了一个僻静处,略微合计了一下,一致决定先去府衙搜索一番。 四女身如鬼魅,连连躲过各处巡逻士卒,竟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摸到了府衙附近,邹玉奴四女同时翻入院墙,落地无声,广目与增长两佛将正要动,邹玉奴和妙佛会佛母猛地一抬手。 他们听到了人的呼吸声,而且就在左近! 佛母靠着墙角,微微探出头,就看到旁边不远处一个房间,有两个身穿明军军服,腰挎长刀的大汉看守在门口,心下顿时一喜,正准备暴起发难,身后突然两声轻响。 “嗖!嗖!” 却只见两枚被涂抹成黑色的飞镖飞出,在夜色下几不可查,追星赶月一般的扎入了两个大汉的喉咙,二人登时震惊的捂住脖子,身形摇晃,佛母赶忙上前将二人扶住拖到一旁。 广目与增长二佛将抽出剑,轻轻推开门,快步冲入内室,举剑就要刺,却忽然发现床上居然是两个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嘴里也塞了布条的女子互相依靠着在睡觉,顿时一愣。 而此时,佛母与邹玉奴也冲了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 这两个女子正是一路上被秘密看押的海兰珠和本步泰,二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四个黑衣人手持利器出现在身前,顿时一惊,邹玉奴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后,示意二人不要出声,便去掉了二女口中的布条。 佛母低声问道:“我等是来刺杀曹变蛟这个明廷鹰犬的,你二人是不是被那曹变蛟掳来的女子?” 本步泰和海兰珠慌忙点了点头。 “哼,本座道那曹变蛟是个汉子,没想到也做得这等龌龊之事。”佛母哼笑一声:“本座乃是白莲正统妙佛会佛母,有本座在,你们安全了,且告诉本座,曹变蛟那厮何在?” 本步泰知道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来了,此刻也顾不得皇太极或是济尔哈朗了,暗暗碰了碰身旁的海兰珠后说道:“本……奴家不知道那混蛋的具体位置,但是肯定就在府衙内,求求佛母,救救我们姐妹。” 佛母再问道:“可有守卫?” “这曹变蛟自负勇力,身边少有守卫。” 佛母沉吟了一下,扭头看向邹玉奴:“李夫人,此时有心算无心,又是你我联手,十拿九稳,且让二佛将先将这两个苦命女子带出城,你意下如何?” “佛母做主就是。”邹玉奴淡淡的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不舒服,自己满心以为曹变蛟是个保民护国的大英雄,没想到也会做这种强抢民女的恶事。 第五十五章三刀伤佛母 “广目,增长,你二人立刻带着这两个女子原路出城,本座与李夫人除掉曹变蛟后,立刻回返。” 广目与增长二佛将点了点头,一人背起本步泰,一人背起海兰珠,向外冲去。 却说曹变蛟今夜还真就宿在府衙之中,他这人有个毛病,不太喜欢有人给自己守夜,说是自负勇力也好,说是心疼士兵也罢,反正府衙之内除了他没几个活人,而且他也没想过有人居然能摸到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 “右眼皮怎么老跳?”曹变蛟躺在榻上有些烦躁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皮,看着旁边空空如也,嘟囔了一句:“真该把圆圆带来的,就算不做那事儿,有个人说话也好。” 坐起来后也没什么睡意,本想找邓文明和汤国祚扯扯淡,可是看了看天色也作罢了,只好拿了自己的雁翎腰刀出了房门,准备耍几下出出汗也好休息。 “嗯?!”刚出门,曹变蛟的眉头就猛地一皱,抬眼看去,不远处也有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影在望着自己,三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间异常尴尬…… 曹变蛟看这二人这身打扮,就知道是来刺杀自己的,不过却有些不以为意,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的武力基本达到了这个时空的天花板。 而且……这俩刺客,好……辣啊! 这俩刺客为了防止钩挂都穿着紧身的夜行服,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凸显的愈发火爆,曹变蛟一直以为陈圆圆的身材就够好的了,不过与这两个刺客比起来还是稍逊一筹。 曹变蛟还有功夫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佛母和邹玉奴则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 一开始不动,是因为黑暗中突然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再不动,就完全是因为这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子带给自己的压力! 这个男人太强了,强的她们在看到的时候只想拔腿就跑,可是又不敢动,因为她们觉得这个男人的气机已经彻底锁定二人,谁敢先迈一步,就将遭到疯狂而毁灭性的攻击! 气势这种东西说来虚无缥缈,可是却实实在在存在,曹变蛟自幼从军,一身伟力无穷,常摧敌锋于正锐,斩大将于阵前,尸山血海里洗过澡,周身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子锋锐之气。 不过总这么站着也不是个事儿,佛母和邹玉奴强忍着本能的恐惧感,同时动作起来,决定先发制人! 二人身如鬼魅,一左一右冲向曹变蛟,两柄软剑直刺曹变蛟咽喉和胸口。 “铮!” 曹变蛟右手已呈擎龙之势抽出雁翎腰刀,不守反攻,势大力沉的挥出一刀,雪亮的刀光一时间充斥院落! 曹变蛟这把雁翎腰刀是特制的,寻常雁翎刀多为单手刀,他用不惯,所以这是把双手刀,相应的,刀身也更为宽长和厚重,一刀劈出,加上曹变蛟的臂展,二女不得已只能退后。 “你们是谁派来的?鞑子?闯贼?还是白莲贼教?”曹变蛟沉声问道。 二女沉默不语,眼神交汇间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退意,曹变蛟发现二人眼神飘忽,岂有不知的道理,大步抢上,挥刀便对着其中一人连砍三刀! 当世有人能挡得住曹变蛟全力三刀吗? 鳌拜也许算一个,人称“贺疯子”的贺人龙可能算一个,能左右连续开弓的左良玉也许也算一个,可是这妙佛会佛母绝对不在此列! “!!!” 三声刺耳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妙佛会佛母只觉得虎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软剑登时四分五裂,而且那股无俦的怪力顺着剑柄直达胸腹,一口逆血直接喷在了面罩之上,当即就倒飞出去,委顿于地。 曹变蛟锐利的双眼随即转向一旁,邹玉奴正孤零零站在旁边。 “本将再问一次,你们是谁派来的?” 邹玉奴此刻已心存死志,闻言也不答话,猱身就冲了上去,曹变蛟摇了摇头,说不得便将她们全部制住,再审问不迟。 可是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府衙前院与后院交接处,居然是几个家将护着中间的陈圆圆走了进来! “嗖!嗖!”邹玉奴下意识的飞出两镖,对着那边打了过去! “敢尔?!”曹变蛟脸色顿时大变,惊雷断喝从口中爆出,身如飞马横拦而去,手中雁翎刀将两枚飞镖劈落,再回过头时,哪里还能看到人影?庭院中已然空空如也。 几个家将骤逢巨变,纷纷拔刀左右环顾,倒是陈圆圆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圆圆,你怎么来了?!”曹变蛟虎着一张脸来到陈圆圆跟前。 “奴……奴家……”陈圆圆还没见过曹变蛟这幅表情,顿时结巴了起来,对着曹变蛟举了举手里的小食盒:“想……想将军,煮了鸡汤,给……给将军……” 唉…… 曹变蛟叹了口气,一把将陈圆圆揽进怀里:“为夫不是气你,是担心,刚才有两个刺客来行刺为夫,那刺客端的可恶,竟为了脱身向你放镖!” “刺客?!”陈圆圆用力挣开曹变蛟臂膀,一双明眸带着浓浓的担忧上下打量曹变蛟:“将军,你没事吧?!” “哼,当世能伤了为夫性命的人还没出生呢。”曹变蛟哼笑一声,转身对几个家将说道:“有刺客行刺本将,不过现在夜深,还是不宜声张,留待明日再行理会。”吩咐后,便拥着陈圆圆向屋内走去。 “将军,好喝吗?”陈圆圆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的看着曹变蛟。 “嗯……好喝。”曹变蛟一边喝着汤,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嘻嘻……”陈圆圆双眼顿时笑成了两个弯月,不过紧接着就又担心的问道:“将军,你真的没有受伤吗?” 曹变蛟挑了挑眉,放下碗,一手揽住陈圆圆后背,一手抄起双腿,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坏笑道: “爷说的你不信,那你给爷好好看看?” “将军你坏死了!”陈圆圆小脸登时一红,像小猫一样往曹变蛟脖颈间拱,曹变蛟坏笑一声,将陈圆圆放在榻上,正准备下一步动作时,敲门声却响起了。 “他娘的……”曹变蛟败兴的嘟囔了一声,而陈圆圆则“吃吃”一笑。 “等着爷回来收拾你……”曹变蛟挑了挑眉毛,转身出了内室,开了门,发现正是刚才那几个家将。 “将军,两个弟兄死了,咱们从辽东抓的那俩妃子没影儿了。” “哦?”曹变蛟顿时皱了皱眉:“将这两个弟兄的尸身好生装殓,安家费和抚恤给三份儿,你们先下去吧。” 家将领命而去,曹变蛟倚着门框沉思。 自己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海兰珠和本步泰,送到京师吧,肯定难逃一死,可惜了,强收了房吧,陈圆圆肯定不会说什么,不过这俩女人对自己有恨,也是不美。 如今没这俩刺客救走,也许又是一条出路,这俩人既然敢来刺杀自己,以后只怕也会有机会碰到,到时再行逼问不迟…… 第五十六章及时雨啊!恩人啊! 却说邹玉奴下意识的出手,镖打陈圆圆,逼走了曹变蛟,转身就将被巨力冲的昏迷过去的佛母背在身上,翻过府衙院墙,又一路隐藏身形小心翼翼的原路返回,离开了滁州城。 “佛母!” 来到约定地点,将妙佛会佛母放下后,四佛将和一众残余的妙佛会会众纷纷围拢上来。 看到佛母受了如此重的伤,邹玉奴也摇了摇头,李信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愧是曾经将闯王殿下逼到几乎穷途末路之人,娘子你与佛母联手竟还不能将其除去。” “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且伟力过人,恐怕当世若单打独斗,无人是这曹变蛟的对手。”想起曹变蛟最后劈向佛母的三刀,邹玉奴现在还有些心有余悸。 李信长叹一声:“如今佛母重伤,你我将士所剩无几,还是先行离开这是非之地,徐图后计吧。” ———— 燕京,紫禁城 早朝一如既往的开始,乾清宫正殿内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群大明大臣。 “众爱卿可有本启奏?”崇祯帝端坐于龙案之后,微微抬手。 此时天气已然转凉,可是兵部尚书陈新甲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一层白毛汗,因为他袖子里揣着从南直隶发来的军报。 不,准确的说是败报…… 陈新甲觉得自己这个兵部尚书当得还不如一条狗,现在大明外有强敌窥伺,内有贼兵作乱,可谓烽烟四起,哪里出了事,当地总兵发来败报,第一个顶锅的永远是自己这个兵部尚书! 崇祯帝必然第一个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锤”自己,然后就是几个看自己一直不顺眼的御史言官,不对,这些御史言官看谁都不顺眼,立马跳出来,对自己又是一顿“重锤”! 不过这份败报可万万不能耽搁! 陈新甲咬了咬牙,一手举着玉笏,一手托着败报走出班列,跪倒在地: “臣兵部尚书陈新甲,有本启奏。” 崇祯帝看到陈新甲就是一皱眉,这老小子一贯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天这是怎么了? 崇祯帝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定了定神后说道:“奏来。” 陈新甲深吸了一口气:“启禀圣上,南直隶总兵沈泽嗣于昨夜发来败报,滁州遭闯贼,白莲贼教妙佛会围攻,滁州府一应大小官员被屠戮一空,滁……滁州已然陷落……” “滁州丢了?!” “京杭运河被拦腰截断,南方粮赋怎么办?!” “说的就是,不说京师,北直隶各府都将有断粮之危!” 一时间百官纷纷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啪!”崇祯帝猛地一拍龙案,乾清宫内顿时鸦雀无声,陈新甲则是猛地一哆嗦。 “陈新甲,你有何话说?”崇祯帝语调不见起伏的问道。 陈新甲抹了一把冷汗说道:“南……南直隶总兵沈泽嗣陈说,其虽然初阵失利,可以从其他府县调兵,立……” “朕问的是你!”崇祯帝豁然起身。 “是是是……”陈新甲又一哆嗦:“臣接到此报后,已立刻传令调九镇各处留守精锐赶往驰援,三……两个月之内,便可收复滁州,保证漕运通畅。” 两个月? 等到两个月后,北直隶这边的粮早就断了,饿疯了的百姓和将士只怕会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生吞活剥了! 崇祯帝明显对陈新甲的答复极度不满意,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而时任左都御史,平时最“清流”最“跳”的刘宗周此刻的“战斗热情”空前高涨,正了正衣冠,擦了擦玉笏,走出了班列,深吸了一口气: “臣……” “捷报!捷报!” 可是忽然两声“捷报”将刘宗周打断,一口气没吐出来,差点儿背过气去。 一听是捷报,崇祯帝脸色一松,而王承恩则快步走下玉阶接过捷报,转身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龙案之上。 崇祯帝翻开捷报通读了一遍,长长的呼了口气:“天赐国之重将给朕!” 一众大臣都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了看,天赐国之重将? 曾经放过“五年平辽”最后死了的袁崇焕,在当时也没有获此殊荣,这是谁啊? “承恩,念给他们听。”崇祯帝指了指龙案,随即缓缓坐下。 王承恩看到崇祯帝本来紧抿的嘴唇松了下来,人也坐了下来,这就表明气儿全消了,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末将东协总兵官曹变蛟上书圣上,末将得知滁州失陷,遂与刘良佐将军,定远侯汤国祚,灵璧侯邓文明合兵九千,勠力杀贼,与闯贼并白莲贼教妙佛会贼兵六万血战滁州,业已大破,斩首万余,收复滁州,万望圣上保重龙体,切勿以此为念,末将东协总兵官曹变蛟百拜!” 王承恩读到最后,也是心绪沸腾。 更沸腾的还有跪在下面的陈新甲,差点儿都哭出来了,现在曹变蛟要是出现在他跟前,他敢能直接和曹变蛟烧黄纸做兄弟! 及时雨啊!恩人啊! 其余一众大臣也是纷纷激动无比,各自窃窃私语起来,各种溢美之词数不胜数。 “万望圣上保重龙体,切勿以此为念……”崇祯帝坐在龙案后,默默地嘟囔了两遍,心里莫名的掠过一道暖流。 曹变蛟,朕现在越来越想见到你了啊…… 回过神的崇祯帝喊道:“陈爱卿。” “臣在。” “立刻调拨五千京营精锐,顺京杭运河而下,将路上一切隐患肃清,朕的小曹将军只怕很快就要到了。”崇祯帝微笑道。 “臣遵旨!” ———— “叮咚!系统判定,当朝皇帝(崇祯帝)对宿主好感度巨幅提升!” 曹变蛟此刻刚刚起床,就听到了脑海中的系统提示声,顿时一愣,随即释然,只怕是自己快马加鞭送的捷报已经到了燕京了。 曹变蛟身为一个穿越者,不是不知道所谓功高震主的道理,可是绑定在自己身上的系统是与自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没有理由骗自己,有系统给自己兜底,曹变蛟自觉完全不必要去担心。 紧接着对着还榻上刚刚醒来的陈圆圆上下其手一番后,曹变蛟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昨夜自己被行刺的消息仅限于那几个家将和曹安民等自己的心腹知晓,至于海兰珠和本步泰存在的事情,一直都只封锁于自己的家将内部,被那两个刺客救走了也是无人知晓。 此刻曹变蛟正和刘随云,刘良佐等人坐在军营中聊天,忽然有家将跑了进来: “报!将军,南直隶总兵官沈泽嗣率军拜营!”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刘良佐哼笑一声:“我等鏖战之时,不见这厮率军助战,此刻滁州收复,这厮倒是来的快,莫不是来抢功的?” 刘随云淡淡一笑:“捷报早已发出,此刻圣上恐怕已经知悉,这沈总兵半分功劳也别想捞到,不过我等却不宜在此迁延时日,他来了,正好交接滁州防务,我等也好尽快动身。” “先生所言有理,请沈总兵入营相见。”曹变蛟微微一抬手。 随即沈泽嗣便被曹安民给带了进来,对着曹变蛟就是一顿的彩虹屁,不过出乎曹变蛟意料的是,沈泽嗣这个南直隶总兵丝毫没有想要分功的意思,恐怕是觉得滁州已经收复,他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已经很满意了。 “唉……这就是我大明的总兵啊,若是能多几个像洪督师那样的武官,我大明……”曹变蛟看着面前沈泽嗣一脸谄媚的模样,有些神游物外的想道。 “不过,貌似还有一个人?”曹变蛟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顿时让他有些兴奋,不过要是想要让这个人重新出山,还需要好好合计一番…… 曹变蛟随即开口说道:“沈总兵,本将尚有皇命在身,急须入京面圣,既然沈总兵到了,那这滁州防务便就此交割,不知意下如何?”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沈泽嗣赶忙点头。 “不过……”曹变蛟忽然起身,身体前倾附在沈泽嗣耳边低沉的说道:“滁州如今失而复得,还望沈总兵好生看顾,此地乃南北枢纽,扼大明万水,切不可再丢了……” “末……末将晓得,末将晓得……”沈泽嗣感觉到曹变蛟口中的警告之意,顿时连连点头。 第五十七章崇祯帝的爱重 近万大军随即在滁州港口登船,百艘大船继续顺着京杭运河北上,行了没几日,倒是风平浪静,想来是那妙佛会佛母被曹变蛟三刀重创,盘踞于此的妙佛会贼兵已然消失殆尽。 船队在山东境内的临清附近撞上了崇祯帝派来接应的五千京营精锐,于是再度合兵一处,继续向北而去。 这一日,京杭大运河的终点,通州港口已然遥遥在望,众人站在船头,都有些唏嘘,不谈那些家将们的欢呼声,刘良佐抿了抿嘴对身旁的曹变蛟说道: “将军,已然到了通州,我大明有律,外镇官兵不得入,而且从此处向京师进发,陆路更为便捷……”说到这里,刘良佐叹了口气:“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末将的护卫之责也该结束了……”言语中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曹变蛟也是感慨的点了点头,滁州的并肩作战和一路上的朝夕相处,曹变蛟对这个历史上的“贰臣”的固有印象有了很大的变化,至少此刻,这位“花马刘”是一位敢为大明决死陷阵的猛将! “刘将军不必难过,你我皆为从军之人,戎马生涯,四海为家,改日天下真的承平之日,曹某必回去寻刘将军,把酒言欢!”曹变蛟用力的拍了拍刘良佐的肩膀。 “好,一言为定!” “对了……”曹变蛟忽然从头上摘下了自己的盔缨:“刘将军,一般的金银之物倒是平白辱了你我交情,这盔缨便请你收下。” 刘良佐哈哈一笑,也将自己的盔缨摘下,与曹变蛟交换:“末将戴上曹将军盔缨,他日再逢贼军,定然如有神助!”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眼,纷纷放声大笑。 很快,百艘大船纷纷靠岸,无数士卒纷纷有条不紊开始下船扎营,而刘良佐则站在船头对着曹变蛟和刘随云等人郑重抱拳后,百艘大船缓缓向南而去…… 营盘刚刚扎下,曹变蛟在营帐里屁股还没坐热,曹安民就飞快的跑了进来:“将军,圣上派人赶来劳军!” “哦?”曹变蛟赶忙站起,看来崇祯帝对自己真的重视的不得了,这是算着日子的,自己才刚刚到通州,这劳军的队伍就到了。 “领头的是谁?”曹变蛟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是个太监,叫什么……”曹安民挠了挠头:“哦,对了,王承恩。” “王承恩?”曹变蛟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停住脚步,脑海里也浮现出一个脸上总是笑眯眯的中年太监的模样。 对于王承恩,曹变蛟反正很佩服,他是个“精明”,历史上的崇祯帝吊死煤山,唯一陪在他身边一起殉死的就是这个王承恩司礼秉笔太监。 可以说是,虽无男儿身,却有男儿魂的一个人。 “将军,咋不走了?邓小侯爷他们可都过去了。”曹安民有些纳闷儿。 曹变蛟则立刻转回到营帐角落,从一个箱子里翻腾出了十几颗东珠,用一块绢帛给包了揣在身上,这些见面礼还是要送的,讨好确实是归讨好王承恩,更多的是曹变蛟本身对他也比较敬重。 出了营帐,远远地就瞅见营门口正站着一队京营兵,最前方立着的则是一个头戴三山帽,身披蟒服的男子,那男子四十多岁却面白无须,嘴角时刻挑着,与曹变蛟本身灵魂记忆里的王承恩的印象顿时重合在一起。 曹变蛟立刻上前抱拳道:“末将曹变蛟,见过王公公!” 我的爷啊,你可回来了…… 王承恩上下打量着曹变蛟,微微松了口气,可算是到了,这几天崇祯帝跟神经病一样,每日都要问自己曹变蛟到了没有,算着日子就让自己这个贴身太监过来劳军了,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外镇武将回京能得到的待遇了。 “曹将军快快免礼,咱家可受不得您这一抱拳呐!”王承恩赶忙上前扶起曹变蛟:“将军率军深入辽东,扬大明军威,圣上龙颜大悦,算着日子就让咱家到此劳军了,多少年了,您可是独一份儿!” 曹变蛟赶忙摆了摆手:“公公严重了,末将乃是大明武将,世受天恩,为圣上,末将不惜生死。” 唉……忠勇啊。 王承恩心里微微一叹,对曹变蛟是越发喜爱了,不,准确的说是他对一切能让崇祯帝欢笑的人,都很喜爱。 王承恩随即有些感慨的说道:“咱家记得上次将军入京面圣时,还是跟着文诏公的,只是文诏公已为国而死,所幸尚有小曹将军您继承文诏公遗志,这数年南征北讨,咱家看您瘦了不少。” “变蛟多谢公公挂心了,请入营一叙吧?”曹变蛟抬手往背后一引。 “使不得使不得……”王承恩赶忙摆了摆手:“咱家此来劳军,放下东西就要走,让别人来伺候圣上,咱家可不放心,除了一应的酒肉外,圣上特意让咱家将这套精心所制的将军朝服带给您,要您明日正午平台受召时穿着。” 王承恩说完,对后面示意了一下,一个京营兵捧着托盘走了上来,上面正安静躺着一套正红色的将军朝服,曹变蛟赶忙接过,有些迟疑的问道: “公公,这朝服,末将穿来是否有违礼制?” 王承恩微微一愣,看曹变蛟更顺眼了。 啧,还真是谦虚谨慎,外镇武将中真是少见…… “圣上言出法随,怎么可能有违礼制?倒是将军您还真是谨慎,您放心,此次将军立下的赫赫之功,将军大印,平台受召后,必定一齐赐下。”王承恩笑眯眯的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不早了,咱家要赶回去服侍圣上了。”说罢转身欲走。 “公公稍等。” 王承恩转过身有些疑惑地问道:“将军还有何事?” “区区薄礼,公公笑纳,还望莫嫌轻微。”曹变蛟凑近,将怀里的用绢帛抱着的十几颗东珠放在王承恩的手里。 王承恩低头瞧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不过紧接着就抬起头与曹变蛟四目相对,低声说道:“咱家谢过曹将军好意,但是这些都是曹将军率军从辽东九死一生带回来的,您若是想送咱家东西,这世上万万没有比让圣上开颜,对咱家更重的礼了,咱家盼将军尽力辅佐圣上,让圣上轻松一些,咱家就一辈子念着将军的好了!” 王承恩说完,用力的握了握曹变蛟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看着他有些瘦削的背影,曹变蛟心里只觉得感慨万千。 都说太监没根,无情无义,可这王承恩对崇祯帝的忠心,是真的没话说! 邓文明第一个跳了出来,对着曹变蛟贺喜:“恭喜曹大哥了!圣上对曹大哥是真的上心,掐着时候派人来劳军,而且来的还是王承恩公公,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其余众人也是喜上眉梢,对着曹变蛟一顿恭喜,而曹变蛟脸上笑着,却觉得肩膀上的责任越来越重,甚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五十八章夜谈 是夜,大营内寂静一片,酒足饭饱的众将士都已进入了梦想,等候着明日全燕京的百姓为自己的喝彩,而曹变蛟却全无睡意,起身为一旁的陈圆圆盖好絮被后,拎着两坛子酒来到帐外,辨认了一下方向后,缓步而去。 一处营帐外,正有四个锦衣卫捉着绣春刀挺立,看到曹变蛟赶忙躬身: “曹将军。” “嗯,你们先去一旁,走远些,待本将出来后,你们再来看守。”曹变蛟挥了挥手。 “这……”四个锦衣卫顿时面面相觑,迟疑了片刻后便离开了,曹变蛟看到四人走远,随即跨入营帐。 入目处的角落里,正有一个身影双手反剪身后,双腿也绑着绳索,却正是皇太极,他此刻正双眼清明的看着曹变蛟。 “你没睡啊。”曹变蛟说道。 “你不是也没睡么?”皇太极平静的回答道。 曹变蛟走了过去,在皇太极平静的眼神中蹲下直接帮他除去了绳索,曹变蛟随即盘膝坐下,将两坛酒摆在了二人跟前。 “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觉得今夜要来见见你。”曹变蛟说着话,挥手将两坛酒的泥封都给拍开,二人同时举起酒坛,各自牛饮了一口。 “烧刀子?”皇太极看着酒坛中澄澈的酒液,有些惊喜的抬起了头,随即又喝了一口,眼中追忆之色一闪而逝:“朕自从登基以后,便从未饮过这烧刀子了,倒是怀念的很,当年随着皇阿玛打猎时,夜宿荒野,那风冷的很,没有烧刀子,便过不去,” 曹变蛟看着这幅模样的皇太极,低沉的说道:“明日圣上便要在平台召见本将,你明日只怕也会……” “不过一死,朕早有准备……”皇太极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撑着地面有些费力的站起:“朕登基以来,大清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便是就此死了,朕在那边见到皇阿玛,皇阿玛也不会怪朕。” 皇太极又豪饮了一口,辛辣的酒液让他的脸色微微发红,他扭头看着曹变蛟:“曹变蛟,哪怕你抓了朕,朕也并不怪你,倒是真的很欣赏你,朕一生只因为两个人担惊受怕过,一个是袁崇焕,一个是你曹变蛟。” 曹变蛟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朕想求你一件事。”皇太极忽然说道,眼中已带上了些许恳求之色。 “海兰珠?” “对……”一提到海兰珠,皇太极眼中的恳求之色欲重:“朕这一生,自忖无愧于心,但对她,朕遗憾的实在是太多了,曹变蛟,她只是一介女子,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你放了她好吗?” “她的生死,如今已不在我手了。”曹变蛟淡淡的回答道。 “什么意思?她死了?!”皇太极耸然动容。 “不,前些日子在滁州时,有刺客要行刺本将,应该是那时被被救走了,还有本步泰也是……”曹变蛟看到皇太极眼中的询问之色,随即说道:“你也别问本将,那些刺客是什么来路,本将也不清楚,但是应该不会加害这两个弱女子。” “也罢……”皇太极缓缓坐下:“本步泰胸有丘壑,朕一直晓得,有她在,她和海兰珠应该不会有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曹变蛟将手里的半坛残酒推到皇太极腿边:“都归你了,你比本将更需要它。”说完也没有绑住皇太极,而皇太极也静静地抱着酒坛靠在角落里,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不多时便睡了…… 曹变蛟缓步走向自己的营帐,远远地就看到月光下,正有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静静地立在门口,却正是刘随云,刘随云似有所觉,转身走了过来: “将军去送了送皇太极?” 曹变蛟喟然一叹:“是啊,本将送了送这位枭雄,先生为何立在本将的营帐外?” “便是随云不去寻将军,将军只怕也会来寻随云的……”刘随云淡淡一笑:“咱们走走吧,边走边聊。” 二人随即并肩漫步在大营内。 “确实如先生所料,本将对于面圣后的前途,有些惴惴不安。”曹变蛟老实的回答道。 “确实,将军此次率军在辽东折冲千里,破盛京,擒贼酋,乃是我大明自有辽事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辉煌大胜,率军回返后,将军又将陷入贼手的滁州收复,且只用了一日时间,如此神勇,岂能不遭到圣上顾忌?”刘随云淡淡的说道。 “是啊……”曹变蛟点了点头:“虽然本将家族世代簪缨,可说到底依旧是外镇武将出身,比不得地方督抚出身的将官。” 其实哪怕有系统给自己兜底,打了包票说崇祯帝对自己的好感很高,可是曹变蛟依旧有担忧,万一崇祯帝一高兴就把自己留在燕京了呢?做个京营提督什么的。 确实,京营提督是厉害,手握三大京营,麾下近万百战精锐,直接对崇祯帝负责,可是有什么意义呢? 满清鞑子并未大伤元气,时刻磨刀霍霍意图再入关内,而且这次的入侵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不会给大明,给崇祯帝太多的准备和反应时间,而且规模将会是空前的!血腥的!毫无人性的! 因为这些满清鞑子要报复!报复大明,也报复曹变蛟! 另一边,中原闯贼李自成已改变策略,招募了牛金星,李信,刘宗敏等一干谋佐将领,再不是过去打家劫舍,四处乱窜的流贼,而是已经具有了一个政权的雏形,这两股势力一内一外,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大明风雨飘摇,日薄西山的现状依旧没有改观,内部官员相互倾轧,清流文官天天打嘴仗,能干之臣纷纷明哲保身(这也和崇祯帝本身过于严苛,动辄革职查办或直接问斩有直接关系),土地兼并日趋严重,数量庞大的皇亲国戚和士大夫依旧在不停地吮吸着大明这个巨人身上为数不多的骨血…… 自己就靠着这三大京营的近万精锐最多加上近三千的骁勇家将,能做什么? 若是不做任何改变,最后充其量在满清铁骑或者闯贼兵围燕京的时候,对他们发动决死冲锋,然后壮烈殉国。 曹变蛟不想死,他不仅不想死,还想救大明这个汉族最有骨气的王朝!还想救崇祯帝这个有明以来最勤勉的皇帝! 刘随云搓了搓手后说道:“正如将军所说,若是圣上猜忌,将军只怕只能在燕京做一个提督,无法施展拳脚,而且如今大明内忧外患,若随云所料不错,最迟至明年开春之际,满清鞑子必会率先发难,所以将军,此次平台受召必须把握一个最基本的点,就是决不能留在燕京。” “先生可有什么好的说辞?” 刘随云淡笑一声:“此次将军立下如此殊勋,甚至还帮助圣上找回了那失落已久的传国玺,圣上心中必然大悦,以当今圣上有过必重办,有功必重赏的习惯,恐怕会让将军自己开口要赏,将军到时只需说南征北讨,四海为家,只盼能归乡祭拜文诏公,圣上定不留难,甚至会认为将军重情重义。” 好主意啊! 曹变蛟眼前一亮,有赏不取而只求回乡祭拜叔父,而且曹文诏也是为崇祯帝南征北讨时力战而死的,历代帝王皆以孝治国,崇祯帝又念着曹文诏的旧情,应该会答应,而且以崇祯帝的性格,他绝对会对自己另有嘉奖。 若是自己回到了家乡,说句大不敬的话,权衡利弊之下,自己完全可以为了挽救大明而听调不听宣…… 不过,曹变蛟心中除了回乡,还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没敢和刘随云商量,这件事情要是和崇祯帝提了,可能自己的一切功劳都有可能作废,但是为了救出那个人,曹变蛟愿意一试。 “将军,谋佐之职只为尽心竭力为自家主公寻找最好的方略,以供自家主公选择,至于选择与否,不在谋佐,而在主公……”刘随云明显看到曹变蛟欲言又止,却淡笑着说道,随即转身离去。 刘随云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他幽幽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不过,不论将军作何大胆决定,随云都会跟着将军走到最后,大明已到了最后的时刻,将军心系天下,如何大胆,都不为过……” 第五十九章平台受召 今日是进京面圣的日子,曹变蛟及一众家将都早早的醒了过来,今天可以说是他们“功德圆满”的日子。 陈圆圆则更早就给曹变蛟准备好了洗脸水,牙刷(明朝有牙刷),又给他精心的梳了梳头发,服侍他穿上了那件御赐的大将军朝服。 陈圆圆看着面前意气风发的男子,剪水双眸中异彩连连,夸赞道: “将军身躯高大异于常人,这套大将军朝服,看来圣上是真吩咐人用心做了,尺寸大小都刚刚好,将军穿在身上合适的紧!” 曹变蛟也很是满意,这身朝服衬托的自己身躯更为挺拔魁伟,他转身抱了一下陈圆圆: “为夫就先走了,入宫面圣,耽搁不得。” “嗯,圆圆在营里炖好鸡汤等着将军。”陈圆圆乖巧的点了点头,曹变蛟微微一笑,转身大步走出了营帐,抬头只见艳阳高照。 是个好天儿呐! 营内,除了刘随云执意不入京外,曹安民,曹安军,曹安义及近三千家将已集结完毕,邓文明与汤国祚则率领着几百锦衣卫负责押送两辆囚车,也等候在一旁。 “弟兄们,咱们走!”曹变蛟也不磨叽,大手一挥,翻身上马就当先出营。 通州距离京师永定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可是一路上的官道两旁,早已是被人山人海的大明百姓充塞的满满当当,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不绝于耳,短短不过走了几里地,曹变蛟身后的近三千家将手里便被热情的大明百姓塞了不少东西。 快到永定门时,昨日刚刚劳军过的司礼秉笔太监王承恩,也在一众京营兵的簇拥下,骑着马缓缓向曹变蛟的队伍迎头走来。 “有劳公公出迎,末将汗颜!”曹变蛟对着王承恩拱了拱手。 王承恩连忙摆了摆手:“曹将军莫要和咱家客气,快快入城吧,圣上与文武百官早朝结束后,一直在建极殿外的平台等候将军,一并开午朝了。” “公公请!”曹变蛟肃手道。 “将军说笑啦!”王承恩摇头一笑:“您瞅瞅这山呼海啸的百姓们,可有一句采儿是为了咱家喝的?快快入城吧,莫要耽搁了时辰,圣上可到了现在还未用早膳呐!” 听到王承恩这么说,曹变蛟也不矫情了,直接打马当先而行,大队人马随即开入了永定门。 一路来到了筒子河边,左右雁翅楼下,近三千家将已由着曹安民等人转回,在燕京城中继续接受百姓们的喝彩,其余人则入了午门。 过金水桥,入皇极门,在皇极殿前右转,邓文明和汤国祚并一众锦衣卫压着囚车在中左门前停了下来。 王承恩扭头道:“曹将军,过了这道门便该是建极殿了,也是您面圣的地方,咱家陪着您走完这段。” 曹变蛟闻言,正了正衣冠,点了点头。 “将军呐,这从午门一路走来,心里有什么感觉啊?”王承恩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远,太远了,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曹变蛟由衷的说道。 “是啊……”王承恩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咱家也这么觉得,咱家也看到过无数人为了从午门走到御前,从青丝熬成了白发,身边本来的同路人也尽数消失……” 曹变蛟觉得王承恩似乎言有所指,不过还不等他询问,王承恩已对他微微躬身:“曹将军,前面不远就是平台,还请在此稍后,咱家去回禀圣上,待咱家唱喏,您再登台面圣,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末将晓得,公公请。”曹变蛟点了点头,王承恩已一溜小跑着远去了。 曹变蛟抬头看去,不远处就是一座高台,他身量高,还能隐隐看到那高台上露出华盖的一角。 而此刻,平台上,文武百官分列其中,华盖下,崇祯帝正安静地端坐在那里,听到登台声,崇祯帝微微一喜,抬眼处,王承恩已然在目,赶忙问道:“朕的小曹将军可是到了?” 王承恩笑眯眯的说道:“回圣上,到了到了,就在台下不远等候召见呢。” 崇祯帝捏了捏扶手:“快宣他上台!” “遵旨。”王承恩躬身一礼,随即转身,深吸一口气,托着长音的唱喏声响彻平台:“圣上有旨,宣东协总兵官曹变蛟,登——台——觐——见——!” “嗒……嗒……嗒……”伴随着快靴踏地声,崇祯帝与一众文武百官的眼睛都看向了台阶处,那里已缓缓出现一道身穿正红色大将军朝服的高大身影,只见那身影身长六尺,猿臂蜂腰,头戴折上巾,剑眉星目,面容刚毅,走起路来龙骧虎步,俨然一副骁将模样,正是曹变蛟! 不论是见过还是没见过曹变蛟的,心里都是暗暗喝了一声彩。 曹变蛟来到近前,高大身躯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对着华盖下的崇祯帝拜倒:“臣东协总兵官曹变蛟,叩见圣上!” 坐在龙椅上的崇祯帝在看到曹变蛟时,就有那么一丝丝的恍惚,仿佛几多年前看到那曹文诏身边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样,只是如今这少年将军及多年来栉风沐雨,为自己南征北讨之下,已然成熟了不少。 而曹变蛟也偷眼看了崇祯帝两眼。 崇祯帝其实比曹变蛟还要小两岁,都是大约二十六七的年纪,可是全无年轻人身上的朝气,老成的厉害,只见崇祯帝端坐龙椅上,容貌英俊,双目锐利,随意坐着,周身也自有一股威严之气,这是一个真正的励精图治,能让大明朝春秋鼎盛的皇帝。 不过他锐利的双眼却显出了几分不可掩饰的疲惫,是那种严重睡眠不足,殚精竭虑造成的疲惫…… 然后,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崇祯帝缓缓起身,来到曹变蛟身前,微微弯腰,亲手将他扶起:“曹爱卿平身。” 曹变蛟也是一惊,本想顿首再拜,可是感觉到崇祯帝把着自己臂膀在用力,只能赶忙站起: “谢圣上,臣惶恐!” “不必惶恐。”崇祯帝看着曹变蛟郑重的说道:“曹氏世代簪缨,曹太保已身故七载,朕时常思念其忠勇,皆堪称我大明良将第一人,所幸,天意不绝忠勇之志,这七年,曹爱卿你已承曹太保之遗志,为朕南征北讨,令朕甚是欣慰。” “圣上言重了。”曹变蛟一拱手:“臣曹氏世受天恩沐泽,理应尽忠报效,不敢言它。” “哈哈哈!好好好!”崇祯帝开怀大笑,负手道:“卿于辽东,折冲千里,破盛京,擒贼酋,已是殊勋,又解滁州之围,使京师周边军民无有饿殍之灾,战功赫赫,已超越了曹太保。” 曹变蛟听到崇祯帝三句不离自己已故的叔父,心里也是微微一喜,这样自己请回故乡拜祭叔父的把握就更大了,而且,他还有一份重礼要带给崇祯帝。 “圣上,臣有一重宝奉上。” “哦?”崇祯帝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爱卿呐,你立下如此殊勋,朕还未赏你,你倒是要先送朕宝物,爱卿且先别说,容朕猜上一猜。” 崇祯帝似乎兴致高的很,负手走了几步,转身问道:“朕知晓辽东之地盛产东珠,鞑子窃据之后,东珠便只供其使用,爱卿攻破盛京,定是有所收获,朕猜的可对?” 曹变蛟笑了笑:“区区东珠,岂能配得上圣上万邦共主,海内至尊的身份?” 此言一出,崇祯帝和文武百官的眼神都是微微一凝,互相眼神交汇间,都有了些许猜测,上百双眼睛霎时间聚焦在了曹变蛟身上。 “此重宝自本朝洪武帝始,始终失传,其实一直存在于察哈尔蒙古汗廷之中,满清鞑子正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尔衮征察哈尔,得此宝送于贼酋皇太极,臣曹变蛟得之,今日,便物归原主!”曹变蛟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物捧在手上。 此物正是通体洁白,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的传国玺! 坊间一直流传,传国玺在洪武帝时期被残元余部带入了草原,洪武帝派出麾下第一战将徐达深入大漠追索,可是一无所获,有明一代,大明的历代帝王已经受够了“得国不正”,“白板皇帝”的讥笑! 第六十章拜将封侯! 崇祯帝也顾不上有些失态什么的了,呼吸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一双眼盯着曹变蛟手中传国玺的那一角被金子补上的残缺,心中已然是信了几分。 而且现在乱局频仍,这传国玺出现的时间又是如此的凑巧,这岂不是正暗合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字吗? 朕的大明江山,定要中兴! 不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崇祯帝暗暗搓了搓手,定了定心神,抬手指着那方传国玺说道: “周爱卿,许爱卿,还有起潜,你三人上前细细验看,不可有半分疏失。” “臣遵旨(奴婢遵旨)。” 首辅周延儒,礼部尚书许茂都,还有司礼监掌印太监高起潜三人赶忙领命,汇聚到曹变蛟身边,周延儒先是对着曹变蛟客气的笑了笑,随即缓缓拿起传国玺,他的动作很慢,好似这方圆四寸的传国玺有千钧之重一般。 三人立刻凑在一起,仔细观察,不时交流几句,随着时间缓缓的推移,三人同时点了点头,周延儒转身跪倒在地,语气含着无比的激动说道:“启禀圣上,此传国玺非赝品,乃真品,恭喜圣上!” 一时间群臣同时叩拜,山呼道:“恭喜圣上!” “哈哈哈!好好好!众卿平身!”崇祯帝坐在龙椅上一阵哈哈大笑,周延儒则小心翼翼的将传国玺交给了高起潜,高起潜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手里捧着的终于是“真货”了…… 一众大臣弹冠相庆间,兵部尚书陈新甲暗暗有些着急,他一直想结交示好曹变蛟,故而赶忙高声说道: “圣上,曹将军如此大功,当赏啊!”说着话,还对着曹变蛟挤了挤眼睛,曹变蛟也对着陈新甲友善的笑了笑。 “当赏!当然要赏!回营交令,理当论功行赏,可是曹爱卿这功劳太大了,朕却一时半刻不知该赏点儿什么咯!”崇祯帝兴致算是彻底高起来了,可是心里也有些犯愁,曹变蛟的功劳实在太大了,光是拜将封侯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虽然也早准备了一件赏赐,可是和曹变蛟的功劳想必,也有些寒酸。 而且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如今大明国库空虚,自己这个皇帝的内帑也不富裕啊…… “曹爱卿,你这次可是难住朕了,不如这样,你来说朕该赏你些什么?”崇祯帝笑看着曹变蛟问道。 来了…… 曹变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跪倒在地:“启禀圣上,臣家族蒙受天恩,已是感激涕零,不敢有其它要求……”说到这里,曹变蛟眼眶微红:“臣自小父母双亡,由叔父一手带大,悉心照料,教习武艺兵法,然臣叔父力战殉国已有七年,臣戎马四方,也有七年不曾亲往拜祭……” “所以,臣请圣上体恤臣思亲之情,准允臣前往家乡为叔父祭扫,也请圣上体恤臣之家将思乡之情,准许臣之家将回乡探亲,臣除此之外,别无他念!臣曹变蛟,叩求圣上!”曹变蛟说到这里,已然顿首于地,有晶莹泪水滴落于身下平台之上。 他的哭不是假哭,而是他本身对于曹文诏这位明末良将的崇敬,还有曹变蛟本身灵魂对自己叔父的思念之情,两相融合之下,有感而发。 话音落下,看着顿首不起的曹变蛟,平台之上侍立的文武百官中,岁数大一些的老臣已开始掩面低泣,就连崇祯帝也是眼眶泛红,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忠勇!纯孝! 心里则更加爱重曹变蛟,也更觉得亏欠曹变蛟。 为了自己的大明江山,曹变蛟已南征北讨了七年,七年不曾归乡为自己的叔父祭扫,更何况曹文诏也是为了自己尽忠而死的! “曹爱卿呐,爱卿呐,朕对不住你们曹氏,也对不住你,快起来,快起来,朕准了,朕准了!”崇祯帝起身,快步走到曹变蛟身前将他扶起:“待此间事了,朕准你三月之假,记住,你是奉天子之命,钦差之名回乡为曹太保祭扫,也为朕给曹太保添一炷香,另外,你曹氏家将也是如此,朕要你们好好在家乡过个年!如何?!” 三个月? 崇祯帝给自己的时间实在是太充分了,这三个月若是自己好好利用起来,能做不少事情! 而且还是奉天子之命,钦差之名而去的,那么自己天生就压了那些当地官员一头。 曹变蛟内心顿时一喜,赶忙谢恩:“谢圣上天恩!” “不行,不合适,这对爱卿来说是恩,在朕看来却是不算赏赐,不成不成!”崇祯帝连连摆手,显得对这样的赏赐很是不满意,眼珠子转了一下后说道:“曹爱卿,朕知晓你此次从辽东带回了不少斩获,那些都是爱卿和爱卿的家将舍命夺来的,朕便让尔等自行处置。” 那也就是曹变蛟留了个心眼儿,把大头都给放在松江府金山卫那边的乡下了,要是崇祯帝知道全部数目,恐怕不会有这么豪爽。 “另外……曹变蛟上前听封!”崇祯帝面色忽然严肃的说道。 “臣曹变蛟在!” “兹曹氏变蛟,骁勇善战,公忠体国,立本朝有辽事以来未有之奇功,朕特封曹氏变蛟为征西前将军,配将军印,封宣力武臣冠军侯,另加封太子少保,着礼部绘丹书铁券一副一并赐予!” 乖乖,圣上这是怎么了? 满朝文武听完,顿时面面相觑,看来圣上是真的爱重这个曹变蛟,这一段话下来,曹变蛟本来不过就是个东协总兵官,此刻摇身一变,已然拜将封侯,且加封太子少保,实打实的二品大员! 还有一道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非功臣不可得,可于后辈流传,皇帝言出法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有了此丹书铁券,便可免于死罪! “臣曹变蛟谢圣上隆恩!”曹变蛟自然也是喜滋滋的谢了恩,缓缓起身,与崇祯帝目光交汇,二人倒是已心照不宣。 曹变蛟也没那么傻,崇祯帝真的会让自己这个能战善战的大将回家乡休息三个月?别逗了! 你看看崇祯帝给自己封的是什么号的将军? 征西前将军,这个代表的就是掌管大同一代卫所,军户的将军,曹变蛟本身就是大同人,崇祯帝的用意就是让他这段时间留在大同的同时,也顺便守御大同。 因为大同这个位置其实还是个挺要命的地方,往北不远就是土默特部的聚居地,再往北这就是辽阔的科尔沁草原,那里聚集着大量的蒙古铁骑,不论是土默特部还是科尔沁部,都已是与满清站在了一起,不可不防。 而且自从松山大战,大同总兵王朴率军逃跑,死于乱军之中,大同一直武备松弛,让曹变蛟去的也是为了这个。 而且这里曹变蛟不知道的事,其实自己身上的代天讨夷系统帮了大忙,因为崇祯帝对曹变蛟的好感实在是太高,导致他也异常信任他这个外镇武将出身的总兵,甚至压根儿就没想让他留在燕京,而是继续为大明朝南征北讨! 内阁首辅周延儒自然嗅出了一丝不对劲儿,崇祯帝平日并不是这般行事的,不过他发现崇祯帝脸上并无异色,于是率先开口:“恭喜恭喜!年不满三十进太子少保,曹少保,这是我大明朝未有之殊荣啊!” “宣力武臣冠军侯!曹少保,圣上这是盼着您像霍骠骑一般扬威塞外啊!圣上对您的期许不是一般的重!” “恭喜曹少保拜将封侯!文诏公泉下有知,也当大笑三声!” 一时间各色溢美之词向曹变蛟涌来,曹变蛟也是笑吟吟的一一拱手回礼,口中连称不敢。 “咳咳!”伴随着崇祯帝举袖咳嗽了两声,现场为之一静,他看着曹变蛟说道:“爱卿呐,朕其实还为你准备了一份赏赐,其实也是机缘凑巧,乃是承恩他昨日劳军后归来提醒朕的。” 哦?还有赏赐? 这倒是让曹变蛟有些好奇了,下意识的看向王承恩,而王承恩则是笑容满满的对他微微躬了个身,示好之意可以说是溢于言表。 第六十一章马王雪压城 “哒哒哒……” “咴~!咴~!” 忽然,平台下响起了一串马蹄声和马嘶声,马蹄声清脆异常,而这马嘶声更是透露出了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势,听起来有若兽吼! 曹变蛟登时眼前一亮,已然猜到了崇祯帝给自己的这份赏赐是什么了! “哈哈,曹爱卿果然是爱马之人!”崇祯帝施施然的走到曹变蛟身旁,含笑说道:“昨夜承恩回宫跟朕说,未曾看到你多年前骑着的那匹火龙驹,虽不知去了何处,可是一匹好的战马,乃是爱卿在战阵上的第二条生命,来,爱卿,随朕来。” 曹变蛟及一众文武大臣跟随着崇祯帝步下平台,便看到不远处,正有一匹浑身雪白四蹄乌黑的高大马匹被四个强壮的京营兵牵着向这边走来,看那架势,这四个京营兵好似使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牵住它。 曹变蛟的目光顿时就被吸引了,他本身就是爱马之人,这马竹批双耳,头颅大而匀称,脖颈修长,鬃毛浓密柔顺,筋肉匀称,高大无比,单说昂然挺立,只怕与自己这六尺大汉一般高大,此马如此强健,便是当初自己那匹火龙驹也不可比! 最最要紧的是,这匹的一双大眼睛灵动非常,此刻被四个京营兵硬牵着往前走,眼中透露出浓郁的怒色和不耐烦地感觉,可以说是一匹天生的马王! “曹爱卿,你瞧,这匹马乃……”崇祯帝手指着那马还未说完,惊变陡生! “咴~!”那马似是不耐烦了,猛地昂首一声怒嘶,四蹄翻动踏地,好似欲腾云而去,脖颈上浓密鬃毛来回甩动间,好似怒狮,将四个京营兵直接给甩开,紧接着奔着众人就飞奔而来,只可谓是风入四蹄,快如闪电! “护驾!护驾!”王承恩第一个反应过来,大惊失色的尖叫道,可是众人看着那首高六尺,活似怒狮冲来的巨马,如何敢拦上去,只怕最后只能落个筋断骨折。 “圣上勿忧!”崇祯帝惊慌间只听到曹变蛟的这句话后,眼前一花,清风拂过,曹变蛟已消失在原地,竟是冲着那巨马迎头而去! 一人一马当即就要迎头对撞,四目相对之刻,那巨马马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疑惑,不过更多的是愤怒,更是怒嘶一声加快了速度! “真是好马啊!”曹变蛟心里大喜,不忍伤了这匹天生的马王,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和这巨马就要对撞的一刹那,猿臂一舒,探手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马面上的皮辔头,紧接着身体一荡,顺着惯性,电光火石之间,已然翻身上马。 那巨马还从未被人骑上过,骤然被骑,顿时大怒,停止前冲,四蹄在原地疯狂踢腾,身体开始不停地甩动,意图将曹变蛟甩下去,还要在这厮身上踩上个七八圈儿! 曹变蛟深知这种天生马王有一股傲气,你若不能折服他,便趁早放它离去,可是曹变蛟何许人也? “咄!”一声惊雷暴喝陡然响起,文武百官中身体弱的老臣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其余人也是一顿神驰魂摇,而曹变蛟这边暴喝一声后,双腿紧夹马腹,一手持着马缰,一手按住这巨马宽大的脊背,用力下压。 “咴~咴~”那巨马挣扎了几下,便停止了踢腾,口中发出了几声悲嘶,嘶鸣声中隐有服软之意,曹变蛟知晓这马已然服了气,随即翻身落地,拍了拍马头,那巨马的大眼睛瞅了一眼曹变蛟,眼神还带着些不乐意,不过只能打了两声响鼻,好似抗议。 眼瞅着曹变蛟牵着这巨马缓缓走来,一众大臣整齐的退了两步,而崇祯帝也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几步,不过碍于面子,硬生生的跟个钉子一样扎在原地没动弹。 曹变蛟看着崇祯帝不太自在的脸色,心里暗笑,赶忙说道:“圣上,此马已被臣驯服,没有危险,臣谢过圣上赐此良驹!” “哦……好好好,曹爱卿果然一身伟力,竟能片刻间将此马驯服,实在让朕大开眼界呐。”崇祯帝由衷的赞叹道。 崇祯帝定了定神说道:“朕告诉你,此马大有来头,我大明立国之初,贵州有一养龙坑,相传此坑有灵物藏于其中,盛产神驹,有一人进献我朝洪武帝一白马,首高九尺,长丈余,不可控驭,洪武帝赐名飞越峰,飞越峰自那之后一直留在宫中为配种之用,这便是那飞越峰的后代,朕今日就赐给爱卿了。” 曹变蛟问道:“臣敢问圣上,此马可有名字?” 崇祯苦笑一声,摇头道:“尚无名字,此马马性比其祖更烈,无数驯马人驯其不得,无法驾驭,故而连名字也没有,既然爱卿已成其主,便给它起个名字吧。” 曹变蛟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后说道:“此马通体如雪,唯有四蹄乌黑如墨,便叫雪压城,圣上以为如何?” “呼噜噜~”崇祯帝还没吭声,这巨马倒是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看起来挺满意。 “哈哈哈哈!”崇祯帝等人顿时大笑。 笑了一阵后,崇祯帝神色缓缓沉了下来,扭头看向曹变蛟:“曹爱卿,那贼酋皇太极,可带来了?” 曹变蛟也是脸色严肃:“就在中左门外。” “好,众爱卿,上台,承恩呐,命人将那贼酋带来。”崇祯帝说完,当先上了平台,坐回华盖之下,曹变蛟则将已经听话了的雪压城让一旁的京营兵牵了,也跟着上去。 不多时,四员精悍的明甲将军(明殿廷卫士)围着正中的皇太极登上了平台。 皇太极被俘这段时间,曹变蛟没有怎么苛待他,所以精神还算不错,而此刻他更是为了不堕一国之君的气势,一路行来,龙骧虎步,双眼开阖间扫视群臣毫不顾忌,站在原地时,更是直视着坐在华盖下的崇祯帝。 内阁首辅周延儒看着皇太极如此狂态,双眼猛地一瞪,以手中玉笏作剑,直指而去,好似要洞穿皇太极,大喝道: “跪下!” 一时间,满台文武大臣同时大喝: “跪下!跪下!跪下!” 面对愤怒的一众大明官员,皇太极哂笑一声,毫不在意,反而站得更直了,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明甲将军眼神交换了一下,正要抬脚将皇太极踹倒,可是崇祯帝抬了抬手: “慢!” 崇祯帝倒是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皇太极:“朕听坊间传闻,这贼酋腰大十围,能生裂虎豹,啖人心肝,如今看来,倒是稀松平常,番邦蛮夷,不识教化,众爱卿也不必逼迫他跪下,传将出去,倒好似朕以势压人一般。” “哼!”皇太极嘴角一挑,冷哼一声:“朕懂教化,但朕乃大清皇帝,彼为大明皇帝,同为一国之尊,朕何须跪你?况且,你大明汉人自诩礼仪之邦,当知尊长,朕观你不过三十,朕则春秋近五十,你我同为一国之尊,朕不要你拜朕,你对朕拱手一礼,也不算辱没你,如何?!” “大胆!”首辅周延儒气的须发皆张,满台大臣呼喝着比比皆是。 崇祯帝也是气的不轻,不过他心里倒是也有些佩服这个已经是阶下囚的鞑子皇帝,若易地而处,崇祯帝在想,自己遭受楚囚之辱时,能否如此泰然自若,甚至还反唇相讥? 第六十二章 御前驳斥皇太极! 这皇太极如此行径和说的话,倒真的引起了崇祯帝的兴趣:“朕观你汉语流利,刚才所言又有几分歪理,可是读过我汉人的诸多经典?” “上至先秦,下至当今,朕所读之书确实不少,朕也不得不承认,汉族之文化,博大精深,而朕更懂得,要击败自己的敌人,就要先了解自己的敌人,故而朕登基以来,从来手不释卷。”皇太极说到这里,扭头四顾: “倒是这台上,你这大明皇帝,大明官员想必也是熟读经典,可惜无法学以致用,窃据中原,浪费了这大好河山,天下有德者,有能者居之,朕劝尔等,早日开关,以免自误。” “好大的口气……”周延儒憋了半天了,冷笑一声说道:“亏你这鞑子也读过我汉人经典,就当知晓圣人言兵者不详,我大明从未招惹过尔等鞑子,倒是你们,时刻兴兵犯境,杀我大明百姓无算!而且不光是你,包括你这鞑子的先祖,也是我汉人历代教化而出,否则你们只怕还在割鲜而食,死而不葬,仍旧是一群彻头彻尾的野人罢了!” “好!好一句兵者不详!”皇太极直视着周延儒:“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圣人尚有不得已之时,朕一直奉为经典!你既然知晓圣人之言,也该知晓天理昭昭,变者恒通的道理!” 皇太极转身四顾,大声说道:“尔大明有朝二百余年,固步自封,闭门造车,八股选士,朝堂昏暗,朕观你们今日之德行,依旧沉迷于天朝上邦,万邦来贺的美梦之中,醒醒吧!你们只是一群食古不化,不思进取的,应该被取代的民族而已!” “反观我大清,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带甲数十万,雄踞辽东,我大清的使命,就是取代你们这个腐朽的民族,成为天下共主,这也是朕与先帝,为何频频用兵的缘故,这便是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尔等笑朕大清是蕞尔蛮夷,在朕看来,尔等才是空据大好河山的蕞尔蛮夷罢了!” 皇太极说到最后,已是满脸通红,激动无比,声音大的吓人,而这一通抢白,也让满腹经纶,平日智计百出的周延儒有些应接不暇,皱着眉头,似乎是机锋已尽! 一时间一众文武大臣也是眉头紧皱,不敢胡乱说话,崇祯帝也是脸色微沉,有些后悔,本来叫这贼酋皇太极上台,就是为了让他知晓大明之君贤臣明,可是没想到这皇太极端的厉害,言语机锋如此咄咄逼人,倒是把自己给架在这里了。 而这时,崇祯帝看到一个人排众而出,却正是曹变蛟,现场顿时为之一静。 曹变蛟要强出头?! 就连崇祯帝也微微皱眉,不是他信不过曹变蛟,他虽然知道曹变蛟通诗书,知兵法,可是论到言语机锋,只怕比他的武勇逊色了不止一筹,不光是崇祯帝这么想,一众文武大臣也是这么想的,兵部尚书陈新甲甚至不停地对曹变蛟使眼色,让他赶紧回去,不要把事情搞砸。 可是曹变蛟却好似没看见一样,缓缓站到了皇太极的跟前,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刚才还大发狂论,十分兴奋的皇太极突然脸皮子一紧,定定的看着曹变蛟: “曹变蛟,你有话说?” “有。”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朗声说道:“皇太极,你刚才所言,尽不过是些歪理胡说而已。” “哼,朕倒是想听听你有何高见?”皇太极淡淡的说道。 “本将且问你,在你祖先割鲜而食,死而不葬,衣不蔽体的时候,我华夏汉族是何等光景?” 皇太极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词穷了?”曹变蛟冷笑一声:“不谈我大明,我华夏汉族历朝历代,皆站在这个世界之顶点!可是我汉族何曾有过因为一个邻邦的落后,贫困,就去征服它?取代它?消灭它?” 曹变蛟直视着皇太极:“恰恰相反,那时你们的先祖在我大明及前朝前代看来,不过是一群愚昧无知,粗鄙落后,随时可以彻底消灭的羔羊而已!可是我大明及前朝前代是怎么做的?我们教化你们,我们敞开了我们的国门!与你们互通有无,不,不是互通有无,是把我们的东西无偿的教给了你们!” “我华夏之礼仪,华夏之瑰宝,华夏之先进,只要你们愿意学,我们都教!这,便是王化!”曹变蛟凝视着皇太极,语速愈发快了起来:“正因为我华夏大兴王化,你们这些割鲜而食的野人,才能懂得烹饪,有了衣冠,住了房屋!” “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以而用之,这句话我再原封不用的还给你!” “我华夏历朝历代及至我大明,兴兵动武绝不在少数,可是你且说说看,有哪一次是我先发起战端的?皆是像尔等这样背信弃义,无祖无宗的蛮夷鞑子屡次兴兵犯界,我等才不得已而为之!” 曹变蛟也是越说越激动,双眼因为愤怒的红了起来:“你皇太极与努尔哈赤那是兴兵犯界吗?那是屠杀啊!那是不分男女老幼的屠杀啊!刚刚高过车轮子的孩子都不放过啊!辽东曾经生活着我大明多少子民?嗯?!多少?!两百万人!整整两百万人!!!你再去看看,现在辽东已然赤地千里!杳无人烟!这都是你们这对刽子手一样的父子的杰作!” 皇太极咬了咬牙,还欲再驳斥,可是搜肠刮肚之下,愣是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他看着曹变蛟的眼神这次是切切实实的带上了恐惧。 他已经无限的估计了这个年轻的大明骁将,可是明显自己还是低估他了…… 和皇太极一样,曹变蛟这一通锋锐无比的机锋言语说出来,直接刷新了所有人对他的看法,周延儒看着曹变蛟的眼神甚至好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这能是个武将? 如此雄辩,言辞中又暗含华夏数千年来之泱泱王气,将皇太极直接驳斥的无言以对,这若是没下过苦功夫,绝对不可能! 文武双全似乎已经不能形容曹变蛟了。 崇祯帝也是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曹变蛟。 国势倾颓,莫非是列祖列宗,历代先帝有灵,将这曹变蛟赐给朕的吗? “朕之曹爱卿所言,皇太极,你可有半分不服之处?”崇祯帝目视着皇太极问道,看到皇太极无言的站在原地,哂笑一声后挥了挥衣袖:“将这鞑子押下去。” 待到皇太极被四个明甲将军带下去后,崇祯帝右手磨砂了一下扶手:“这鞑子的贼酋皇太极,各位爱卿也见到了,朕且问你们,如何处置?曹爱卿,此獠是你率军生擒活捉的,也是你将此獠辩倒的,朕想先问问你的意思。” “臣建议……”曹变蛟抱拳出班,双眼厉色暴涨:“重辟!” 重辟,还有个脍炙人口的别称:凌迟! 内阁首辅周延儒赞同的看了一眼曹变蛟,刚才皇太极的表现其实说实话,真的很吓人,满清鞑子的八旗铁骑本就骁勇善战,若是再有这么一个君主,绝对是大明的灾难,必须直接处死! “臣窃以为曹少保所奏,甚为有理,臣附议!” “臣附议!辽东两百万大明百姓的血债,不可不报!” “臣附议!我大明无数战死沙场的将士血仇,不可不报!” 一时间,平台上无数群情激奋的大臣纷纷出班附议。 崇祯帝也对于这个皇太极很是忌惮,看到一众大臣都如此说,很是满意,可是眼角余光一撇,就看到“最跳”“最清流”的刘宗周扶了扶衣冠,擦了擦玉笏。 你这厮又要出来反对? 第六十三章 五问刘宗周 崇祯帝有时候是真觉得以刘宗周这样的为标杆,这一群清流文臣,是不是真的脑瓜子有病? 反正不管是朝廷做什么决定,其他大臣做什么决定,哪怕是崇祯帝自己本人做什么决定,这些清流文臣,自诩道德标杆的家伙都要跳出来搅一搅。 哪怕改变不了结局,还就非要出来恶心你一下子。 你说他们不忠? 那崇祯帝不信,崇祯帝自信,现在让刘宗周这个左都御史,正二品大员当廷撞柱而死,这刘宗周也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子。 为啥? 首先他忠,其次他能以自己的死证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样的道德标杆,最后,还能在青史上留名。 这就是清流,从小满脑子的道德文章,一肚子的伦理纲常,可是朝堂上没有清流又不行,每次都让崇祯帝有些左右为难。 崇祯帝了解刘宗周,看这厮又是正衣冠,又是擦玉笏的,战斗热情绝对高的不得了,若是放在平时,崇祯帝让他说话也就说了,可是这次…… 绝对不行! 皇太极的表现,非死不可! 两百万辽东百姓的血债,非了不可! 几十万边军将士的血仇,非报不可! 而且,这些清流,也着实该打压打压了! “你给朕退回去!”崇祯帝忽然站了起来,并指如剑,直接指向了刘宗周,刚刚探出一只脚的刘宗周顿时愣在了当场,往前走也不是,往后退也不是,尬在原地的模样,让平时一贯看清流不顺眼的周延儒,和经常被清流“二次重锤”的陈新甲狠狠地暗爽了一下! 不过刘宗周可是自诩“朝堂清流之领袖”,那绝对头铁的跟什么似的,干脆利索的迈步走出班列:“臣不知圣上为何不许臣出班启奏,但是臣一番拳拳之心必须表露,否则不吐不快!” 崇祯帝闻言,眼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又是老一套,这帮清流自己不痛快,就非要扯大旗,动辄忠君爱国亦或者天下苍生,圣人之言什么的。 “臣以为,我大明百姓两万万,决死敢战之王师更是不下百万,国力更是满清鞑子十倍有余,区区辽东,弹指可灭!”刘宗周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曹变蛟,还笑了笑:“臣认为刚才曹少保驳斥皇太极之言,颇为振聋发聩,圣上也必是如此,以王化御蛮夷,乃我华夏历朝历代贤君圣主所共识,故而,臣建议,放归皇太极!” 曹变蛟佛了,看着刘宗周不停对自己抛来的“赞许”眼神,彻底佛了,而且是乐山大佛! 以王化御蛮夷? 我先以丈二长枪,感化了你这个读书把脑子都读的堵住了的白痴怎么样啊?! 好家伙,合着刚才老子的话都白说了?你们这些清流文臣就是这么理解的?! 而一愣神的功夫,平台上站着的一众清流文臣也是屁颠儿屁颠儿的都跑了出来,跳着脚的喊,满嘴的仁义道德,王化教化,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听得崇祯帝是烦不胜烦。 他左瞧瞧,右瞅瞅,双方可谓是分庭抗礼,谁也不让着谁,实在不得已,崇祯帝又将目光投向了曹变蛟,以眼神不停地示意他。 我说圣上,咱不能啥事儿都让我来吧? 曹变蛟有些无奈的看着崇祯帝,而崇祯帝则撇了撇嘴,君臣二人隔空开始了一次“加密通话”。 其实崇祯帝的意思,曹变蛟理解,他是皇帝,这次突然暴起发难让清流之首刘宗周退回去,已经算是有些出格了,再多说什么,那些清流就会在朝野内外大谈“当今圣上以势压人”这种莫须有的东西。 所以现在就需要一个不怕得罪人的,还能直接堵住这些清流文臣的嘴的人出来,还有谁比曹变蛟更合适呢? 他立了大功,圣眷正隆,又护国安民站在了民族大义上,言语间机锋百出不亚于这些耍嘴皮子的清流文臣,绝对是第一人选。 内阁首辅周延儒和兵部尚书陈新甲等一干“实干派”官员也在看着曹变蛟,眼中有期许之意。 曹变蛟知道,现在是自己“站队”的时候了,然后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实干派”这一边,而且选择的非常彻底,选择的过程也可以说是非常…… 火爆? 以至于一扫大明朝堂上,清流文臣动不动就跳出来恶心人的情况,这种情况持续了很多年,无数清流文臣提到曹变蛟,都会立刻色变。 怎么个彻底,怎么个火爆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曹变蛟先是缓步来到崇祯帝身前,抱拳躬身:“圣上,请先恕臣一会儿可能殿前失仪之罪。” “殿前失仪?这无妨。”崇祯帝不知道曹变蛟要干嘛,但是他自己说可能会失仪,不过再失仪能失到哪儿去? 有明一代,除了大臣上朝要对着皇帝三跪九叩之外,其实殿前奏对之开明,直追唐太宗李世民时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打嘴仗打不过瘾就上手,上手不过瘾就私下解决,大臣们下了朝“约野湖打群架”的也不少,这些情况崇祯帝都经历过,所以直接就准了。 “谢圣上。”曹变蛟得到崇祯帝的答复后,又转身来到内阁首辅周延儒身前,微微躬身抱拳:“周阁老,末将想解阁老玉笏一用。” “老夫的玉笏?”周延儒懵了一下,随即联系到刚才曹变蛟说的“一会儿可能殿前失仪”,直接眼前一亮,一把将玉笏麻利的塞到了曹变蛟的手里,并低声说道:“记得先扯虎皮,下手轻点儿,别打后脑,揍脸就行。” 讲究! “多谢阁老提醒……”曹变蛟含笑点头。 随即曹变蛟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提溜着玉笏,施施然的来到了刘宗周面前,刘宗周也不知道曹变蛟要干嘛,不过看起来总是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眼中带着询问之色问道: “曹少保,此刻圣上正在问询我等众臣如何处置皇太极,何以来到本官面前?” “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刘御史,还望不吝赐教。”曹变蛟笑眯眯的问道。 不光是刘宗周,所有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眼看着崇祯帝都没说话,刘宗周只好说道:“请曹少保问。” “本将率军攻破盛京城时,盛京城中尚有数万满清鞑子留在城中的老幼妇孺,本将本可以一声令下让手下家将将之屠戮一空,但是本将却没有这么做,只是限制了其自由,本将请问刘御史,如此做法,仁否?” 刘宗周是个标准的读圣贤书读到迂腐的文人,闻言点头赞道:“持强而不凌弱,可称仁!” “本将有一在辽东搭救之人,现为本将谋佐,此谋佐外出游学时,遭到鞑子掳掠,在辽东为奴两年,回返大明时,本将发现有人意图强占其妻子,哦,对了,此恶人乃是复社四公子之一的冒襄,这冒襄甚至还是本将那谋佐的朋友,本将于是当众将这不义之贼打了四鞭,本将请问刘御史,如此做法,义否?” 你打了冒襄?! 刘宗周当然知道这个出身望族的才子,甚至还认识,不过却没想到冒襄居然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这可是犯了他的大忌了,赶忙说道:“冒按察使耿介无比,未曾想其子竟做出如此龌龊事,曹少保以义打不义,可称义!” 曹变蛟点了点头,又问:“贼酋皇太极手中血债累累,本将将其俘虏后,并未苛责,衣食供应一概不曾短缺,本将请问刘御史,如此做法,礼否?” 刘宗周老实的回答道:“以大国上将厚待下邦遭擒之贼酋,可称礼!” “本将率军三千,在辽东折冲千里,最后安全返回,如此做法,智否?” “曹少保用兵如神,可称智!” “在松山前线率军即将出发时,本将知道此去九死一生,甚至自身也难以幸免,当众承诺过一众家将,本将每战必先登,逢战必决死,往日征战沙场,也是如此,从无例外,如此做法,可称信否?” “曹少保乃大丈夫,一诺千金,可称信!”刘宗周一连回答了五个问题,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曹变蛟要干什么。 曹变蛟笑眯眯的问道:“那么按照刘御史如此说来,本将算是身具圣人所言的五常之人,对否?” “确实如此。”刘宗周下意识的回答完,就觉得不太对劲儿了。 这曹变蛟说话的套路好像跟我们清流差不多啊?! 第六十四章 五打刘宗周 “好!”曹变蛟朗声说道:“既然刘御史如此大贤就觉得本将乃是身具圣人五常之人,那本将有些话就不得不说了!” 曹变蛟捏了捏手里的玉笏,双眼冷冷的盯着刘宗周,周身一股凌厉无比的杀气腾腾而起! 刘宗周及其身后的一干清流文臣平日只会摇唇鼓舌,何曾上过战场?被曹变蛟这尸山血海里练出来的一身气势逼迫,都觉得呼吸困难的厉害! “本将当街鞭冒襄时,每鞭一鞭之前,皆先列其罪状,每鞭一鞭之后,皆问其是否该打,今日,也当如此!” “曹少保何为?!”刘宗周听出来了,眼中震惊之色一闪而逝,失声叫道。 “本将且问你!”曹变蛟手持玉笏呈擎龙之势,猛地对着刘宗周等一干清流踏前一步:“你刘宗周饱读诗书却迂腐不化!我边军将士浴血奋战多年,死伤无数,本将更是率军九死一生,将皇太极生擒,你而今谏言圣上将其放还,对皇太极是小仁,对我边军将士则是残忍!是为不仁!” “嗖!” 话音落下,曹变蛟挥手就将刘宗周乌纱打落! “本将问你,该不该打!” 曹变蛟机锋太盛,气势太强,刘宗周心神巨震下哆嗦着嘴唇说道:“该!” “有辽事以来,我九边精锐死伤无数,大明百姓深受荼毒,辽东此刻尚有七十余万百姓在鞑子庄园里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我边军将士何辜?!那些大明百姓何辜?!你刘宗周只顾小义,不顾民族大义,是为不义!” “啪!” 这一下,落在了刘宗周的左脸上,打了他一个趔趄,他身后的几个大臣想扶一把,刘宗周却猛地一抬手,不必曹变蛟发问,直接说道:“该打!” “本将刚才看到,圣上出言询问如何处置皇太极,乃是为显朝堂君臣和睦,实则处死皇太极乃是大势所趋!唯有尔等清流,不察圣意,不顺大势,莫非是将自己凌驾于皇威之上?凌驾于大势之上?圣上令尔等清流出言,乃是合乎礼法,尔等却得寸进尺!是为不礼!” “啪!” 而这一下,则落在了刘宗周的右脸上,刘宗周不知是因羞愧,还是就是被抽红了,脸色红如猪肝,却依旧直着身子说道:“该打!” “皇太极熟读我汉人经典,能学以致用,若放虎归山必对我大明形成绝大隐患,是为不智!” “啪!” “该打!” “荀子曾言,为人谋而不忠乎?刘御史,你忠否?你忠的是你自己心中的纲常伦理,道德模样,还是忠的是当今圣上,天下万民?!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尔官尔爵,皆为天恩!圣上殚精竭虑,为国事操劳,天下百姓日夜辛勤耕作,为国事分忧,尔等清流,如此做派,误国误君!失信于天下!是为不信!” “啪!” 最后一击落在了刘宗周的脑门儿上,玉笏登时碎裂,刘宗周的额头上也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一脸,他双眼紧闭的喊道:“该打!” 不仅是刘宗周,其身后站立着的一众清流文臣此刻双眼都透露出了一丝丝的迷茫,这在他们这些自诩“明境之心”的人身上,是很难出现的,也就是说曹变蛟的这一番言论,让他们对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条产生了动摇。 周延儒,陈新甲等人也觉得身子发紧,他们不是那些清流文臣,也自诩为国出力,可是他们也不是道德完人,相反,还是贪官。 只有崇祯帝目光灼灼的看着手持半截玉笏,昂然而立的曹变蛟,眼中甚至冒出了一股股惺惺相惜之意。 他说出了朕一直想说可是不能说的话! 一时间,偌大的平台上只有风声划过…… “圣上!”刘宗周反应过来,披头散发,满脸鲜血的扑倒在崇祯帝跟前:“曹少保一言,振聋发聩,臣自忖往日立于朝堂之上颇有尸位素餐之嫌,臣请圣上降罪!” 看到刘宗周这样的表现,崇祯帝脸上没表情,可是暗地里已是喜的心花怒放! 刘宗周这些清流文臣不聪明?学习不刻苦?那绝对是扯淡,他们个个都满腹经纶,学贯古今,可是却不能学以致用,利国利民,如今吃了曹变蛟这一喝,好像一下子开窍了?! 本来就是想趁机打压一下朝中日益膨胀的清流和空谈之风,没想到还有如此意外收获,若是刘宗周反省之后,痛定思痛,说不得朝堂上就又多了一批国之干臣! 其余一众清流文臣也是赶忙扑倒在地,纷纷请罪: “臣请圣上降罪!” 而曹变蛟也反身跪倒在地:“臣殿前失仪,请圣上降罪!” 崇祯帝摇头一笑,伸手对着刘宗周等人虚抬:“刘爱卿及各位爱卿皆是朕的肱股之臣,何罪之有,快快平身,日后军国大事,朕依旧要仰仗你们!” “谢圣上!”刘宗周等人赶忙站了起来。 “曹爱卿,你当殿殴打左都御史,罚俸半月,小惩大诫!朕问你,你可服气?”崇祯帝眼中带着些许笑意的问道。 “臣服气!”曹变蛟点了点头,起身后扭头看着刘宗周说道:“若是刘御史心中不忿,大可再当殿打回,本将定不还手,只盼刘御史莫要记仇,日后与变蛟同心同力辅佐圣上!” “不不不,曹少保言重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宗周虽然头破血流,可是看起来却十分快意。 曹变蛟也是心里暗暗一叹,刘宗周在明末时候算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明灭后,刘宗周绝食二十三日而死…… 刘宗周则转过身对崇祯帝躬身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对于曹少保谏言重辟皇太极,臣附议!” “好!”崇祯帝高兴地点了点头,可算是皆大欢喜了,抬手说道:“既如此……孔爱卿!” “臣孔德方在!”时任刑部尚书的孔德方大步走出班列。 “朕着你列出皇太极及那鞑子亲王济尔哈朗各项罪状,昭告天下,而后令其在午门外戴枷示众三日,第四日午时,辟之!” “臣遵旨!” 直到此时,大小事宜算是基本捋清楚,这午朝也算是结束了,崇祯帝看了看微微擦黑的天空,说道:“众卿今日辛苦了,五更早朝,正午午朝,直到如今,大小事宜已毕,便各自回府歇息去吧,明日朕会大宴群臣。” 一众大小官员纷纷松了口气,也觉得腹中饥饿无比,曹变蛟跟着一众大小官员纷纷对着崇祯帝叩首告辞,崇祯帝则微微一抬手: “曹爱卿,你留一下,随朕用膳。” 好家伙,圣上单独留臣子用膳,这可是极大地荣宠! 上到内阁首辅周延儒,下到跪在后面的四品官员们,纷纷艳羡的看了一眼曹变蛟后,在皇宫内侍的带领下纷纷离去。 第六十五章 近年天子近年臣 曹变蛟则觉得今天实在是太顺利了,今日种种都看得出系统一点儿都没忽悠自己,崇祯帝对自己的信任和好感几乎是成正比的,而留下自己随他用膳,二人也就有了直接对话的机会,不用顾忌群臣,自己心中那个很有风险的想法,也就能顺势实施了! “臣谢圣上赐膳!”曹变蛟朗声说道。 崇祯帝随意的摆了摆手:“你我君臣吃一顿便饭而已,不必如此,爱卿呐,一会儿会有人带着你去休息片刻,等朕传唤就是。” “臣遵旨。”曹变蛟行礼后,在一个内侍的带领下向一旁走去。 崇祯帝摸了摸下巴后,对着王承恩使了个眼色,王承恩赶忙凑了过来:“圣上有何吩咐?” “嗯……朕属意于曹变蛟,今日看起来,曹变蛟不论是人品,容貌,家世,战功,忠勇都堪称一时之选。” 王承恩笑眯眯的说道:“奴婢懂了,懂了。” “你懂什么了?”崇祯帝挑了挑眉毛。 “嘿嘿,圣上,自从您有意将长平公主许配给曹少保后呀,奴婢可是听说了,长平公主她可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呢,而且皇后娘娘素来疼爱公主,对于曹少保还是有些不放心,一直想亲眼见见,圣上今天让曹少保留下来用膳,想必是打算让皇后娘娘看看自己未来的女婿,也让公主看看自己的驸马,奴婢猜的对不对?” “哈哈,你啊你啊,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罢了罢了,算你猜的对……”崇祯帝摇头失笑后,考虑了片刻:“曹爱卿终究是外臣,又是男子,这样吧,在朕的寝殿摆宴,再让皇后与娖儿坐在屏风后,离的远些,能看到救好。” “奴婢这就去安排。”王承恩领了旨,一溜小跑的就去传命了。 另一头,曹变蛟在内侍的服侍下,在一处房间内待了半个时辰左右,天色已黑了下来,终于等到了传唤,一路被带到了乾清宫的后殿。 入殿抬眼一看,曹变蛟就看到崇祯帝已经换了一身简易的常服,端坐在一副食几后面,王承恩走了过来,将曹变蛟领到了旁边的一副小几旁边坐好。 “爱卿呐,你屡立大功,今日又喝醒了刘宗周这些清流文臣,朝堂上污浊迂腐之气一扫而空,朕实在是高兴得紧,今日你我君臣吃一顿便饭,切不可拘束。”崇祯帝笑意盈盈的说道。 “为圣上效力,是臣的本职,不敢居功。”曹变蛟恭谨的说道。 “嗳~拘束,太拘束了,爱卿呐……”崇祯帝摆了摆手,继续和曹变蛟说着话,而寝殿的内室里,摆着一副巨大的屏风,后面正摆着两张椅子,分别坐着皇后周玉凤和长平公主朱媺娖。 “圣上果然有识人之明,这曹变蛟真是生就便是一副豪杰之姿,看他的谈吐也十分谦逊恭谨,不似暴戾之人,如此,本宫便放心了。”周玉凤不停地打量着曹变蛟,可以说是十分的满意:“娖儿,你觉得这曹变蛟如何?”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朱媺娖的回音,疑惑地扭头看去,却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正有些痴痴地看着曹变蛟,周玉凤顿时掩口轻笑。 母亲最懂得女儿的心事,这话绝对不假,朱媺娖如今刚刚年满十四,正是豆蔻年华,少女怀春之时,这段时间不管是朝内,朝外乃至是后宫之中,讨论最多的就是曹变蛟了。 人人都说曹变蛟乃是三界靖魔大帝岳王爷转世重生,逢战必胜,忠君报国,是个天上少有,地上全无的好男子,周玉凤哪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这一准儿是看对眼了。 “娖儿?娖儿?看呆啦?”周玉凤轻轻碰了碰朱媺娖的胳膊肘。 “啊?”朱媺娖惊醒过来,看到自己母后促狭的看着自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一头扑进周玉凤的怀里忸怩道:“母后~” 不谈这对母女在屏风后低声笑闹,那边,内侍们已经将宴席摆好,崇祯帝笑容满满的说道:“爱卿呐,朕却倒是托了你的福了,平日用膳朕已许久不曾有如此奢侈了,快尝尝,可合你口味?” 曹变蛟赶忙拿起筷子,看着面前小几上的菜,心里狠狠地叹了口气。 崇祯帝的大几上摆着九道菜,自己的小几上则摆着六道菜,每道菜确实都非常精致而且飘香四溢,可是盘大菜少,曹变蛟一路走来,各府各县的官员宴请自己的规格比这个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两相对比之下,以崇祯帝这一国之君的地位来说,可以说是无比的寒酸。而且听崇祯帝的意思,他还是托了自己的福,平日只怕用膳会更为节俭!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精明”,曹变蛟差点儿没有把持住的直接哭出来! “爱卿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还是这菜不合口味?”崇祯帝发现曹变蛟举着筷子不动,神色也有异,顿时问道。 “臣……”曹变蛟顺了口气,微带哽咽的说道:“臣心疼圣上!臣不曾想圣上富有四海,贵为一国之君,竟如此节俭,圣上,龙体要紧呐!” 崇祯帝微微一愣,看到曹变蛟这六尺大汉,尸身血海里爬出来的人,竟有些虎目含泪,顿时心下大为感动,和声说道:“爱卿不必如此,朕身体康健的很,平日用膳,一粥一饭已然足矣啦,倒是爱卿,乃是朕大明的第一骁将,岂可作此小儿女模样,平白的丢了志气?” “今日朕实在是高兴的很,来,承恩,取酒来,朕要和曹爱卿好好喝几杯。”崇祯帝又扭头吩咐道。 王承恩麻利的将酒壶拿来,给二人各自斟满,崇祯帝举着酒杯,忽然幽幽的说道:“朕即位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可是大明江山依旧日渐倾颓,直到遇到了爱卿,朕才觉得心神振奋。” “圣上言重了!”曹变蛟赶忙说道。 “非也……”崇祯帝缓缓起身,端着酒杯来到曹变蛟跟前,曹变蛟也慌忙站起。 “爱卿,朕与爱卿年纪相仿,你我近年天子近年臣,就这般一起携手走下去,你说可好?” 曹变蛟闻言,举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抖,崇祯帝眼中的真诚和期许之色让他不由得心怀激荡:“圣上如此爱重,臣惶恐,臣必竭尽股肱之力,效犬马之劳,继之以死!” “哎~”崇祯帝闻言顿时作色道:“爱卿不可言死,朕可还要爱卿陪着朕看着大明江山永固呢!来,你我君臣满饮此杯!” “圣上请!” 一对年纪相仿的君臣,心怀激荡间满饮了杯中之酒。 “爱卿快坐。”崇祯帝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招呼曹变蛟坐下,二人各自落座后,崇祯帝问道:“爱卿呐,你戎马倥偬多年,南征北讨,可以说是久历四方,朕虽然每日批阅奏折,可那些奏折皆是各级官员粉饰后的东西,朕想知道知道如今我大明的实情。” 来了! 曹变蛟知道崇祯帝这样想有大作为的皇帝一般不会无故落子,就连这次让自己随他用膳,只怕也有用意,就是想听听自己这个外镇武将对于时局的看法,而自己等的也就是这一刻! 第六十六章 崇祯问计 曹变蛟等的是这一刻不假,正在腹中酝酿语句,而屏风后的周玉凤,朱媺娖母女等的可不是这个,尤其是朱媺娖,听到自家父皇和曹变蛟聊了没几句又跑到家国大事上了,顿时小脸儿垮了下来:“母后,父皇他……” 周玉凤温柔的摸了摸朱媺娖柔顺的长发:“娖儿莫急,你是你父皇最宝贝的孩子,他不会忘记的,而且是你的也跑不掉,只是你也要理解父皇,他一肩担着的是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呀。” 朱媺娖冰雪聪明,闻言顿时耐下心来。 而那一边,曹变蛟也组织好了语句,脸色变得郑重无比,凝声道:“请圣上恕臣大不敬之罪,大明已来到最后关头,若不尽快谋求措施,只怕……不出五年,燕京易手,不出十年,大明……亡国!” 话音落下,乾清宫后殿里寂静的好似死地一般,站在一旁侍候的王承恩双眼虚眯,屏风后的周玉凤,朱媺娖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只有崇祯帝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他知道,曹变蛟绝不是像那种口无遮拦的书生那样危言耸听,而应该是有依据,有原因的,故而没有色变,只是平静的说道:“朕恕爱卿无罪,继续说。” “臣绝非危言耸听,而且在臣看来,我大明东北方向来自满清的威胁与内部流窜各地的流贼威胁,远没有我们大明本身造成的危害大,臣先敢问圣上,我大明全境土地,月有多少亩?” 那要是曹变蛟问的是其它皇帝,其它皇帝只怕还要把户部尚书给叫来,可是崇祯帝不同,他是个勤勉到可怕的皇帝,大明的山川河流都藏在他的心里。 崇祯帝略一回忆便开口道:“具体丈量所得之数,朕无法知晓,但至多不过八万万亩,爱卿何意?” “若是其中有近四万万亩不必纳粮缴税呢?” “爱卿胡言了,怎么……”崇祯帝刚刚失笑,想摆动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双眼开始微微眯起:“你说的可是宗室与我大明中的士子儒生所拥有的田产?会有这么多?朕怎么不曾见过户部上折奏报?”崇祯帝问完就知道自己白问,户部官员不是士子? “只怕只多不少。”曹变蛟苦笑道:“自洪武帝立国,宗室较少,尚不见得有什么问题,可是二百余年来,宗室开枝散叶,爵位不断,占地更多,而且大明天下有多少士子儒生,百万上下绝非虚言,他们就已经占去了天下半数土地,且不必缴税。” “朕明白了……”崇祯帝何等聪颖,一点就透:“过去历朝历代少有兵戈,此弊端尚不明显,而近十年来,各地烽烟不断之下,弊端已日渐暴露,朕为了抵抗外侮,内剿叛乱只能不断加赋,而这些赋只能落到寻常百姓头上!” 崇祯帝越想脸色越黑:“百姓将土地贱卖给宗室或士子儒生,成为佃户,尚有饭吃,而宗室与士林儒生不必缴税,如此恶性循环之下,朕只能继续加赋!周而复始,越发恶化!朕还一直纳闷,国内如闯贼等贼寇为何越剿越多,原因就在这里,那些都是吃不上饭,干脆造反的百姓!” 崇祯帝豁然起身,负手来回踱步。 曹变蛟则说道:“圣上,若想除此弊端,唯有一个办法。” 崇祯帝停下脚步,扭头与曹变蛟四目相对,二人同时脱口而出:“一条鞭法!” “对,就是一条鞭法!”曹变蛟用力的点了点头:“清丈土地,赋税与徭役合二为一,不仅大大简化了缴税之流程,避免苛捐杂税,也能规避掉有人私匿田产之举,可谓一举多得,到时大明每年的国库收入只怕能翻好几番,而且不是重税,那时,国库充盈,将士装备精良,区区流贼,满清何足道哉,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 “打铁还需自身硬?爱卿这话倒是说的透彻,只是……”崇祯帝叹了口气:“谈何容易啊,若重新实施一条鞭法,只怕满殿群臣立时就会反对,最终也只能无疾而终。” “臣有个想法。”曹变蛟淡笑着开口道。 “哦?”崇祯帝眼前一亮:“朕就知道爱卿不会无的放矢,快快道来!” “在京畿重地,宗室与士林儒生最多的地方,反扑必然最为强烈,圣上大可以委托一精明强干,公忠体国之人将其外放,予其高官,大权,督其他各省之务,乱世当用重典,着此人以雷霆手段,铁腕之策,将各省反对之声尽数压制,强推一条鞭法!” 曹变蛟在这里其实是借用了自己在近代最崇拜的那位伟人的策略,最最经典的农村包围城市,这种方式潜移默化且遍地开花,乃是无比精妙的策略! “好计啊!”崇祯帝双掌猛地一交击,扭头定定的看着曹变蛟。 “圣上,您不会是想让臣去做这件事吧?”曹变蛟有些无语。 “哦?莫非爱卿没有这个胆量?爱卿可是敢当殿殴打御史啊。”崇祯帝有些促狭的看着曹变蛟。 曹变蛟却认真的摇了摇头:“圣上,臣只怕还真的担不得如此重任,说实在的,臣虽然得蒙圣上垂青,如今已是二品大员,可是说到底,臣几月之前不过还是一个外镇总兵罢了,威望不足,不过臣倒是有一人举荐,而且若让此人督其他各省之务,甚至还能一并钳制日渐壮大的流贼。” “哦?朕麾下还有如此能人?爱卿快快荐来!”崇祯帝眼前一亮。 曹变蛟轻轻地说了一个名字:“孙传庭。” 先不说曹变蛟这个“精明”对于孙传庭这个被称为“孙传庭四则明灭矣”的推崇,曹变蛟本身灵魂对孙传庭的敬佩之感就非常强烈。 孙传庭是一个多谋,善断,狡黠剑走偏锋且爱民如子,公忠体国的人,曹变蛟一直想救的就是他,他此时因为被已故兵部尚书杨嗣昌的刁难,尚在狱中服刑。 曹变蛟这么做是有风险的,因为打孙传庭入狱的,就是自己面前的崇祯帝,当年杨嗣昌以孙传庭托病故意不拜见崇祯帝为由设计构陷,年轻的崇祯帝信以为真,勃然大怒,将其下狱,如今已经两年多了,自己这么一提出来,不是有些打崇祯帝脸的意思? 而且自己提出救孙传庭,会不会引起崇祯帝的猜忌?毕竟自己和孙传庭曾经并肩作战过,而且都是外镇武将出身。 果然,崇祯帝脸色有了些变化,不过不是曹变蛟意料之中的怒或者是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反而是有些…… 尴尬? “当年,朕要孙传庭总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他上书觐见后朕准了,后又托病不见,朕责其托大……”崇祯帝搓了搓手:“后来查明,乃是杨嗣昌不满孙传庭,颠倒了是非,不过杨嗣昌已死,朕也无从惩罚,孙传庭他……会不会怪朕?” 曹变蛟看到崇祯帝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看来救孙传庭的风险也没多大,自己担心过头了。 “圣上多虑了,臣曾经追随叔父与孙传庭并肩作战,其人心胸豁达开朗,很能容事,且对圣上忠心耿耿。” “嗯,这倒是……”崇祯帝点了点头:“孙传庭入狱后,还曾写过数封陈情奏表,言辞恳切,可惜朕当时年轻啊……” “圣上,臣有一不情之请。”曹变蛟忽然站起来,对崇祯帝躬身抱拳:“请圣上为天下计,为社稷计,屈身前往天牢,亲放孙传庭,孙传庭本就忠心报国,若圣上愿意屈尊纡贵,孙传庭必然感恩戴德,君臣嫌隙尽去,方可保我大明河山!” 崇祯帝闻言,有些面有难色,沉默不语,他虽然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让他以一国之尊的身份屈身前往天牢放出被自己打进去的臣子,总是觉得心里别扭。 第六十七章 小长虫?! 眼瞧着崇祯帝负手不语,眉头微微蹙起,曹变蛟知道崇祯帝已经意动,只是有些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于是继续劝道: “圣上,孙传庭在中原实有威名,且为进士出身,更曾为顺天府府丞,深有资历,而且孙传庭用兵更是有其独到之处,臣随叔父曾与其并肩作战,甚为佩服,圣上请试想,辽东前线有洪督师坐镇把守,抵抗满清,内部则为孙传庭督各省之务,剿灭流贼,二人一南一北,一内一外,可谓珠联璧合!” 说实话,曹变蛟这番话里呈现的景象,让崇祯帝彻底心动了,洪承畴虽然机变不足,可是极为善守,经验丰富,督辽东战事绝无问题,而若用孙传庭于内,则既能着手在各省强推“一条鞭法”的同时,他的军事才能也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施展,遏制日渐壮大的闯贼,实在是一举多得! 崇祯帝的脑子在飞速旋转,他修改了一下曹变蛟所说的孙传庭与洪承畴的一南一北,直接加上了曹变蛟。 在崇祯帝的想法里,洪承畴督松山前线,孙传庭督中原江南两地,曹变蛟则干脆在大同附近的大明西部遏制毗邻大明的土默特和其后科尔沁草原上的蒙古铁骑! 洪承畴,孙传庭再加上曹变蛟,崇祯帝立刻就觉得自己手里握上了一把锋利无比的三尖刀! 这把三尖刀,崇祯帝相信,锋刃所向必将无往不破! 区区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崇祯帝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到就做:“承恩呐,摆驾天牢!” 王承恩咧了咧嘴,有些为难,这哪有天子去天牢还摆驾的?如此大张旗鼓,生怕满京师的人不知道啊? 万岁爷啊,您这不要面子就不要的彻底,老奴可不答应! 崇祯帝现在立时三刻就想把孙传庭从天牢里弄出来,然后和曹变蛟一起,三人直接聊一个通宵,可是看到王承恩跟个驴桩一样一动不动,顿时有些着恼:“嗯?!你怎么还不动?” 王承恩扁了扁嘴,对着曹变蛟投去了一个求助的眼神,曹变蛟暗笑一声后说道: “圣上不愧是明君,知错则改,不过此事还是不宜大张旗鼓,惹人非议,您亲去天牢对孙传庭已是莫大恩遇了,还是悄无声息一点的好,待到明日,您下一封对孙传庭的赦罪诏书也便是了,至于其他任用,待见过孙传庭后再决定不迟。” “嗯……是朕欠考虑了。”崇祯帝点了点头:“曹爱卿,可愿随朕去天牢走一趟?” 曹变蛟欣然点头,随即崇祯帝与曹变蛟并王承恩稍微乔装了一下,带着几个小太监就直接出了宫,也没带侍卫,照着崇祯帝的话说,有曹爱卿在,天下大可去得…… 乾清宫后殿里一时间人去殿空,屏风后面,朱媺娖的小嘴撅的都快能挂上油瓶儿了:“母后,你瞧父皇,压根……压根都没提女儿的亲事……”说到后面自己倒是小脸一红。 周玉凤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娖儿啊,你父皇和这曹变蛟都是做大事的,我们做女人的,就要在后面默默地支持他们,母后向你保证,一定让曹变蛟娶你为妻。” “母后最疼娖儿了!” ————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大街上空无一人,天牢重地更是如此,此地终日阴气森森,寻常白日都不曾有人路过,更不用说这深更半夜的了。 天牢大门门前,站着四个手持利刃的看守,深夜时分也是有些困意上涌,不过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起,顿时惊醒,纷纷下意识的捏紧兵器看了过去。 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大约有七八个人骑马而来,只见马上几人纷纷身穿披风,头戴兜帽,鬼鬼祟祟的,其中一个守卫顿时上前要盘问,队伍中一人立刻翻身下马,对着那守卫就是一抬手。 那守卫一愣,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只见那人手中是一块镂刻云纹,鎏金镶玉的腰牌,上面写着司礼监秉笔太监。 “不知是王公公,多有冒犯!”那天牢守卫慌忙抱拳,其余三人也是吃了一惊,赶忙行礼。 “咱家到此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尔等不可多嘴多舌,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王承恩淡淡的挥了挥手,那几个守卫慌忙开了门,隐藏在兜帽下的崇祯帝和曹变蛟等人随即下马,直接进了天牢。 在一个守卫的引领下,一路向深处而去,越往里,环境越是有些恶劣,气味难闻无比,兜帽下崇祯帝眼中愧疚之色一闪而逝…… “王公公,再往前就是那寒字号重犯的所在了。” “你先下去吧。”王承恩微一挥手,那守卫赶忙离开。 而曹变蛟看了看崇祯帝:“臣先去看看?” “嗯,爱卿与孙传庭相熟,先去看看为好。”崇祯帝点了点头,主要也是让曹变蛟打个头阵,自己在旁边听听这孙传庭言语间是否有不满之意。 曹变蛟随即又往前走了几步,这里是个拐角,只有一间牢房,气味倒是并不难闻,但是幽暗的厉害,铁牢内只有一扇小窗,曹变蛟纵然目力通神,也只能接着微微的月光看到角落里一个人影靠在墙上,似乎在熟睡。 “哐哐哐……”曹变蛟轻轻敲了敲粗如拇指的铁栏,只见那角落里的人影一动,下一刻倒是吓了曹变蛟一跳,那人睁开了眼睛,那双眼却亮的吓人,在黑暗中好像两个小灯泡一样! 那人看了两眼曹变蛟,不满的哼了一声:“你是新来的牢卒?又不是放饭的时候,休要聒噪老夫清梦!” 曹变蛟暗笑一声,这声音和语调耳熟无比,与曹变蛟本身记忆里那个性格倨傲而豪爽的山西大汉一下子就对到了一起,正是孙传庭无疑,看来两年多的牢狱,并没有打磨了他的性子。 “叔父,你不识得我了?” “叔父?老夫无兄无弟,你是哪冒……”孙传庭哼笑一声,反应过来,亮的吓人的双眼看向曹变蛟,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失声叫道: “小长虫?!” 你…… 曹变蛟闻言,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当年孙传庭给自己起的外号,因为自己名字里带了个“蛟”字儿…… “正是小侄……”曹变蛟无奈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孙传庭就跟疯了一样跑过来,双手抓着铁栏,这孙传庭身量也是颇高,与曹变蛟这一米九多的大汉比起来也只矮了小半个头,破烂的囚衣下隐约能看到雄健的肌肉忿起,只是此刻胡子拉碴,披头散发好似怒狮一样,看不清脸,但是在曹变蛟印象里,孙传庭是个国字脸美须髯的美男子。 “小长虫!哈哈!真的是你呀!你怎么在这里?老夫在这里都快闷死了,什么都不晓得!老夫要是有朝一日出去了,定要找杨嗣昌那脑满肠肥,嫉贤妒能的老杂碎好好算算账!他娘的当年竟敢陷害老夫!” 崇祯帝身体靠在拐角处,嘴角微微一抽,孙传庭这老家伙被自己关了两年多,还这么龙精虎猛,性如烈火的,看来没什么问题,就是这怨气还是有些大啊…… 曹变蛟赶忙在嘴边竖起手指:“嘘!” “嘘?!嘘什么嘘,这偌大的天牢鬼出不去,妖进不来的,怕什么!小长虫,你快跟叔父说说外面现在怎么样了!闯贼还在祸害吗?辽东怎么样?那帮鞑子打过来没有?圣上身体可康健?老夫连着写了好几道陈情奏表,都是石沉大海,你来的正好,若是有暇,替老夫走动走动,也好能上达天听,老夫做梦都想再为大明披坚执锐呢!” 孙传庭的嘴跟连珠炮一样不带停的,好像是憋坏了,说到最后看到曹变蛟不吭声,孙传庭挠了挠头:“他奶奶的,走动也需要银子,老夫想起来文诏死的时候没留下什么产业,你小子也是个穷光蛋!” 第六十八章 好一个来日方长 “哎?!你小子哑巴了?老夫问你话呢,你倒是吭气儿啊!”孙传庭有些纳闷儿看着曹变蛟。 曹变蛟微笑着摇了摇头:“叔父你还是老样子,如此跳脱,小侄先告诉您,闯贼依旧在祸害大明,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辽东的鞑子们打来了,在松山和我大明的九边精锐会战,由洪督师坐镇指挥。” “承畴?使得使得!”孙传庭顿时大点其头:“圣上有识人之明呐,承畴虽然用兵过于求稳,不过正好用来抵抗鞑子的铁骑,再合适不过了,还有什么?战况如何?” 曹变蛟摇了摇头说道:“战况并不好,有几个总兵临战前畏敌逃跑,我九边精锐死伤惨重!” “啊?!”孙传庭顿时大惊失色:“松山破了?那紧接着鞑子铁骑就能长驱直入了!来人!来人!放老夫出去,老夫要见圣上!不让老夫带兵,做个小卒子也能杀他十个八个的鞑子啊!”说着话还不停地拍着铁栏,动静大的吓人。 “叔父休急。”曹变蛟含笑说道:“不过当世小侄也在松山前线,战局崩坏之前便领着三千家将,反其道而行之,深入辽东腹地,一把火烧了盛京,还生擒了贼酋皇太极,现在辽东那边估计要乱上好一阵子了。” 孙传庭眨巴眨巴眼后大喝一声:“好小子好小子!有文诏的意思了!你亲叔叔就是个疯子,你比他还疯!哈哈哈!有两下子有两下子,小长虫长大了,再不是原来那个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傻小子咯!” 孙传庭笑了一阵后又问道:“那圣上呢?圣上怎么样?” 曹变蛟微微后退了一步,笑道:“叔父您自己看吧。” “我自己看?我看哪啊我,我……”孙传庭一愣,嘴里嘟囔道一半儿,旁边就闪过来好几道人影,站在最前面的人虽然面庞遮在兜帽下,可是孙传庭就是觉得熟悉无比,紧接着就瞪大了双眼,试探的喊道: “圣上?” “孙爱卿,你受苦了,朕对不住你!”崇祯帝一把掀起兜帽,眼眶微微泛红,刚才孙传庭的话他都听到了,如此一个忠君爱国的悍将被自己幽禁了两年多,骤然看到熟悉的子侄还询问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体如何,还有比这更让崇祯感动的吗? “圣上,真的是您!罪员孙传庭叩见圣上!”孙传庭连忙下拜恭恭敬敬的三叩九拜后,随即脸色大变:“圣上,这天牢肮脏龌龊,您乃是天下共主,不可久留,罪员恳请您快快离去,快快离去!” 孙传庭的这句话差点儿让崇祯帝没忍住眼泪,动容的说道: “孙爱卿呐,莫要再说啦,朕当年听信杨嗣昌谗言将你下狱,是朕的不是,天幸有曹爱卿在朕面前一力举荐你,还再三担保,朕才到此,方知晓你孙爱卿忠心报国之心!”崇祯帝扭头喝道:“来人!与朕打开牢门!” 王承恩人精似的,一早就从牢卒手里拿了钥匙,赶忙打开牢门,看着狼狈走出来的孙传庭,崇祯帝正色说道:“孙爱卿,朕今日问你,你可还愿为朕,为大明披坚执锐,披肝沥胆否?” 孙传庭慨然道:“圣上但有所命,传庭无有不从!” “好!”崇祯帝哈哈大笑,毫不避嫌的一手一边,抓住曹变蛟和孙传庭的臂膊:“走!随朕回宫,今日朕要和两位爱卿好好聊上一通宵!” 众人随即便出了天牢,一路折返回了紫禁城,依旧是乾清宫后殿,崇祯帝居中,曹变蛟居左而剩余一个摆着酒菜的小几则是留给孙传庭的,他刚刚出狱,此刻正在皇宫内侍的服侍下洗漱打理。 很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洗漱打理过后的孙传庭已然模样大变,周正的国字脸刚毅异常,颌下五缕长髯颇有几分汉末亭侯风采,最特别的就是他的眼睛,依旧明亮的刺眼,入了殿,对着崇祯帝下拜道: “罪员孙传庭,叩见圣上!” “嗳~!”崇祯帝连忙摆了摆手:“孙爱卿不可再称自己为罪员了,快快平身入席,你我君臣三人边吃边谈。” “谢圣上!”孙传庭赶忙起身入座。 “孙爱卿,朕属意你重新提领三边总督(延绥,陕西,甘肃)并督河南军务。”崇祯帝开口说道。 孙传庭一愣,一上来自己就官复原职而且还多督了一省的军务? 刚才崇祯帝以一国之君的身份亲临天牢,就让他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圣上的用意莫非是……”孙传庭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让罪……臣提领四镇军务,操练士卒,加强武备遏制闯贼的同时,重新复推一条鞭法?” 这倒是让崇祯帝和曹变蛟二人愣住了,二人的谈话天知地知彼此知,孙传庭又是怎么知晓的? 孙传庭淡笑一声:“圣上切勿多虑,臣在牢中寂寞倒也清闲,日日在为圣上思量大明前途,思来想去唯有万历年间之一条鞭法可切实救国,而且刚才小长,呃……变蛟说闯贼依旧在为祸中原,故而有此一猜。” 崇祯帝快意一笑:“不怪曹爱卿如此力荐,孙爱卿果然是天赐国柱,确实如此,方才朕也是听了曹爱卿一番谏言后,有此想法,……” 崇祯帝随即将刚才与曹变蛟的谈话重点基本复述了一遍,孙传庭听得是双眼异彩连连,看着曹变蛟的眼神也是焕然一新,看来这么多年,当年那个只知道决死先登,冲锋陷阵的少年将军已经深明韬略了。 我大明又多了一道擎天之柱! 说到最后,崇祯帝的语调有些低沉:“孙爱卿,虽然河南这四镇之地因为流贼蜂起而宗室,士林儒生并不多,可是阻力依旧重重,朕与你钦差之名,尚方剑之威,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呐……” 孙传庭哈哈一笑,对着崇祯帝拱手:“圣上不必忧心,只要圣上信任臣,区区骂名暗箭又算得了什么?” “好!”崇祯帝高兴地一拍面前大几:“朕今日实在是太高兴了,来来来,两位爱卿,咱们接着饮!” 崇祯帝刚刚举起杯子,身后的王承恩就一脸哀求的说道:“圣上,夜了,您也一向不胜酒力,早些歇息吧,再有一个多时辰,又该上早朝了。” “什么叫朕一向不胜酒力?朕的酒量好的很!你这老家伙,专扫朕的兴致!”崇祯帝扭头睨了一眼王承恩。 “王公公所言确实有理……”曹变蛟看了一眼殿外浓重如墨的夜色:“圣上,还是早些歇息吧,圣上兴致高也不急在这一时,您与臣等来日方长啊。” “好,好一个来日方长。”崇祯帝呵呵一笑:“既如此,朕便不留你们了,两位爱卿便先各自回去,早朝之时,朕会立刻赦免孙爱卿并颁赐官诏书,另外,午朝后,两位爱卿入宫来,朕要大宴群臣。” 曹变蛟与孙传庭严格意义上均为外镇武将,按律不必上朝。 曹变蛟与孙传庭闻言同时站起:“臣等告退。” 待到曹变蛟二人离开后,崇祯帝稍坐了片刻,便起身准备休息,结果刚刚站起来就猛地一拍额头:“坏了坏了,光想着军国大事,都忘了提亲这回事了娖儿提亲的事情了,这丫头只怕又要闹脾气咯……” 王承恩闻言笑眯眯的,侍奉着崇祯帝更衣就寝,崇祯帝扭头一瞧,奇怪的问道:“你这老家伙,又笑什么?” “奴婢是心里高兴啊,圣上啊,您没发现,自从见了曹少保以后,您这脸上的笑模样就没断过,这人的精气神儿也足了好多啊,不像原来总是终日绷着脸,身上有些暮气沉沉的。” 崇祯帝也有些奇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是啊,朕也不知是怎么了,兴许是大明出了曹爱卿这等俊杰,朕高兴吧,朕总觉得看到曹爱卿就觉得亲近……” 第六十九章 系统列表的变化 却说曹变蛟和孙传庭出了宫,孙传庭骑在马上上下打量着曹变蛟胯下的雪压城,满眼的艳羡之意:“真是一匹神驹啊,定是圣上赏赐的,若是用文诏送给你的那匹火龙驹一配,生下的后代还不化了龙了?” 一提到火龙驹,曹变蛟苦笑一声:“叔父休要再提那火龙驹了,侄儿被皇太极的六千鞑子骑兵堵在盛京时,为了做疑兵之计,火龙驹已经走失了,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走失了?可惜可惜……”孙传庭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又反应过来:“小长……” “我说叔父!”曹变蛟无语的看着孙传庭:“您能不能别老叫侄儿的外号了?侄儿现在好歹也是征西前将军,太子少保,堂堂的正二品大员了,您这满天下的吆喝,侄儿在手下面前,哪里还有威严了?” “得得得,不叫了不叫了,孩子大咯,叔父嬉笑不得咯~”孙传庭砸吧砸吧嘴:“跟叔父说说你是怎么奇袭的盛京,又是怎么得手的?还有如何生擒的皇太极?这听起来就够惊心动魄的。” “确实很惊心动魄……”曹变蛟眼中追忆之色一闪而逝,当先打马便走:“叔父,你在京师也没有住处,便随着侄儿去城外的营盘暂歇吧,侄儿给你好好讲讲,那边还有您很多熟人呢。” “熟人?安民,安军,安义那三个小子还活着呢?”孙传庭闻言,高兴地打马跟了上去。 在曹变蛟的讲述声中,一老一少在寂静的街上缓缓并配而去…… 明朝素来有夜紧,不过巡守士兵无人不识曹变蛟,而且王承恩还在他临走前特意给了一道腰牌,可以让他夜晚自由出入城关,故而没有什么误会。 过不多时,曹变蛟那驻扎着近三千家将和两千锦衣卫的营盘已遥遥在望。 孙传庭则骑在马上信马由缰,双眼有些放空,这一路走下来听着曹变蛟的讲述,真是听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尤其是那其中的惊险之处,让他薅掉了好几根长髯…… “你小子真是好命,竟能在辽东遇到文成公后人,刘随云?变蛟,你一定要给为叔引荐一下,此子不得了啊!”孙传庭由衷的说道。 “小事一桩,叔父,入营吧,先歇息一下,待睡醒后,侄儿为您引荐。” 曹变蛟与孙传庭入营没有惊动太多人,让家将给孙传庭安排好了营帐后,曹变蛟蹑手蹑脚的钻回了自己的营帐。 低笑一声,悄咪咪的直接摸上了榻,大手游走间,已抚上了陈圆圆凝脂般的肌肤。 陈圆圆醒来,闻到身后令人熟悉而安心的男子气息,扭身就抱住了曹变蛟,呓语般问道:“将军,你回来啦?一去这么久,让奴家好等……”随即缓缓睁开双眸,温柔的问道:“将军饿不饿?奴家给你准备些宵夜。”说着就要爬起来,结果被曹变蛟一把箍住。 “不必宵夜,吃你就好……” “呀!” 营帐里,黑暗中,一时春声阵阵,暖意盎然…… ————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孙传庭醒来,微微有些恍惚,昨日自己还在牢中,今日却已经身处营帐,而且很快就要官复原职,再为大明效力了,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用不完的力气,随意的洗漱了一番,施施然的走出了营帐。 “嘿?熟人!”孙传庭抬眼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明军千总服的大汉,睡眼惺忪的从营帐里出来,向角落而去,还一边解着裤腰带,顿时坏笑一声,蹑手蹑脚的跟了上去。 那大汉走到角落,对着一片杂草痛快的放着水,孙传庭猛地冲过去,站在他身后一脚踹了上去。 “哎呦卧槽!”那大汉猝不及防,大头朝下一头攮进了尿泥里…… “呸呸呸!喝呸!谁!谁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他娘的不……”曹安军骂骂咧咧的擦着脸,骂到一半儿看到在自己身后负手而立,一脸标志性坏笑的孙传庭顿时哑了火。 当年曹变蛟追随曹文诏和孙传庭并肩作战时,曹安军等人才不过十六七岁,孙传庭这厮又性情古怪,专好作弄人,曹安军等人都被他弄出了心理阴影了。 “孙……孙将军,您老怎么在这儿?”曹安军顶着一头的尿泥儿,讪讪的站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你小子还活着,身子也壮了不少……”孙传庭目光下移,促狭说道:“家伙事儿也大了不少,怎么,觉得自己大四处显摆?” 曹安军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慌忙提上裤腰带,站在原地不敢吭声,孙传庭大感无趣:“没劲没劲,还和过去一样是个闷葫芦。”说完就背着手走了,恨得曹安军在后面咬牙切齿的。 半个时辰后,整个儿大营已经彻底活了过来,近三千家将在各自百总的带领下开始了每日例行的晨练,而曹变蛟的大帐里,众人已是济济一堂。 “小子,好本事,竟能娶到圆圆这样的贤妻,为叔都羡慕你。”孙传庭坐在曹变蛟身边低声说道,刚才曹变蛟已引荐了陈圆圆,陈圆圆二话不说以父礼拜他,让孙传庭十分受用。 “那是……”曹变蛟哼笑一声,随即正了正神色,朗声说道:“诸位,容本将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本将叔父孙传庭,其大名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 此言一出,站在下面的曹安民,曹安义,曹安军同时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儿,而定远侯邓文明和灵璧侯汤国祚则赶忙上前各自见礼:“见过孙将军!” 对于孙传庭的大名,他们可以说是早已如雷贯耳。 “两位小侯爷一路护送变蛟入京,实在是辛苦了。”孙传庭客气的回了一礼,目光却已越过两人,落在了施施然站在后方的刘随云身上。 这可比诚意伯刘孔昭那个纨绔子弟强多了!这刘随云才有文成公后代的意思! “晚生刘随云见过孙将军。”刘随云近前盈盈作揖,复而起身笑道:“昨夜入宫前,随云与曹将军夜谈,便看出曹将军恐怕有一风险之事要做,想不到竟是救出了孙将军,于我大明军民实在是一件可称贺之事。” “先生国誉了,老夫已从变蛟口中得知了先生的本领,实在是神鬼莫测,尤其是盛京城下的连环计,实在是精妙无比……” 孙传庭明显对刘随云十分感兴趣,不停地说着话,刘随云也时时回复,二人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将心中所学互相印证了起来,其余众人一开始听得有些无聊,可是越听越有意思,二人所聊从大明的川河湖海,民生水利,乃至天时兵法不一而足! 而曹变蛟也乐得如此,孙传庭腹中甲兵,胸中韬略何其深也,正可谓老而弥辣,刘随云与他两相印证之下,定然大有助益。 曹变蛟则坐在椅子上,心神沉入了一直没怎么看过的系统列表中。 姓名:曹变蛟 军职:征西前将军(配印) 官职:太子少保 爵位:宣力武臣冠军侯 讨夷值:106205 叛国值:0 名望:上达天听,下至黎庶 现统辖部队:贴身家将2897(斗志炽热,昂扬不灭),骑兵2000(惫懒散漫,斗志低迷),步卒5000(惫懒散漫,斗志低迷) 曹变蛟发现这个统计列表发生了几个变化,最直观的就是官职和爵位的出现,讨夷值生擒皇太极和济尔哈朗,斩满珠习礼和遏必隆,外加杂七杂八的朝鲜步卒,有十五万多,不过为了救刘随云花了五万,兑换了破厄丹丸。 只怕再过两天,待到皇太极和济尔哈朗在午门外被重辟而死后,讨夷值只怕还能翻个番,因为按照系统所说,审判结束后,生擒敌国重要人物的讨夷值是翻倍的! 不过紧接着,曹变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就是因为这最后的现统辖部队一栏体现出来的东西。 第七十章 让孙传庭欠个人情 自己现如今已不是东协总兵官而成为了征西前将军,崇祯帝对自己算是很周到了,知道自己要回乡祭扫已故叔父,故而放归自己回大同,不过也不是白放,而是在大同替他看着大明的西北大门。 明朝的征西前将军基本等同大同镇总兵,统领九边精锐中之一边,原大同总兵死后,位置空悬,自己如今等同统领大同军务。 “不太好搞啊……”曹变蛟嘟囔了一句。 可是看着系统列表里显示的现如今的大同剩余的七千军队,不论步骑,均是“惫懒散漫,斗志低迷”,着实让曹变蛟挠了挠头,与自己那近三千家将的“斗志炽热,昂扬不灭”根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而且人数也不算多,这七千军里面只怕有相当一部分都是老弱病残,滥竽充数的,这让曹变蛟想尽快组织一支决死敢战的大军的想法更加难以实现。 “变蛟,变蛟?”曹变蛟正思忖着就听到有人喊自己,却正是孙传庭:“想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叔父,怎么了?”曹变蛟回过神来问道。 “为叔昨晚听你讲的就想见识见识来着,刚才和随云又聊到盛京那一战了,你的那三千家将人人配置精良火器,而且你还自创了一套火器大阵,不带为叔开开眼?” 曹变蛟闻言,顿时挑了挑眉毛,坐在原地动也不动,他可是知道,孙传庭这老家伙一向是多吃多占,惯会的无利不起早,在武器装备上是个正儿八经的“利己主义者”,他要是见了自己家将手里端着的崭新的鲁密铳,迅雷铳甚至是连珠铳,那能不眼红吗? 孙传庭眨巴眨巴眼,脸上作色道:“曹将军,本督乃是圣上亲命的钦差,三边并河南总督,督四镇之军务,现在本督要你部立刻展示你部火器与战阵训练之法。” 得,来了! 曹安民,曹安义和曹安军互相瞅了一眼,同时翻了个白眼儿,孙传庭这老家伙一点儿没变,动不动就倚老卖老,以势压人…… “圣上诏书还没下呢,叔父您这谱儿摆的是不是有点早了?严格来说您现在还是个罪员。”曹变蛟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他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而且正相反,其实即使孙传庭不说,他也会分给孙传庭一部分火器的。 崇祯帝说是让他督四镇军务,同时强推一条鞭法,可是真有那么简单吗? 曹变蛟知道,松山之战时,聚集的十余万兵马,是大明最后的九边精锐,现在留在各镇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亦或者老兵油子,延绥,甘肃,宁夏这陕西三镇满打满算能凑出来五六万大军,曹变蛟就谢天谢地了,而且还都是武备松弛,打不了仗的士卒。 这军务怎么督?兵是要拿粮吃饷的,可惜崇祯帝只怕是一两银子都拨不出来给孙传庭,这都要他自己想办法,你打铁就要自身硬,手里没好家伙,身后没好兵,那些宗室和士林儒生可不会那么容易让孙传庭推这一条鞭法的,孙传庭要想打开局面,就要用雷霆手腕去镇压。 不过嘛,你说看就看,说要就要,我曹变蛟不要面子的?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孙传庭哪里不知道曹变蛟怎么想的,眼瞅着唬不住他,那张周正的国字脸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下一秒就带上了讨好的笑,就跟那属狗脸的一样…… “嘿嘿,咱叔侄俩谁跟谁啊,变蛟,你这话说的就外了!太外了!为叔就是想看看而已嘛。” 曹变蛟也不想捉弄他了,孙传庭这一去,身上的担子可以说有千钧之重。 “走,侄儿带叔父开开眼去,安军,去叫弟兄们全副武装。” “是!” 曹安军领了命,立刻转身出去布置,曹变蛟则长身而起,领着帐内众人来到了营中空地上,此刻近三千家将正在飞速集结。 “果然是一支精兵!如此精锐若得三万,后勤补给不必操心的话,老夫有把握两年之内彻底剿灭国内贼军!”孙传庭看着面前个个神完气足,装备精良的家将们,喃喃自语道。 在曹变蛟的示意,几个家将走出队列来到近前,他们每个人身后背的火器都不相同。 “来,老夫看看!”孙传庭说着话就上前两步想从一个家将背后拿过火器,那家将却警觉地退后了一步,看向曹变蛟,发现曹变蛟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将背后火器甩到前面,交给了孙传庭。 “好东西!”孙传庭接过那家将手里鲁密铳,来回翻看,兴之所至还麻利的装好了火药铅丸,瞄准远处直接开了一枪。 只听“轰”的一声,远处百多步开外一盏悬挂着的灯笼被应声打了下来。 “真是一把好铳!”孙传庭登时有些爱不释手的抓着鲁密铳不撒手。 “来,叔父,你再看看这一把。”曹变蛟手里端着一把连珠铳递给了孙传庭,孙传庭接过后看了看,有些疑惑地看着铳脊问道:“这么大的药室,干嘛的?” “您搂一下火试试?”曹变蛟笑着说道。 孙传庭下意识的扣动扳机,铅弹应声而出,扭头问道:“没什么特别的啊?” “接着搂啊。” “哦!”孙传庭应了一声,下意识的又搂了一枪,铅弹射出去的同时,人就愣了,紧接着回头惊讶的看着曹变蛟:“连发?能连发几枪?哪搞来的?有多少?有没有设计图纸?!” “此为连珠铳,可连发二十八枪,哪里搞来的不能告诉你,不过侄儿手下只有五十把,图纸也有,给您老备好了。”曹变蛟笑呵呵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绢帛,递给了孙传庭,孙传庭接过一看,上面完全就是把一把连珠铳给拆开了的剖析图。 这设计图纸是曹变蛟一早就从系统里兑换的,而且不贵,只要1000点讨夷值,要知道一把连珠铳可就要1000点了,曹变蛟也慢慢定位了系统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就是应急用的。 他看出来了,系统兑换列表里的东西,但凡是成品,都贵的离谱,可是类似于设计图纸这样的玩意儿却便宜的很,这就是要自己和现实中的基础两相结合起来使用,相辅相成。 孙传庭瞅了瞅手里的设计图纸,又看了看眼前的成品,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道:“变蛟啊,你看……” “侄儿麾下家将的火器,分叔父一半。” “呃?”孙传庭顿时懵了一下,而其余人等,如曹安民等人也是一懵,只有刘随云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不白给你。”曹变蛟翻了个白眼。 “这就对了。”孙传庭顿时大点其头:“说吧,让叔父做什么?” “现在侄儿还没想好,只是让叔父欠一个人情。” 孙传庭考虑了片刻,摆了摆手:“你小子倒是会做生意,罢了罢了,一个人情就一个人情,以后但凡想到,告诉叔父,叔父定会满足你。” 孙传庭随即捧着一把连珠铳跑到一旁仔细查看去了,而曹安民等人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将军,您怎么想的,弟兄们没了这一半火器,战斗力大打折扣啊!” “就是,那就是当成废铁卖了,柴烧了,也不能便宜孙老头这家伙啊!” “不行,将军您要是不说清楚,弟兄们心里都不舒服。” “干嘛干嘛?反了你们了?”曹变蛟顿时一瞪眼:“叔父此去督四镇军务,凶险万分,若无趁手火器,如何能快速形成战力?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大明的百姓,而且,你们一个个就那么信不过本将军?” 看到自己的三个心腹都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曹变蛟顿时无语,扶了扶额低声说道:“本将告诉你们,很快,圣上就会特批给咱们一批火器,这些旧有的就送给孙叔父无妨,还能捞个大人情,何乐不为?” 第七十一章 给朝廷搞钱的办法 曹安民等人听了之后终于都点了点头,他们想的其实很简单,自家人不吃亏就完事儿了! 曹变蛟刚才所说的崇祯帝特批的一批新火器,就是找个说辞而已,他准备用讨夷值重新兑换一批火器,需要个解释的由头罢了,而且曹变蛟还准备回到家乡后,利用当地的兵工作坊,尽快制造一批新式的燧发枪,将这些相对笨重落后的火绳枪逐步替换掉。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快到正午了,曹变蛟与孙传庭二人便又结伴打马入了燕京,直奔紫禁城而去。 此刻的乾清宫大殿里,午朝已然结束,崇祯帝正端坐在龙案之后,而一众文武大臣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皇宫内侍们正在分摆食几。 那一边,兵部尚书陈新甲挪到了周延儒身旁低声问道:“周阁老,圣上早朝时突然赦免孙传庭,您有何看法?” “不外乎是昨夜随圣上用膳时,曹少保举荐的。”周延儒随意的说道,随即眼神变得幽深了起来:“不过不仅赦免孙传庭,还令其重新提领陕西三边并督河南军务,且是以钦差之名,这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孙传庭确实是一员悍将,他在中原遏制流贼,圣上让曹少保回乡祭扫文诏公,实则是让其督大同乃至山西,以抵御土默特和科尔沁的蒙古骑兵,至于洪承畴则依旧留在辽东前线,如此安排,倒是十分合适。”陈新甲思忖了片刻后说道。 周延儒淡淡的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的,圣上如今胸中丘壑已深邃无比,天意难测啊……”说着他看了一眼龙案后闭目养神的崇祯帝:“老夫一直知晓,圣上有意重推万历新政一条鞭法,孙传庭只怕已是秘密领了旨。” “什么?!”陈新甲闻言差点儿咬了舌头:“一条鞭法?!阁老,这可不成啊!” 对陈新甲乃至现在所有身处乾清宫的官员来说,应该都不成,他们人人其实都有私匿田产,每个人少了有数千亩地,多的则高达数万亩! “噤声!”周延儒狠狠地瞪了一眼陈新甲:“不成?老夫也知道不成,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圣上没有当殿提出来,就是为了不给我等开口说话的机会,而且陕西三边和河南等地是遭流贼荼毒最严重的地方,宗室和士林儒生势力最虚弱的地方,在那里强推一条鞭法,是最简单的,没办法阻止。” 陈新甲还想说点什么,而崇祯帝那边已然睁开了双眼:“诸位爱卿,入席吧。” 一众大臣都赶忙在皇宫内侍的引领下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刚刚落座,殿外便跑进来一个小太监:“启禀圣上,三边总督孙传庭,太子少保曹变蛟请求觐见。” “快宣!”崇祯帝笑着抬了抬手。 曹变蛟与孙传庭随即联袂而入,对着崇祯帝行礼后,也各自落座。 “开宴!” 崇祯帝一声令下,一众皇宫内侍从殿两侧鱼贯而入,手中端着各种珍馐美味,玉质酒壶,这次是大宴群臣,崇祯帝并没有吝啬。 “各位爱卿,不必拘束,此宴是为庆祝曹爱卿大胜而归,各位爱卿皆要能饮尽饮,朕今日要与诸位爱卿一醉方休!来,满饮此杯!”崇祯帝端着酒杯,对着曹变蛟笑了笑后,一饮而尽。 “为圣上贺!为曹少保贺!” 一杯饮下,虽然一众大臣都戒惧崇祯帝天威,不过崇祯帝兴致很高,甚至还时而步下龙案与大臣饮酒,气氛便热烈了起来。 曹变蛟正和孙传庭凑在一起喝了两杯,扭头就看到时任户部尚书的方继申,脑子里突然有了个点子,端着酒杯就走了过去:“方尚书,你我喝一杯。” 方继申一扭头看到是曹变蛟,顿时脸色一正:“曹少保请。”随即二人一饮而尽,方继申看着曹变蛟开玩笑的说道:“曹少保即将回乡并领大同军务,莫不是要来找下官要银子的吧?这可是需要圣上下旨才行的。” 曹变蛟闻言,顿时有些失笑,都听说户部尚书方继申是个钱串子,铁公鸡,看起来还真不是盖的。 “非也非也,方尚书不必紧张,在下不是找你要银子,而是给你送银子的。”曹变蛟一脸老神在在的说道。 “哦?曹少保此话何意?”虽然接触的不多,可是方继申知道曹变蛟总是能发惊人之语,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而且一提到银子,眼睛都亮了起来。 没办法,大明太穷了! “方尚书,你执掌我大明天下钱粮,与银钱打交道是最多的,在下问你,圣上下旨调派粮饷,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被劫!”方继申直接脱口而出:“这些年各地流贼四起,派出的银车即使有大批军队护送,可还是有一部分遭到劫掠,这些该死的流贼!” 看到方继申咬牙切齿的模样,曹变蛟暗笑一声说道:“在下有个办法,不仅安全,不必再运输大批现银,这法子甚至还能钱生钱。” “曹少保快快道来!” “方尚书应该知晓我大明随处可见的钱店吧?” “钱店?”方继申点了点头:“自然知晓,寻常百姓以银兑铜钱,以铜钱兑银,亦或者平日买卖时,铰下来的银屑用蜡块收集的差不多了,就到钱店融了蜡块收集银子,曹少保提这个做什么?” 其实直到现在,还有大批人因为影视剧的误导而认为明朝是用银票交易的,其实不然,大明的金融体系可以说是异常落后的,所有的交易都是使用现银。 寻常百姓每个人出门时都会随身携带一个戥子(称重贵重物品的小秤),一把凿子和一把钢剪,买东西的时候当面切割银子,可以说是麻烦无比,根本没有影视剧里那种动不动掏出一沓银票的情况。 现在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一些商人私下开设了汇兑的钱庄票号,可是都是小打小闹,根本翻腾不起来什么风浪,曹变蛟就是准备改革一下大明这种落后的金融体制。 曹变蛟说道:“寻常的小钱店自然不济事,可是若是大的呢?而且遍布全国的呢?” “遍布全国?本来就遍布全国啊,街头巷尾哪里都有。”方继申理所当然的说道:“而且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呢?” 曹变蛟眨巴眨巴眼,感觉自己说的有些抽象,组织了一下词语后说道: “方尚书,在下举个例子,若是圣上下旨,从燕京调派粮饷至太原府,只需要将银子存入燕京的一家钱店,钱店则给出一张票据,而后着人将这张票据带去,直接在太原府的钱店兑出现银,你觉得如何?” “下官好像……有点明白了!”方继申身为户部尚书,与钱粮打交道多年形成的敏锐嗅觉立刻嗅出了些许味道。 “若是真有这种遍布天下的大型钱店,实在是利国利民,如此一来,先不说不再担心银车被劫,各地商贾行商起来也会大大便利,而若是以朝廷为名开设这种钱店,则还可收取汇水,哪怕只有一点,又该是多少?” 方继申双眼发亮的沉浸在设想里,开始自言自语:“我大明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各地商贾来往频繁,一年下来来往流通的银两岂止万万之数?单单是收取汇水,那些商贾必然乐意,我大明的国库收入不几年便可重新充实起来了!” “曹少保,受下官一拜!”方继申随即郑重的对着曹变蛟躬身行礼。 “不敢不敢,方尚书折煞在下了!”曹变蛟赶忙扶起方继申。 “曹爱卿,朕很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崇祯帝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二人赶忙回身,只见崇祯帝正满脸笑容的负手站在二人身后。 二人赶忙行礼,崇祯帝随意的挥了挥手:“朕刚才听了半天了,曹爱卿这个提议确实是大妙,方爱卿此事就交由你户部去办了,先在京师及北直隶各地大府设立此钱店,由朝廷发官本,造号券,往来客商存银取券,凭券取银,收取微息,若效果拔群则立刻全国推广!” “圣上圣明!臣回头立马去办!”方继申一脸欣喜地拱了拱手。 第七十二章 变故 “钱店……钱店……不行,这个名字不好。”崇祯帝负手嘟囔了两句后看向曹变蛟:“曹爱卿,这提议是你说出来的,朕要你来取个名字。” “银券司,圣上以为如何?发行的票据则直接叫做银票。”曹变蛟不假思索的直接说道。 银券司确有其存在,而且就是在明末被当时的有识之士提出来的,可惜也许是惯性思维,亦或者就干脆是当时的大明已经焦头烂额了,根本无暇采纳,所以银券司直到大明亡国后也没有真正的出现。 “不错不错,就它了,如此一来,客商无道路被劫之患,朝廷更是有了岁收之息,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曹爱卿,你又帮了朕一个大忙!”崇祯帝大笑着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而后说道:“对了,朕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是和曹爱卿你有关的。” “和臣?”曹变蛟有些纳闷,而崇祯帝已经快步返回了龙案后。 “诸位爱卿,且静一静。” 本来气氛热烈的宴席顿时一静,满殿群臣都静静地看着崇祯帝,崇祯帝含笑说道:“朕的掌上明珠长平公主已是豆蔻年纪,也该到了为其择婿的时候了,眼下,朕十分属意曹爱卿。” 嚯! 满殿群臣的眼睛一下子都看向了曹变蛟,艳羡之色已经浓郁无比。 圣上对曹变蛟可太爱重了! 谁都知道,崇祯帝对长平公主那是宠爱有加,平日里可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吓着,精心呵护,而且长平公主朱媺娖继承了崇祯帝和皇后周玉凤的优秀基因,生的美丽无比,与曹变蛟可以说是正配! 一时间满殿群臣纷纷举杯,鼓噪了起来: “臣恭喜圣上!” “曹少保盖世英雄,长平公主天生丽质,可称是天作之合啊!” “为曹少保贺!” 只有孙传庭双眼死死地盯着曹变蛟,他知道这事情绝没那么简单,他了解自己这个侄儿,性子很倔,又重情重义,是绝不会辜负陈圆圆的。 崇祯帝听着这些话,站在龙案后笑意盈盈,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落了地,昨夜将此事忘了之后,快早朝的时候,皇后周玉凤就来找他了,埋怨他忘了提亲之事。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曹变蛟站在原地,脸上并无喜色,反而眉头微皱,紧接着就见曹变蛟忽然跪地: “臣谢圣上爱重,但是臣已有正妻,恐公主下嫁后辱没其尊,臣……请圣上收回成命!” 所有大臣都愣在当场,崇祯帝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滞,随即开口问道:“曹爱卿已有正妻?朕怎么不记得?” 曹变蛟抱拳道:“启禀圣上,家妻是臣在返京途中结识,臣与家妻两情相悦,曾发誓赠她一屋安稳,与臣两相白头。” “一屋安稳,两相白头……”崇祯帝默默地念了两句:“看来曹爱卿果然用情至深,不过无妨,朕爱重曹爱卿,便让公主做平妻亦可,只是不知爱卿妻子是哪家的公侯小姐?” 有些大臣听到这里,已经开始嫉妒起曹变蛟了,崇祯帝对他实在是好的没边儿了,天子嫁女,没有让你休妻已经不错了,居然还要让自己最宝贝的女儿给他做平妻。 要知道,有明一代,还从来都没有驸马娶平妻或者纳妾的事情,崇祯帝可以说是为了曹变蛟破了大例了。 曹变蛟也深感崇祯帝的爱重之情,可是他是真的很爱陈圆圆,咬了咬牙后说道:“臣妻子名陈圆圆,梨籍出身。” “什么?!”一众大臣闻言,纷纷震惊的失声叫道,崇祯帝的脸色也垮了下来,就算他再爱重曹变蛟,可是这关乎帝王的颜面。 若是公侯小姐,朱媺娖嫁过去做平妻倒也不算辱没帝女之名,可是梨籍是什么概念? 风尘女子! “圣上息怒!曹变蛟绝对无意冒犯天颜!”孙传庭也顾不得许多,慌忙跑到曹变蛟身边一同跪下,大声说道,说完后狠狠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曹变蛟,低声说道:“你小子就不能说话婉转点儿?脾气那么直找死吗?!” 曹变蛟闻言,只是跪在地上,抱拳对着崇祯帝拱着手沉默不语。 内阁首辅周延儒也跪倒在地:“请圣上息怒,曹少保定是无意冒犯!” 陈新甲也出班跪倒在地,罕见的,刘宗周等一干清流也跪倒在地,转眼之间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 崇祯帝心里并不是特别恼火,倒是无奈居多,自己一直以为曹变蛟未娶,可是人家已经有了夫人,而且看这个架势,二人确实是情深义重,难道自己要做恶人去棒打鸳鸯? 崇祯帝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也理不出个头绪来,挥了挥手: “都散了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一众大臣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随即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变蛟,为叔理解你,圆圆是个好女人,不过你也要顾及着圣上的颜面啊。”孙传庭就那么跪着和曹变蛟说道。 曹变蛟摇了摇头:“迟早都要知晓的,现在说了也是一样。”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为叔看圣上并没发火,想必是依旧爱重你的,你也要好好想一想,先静观其变吧。”孙传庭有些无奈的说道,二人随即离了紫禁城,回返城外行营。 ———— 紫禁城,坤宁宫 周玉凤和朱媺娖母女正坐在一起。 “娖儿,你放心吧,母后一早就去找了你父皇,他今日会当殿将你许配给曹变蛟的,你就别魂不守舍的了。”周玉凤端着茶杯微笑着看着朱媺娖。 朱媺娖确实魂不守舍,甚至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旁边还有些发黑,自从昨夜在屏风后见了曹变蛟,算是彻底的被迷住了,一整夜辗转反侧没有入睡。 “母后,儿臣来给您请安。”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来人十三四岁年纪,身穿太子常服,容貌与崇祯帝颇有几分神似,肤色白皙倒是遗传了周玉凤,双目清明,一看就是异常聪颖,正是太子朱慈烺。 “咦?娖儿妹妹也在。”朱慈烺发现朱媺娖也在,脸色有些古怪。 “烺哥哥。”朱媺娖笑着站起来对他行了个万福。 “烺儿,你怎么了?”周玉凤察觉朱慈烺神色有异,顿时问道。 朱慈烺眉头一皱,将手上一个小包袱打开,却是一本薄薄的书册,放在了桌上:“母后,娖儿妹妹,这是儿臣从宫外得来的一个戏本,你们瞅瞅。” “戏本?”周玉凤一愣,有些责怪的说道:“你不尽心修学,关注这些东西做什么,让你父皇知晓了,又要责备你荒废学业了。” 朱慈烺闻言,赶忙解释道:“哎呀,母后,这不是一般的戏本,儿臣不是听闻父皇有意将娖儿妹妹许配给曹变蛟吗?儿臣是提娖儿妹妹着急啊,曹变蛟已经娶妻了,他的妻子叫陈圆圆,梨籍出身,他和陈圆圆的事情甚至已经被写成了戏,在江南已经人尽皆知了!” “什么?!”周玉凤的远山黛眉顿时蹙在了一起,慌忙翻开戏本看了起来,朱媺娖也是小脸一白,凑过去和周玉凤一起看。 戏本很薄,故事很短,可是…… 很感人。 里面详细叙说了曹变蛟和陈圆圆的相识的过程,赋诗,写词,当众承诺以正妻之名迎娶陈圆圆,再到陈圆圆被劫,曹变蛟亲身涉险将她救回,也不知是哪个人所作,写的异常浪漫美好,让周玉凤和朱媺娖母女看到最后甚至都哭了出来。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赠你一屋安稳,与我两相白头,他说得真好,他写的也真好……”朱媺娖手捧着戏本,眼泪如断线珍珠,滴滴哒哒的打在戏本上。 第七十三章 崇祯帝的恩典 “是很好,也看得出曹变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子,可是……”朱慈烺在一旁皱眉说道:“娖儿妹妹,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啊,你是帝女,那陈圆圆不过是个风尘女子,而且我大明从未有过驸马娶平妻甚至纳妾的先例。” “是啊,娖儿,看这戏文里,曹变蛟和这陈圆圆两情相悦,情深义重,他只怕断断不会休妻娶你的。”周玉凤也一脸无奈的说道。 “他确实不会休妻。”这时,崇祯帝的声音传了进来,三人扭头看去,崇祯帝正领着王承恩走了进来,三人赶忙起身行礼。 “娖儿,父皇已经当殿将你许配给了曹变蛟,可是他婉拒了,朕甚至破例让你给他做平妻,可是他的妻子偏偏是个风尘女子出身,父皇实在是没有办法……”崇祯帝有些无奈的摸了摸朱媺娖乌黑的秀发。 “父皇,娖儿不在乎。”朱媺娖俏丽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坚定说道:“父皇,您再看看这个。” 崇祯帝接过戏本,快速翻阅了一遍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朕难道真的要棒打鸳鸯?” 朱媺娖却摇了摇头:“不,娖儿依旧愿意嫁给他,与陈圆圆做平妻也好,父皇,他当殿拒绝婚事,便是不想背叛自己的结发妻子,这是有情有义,若是他曹变蛟真的为了荣华富贵而休妻,娖儿反而不会嫁给他。” “也罢……”崇祯帝爱怜的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娖儿你说的也有道理,曹变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子,你只要愿意就好,朕也相信曹变蛟的人品性情,断断不会辜负了你这一片痴情。” 崇祯帝扭头看向王承恩:“承恩呐,下旨,晚上召曹变蛟来坤宁宫参加朕的家宴,另外,朕要再赐曹变蛟一道恩典,封他的妻子陈圆圆为二品诰命夫人,立刻去办。” “奴婢遵旨。”王承恩领了旨立刻下去了。 ———— 营帐里,孙传庭,曹变蛟和陈圆圆坐在一起,孙传庭将今日的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后,看着陈圆圆有些无奈的说道: “圆圆,你要想清楚,变蛟如今深受圣上信任,成为驸马后更是……” “孙老头,你再胡咧咧我把你牙打断!”曹变蛟瞪着孙传庭喝道。 “叔父您不用说了……”一旁的陈圆圆脸上已是泪痕满满,温柔的看着曹变蛟,缓缓站起,又轻轻地跪下,声音带着凄婉的吟道:“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年年常相见……” 每一愿许下,陈圆圆便对着曹变蛟盈盈一拜,带着无比的决绝和凄楚,为了曹变蛟,她死都不怕,更何况是被休呢? 孙传庭在一旁看着如此场景,也是耸然动容,沉默不语。 曹变蛟则看着陈圆圆的娇颜,感觉心都快碎了,赶忙将她扶了起来,紧紧地搂在怀里:“结发夫妻,为夫不想遭天诛地灭!圆圆你不要胡思乱想,为夫绝不会违背当初的誓言!” “将军……”陈圆圆也用力的抱住曹变蛟雄健的身躯,将头深深地埋在曹变蛟的胸膛里,深深地嗅着他的气息,好似下一秒,曹变蛟就会离她而去,而她也知道,皇命难违…… “好一首《长命女·春日宴》,圆圆姑娘,咱家佩服你。”忽然,身穿蟒服的王承恩挑帘而入,看着陈圆圆说道:“果然是天仙化人,又是如此深情厚谊,也难怪曹少保竟敢当殿婉拒圣上嫁女。” “王公公,您怎么来了?难道圣上真要棒打鸳鸯?”曹变蛟皱着眉问道,孙传庭和陈圆圆也是看着王承恩。 “哎呦,我的曹少保啊,您可是误会圣上了!”王承恩一脸无奈的说道:“圣上爱你重你,才将自己最爱的女儿嫁给你,知道你有了妻子还破天荒的准备让公主做平妻,已是天大的恩宠,而且您也不必担心……” 王承恩说到这里,笑眯眯的说道:“长平公主其实早已倾心于您了,今日太子又将少保和尊夫人的事迹编写的戏本给找来,圣上,皇后娘娘和公主都看了,公主更是深受感动,自己就点了头,圣上也准了,这不,让咱家来传话,晚上坤宁宫摆家宴,着您前去呢!” 呼…… 曹变蛟三人顿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而曹变蛟更是心里暖的很,崇祯帝对自己真的太宽宥了。 “还有喜事儿呢!”王承恩笑呵呵的拍了拍手,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东西就走了进来,一个手里捧着的托盘上是华丽的礼服和珠冠,另一个手里的托盘上则是一道卷轴,抹金轴,铠甲葵花引首。 “圆圆姑娘,圣上已封你为二品诰命夫人,与曹少保品轶相同,还不快快谢恩呐?”王承恩笑眯眯的看着陈圆圆说道。 陈圆圆慌忙跪倒在地:“民女陈圆圆叩谢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高兴地不是什么受封诰命,也不在乎几品,她高兴的是自己不用离开曹变蛟了…… “得嘞!曹少保啊,咱家服侍了圣上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圣上如此爱重一个臣子,您可切切不可辜负了圣上对您的一片爱重之心呐!” “变蛟定一生竭力侍奉圣上!”曹变蛟慨然说道。 “好好好,咱家的话也传到了,曹少保您先歇着,晚些时候会有人来带着您去坤宁宫赴宴,咱家就回去侍候圣上了。” “王公公慢走。”曹变蛟三人客气的将王承恩送出了营门。 “啧!有意思,你小子是给圣上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圣上怎么对你这么好?”孙传庭有些纳闷儿的看着曹变蛟。 曹变蛟哼笑一声,睨了孙传庭一眼:“或许这就是人格魅力吧。” “呸!”孙传庭翻着白眼啐了一口,背着手回了营里,也不知道是祸害谁去了。 “圆圆,你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了,感觉怎么样?”曹变蛟微笑着搂着陈圆圆的腰肢问道。 陈圆圆像只小猫一样偎在曹变蛟怀里:“奴家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日日陪着将军,伺候将军,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吃糠咽菜也无所谓。” 第七十四章 行刑! 眼瞅着天色擦黑,紫禁城来人接了曹变蛟往坤宁宫而去。 此刻坤宁宫中崇祯帝,皇后周玉凤,太子朱慈烺和朱媺娖俱在。 朱媺娖知道今天要正式与曹变蛟见面,特意的仔细梳妆打扮了一下,本就皮肤白皙,容貌艳丽的她此刻看起来愈发明艳。 “娖儿开心就好……”崇祯帝略微侧目,看着朱媺娖,心里暗道一声,因为朱媺娖此刻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很快,在一个小太监的带领下,曹变蛟已经来到殿内,紧接着便跪倒在地,恭声说道: “臣曹变蛟叩见圣上,恭祝吾皇圣安,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叩见公主殿下千岁。” “曹爱卿免礼平身。”崇祯帝抬了抬手,随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小几:“入座吧。” “臣谢座!” 待落座后,曹变蛟才看向坐在自己对面不远的朱媺娖,暗暗地赞了一声,真可谓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虽然朱媺娖还没长开,可再过几年,绝对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而且曹变蛟也发现,朱媺娖眼角眉梢处处透着安静和温柔,想来绝不是个娇纵蛮横的公主。 而朱媺娖也在看着曹变蛟,不过发现曹变蛟上下不停地打量自己,顿时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崇祯帝看着这一男一女互相打量的模样,和身旁的周玉凤对视了一眼,发现双方眼中都带着些许笑意。 “圣上,臣今日当殿婉拒圣上赐婚,圣上竟宽宏大量原谅了臣,甚至还愿尽力撮合此事,更是封了臣妻为二品诰命夫人,让臣很是感激。”曹变蛟对着崇祯帝抱拳道。 “哼,亏你还知道,也就是你曹爱卿,若是换了旁人,朕是绝难有此宽宥的。”崇祯帝有些没好气的说道,紧接着怜惜的看了一眼朱媺娖:“娖儿一心系在你身上,朕才答应下来,明日便正式下旨赐婚,爱卿也要备足聘礼,已完其事。” “圣上放心,臣一定备足聘礼,也定不会委屈了公主殿下。”曹变蛟慨然道。 “曹爱卿,圣上已准你三月之假回乡为文诏公祭扫,这婚事……”周玉凤是女人,心细的很,开口说道。 “这……”曹变蛟也微微皱眉,若是留在燕京完婚,谁也不知道还要逗留多久,满清鞑子和为祸四方的闯贼可不会留太多时间给自己。 崇祯帝也是微微有些踌躇,周玉凤思忖片刻后开口道:“圣上,您看这样好不好,娖儿现在其实年纪尚幼,臣妾又实在舍不得她,这婚事是定下了,曹爱卿也是驸马,不如等曹爱卿回乡祭扫文诏公后,择日再回京完婚,这样娖儿还能多在咱们膝下一段时间。” “嗯……皇后心细,思虑周全,就这么办吧。”崇祯帝点了点头,看向曹变蛟:“曹爱卿,你可听到了?” “臣遵旨。”曹变蛟点了点头。 而后在周玉凤的吩咐下开宴,宴上气氛也算热烈,尤其是曹变蛟应太子朱慈烺的要求,讲述起了自己在辽东的事迹,太子朱慈烺和公主朱媺娖久居深宫,听得津津有味,而崇祯帝也彻底知晓了曹变蛟这一路有多艰辛。 次日早朝上,崇祯帝当殿宣布嫁女于曹变蛟,而曹变蛟那边回去便准备足足十几辆大车的聘礼,而后又带着一应礼物在燕京城里走动了起来,最先来到了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家里,请他为自己保媒,周延儒很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而后就是兵部尚书陈新甲,陈新甲那对曹变蛟的感官实在是好得不得了,闻言也是满口答应下来,最后则是左都御史刘宗周。 对于曹变蛟突然登门让自己为其保媒,刘宗周还是十分意外的,不过心里也很是受用,上次在御前被“殴打”的事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内心感激曹变蛟指出了自己的缺点,也是痛快的答应了为其保媒,甚至连曹变蛟的谢礼都没有收。 “将军,您这一手请人保媒倒是做的妙。”营内,刘随云淡笑着说道。 确实如刘随云所说,曹变蛟这一手算是和朝堂内各股势力的头号人物都走动到了,以后要是自己这边有了需求,周延儒,陈新甲这等实干派官员绝对会先将资源倾向自己,而要是自己做了什么出圈儿的事情或者英勇事迹,刘宗周这样的清流文臣也会为自己在朝堂上摇旗呐喊。 这时,营帐外有家将禀报道:“报!内阁首辅周延儒大人,兵部尚书陈新甲大人,左都御史刘宗周大人拜营!” “看来是到时辰了,本将该去下聘了,先生自便吧。”曹变蛟对刘随云笑了笑,当先而出。 营门口早已是将一切已置办妥当,十几辆大车的聘礼已经备好,周延儒,陈新甲和刘宗周三人则联袂站在一旁聊着什么,看到曹变蛟走来,周延儒呵呵一笑: “曹少保,端的大手笔,这十几车聘礼委实惊到老夫了。” “周阁老莫要打趣了,下官娶的是帝女,多大的排场也不为过啊。”曹变蛟笑吟吟的说完,肃手一胎:“诸位请。” 四人随即各自上马,曹变蛟骑着雪压城当先而去,周延儒等人在其后,十几辆大车则在几十个家将的驱赶下尾随而去,来到城门口时,早已等候多时的锣鼓队便奏起了喧闹欢快的鼓点儿,敲敲打打的向紫禁城而去。 “为曹少保贺!” “为曹将军贺!” “为侯爷贺!” 一路上围观的大明百姓塞满了两侧的道路,恭贺之词更是不绝于耳,曹变蛟骑在马上连连拱手。 ———— “圣上,曹少保现在带着十几车聘礼正往紫禁城来呢,随同保媒的还有周阁老,兵部陈大人和左都御史刘大人呢,锣鼓队敲敲打打的,围观的百姓都把街挤满咯!”王承恩笑眯眯的说道。 崇祯帝正在龙案后,仔细看着户部尚书方继申细致罗列的关于成立银券司的奏折,闻言抬头笑道: “哦?十几车聘礼?曹爱卿手笔不小啊,面子也够大,朝堂上的头面人物都成了他的媒人。” 王承恩点头附和道:“是啊,曹少保还真是个妙人儿,左右都吃得开,就连上次御前被他打了的刘宗周大人都为他保媒,实在是有些意思。” 崇祯帝也是笑了笑,思忖片刻后说道:“吩咐下去,朕今日晚依旧在乾清宫大宴群臣。” “圣上放心,奴婢这就去安排。” 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晚宴可谓是宾主皆欢。 ———— 次日还未到正午时分,菜市街(即清代菜市口)已是人山人海,今天是当众重辟皇太极和济尔哈朗的日子。 平台之上,刘宗周端坐主位闭目而待,而其前方则是两个高大的刽子手,身上还各自背着一个箱子,想来是一件有一件锋利的刀具…… “贼酋来啦!贼酋来啦!”忽然,台下有人一发声的喊,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只见曹变蛟骑着高大的雪压城缓缓当先而来,其身后则是邓文明,汤国祚和上千锦衣卫押着两架囚车亦步亦趋的跟上。 这也是崇祯帝的安排,谁抓的,谁护送的,谁负责押解到最后,曹变蛟自然也是心里愿意的,对于皇太极这个对手和枭雄,他愿意送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两架囚车里,则是已经被戴枷示众三日,模样狼狈无比的皇太极和济尔哈朗,二人一身秽物,可是面对着四周愤怒的大明百姓,依旧面色平静,他们始终保持着自己最后的风度。 皇太极甚至始终望着东北方,嘴里大声唱着一首悠扬的满语歌曲…… 很快,大队人马来到了法场,曹变蛟亲手将皇太极和济尔哈朗各自绑缚在了受刑柱上,而法场旁边的日晷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到午时三刻了。 “安民!酒!”曹变蛟目视着皇太极,忽然头也不回的喝道,紧接着曹安民端着托盘走了上来,曹变蛟亲自斟了两碗酒,酒气辛辣却正是烧刀子。 “喝了吧,你们会需要这个的。”曹变蛟端着酒碗来到皇太极跟前。 “多谢了……”皇太极定定的看着曹变蛟,干裂的嘴唇微微开阖,随即探着头咕咚咕咚的直接饮尽了一整晚烧刀子,济尔哈朗也是如此。 那边的刘宗周随即扭头看了一眼日晷,随即长身而起,翻开刑部所下的刑册,拿起毛笔,笔尖饱吸朱红色的墨汁,在刑册上狠狠地画了两笔,眼神凌厉的吐气开声道: “行刑!” 第七十五章 喋血三山口 两个刽子手麻利的从身后背着的箱子里取出刀具,各自上前,一刀豁开皇太极和济尔哈朗的囚服,紧接着血光闪过,从二人的前大肌上割下一块肉,狠狠地抛上天…… 此为“祭天肉”! 皇太极与济尔哈朗钢牙紧咬,始终一声不出。 “直娘贼,有点儿气魄!”两个刽子手咬了咬牙,继续行刑,这一次则是照着二人的前额而去,皮肤耷拉下来时,刚刚好遮住二人眼睛…… 此为“遮眼罩”! 在围观的大明百姓愤怒而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中,凌迟重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曹变蛟看了几眼后,带人默默的离开了…… ———— 次日清晨,曹变蛟,刘随云,曹安民等人带着已经整装待发的近三千家将站在永定门外,定远侯邓文明和灵璧侯汤国祚二人则各自握着曹变蛟的一只手,依依惜别。 “曹大哥,一路走来,小弟受益良多。”邓文明眼眶有些发红的说道。 “曹大哥你此去大同,小弟二人则回留都复命,山重水隔,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汤国祚也是脸色戚戚。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所幸你我三人有金兰之谊,待来日为兄有暇,定前往留都与二位兄弟再见!”曹变蛟也用力握了握二人的手。 “一言为定!”邓文明与汤国祚随即撒开曹变蛟的手,郑重的躬身抱拳后,翻身上马,带着两千锦衣卫直接打马离去。 曹变蛟正在目送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曹安军就贼兮兮的走了上来:“将军,弟兄们已经把一半的火器给了孙老头那厮,您不是说圣上又批了咱们一批火器么?在哪儿呢?咱现在可是要回大同了。” “真他娘的苦出身……”曹变蛟翻了个白眼:“就在咱们回去的路上,已经安排好了,直接拿走就是了。” 这也是多亏了系统兑换的物品可以指定地点,不然还真不好解释,队伍随即转道向西而行,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路边一个木制的房屋,里面都是大木箱子,放着各式各样的火器。 依旧是鲁密铳,迅雷铳与连珠铳,刚好可以补齐送出去的那批火器。 不是曹变蛟浪费讨夷值,实在是他知道,想用先进的燧发枪替换这批火绳枪还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鲁密铳这些火器目前还是很合用的。 西华门外,孙传庭骑在马上,身后则跟着三千人马,这些人是崇祯帝特批给他的人手,看到曹变蛟的队伍走来,孙传庭打马上前: “那两个小家伙走了?” “嗯,走了,叔父,咱们也上路吧。”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两支队伍合兵一处,向西进发。 曹变蛟的目的地是大同,而孙传庭身为三边总督并督河南军务,他的目的地则是陕西西安,那里差不多是四省正中,二人行程一远一近,不过还是有一段路可以结伴而行的。 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土匪,山贼敢不开眼的去袭击队伍人数差不多六千,而且全副武装的曹变蛟一行人,很快,队伍就来到了山西境内,孙传庭已经率军向南而去,直奔太原府,曹变蛟则继续向西。 这一日,刘随云与曹变蛟并辔而行,扭头问道:“将军,再有两三日就要到大同了,您怎么想?” 曹变蛟心里已有腹稿:“还是那句话,打铁还需自身硬,这次深入辽东,虽然给了鞑子重创,可是并未伤筋动骨,辽东那边传来消息,鞑子已经有了新的贼酋,几十万人的暴乱也被镇压下去,下一次鞑子来袭的规模是空前的,而大同是大明的西门户,本将又在这里,只怕会是第一个被袭的地方,必须做好准备。” “确实如此。”刘随云磨砂了一下手里的马鞭:“回到大同后,必须尽快扯起一支军,若是要抵御鞑子侵袭,这两千多家将虽然是百战精锐,可是人数太少,总要有七八千人才好合用,而且火器也要跟随着军队的人数走,不容易啊……” “是啊,不容易啊……”曹变蛟眼神有些恍惚:“去哪里找这支军呢?时不我待啊,要是重新操练,没有个一两年时间不太现实,而且还是没见过血的新军,大同府内应该还有几千人马,可是战力堪忧啊。” 刘随云淡笑道:“将军还是不要想太多了,基本的方略定下来就好,至于后续发展,咱们只能见招拆招了,办法总是有的。”刘随云说完,缓缓放慢了马速,留下曹变蛟一人继续思索。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擒获的满清皇帝皇太极,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已被处决,奖励讨夷值在原有基础上翻倍,奖励讨夷值130000点!” 脑海里忽然响起的系统提示声惊醒了曹变蛟,让他心里松了一下,因为重新补齐火器而有些枯竭的讨夷值又重新多了起来。 天色已是擦黑,曹变蛟等人远远地就看到不远处,两山之间有一座凭山而建的关隘,想来此处定有官军驻扎。 “将军,咱们到三山口了,真是,当年离开这里的时候,末将才不到二十呢。”曹安义笑呵呵的举着马鞭指了指。 曹变蛟点了点头,他印象里这里是有大约四五百人,三个把总在此驻扎。 随即曹变蛟双眉一皱:“有些不对劲儿,你们仔细看……” “确实,天色已晚,为何隘口上没有火光?”曹安民也皱着眉说道。 “还有血腥味儿!”曹安军也皱了皱鼻子。 “走,随本将去看看。”曹变蛟从得胜勾上取下丈二长枪,一催胯下雪压城,领着曹安民等人和四五十个家将直奔关隘而去。 “果然有问题!”曹变蛟一马当先,直接看到隘口木制的大门已经被破坏,而且还有血迹,再往里瞧,竟已是尸首遍地,有身穿明军军服的,也有身穿普通衣服,脸蒙面巾的,场面骇人异常。 “四五百人,没一个喘气儿的?!”曹安军双眼厉色闪过,浑身筋肉开始紧绷起来,警惕的看着四周,能把四五百官军杀光的,那该是什么规模的贼兵? “还有贼寇?!给老子死来!”忽然一声怒吼响起,一个人影从尸首堆里爬起,手持腰刀向曹变蛟等人冲来! 冲的近了,曹变蛟等人看着那人模样,都耸然动容,这人身穿大明官军把总袍,刚才应该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只见他浑身上下全是血迹,有七八处刀伤,伤伤见骨,而且双眼也似是被石灰之类的东西覆盖,想来已经是瞎了…… 就是这样,依旧举着腰刀而来,双眼不能视物,磕磕绊绊的被地上的碎尸,尸首绊倒,依旧挣扎着往这边冲! “且慢动手!自家人!”曹变蛟赶忙翻身下马说道。 “自家人?”那大汉颤抖着站在原地,依旧戒备的举着腰刀:“你们不是贼寇?你们是什么人?!” “本将征西前将军曹变蛟!” “曹将军?!您是曹将军!有救了,弟兄们有救了!小人三山口驻守把总陆大有,参见曹将军!”那汉子激动地不能自已,猛地跪倒在地,身子一歪就要倒下,曹变蛟赶忙上前扶住他。 “小人奉命驻守此处,方才有贼寇扮做行商混迹进来,诈开了关门,小人带着弟兄们拼力将他们杀退了!”陆大有有些虚弱的说道,随即鼓足力气大声喊:“方二德!娄尚金!快带着弟兄们滚过来参见曹将军!”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陆大有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挣扎着站了起来,继续大吼:“小栓子!大柱子!吭声儿啊!你们吭声儿啊!都死啦?!都死啦?!”吼声到最后几乎已是哭腔,混着夜风和浓重的血腥味儿,凄厉的骇人! “陆把总,你现在不能太激动!”曹变蛟耸然动容,上前扶住陆大有,而陆大有似乎突然没了力气,直接倒在了曹变蛟怀里。 “曹……曹将军,俺老陆知道自己活不下来了……但是俺没给大明官军丢人,俺的弟兄们也没有孬种,那些贼寇人数众多,怕不有一两千人,恐怕还蛰伏在附近,您……要小心……”陆大有虚弱的说完,手中一直紧握的腰刀“当啷”坠地…… 第七十六章 给尔等一个机会! “他妈的!让老子遇到这些贼,千刀万剐了他们!”曹安军性格最火爆,看到这里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曹安义,曹安民和家将也是满脸的义愤填膺。 “安军!” “末将在!”曹安军连忙拱手。 “着你率一千兄弟,分为四路,两路自隘口外向东搜索,两路穿过隘口自隘口外向西搜索,但有贼寇踪迹,立刻报本将知晓,切记,这股贼寇人数众多且战力强悍,若遇到不可恋战!” “是!”曹安军转身大步离去。 “安民,去接其他人进来,带着兄弟们去隘口外挖几百个坑,让他们入土为安。” “是!” “安义,你去安排人站岗值守,三三一组,互相关照。” “是!” 不多时,大队已开入关隘,陈圆圆,蔡茹等女眷知晓此事,带着刘念祖和刘念慈待在关隘外,等候收拾干净了再进来,而刘随云则快步来到曹变蛟身边,在一具身穿普通衣装的尸首前蹲下,仔细查看了起来。 “此人筋肉虬结,双掌尽是老茧,只怕是一身横练的功夫,右手食指中指有勒痕,应该是常年弯弓搭箭所致……”刘随云一边毫不顾忌的翻看,一边冷静的说道。 曹变蛟点了点头,接过话头:“而且此人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牲口味道,估计是和太湖那边的谭纵等人一样,谭纵等人半匪半渔,这群贼寇则是半匪半民,不出所料,应该是大同附近的马户。” “确实如此……”刘随云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两个家将随即将这具尸首搬走,刘随云负手道:“将军,强兵有着落了。” “先生的意思是……”曹变蛟一愣:“招安这群贼寇?” “当然,如此强军不为我所用岂不可惜?”刘随云淡笑一声:“我大明自洪武帝开国,大行马政,这些累世马户自小弓马娴熟,只需稍加调练,便是一支精兵了。” “先生所言有理。”曹变蛟磨砂了一下下巴:“能尽数将三个把总,四五百人的官军尽数屠灭,只怕这群贼寇人数不下两千人,估计大同附近府县的马户子弟都混迹其中了,他们应该就是冲着本将来的。” “确实如此,将军率军从辽东归反的消息如今大明人尽皆知,财帛动人心啊。”刘随云幽幽的说道。 “哼,敢打本将的主意,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本将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曹变蛟冷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 是夜,三山口关隘静悄悄的,不过两千余家将都没有入睡,只是抱着火器,兵器各自假寐,他们都在遵照着曹变蛟的指示,枕戈待旦。 曹安军分派的四股人马已经尽数回返,并未直接与这群贼寇相遇,不过倒是寻找到了他们留下的一些踪迹,种种迹象表明,这伙贼寇并没有走远…… 彼时彼刻,三山口隘口西向约莫十几里的一片空地上,忽然响起一声呼哨,紧接着从四面八方便有大群的人马集结,每股三四百人,聚集在一处,鸟瞰而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只怕有两千多骑! 其中几个头头相互靠近,各自交流了几句后,一人张嘴大吼一声,两千多骑开始向三山口关隘缓缓开去。 一众贼兵摸到三山口左近,几个前去摸营的贼兵回禀后,其中一个头头咬了咬牙: “娘的,不愧是曹将军,果然有两把刷子,岗哨三三一组,咱们没机会啊,而且曹将军手底下还有近三千人马!” 另一个黑纱蒙面的大汉说道:“别说废话了,为了那十几车的金珠宝贝,咱们大同附近七八个绺子一同行动,灭了三山口的官军,各自损伤都挺大,你现在要撤?” 几个贼头互相看了看,都没吭声。 “他娘的,这会儿都没卵蛋了,曹变蛟是大英雄,可是他娘的他和他手下的人也不是大罗神仙!三山口关隘地形虽然险要,可是都是木头做的,派弟兄们上去一把火烧开关门!” 想到曹变蛟从辽东带回来的金珠宝贝,几个贼头咬了咬牙,全部同意了强攻! 过不多时,三山口东部隘口的墙上,骤然间枪火大作! “轰!轰!轰!” 刚刚摸到隘口下的几百贼兵瞬间被打退了回去! 这边的变化让三山口关隘内的众人全都动了起来! 曹变蛟安抚了一下被惊醒的陈圆圆后,当即从房间内冲了出来,直接上了关墙,一边向外面望一边问道:“安军,现在什么情况?” 曹安军则一边拿着捅条往鲁密铳里塞火药和铅弹铁砂,一边说道:“将军,您设置的三三一组的岗哨帮了大忙,那群贼厮还想偷关,早就被咱们发现了,刚才他们试探性的进攻了一下,被末将和值守的弟兄们迎头给轰回去了。” “将军,直接开关带着弟兄们杀出去吧!给三山口的兄弟们报仇!”曹安义狞声说道。 “不,本将和随云先生商量过了,这是一支强军,不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了。”曹变蛟直接说道,他刚才看了好几眼,外面黑压压的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屏息凝神之下,却能听到不远处有很多人呼吸的声音。 “安民,举火。” 曹安民本想拒绝,可是他了解自家将军的脾气,踌躇了一下后下了令,紧接着关墙上火光大起,照的亮如白昼! 一杆“征期前将军曹”的大旗迎着夜风猎猎作响! 曹变蛟手持着丈二长枪站在大旗下对着关外喝道:“本将曹变蛟!在此等候尔等多时了!来个说话管用的出来划个道!放心,本将绝不乘机伤尔等性命!” 关隘前在几百步外的贼寇大队人马中,当先几个头头互相嘀咕了几句后,其中一人催动胯下健马跑了过来,声若洪钟的说道: “曹将军快人快语,小人们也想和您谈谈!” “果然有两下子……”曹变蛟向下看去,来人脸戴黑纱,此刻天气转冷也不过身着单衣,夜风吹过间能看到此刻胸膛上忿起的肌肉,此人双眼神光湛湛,含而不发,绝对是个高手,让曹变蛟估摸着,怎么也能和曹安军放对! 那汉子离得近了,也抬头看着曹变蛟,心下不由得暗赞了一声,紧接着抱拳凝声道:“小人见过曹将军!” 曹变蛟神色淡然的说道:“无须多礼,尔等只怕是惦记着本将自辽东带回来的金珠宝贝,才在此将三山口官军尽数屠戮的吧?” 那汉子一愣,随即笑道:“曹将军果然非同凡人,既然已经猜到,竟不火速离去,反而在此等候,莫非是仗着手下那近三千将士能征惯战?那只怕要让将军失望了,我等七八个绺子的弟兄也已到齐,同样近三千人马,真要放对,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不,你想错了。”曹变蛟摇了摇头:“本将若是想消灭尔等一早便动手了,而今是想给尔等一个机会!” 第七十七章 这还是人吗?! “什么机会,还请曹将军明示!” “不要再为祸山林和百姓客商,成为我曹氏的家将!”曹变蛟凝声喝道:“尔等既然身负勇力,便当去打鞑子!本将愿带着尔等,他日长驱塞外,尔等意下如何?!” 那汉子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曹将军在辽东折冲千里,威震天下,小人们也是仰慕已久,奈何自在惯了,也有家小拖累,只怕入不得曹将军麾下!现在时间紧迫,曹将军便给个痛快话,若能将一半金珠宝贝给了我等,我等便立刻散去,如何?” “不给便又如何?”曹变蛟咧嘴一笑。 “那就刀兵相见!”那汉子猛地抽出腰间马刀,雪亮的马刀在火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哈哈哈哈!”曹变蛟仰天长笑:“敢在本将面前舞刀弄枪,胆子不小啊!不过本将属意尔等,不忍伤了尔等性命,本将有个提议,这位头领可愿意听听?” “请曹将军赐教!” “本将今日单骑破阵!若能破阵则尔等立时退去,不可再惊扰百姓,本将招安尔等的承诺依旧算数,若是考虑清楚,随时可以来大同府找本将,若是本将失手被擒,尔等可以本将为质,那所有金珠宝贝就都是尔等的,可有胆一赌?!” 曹变蛟这个疯狂无比的提议顺着夜风吹出了好几里地,所有的贼寇闻听此言都是一愣,紧接着就开始窃窃私语。 “曹将军不是说笑?”那汉子也有些懵,抬头愣愣的看着曹变蛟。 “一口唾沫一个钉!”曹变蛟肯定的点了点头。 “容……容小人们商量一下!”那汉子说完,打马向后跑去。 “各位兄弟,刚才曹将军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咱们怎么说?” “他要找死,咱们就成全他!”其中一人哼道。 另一人赶忙抬手:“不行!周当家的,曹将军此举就是为了展示他的诚意,而且曹将军乃是我大明的英雄,岂可伤他性命?” 还是最先和曹变蛟对话的大汉说道:“对,我等不伤曹将军性命,待会儿不可放冷箭,只将他擒住换来那些金珠宝贝即可。” 其余人闻言都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办!” “等他出来之后,四面张网将他直接生擒!” “久闻曹变蛟乃是我大明第一骁将,可是如此行事也太过托大,咱们这里可有两千号人!” 眼瞅着众人都是以为十拿九稳了,只有最开始和曹变蛟对话的汉子皱了皱眉:“我等不可大意,我可是听说过曹将军在湫头镇一战中,决死先登,杀上城墙斩首五百级!” 此言一出,本来还有些兴奋的一众贼寇头头顿时哆嗦了一下。 一个人,打上城墙,杀五百个人…… 而紧接着,三山口关隘方向传来一阵雷也似的吼声,顺着夜风滚滚而来: “你们考虑的如何了?!本将不忍坏了尔等性命,是要留着尔等为朝廷效力,尔等不要再逡巡不前!本将只有一人,尔等也害怕吗?!” 几个头头咬了咬牙,纷纷吩咐手下组织骑阵,该拿网的拿网,该拿绳子的拿绳子,该亮兵器的亮兵器。 最开始那大汉对着隘口吼道:“请教曹将军神威!” “好!”曹变蛟喝了一声,擎起丈二长枪就下了墙,一翻身就骑在了雪压城上,雪压城感觉到了主人的兴奋,不停地打着响鼻晃着大脑袋,四蹄也开始踢腾。 “将军,是否再考虑考虑?招安这股贼寇还是有其他办法的!”刘随云在一旁皱眉说道。 曹变蛟闻言没有说话,而曹安军则一点儿也不担心,大喇喇的说道:“随云先生不必担心将军,将军自十四岁便上了战场,大小数百战,战战先登,场场冲锋,从未失手,这股贼寇虽然精锐,可是将军此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如此,那好吧……”刘随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对于曹变蛟的个人战力其实了解的并不多,不过听到曹安军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不过要是曹变蛟真的成功了,就可以从心理上彻底压服这些桀骜不驯的贼寇! “先生放心,本将去去便回!”曹变蛟哈哈一笑,手举着丈二长枪大喝一声: “与本将打开关门!” 关门下一刻便被打开,不必曹变蛟催赶,早已按捺不住的雪压城已经一声长嘶,化为一道雪白电光冲了出去! “咴!咴!” 这是雪压城第一次上战场,也可以说是它第一次的全力奔跑! 数百步的距离眨眼便过! 看的关隘外的一众贼寇大惊失色,他们只看到关门打开后,一道巨大而模糊的白色影子向自己这边疯狂袭来! 他们确实如曹变蛟和刘随云所料,都是马户,可是他们养了一辈子马,也没见过雪压城这样的神驹! “咴!咴!”雪压城又是一阵好似龙吟般的马嘶,一众贼寇胯下的健马顿时都戒惧的向后退了两步,而曹变蛟已经到了! “咄!”一声大喝,雪压城忿起四蹄,一跃而起,曹变蛟手中丈二长枪顺势刺出,那当先而立的与曹变蛟对过话的大汉一时间神为之夺,根本跟不上曹变蛟的速度,正闭目待死,可是紧接着就觉得自己一阵腾云驾雾,下一刻已经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却是曹变蛟没有伤他性命,而是一枪搠在了他胯下健马的脖子上,那健马吃痛之下将他硬生生的甩落在地。 “你们愣着干什么!拦住他!拦住他!” “马不听使唤啊!” “啊!” 而那边,贼寇组成的骑阵已经大乱! 迫于雪压城这等神驹带来的威势,这些寻常马匹根本不敢乱动弹,任主人如何驱策都只是慢吞吞的挪几步,那些张网以待的贼寇丢出的网都被曹变蛟配合着雪压城灵活的躲掉,而曹变蛟突入人群中,左突右冲,雷吼不断,以枪作棍,抡将开来,突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大乱,贼寇们纷纷被扫落马下。 有几个自负勇力的贼寇壮着胆子和曹变蛟放对,根本就没有一合之将,纷纷被枪杆砸的筋断骨折,倒地惨嚎。 “这还是人吗?!”被最先摔下马的那汉子趴在地上,傻呆呆的看着曹变蛟一个人表演,嘴里喃喃的说道。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曹变蛟突破了贼寇骑阵,在另外一头持着丈二长枪放声大笑。 短短一刻时间内,在贼寇骑阵中左突右冲,硬生生给搅了个天翻地覆,好几百骑被扫落马下,摔在地上直哼哼,不过都是皮肉伤,性命无忧无忧。 不过这也不能说曹变蛟真的无敌了,他虽然是这个时代个人站立的天花板,可依旧是血肉之躯,这些贼寇奉命没有放冷箭,不然一人冲阵绝不可能不受伤,不过这也已经十分惊世骇俗了…… 第七十八章 到家了 “尔等可服气?!”曹变蛟跨骑着依旧兴奋无比,来回逡巡的雪压城大声问道。 “曹将军神威,我等心服口服!”下一刻,从人群里跑出好几个汉子,单膝跪在地上恭声说道。 “好!”曹变蛟翻身下马,走近几人,那几人顿时下意识的往后挪了两步,看的曹变蛟暗笑一声,开口道:“本将只使枪杆,未用枪尖,故而尔等尚有性命在,不过尔等倒也有义气,未曾放冷箭伤了本将。” 其中一个大汉拱了拱手:“将军自谦了,就算我等放冷箭,可是凭将军的身手和这匹化龙神驹,也定是无虞,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那汉子说完,看着旁边昂然而立的雪压城,眼中发亮:“真是神驹啊……” 雪压城似乎听懂这人在夸自己,可是却眼中带着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 “你们是不是全都是大同附近的马户?”曹变蛟忽然出口问道,现场顿时一静,几个领头的大汉都戒惧的看着曹变蛟。 “不必紧张,是也无妨,本将刚才没有取你们性命,现在也不会,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曹变蛟说到这里,浑身带上了腾腾的杀气:“尔等打家劫舍,固然所杀的有为富不仁之人,可是更多的依旧是无辜的老弱妇孺,你们每个人手上都不干净!杀孽深重!” “这……”几个领头的汉子都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冷汗涔涔,虽然曹变蛟只有一个人扎枪勒马,可是他身上的杀气浓烈的让人窒息! “单说你们竟敢屠戮三山口的官军,就是形同造反!不过本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不再袭扰百姓,不再打家劫舍,成为本将的家将,随本将为朝廷建功,扬威塞外,你们就还有机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本将对尔等过去所造的杀孽,既往不咎!” 此言一出,有几个汉子顿时抬起头: “曹将军,此话当真?!” 听到自己等人过去造的杀孽居然能既往不咎,大多数人都心动了! 还是那句话,谁天生就是贼寇?还不是活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谁愿意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去干这杀头的买卖?让自己的妻儿老小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自然当真!”曹变蛟认真的点头道。 那几个抬头问话的大汉闻言,更是意动,他们都知道曹变蛟的赫赫威名,而且刚才曹变蛟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诚意,若是真如曹变蛟所说,他们将从贼寇一跃成为大明的官军,曹氏的家将! “慢!”还是最先和曹变蛟对话的那个汉子走了出来:“曹将军,不是弟兄们信不过您,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等还需好好商议一番,另外,大同附近不止我们七八家绺子,还有三四家,我们聚个头,商量一下可好?” “也罢……”曹变蛟皱了皱眉:“本将可以等,但是本将的耐心也有限,尔等最好不要自误,尔等都是附近马户,要追查尔等易如反掌,别怪本将没提醒过你们!” “是是,小人谨记。”那汉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说道。 曹变蛟随即转身翻身上马:“本将明日就会继续向大同进发,尔等若考虑清楚,派人来大同寻本将就是!后会有期!” “曹将军,后会有期!”一众贼寇纷纷对着曹变蛟一拱手,下一刻,曹变蛟已骑着雪压城化作一道幻影冲回了三山口关隘之中。 目送着曹变蛟离去后,一众贼寇纷纷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这曹将军不仅是岳王爷转世,怕不是还是那赵子龙转世吧?” “谁说不是呢,这一杆丈二长枪要真耍起来,赵子龙估计也不是对手啊,咱们虽然没放冷箭,可是人家到底就一个人啊。” “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给其他几个绺子的头领发信,尽快聚个头,要是曹将军真的信守承诺,跟着他可真不是坏事儿!老子就住在大同,原来曹家对他们自己家的家将一向是好得很。” 一群人聚在一起商量完,纷纷各自散去,眨眼之间分成七八股各自散去了,一点儿痕迹也没留下…… “随云已经尽力想象将军武力,未曾想还是低估了将军,实在是让随云大开眼界!” 关隘内,一向面如平湖的刘随云也是一脸惊叹的说道。 “曹伯伯!教教念祖吧,念祖也想像曹伯伯那样威风!嘿!哈!”一旁的小念祖也跳着脚的喊,说到最后还吐气开声,双手好似虚擎着长枪耍了两下,看的众人一通大笑。 曹变蛟则认真的蹲下摸了摸刘念祖的脑袋:“伯伯一身武艺虽然厉害,可到底不过是百人敌,千人敌,人一过万,扯天连地,连伯伯也会战死当场,你要学你父亲,做一个万人敌才好!” 刘念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不,爹爹没有曹伯伯厉害。” 曹变蛟和刘随云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曹变蛟笑道:“那你说,一打起仗来,曹伯伯也要听你爹爹的话,你说谁厉害一点呢?” “嗯……那还是爹爹厉害!”刘念祖笑了笑,转身一把保住了刘随云的腿,众人顿时又是一阵大笑,随即曹变蛟一挥手,便各自散去了。 三山口关隘离着大同已然不远,出关后行不几日,众人终于到达了大同,此刻大同城外十几里地便已是人山人海,一众家将们也已是热泪盈眶。 太多年了,太多年没回家啦…… “孩子啊,你回来啦!娘想你啊,娘想你啊!呜呜呜!” “相公,你回来了?!快,孩子,快叫爹!” “我儿呢?我儿呢?!我儿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一时间有无数百姓直接冲了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到自己的儿子,女婿,丈夫,父亲还活着,纷纷喜极而泣,而也有一些人抱着一个坛子或呆立当场或哭天抢地,闻者皆落泪…… “先生,这些阵亡将士的抚恤,还要您多费神了。”曹变蛟骑在马上,语调有些低沉的说道。 “将军放心……”刘随云将这惨象看在眼里,也是心头发堵:“那些东珠,金子,各种首饰和兽皮在下早已在燕京时就换成了现银,现在总计有百多万两,绝不成问题。” “那就好……”曹变蛟点了点头,继续打马前行,想必此刻大同城门下,正有人在迎接自己,果然,行不数里,远远地就看到一群身穿绯色官服的大臣在一个头戴黑色三山冠,身穿正红,胸补五爪金龙的壮年男子带领下站在那里,看到曹变蛟,赶忙走了过来。 曹变蛟也赶紧下马,这身穿胸补五爪金龙袍的,只怕是在自己走后,刚刚袭爵的大同的藩王,代王朱传??! “末将曹变蛟,参见代王殿下!” “使不得使不得!曹少保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朱传??慌忙将曹变蛟扶起,先不谈曹变蛟如今已是板上钉钉的崇祯帝的女婿,单说他现在在朝堂上颇有如日中天的气势,就让朱传??必须客气,而且曹变蛟还是以钦差之名来的。 “谢代王殿下!” “来,曹少保,本王给你引荐一下,听闻你从京师回返大同,山西的一众官员凡是有暇的都来了。”朱传??客气的领着曹变蛟上前两步。 “这位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领山西巡抚汪乔年大人。” 一听这名字,再看着面前这容貌清癯,颌下三缕白须的老者,曹变蛟顿时肃然起敬! 第七十九章 祭扫 曹变蛟赶忙上前躬身行礼:“晚辈曹变蛟,见过汪大人!” 看到曹变蛟对自己如此恭敬,还以晚辈自居,汪乔年一愣,随即赶忙将曹变蛟扶起:“曹少保折煞老夫了,少保与老夫品轶相同,不可如此。” “汪大人性耿清廉,为民造福一方,公忠体国,理应受变蛟一拜。”曹变蛟却神色认真的看着老者说道。 他是真的打从心眼儿里佩服汪乔年,别的不谈,就谈汪乔年是怎么死的。 原本的历史上,汪乔年驻守襄城,襄城被闯王李自成攻破后,时年近六十高龄的汪乔年手持长枪当胸搠死了三个贼兵,而后本想自杀却被生擒。 李自成让他跪,可汪乔年何等风骨,岂会跪他,于是李自成残忍的挖掉了他的膝盖骨,汪乔年依旧破口大骂,又被割了舌头,汪乔年仍然用手指着李自成,唾血大骂不止,然后手指又被切了下来。 最终,汪乔年面北,向京师的方向缓缓拜倒,当场被李自成以五牛分尸的刑罚残忍杀害…… “曹少保过誉了,食君禄,分君忧,如今圣上将少保这等悍将派来大同,则我山西门户无忧矣!”汪乔年开心的大笑道。 朱传??又含笑道:“曹少保,周总兵就不必介绍了吧,你们也是老相识了。” 曹变蛟目视着面前身躯雄壮,一脸豪迈笑意的周遇吉哈哈大笑,上前把膊道:“周大哥别来无恙啊,嫂夫人可曾跟来?” 周遇吉本来一脸笑意,结果听到曹变蛟的话,顿时脸色垮了下来:“你我兄弟重逢本是喜事,又提起那河东狮作甚……” 一时间众人纷纷大笑,周遇吉乃是明末最出名的的一员良将,不过却是个有名的气管炎,其妻刘氏十分强势,不过却是个勇建甚至能弯弓搭箭的奇女子。 这对夫妇的结局也十分悲惨。 这就要说到周遇吉鼎鼎大名的“宁武关”一战,也是现代京剧《宁武关》的由来。 当时山西已经被闯贼李自成的贼兵打的彻底糜烂,周遇吉无奈退守战略要地宁武关,坚守数月,逼得李自成都准备放弃此地,可是其手下将领纷纷建议继续进攻。 就这样,周遇吉率军依旧坚守直至弹尽粮绝,城破时,周遇吉依旧坚持率部进行巷战,战马被杀后便徒步奋战,无奈敌众我寡,身中数箭倒地不起。 被擒后,周遇吉不停破口大骂毫无投降之意,贼兵随即将周遇吉高高的吊起,周遇吉遭到乱箭射杀,甚至连尸首都被丧心病狂的贼兵给肢解了…… 而他的那位“河东狮”妻子刘氏,更是气节了得,带着几十名妇女愣是站在屋顶上,向贼军张弓搭箭,最终全部被贼兵烧死。 这对夫妻可谓英雄了得! 随即朱传??又介绍了大同的现任知府贺之静与镇守太监王维友,二人纷纷叙礼,镇守太监王维友还贼兮兮的对曹变蛟说道:“少保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是老祖宗特意嘱咐咱家的,大同这一片,咱家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老祖宗? 曹变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说的应该是秉笔太监王承恩就是了。 “既如此,就先谢过王公公了。”曹变蛟客气的说道。 “甭客气甭客气,老祖宗吩咐的,咱家一定尽力而为!”王维友笑道。 其余的一众官员,曹变蛟也就没什么印象了,走了个过场后,代王朱传??神色严肃了不少:“曹少保,文诏公战死后,圣上特意为其立庙,坟冢本王也定期令人打扫,少保是否现在就去祭拜一番?” 曹变蛟的眼神也带上了淡淡的悲伤:“现在就去。” 代王朱传??和汪乔年,周遇吉等人也一并坚持随同曹变蛟前往祭拜一番,曹变蛟拗不过众人,只能答应。 曹变蛟随即打马当先向城东北部而去,曹氏族墓就在那里,而如曹安民等一众家将纷纷也顾不得和亲人重聚,紧跟在曹变蛟身后而去。 “这累世簪缨,忠烈千秋,还是当年圣上亲手写下的。”朱传??肃手一引,族墓上正挂着一块匾额,其上八个大字帝王之气甚重。 曹氏族墓里静悄悄的,不过倒是很干净,想来代王朱传??没有怠慢过,曹变蛟和曹安民,曹安义,曹安军四人率先来到了曹文诏的墓前。 “叔父,侄儿回来了,安民,安义,安军他们三个也在……”曹变蛟缓缓跪倒在地,平日声如雷霆,可此刻好似发不出声音,嘶哑低沉的厉害。 “老爷,那都说军中有一曹,流贼闻之心胆跳,那当年都是形容您老的,现在用来说少爷了,少爷现在可厉害了!您老就放心吧!”曹安民双眼通红的随即跪倒。 “老爷,我们跟着少爷在辽东把那些鞑子搅了个天翻地覆,回京的时候还把盘踞在滁州的上万白莲贼兵给打了个全军覆没,圣上现在对少爷可好了,少爷没给您丢人!安义也没给您老丢人呐!”曹安义虎目含泪,絮絮叨叨的说道。 只有曹安军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磕着头,“咚咚咚”的声响不绝于耳,额头都磕青了也不停下。 曹安民等人自小出生在曹家的,被曹文诏亲手教导武艺,上阵打仗也是带在身旁,他们有好几次性命垂危也是曹文诏亲手救回来的,故而情感深厚无比。 “唉……所幸天意不绝忠义之嗣,大曹将军身背之后,曹氏尚有小曹将军呐……”代王朱传??看到如此情景,也是动了容,长叹一声后对左右的汪乔年与周遇吉等人说道:“我等也上前祭拜一番吧。” “理应如此。” “王爷请。” 众人随即纷纷上前祭拜,每人深施一礼时,曹变蛟,曹安民等人都会恭恭敬敬在一旁磕头回礼,周遇吉祭拜时,到了动情处,这铁一般的汉子也是嚎啕大哭。 墓园不大,所以近三千家将不能都进来,此刻黑压压的跪在外面,也是大放悲声…… “变蛟代叔父,谢过各位了。”曹变蛟随即站起身说道。 “少保客气了,文诏公为国尽忠而死,我等也只能在此聊表哀思了,本来本王还打算宴请少保,不过……”朱传??看着兴致不高的曹变蛟,叹了口气:“那就下次吧。” “多谢代王殿下体恤,末将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改日末将必登门拜访殿下。” “好,既如此,我等就先告退了。” 朱传??等人随即各自离开,山西巡抚汪乔年和山西总兵虽然有心留下多和曹变蛟叙谈一番,可是此刻他们各自有重任在肩,只好立刻离开了大同,各自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紧接着,陈圆圆,刘随云,蔡茹等人也一一祭拜过了曹文诏。 曹变蛟随即放了一众家将三日假期,毕竟有些家将的家属在大同周边的乡下和村庄里,这三天就以供他们享受天伦之乐,三日后则立刻回营。 众人随即都来到了曹氏祖宅,多年不归,曹变蛟摸着有些古旧的门扉,本来的灵魂中油然生出一股安心的感觉,而紧接着,就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跑了出来,激动地叫道:“少爷,您回来了!” “福叔!这么多年您操持祖业,管着那么多家将亲属的生活,辛苦了。”曹变蛟则亲切的握住了老者的手说道。 这老者名叫曹福,是曹氏资格最老的家仆,为人最是勤恳细心,一直掌管着曹氏在大同和山西各地的家业,毕竟豢养如此多的家将和家将的家属,一样需要大笔的银子,所以曹氏也算不得穷困。 曹福闻言,赶忙摆了摆手:“不辛苦不辛苦,少爷和安民他们在前线杀敌,老奴没别的本事,老爷在的时候,老奴给老爷帮忙照料家业,现在也给少爷照料家业,知道少爷要回来,老奴早就把家里收拾好了,快进来吧。” “福叔,这是变蛟在外娶得妻子,陈圆圆,圆圆,来见过福叔。”曹变蛟拉着陈圆圆的手说道。 “圆圆见过福叔。”陈圆圆乖巧的行了个万福。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少奶奶您快起来。”曹福上去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那模样让陈圆圆抿唇浅笑。 “真是天仙化人,只有少奶奶这样的女子才正配我家少爷呐,老奴就盼着少奶奶给曹氏开枝散叶,再过十几年,我大明就又多了几个骁将,到时候就是小小曹将军咯!”曹福高兴地喜不自胜,招呼着众人入内。 第八十章 刘随云的神秘计划 众人随即就干脆举行了一场家宴,宴会结束后,陈圆圆,蔡茹等女眷已经离开,正厅里只有曹变蛟和刘随云坐在那里饮着茶。 “先生,招安那批贼寇,你觉得有几分把握?”曹变蛟一边饮茶一边问道。 “在下估计不会有什么意外。”刘随云淡笑道:“将军以雷霆之势,一骑当千,可谓彻底震慑住了那群贼寇,而且曹氏家将在大同的待遇一向优渥,这次准了三天之假,难免有家将大手大脚,不过也不是坏事,正好让所有人知道,跟着将军,是绝不会受委屈的。” “所有人?”曹变蛟立刻听出了刘随云的话外之音:“先生难道指的是大同军营中剩余的几千军?” “当然,有何不可呢?”刘随云笑了笑:“这几千军虽然老弱病残居多,可是绝对尚有可调练的士卒,只要见几次血,跟在将军身边多感受一下氛围,立刻就会摇身一变成为精锐,何乐不为呢?况且将军乃是征西前将军,代行总兵事,这大同剩下的那个副总兵纵然心里不忿,想必也不敢说什么。” “这倒也是。”曹变蛟点了点头。 自己虽然是大同人,可是一直也没做过大同的总兵或者将军什么的,而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叔父南征北讨,曹文诏死后就一直跟着洪承畴,不过曹氏一直扎根在大同,可谓积威日重。 而且伴随着大同原总兵那个逃跑将军王朴死后,大同貌似只剩下了一个副总兵而已,叫什么名字曹变蛟却不清楚,但是肯定挡不住自己掌握这七千军。 自己必须尽快招兵买马,打造火器,时不我待! 曹变蛟思忖片刻后说道:“先生,不如我们直接拿出一笔银子,发给这七千军或者这七千军的家属?本将如今代行总兵事,如此做法,倒也可行。” “不是最好的计划……”刘随云当即就摇了摇头:“如此做固然可以收买人心,可是吃饱了的狼是跑不动的,而且也不会有太多感激的地方,另外,在下还有几件事需要去好好调查一番,并且总和一下,现在对于后续的计划,在下只有一个大致的思路,一天后,在下一定给将军一个全面的计划。” 听到刘随云这么说,曹变蛟心里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经过辽东一事和滁州灭白莲,闯贼的事情后,曹变蛟对于刘随云有了一种异常盲目的信任,而刘随云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先生,方不方便透露是个什么样的计划?”曹变蛟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个很疯狂的计划……”刘随云眼中忽然划过一抹狂热,这是曹变蛟认识刘随云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好像有两团火在他的眼里烧一样,让曹变蛟这等绝世悍将都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这个原本霁月清风,想要恪守祖训终老林泉之下的书生,经过了战火的淬炼,已经越发像一个在黑暗里搅动风云的绝顶谋士了! “将军,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忙了,若是真如随云心中料想那般,明年开春之前,将军麾下应该会有一万强军!”刘随云说着话就快速站了起来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时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对了,将军,直接送银子的做法不妥,不过在当地买些米,开设粥铺或放粮倒是个好主意,这件事可以交给福叔去办。” “开粥铺?先生……”曹变蛟一愣,还想问什么,可是刘随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真不知道能让刘随云这么大反应的计划是什么,还真是期待啊……”曹变蛟饮了一口有些发凉的茶水后,喃喃自语。 “来人,叫福叔过来见我!”曹变蛟放下茶盏吆喝了一声。 “少爷,您找老奴?”正巧,曹福这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个人,两女一男。 “对,有些事需要交代给您,这几位是?”曹变蛟有些疑惑地看着曹福身后的三人。 “来,你们俩过来!”曹福有些作色道:“快,拜见我家少爷!” 两个女子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年纪,长得倒是容貌清丽,正好奇的打量着曹变蛟,闻言赶忙拜倒:“小婢蓉儿(翠儿)拜见将军!” “请起请起。”曹变蛟赶忙说道,随即看向曹福:“福叔,您这是?” 曹福有些责怪的看着曹变蛟:“少爷,不是老奴我说您,行军打仗您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是过日子却不能那么粗枝大叶的,老奴瞧见夫人和刘夫人身边连个使唤丫头都没有,这怎么能行呢?老奴就做主买了两个丫头,少爷,您看还中意吗?” 曹变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福叔教训的是,是变蛟疏忽了,也没什么中不中意的,你们俩直接各自去找夫人和刘夫人就是了。” “是,小婢告退。”蓉儿和翠儿二女行了个万福,慌忙出了门。 “这是……”曹变蛟则疑惑地看向那个年轻男子,那男子约莫二十来岁,长得有些瘦小不过双眼灵动异常,一看就是个精明的主儿,此刻这男子正一脸激动的看着曹变蛟。 “少爷,我是安财啊,您不记得我啦?” “哎呦!是你小子!”曹变蛟也站了起来,上下打量:“少爷我出征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吧?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瘦。” 这曹安财正是曹福的儿子,小时候是曹变蛟的跟屁虫,不过身体孱弱,不能习武。 曹福拍了拍曹安财的肩膀:“容老奴禀报少爷,安财这孩子先天不足,不能像安民,安军他们跟着少爷效命疆场,老奴就一直教他珠算和打理生意,这几年倒是也有些长进,老奴岁数大了,有时候忙不过来,就让这孩子帮忙了。” “好事儿好事儿,子承父业,安财打小就机灵,管账打理家业最合适不过,要是让安军那个傻大黑粗来管账,我还不放心呢。”曹变蛟呵呵一乐:“正好,我还有事要交代,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安财来做我看正合适。” “请少爷吩咐,安财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曹安财赶忙躬了躬身。 “来,都坐吧。”曹变蛟示意二人坐下,随即说道:“福叔,咱们在大同乃至山西这片儿,这些年有多少产业了,进项如何?” 曹福闻言,脸皮子一紧,起身赶忙跪下:“少爷恕罪,少爷恕罪,这几年不光是大同,乃至山西甚至北五省都在闹贼兵,闹旱灾闹得厉害,老奴使尽浑身解数也阻止不了亏损,进项是没了,只能吃老本,大约亏了快十万两银子。” “福叔你快起来。”曹变蛟赶忙扶起一脸惭愧的曹福:“我没怪你,福叔你别自责,现在大明流年不利,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就是想让你算算,要是把咱们曹氏的产业都卖了,能换多少银子?” “卖了?!”曹福和曹安财都是一惊。 “对,卖了,福叔你就说大约能卖多少银子?” 曹福皱了皱眉,扳着手指头说道:“田产一万亩,六家绸缎庄子,五处瓷器行和三家大的茶叶庄,其余零零散散的小行当都卖了,要是按照现在的市价,大约能有个四五十万两银子吧。”说到这里,曹福嗫喏了一下嘴问道:“不过少爷,卖了之后咱们靠什么过活?好多家将的家属都在这些铺子里帮工呢。” 第八十一章 吃饱的狼跑不动 “这不打紧……”曹变蛟笑着摆了摆手:“不瞒福叔和安财,我带着家将们从辽东那边夺来的金珠宝贝可不止带回来的那些,那些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加上这变卖产业后的四五十万两,总计有个小二百万两银子,差不多足够我在大同这边上下打点,招兵买马了。” 二百万两? 还不过是其中一部分? 曹福和曹安财都一脸懵,而且听自家少爷这意思,这二百万两银子好像才刚刚够用? “咳咳……”曹福咳嗽了两声,咽了口唾沫:“那……那剩下的银子呢?” “都埋在随云先生的老家了,金山卫的乡下,大约有五百万两左右,这些银子,我都交给安财了。”曹变蛟说到这里,看着曹安财。 “交……交给我?”曹安财嘴巴哆嗦了一下,他长这么大,经过他手的银子最多才不过十几万两。 “对,就是你,再没比你更合适的了。”曹变蛟笑看着曹安财:“江南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人杰地灵,而且没有战火,比之北五省可以说是最佳的去处,产业变卖后,安财你就领着家将们的家属立刻前往金山卫,启用这笔银子,在当地站稳脚跟,不求你多赚,但求稳住就好。” “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不让少爷失望!”曹安财激动地跪在地上说道。 曹变蛟笑着点了点头:“好,至于福叔,您还需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随云先生还要参赞军机,我怕他忙不过来,另外,咱们曹家现在存有多少粮食?” “大约有十万石。” “多少?!”曹变蛟顿时一愣。 曹福呵呵一笑:“少爷您别惊讶,您离家都好多年了,因为咱们曹氏世代从军,老爷生前总是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所以总是让老奴把余钱都买了粮,老奴一直谨记,经年累月的积累下来,就有这么多了。” “太好了!”曹变蛟有些激动地拍了一下桌子,他一直都在犯愁粮食从哪里搞,而且现在的粮价实在是高的可怕,北五省平均一石米居然要价高达七八两银子! 明朝一石米约为120斤,这十万石就是一千两百万斤,看着多,可是用起来也不见得能用多久,当兵打仗的消耗大,士卒一天吃二斤粮食没问题,若是有一万军队,顶天也就吃个一年半载的,不过起码现在是不用愁了。 “行,福叔你这样,立刻下去安排一下,拿出几千石粮食在大同各街道开设粥铺,开仓放粮,不用问,照办就可以,但是一定要告诉来吃粥,领米的百姓这是我曹氏派的粮,明白吗?” “明白,老奴现在就去办,安财,你赶紧去给那些产业找买主去。”曹福和曹安财随即转身离去。 “!!!” “曹氏家主,当朝曹少保开仓放粮!开仓放粮!” 下午时分,大同府的街巷热闹极了,随处可见百姓在一个个临时搭好的粥铺前扶老携幼排起长龙,这些脸色蜡黄的百姓看着大锅里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一袋袋白米,眼睛都红了。 大同本来就是个相对贫瘠的地方,靠近长城外的大片草原,土默特人和科尔沁的蒙古部落时刻窥伺这这里,大同乃是附近乡镇深受其毒害,北五省又数年滴雨未下,穷苦的百姓们甚至多以树皮,草根为食,很久都没有吃过新鲜的米了。 “曹少保真是个大善人啊!不忘乡亲!” “是啊,到底是咱们大同的人,大曹将军再世时就时而开仓放粮,小曹将军也是如此啊!” “你们瞧!那是不是曹少保?!” 一个粥摊前,百姓们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纷纷,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所有人都看向了骑着雪压城缓缓走来的曹变蛟,此时的曹变蛟没有身穿战袍,不过他的身高和标志性的雪压城实在是有些扎眼。 “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曹氏世代扎根大同,吃水不忘挖井人!”曹变蛟翻身下马,高喝一声,直接来到大锅前,一手大勺一手碗的盛了起来,看的一众百姓更是激动。 二品大员亲自给他们盛粥! 曹变蛟正忙得热火朝天,下意识的将一碗粥递出去,却看到接过粥碗的是个老妇,抱着碗有些踌躇,虽然喉头滚动,可是没有下嘴。 “老夫人,您怎么不喝?”曹变蛟有些疑惑的问道。 那老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少保容禀,老身那孩子也是咱大明的官军,就在城北大营,不知为何,朝廷四五个月也不曾发饷银了,他自己也说在军营里上顿不接下顿,老身还请少保准许,让老身拿着这碗粥走,待给孩子喝完,老身一定将碗给送来。” 听到老妇这话,后面本来有些焦急的百姓都安静了下来。 而曹变蛟脑海中电光一闪,似乎也明白了一些刘随云让自己开粥铺,开仓放粮的原因了…… “不行!”曹变蛟紧接着猛地一摆手,那老妇闻言脸色顿时一白,可是紧接着曹变蛟就从旁边地上拿起两袋白米,约有五六斤:“老夫人,这碗粥您现在就吃下,这两袋米,一袋给您家里用,一袋您可以送去营里给您的孩子!” “少保,这……这太多了!”大起大落之下,那老妇看着两袋白米,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曹变蛟大声地说道:“各位乡亲!凡是我大同边军家属的,不仅可以吃粥,还可以多领两袋白米!其他不是军属的,不要觉得不公平!我曹变蛟也是个兵!这些大同边军保土安民,现在连顿吃的都混不上,更不用说那些军属了!咱不能让将士们流了血还流泪吧?!” 话音落下,一时间不是军属的百姓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把位置让给了那些军属。 确实如曹变蛟所说,去当兵的都是家里的壮劳力,人家家里没了顶梁的人,还能跟人家抢饭吃吗? “曹少保,您现在管着大同的军务,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朝廷四五个月没法饷了,我们这些军属都过不下去了!” “是啊!曹少保,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们都知道,肯定是霍廷弼那个副总兵贪墨了饷银!原来那个王朴总兵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们俩狼狈为奸!” “还有王维友那个老阉货!他肯定也有份儿!” 倒是那些军属,一时间群情激奋了起来。 这还真是有意外收获…… 曹变蛟听得是心头愤怒,不过也越发明白了刘随云那句“吃饱了的狼是跑不动”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霍副总兵看来在大同很不得民心,而且还贪墨饷银,这些军属都如此激愤,更不必说那些在城北大营里饥一顿,饱一顿的士卒了。 只要操作得当……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曹变蛟大声喊道:“本将如今忝为征西前将军,代行大同总兵事!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一众军属纷纷高喊道: “我们相信曹将军!” “对!就算曹将军办不了这件事,咱们也不能怪人家!这全都是霍廷弼和王维友那个老阉货造的孽!” “就是!人家曹将军刚回大同就操心咱们吃饭,已经仁至义尽了!” 第八十二章 自己给自己升官儿 镇守太监府。 “祖宗!祖宗!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噗——!” 王维友正坐在正厅品着新到的雨前龙井,刚刚咽到嘴里,一个小太监尖细惶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吓得他直接喷了一地,他恼怒的看着跑进来的小太监,阴仄仄的说道:“叫唤什么?!让狗撵了?!没规矩!知不知道祖宗我刚才这一口茶值多少银子?!” 那小太监顿时缩了缩脖子,可是急忙说道:“祖宗,不是小的被狗撵了,实在是出大事儿了!” “什么事儿?!” “曹……曹少保不知道怎么想的,大开曹氏仓廪,在大同各街道开设粥铺。” “开粥铺?好事儿啊。”王维友不明所以的说道:“曹氏这些年被那个曹福打理的井井有条的,虽然银子不多,可是这仓廪殷实的很,这跟祖宗我有什么关系?”王维友不在乎的说道,又端起了茶盏送到嘴边儿。 “哎呦!好什么呀!曹少保亲自施粥!领粥的百姓里有大同边军的军属,他们委屈之下把四五个月没领到粮饷的事儿都给抖搂出来了!有好多人都说是您贪墨的!” “噗——!”又是一口,结结实实的喷了这个小太监一脸。 “咳咳咳!”王维友差点儿没给呛死,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些刁民!那银子又不光是咱家拿的,还有霍廷弼那个狗崽子!” “他也没跑了,霍廷弼也被抖搂出来了……”那小太监抹了一把脸说道:“祖宗啊,曹少保圣眷正隆,圣上身边的老祖宗也很看重他,而且曹少保还是有钦差之名的,他要是动了真火……” “这……”王维友顿时冷汗涔涔,他在曹变蛟没到之前就接到了王承恩的密信,着他一定要尽心帮助曹变蛟稳定大同局势,可是人家刚一到,就出了这等事情,这都不用上报圣上,曹变蛟只需要给王承恩发个信,转天王承恩就能派人来放了他的血! 老祖宗要是狠起来,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不行,咱家要赶紧去曹府请罪去!”王维友慌了神,起身就要去曹府,可是紧接着就被那个小太监给按住了。 “祖宗,您糊涂啦!先不说就凭那几个刁民的话,曹少保会不会问罪于您,您这一去就是给坐实了!而且再说了,您是老祖宗的人,曹少保会不给老祖宗面子?” “有点儿道理,小安子,我的儿,你接着说!”王维友眼前一亮。 一听王维友这句“我的儿”那小安子心里一喜,赶忙顺杆儿往上爬的说道:“爹,儿子的意思是,曹少保这次来大同,那肯定是要大展拳脚的,只怕圣上也是这个意思,第一个绊脚石是谁?那肯定是原来王朴的那条狗霍廷弼啊,自从王朴死后,这厮一直以大同总兵自居,曹少保要想掌控大同军务,这霍廷弼肯定要办了他!” “嗯!不错不错!”王维友欣赏的看着小安子:“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有些个洞察人心的本领啊,不怪爹平日对你这么好,以后就叫爹!照你这么说,爹该怎么办?” “爹,儿子觉得,您现在哪都不要去,就在府上等着,曹少保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会选您,当然了,您也要投桃报李,给曹少保方便,至于那个霍廷弼,哼哼……”小安子说到最后,阴仄仄的哼了两声:“出了什么事儿,您都别管他,就看戏!” “好好好!来来来,儿啊,喝茶喝茶!”王维友笑眯眯的拿着茶盏直接递给了小安子:“那你再给爹出出主意,那些饷银怎么办?” 那小安子接过茶盏,闻言一哆嗦差点儿把茶盏给掉地上,脸上苦笑道:“爹啊,儿也不能给您一下子变出来几十万两银子啊……” “那倒也是,你喝吧你喝吧。”王维友知道自己有些急糊涂了,以他自己的性格,不到最后关头,是绝不会拿出自己这些年捞的好处给那些大头兵发饷的…… ———— 曹变蛟是硬生生的在粥棚这里站了快一下午,曹安民等人也是闻讯而来,陪着曹变蛟施粥。 领粥的人渐渐少了,曹变蛟解了围裙,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问道: “瞅见随云先生了么?” 曹安民一愣:“没瞧见,中午家宴吃完,就急吼吼的出去了,安军,安义,你俩瞅见了么?” 曹安军二人也是摇了摇头。 “罢了,天色晚了,咱们回去吃饭吧。”曹变蛟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 “哎?将军,咱今儿别回去吃了。”曹安军忽然说道。 曹变蛟一愣:“那去哪儿?” 曹安军嘿嘿一笑:“将军,您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哥儿仨老是吃不饱,您就偷老爷的铜钱,带着我们去开小灶?” “记得记得……”曹变蛟含笑点头:“就那几个铜子儿,后来被叔父给发现了,拿着家法对着我一顿猛抽差点儿没给我打个半死。” “我也没跑咯。”曹安义扁了扁嘴。 “还有我。”曹安民说完,斜了一眼曹安军:“就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跑去马厩睡了一夜,第二天老爷也消火了……” 想起这些温馨旧事,曹变蛟脸上笑意连连,扭头问道:“安军,提这个干什么?” “将军,当年您带我们哥儿仨吃的那个路边摊的那个胖老板,人家现在干的可是不错,都开上小酒楼了,就离这里不远,当年做的刀削面和凉粉儿还有烧饼的味道也没变,咱去吃吃去?” 曹变蛟闻言,不由得也是口舌生津,转身拿了马鞭牵上雪压城,四个人搭着伙直接就去了。 确实是个小酒楼,也就二层,占地不大倒是干净,曹变蛟拴好雪压城,拎着马鞭刚走进去就乐了,一楼十几张桌子,七八桌都已经上座儿了,还都是自己的家将。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二十几个家将看到是曹变蛟和三个千总,赶忙站起,纷纷七嘴八舌的说道: “将军,原来安军千总带我们来吃过,味道棒极了。” “出去行军打仗,哪儿的饭也不想,就想这里的刀削面。” “那是啊,哪儿的饭也没有家乡饭好吃!” “好好好,都坐都坐,接着吃你们的。”曹变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和曹安民等人随意挑了个桌子坐下,一个胖墩墩的老头儿就跑了过来,恭敬地说道:“老汉见过曹将军!” “李老板生意兴隆啊!”曹变蛟看到故人也是很高兴。 李老板胖乎乎的脸上尽是笑意:“托您的福,生意过得去,您看来点儿什么?” “四大碗刀削面,红油辣子多放,四碗凉粉儿,再来三盘烧饼,一大锅羊杂,还有,这些弟兄的饭钱都记在本将的账上,一并算钱给你,吃的好了另有赏钱!”曹变蛟直接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 李老板摸过银子,那厚重的分量让他嘿嘿直乐:“得嘞!曹将军您就请好吧,老汉亲自给您做去!” 曹变蛟等人正扯着闲天儿等着上菜,忽然店外响起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那被簇拥的男子脚步有些晃悠,神色萎靡,脸色发红,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些人个个身着军服,斜挎腰刀! “总兵服?此人是霍廷弼?这才什么时辰,就已经醉成这样了?”曹变蛟一眼就看到那醉酒男子身上的衣服是总兵服,有些愠怒的低声自语道。 他知晓霍廷弼贪墨军饷的事,可若是这霍廷弼是个能征善战的将领,曹变蛟不介意渡他一渡,可是现在看起来好像这人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这跟随在霍廷弼身边的人也是各自身穿游击将军服,参将服,只怕不是霍廷弼的亲信也是与他走的比较近的。 一众正在胡吃海塞的家将看到霍廷弼一行人突然出现,都纷纷目视曹变蛟这一桌,曹变蛟微微摇了摇头。 霍廷弼一行人也看到曹变蛟等人,不过不论是曹变蛟还是其他家将,都没有穿军服,匆匆一瞥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些人搀着步履蹒跚的霍廷弼上了二楼坐下。 刚刚转进后厨的李老板听说霍廷弼到了,虽然不愿意伺候,毕竟这些人吃饭从来不给钱,可是自己又惹不起,只能吭哧吭哧的上了二楼。 “我家霍总兵来你这里吃饭,那是看得起你!把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我们要在这里一醉方休!” 啧啧啧……朝廷不给你,你倒是自己给自己升官儿? 曹变蛟一边喝着大腕茶,一边冷笑道。 楼上的李老板则赶忙应是,飞快的又跑到后厨去了。 不多时,李老板亲自端着大托盘,上面是一大锅羊杂和三大盘烧饼,来到了曹变蛟这一桌,习惯性的吆喝了一声:“羊杂烧饼来咯!您四位慢用——!” “你个肥猪端着那堆猪食去喂猪吗?!老子们的菜和酒呢?!” 第八十三章 巧了,本将就姓曹 二楼一个身穿参将服的男子扶着木栏恶狠狠地看下来。 这喝音落下,整个儿一楼顿时一静,李老板看着曹变蛟刚才还笑呵呵的,此刻脸沉似水,顿时一脸的冷汗,仰着头说道: “各位军爷不好意思,马上来马上来!这一桌是曹……” “曹?!曹什么曹?!本总兵现在听到曹字儿就恶心!”又是一个男声响起,连舌头都不利索了,二楼木栏边上又多出来一个身穿副总兵服制的男子,却正是喝的晃来晃去的霍廷弼。 “他妈的一来就当征西前将军,领总兵事?什么狗屁岳王爷转世,还不是靠着他那个死了的叔叔的余荫?!”霍廷弼眯缝着眼,晃着身子,忽然脸上一抹恶毒笑意浮现:“老子可是听说那什么曹变蛟长得模样不错,是不是在京师和圣上……啊?” “哈哈哈哈!” 一时间二楼响起了一阵放肆无比的笑声,霍廷弼在大同作威作福惯了,甚至开起崇祯帝的玩笑来都毫不顾忌,这些升斗小民是绝不敢和他们斗的! 不过除了霍廷弼和他那两个亲兵外,其余的几个参将和游击将军只是咧着嘴附和着笑了几声,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子这么胡乱非议…… “咔嚓!” 霍廷弼等人根本没听到,他们笑声隐藏下,一楼的一众家将手里的筷子已经纷纷被折成了两段,眉宇间的煞气浓郁的几乎化不开! 你侮辱我们没关系!不能侮辱我们家老爷!更不能侮辱我们家将军! “哎!那个老肥猪,给爷爷们滚上来!爷爷们今天教教你规矩!先给人上菜,再给猪上菜!”一个霍廷弼的亲兵嘿笑着看着到现在也没反应的曹变蛟等人。 “将军,将军,救救小老儿啊……”李老板吓得都快哭了,胖乎乎的脸上一抖一抖的,低声对着曹变蛟求救。 “没事的,李老板,有本将在,你放心就是了。”曹变蛟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马鞭,施施然的站了起来。 而伴随着曹变蛟站起,一楼一直坐着的二十几个家将也纷纷站起,浑身滚滚杀气腾腾而起! “安民,端上这锅羊杂。”曹变蛟撂下一句话,负手向二楼走去。 曹安民端了羊杂,紧随而上,曹安义,曹安军和二十几个家将也紧跟而去,也不看楼梯,冷嗖嗖的眼神始终盯在二楼霍廷弼等人身上。 霍廷弼这帮人也察觉出不对劲儿了,纷纷下意识的握上了腰间的刀,可是并不能带给他们一丝一毫的安全感,这些人身上带着一股浓烈无比的血腥气,搞得他们恍惚间好似置身在修罗血狱一般! “站住!站住!你们是什么人!再不站住我拔刀了!”一个参将离得最近,看着不停向自己走来的曹变蛟,哆嗦着握着刀大声喊道。 “曹!变!蛟!”曹变蛟脚下不停,横冲直撞而去,拦在身前的参将和游击将军纷纷脸色大变,下意识的向后退去,撞得身后的桌子盘子碗倒了一地,还有几个人脚下不稳,摔了一跤。 曹变蛟终于站定,双眼冰冷的四下环顾了一圈,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口嗨归口嗨,看到正主儿了一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曹变蛟看了几眼,猿臂一舒就拽过了一个参将:“见到本将,不知行礼?” 这参将就是刚才探出头喝骂之人,闻言赶忙一挺身板儿:“末将参见曹将军!” “本将问你,谁是猪?”曹变蛟幽幽的问道。 “末……末将不知道曹将军在……” “本将问你,谁是猪?” 那参将沁出了一脑门儿的白毛汗,哆嗦着嘴唇说道:“末……末将是猪!” 曹变蛟又扭身,用马鞭指着曹安民手里的羊杂说道:“你说这是猪食?” “不敢不敢!” “给本将拿了!”曹变蛟猛地爆喝一声,两个家将早就忍不住了,上前一左一右,直接按住了那参将,两人还暗地里直接卸了他的手腕儿,那参将顿时惨嚎了一声。 “不明就里,当街喝骂,对寻常百姓如此蛮横,若非本将在此,这店的老板还不让你给活吃了?你胆子不小……”曹变蛟说罢,目视了一下曹安民。 曹安民眼中厉色一闪而逝,将手中一整锅滚烫的羊杂兜头就对着那参将浇了下去! “啊!烫啊!烫啊!将军饶命啊!”那参将顿时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大叫。 看到那参将的惨状,其余一众人都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不敢吭气儿,而躲在最后面的霍廷弼此刻酒早就醒了,脸色煞白。 “霍副总兵。” 听到曹变蛟的声音,霍廷弼咬了咬牙,哆嗦着走了出来:“在!末将在!” “本将听说你一听到曹字就恶心……”曹变蛟拎着马鞭走到霍廷弼跟前,微微一笑:“巧了,本将就姓曹,是不是挺招你恶心的?” “没!没!将军您听错了,听错了!” “哦~”曹变蛟点了点头,随即猛地脸色垮了下来,身体前倾,与霍廷弼四目相对,二人之间鼻息互相可闻,曹变蛟双目凶光湛湛:“那你侮辱我已故叔父,侮辱当今圣上,本将也听错了?!” 霍廷弼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可怕的目光,里面好像有森森白骨,破碎血肉,形成了一个恐怖的漩涡,好像要把自己扯进去直接碾碎! “噗通!” 霍廷弼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曹将军饶命!曹将军饶命!末将是吃醉了!对,吃醉了!酒后胡言酒后胡言呐!” 侮辱为国尽忠,且是被追谥的将领,就已是大罪,更不用说还敢说崇祯帝了! 这随便一条,要是曹变蛟真下得去手,直接把他剁了都不用担责任的! “将军,您饶我这一回,您……” “啪!” “嗷!” 跪在地上的霍廷弼张嘴讨饶,话还没说一半就是一道清脆无比的鞭响,抽的他脸都麻了,自觉感到有热乎乎的东西从脸上滴落下来,紧接着那种钻心蚀骨的剧痛猛然袭来,当即大叫一声,声音都走了样,渗人的厉害! 只见霍廷弼还算周正的脸上,从右边眉脚直到左边唇角,出现了一条异常可怖的鞭痕,皮肉翻卷开来! “本将乃圣上亲封征西前将军,领大同总兵事!代王殿下,山西巡抚大人尚出城相迎,你竟不到!此事本将尚不与你计较,此刻大同左近尚有贼寇为祸,关外有土默特人,蒙古人时刻窥伺寇略,你身为一镇副总兵,天色未黑便吃的大醉,本将如何饶你?!” “唔……唔!”霍廷弼本想申辩,可是剧痛和麻木让他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但是曹变蛟的第二鞭子又来了! 这一鞭是自左上而右下,与刚才的鞭痕极为对称,不过更加重,皮肉翻卷间尚可看到些微的白骨! 霍廷弼再也挺不住了,双手捂着脸跪在地上往后不停地挪动,嘴里“呜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总不过是讨饶。 “没骨气的东西!”曹变蛟眯着眼看着挨了两鞭子就像狗一样瑟缩讨饶的霍廷弼,恶心的啐了一口,这厮比当初挨了自己四鞭子的冒襄还不如! 这霍廷弼出言侮辱曹文诏和崇祯帝的时候,曹变蛟就已经出离的愤怒了,此刻本想当场殴杀了这霍廷弼,可是要是那么做了,痛快是痛快了,只怕刘随云后面的那个计划可能会出什么纰漏,故而没有继续动作。 曹变蛟随手将马鞭丢给曹安民,双眼冷飕飕的看着霍廷弼:“今日小惩大诫,霍副总兵,好自为之!”说到这里,又看了看那几个参将和游击将军:“还有你们。” 那几人也是冷汗涔涔的说道:“是是,曹将军,我们晓得了。” 第八十四章 大同要变天咯 曹变蛟正要反身下楼,忽然又转了回来,刚松了一口气的几人顿时又屏住了呼吸。 一个人大着胆子问道:“将……将军还有事?” “你们有没有赊欠此处店老板的饭资?”曹变蛟皱眉问道。 “这……” “有没有?!” “有!” “拿钱来。”曹变蛟当即大手一伸。 那几个参将和游击将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从怀里掏银子,哆哆嗦嗦的放在了曹变蛟手里,曹变蛟掂量了几下,冷笑道:“这店老板每日起早贪黑,才能挣多少,你们赊的可真是不少。” 曹变蛟拿着银子,转身下了楼:“李老板,接着!” “哎哎!谢谢将军谢谢将军!”李老板拿着银子激动得不得了,可算见到回头钱儿了。 “不必客气。”曹变蛟摆了摆手:“当年本将小的时候,带安民他们来,铜子儿不够你还曾多给过我们几个烧饼,这便算是礼尚往来了吧。” “将军太客气了,那什么,您还在小店用饭吗?” “用,为什么不用?本将肚子还饿的厉害!都坐下,接着吃!”曹变蛟一挥手,二十几个家将又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李老板也麻利的将曹变蛟等人点的饭菜上齐,曹变蛟等人顿时大快朵颐来。 剩下二楼的霍廷弼等人一脸懵,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个两个的都尬在当场,不过有趣的是,除了霍廷弼龇牙咧嘴的捂着脸,身边还跟着两个亲兵以外,其余的一众参将,游击将军都默契的站的离他远了不少。 其实说是霍廷弼的心腹,那也是在他得势的时候才是心腹,霍廷弼平日就倒行逆施,有好处光往自己腰包里装,要不是看他可能当上总兵,这些参将,游击将军才不会围着他,现在曹变蛟领总兵事,又闹了这么一出,鬼都知道霍廷弼要倒霉了…… 好不容易挨到曹变蛟等人用完饭离开后,霍廷弼才“嗷”的一嗓子又痛叫起来:“快!快带本总兵去医馆,快!” 两个亲兵赶忙搀着霍廷弼下楼,走到一半,霍廷弼绝对不对劲儿,扭头看到其他人都站在原地不动,顿时问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呃……副总兵,您先行一步,我们……我们在这里用完饭再回去。” “哼!有你们后悔的时候!”霍廷弼哪里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咬了咬牙阴仄仄的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霍廷弼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啊,咱们这么搞,这厮会不会挟私报复?” “怕什么,没听说吗,下午曹少保当街亲自施粥,好多军属都闹起来了,四五个月没法饷,你觉得曹少保会放过他?” “那不见得,霍廷弼平日可是和王公公穿一条裤子的。” “你虎啊你,你要是王公公,你是围着曹少保还是围着霍廷弼?” “那倒也是,咱大同要变天儿咯!” 一个参将哼笑道:“变天儿也不怕!老子要是有机会,肯定跟着曹少保,谁不知道曹少保勇冠三军,是当世英雄,而且起码跟着他绝不会受了委屈,你没听说吗?这两天可是有不少曹氏的家将一掷千金啊!” 几个参将和游击将军低声交流了几句,纷纷离开了酒楼…… ———— 却说霍廷弼去医馆找了郎中,哭爹喊娘的缝了针,敷了药,在医馆的铜镜里看到自己彻底毁了容的样子,一时间只觉得怒不可遏,刚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他,现在光想把曹变蛟弄死! “老子跟他妈你曹氏不共戴天!”霍廷弼恶狠狠地嘟囔了一句,直接就跑去了镇守太监府,结果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王公公抱恙了?”霍廷弼在府门口闻言一愣,紧接着就明白过来,这个老阉货看来是不敢为了自己得罪曹变蛟,自己上午刚刚送了他好几罐雨前龙井,这厮当时高兴的很,到了晚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可是他还真就惹不起王维友,王维友是正儿八经的崇祯帝封的大同镇守太监,更有监军之责,在这里找不到帮手,霍廷弼又打道代王府。 代王府门房下去通禀后,代王殿下朱传??居然亲自出来了! 霍廷弼顿时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上前就说:“殿下啊,末将……” “啪!” 结果朱传??二话不说,抬手就给了霍廷弼一个大嘴巴,而且用劲儿极猛,霍廷弼刚刚缝合的伤口一下子崩了线,又是“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再反过神儿的时候,哪里还有朱传??的影子,代王府大门更是紧紧地关上了。 宽阔的代王府大门前,只有霍廷弼的两个亲兵和霍廷弼本人站在当场,可谓凄凉无比。 可是霍廷弼捂着脸,双眼却愈发血红,低吼一声:“走!”随即大步向城北大营而去…… ———— 却说另一头。 曹变蛟和曹安民等人带着家将,出了酒楼走了没几步,二十几个家将就循着城西而去,曹氏祖宅再大,也不可能住下几千家将和他们的亲属,所以大同城西有一个专门的镇子,叫曹将军镇,家将闲时或者家将的家属基本都住在里面。 说是镇子,其实在曹氏各代·经营之下,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城,不仅有城墙,还有完备的武装设施,若有三千敢战猛士,粮草充足,就算被数万大军围城,也可支撑好几个月…… “先生,你这小半天去哪儿了?”曹变蛟刚踏入正堂,就看到刘随云正坐在那里喝着茶,上前几步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案上,打开食盒说道:“来,先生尝尝,特意给你带的,我们大同地道的凉粉儿和烧饼,就着陈醋和辣油那叫一个美。” 刘随云看着往凉粉儿里倒醋和辣油的曹变蛟,觉得心里微暖,不过还是说道:“多谢将军挂心,这凉粉儿还是一会儿再吃,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好。”曹变蛟赶忙坐下。 “将军下午时候可是亲自去施粥了?” “对,本将亲自去的。” “可听到了什么?” “大同边军四五月未曾发饷,军属生活不下去,多有激愤之意,贪墨者八成是那镇守太监王维友和副总兵霍廷弼,另外,本将看那些军属生活困苦,还特意吩咐下去,凡是军属,皆可多领两袋白米。” “将军做的好,不过如此事情,那王维友不可能不知道,在下且问将军,这一下午王维友可曾登门谢罪?”刘随云问到这里,眼中划过一道诡异光芒。 曹变蛟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不然门房刚才必然会告知本将,先生何意?” “好……”刘随云长身而起,一边踱步一边幽幽的说道:“将军,贪墨军饷,该当何罪?” “如今的军饷多为内帑直接所发,乃是圣上亲自过问之事,敢于贪墨,不论品轶大小,直接问斩。” 刘随云嘴角一挑:“贪墨内帑所放军饷,没有王维友的帮忙,霍廷弼这个副总兵断无那个胆量,所以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过如今王维友做了缩头乌龟,就是在给将军释放一个信号,他已经放弃了霍廷弼,如何处置他,悉听尊便,但求放他一马。” “这不难。”曹变蛟随意的摆了摆手:“本将意欲掌控大同边军,与这王维友没有直接瓜葛,这老家伙估计还巴不得做个甩手掌柜。” “确实如此。”刘随云点了点头:“可是咱们手里既然有他的把柄,不用可是不美,在下下午已打探清楚,大同中有四家火器作坊,且原料充足,人手不缺,将军想尽快打制火器,就用得上王维友的这个把柄!” “打制大批火器可是要用不少银钱,另外,在下还打探到,这大同的三家火药厂已有三个月未动工,这些火药原料只怕也被王维友贪墨了,光有火器,没有火药可不成,咱们干脆就让这王维友吃个哑巴亏,将军以为如何?”刘随云扭头问道。 “不,先生手软了,而且也不了解这些没根儿的东西的心思。”曹变蛟摆了摆手。 “哦?将军的意思是?”刘随云有些疑惑的问道。 第八十五章 因势利导 “这些没根儿的东西多是小人,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咱们若是逼得太紧不行,太松也不行,照先生的意思,是让这老家伙出资给咱们造火器和火药,绝难成事,就算成了,这厮也定会心里记恨,以后还要常见面,这厮若是暗地使绊子,就不好了。”曹变蛟淡淡的回道。 “所以,本将的意思是,打造火器和火药的银子咱们自己出,但是咱们是承包,他这个镇守太监不许过问,而且要多往燕京递折子,催促朝廷多往大同这边运送相关资源,反正只要不从这厮身上出血,他肯定卖力!” “是极是极,随云疏忽了,将军考虑的周到。”刘随云虚心的躬了躬身。 “嗳~”曹变蛟赶忙摆了摆手:“先生谦虚了,这件事说完了,接下来可还有什么?” 刘随云慨然道:“接下来就是彻底扳倒霍廷弼,并且顺势尽收大同边军之心!” 曹变蛟顿时一喜:“先生有法子了?就是那个疯狂的计划?” “对!”刘随云眼中诡异之色一闪而逝:“不过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还要视那群贼寇是否尽快归附,这些边军中能否挑出精锐来决定,现在最大的当务之急是收取这些边军的心。” “先生请讲。” “其实这件事的由头,将军已经做了。”刘随云呵呵一笑。 “本将?本将做什么了?”曹变蛟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刘随云道:“将军亲自施粥不说,还特意给了所有军属两袋米,这就是由头,其实随云也做了这个准备,下午在下去了曹将军镇,让那边留守的家将们拉了十几车肉脯去了城北大营。” “这算什么由头?”曹变蛟有些不明白。 “将军,这霍廷弼连内帑派发的军饷都敢贪墨,定是个胆大包天,利欲熏心的人,现在白米和肉脯已经贵到了什么程度,您应该心知肚明,若是让霍廷弼见到了这些东西,您猜他会怎么做?”刘随云眼里的光芒越来越诡异。 “他会抢!直接分派自己的家将亲兵将这些白米和肉脯尽数收拢,打算变卖换成现银!”曹变蛟双眼虚眯的说道:“之后,早已不满,群情激奋的大同边军必会彻底疯狂!闹不好还会兵变!” “不错!”刘随云双掌一击:“到时将军您再出面,以雷霆之势直奔霍廷弼的总兵行辕,将其抓获,当众问斩!凭您军中威望,施粥舍米增肉之情,再振臂一呼,则大势立定!” “好啊!”曹变蛟直接坐了起来,随即微微皱眉:“不过还有一件事,本将没告诉先生,本将施粥结束后,和安民他们在一处酒楼吃饭,霍廷弼带着人也去了,这厮当众辱骂本将叔父,甚至还污蔑本将……本将与圣上……”曹变蛟说到这里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而刘随云闻言,眨巴眨巴眼,暗暗咧了咧嘴,由衷的为霍廷弼这厮的人身安全担忧,这要是自家将军直接砍了这厮,后面收军心就会有许多波折了。 曹变蛟随即说道:“不过先生放心,本将怕打乱先生部署,所以没有杀他,只是当众往他脸上狠抽了两鞭子,应该是破相了,这厮定然怀恨在心,不知道会不会破坏了先生刚才所说的计划?” 刘随云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不会不会,将军这无心插柳倒是恰到好处,不仅不会坏事,反而会加速成事!这霍廷弼回去后必然先去王维友府上,定会吃个闭门羹,之后病急乱投医去代王府处,而代王殿下素有贤名,最轻也是闭门不见。” “所以这霍廷弼会更加怒不可遏!”曹变蛟接过话茬:“这厮回到城北大营,定会找人撒气,这厮在大同胡作非为,军中只怕早有人与他有了龃龉,他惹不起本将,惹不起王维友也惹不起代王爷,可是却能惹得起边军中的那些下属!” 试想,你是个兵,每天提着裤腰带生活,朝廷还不给发饷银,自己这里饥一顿饱一顿,家里的妻儿老小更是只能啃树皮,你明明知道谁贪墨了军饷,却碍于上下级铁律,不敢吭声,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送来了米,送来了肉,又被自己那个看不顺眼很久的上司给强行拿走,你会怎么做? 反了他娘的!还有什么可说的! 一个人的力量微弱,可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呢? 要知道,大同现在的边军尚有七千之众,他们已经快不是人了!而是饿疯了的狼!霍廷弼敢去撩拨这些饿疯了的狼,最后只能被嚼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想到这里,曹变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刘随云这一手因势利导,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若不出在下所料,最早今晚,最迟明日正午军营开饭之际,必见分晓!到时,将军便相机行事就是!”刘随云说完,缓缓坐下,端起了刚才曹变蛟亲手给他调的凉粉儿。 “先生,谁跟您为敌,可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曹变蛟由衷的说道。 “非也非也,将军此言所说不妥。”刘随云用勺子舀起几块凉粉儿后说道:“是敢于挡在将军身前的人,倒了八辈子血霉,随云必会竭尽全力,替将军解决掉他们……” 刘随云说完,含笑将凉粉儿送入嘴中,紧接着…… “嗯……嗯?!噗!咳咳咳咳!” 只见刘随云先是神情一冷,紧接着两道入鬓长眉一皱,随即猛地将凉粉喷了出来,脸颊涨红的不停咳嗽。 “哦?先生不能吃辣啊,本将不知道啊,先生劳累一日了,早点儿回房休息,本将先走了。”曹变蛟看到刘随云一边捂着嗓子咳嗽,一边眼含薄怒的看着自己,顿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 大同城北,边军大营 因为大同是山西最靠北的城市,乃是北大门的存在,濒临塞外,往北不过几十里就是长城所在,再往北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里栖息着时刻准备寇关而入的土默特人和科尔沁的蒙古人,为了御敌便利,故而大营设在北部。 越往北,就越冷,此话不假。 此刻大同的天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风都打着呼哨,冷的骇人,营火因为无人打理,半死不活的燃烧着,仿若这数千大同边军,整个大营好像死营一般,连值守哨卒都没有,尽数都窝在营帐里扯着薄薄的絮被挨过漫漫寒夜。 不过至少今夜,这些饥一顿饱一顿的大同边军们是不用饿肚子了,就在下午,刚刚回到大同的曹少保大开自家仓廪,开棚施粥,最让这些边军将士感动的,是军属能额外领到两袋米,这样他们就不必担心自己的家人这几天该吃什么了。 也有不少军属担忧他们饿肚子,纷纷匀出一袋米给他们送来。 而且更晚些时候,曹少保还让自家的家将拉了十几大车的肉脯来,虽是深夜,可有不少营帐的锅里,翻腾着热腾腾的米粥,米粥里还有泡发好的肉脯,发出阵阵香气。 一处营帐里,七八个边军汉子正聚在一口锅前流着哈喇子,其中一个也就十七八岁的青年双眼放光的看着大锅催促道: “萧大哥,好了没?好了没?” “说了多少次了,叫千总!你个小崽子……”被称为萧大哥的男子身穿千总服,名叫萧锐,乃是大同边军的一个千总,此刻正专心致志的拿着勺子看着锅,不多时便拿着碗盛了一碗,递给了那个青年:“你先吃。” “嘿嘿!谢谢萧大哥!”那青年道谢,接过碗也顾不得烫,稀里哗啦的喝了起来,其他几个汉子也是如此,看的萧锐心里一疼。 “唉……多亏了曹少保啊……”萧锐叹了口气,端起锅翻倒过来,堪堪倒满了一碗,正要喝,扭头就看到还有一个汉子扯着絮被缩在角落里,又叹了口气,走过去蹲下碰了碰那汉子:“郑老弟,吃一碗吧。”这萧锐口中的郑老弟名叫郑岚,是他手下的一个把总。 郑岚闻言,从絮被里探出头,看着热腾腾的肉粥,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却摇了摇头:“萧老大,你吃吧,老郑不饿。” “别跟我扯淡了,咱兄弟谁跟谁。”萧锐一把拉过郑岚的手将碗塞了过去:“大哥知道你小子家里人多,弟妹送了米来你也没要,吃吧吃吧,快吃吧。” 郑岚看了看手里的肉粥,凑近吸了几口,仔细的品了两下,嘟囔道:“真他娘的香……”随即又把碗塞给了萧锐:“萧老大,你也来点儿。” “还是你心疼老哥哥我。”萧锐呵呵一笑,凑上去喝了几口。 郑岚看着小口啜食的萧锐,咬了咬牙:“萧老大,老弟给你说的那个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噤声!”萧锐闻言,慌忙抬头看了看其他几人,发现他们没有注意这边,低声说道:“别胡说八道了,煽动兵变,你找死啊你!你不为你自己想,你也要为你娘,为你媳妇儿,为你娃娃想想!” “萧老大,我把你当亲兄弟才跟你说这事儿,你平日里最照顾弟兄们,为此受了霍廷弼那个杂碎多少鸟气?现在弟兄们连饭都吃不上了,已经快断粮了!俺娘有老寒腿,家里没钱烧炭,俺娘天天守着冰炕过日子啊!”郑岚说到最后,五尺的汉子,眼睛都红了。 萧锐却沉默不语。 “萧老大,现在是个机会,曹少保是盖世的英雄,为人光明磊落,曹氏又素来爱兵如子,咱们为什么不把握机会啊!” “曹少保是英雄,可是……”萧锐看了一眼郑岚,咬了咬牙:“还是不行,煽动兵变,领头者必然问斩,我不能看你胡来,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早点儿睡吧!” 看着萧锐慢吞吞的离开营帐,郑岚缓缓拉上了絮被盖在鼻子上,可是露出的眼睛里,却有浓浓的疯狂之色…… 第八十六章 老阴阳人了! 却说正如刘随云料想,这一夜却是相安无事,霍廷弼回到城北大营后,本想寻几个人撒撒气,尤其是平日总和自己做对的萧锐,不过如今夜已深了,冷风顺着他的总兵服灌进脖子,他也懒得大动干戈,只等明日,再好好收拾…… ———— 次日一大早,王维友坐在自己镇守太监府的正厅里,一脸的愁容,双目中还有细密的血丝,明显是一晚上没睡着。 昨夜他已经听说了曹变蛟在酒楼教训霍廷弼的事情,听了那个小太监的话,闭门不见,可是又过了整整一晚,也不曾见到曹变蛟找自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之下根本就睡不着。 正胡思乱想间,小安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爹!来了来了!曹少保来了!” “可算来了!”王维友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怎么来的?带了多少人?是不是来抓咱家的?” 小安子摇了摇头:“爹您别紧张,儿子去看了,少保脸上和气的很,不见怒色,就带了几个家将,那几个家将还赶着一辆大车,车上放着一个大箱子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和气就好和气就好……”王维友松了口气。 “启禀祖宗!曹少保拜访!”又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 “大开仪门!跟着咱家出去迎接曹少保!”王维友赶忙站起来就往外走。 仪门一般是不开的,除非是为了非常尊贵的客人或者上官到访才会打开。 “吱呀~” 曹变蛟为了今天可能发生的乱象,特意穿上了自己的金漆山文甲,还戴着大帽,此刻正负手站在镇守太监府门外等候,响动间却看到仪门大开,心里暗笑一声:“这老家伙看来是真怕的不轻。” 紧接着就看到王维友带着一众侍从走了出来,看到曹变蛟一身整装贯戴,顿时一愣,马上一脸惶恐,窝着腰拱手道:“不知曹少保来,咱家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嗳~”曹变蛟摆了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王公公贵为大同镇守太监,且有建军之责,本将可受不得您的礼。” “受得受得!”王维友赶忙说道,紧接着肃手一引:“少保,请正堂拜茶。” “王公公请。” 众人随即入了正堂,分宾主落了座,更是有小太监飞快的上了茶,曹变蛟举起茶盏仔细瞅了瞅,又吸了吸鼻子,若无其事的说道:“雨前龙井,啧……公公端的好享受,要知道,在京师时,圣上让本将随他用膳,也不过六个菜,一壶酒,这一盏雨前龙井,也不知道值多少菜?多少壶酒?” 王维友闻言,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负责上茶的小太监后,紧张兮兮的看着曹变蛟,嘴唇嗫喏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不过……”曹变蛟却话锋一转:“王公公操持着大同这么大的家业,享受享受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说着话还呷了一口茶:“真是好茶啊。” 曹变蛟这种不阴不阳,一左一右的说话方式让王维友心里七上八下的,更是摸不准曹变蛟的脉,只能连道:“不敢不敢。” “公公不敢?”曹变蛟眼神诡异的看着王维友:“大同边军四五个月不曾发饷,光靠着霍廷弼那个废物,只怕是不能成事,公公敢说您毫不知情?还是敢说您没有掺一脚?” 王维友闻言,双眼瞳孔猛地缩成了一个针尖儿,就要起身跪下请罪,可是曹变蛟又一抬手:“不过本将认为,这对于公公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只要公公尽心尽力的为圣上办差,想必圣上也不会为这些小事儿为难公公的,您说是吧?” 老阴阳人了! 你tm到底要说什么?! 王维友看着曹变蛟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他娘的自己打小就切了入了宫,混了二三十年终于当上了镇守太监,平时接触的最多的就是太监,太监说起话来也多是不阴不阳,可是跟眼前这位爷比,那也能算是“阴阳人”?! 不过王维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曹变蛟说话固然绵里藏针,可是也似乎是在不停地暗示自己。 尽心尽力为圣上办差? 曹变蛟不就是钦差吗?还是圣上亲封的征西前将军! 王维友顿时眼前一亮,目露深意的看着曹变蛟开口说道:“少保所言甚是有理,咱家为圣上办差,是绝没有二话的,圣上体恤下情也定然是情理之中。” 二人眼神交汇间,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来,公公请看,本将虽然是大同人,可是也是新官上任,人生地不熟的,公公还是要多行方便。”曹变蛟长身而起,走到堂下的大箱子前,随手打开,王维友登时就愣了。 银子!全是银子! 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王维友只是眼睛一扫,就算出这箱银子只怕不少于三万两! 曹变蛟这一阴一阳的话术加上出手如此阔绰,直接就把王维友咂懵了,紧接着他的神色开始不停变幻,不过变幻了不到一瞬间,就停了下来,对着曹变蛟拱了拱手:“少保,有何吩咐,只管说。” 上道儿! 看来这王维友是被自己给彻底拿住了,当下就将要承办火药局和兵器工坊的事情告诉了王维友,王维友眨巴眨巴眼,有些回不过神。 就这?! “就这么简单?少保,您不是在和咱家耍笑吧?” “当然不是耍笑,还望公公成全此事。”曹变蛟摇了摇头,随即脸色郑重的说道:“而且要快,最好现在就办,能立刻生产起来是最好不过了。” “一句话的事儿!”王维友松了口气:“咱家别的不敢保证,这件事一定给少保办的漂漂亮亮的,这火药局和兵器工坊都是咱家的儿子在打理着,咱家一句话,他们敢不从命?至于上报之事,咱家也一并揽下来了,绝不让少保有后顾之忧。” “那咱们现在就去?” “去去去,现在就去!”王维友赶忙说道,随即扭头喊道:“小安子,赶紧安排人去火药局和兵器工坊找你那几个兄长,就说是咱家说的,让他们赶紧去五贤街上的兵器工坊候着,还有那些个领头的匠人,也马上去!” “儿子马上就去办!”小安子得了令,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出去。 “曹少保,请!”王维友肃手一引,随即众人便离了镇守太监府,直奔五贤街而去。 路上,王维友与曹变蛟并辔而行,皱着眉思忖了片刻后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低声问道:“曹少保,容咱家问句不该问的,霍廷弼他……您准备怎么处置?” “霍廷弼?”曹变蛟脸上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咱们大同府还有这个人呢?” “呃?”王维友被曹变蛟的反问弄得一愣,不过看到曹变蛟头上直刺苍穹的盔缨和身上的金漆山文甲也没敢再问,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不过这股火只要不烧到自己身上,管他谁是谁呢…… 有了王维友的直接命令,负责监管火药局,兵工坊的他那几个“儿子”还有一应的匠人全都跟狗撵的一样来到了五贤街上的这处兵工坊,此处兵工坊乃是大同四家兵工坊中最大的一家。 一进兵工坊,空地上已经站着一群人,看到曹变蛟和王维友,纷纷上前行礼:“参见曹少保!参见王公公!” “免了。”王维友一挥手,随即大声说道:“都给咱家支棱起耳朵听好了,大同府内所有的的火药局和兵工坊从现在开始全部由曹氏承办,尔等要尽心尽力,不可有丝毫的怠慢,否则别怪咱家翻脸无情!” 一众人闻言,顿时连连点头,曹变蛟则翻身下马说道:“各位都随本将进来。” 紧接着一大群人就进了兵工坊的厂房,此刻里面不少打着赤膊的匠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了,曹变蛟随意的上前看了看,发现生产的依旧是那些火绳枪,不过看得出来,不论是打造的速度和精致程度还是可以的。 第八十七章 风暴始动 “你们都过来。”曹变蛟对着七八个个一直跟在后面,上了岁数的老匠人招了招手。 几人赶忙凑了过来,拱手问道:“将军有何吩咐?” 曹变蛟开口问道:“你们谁是兵工坊的匠人?” 话音落下后,其中四个人上前一步。 “你们瞧瞧这个。”曹变蛟从袖子里掏出好几张绢帛递给了他们,那几个兵工坊的老匠人接过去后便凑在一起看了起来,时不时的交流几句。 这绢帛正是曹变蛟从代天讨夷系统里花了几千讨夷值兑换的两份设计图。 步卒用燧发枪和骑兵用燧发枪的设计图! 其实差不多在公元1635年左右,毕懋康就已经制作出了真正的燧发枪,而且比之西方同时代的燧发枪性能不遑多让,可惜因为正值风雨飘摇的明末,并没有量产,士卒们也无法批量装备这种先进的火器。 而曹变蛟就是要改变这个现状,就从自己手下开始! “能不能造的出来?”曹变蛟问道。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其中一个老匠人捧着绢帛说道:“这份设计图画的十分详细,连大小尺寸都告诉我等了,我们一定造得出,而且这种铳和平日造的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使用了这个叫,呃……击锤上的燧石引火,没什么大问题。” 曹变蛟刚松了口气,另一个匠人就开口道:“将军容禀,此铳要求的工艺并不复杂,只是要想保证轻便还不炸膛,普通精铁是不济事的。” “要是用现有原料,能造多少?”曹变蛟问道。 “一年三百把顶天了。” 一年才三百把? 三百把连塞牙缝都不够…… 先不谈自己手下那近三千家将,可能来投的小三千贼寇,还有即将归心的几千大同边军,这区区三百把燧发枪能济什么事? 看到曹变蛟眉头大皱,还是最开始的那个老匠人说道:“将军,要是不考虑轻便,我等可以把这两种铳的铳管加厚一些,直接就用精铁,保证不会炸膛,就是大概会重上两三成,您看?” 重上两三成? 这有什么的,步卒使用的燧发枪大约重十斤,重个两三成也无伤大雅,多段轮流射击,举枪瞄准对士卒体力消耗并不算大。 “没问题!”曹变蛟登时大喜:“产量如何?” 那老匠人扳着手指头算道:“保证工艺的情况下,四家兵工坊全力打造,一月月产千把应该不成问题。” “好好好!”曹变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虎蹲炮你们做的了吗?” 那老匠人呵呵一笑:“虎蹲炮这个好说,我们原来都做过,都不用精铁,生铁都可以,四个兵工坊兼顾之下,应该能月产二十门。” “好,那你们就赶紧打造起来,造的快造的好,本将另有赏格。” “多谢将军,我们一定全力而为!”几个老匠人闻言大喜,揣着设计图就各自离开了。 曹变蛟又看向火药局的几个领头匠人:“来,你们过来,看看这个。”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摊开在手里,里面躺着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一个匠人大着胆子拿了起来,上下看了看,又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自语道:“好像有牛油的味道还有淡淡的火药味儿,将军,这是何物?” “火铳的弹丸。”曹变蛟一手拿过那个圆柱体,在手里一碾,那圆柱体破碎开来,外面包着的却是牛皮纸,里面则是黑乎乎的火药和铅弹。 “这东西好啊!既防潮,而且每次还不用军爷们那么麻烦的填药,也不用担心不小心碰到扳机造成走火了!”其中一个匠人不由得赞叹道。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子弹最初的圆形,原理也不复杂,就是把原本分开装填的火药和铅弹合二为一,直接塞进铳里,过去的装填方式不仅麻烦,药量还不定,射击威力没办法保证,有了这种药量恒定而且换弹速度大幅增快的方式,冷兵器才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简单来说,用原来的装药方式耗费的时间,打一发现在可以打四五发! “你们都是老师傅了,这东西原理也不难,大小做成匀号的就好,和兵工坊一样,造的快,造的好,另有赏格。”曹变蛟笑着拍了拍手。 “将军放心!”那几个匠人也赶忙拿着“样品”离开了。 呼…… 曹变蛟直到此时,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要是一切顺利,在距离明年开春的几个月里,自己手下的部队基本一半就可以换上新式的燧发枪而且还有了足量可以快速换装的子弹,战斗力将直接飙升好几个档次! “曹少保,可还满意否?”王维友对着反身而来的曹变蛟笑眯眯的问道。 “满意满意……”曹变蛟对着王维友拱了拱手:“多谢王公公玉成此事。” “嗨~您跟咱家还客气什么?为圣上办差,为圣上办差嘛。”王维友连忙谦虚的说道。 二人正在这里打着哈哈,小安子慌乱的身影已经冲到了五贤街兵工厂的大门口,曹变蛟是迎着大门口站着的,看到这小太监脸上浓郁的恐慌之色,眼中诡异色彩一闪而逝…… 该来了吧? 果然,小安子连滚带爬的扑倒在王维友跟前,凄厉而尖细的声音响起:“爹!坏了坏了!城北大营里的边军哗变了!” 话音落下,本来吵吵嚷嚷的兵工坊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匠人们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那几个监管火药局和兵工坊的太监一脸的震惊,至于镇守太监王维友,则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双眼凸出,瞪得老大! 边军哗变,若处理不当,酿成大祸,监军立即问斩!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为什么会突然哗变了呢?!”王维友身材瘦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双手伸出,一把将小安子提着脖领子揪到自己的眼前,与自己四目相对,王维友此刻双眼瞪得老大,一夜未睡,眼中的血丝好像要爆开一样,可怕异常,吓得小安子差点儿背过气去! 小安子强忍着恐惧哆哆嗦嗦的说道:“儿……儿子也不知道,只是有一个霍廷弼的亲兵跑来报信,说是霍廷弼已经被堵在城北大营的总兵行辕里了,危在旦夕!让爹您赶快想辙去救他!” 咱家救你,谁来救咱家?! 王维友一把将小安子丢在地上,双眼空洞的呆立当场,可是紧接着就反应过来,那表情好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身形一转,猛地跪倒在曹变蛟跟前,悲声道:“少保!救救奴婢吧!只有您现在能救奴婢了!” “王公公先请起!”曹变蛟扶住王维友。 王维友却挣扎着摇了摇头:“少保不救奴婢,奴婢难逃一死啊!” “本将本就是征西前将军,领大同总兵事,那些边军也都是本将的兵,出了如此大的问题,本将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本将这就带人去看看,公公先回府上等着就是!” “不不不,奴婢和少保一起去!”王维友挣扎着站了起来,可是一把就被曹变蛟按住了。 “公公,您有没有想过您现在要是去了,会不会彻底把那些饿疯了的边军给撩拨起来?” 听到曹变蛟低沉的声音,王维友顿时一个哆嗦,苦着脸说道:“那……那咱家就先回去了,少保,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公公放心,本将尽力而为!曹安民!曹安义!曹安军!”曹变蛟转身大声喝道。 “末将在!”三人猛地一拱手。 “随本将立刻前往曹将军镇,整肃兵马,而后前往城北大营!” “是!” 曹变蛟随即火速带着几人离开了五贤街兵工坊,剩下王维友等人站在原地,满脸惶恐,可是王维友看着曹变蛟整装贯戴的背影,除了惶恐还有些若有所思,一时间理不出什么头绪,只能战战兢兢地先回自己的镇守太监府等着了。 第八十八章 颠倒黑白! 曹变蛟带着曹安民三人出了五贤街兵工坊,催马直往城西的曹将军镇而去,入了镇门,镇内的空地上早已集结了两千家将(剩余在附近乡下休假未归),个个整装贯戴,而刘随云就站在最前面。 “先生,果然不出您所料,城北大营的边军哗变了!”曹变蛟直接从雪压城上跳了下来。 “在下估摸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刘随云点了点头后,往后抬手一指:“将军,那里是随云让家将们装箱好的十五万两银子,这笔银子是随云仔细算过的,按照的是边军抚恤标准。” 十五万两?边军抚恤标准? 曹变蛟一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自从松山大战结束后,大同总兵王朴及另一个大同副总兵全部在逃跑途中坠马而死,从大同带去的近万将士也是死伤惨重,他们是死了,可是留下的全是在大同的孤儿寡母,老弱妇孺。 没人给他们发抚恤…… “将军,这些都是发给战死士卒家属的,那些活着的边军需要继续饿着,保持他们的饥饿,随云下一步的计划才能继续实施,另外,这十五万两银子的空缺,将军也不必担心,事成之后,王维友一定会想方设法还上的。”刘随云最后细心地说道。 “这个不打紧,只要能收了这数千边军的心,十五万两银子花的值。”曹变蛟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将军可以动身了,切记此去当以雷霆之势,当众正法霍廷弼,至于煽动哗变的领头者不可追究,这些领头者恐怕都在边军中深得人心,留下他们,以收军心,另外,控制局面后,着人立刻发榜募兵,扩充空缺的边军。”刘随云提醒道。 “先生放心,本将晓得。”曹变蛟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大手一挥:“出发!” ———— 彼时彼刻,城北的大同边军大营中肃杀之气充斥天地,从天上鸟瞰下去,总兵行辕前,密密麻麻的站着的全是边军将士,人人手持钢刀,长枪,杀气腾腾,看人数,几乎留守大同城北大营的边军全都到了! 而总兵行辕前,忠于霍廷弼的近百亲兵和家将,面对如此阵势,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与他们对峙,至于其余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则纷纷袖手旁观。 其中一个霍廷弼的亲信家将吼道:“萧锐!郑岚!陆兆!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私下纠集士卒,包围总兵行辕,形同谋逆!” 对面的数千边军将士中,领头的几个人里赫然就有萧锐和郑岚,萧锐先是红着眼看了看浑身鞭痕,满身鲜血的郑岚,扭头狂吼道:“你少他吗吓唬老子!老子不是吓大的,我萧锐早就受够了霍廷弼这个狗崽子的鸟气!你们都让开!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今天就找霍廷弼!” 伴随着萧锐红着眼睛的吼声,其余边军将士也是纷纷疯狂鼓噪起来: “对!他妈的天杀的霍廷弼,你给老子们滚出来!老子们的饷银呢?!他妈的老子们能饿着,老子们的家人也能饿着!可那些死在松山的弟兄们的家小怎么办?!我那兄弟方柱子一去不复返,剩下他娘一个人孤苦无依的,都快饿死了!你霍廷弼的良心被狗吃了?!” “霍廷弼你真当自己只手遮天了?!曹少保才是征西前将军!曹少保昨夜给我们发的米,肉,你凭什么拿走?!弟兄们多少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霍廷弼你的心也太黑了!反了就反了!这么下去迟早饿死!他妈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滚出来!” “滚出来!” “滚出来!” 数千疯狂的边军将士,同时歇斯底里的吼声汇聚成的声浪直接冲进了不远处的总兵行辕,霍廷弼此刻正哆嗦着蹲在角落里,看着面前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白米和肉脯,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因为昨晚受的曹变蛟的惊吓和喝的酒,导致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一起来就准备完成自己昨夜没做完的事儿…… 找茬儿出气! 自从原大同总兵王朴带兵离开后,他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大同边军的一号人物,贪墨军饷,倒行逆施,边军将士却敢怒不敢言,不过哪里都有几个刺儿头,其中千总萧锐和把总郑岚,陆兆等人就经常顶撞霍廷弼。 霍廷弼醒来之时正值造饭,便就带着几十个亲兵来到营中找到萧锐等人,发现这些家伙的锅里居然在炖着白粥,白粥里还翻滚着肉脯!当下大惊,问了昨夜留在大营的亲兵后才知道,有不少军属送了米,晚上还有人送了肉脯…… 而且这些东西全都是曹变蛟派人送的! 霍廷弼知晓后当下就差点儿气炸了肺。 “萧锐!郑岚!你们哪里来的白米和肉?!说!是不是私自去偷了军需库?!”霍廷弼当即就拿着马鞭,一鞭子直接把大锅打翻在地,热腾腾的肉粥直接撒了一地。 颠倒黑白?! 你他妈的军需库早就空了,就算有也是一些老鼠都不吃的烂米! 围在大锅边的萧锐等十几个当即眼睛都红了,萧锐咬了咬牙就要起身和霍廷弼理论,可是一旁的郑岚比他更快! 而且反应更激烈! “砰!”只见郑岚红着眼,猛地腾身而起,举起钵大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给了霍廷弼一下狠的,照着脸就砸了下去,霍廷弼不防之下直接被揍倒在地,两颗牙混着血直接就吐了出来。 “你他妈反了!反了!”霍廷弼恼羞成怒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起马鞭指着郑岚:“给本总兵拿了!吊到牙门旗上示众!” 几个亲兵直接持刀上前,郑岚双拳难敌四手,而且还没有拿兵器,片刻就被制住了,反剪双手押着往牙门旗走。 “霍副总兵!郑把总一时激动,还请饶恕他!”萧锐赶忙恳求道。 “一时激动?!他盗窃军需库不说!被本总兵戳破行藏后,还胆大包天的想要行刺本总兵!萧锐!你是不是也想造反?”霍廷弼狞声问道。 “霍副总兵,这……”萧锐还想争辩,可霍廷弼已经大步向牙门旗走去,边走还边大喊: “郑岚盗窃军需库!意图行刺本总兵!现在,你们所有人把这厮分给你们的贼赃全都交出来!否则以同罪论处!”霍廷弼站在牙门旗下,举着马鞭耀武扬威的说道。 那些边军哪里肯干,霍廷弼紧接着就指挥亲信家将挨个营帐搜查,剩余的所有白米和肉脯都被他的亲信家将搬到了总兵行辕里! 一众边军将士都被欺负惯了,心都麻木了,可此刻却觉得有一股气在胸口顶着,不吐不快! “喝呸!”郑岚此刻被吊在牙门旗上,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嘴唇嗫喏间,一大口唾沫就吐到了下面霍廷弼的头上。 “贱骨头!死到临头了还敢跟本总兵犯贱!” “啪!啪!啪!啪!啪!” 紧接着就是马鞭狠狠抽击的声音,眨眼之间就是十几鞭子,郑岚红着眼咬着牙一声不吭,霍廷弼抽的累了,呼哧呼哧的扶着腿弯。 “霍廷弼!你个杂碎!良心让狗吃了的东西!你他妈目无王法!颠倒黑白!倒行逆施!有人能收拾你!你会有报应的!”郑岚直接破口大骂。 “哈哈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霍廷弼掐着腰哈哈大笑,举着带血的马鞭耀武扬威的指了指一众敢怒不敢言的边军将士:“你看他们敢放个屁吗?!还报应?!老子一会儿就放了你这贼厮的血!” 郑岚红着眼睛吼道:“曹少保!曹少保迟早会知道的!曹少保迟早会来收拾你这个臭虫的!” 不提曹变蛟还好,一提曹变蛟,霍廷弼更是大为光火,举着马鞭不停地往死里抽郑岚,边抽边骂:“去他妈的曹少保!老子叫你骂!老子叫你说!看看谁是臭虫!看看谁先死!” 第八十九章 本将敢! 鞭鞭到肉!鞭鞭见血! 郑岚的全身眨眼之间已经遍布血痕,可是他恍若未觉,一双血红双眼看着身下的一众边军将士,声嘶力竭的大吼: “兄弟们呐!咱当兵的拿粮吃饷天经地义啊!这个杀千刀的霍廷弼贪墨了咱们的卖命钱呐!现在天气冷啦!俺老娘有老寒腿,只能守着冰炕过日子啊!俺那几个娃娃每天只能吃吃野菜和树皮啊!我的兄弟们呐!” 郑岚越喊,霍廷弼在下面抽的越狠,可是郑岚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嘴角一边流着血一边继续吼道: “我的兄弟们呐!咱们至少还活着!可是咱们那些去松山的兄弟们呢?他们的家小怎么办呐!我老郑拉进来的那个兄弟马三儿!他的老婆前两天为了挖一把野菜掉进山沟里摔死啦!剩下两个娃娃怎么办呐!兄弟们呐!人心可都是肉长的!!!” 郑岚说到这里,扬天怒吼:“老天爷呀!开开眼吧!救救我们这些苦兄弟们吧!” 那股堵在一众边军将士们胸口的气,此刻彻底变成了火! “砰!” 一声闷响,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刚才一直不见人影的萧锐忽然出现,化作一道幻影,飞起一脚就将还在不停抽打郑岚的霍廷弼给踹飞了出去! 此刻萧锐一人持着雁翎腰刀护在牙门旗前,戒备的看着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十几个亲兵,头也不回的说道:“郑老弟,哥哥来晚了!” 可是回应他的不是郑岚平日豪爽的声音,而是断断续续不停滴在他身上的鲜血…… “郑老弟,坚持住!”萧锐心中大痛,红着眼扭头吼道:“陆兆!你们是瞎子啊!放老郑下来!” 陆兆和身旁的几人回过神,大步跑了过去,七手八脚的开始放下重伤的郑岚,而那边,被踹飞的霍廷弼捂着后腰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萧锐一脸狰狞的拔出了腰刀: “老子就知道你萧锐也掺了一脚!老子今天扒了你们的皮!来人!给我把这几个叛贼拿下!” “我看谁敢!不怕死的上前一步!”萧锐横刀虎吼一声,几个霍廷弼的亲兵一时间不敢上前,千总萧锐手底下的功夫硬的不得了,他们上去就是白送。 萧锐则猛地大吼道:“兄弟们!事到如今,还有啥可说的!为了咱的亲人,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们!抓住霍廷弼这个兔崽子!” 被几千双冷嗖嗖的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是什么感觉? 反正霍廷弼现在是知道了,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快,冲回去!冲回去!”霍廷弼回过神来连忙大吼,他身旁几十个亲兵闻言赶忙擎刀护在他身边,有几个边军将士红着眼睛上前阻拦,被劈中手臂退了下来,其余将士则纷纷返回营帐取兵器,可是回过头时,霍廷弼等人已经退回了总兵行辕。 “郑老弟,郑老弟!郑岚!”萧锐不停地呼唤靠在牙门旗下的郑岚:“拿药来!拿伤药来!”紧接着就有人着急忙慌的拿来伤药给郑岚敷上。 “萧千总,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陆兆一刀扎在地上,其余一众千总和把总也围了上来,萧锐平日就为人豪爽,十分仗义,很有威望,此刻他已然成了主心骨。 “事到如今,咱也没啥可怕的了。”萧锐咬了咬牙:“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围住总兵行辕,别让霍廷弼这狗崽子跑脱了,最好是能把他抓住!然后咱们就等。” “等什么?”陆兆等人疑惑的问道。 萧锐还没有失去冷静,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兄弟后说道:“等曹少保来!这里的事情一定会惊动他,霍廷弼这次是绝跑不了,各位兄弟,咱们不能真的成了反贼,曹少保的眼里只怕不揉沙子,他到了之后,你们就一致说是我萧锐煽动的你们,明白了吗?!” “萧千总!” “萧老大!” “萧大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大惊失色,这萧锐的意思,是要自己把煽动兵变的锅给顶了! “都少说废话!现在不是磨叽的时候,跟我来!”萧锐断喝一声,提刀就要往前走,却被抓住了手腕,扭头一看,是郑岚醒了过来,郑岚虚弱的说道:“萧老大,算我老郑一个。” “郑老弟,你……”萧锐本想劝说,可是见郑岚眼神坚定,萧锐咬了咬牙,一把抄起他的臂窝将他扶起,快意笑道:“行!咱哥儿俩一块上路,也不孤单!” “各位兄弟,这塌天的窟窿,我萧锐和郑老弟的脑袋顶了!我俩的家小,还希望各位兄弟多多照拂了!”萧锐说罢,扶着郑岚,二人一步一步的向总兵行辕而去,站在了最前头,于是便有了此刻的情形…… “来人来人!”霍廷弼此刻站起身来,对着门外大喊道,一个亲兵连忙冲了进来,他拽着亲兵问道:“派去给王公公报信的人回来了没有?!” “没……没回来,不过肯定把信儿带到了,总兵大人,咱们再坚持一下,应该很快就有转机了,萧锐他们现在还没有强攻,估计也是心里有顾忌。”那亲兵如是说道。 “哼……老子出了事儿,王维友这个老阉货也绝对跑不掉!”霍廷弼松开亲兵,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这种自我安慰,让他心里放松了不少。 “萧千总,弟兄们快压不住火儿了!”总兵行辕外,陆兆凑到萧锐身边,急忙说道,萧锐扭头一瞧,刚才歇斯底里的吼完之后,数千边军将士已经有了失控的征兆,人人都开始下意识的往前挤了!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忽然,远处响起了雷鸣一般的马蹄声,众人纷纷扭头望去,只见大营西边,尘土漫天,有一支骑兵正在向大营狂飙而来! 一众边军将士顿时有些慌乱: “哪来的骑兵?!” “是不是王维友那个老阉货叫来的救兵?!” “不对!你们看最前面的一骑!好长的枪!是曹少保!”陆兆眼尖,当即吼道,众人凝神看去,距离离得近了,当先一骑身穿金漆山文甲,头顶盔缨,手中正端着那标志性的丈二长枪! 正是曹变蛟! 他是来厮杀的吗?! 只见曹变蛟一脸杀气,而紧随其后的两千家将也是满脸的杀气,对着营门就冲了过来,靠近营门的边军将士下意识的结阵举盾,就要进行防御。 可是距离营门百步左右,曹变蛟擎起丈二长枪向天斜指了一下,身后的两千家将纷纷勒马止步,只有曹变蛟一人骑着雪压城单骑而来! “众将士!听我号令!让开道路!”曹变蛟一声雷吼,那久居上位,不容置疑的声音让一众边军将士下意识的闪开了一条道理,这条道路的尽头,就是总兵行辕! 只见曹变蛟丝毫不减速,对着总兵行辕冲去,人如虎,马如龙,一人却有千万人的声威,守在总兵行辕前的霍廷弼的一众亲兵顿时神为之夺。 一人回过神,咬着牙厉喝道:“谁敢擅闯总兵行辕?!” “本将敢!” 一声雷吼! 一道白影! 紧接着就是无数道枪影陡然乍现,丈二长枪如出水蛟龙,将据守在总兵行辕旁的亲兵挨个儿扫飞出去。 “轰!”总兵行辕的实木基座上木屑顿时翻飞! 只见身躯巨大的雪压城,两个后蹄立在行辕台阶下,两个前蹄高踞在行辕台阶上,形如扬天咆哮的怒狮,而跨在其上的曹变蛟,双手抓住丈二长枪枪杆猛地一送。 “咄!”的一声,狠狠地搠进总兵行辕顶部的木梁上,随即爆喝一声: “开!” 躲在总兵行辕里的霍廷弼,听到曹变蛟的声音已是呆立当场,这声大吼过后,忽然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头顶的营帐已经被整个挑飞起来! 曹变蛟整装贯戴,胯下雪压城,此刻好似神明一般立在他面前。 第九十章 军心归附 “曹变蛟,你……”霍廷弼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刚要出言,曹变蛟手中丈二长枪抖了个枪花,直接将他敲晕在地,随即翻身下马,一弯腰拎着他的裤腰带,转身走到总兵行辕前,将这厮好似死狗一样丢在地上。 随即,曹变蛟四下环顾了一眼看着自己的数千边军将士,“咄!”的一声将丈二长枪直接扎在地上。 “大同边军将士听令!”站在最前面的萧锐目露崇拜的看着曹变蛟,紧接着大吼一声:“随本千总参见曹将军!” 话音落下,紧接着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数千大同边军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单膝跪倒在地。 “参见曹将军!” 所有大同边军看着曹变蛟的眼神与萧锐一样,都充满了崇拜!这一拜,他们心甘情愿! 曹变蛟何许人也?! 虽然还不满三十,可是十四岁便随已故文诏公从军,大小历经数百战,战战先锋,战战先登,只要他在的战场,就从没有丢下过一个将士,更从没有在敌众我寡时转身逃跑过任何一次! 也是唯一一个敢在松山前线,与所向无敌的满清八旗铁骑硬碰硬较量,还阵斩了镶白旗旗主爱新觉罗·多铎的无双悍将! 还是他,敢于孤军深入辽东,折冲千里,俘获满清皇帝皇太极,创下了自大明有辽事以来,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也是他,在自己这些边军将士的家人们饥寒交迫的时候,大开自家仓廪,施粥舍米,这份情,他们记得! “众位兄弟请起!”曹变蛟沉声说道。 一众边军将士纷纷神情激动的站起身来,曹变蛟的这句“兄弟”让他们由衷感到亲切,下意识的失声大喊: “将军!求求您为我们主持公道吧!” “将军,我们都快活不下去了!” 曹变蛟目光定格在了最先开口的萧锐身上,抬手一指:“你,报上姓名!” 萧锐下意识的挺起胸膛:“卑职大同镇千总萧锐!” “可是你带头煽动兵变?”曹变蛟凝声问道:“煽动兵变形同谋反,可知这是死罪?” 一众边军顿时脸色一变,萧锐咬了咬牙,还没开口,身旁已经深受重伤的郑岚开口道:“将军,是卑职煽动的!” “是我!是我!” “将军,是我煽动的!” 郑岚开了个口,紧接着就好像炸了锅,所有的边军将士凡是长了嘴的都开始大声认罪。 曹变蛟闻言一愣。 这些兵…… 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啊。 曹变蛟微微一抬手,场面静了下来,可紧接着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曹变蛟从金漆山文甲的缝隙里掏出一块微微弯曲,上面写满了字的金属牌子,脸带苦笑道:“当今圣上赐本将丹书铁券,只可保一人性命,尔等如此多的人认罪,本将可顶不住啊……” 这一起一落,再加上曹变蛟无意露出的“反差萌”,让一众边军将士不由得笑了起来。 “本将在此下个定论。”曹变蛟脸色一正:“大同镇千总萧锐带头闹事,实为大同副总兵霍廷弼贪墨军饷,一众边军将士无可奈何,为求活命讨要说法,实无兵变之说,且据本将查明,大同副总兵霍廷弼在职期间,倒行逆施,构陷下属,引得天怒人怨,本将有皇命在身,领大同总兵事,决议将其就地处死,择日奏报圣上!” 曹变蛟话音落下,猛地抽出腰间特制的雁翎腰刀。 “唰!” 雪亮刀光划过,一溜血珠伴随着霍廷弼抛飞而起的大好头颅撒了一地…… 一众边军将士看着若无其事将刀归鞘的曹变蛟都愣住了。 竟能如此杀伐果断? 不过紧接着就响起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看着霍廷弼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些边军将士心中只有狂喜! 更喜的是,自己以后只怕再也不用受这个委屈了,因为接下来带领他们的,将会是面前的曹变蛟! “各位兄弟,本将说到底也是个拿粮吃饷的兵!本将能理解你们,不过有些事实本将还是要告诉你们……”曹变蛟脸色郑重的说道:“如今我大明烽烟四起,流贼不断,国库空虚,圣上每日不过两餐,每餐也不过三四个菜,特批内帑发下来的军饷并不足数,也被霍廷弼这厮贪墨了。” “将军,抄了霍廷弼的家!” “对!这杂碎原来就伙同死了的那个王朴贪墨了不少银子!” 听到有人鼓噪,站在最前面的萧锐回头大吼一声:“都闭嘴!听将军说完!” “侵吞军饷,此为御案,本将虽然领大同总兵事,可是却确实不可越俎代庖,霍廷弼剩余家产只能封存,但是……”曹变蛟说到这里,对着营门口等待的曹安民等人招了招手。 曹安民等人得了令,领着家将们抬着好几口大箱子走了进来。 “这些,是本将的银子,不多,只有十五万两,而且不是发给你们的。”曹变蛟神色郑重的说道:“这些是发给那些死在松山前线弟兄们的家人的,你们有没有异议?” 萧锐第一个吼道:“没有!” “没有!” “没有!” 其余边军将士也随即大吼,还是那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 “好!”曹变蛟断喝一声:“能说出这句话的,才像我曹变蛟的兵!既然是我曹变蛟的兵,本将就绝不会让你们饿死,本将的幕僚随云先生制定了一个计划,虽然本将还不知晓具体情况,但是一定与钱银有关,不过肯定极为凶险,现在,决死敢战的人,上前一步!” “哗啦!” 数千大同边军沉默了一下,紧接着同时上前一步。 “敢拼敢杀是好事!但是本将要的是身体健硕者!本将要提醒你们……”曹变蛟凝声喝道:“这个计划恐怕十分疯狂,力不足者不可去!没什么好丢人的!” 话音落下,顿时有几个身形羸弱瘦小,或者年岁不大的边军缓缓后退,伴随着时间推移,曹变蛟粗略一数,大约还能剩下四千人。 “萧锐!” “卑职在!”萧锐赶忙踏前一步。 曹变蛟看着他说道:“你既敢于带头闹事,又有如此多的兄弟力保你,想必必受拥戴,本将便顺水推舟,这站出来的四千兄弟便由你暂时统领。” 萧锐咧了咧嘴,这骤然一下子统领四千人,他还有些麻爪,抱拳道:“将军,非是卑职推脱,统领四千人实在力有不逮,卑职保荐两人可否?” “荐来。”曹变蛟挥了挥手。 “陆兆!郑岚!” 陆兆与浑身伤痕的郑岚同时上前一步。 萧锐抱拳问道:“将军,陆兆与郑岚皆是卑职麾下把总,不知将军可中意否?” 曹变蛟先是打量了一下陆兆,这陆兆身躯孔武有力,双眼炯炯有神,定是个敢拼敢杀的汉子,又看了看浑身伤痕可是努力挺直胸膛的郑岚也是点了点头。 曹变蛟点了点头:“好,陆兆,郑岚,既然有萧千总保荐你二人,想必可以托付,本将素来用人不疑,你二人升为千总,与萧锐共同统领这四千兄弟,勿负本将之托!” “将军放心!”陆兆和郑岚闻言赶忙抱拳应是。 曹变蛟随即抬眼看去,发现那些站在后面的边军将士脸色有些羞愧,顿时喝道:“本将不让尔等参与,绝非认为你们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力求精锐!你们也是老兵,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自从松山之战爆发,我大同镇边军十去六七,左近的大同左卫,右卫等处皆无人镇守,形同虚设,本将会立刻着人发榜,招募新军,而你们这段时间的任务就是负责他们的训练,明白吗?!” “是!” “好,你们各自散去,等候本将的命令行事即可!本将这段时间都会待在大营,但有其他事情,可随时来找本将!”曹变蛟随即大手一挥,数千大同边军纷纷各自回了营帐。 “你们几个过来。”曹变蛟睨了一眼几个从头到尾都没吭气儿的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 几人赶忙跑了上来,偷眼看了一眼地上霍廷弼的人头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曹变蛟一边摸着身边丈二长枪的枪杆,一边淡淡的说道:“若说霍廷弼这厮倒行逆施,尔等不知那纯属笑话,但本将对尔等为虎作伥的行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尔等现在各自回归本职,同时放榜募兵,好生调练新兵,不可怠慢。” 第九十一章 彻底站在一起 “是是是,末将等人一定尽力调练新兵!”一个副将赶忙说道,曹变蛟随即将他们挥退。 这些原来的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曹变蛟并不甚了解,暂时不准备大用,他要牢牢掌握大同边军,就必须保证是铁板一块,故而立刻启用了萧锐,郑岚和陆兆等人,这些原来的副将等人经过观察,若是可用再用,不可用便束之高阁,省得麻烦…… “安民,着人去曹将军镇,随云先生应该还在那里,请他过来,顺便多带些人运粮来大营。” 曹安民领命后转身而去。 “安军,以后这些大同边军也是咱们的兄弟了,带着弟兄们在营里走动走动,熟悉一下,你可以去城里买些酒肉,和萧锐,郑岚,陆兆他们坐一坐。” 曹安军闻言嘿嘿一笑,转身也去了。 曹变蛟吩咐完,转身想进总兵行辕歇息片刻,可是看着被自己“谢了顶”的总兵行辕,嘴角微微一抽:“安义,去找几个弟兄把这里修缮一下。” “看来是稳住了……”曹变蛟负手看着秩序井然的大营,嘴角微微一挑,因为他从系统的图表里看到,本来“惫懒散漫,军心涣散”的七千大同边军,此刻的士气已经变为“军心稳定,可堪一战”。 等到总兵行辕修复好以后,不多时,刘随云便大步走了进来。 “将军,看来一切进展十分顺利?” 曹变蛟呵呵一笑:“先生坐,多亏有先生因势利导,军心算是彻底归附了,而且经过大致挑选,得兵四千,虽然无法与本将的那近三千家将比拟,但是多打几次胜仗,他们的提升会很快。”曹变蛟说到这里,看着刘随云说道: “先生,可是这大同边军的数十万两银子的军饷,尚无着落,你一直瞒着本将的那个计划,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刘随云缓缓坐在椅子上:“差不多了,如此算来,就算那数千贼寇不曾招安,此刻有近七千军,整训月余,换上部分新式火铳且熟悉了将军所创的火器大阵,应该可以了……” 刘随云随即眼神微带狂热的附在了曹变蛟耳边如此这般的一说,曹变蛟听得是耸然动容,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果然是个很疯狂的计划,不过如果真的能成功,则这支军将完成一次彻底的蜕变,军饷也不在话下,甚至对未来的国势走向也有很大的助益……” 不过曹变蛟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变得和刘随云一样狂热。 “所以,将军,咱们现在需要去和王维友通个气了,王维友此刻怕不是要急死了。”刘随云淡笑一声。 “不错,肯定是要去一趟了,先生的计划,还真离不开王维友的支持。”曹变蛟缓缓起身,看着刘随云说道:“先生与本将唱一出双簧如何?” 刘随云笑了笑:“正合在下之意。” ———— 镇守太监府,正堂 距离曹变蛟前往城北大营已经过了不短的时间,王维友虽然一夜未眠,又撑着熬到现在,可以说是疲累欲死,但是依旧负着手来回踱步。 “爹!爹!曹少保来了!曹少保来了!事情解决了!” 听到小安子的声音,王维友差点儿一个趔趄坐到地上,幸亏小安子给扶住了,他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解决了就好……要不然咱家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而此时,脚步声响起,王维友赶忙定了定心神,抬眼就看到曹变蛟和一个身穿青衫的容貌清癯的男子走了进来,赶忙迎了上去:“少保这次可是救了奴婢的性命啊!” 曹变蛟呵呵一笑:“职责所在,公公不必客气,另外,本将还给公公带了份礼物。” “礼物?”王维友一愣,看着曹变蛟手里拎着一个布包,那布包圆滚滚的,布包底部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液体染成了黑红色,还滴滴哒哒的不停往下低着红色的液体…… “这……这是……”王维友顿时一惊,指着那布包说不出话来。 “霍廷弼贪墨内帑军饷,瞒上欺下,公公虽有不察之责可也在情理之中,本将则已将其就地正法,首恶已然伏诛,公公,本将做的可对?”曹变蛟晃了晃手里的布包问道。 “对对对!”王维友一激灵,他哪里听不出曹变蛟的意思,赶忙回答道:“曹少保此举绝无不妥,咱家回头马上就上报圣上,陈说此事,定然无碍!” 大同这段时间所有的脏水都泼到霍廷弼身上就是了…… “小安子,那么没有眼力见儿呢?!赶紧帮着少保把这个脏东西拿走!”王维友虎着一张脸对小安子说道。 小安子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哆哆嗦嗦的接过曹变蛟递过来的布包就跑了出去…… 看着小安子离去,王维友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随云,试探的问道:“咱家久闻曹少保身边有一幕僚,智谋可压武侯,可是随云先生当面?” “公公谬赞了,诸葛武侯用智天下,随云岂可相提并论。”刘随云谦虚道。 “随云先生谦虚了,二位快请坐。” 三人随即分了宾主坐下,又有小太监上了香茗,王维友随即一挥手,将所有人屏退,他知道,曹变蛟和刘随云联袂而来,必有大事要商议。 “公公,实不相瞒,为了安抚一众暴怒的边军将士,我家将军自掏腰包,用了整整十五万两银子为在松山前线阵亡的将士发放抚恤,不知王公公对此可有交代?” “这……”王维友端着茶盏的手一顿,他没想到刘随云说话如此单刀直入。 不过也确实是他理亏,虽然曹变蛟如今领大同总兵事,可是这抚恤金,你把所有人都打死那估计都打不到曹变蛟身上,而且说实话,原来那笔抚恤金下落不明,也是有王维友的份儿…… 看到王维友沉默不语,刘随云和曹变蛟互换了一个眼神,曹变蛟接过话头继续施施然的说道:“不仅是这十五万两抚恤金,还有七千边军将士拖欠的饷银,公公,这一共加起来可是需要四五十万两银子呐……” “四五十万两不止!”刘随云话锋又是一转:“自松山之战,圣上抽调大同镇精锐赶赴前线,如今大同镇边军居然只有区区七千人,拱卫大同尚且不够,目前急需扩军,起码要再扩招万人方可堪堪够用,这又是一大笔银子。” 王维友还是沉默不语,端着茶盏的手却已经开始颤抖了。 “唉……”曹变蛟忽然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本将已是尽力了,想不到公公事到如今还如此不爽利,要知道,本将是用自身威望压制了情绪失控的边军将士,若是不尽快解决饷银的问题,只怕还会再次兵变,这次是霍廷弼伏诛,下次呢?” “咔嚓!”茶盏应声坠地,王维友都快被吓哭了。 “兵变不可怕……”刘随云又幽幽的说道:“扩军之事也是迫在眉睫,大同乃是山西的门户,必须时刻提防着来自长城以北的科尔沁部和土默特部的寇略,一旦蒙古铁骑大举入侵,大同失守则紧接着就是山西,而后就是京师!圣上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噗通!”王维友这次身子一歪,直接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曹变蛟和刘随云这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明里暗里都是在说他王维友死到临头,可是他偏偏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边军兵变压下来了,可是如今大同边军人数捉襟见肘也是不争的事实,算来算去这些账只怕都要算在他王维友的头上! 他自己有几个脑袋?! “少保啊,不是奴婢不爽利,实在是无能为力啊,奴婢虽说是镇守太监,可是一年到头又有多少俸禄,这骤然要这么多银子,还要那么多新兵,咱家就是个奴婢什么都不懂啊,奴婢该怎么办啊?”王维友带着哭腔说道。 看到曹变蛟不为所动,王维友扭头可怜巴巴的看向刘随云:“随云先生,咱家知道您足智多谋啊,您给想想办法,渡咱家一关,咱家感恩戴德!” 差不多了…… 曹变蛟与刘随云对视一眼,事情已经办到这个地步了,大同边军将士归心,军权已捏在了手里,而王维友这个镇守太监,看这个架势,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已经算是彻底与自己站在了一起。 第九十二章 铁板一块! “公公请起,公公请起,随云一介草民,受不得公公如此大礼。”刘随云说着就要起身扶起王维友。 “不不不,随云先生要是不答应咱家,咱家可不敢起来,横竖都是一死了,就此跪死也罢啦!”王维友一边挣扎着不起来,还一边抹起了眼泪,别说,看着还真是可怜的厉害…… “公公先起来吧,随云答应了。”刘随云笑着说道。 “好好好,多谢随云先生!多谢随云先生!您快告诉咱家怎么办吧!”王维友一脸激动地站了起来。 刘随云不紧不慢的举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王公公,其实若是按照随云的设计,这个办法可以彻底解决眼下对于公公的困局,不仅如此,对您,对我家将军,乃至对当今圣上都可以说是十分有利,只要做成,乃是一个三赢的局面。” “哦?怎么讲?怎么个三赢?”王维友看着一副智珠在握模样的刘随云,双眼发亮的连连问道。 “出兵长城,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科尔沁草原,挥军深入旗北境的鲁密德川,兵锋直指……”刘随云说到这里,低眉浅笑了一声:“苏勒德长矛下的汗帐!” “啊?!” 王维友本来一脸笑意,可是听到这里,好像屁股着火一样直接蹦了起来,瞠目结舌的看着刘随云,其实不只是王维友,在总兵行辕时,曹变蛟初听这个计划时,也和王维友一样震惊,主要是这几个地名连在一起就挺离谱的。 王维友此刻的大脑处于当机状态。 科尔沁草原他了解,旗北境他了解,鲁密德川他也了解,可这三个地名加上最后那个苏勒德长矛下的汗帐,王维友一下子就全都不了解了…… 或者说是不敢了解! 科尔沁草原辽阔无比,其上生活着上百万的蒙古人,旗北境身处漠南蒙古深处,乃是科尔沁部的腹心所在,更要命的是苏勒德长矛! 苏勒德长矛是什么? 是蒙古神话中战神的兵器,曾经蒙古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象征,蒙古故老传闻,苏勒德长矛是所向无敌的标志,成吉思汗的苏勒德长矛指向哪里,蒙古铁骑就会杀向哪里,凯歌就会在哪里奏起! 虽然时至今日,曾经如日中天的黄金家族已经江河日下,可是能够使用苏勒德长矛插在汗帐上象征身份的,只能是现在满清的和硕亲王,博尔济吉特·吴克善! “随……随云先生。”王维友咽了口唾沫,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您没有开玩笑吧?” “公公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刘随云抬头看了一眼王维友,王维友被这个容貌清癯的书生眼睛里的狂热之色给吓了一跳。 “咱……咱家虽然不知兵,可是也知道从大同此去旗北境再行返回,迢迢千多里,路上还有无数的蒙古人,那些蒙古人可不是吃素的……漫说蒙古人,这刚刚出长城,迎头就会撞上盘踞左近栖息的土默特部众啊!不管是哪个,他们都是全民皆兵啊!就算加上曹将军的家将,我大同镇也只有堪堪一万人,如何能成功?” “看来公公没什么信心?”刘随云笑着看向王维友。 王维友没吭声,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这只有疯子才会有信心吧? 这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吗? “也罢,那容随云问公公几个问题。”刘随云坐起身,缓缓在正堂内负手踱步:“首先,普天之下,可有说领兵决死陷阵之人,用兵奇诡而能出曹将军之右者?” “那没有,曹少保武艺盖世,率军三千就敢孤军深入辽东,把皇太极擒获,最后逃出生天安然返回大明,这估计没人办得到,连洪督师估计都办不到。”王维友老实的说道。 “好,那在下再问公公,我大明已有多少年不曾对草原用兵?”刘随云又问道。 “这……”王维友迟疑了一下:“这不太清楚,总有个几十年了吧,反而是蒙古人时常在开春之后破关而入。” “王公公说的正在点子上……”刘随云双掌一击:“如今距离开春尚有几个月,再过一个半月后,就是我大明的新年之际,若在此时突然用兵,则只怕没人能够料到。” 这其实是利用了人类的一个惯性思维。 大明此时已经几十年不曾主动挑起对外战争,而且说实话,实力也确实不允许,而且新春之际,大明汉人人人合家团聚,少有兴兵动武的时候,你就算告诉那些外族人我要去揍你,那些外族人只怕也不会相信。 王维友略一琢磨,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脸上的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 “公公可还记得在下方才说的三赢?这第一赢,指的就是公公您自己,现在边军欠饷银数十万之巨,此次出兵,半路上的土默特部和科尔沁部存在着大批的牛羊和从我大明掠夺的金银,绝对足够抵偿所欠饷银,甚至有所盈余,也可用于招兵买马,加强武备。” “第二赢,则是我家将军这里,圣上派我家将军坐镇大同,我家将军丝毫不敢怠慢,甚至有意御敌于国门之外,若此次出兵得手,则必对蒙古各旗造成重创,来年若满清鞑子兴兵来犯,则我大明压力便会小很多,圣上得知也必然龙颜大悦,我家将军更是又立奇功。” “这第三赢,还是要说圣上,当今圣上为边陲烽烟苦恼久矣,满天下未能有为其分忧者,而值此之时,我家将军与王公公您勠力同心,决意逆袭科尔沁,则我大明军民振奋,说不得到时圣上龙颜大悦之时,还会调王公公前往京师,与王承恩公公比肩也未可知啊……” 刘随云这一连串疯狂的画“大饼”把王维友直接就给画懵了。 似乎这场看似疯狂的逆袭,好像已经在刘随云三言两语间就定下了胜负,虽然他觉得有些草率,可是他想到刘随云给自己画的饼,却不得不答应。 和老祖宗王承恩比肩咱先不想,先保住身家性命才是真的! 就如同曹变蛟说的,这次出事儿了,霍廷弼的脑袋顶上去了,下次再出事儿,那就只能拿自己的脑袋顶了! 而且王维友也咂么出味道来了,自己虽然有监军之责,可是曹变蛟若是一意孤行,不和自己打招呼直接率军出关,自己还未必拦得住,现在人家把话给自己挑明了,那就是告诉自己,大家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行,曹少保和随云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咱家也不是个榆木脑袋,二位的意思咱家已经了解了,只要咱家还是一天的大同镇守,曹少保所做的决定,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咱家一定跟到底!” “好!”曹变蛟等的就是王维友这句话,如此一来,数日擘画之下,这大同的军,政基本都捏在了自己的手里,俨然已是铁板一块! “王公公,本将方才在大营时,已着各副将,参将等人发榜募兵,这些新军的口粮问题,本将尽力解决,若是不合用便再出十万两,以为所幕新军口粮之用。”曹变蛟大手一挥道。 “好好好,这光景有粮就有兵!”王维友随即说道:“少保放心,您所出的这二十五万两银子,待到您得胜归来,自科尔沁草原夺回的牛羊,金珠宝贝变卖后,除了补齐军饷,加固武备外,咱家一定也给您补上!” 第九十三章 十二寨,三千人马 老不要脸咯~ 曹变蛟听到王维友这么说,嘴角顿时抽了抽。 这老家伙把这些东西说的好像都是他自己的东西一般。 这次出征,看似曹变蛟吃了不少的亏,又要出银子,又要亲身犯险,可是实则不然。 先不说别的,自己这段时间若是没有意外,基本是一定会留在大同的,借此次出关逆袭,所获得的银钱,牛羊起码可以保证大同,乃至山西各个府县军民这一冬的用度。 而之后,来年来春,满清鞑子大举入侵,入侵地点有八成可能会是大同,因为自己在这里,所以到时候,承了自己情的山西各路府县到时都会来援,而且自己这次出征,也会先发制人,削弱一部分敌方的实力。 最后的理由,可能就是曹变蛟自己心里那一点“忠君爱国”的思想了,准确的说是为大明着想,也是为了那个对自己十分信任的崇祯帝。 虽然不排除崇祯帝是因为系统的缘故而对自己大为宽宥,可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和崇祯帝接触的那几天,曹变蛟也深深地为崇祯帝身上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自己这次出征如果能削弱蒙古,那么崇祯帝也许就不会那么烦忧了。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傻,那么一点天真,可谁让曹变蛟本身就是个“精明”呢? 而且他也有信心打好这一仗,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对刘随云有信心,对自己手下的将士一样有信心! “好,王公公,事情就这么定了,十万银两,马上送来,这段时间还希望王公公多加采办粮食,也多替本将往兵工坊和火药局跑一跑,那些火器和火药,可是这次出征成败的关键呐!”曹变蛟恳切的说道。 “少保放心!咱家一定尽力而为!”王维友也罕见的认真点了点头:“咱家在山西这片说话还有些分量,回头马上让儿子们去其他府县的火药局,兵工坊找人帮忙,一定尽力打造!” “好,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公公留步。” 将曹变蛟和刘随云送出正堂,王维友长长的呼了口气:“这两位爷可都不是善茬儿啊……” ———— 却说曹变蛟与刘随云随即离开了镇守太监府,刘随云看着曹变蛟正要打马往北而去,连忙唤住了他。 “先生还有事?”曹变蛟有些疑惑地扭头问道。 “让随云说您什么好……”刘随云苦笑一声:“这段时间将军只怕会忙得脚打后脑勺,只能住在军营里了,家中一应事务不须安排一二?就算有福叔看顾,可您与圆圆夫人新婚燕尔,您就不怕圆圆夫人担心?” 想到自己今天出来的匆忙,都没和陈圆圆打招呼,只怕现在还俏生生的站在祖宅门口等自己呢,曹变蛟顿时大感自己“钢铁直男”的厉害,拍了拍脑门儿道:“对对对,先生提醒的是,现在大势已经定下,也并不紧迫,咱们先回祖宅安排一下,再回军营不迟。” 彼时彼刻,确实如曹变蛟所想,天色已经擦黑,陈圆圆却依旧披着一件貂皮大氅俏生生的站在曹氏祖宅的院子里,双眼望着大门,等着曹变蛟。 “夫人,天冷了,小心着凉啊,这个给您。”已经成为陈圆圆贴身婢女的翠儿也一直陪着陈圆圆站在这里,眼瞅着天越来越冷,转身进屋拿了一个汤婆子递给了陈圆圆。 “还是翠儿你心细。”陈圆圆笑着接过汤婆子。 “夫人,还是回屋等吧,您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不……”陈圆圆摇了摇头,痴痴地看着门口:“奴家想将军进了门第一眼就看到奴家。” 紧接着,曹氏祖宅的大门就被推开,陈圆圆只觉得眼睛一花,整个人已经被一具宽大的身体抱住了,感受到那熟悉的男子气息,陈圆圆脸颊红红的说道:“将军一去一整日,等的奴家好心焦~” “妖精……”曹变蛟闻着陈圆圆身上的香气,又听到这句异常“暧昧”的话,顿时觉得小腹一阵火热,一低头就亲了一口陈圆圆的额头。 敏锐的察觉到曹变蛟有进一步动作的征兆,陈圆圆赶忙不依道:“将军,翠儿还在旁边看着呢~” 曹变蛟这才反应过来,发现翠儿正俏生生的站在一旁,双手捂在脸上,不过一双大眼睛正透着指缝不停地偷看。 “罢咯罢咯。”曹变蛟呵呵一笑,松开了陈圆圆,随即面色含着歉意的说道:“圆圆,为夫这大概一个多月恐怕都要在城北大营待着了,军心刚刚稳定下来,为夫身为一镇将领,必须与士卒同吃同住。” “要打仗了?”陈圆圆何等冰雪聪明,连忙有些担忧的反问道。 “是啊,现在国势唯艰,为夫食君禄就要忠君事,就是苦了你了。”曹变蛟有些怜惜的摸了摸陈圆圆的脸颊。 “将军不用担心奴家,奴家明白的,而且将军连鞑子的贼酋都能抓住,还有什么仗是将军赢不了的?奴家就在家里等着将军。”陈圆圆温柔的说道。 看着这么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妻子,曹变蛟还有些挪不动步子,不过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等到天下承平,有的是时间二人耳鬓厮磨,咬了咬牙后说道:“圆圆,在家里有什么事情就去找福叔,他会解决的,为夫就先走了。”说完硬着心肠就要转身。 “将军等等……”陈圆圆慌忙叫住他,莲步轻移,继而转回,手里已是多了一件虎皮大氅,温柔的披在了曹变蛟的背上:“这是奴家让人赶制的,军营里冷。” “为夫走了……”曹变蛟连转身都没有,拔腿就走,他怕扭头看到陈圆圆的眼神,自己就走不了了…… 曹变蛟刚出祖宅大门,刘随云已然正牵着马施施然的站在那里,曹变蛟笑道:“先生和尊夫人告别的好快啊。” 刘随云呵呵一笑:“在下与拙荆老夫老妻了,自然比不得将军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先生莫要打趣了,咱们走吧。”曹变蛟苦笑一声,翻身跨上雪压城,当先打马向城北而去。 大同是个比较贫瘠的地方,一到了夜里便没什么人影,二人正在夜色里并辔而行,曹变蛟忽然眼神一凝,拉了拉缰绳,雪压城当即停下,曹变蛟双眼在四周逡巡,紧接着看向一处阴暗角落,低声喝道:“出来!” 下一瞬,一个身穿平常衣衫的高大男子出现在二人身前,那男子对着曹变蛟拱手道:“曹少保果然五感通神,小人佩服!” 来人三十几岁上下,容貌周正,双目神光湛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不过却面生的很,曹变蛟耳朵动了动,随即想了起来:“是你?” 这人却是当日在三山口关隘下,与曹变蛟对话之人。 “少保三山口一战一骑当千,小人就是第一个被少保扫飞的倒霉蛋……”那男子苦笑一声。 曹变蛟端坐马上,俯视着这人:“今日你已真面目示人,想来你们那几个绺子已经商议出了结果,可是想好了要接受本将的招安?” “容小人禀报,小人唐肃,忝为大同十二寨中一寨的首领,自从那日与其余七寨首领见识了曹少保神威后,甚为敬佩,我等几个绺子的头领又蒙少保招安之意,不杀之恩,回去后便发了密信,召集了十二寨全体首领一会。”唐肃恭敬地拱手答道。 “听唐首领这话,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刘随云接过了话头。 “这位先生是?”唐肃皱眉问道。 曹变蛟肃手道:“这位刘随云先生,乃是本将的心腹谋佐。” “原来是随云先生,失敬失敬。”唐肃看到曹变蛟对刘随云都如此客气,赶忙见礼,随即说道:“确实如随云先生所说,我等十二寨之前也有过被官军招安的经历,可是都吃了大亏,官军尽皆设下陷阱围剿我等,唐肃虽然感佩少保为人,可惜还是有其它首领心有犹豫,不肯来投。” 曹变蛟一双剑眉顿时微微竖起:“唐肃,既然未曾商议出去留,你莫不是来消遣本将的?” “不敢不敢!”唐肃闻言顿时一凛:“少保息怒,少保有所不知,我大同十二寨并不互相从属,不过却有一位共同推举的大头领,大头领说,若是少保敢前往亲身一唔,则立刻率领大同十二寨,共计三千人马,尽数归附少保,绝无二心!少保也要兑现承诺,宽恕我等过去所造杀孽!” “三千人马?”曹变蛟听到这个数字,顿时心动了,这三千人马只怕都是平日横行山林的江洋大盗,见惯了血。 那日单骑破阵时,这些人手底下的功夫曹变蛟都看得出不弱,若是当面锣,对面鼓的结阵而战,自己手下的近三千家将拿下他们十拿九稳,可是若是一对一的放对,胜负还未可知…… 若是真有了这三千人马加入,编入家将中一同操练,自己这次远征鲁密德川,掰掉那象征着黄金家族的苏勒德长矛的把握绝对会大上许多! 第九十四章 女人? 曹变蛟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朗声说道:“好!本将就跟你走上一遭!” “将军,随云与你同去。”刘随云忽然说道。 “不行。”曹变蛟闻言,想都没想,直接断然拒绝。 而刘随云却笑着看着唐肃说道:“唐头领,在下听闻你们绿林众人上马不嫖,下马不赌,七不抢,八不夺,更不会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对?” 唐肃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刘随云扭头看向曹变蛟:“将军,您也听到了,随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定无危险。” “也好……”曹变蛟点了点头:“未来多少风雨,本将都会和先生同行,这次也就不例外了。”随即扭头看向唐肃:“前头带路吧。” 唐肃看到这里,眼神有了些变化:“二位竟真不怕这是陷阱?” 曹变蛟仰天笑道:“哈哈哈!纵然龙潭虎穴,本将也不知闯过多少次了,而且尔等既然是好汉,本将自忖自己还算得光明磊落,想必尔等定不加害!” “好!”唐肃也是快意一笑:“曹少保豪气干云,随云先生虽是弱质书生却也是义胆包身!实在是让小人大开眼界!” 紧接着,唐肃右手双指并拢似剑,塞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无比的哨子,随即不知何处便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一匹漆黑如墨的高头大马打着响鼻就从夜色里冲了出来,不过曹变蛟胯下的雪压城似乎有些不满的低嘶了一声,那高大黑马顿时往后怯怯的挪了两步,看的唐肃咧了咧嘴。 “却是一匹好马。”曹变蛟却夸奖道。 “少保是识货的!”听到自己的坐骑被曹变蛟夸赞,唐肃一脸的与有荣焉,反身跨上那黑马道:“不是小人云山雾罩,这黑虎是大同十二寨里最神骏的马了。” “咴~!咴~!”雪压城似乎听懂了,晃着大脑袋,一双大眼睛瞪着唐肃。 “咳咳……当然,那自然比不得少保的神驹了。”唐肃赶忙说道,不是他胆子小,他平素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可是这雪压城的威势实在是骇人的厉害,比之狮虎这等猛兽也是不遑多让。 “好了,唐头领,前面带路吧!” “曹少保,随云先生,且随某来!”唐肃双腿一夹胯下黑虎的肚子,当先绝尘而去…… 在唐肃引领下,曹变蛟与刘随云出了大同向东而去,约莫行了二三十里,周围已是不见村落,罕有人烟。 “唐头领,还有多远?”曹变蛟凝声问道。 “少保稍安勿躁,前面就是了。”唐肃说着,一拉缰绳,从黑虎上跳了下来,牵着缰绳向官道左侧的密林中走去,边走边说:“就在里面。” 曹变蛟二人不疑有他,也是下了马跟上,行了几百步,这才发现在密林深处是座山,这山好似是被神明持剑一斩两段,有一道大约能供三四人并行的通路,里面昏暗无比,不知通往何处。 “好一个一线天,尔等的藏身处竟如此隐秘。”刘随云喃喃自语道。 “先生说的不错,此处确实被小人们称作一线天,往日聚集商议,都在此地。”唐肃一边在前走着,一边说道:“就在前面不远了。” 又走了不知多久,前面已隐隐有了火光,紧接着只觉得豁然开朗,此处竟是一个巨大的盆地,宽阔无比的平地上,正黑压压的站着上千人,不过彼此倒是泾渭分明的分成了大约十二股,各自站位,皆手持火把,看到有人来了,齐刷刷的看了过去。 当看到曹变蛟真的来了的时候,这近千人的眼中透出了无比的惊讶。 “曹少保到!”唐肃一声吆喝后,牵着黑虎向十二股人中的一股走去,随即站在了最前头。 “参见曹少保!”紧接着,上千人同时对着曹变蛟一拱手。 “诸位不必多礼!”曹变蛟朗声道:“听唐头领路上说,这大同十二寨有一位共推的大头领,若本将亲身一唔,则立刻率三千兄弟归附本将,如今本将已亲身到此,身旁也只带了本将的心腹谋佐,已显诚意!” “曹少保龙肝凤胆,我任放佩服!” “曹少保今日单刀赴会,真有汉寿亭候风采!” “没说的,佩服!” 十二股人马站在头位的头领纷纷对着曹变蛟拱手道。 而紧接着,曹变蛟眼神一凝,看向了最深处,那里正有一人从黑暗中缓缓而来,离得近了借着火光,曹变蛟看清那人模样,登时一愣。 女人? 这贼窝里居然有个女人? 这女人柳眉凤目,瑶鼻樱唇,唇角还有一颗美人痣,生的煞是美丽,不过眉宇间也带着一股凌厉的煞气,一身黑色紧身劲装衬托的她的身材愈发火爆,或许是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此女好似一头雌豹一般,浑身上下充满了一股爆发性的力量。 “有两下子……”曹变蛟眯着眼,心里暗道。 这女子一双长腿走动间悄无声息,又似乎带着某种规律,凭借曹变蛟武人的直觉,这女子绝对是个硬手,起码比唐肃还要强哥好几成。 “小女子梁飞燕,参见曹少保!”这女子离得近了,浑身英气更是逼人,对着曹变蛟抱了抱拳。 “阁下便是大同十二寨的大头领?”曹变蛟客气的问道。 “不错,小女子正是。”梁飞燕发现曹变蛟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因为是个女子而有丝毫异色,这一声阁下也让她很是受用,随即开口道:“三山口一战后,众家兄弟对曹少保佩服的五体投地,曹少保也有招安之心,故而小女子便请少保到此一唔。” “本将已然亲至,承诺也依旧作数……”曹变蛟四顾道:“尔等过去被逼无奈,落草为寇,造杀孽无数,不过成为本将家将后,杀孽一笔勾销,与我曹氏本来家将一视同仁,尔等家人,由我曹氏赡养,尔等子弟,由我曹氏出资教导,习文练武,因材施教,若战死沙场,也绝不怠慢,抚恤之资绝不克扣!” 看到这千人同时眼中发亮,曹变蛟微微一笑,如此优渥的条件,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该为谁而战! 本以为梁飞燕这个大头领会立刻答应下来,毕竟此时所有人已经意动了,可是让曹变蛟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缓缓走到了刘随云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后说道:“此人身上没有丝毫气感,却是何人?” 曹变蛟和刘随云都是一愣,摸不清她是什么意思,不过刘随云依旧含笑拱手:“在下刘随云,见过大头领,随云先天不足,身体羸弱,不能习武,如今跟在将军身边,不过是个谋佐而已。” “谋佐?”梁飞燕围着刘随云绕了一圈,饶有兴致的问道:“曹少保与我等招安这如此重要之事,都将先生带在身旁,想必定是少保心腹?” “大头领说笑了,心腹不……”刘随云还没说完,曹变蛟却肯定的说道:“心腹,重于性命,若无随云先生,本将只怕早已战死辽东。” 梁飞燕闻言微微一愣,看向刘随云问道:“随云先生怎么说?” “随云资质驽钝,有些算计而已,若真有朝一日,算计已无用处,随云也愿以羸弱之躯,上阵随将军一同杀敌,虽死无悔。”刘随云淡笑道。 “噌!”一道雪亮刀光划过,梁飞燕已从后腰摸出一把锋利匕首举到了刘随云眼前,定定的看着他: “证明给小女子看。” 第九十五章 梁飞燕的试探 “放肆!”曹变蛟双目一瞪,雷吼一声,特制的双手雁翎刀已然抓在手中,浑身上下杀气腾腾,在场的千人被这气势所摄,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只有梁飞燕顶着曹变蛟恐怖的压力闪身到了刘随云身后,用那匕首抵在了刘随云脖子上,曹变蛟大惊失色,他是快是强,可是也不能缩地成寸,看着刘随云被制,心中大为后悔,而且这梁飞燕眼中的杀意绝对不是假的! “将军先莫动怒。”刘随云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随即微微侧目道:“大头领明示,随云要如何证明?” “这简单。”梁飞燕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放在了刘随云身前:“拿着。” 刘随云看着那匕首,问道:“若随云身死,大头领可能保证率三千人马尽数归附我家将军?” “能。” “绝不欺瞒?” “绝不欺瞒!” “好!”刘随云猛地一把抓过匕首,锋刃冲向自己的心口,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 “先生!”曹变蛟登时大惊失色。 “滴答滴答滴答……”一滴滴殷红血珠滴落在地上,刘随云毫发无伤,那匕首在最后关头被梁飞燕徒手抓住,锋刃入骨…… “你真不怕死?”梁飞燕凝声问道。 “怕,谁不怕死……”刘随云呵呵一笑:“不过义之所在,性命何顾?” 梁飞燕闻言,耸然动容,她刚才捏住匕首时,是真的感受到了刘随云的决绝,那是对自己下了死手! 她随即猛地撤开脚步,单膝对着曹变蛟和刘随云跪倒:“曹少保,随云先生,恕小女子冒犯!” 曹变蛟上前紧走两步,将刘随云拽到自己身后,看着梁飞燕怒问道:“这是试探?!” “不错!”梁飞燕抬起娇颜看着曹变蛟:“确实是试探,打家劫舍,绝非长久之计,飞燕身为大头领,时刻替兄弟们未来出路悬心,自三山口一战后,兄弟们对少保赞不绝口,少保也是当世英豪,可是飞燕必须对自家兄弟的身家性命负责,故而方才看到随云先生时,便临时起意,有此试探。” 听到梁飞燕如此说,曹变蛟心里的怒火倒是消了不少,想必这大同十二寨的人马是吃了不少官府的暗亏,如此做法,倒也无可厚非。 “先生,你是不是看出来他们是试探了?”曹变蛟微微侧目,低声问道。 “看出来了。”刘随云点了点头:“不过刚才那一刺也是真的,随云一条命换三千精锐,倒也划算。” “你……”曹变蛟猛地翻了个白眼,砸吧砸吧嘴不知作何答,要是刘随云方才真的身死当场,他估计暴怒之下会把这上千贼寇屠戮一空也未可知…… “随云先生愿意为少保以命相付,少保定是个值得相托之人,我大同十二寨三千兄弟,愿追随少保,但有所命,无有不从!请少保准允!”梁飞燕跪在地上,铿锵有力的说道。 “愿追随少保,但有所命,无有不从!”一时间其余千人也纷纷跪倒在地。 “也罢!”曹变蛟朗声道:“尔等有所担忧也是情理之中,所幸随云先生无碍,尔等心中担忧也已消除,自现在起,尔等便是我曹氏家将!尔等各自回去,召集人马,携带家小,明日来大同城北大营寻本将即可!都起来吧!” “谨遵将军之命!”在场千人应是后,纷纷起身。 “本将营中还有要务,便不多留了。”曹变蛟正欲转身,又顿了一下,摸了摸浑身上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不过遍寻无果后,直接将自己的战袍下摆“刺啦”一声撕了下来。 “将军,这……”紧接着,在梁飞燕惊愕的眼神中,曹变蛟直接托着她受伤的手包扎了起来。 曹变蛟一边认真的包扎,一边说道:“端的一身好武艺,刚才那一刺,随云先生用了全力,你徒手接下莫要伤了筋脉,留下症状,本将的兵要时刻保持全盛的状态,好了。” 曹变蛟撒开梁飞燕的手,这才感觉不太对劲儿,偌大的盆地里鸦雀无声,上千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自己,曹变蛟扭头也发现刘随云嘴角有一丝促狭之意,而梁飞燕则怔怔的抬着手。 “坏了,把她当成男人了……”曹变蛟心里嘟囔了一声,他刚才真没想太多,就是怕梁飞燕留下症状,废了这一身的武艺,此刻看来,好像自己还真有点儿唐突了…… “唐老大!你看!你们看,大头领脸红了!” “奇了奇了!” 唐肃咧了咧嘴:“奇个屁,将军这么大个英雄,大头领动了心也不奇怪。”不过怎么听怎么酸溜溜的。 梁飞燕容貌艳丽,身材火爆,当初大同其他寨子的头领看到梁飞燕不心动是不可能的,唐肃就曾经追求过她,不过这些人都被梁飞燕一个女人全给撂趴下了,对他们也丝毫不假以辞色…… 那边的梁飞燕听到这些窃窃私语,顿时回过神来,一双凤目恶狠狠地瞪了过去,上千人顿时鸦雀无声。 “咳咳……那什么,本将先走了。”曹变蛟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赶忙带着刘随云牵着马跑了。 “曹变蛟……”梁飞燕看着曹变蛟牵着雪压城慌忙离去的背影,长着美人痣的唇角微微一挑,随即对着其余众人娇喝道:“好了!赶紧各自回去,收拾细软,带上家人,召集人马,明日城北大营集合!” 近千人闻言,顿时各自行动了起来。 “先生,本将刚才真的没想那么多。”回去的路上,曹变蛟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随云什么也没说,将军如此紧张做什么?”刘随云有些揶揄的看着曹变蛟:“可是怕这事传到圆圆夫人耳朵里?其实也没什么,圆圆夫人贤淑,定不嫉妒。” “先生别说笑了,本将可还有一个长平公主未曾完婚呢。”曹变蛟苦笑一声,打马不再说话。 “怕只怕将军您这无心之举,倒是又害了一个女子得了相思病……”刘随云心里暗道,脸上一笑,也随即打马跟上。 ———— 次日,天空才刚蒙蒙亮,曹变蛟便身穿劲装,来到了总兵行辕旁的巨鼓前站定,拿起了两个鼓鎚。 “咚!咚!咚!”激昂雄浑和急促的鼓声骤然响起,紧接着城北大营顿时动了起来! 此时就看出了驻扎在大营中兵将的素质差距了,最先穿好衣服,拿上兵器冲出营帐开始集结列队的就是曹变蛟那已经休息三日,全体归建的近三千家将。 他们虽然休息了三日,可是曹氏严苛的军规早已刻在了他们的骨髓里,这是从曹文诏,到如今的曹变蛟一直贯彻的规矩。 闻鼓进!闻金止!片刻耽误不得! 仅仅用了不到一刻,曹安民,曹安军和曹安义等近三千家将已然集结完毕,然后曹变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萧锐,陆兆和郑岚这三个新晋的千总确实很快,可是那剩下挑出来的四千军却零零散散的开始集结,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忘了拿兵器。 这些大同边军已经很久没有在清晨例行集结过了,甚至都没有平日的操演之类的,散漫的厉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集结完毕。 “你们知道自己错了吗?!”曹变蛟虎着一张脸看着萧锐等人和他身后的四千士卒。 “知道。”四千多人都有些羞愧的低下头,看着旁边那三千家将个个精神抖擞,神完气足,整装贯戴,更是有些脸红。 “大点儿声!”曹变蛟爆喝一声。 “知道!”四千军扯着嗓子喊道。 “错在哪里?!萧锐,你来说!”曹变蛟指着萧锐喝道。 “卯时三刻,闻鼓集结!” “哼,亏你们还知道……”曹变蛟没好气的说完,又指着那四千军说道:“京师的大官儿们每天寅时就到午门准备早朝了,你们特娘的比那些大官儿面子还大!” “哈哈哈哈!”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笑个屁!”曹变蛟脸色一沉:“要是现在满清鞑子打来怎么办?!要是现在蒙古人毁关入境怎么办?!你们都会被这些杂碎堵在营帐里全给剁咯!” 曹变蛟指着不远处的大同城,厉声喝道:“他们这些杂碎,他妈的就会不费吹灰之力的杀进大同城,屠戮你们的父母,糟蹋你们的妻子!姐妹!还他妈有脸笑吗?!” 曹变蛟三言两语厉声喝出的恐怖场景,让这四千人眼睛发红,钢牙紧咬。 “行!都特娘的还知道羞耻!古人云,知耻而后勇!我曹变蛟手下没有懒兵!没有惰兵!没有逃兵!只有强兵!把你们过去的散漫毛病全丢掉!所有人听令,跟在本将身后,绕大营跑三圈!回来再吃饭!”曹变蛟一边走下总兵行辕,一边问道:“军需官!咱今儿早晨吃什么?!” “大米粥!白面膜!”一旁的军需官大声回答道。 一听这话,那四千军顿时激动了起来,他们每天都是中午,晚上两顿稀的,可从来没有早上吃过饭,而且还有白面膜吃! “我曹变蛟的兵!一日三餐,顿顿不落!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来!好好操练!” “是!” 七千军同时应和,紧接着分成好几队跟在曹变蛟后面,开始围着大营跑圈。 第九十六章 六千家将!四千老卒! “呼……呼……”萧锐一边跑,一边喘,扭头看向曹安民:“安民啊……平时没战事的时候,将军每天都这个点儿起来,带着你们操演吗?呼……有点儿累……” “老萧你这体格子也不太行啊……”曹安民一边跑一边揶揄道:“那是,只要没什么事,将军都带着我们跑,而且基本都是同吃同住,这也是老爷定下的规矩,多流汗,少流血。” 不只是萧锐,其他人也在纷纷向曹氏家将打听,得到的结果基本都是一样的,看着跑在最前面的高大身影,眼神又变了不少。 先不说那个杀千刀的霍廷弼,这厮根本就没在中午之前醒过,而那个已经死在松山的王朴,甚至都没怎么来过大营! 想到曹变蛟身为主将,都这么早起的带头跑,顿时觉得身上都有了劲儿。 后面的窃窃私语也自然瞒不过五感通神的曹变蛟,他嘴角微微一挑,笑了笑,想让这四千军纪散漫的士卒彻底扭正过来,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曹变蛟现在做的就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而且还是那句老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你一支军队,有什么样子的将官,就有什么样子的兵。 曹变蛟熊吗? 曹变蛟当然不熊! 其实不光是曹变蛟本身灵魂使然,曹变蛟现在的灵魂没穿越前,就特别瞧不起一种人。 就是那种军训的时候,当了个班长啊之类的小官儿,就背着手“监督”其他人跑操,站军姿,自己啥也不干的这种人,这种人让曹变蛟最看不起。 以身作则,比什么漂亮话都有用! “弟兄们!累不累?!”曹变蛟一边跑,一边扭头大声问道。 “不累!”一万人同时喊道。 “放屁!老子都觉得有点儿累!”曹变蛟吼道。 “哈哈哈哈!”众人顿时哄然大笑。 “累也要跑!这是军规!不过咱们可以给自己打打气儿!”曹变蛟说道,思忖了片刻后,眼前一亮:“弟兄们听着,本将喊一句,你们就喊一句!”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憾!”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憾!” “惟忠于义兮,气冲斗牛!” “惟忠于义兮,气冲斗牛!” 曹变蛟喊一句,一万军响亮的声音就继续响起,富有节奏的口号响彻大同城外。 “好!就这么喊!” 曹变蛟这边正在跑着操,距离大营往北大约四五里的地方,梁飞燕正领着聚集起的三千人马和他们的家小缓缓而来,听到响亮的号子声,所有人都是一愣。 “唐肃,你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梁飞燕赶忙吩咐道,唐肃赶忙领命,骑着黑虎就往前冲去,。 过不多时,唐肃就带着一脸惊讶的回来了:“大约一万官军,正在绕着大营跑圈儿,一个个都跑得浑身大汗,曹将军也在里面而且是带头跑,这一万军一边跑一边喊的,这才什么时辰啊……” 梁飞燕听得眼中异彩一闪而逝:“与兄弟同甘共苦,曹将军果然名不虚传!”随即一挥手,队伍继续向大营而去。 另一边,跑操结束,热的浑身大汗的一万军回了营,其中负责带领新兵的三千军直接去了旁边搭设的另一个军营,而剩下的近三千家将和四千老卒都一手大碗米粥,一手俩白面馍馍,稀里哗啦的吃的正痛快,都跟饿疯了似的,那阵仗看着还有些吓人,曹变蛟更是脱了上衣,打着赤膊,浑身冒着热气,也蹲在那里吃的香。 “嗯?!”曹变蛟刚咽下去一口粥,耳朵就是一动,站起身来向营外看去。 看到曹变蛟忽然起来,曹安民,萧锐等人也是站起来看了过去,陆兆惊呼道:“乖乖!什么意思?哪儿来的这么多人?!” “还有马!好多的马!” 人确实多,不仅有打头的三千人马,而且还有近万匹马,更后头还有近万扶老携幼的妇孺,这阵仗大得不得了。 “不像是来厮杀的。”萧锐冷静的说道。 “不用慌,这些都是本将和随云先生招安而来的兄弟,现在都是本将的家将了,也是你们的兄弟。”曹变蛟一边啃着白面馍馍,一边往营门口走去去。 想来是担心引起误会,在离着营门几百步远的地方,大同十二寨的队伍缓缓停住,梁飞燕,唐肃等几个头领纷纷脱离队伍向营门而来,正巧撞上曹变蛟等人出来。 “将军,飞燕率三千兄弟及一众老幼家属前来投奔。”梁飞燕等人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拜倒在曹变蛟身前,不过梁飞燕看着此刻的曹变蛟,嘴角有些微微抽搐。 此刻的曹变蛟没有昨日整装贯戴的模样,没有战袍,没有大帽也没有金漆山文甲,精赤着上身,裸露出的匀称而流线型的肌肉上密布着汗珠,还在冒着热气,看的梁飞燕有些脸红,而且曹变蛟手里拿着个白面馍馍,嘴里还叼着半个,没了那种将军的威严,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来的够早的,起来吧。”曹变蛟嘴里叼着白面馍馍,含糊不清的说道。 当下拉着几个主要人物互相给介绍了一下,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曹变蛟当即安排人将那些老幼妇孺全部带往曹将军镇,有劳动能力的看做些什么,小孩子直接入曹氏的学堂,老人直接赡养起来。 梁飞燕等人带来的上万马匹也是让曹变蛟惊喜不已,这些人大多都是马户,世代养马,所以这些马匹可以说异常健壮神骏,稍加调练就可以作为战马使用,本来曹变蛟还在忧心军队机动力的问题,这下子全解决了。 “进来吧。”曹变蛟随即领着梁飞燕,唐肃等三千人马进了营,此刻曹变蛟真正意义上的拥有了一支万人大军, 六千家将!四千老卒! 本来偌大的大同边军大营此刻倒是显得有些拥挤。 “还没吃饭呢吧?”曹变蛟扭头随意地问道,随即大声吆喝了一声:“弟兄们,这些都是本将新募的家将!也是你们未来并肩作战的袍泽!来!给新来的兄弟端饭!” 一声吆喝,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梁飞燕带来的三千人一愣神间,大多手里都被放上了白面馍馍和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吃吧。”曹变蛟也端了一份给梁飞燕。 “嗯,谢谢将军。”梁飞燕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曹变蛟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打着赤膊,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两声,扭头就看到曹安民,曹安义,曹安军还有萧锐,陆兆,郑岚等人对着梁飞燕上下看个不停。 曹变蛟登时喝道:“看什么?一帮小兔崽子,女人当不得兵?还是女人比你们弱了?没听说过花木兰?还有已故石柱宣慰使马千乘将军的夫人,大名鼎鼎的秦良玉秦老太君!现在都六十有六了,尚且率军征战,且军纪严明,人称白杆兵!这都是巾帼英雄!” “是……”曹安民等人受了教训,纷纷下意识的低下头,不过很明显有些不太服气,而且梁飞燕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扎眼,那些不了解她的士卒不知道她的身份,还在猜测,脸上也是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梁飞燕到底经历过因为女子身份被人瞧不起的经历,所以脸色还算正常。 曹变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梁飞燕能成为大同十二寨大头领,绝对是有威望,有手腕而且会带队伍的,他还指望着让梁飞燕统领一支部队呢,不把曹安民等人的邪性劲儿压下去可不行。 “飞燕,有没有兴趣教训教训这群眼高过顶的家伙?尤其是那个……”曹变蛟微微歪了歪身子,低声说道,手还指了一下站在对面,明显一脸不服气的曹安军:“这厮随本将一起长大,大小也是历经数百战的,算是这里除本将外的第二高手,你若是能与他放个对,这些个骄兵悍将绝对没什么话可说。” “谢谢将军。”梁飞燕朱唇轻启,点了点头,她知道曹变蛟这是为了帮她尽快证明自己而做的。 第九十七章 快速融入 “曹安军!”曹变蛟一声断喝。 “卑职在!”曹安军一个激灵,跨前两步,挺直了脊梁,有些疑惑地看着曹变蛟,刚才看到曹变蛟指了自己一下,他就觉得自己要倒霉,也不知道自家将军要自己干嘛。 曹变蛟扭头对梁飞燕示意了一下,梁飞燕向前迈了一步,与曹安军相对而立。 “都听好!”曹变蛟朗声说道:“这位姑娘叫梁飞燕,乃是本将新招募的家将,也是新晋的千总!” 此言一出,不认识梁飞燕的士卒纷纷大跌眼镜,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他们还以为是曹变蛟的妾室过来看自家夫君的呢,没想到居然是曹氏家将,还是千总?! 感觉到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大多都是不屑和难以置信,梁飞燕的银牙微微咬了咬。 “本将知道你们不服,凭什么一个女人一来就能当千总,行!”曹变蛟说到这里,指了指曹安军:“曹安军你们都认识,乃是本将手下最能打的一个,大小数百战也没要了这小子的命!现在,本将就让他和梁千总战上一场,堵上你们的嘴!” 周围将士纷纷大哗,曹安军更是眉头大皱,他看着虽然已经足够高,可是还是矮了自己半个头的梁飞燕,咧了咧嘴:“将军,您莫不是在说笑吧,梁姑娘这如花似玉的,卑职再给打坏了?” “有本事你可以试试看?”梁飞燕第一次开口,就带着一股冷嗖嗖的杀气,她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推让和谦虚的时候,当初成为大同十二寨大首领的时候,她就有了经验。 能者上! 这三个字在哪里都适用。 “安军千总,别怂啊!” “不是看见人家是个大美人儿就不敢动了吧?” “就是啊,你不会是怕输给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吧?!” 听到一众将士的起哄和嘘声,曹安军这火爆脾气哪里能忍,扭头看向曹变蛟:“将军你也听到这帮兔崽子说的了,真要出了啥事儿,卑职可不管!” 不等曹变蛟说话,梁飞燕挑衅的说道:“放心,老娘随身都带着伤药,管够!” 这带着些匪气的自称和狂野感觉的语气,让这帮围观看热闹的将士更是大声起哄起来,曹变蛟赶忙叫人去了两把平时士卒互相切磋用的木制长刀来,一个一把给二人分了。 “都退后!”曹变蛟一声令下,所有围观士卒都向后退了几十步,在曹安军和梁飞燕周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环形竞技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二人。 曹安军还想说什么,梁飞燕则手持木刀,猛地提气,下一瞬间二人已拉开了十几步的距离,这如同鬼魅的身法,让周围还在起哄的士卒一下子哑了火,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自然看得出深浅。 这女人好俊的身法! 就这一手,他们就做不来。 梁飞燕手持木刀,不丁不八的站在那里,浑身的杀气开始腾腾而起,曹安军直到此时才认真了起来,捏紧了手里的木刀,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头猎食的雌豹给盯住了,梁飞燕的气机已经彻底的锁定了自己! 不过曹氏家将从来没有被吓退过,先发制人和冲锋一向是曹氏家将的拿手戏! “杀!”曹安军虎吼一声,带着血淋淋的杀意,向梁飞燕冲去,刀尖点地,带起了一溜儿的烟尘,气势极为慑人! 十几步的距离眨眼而过,曹安军手中木刀自下而上狠狠地撩击而去,这一下若是砍实了,虽是木刀也将对人造成重创,而梁飞燕于间不容发之际,好似陀螺一般身形鬼魅的转了一圈,已经绕到了曹安军的背后,反手就劈出一刀! 曹安军大惊,忙背刀格挡。 “咄!” 一声闷响,两把木刀交击,曹安军“噔噔噔”的向前抢了好几步才停下。 围观的一众将士看着梁飞燕的眼神直接就变了,不论在哪里,强者都是受人尊敬的,尤其是军营里,你拳头大,就真能多吃多占! 曹安军的实力他们都清楚,除了曹变蛟就数他了,如今这过了一手,居然是曹安军吃了点儿暗亏! “有两下子,我曹安军承认你梁千总!”曹安军转身,看着梁飞燕说道,就凭刚才这一下,曹安军还是承认的,这一万多人里能做到的不超过五个人。 梁飞燕长着美人痣的唇角微微一挑:“听闻安军千总乃是将军麾下的第一千总,飞燕倒是对这个名号很有兴趣!” “梁千总,他只是比较能打,算不上第一!”站在曹变蛟右手边的曹安民闻言,顿时嚷嚷道。 “不不不!安民,这话你说的不对了,傻大黑粗他曹安军第一,倒是梁千总,你跟他争这个干什么?”左边的曹安义也拆台道。 “哈哈哈哈哈!”一众将士包括曹变蛟在内直接哄堂大笑。 “你俩憨货他娘的等着老子!”曹安军气急败坏地对着那俩货吼道,随即再度冲向梁飞燕:“看刀!” 梁飞燕这次没有退避,而是迎了上去,双刀猛地交击在一起,再分再交,再分再交,一连硬拼了三记! 二人分开时,手臂都有些轻微发抖,看来竟是平分秋色! “好!”曹变蛟登时一声喝彩,紧接着喝彩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梁飞燕一介女流,在力量上居然不逊于曹安军这个五尺多“身大力不亏”的大汉,而且别忘了,她手上还有伤! “用刀不痛快,梁千总,比拳脚如何?”曹安军问道。 “正合我意!”梁飞燕痛快的将木刀丢在地上,紧接着就猱身而上,二人顿时拳来腿往的斗做一团,曹安军的拳脚势大力沉,大开大合,梁飞燕人如其名身轻如燕,犹如鬼魅,二人看起来难解难分。 “安军要输了。”曹变蛟忽然说道,旁边的曹安义和曹安民登时看去,只见场中的梁飞燕似乎被连连抢攻的曹安军逼的步法一乱,身形失去协调,向后倒去,曹安军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破绽,钵大的拳头直接轰了过去! “砰!”可是一声闷响,梁飞燕倒向地面的同时,反手在地面一撑,猛地一用力,直接向前划了两步,曹安军顿时扑了个空,紧接着,梁飞燕瞅准机会腾身而起,被黑色劲装包裹着的修长右腿如鞭抽出,直接抽在了曹安军的屁股上。 “噗通!”曹安军重心不稳,向前抢了两步,直接脸朝地踹了个狗啃屎,好死不死的还是摔在曹变蛟跟前。 曹安民顿时落井下石,蹲下身阴阳怪气的说道:“哟哟哟!我瞅瞅,这谁啊,这不我们杀敌无算的安军千总吗?!啧啧啧,我说安军呐,你被揍得不轻啊!” “那是那是!”曹安义也随即跟上:“看来军营附近的那些狗崽子有对手了,照咱安军这速度,那帮狗崽子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了!” “操!你俩王八蛋别跑!”曹安军被打趴在地,正窝火呢,大叫一声弹身而起,曹安民曹安义这俩精得跟个鬼一样,早就撒丫子跑了,曹安军捂着鼻血,气急败坏的就追了上去,这仨活宝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梁飞燕也是掩嘴笑的花枝乱颤。 萧锐,陆兆和郑岚三个千总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上前对着梁飞燕拱手道: “梁千总!某是萧锐,忝为将军麾下千总,日后请多关照!” “在下陆兆!与萧大哥一样是将军麾下千总,梁千总端的好身手!安军那厮仗着身手好,总是那这说事儿,可算有人治他了!” “郑岚!梁千总这次让我老郑大开眼界!真是巾帼英雄!” 看到几个千总都上前了,其余军将也是对身手了得的梁飞燕十分敬佩,纷纷上前打招呼,梁飞燕豪气的连连拱手,她随即透过重重人影看到远处的曹变蛟也在对着自己笑着点头,心里更是大为欣喜。 这时,刘随云施施然的负手走到了曹变蛟身边:“将军这次临时起意,让梁千总和安军千总比试,倒是巧妙,如此一来,那些招安来的三千人马也可以很快融入进来,只是军纪也要抓紧,火器训练和结阵也要尽快了。” “先生起得好早。”曹变蛟扭头笑道。 “不如将军……”刘随云微微打了个哈欠,对着曹变蛟翻了个白眼:“将军一大早就操演,扰了随云清梦,随云可是个弱质书生,比不得将军龙精虎猛呐。” 第九十八章 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先生休要打趣。”曹变蛟呵呵一笑:“先生时常挑灯夜读,莫非以为本将不晓得?不过还是要注意多休息,身体为上。” “在下晓得,另外有两件事要告诉将军,第一件事就是,方才将军率领军将操演时,在下回了一趟大同城内……”刘随云说着,对着远处招了招手,有几个汉子赶着两辆大车跑了过来,刘随云掀开其中一个大车的布幔说道:“将军,这是这一日五贤街兵工坊及其他三家兵工坊打造出的,呃……燧发枪。” 只见布幔下正是一杆杆崭新的燧发式火枪,曹变蛟登时大喜,拿起一杆略长的步卒式燧发枪仔细观察起来,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是用了心思的,虽然重了一些,不过也算合用。” “这是虎蹲炮?”曹变蛟走了两步掀开另外一辆大车上的布幔,只见上面正有一架首尾长二尺,周身七道铁箍的火炮,炮头由两只从下延伸出来的铁爪支撑,下面还有铁架作为固定,看起来就好像一头老虎蹲伏在那里,十分威风。 “这可是戚将军当年发明出来的宝贝啊!”曹变蛟如获至宝的摸了摸虎蹲炮坚硬的炮身。 “不错,佛郎机和红夷大炮造不出,也太重,不过此炮充其量三十多斤,马匹扛得动,拆卸方便,炮射角度可调整,正好适合我军现在使用!”刘随云在一旁点了点头。 旁边还有兵工坊派来的汉子等着,刘随云没有明说,可是这虎蹲炮确实是对付即将面对的蒙古铁骑最合适的火炮了,戚继光当年的戚家军中,这虎蹲炮是常备火器,野战逢敌,骑兵立刻下马,在地面固定虎蹲炮,上弹炮击速度非常快,而且这东西打的都是散子儿,面杀伤惊人! 虽说有效射击距离可以达到百步,可是铅弹,碎石到了百步也就没了冲击力,虎蹲炮最强杀伤力是在三五十步左右,曹变蛟用它对付的其实就是蒙古铁骑引起为傲的骑射! 蒙古铁骑的骑射多在四五十步开始,而且是平射,张弓搭箭的同时为了保证精确度,势必减速,产生骑兵“裹阵”,这时虎蹲炮开火,一炮应该能轰倒一大片! 而且拆卸方便,在什么地形都可以使用。 “你们做的不错。”曹变蛟笑着对那几个汉子说道:“一会儿回城,去曹氏祖宅找曹福管家,就说是本将的令,提两千两银子回去给几个兵工坊的匠人们分了。” “谢曹少保赏!谢曹少保赏!”几个汉子赶忙激动地抱拳作揖。 “好,去吧,加紧打造,还有赏格,本将说到做到。”曹变蛟笑着挥了挥手,几人赶忙欢天喜地的离去了。 “先生,还有一件事是什么?”曹变蛟一边把玩着一把燧发枪,一边问道。 “将军看看这个。”刘随云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曹变蛟接过之后,看了两眼,顿时眉头一挑。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淫军,犯者斩之。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逼**女,此谓奸军,犯者斩之。 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一个又一个斩字,一股浓浓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十七禁令,五十四斩?”曹变蛟凝声道。 “不错!”刘随云点了点头:“如今我大明官军军纪散漫松弛,已几无可救,根本就是领头将领无视军规,上行下效,军将自然散漫,军规形同虚设,将军要建立一支岳家军那样的铁军,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必须实施!” “先生所言有理,不过……”曹变蛟看着远处聚集在一起的士卒们说道:“安民那些老家将我一点都不担心,我曹氏军规比之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也不遑多让,那四千老卒倒也好约束,只是梁飞燕带来的三千人马,之前毕竟是无拘无束的贼寇啊,如此是否会适得其反?” “嗯……在下有些欠考虑了……”刘随云皱着眉,负手来回踱了几步:“斩首确实有些过了,在他们没有适应之前,可以改为鞭刑,鞭二十到鞭八十酌情定罪。” “如此最好,另外,现在士卒多了,战力不均衡,需要重新分配,直接让安民他们几个千总一起来商量一下。”曹变蛟说完,扭头喝道: “曹安民!曹安军!曹安义!梁飞燕!唐肃!萧锐!陆兆!郑岚!入总兵行辕,本将与随云先生寻尔等有事商议!” 还在追打不休的曹安民三人和梁飞燕等人闻言,顿时与曹变蛟,刘随云二人进了总兵行辕,各自落座后,曹变蛟说道: “在座的各位,便是本将麾下的七位千总了,这一万军由你七人统领调度,如今队伍壮大了,可是战力却相应的削弱,这是本将不愿看到的,而且各自来路不同,长此以往,难免有“拉山头”的情况出现,所以,本将要将现有各千总重新打散。” 曹安民等人并无不可,萧锐等人也是点了点头,就是梁飞燕和唐肃微微皱了皱眉。 第九十九章 军规与兄弟 “本将知道你们心里不太舒服,但是此处是军营。”曹变蛟目视着梁飞燕和唐肃说道:“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是一个整体,任何一个可能造成战力不均的情况都需要杜绝,你们明白吗?” “明白,请将军吩咐。”梁飞燕和唐肃点了点头。 随即曹变蛟于刘随云开始商议着进行分配,最后,基本将近三千家将,和招安过来的三千新家将及四千老卒平均分散,既能保证战力相互补齐,也可以进行“老带新”让他们迅速适应军营生活,朝夕相处之下则也能顺势结成袍泽之情。 一万军用七个千总,没人下辖一千五百多人,倒也合用,不谈曹安民,萧锐等人本就是军中老人,梁飞燕和唐肃的统率能力也无可置疑。 “尔等回去之后,各自从自己的千总中挑选能力优秀,指挥起来顺手的把总,什长,明白吗?” “明白!”曹安民等其人慨然应诺。 “另外,安民,安义,安军。”曹变蛟看向三人:“除了我曹氏的老家将之外,其余的七千人对于火器的操练和掌握就交给你们了,下去之后,手把手地教,让老家将们一个一个的教,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这就是咱们这支军这段时间最要紧的事情,别怕浪费火药,给我练熟为止!” “将军放心,小事一桩。”曹安民三人拍了拍胸脯。 “好,去操练起来,记住,每日卯时三刻集结绕军营跑操,每日亥时三刻入眠。” 七人纷纷领命而去,而曹变蛟和刘随云继续根据十七禁令,五十四斩进行惩罚的调整,而很快,外面就响起了喊号声和火铳发射的声音…… 次日清晨,卯时三刻,集结的鼓声照常响起,而这次的集结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就连那些前两日还是绿林贼寇的三千人也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了起来,让曹变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是日常的跑操和吃饭。 吃过饭后,这一万三千军(包括负责新兵操练的三千人)在各自把总和千总的带领下纷纷整齐列队,看向了站在总兵行辕上的曹变蛟和刘随云,因为曹变蛟说要进行训话。 曹变蛟手按腰间雁翎刀柄,声如雷霆的吼道:“弟兄们!无规矩不成方圆!在军营里尤其如此,大明之所以各地乱贼丛生,边关时时告急,实为大明官军不作为!甚至身为官军还胆敢抢掠百姓!” 曹变蛟的话顺着风刮入了每个士卒的耳朵里,有些士卒闻言,甚至有些羞耻的低下了头。 “如此军队,外不可御敌守土,内不能安民平乱!故而大明百姓见我官军如见虎豹,见那些贼军反而箪食壶浆,实为匪夷所思!甚至乡间还有民谣,打开大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听在本将耳朵里,简直让本将无地自容!” “所以!其他的地方本将管不着!但是本将的军队,本将的兵!决不能成为没有规矩的乱军!昔日有岳王爷的岳家军!本朝有武毅公(戚继光)的戚家军,皆纪律严明,而本将希望在未来,大明百姓提到我曹变蛟的曹家军,也能竖一竖大拇指!” 岳家军和戚家军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凡是大明汉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当自己能成为这样的军队中的一员,成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百姓箪食壶浆出来相迎的士卒时,这一万三千军,不论出身何处,身处何职,眼中皆出现了光芒。 这就是一支军队的荣誉感! “好!下面由随云先生来宣读军规!”曹变蛟肃手道。 刘随云手捧宣纸,朗声将修改后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当众宣读了一遍,其中的一些惩罚被改成了鞭刑,不过刘随云宣读完后,曹变蛟敏锐的发现,有些士卒的神色间很是为难。 “觉得困难?觉得罚得重?”曹变蛟朗声问道,无人应答,不过看表情也能看得出,对于那些军纪涣散的边军老卒和过去根本没有束缚的绿林贼寇,这些条条框框只怕能让他们觉得喘不过气来。 “本将告诉你们!这些一点儿都不重!此军规本名为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凡是触犯一条,便须斩首,以儆效尤,可是本将体恤尔等尚需适应,故而更改为鞭刑。” 曹变蛟指着刘随云手里的军规说道:“还有一点,本将听说过什么法不加于尊?狗屁!在本将这里,这些军规从本将开始,没有人可以幸免,全部一视同仁!这也是本将要告诉你们的第二件事!” “我们是一个整体!是未来长相守,患难与共,同生共死的兄弟!” 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眼神开始缓缓炽热了起来。 兄弟!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汇! 这句话若是从大明朝其他将军嘴里说出来,恐怕这一万三千军中会有人直接嗤笑,可是若是由曹变蛟嘴里说出来,则让他们信服,因为这是曹变蛟多年来身体力行,这两日与所有士卒同吃同吃,共同训练,潜移默化造成的影响。 “兄弟!是在危急关头,绝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苟且偷生的!”曹变蛟目光凌厉的看着面前的士卒们:“告诉本将,自从军以来,在危急关头,被自己的上官抛弃过的,举手!” 令人震惊的情形出现了,一万三千人中几乎有一半人缓缓地举起了手,甚至萧锐,郑岚,陆兆这三个站在最前面的千总也举着手,他们的手在颤抖,他们的脑海里想到了当初被抛弃时的场景,那是浓浓的绝望…… 气氛开始低沉了起来。 不出曹变蛟所料,这些举起手的,全部都是原来大同的边军,而原来的大同总兵王朴可是个出了名的“逃跑将军”。 “很绝望对吧?”曹变蛟声音低沉的问道,紧接着又高亢了起来:“但是本将可以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只要本将曹变蛟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个还喘着气儿的兄弟!” “没错!好听话谁不会说?不过我曹变蛟是什么样的人,不必我自己来说!来!凡是被本将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举手!” 曹变蛟话音落下,原来跟着曹变蛟的老家将们几乎都举起了手!包括曹安民等人,这让其他士卒顿时惊诧莫名。 “别觉得惊讶!”曹安义忽然转过身大声说道:“你们知道当年,我们跟着老将军和将军离家的时候,我们有多少弟兄吗?七千!整整七千人!那会儿我曹安民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曹安民的眼神陷入了回忆:“张麻村!陇安!水落城!唐毛山!铜山桥!从山西杀到陕西,从陕西杀到宁夏!从宁夏再杀到河南!从河南又杀到松山!”曹安民的声音大的几乎撕裂了声带:“杀了整整一个大圈!我们又回来了!已故的老将军和将军光是我记得的,就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过三次!” “要不是有将军护佑,我们七千弟兄,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杀完这一个大圈!我们这些能活下来的弟兄,每个人都是将军救回来的!” 一众老家将看着曹变蛟的眼神,无比的狂热! 而曹安民声嘶力竭的吼声,也像一个个鼓点一样重重的敲击在其他士卒的心头! 跟着这样一个将军,你绝不会怕被丢下! “不错!本将是救过他们性命,可是他们一样把本将当兄弟!肝胆相照的信任,是时间,是危急时刻彼此的付出堆出来的!”曹变蛟朗声问道:“你们知道本将在两军相逢时,最喜欢做的是什么吗?” 众人微微一滞,梁飞燕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摧敌锋于正锐,斩大将于阵前!是破阵!将军最喜欢的就是破阵!” “没错!就是破阵!”曹变蛟点了点头:“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将武艺盖世,天下无敌?战战阵斩敌将?可是本将告诉你们,本将之所以敢如此行事,是因为每次在本将逆袭冲锋的时候,身后永远都有兄弟为本将掠阵!用他们的手里的龙刀枪!用他们手里的腰刀!用他们的身体!为本将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曹安民!曹安军!曹安义!上来!”曹变蛟喝了一声,二人飞快的跑上台阶,站在了曹变蛟身旁,紧接着,曹变蛟依次将三人的战袍猛地扯开! 紧接着便响起了无数的惊呼声: “我的老天爷啊!” “这是什么?!” “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一百章 朕相信曹爱卿! 只见曹安民,曹安义,曹安军三人精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上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狰狞的伤疤,看上去异常的触目惊心! “看到了吗?他们身上的伤痕,战创!大部分都是为本将掠阵而受的!”曹变蛟指着曹安民等人身上的伤痕厉声喝道:“本将是武艺盖世,可是战场上从来刀剑无眼,挡得住明枪,防不过暗箭!单骑破阵?笑话!若是没有这些兄弟的舍命援护,本将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 “所以!本将才能屡屡逆袭而上,在万军丛中阵斩敌将!这不是本将一个人能做成的事,而是一个整体,一群兄弟才能做成的事情!因为本将知道,只要安民他们还活着,本将就只需要往前凿穿!不停地凿穿!” 一众士卒此刻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当你与这样可靠地兄弟同时身处战场,就永远不必担忧来自背后,来自左右的敌人! “刚才梁千总也说了,本将喜欢破阵……”曹变蛟忽然看了一眼梁飞燕后断然喝道:“可是本将真的是不得已!” “自从随叔父征战沙场,本将从来没打过一次人数占优,武备完备的富裕仗!本将想把大多数的兄弟们带回家,让他们回来见到妻儿老小,本将就只能铤而走险!只能带着一部分兄弟逆袭破阵,最快的解决战斗,让大多数兄弟可以活下来!” “这也是本将要说的!为了保存大多数兄弟的性命!哪怕是自己一条命,换两条兄弟的命!我们也要去换!告诉本将,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弟!”萧锐眼神狂热的大吼一声! “我们是兄弟!是袍泽!” “荣辱与共,肝胆相照!” 一万三千军,此刻彻底沸腾了! “说得好!”曹变蛟大喝一声:“你们不用担心被抛弃!更不用担心身陷重围!因为你们的兄弟,你们的援军永远都在舍生忘死,想方设法的解救你们!带你们回家!” “这!就是本将今天训话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你们,军规,对我们所有人一视同仁,兄弟袍泽之情同样如此!这样我们才能成为一个整体,一块铁板!现在,告诉本将,你们能否遵守这两条铁则?!” “能!能!能!”山呼海啸的声音陡然响起,所有人都在振臂高呼,甚至连一向面如平湖的刘随云也一脸狂热的喊道。 “好!操练起来!”曹变蛟一声令下,一万三千军各自散去,开始了今天的训练。 ———— 彼时彼刻,燕京 早朝已毕,刚刚伺候崇祯帝用完早膳的王承恩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正想转回乾清宫后殿时,一个小太监已经拿着一封信快步跑了过来,王承恩撇了撇嘴,以为又是哪里从来的急报。 “老祖宗,您的信。”那小太监毕恭毕敬的将信递到他面前。 “咱家的?”王承恩一愣,拿过信笺看了看,眼睛一瞪,这确实不是什么塘报或者邸报,不过上面插了好几根鸡毛,可见十分紧急,而且信笺上什么也没写,于是低声问道:“谁送来的?” “瞅着面生的厉害……”那小太监回忆了一下:“山西口音的小兄弟,说是大同镇守王维友公公的儿子。” “王维友,这个猴崽子跟咱家搞什么名堂……”王承恩嘟囔了一句,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变,曹变蛟可是在大同,这才到了几天,王维友就给自己发急信了? “你下去吧。” “哎。” 王承恩挥退了小太监,急忙打开信笺,一抖信纸便读了起来。 王维友自从决定与曹变蛟和刘随云站在同一阵线后,还真没想过什么别的,不过他不得不给自己考虑一条后路,只能给自己的老祖宗王承恩写信,当初就是王承恩在崇祯帝面前举荐,让他去的大同镇守。 信里将曹变蛟回到大同后的一系列事情全部说了出来,包括扩军,招募家将等等,当然,贪墨军饷,边军发生兵变也一并陈说了,不过脏水都是泼在了已经死掉的霍廷弼身上,关于饷银补齐的问题,王维友倒是没敢将曹变蛟和刘随云的计划说出来,只是说已经有了对策…… “静候佳音?这猴崽子跟咱家玩儿什么玄虚?”王承恩读完信,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他自然看得出王维友是先给自己透了个风,万一出了什么事,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也好在崇祯帝面前替他说项一二,可是这里面的事情就没一件小事,而且曹变蛟还牵涉其中,王承恩想了片刻后,咬了咬牙,将信揣进袖子里,转回了后殿。 崇祯帝此刻已坐在御案前,拿着朱笔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说道:“承恩,替朕研磨。” “奴婢遵命。”王承恩赶忙上前站在一旁替崇祯帝研磨。 崇祯帝低着头批了三四封奏折后,头也不抬的说道:“有心事?” 王承恩正考虑怎么说呢,闻言顿时一愣:“回圣上,有……” “讲。” “是关于曹少保的。” “哦?”崇祯帝的朱笔已经落在了奏折上,画的圆只画了一半直接停住了,将朱笔一丢,侧着身看向王承恩:“算算时间,曹爱卿也该到大同了,可是写了信或者递了折子给朕问安?拿来给朕瞧瞧。” “不是,是大同镇守王维友给奴婢发来的急信。”王承恩老实的说道。 “王维友?”崇祯帝眉头顿时一皱,声音沉了下来:“承恩,你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可是曹爱卿出事了?!” “噗通!”王承恩直接就跪了下来:“圣上莫要动怒,不是曹少保出事了,只是大同出了一些事,王维友那个奴婢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给奴婢透了个气,奴婢不敢隐瞒,信就在这里,请圣上过目。” 崇祯帝读完信之后,脸色也是一样的阴晴不定,语气低沉的说道:“霍廷弼该死!这个王维友也该死!” “圣上息怒……”王承恩就怕崇祯帝生气,赶忙叩头说道:“圣上,王维友当初是奴婢举荐的,他肯定不干净,奴婢有失察之责,不过王维友,奴婢还是了解的,他不是个草包,而且已经在信里说了有了对策,就请圣上再留他性命一段时间,以观后效如何?” “哼,不是草包?确实不是草包,边军将士四五个月未曾发饷,一般的草包还真不敢做这么大的事情。”崇祯帝没好气的说道:“罢了,他既然说了有对策,朕看你的面子,再宽限他一段时间,而且有曹爱卿在大同,他定会为朕分忧,你瞧这信里不是说了吗?是王维友和曹爱卿一起商议的对策。” 看到崇祯帝一提到曹变蛟,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王承恩咬了咬牙:“圣上,奴婢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崇祯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继续。 “圣上,虽然曹少保还未正式迎娶公主殿下,可是他已是驸马了,我大明自洪武帝开国以来,还从没有驸马都尉外放的先例,更不用说如曹少保这般挂将军印,领一镇总兵事,奴婢知晓,您对曹少保爱重有加,可是奴婢担心……”王承恩说到最后,欲言又止。 “你担心什么?担心曹爱卿对朕会有异心?”崇祯帝幽幽的说道。 王承恩咬了咬牙:“圣上,曹少保率军孤军深入辽东,俘虏皇太极,又在滁州消灭贼军上万,在军中已是无上殊勋,而且曹少保在朝堂中与周阁老,陈尚书,刘御史的关系都很好,此刻的三边总督孙传庭更是与曹少保以叔侄相称,曹少保在大同也是加紧扩军,更是承包兵工坊,火……” “不要再说了!”崇祯帝沉声喝道。 “圣上!奴婢不是诋毁曹少保,自从曹少保走后,您脸上的笑模样都少了,奴婢巴不得天天看到您笑!可是就算您杀了奴婢,奴婢还是要说,圣上,您对曹少保真的太宽宥了!” “你……”崇祯帝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王承恩,微微一叹:“承恩呐,朕明你心意,起来吧。” 可是看到王承恩依旧跪在地上不起来,崇祯帝苦笑了一声:“朕也不知为何,就是对曹爱卿信任有加,朕与他便好似刘玄德与诸葛孔明,如鱼得水一般,你不必多虑。” 王承恩听到此处,缓缓起身,一边研磨一边说道:“但愿圣上这片爱重之心,不要错付了。” “朕相信曹爱卿,与朕心意相通!”崇祯帝淡笑一声,拿起朱笔将刚才奏折上未画完的圆一笔补上…… 第一百零一章 犯军规! “不对……”崇祯帝刚刚又翻开一道奏折,忽然嘟囔了一句,又拿起了王维友的密信仔细的阅读了一遍:“曹爱卿承包火药局和兵工坊,又大肆扩军,他这是要做什么?承恩,你怎么看?”崇祯帝看向了王承恩。 “奴婢哪懂啊,不敢胡乱说。”王承恩低眉搭眼的说道。 “朕要你说!” “是是……”王承恩思忖了片刻:“曹少保是一定有大动作的,而且既然这王维友的信上说,拖欠饷银一事,是他与曹少保商议过后有了对策,这么大的动作肯定是为了补齐欠饷,以曹少保的为人,是绝无可能纵兵劫掠大明百姓的,那就只能是兴兵对外族了……” “外族?”崇祯帝闻言一愣:“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大同离草原最近,莫不是曹爱卿要主动出击那土默特部?” “奴婢只怕以曹少保敢率领三千军孤军深入辽东,折冲千里的胆量,这区区土默特部恐怕还满足不了曹少保的胃口。”王承恩说到这里,目光一闪:“圣上您如此信任曹少保,让他以驸马身份而领大同总兵事,他若要报圣上爱重之恩,一心为您分忧,恐怕会一口气杀到科尔沁去啊。” “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曹爱卿用兵诡异又胆大妄为,上次是三千军,这次怕不是有一万军,要是真的给他敢战决死之士五万,他说不定会直接再去打一次盛京!”崇祯帝呵呵一笑。 紧接着,崇祯帝的脸色严肃下来:“朕让曹爱卿镇大同,就是充分信任他,这王维友敢给你私下传信,朕恐他藏匿私心,你立刻下去,以朕的名义回他一信,着他全力支持曹爱卿,但有丝毫怠慢,定斩不赦!” “奴婢遵旨,圣上放心吧。”王承恩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 崇祯帝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喃喃道:“曹变蛟,朕如今能支持你的不多了,便将朕的信任都给你吧……” ———— 时间转眼过了半个月,这段时间对于曹变蛟和他麾下的家将和大同边军来说,都异常的充实。 那四千老卒和新晋的三千家将,在火器掌握的熟练度和火器结阵,交替射击的方面获得了长足的进步,而且因为是实弹射击,所以精确度也十分可靠,按照曹变蛟看来,已与那些老家将们不分伯仲了。 至于虎蹲炮的使用,更是不在话下,虎蹲炮属于这些年大明军队配置火器中的“经典款”,轻便,易用,让士卒们都很快的熟悉了起来。 另外,就是装备方面的问题了,曹变蛟也不知道王维友这老家伙是不是吃错药了,听说是见天儿的往大同的各个兵工坊和火药局跑,就差住在那里了,在这个大同镇守太监几乎全天监督下,每天都会有大批赶制而出的新式燧发枪和大批大批的“牛皮纸弹”,火药被运进大营。 没办法,王维友的密信发出后,收到的回信居然是崇祯帝的名义,甚至还盖着崇祯帝的玉玺,这差点儿没把他给吓尿了…… 而更可喜的是,大同镇掀起了一阵参军热! 在曹变蛟这块金字招牌,和几个副将,参将,游击将军不遗余力的发榜募兵,以及保证能吃饱的轮番吸引下,大同附近,乃至山西各府县的青壮都赶来参军,大同边军的数量以可怕的速度在膨胀! 按照刘随云的估计,基本确定,在出兵草原之前,排除这一万精锐之外,将多出一万左右的新军,他们的战斗力虽然可能不够强悍,但都是青壮,在剩下的三千老卒的带领下,将充实大同左卫,右卫等关防,军事据点中,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下,他们也将有一日成为真正的精锐!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人逢喜事精神爽,曹变蛟的心情这几天一直很不错,这一日,不停训练淡出个鸟来的曹安军,萧锐等人熬不住,一群人撺掇着曹变蛟和梁飞燕进行一场比试。 此刻的曹变蛟正和刘随云在总督行辕里密商出征鲁密德川的具体事宜,闻听此事,看着自己麾下聚集在自己身前的七大千总,没好气的说道: “你们是淡的慌了吧?” “嗯,淡的慌了。”曹安民点了点头。 “淡出个鸟来了。”曹安军挠了挠头。 “将军,你不淡的慌?”曹安义直接弯腰,对着曹变蛟伸了伸头,直接挨了曹变蛟一个暴栗儿。 “你们这三个货,越发没大没小的了。”曹变蛟没好气的说道。 “将军,跟梁千总来一场吧,您就当替卑职找个场子回来呗?”曹安军涎着脸说道,他一直对当众输给梁飞燕的事情耿耿于怀。 曹变蛟摸了摸下巴,也看到梁飞燕眼中有兴奋之色。 刘随云淡笑一声:“将军,军营肃杀无趣,偶尔戏耍一二倒也不妨,而且军中不曾见过将军出手的士卒也有不少,正好将军可以显露一番。” 曹变蛟听到刘随云都这么说了,也欣然点了点头。 不过这场比试却有些虎头蛇尾的感觉,几乎是压倒性质的…… 不论是马战,持刃步战还是拳脚,三场打下来,梁飞燕几乎没有任何还手之力,过不了三五招就被曹变蛟击败…… “嘘!梁千总不行咯!” “哈哈!还是将军厉害啊!” “那是!跟将军比起来,安军千总就跟头被骟了的驴一……哎呦!安军千总,您听错了,小的不是说您!” 听到周围围观的士卒大喝倒彩,梁飞燕从地上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不服气的娇喝道:“再来!” 曹变蛟浑身上下却一点儿灰尘都不沾,闻言摊了摊手:“那再来一百次你也不好使啊,不过本将倒是承认,全军之中,你是自本将麾下的第一高手了。” 梁飞燕闻言,虽然好强,也只好有些丧气的点了点头。 不管是坊间传闻,还是通过三山口一战回来的弟兄们的诉说说,曹变蛟的武艺如何盖世,她一直想试试看,这一过手才知道,曹变蛟的武艺已入化境,十个自己绑在一起说不得才能和他平分秋色…… 正在这时,一队巡守士卒压着两个身穿军服的汉子走了过来: “报!将军!这两个人在营墙边鬼鬼祟祟的,似乎想翻出去,被我们抓住了!” 此言一出,本来气氛有些热烈的现场顿时一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脸皮一紧,一瞬间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俩人犯了军规了! 曹变蛟的脸也缓缓沉了下来,看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二人说道:“都是爷们儿,敢作敢当,抬起头来!” 二人闻言,赶忙将头抬起,梁飞燕看清二人面目,顿时柳眉倒竖,娇喝道:“范沧,严彪?!怎么是你们?!”喝罢,脸色难看的转身对着曹变蛟抱拳道:“启禀将军,这二人是卑职过去的兄弟,现任卑职麾下把总。” 曹变蛟刚才看着二人也有些熟悉,这才想起来,那一日和刘随云前往一线天招安时,这俩人好像就是原来大同十二寨里,站在前面的两个头领。 “你二人为何在营墙左右鬼鬼祟祟?从实说来。”曹变蛟语气不见起伏的问道。 一脸大胡子的范沧说道:“禀将军,实在是训练的乏了,心里无聊,卑职就和严彪商议着翻出墙,去大同镇的赌坊赌两把钱……” 听到这话,梁飞燕在一旁银牙一咬,这俩人说到底都是自己的老部下,这俩人也散漫惯了,如今被抓了个现行,让她大感丢人。 “本将三令五申,这段时间必须加紧训练,尔等既当初答应,如今反悔,可知犯了军规?”曹变蛟眯了眯眼,随即大吼一声:“曹安民!你来回答,范沧,严彪二人犯了哪条军规,如何处罚?” 曹安民当即大吼道:“蔑视禁约,不遵禁令,犯轻军,慢军之罪!二罪并罚,鞭八十!” “你们还在等什么?!”曹变蛟断喝一声,当即就有四个士卒上前将二人按住,范沧,严彪二人顿时下意识的挣扎,眼中充满了不服:“将军!我等无罪!漫说我等过去横行山野时,不曾有禁忌,便是过去的边军也多有耍钱之人!” “你二人犯了军规,还敢顶撞?!不想活了吗?!”梁飞燕豁然扭头瞪视二人,厉声喝道。 曹变蛟眯了眯眼睛,这些过去横行无忌的绿林贼寇比之军纪散漫的大同边军,更加不好掌控,而且他们的身份敏感,犯了军规又不服气,如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造成军队之间的分裂和隔阂。 第一百零二章 你输不起,本将更输不起 眼看着范沧和严彪二人还要开口,曹变蛟猛地一抬手:“好,你们不服是吗?” “是!”范沧和严彪二人梗着脖子看着曹变蛟,分毫不让,而曹安民,曹安义和曹安军三人也是双眼一眯,三人的手已经向腰间雁翎刀的刀柄摸去…… “好!不服就说不服,有胆量!”曹变蛟喝了一声后,在所有人惊异的眼光中,直接卸下了金漆山文甲丢在地上,又直接脱了里面的将军袍,精赤着上身。 “本将不管你二人过去是什么身份,但是你们现在乃是本将的家将!本将将令,尔等不遵,乃是你们觉得本将不值得尔等追随!好,本将立刻批给你二人白银千两,各自回去,本将绝不留难,这是我曹氏的规矩!安民!去本将行辕取银子!” 曹安民飞速跑入总兵行辕,紧接着抱着两个包袱,在范沧二人瞠目结舌的眼神里,丢在了他们的怀里。 “将军,我二人不……”范沧,严彪二人脸上露出了羞耻之色,正要说话,可曹变蛟却一挥手打断了二人: “银子在此,本将说到做到!若是不够,直接开口!不过你二人可以一走了之,但是军规既然犯了,就要有人受罚,本将将你二人当做弟兄,弟犯错,兄承担,天公地道!安军!鞭一百六十!行刑!”曹变蛟喝罢,就精赤着上身站在了曹安军身前。 曹安军捏着腰间的马鞭,开口道:“将军……” “执行命令!行刑!”回应他的是曹变蛟不容置疑的厉喝声。 曹安军颤抖着手举起马鞭,闭着眼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啪!” 一声脆响,曹变蛟的后背顿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曹安军,你他妈下死手?!”曹安民顿时红着双眼等着曹安军吼道。 “继续!”曹变蛟却又厉声喝道。 “啪!” 又是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再来!还有一百五十八鞭!”曹变蛟的声音再次响起。 “安军千总,不能再打了!”唐肃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按住了曹安军的手,他扭过头瞪视着范沧和严彪二人:“范沧!严彪!风声波澜起!你二人过去都是动也不动的好汉!将军如今将你二人当兄弟看待,代你二人受过!义气深重!你们他妈的良心让狗吃了!” “将军!我们知错了!”范沧和严彪二人脸上已是布满了羞愧之色,当即脱掉上衣,跪行到曹变蛟身前,范沧喊道::“将军!我们犯了军规,甘愿受罚!只是求将军不要赶走我们,让我们戴罪立功!” 严彪更是当即叩头道:“将军待我二人深情厚谊,我严彪定然跟定将军,终身不改!” 曹变蛟这才缓缓点了点头:“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才是本将的兄弟,念你二人初犯,本将网开一面,一人鞭三十,但是往日操演,不可懈怠!” “谨遵将军之命!”范沧二人顿时慨然应诺。 曹变蛟从地上捡起将军袍穿在身上,又拿了金漆山文甲,转身走到曹安军身边低声说道:“你小子下手够黑的,是不是早就想抽本将了?” “天地良心啊!将军,是您让抽的!”曹安军顿时叫起了撞天屈…… “得了,行刑吧,意思意思就是了。”曹变蛟说完,就向总兵行辕而去,而一众士卒看着他背影的眼神也越发炽热。 “将军让老子给你们意思意思,想得美!”倒是曹安军拎着鞭子来到范沧和严彪二人身后站定。 范沧和严彪二人闻言,顿时苦着脸咧了咧嘴,这下子可算是长了记性了…… ———— 在经历了这次事件后,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已经彻底深入所有将士的心里,在此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再无一人胆敢以身试法。 这日清晨,曹变蛟和刘随云并肩站在总兵行辕的台阶上,二人都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刘随云紧了紧披着的大氅说道:“将军,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三日,便是出征之日了。” 曹变蛟看着天色,叹了口气:“这天气,本将真不知该说它好还是不好了。” “是啊,对咱们即将进行的战事绝对有利,可是对于山西的百姓,却有灭顶之灾的意思……”刘随云苦笑一声:“莫非当真上天要为难我大明?竟是连续三年滴雨未下,青苗无水,又是一场大灾啊!” “所以,我等此次出征,必须成功!”曹变蛟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土默特和科尔沁的牛羊,金银,都是我们的目标,若是能顺利带回,不止是大同,乃至山西的百姓,都能熬过这一冬!” “报!将军,随云先生,大同镇守王公公拜营!”这时,一个军士跑到近前,而自远处营门,王维友正骑着马往这边走来,曹变蛟二人赶忙迎了上去。 “王公公,这天寒地冻,何故到此?”曹变蛟笑着问道。 “哎呦,这天儿可真是冷的邪乎!”王维友翻身下马,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少保,随云先生,咱们还是里面儿说话吧。” “公公请。” 三人随即进了总兵行辕,王维友在火盆上搓了搓白皙而有些枯瘦的双手,笑着说道:“其实咱家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来看看,看看。” 曹变蛟和刘随云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些许笑意,刘随云笑道:“公公不必心焦,出兵之日在即,将军是绝不会怠慢的,而且这段时间多亏公公忙前忙后,甚至派人到山西各府县制造火器,这近两个月,竟是造出三千五百柄燧发枪和八十门虎蹲炮,实在是不易。” “随云先生客气了,分内的事儿,分内的事儿,咱家不知兵,也没法上阵杀敌,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不让将军为这些琐事为难。”王维友笑了笑,又问道:“少保,随云先生,咱家还能做什么吗?” “当然,此事非要公公出面不可。”刘随云回答道。 “哦?随云先生请讲。”王维友顿时一正脸色。 “将军此次率军深入草原,一是为了大肆杀灭土默特部和科尔沁部的敌军,二就是为了这两部内大批的牲畜和毛皮以及各类从我大明掠夺去的金珠宝贝,故而必须有人出关接应,公公乃是大同镇守,您的威望至关重要。” 刘随云说完,看到王维友似乎面有难色,紧接着说道:“不会有丝毫危险,在我军越过长城进入草原后,公公便率剩下的大同边军在长城内驻扎,日夜向草原中派出零星探马,但见我军回返,则立刻率军接应便是。” “是这么回事儿,好好好,没问题。”王维友闻言,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不让他操着刀上战场,接应一下还是不难的,而且新军已经达到了一万,经过训练也已经有模有样了。 “少保,随云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咱家的吗?” 曹变蛟和刘随云同时摇了摇头,王维友紧了紧衣服后站了起来:“既如此,咱家就告辞了,二位留步。”王维友走到行辕门口时,又转过身对着曹变蛟和刘随云抱了抱拳:“少保,随云先生,保重!咱家……” “公公放心,你输不起,本将更输不起,本将还在等着给圣上送去捷报呢!”曹变蛟哈哈一笑,对着王维友抱了抱拳,王维友重重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缓缓离去…… 第一百零三章 攻其无备,正月初一! 王维友离去后,刘随云眼中狂热之色一闪而逝:“将军,召众人议事吧。” “好。”曹变蛟闻言,眼中也有血光一闪而逝:“筹备了近两个月,本将的丈二长枪也渴血渴了两个月了!” “咚!咚!咚!”富有特殊节奏的鼓点响起。 升帐议事?! 曹安民等七个千总,不管在干什么,都猛地抬起了头,拔腿就向总兵行辕奔去。 “近前来。”曹变蛟与刘随云站在桌边,对着七人招了招手,七人赶忙上前,一看桌上正铺着一张地图,曹安军顿时眼睛一眯:“将军,先生,打蒙古?” “对,这次咱们揍蒙古人!”曹变蛟点了点头,众人顿时兴奋了起来,经过了两个月枯燥机械的训练,他们早就已经按耐不住了,尤其是梁飞燕,唐肃这两个过去的江洋大盗,更是兴奋。 两个月都没开张了,一开张就打蒙古,发个大的利市! 刘随云手中的毛笔饱吸墨汁,在众人的瞩目中,自大同所在的位置,开始向北划去,越过了丰镇,越过了长城,越过了土默特部,还没有停…… 可是曹安民,梁飞燕七个“战争贩子”的眼中却越发兴奋起来,看着刘随云的笔锋最终定格在了科尔沁旗北境的鲁密德川停住,梁飞燕直接娇喝一声:“随云先生好气魄!” “闭嘴,听着。”曹变蛟眉头顿时一皱,梁飞燕这个女大盗也是吓得缩了缩脑袋。 “土默特不是我们的终点,这一部人口不过十几万,我们的最终目的是科尔沁部,吴克善的汗帐,我军此行的主要目的,一是尽量杀灭他们的控弦之士,二是掠夺他们的牲畜和物资。” 刘随云用笔杆指了指梁飞燕和唐肃以及郑岚:“三位千总麾下有四千五百人马,越过长城后,不要聚合,分散成三十个百人队,彼此遥相呼应,呈扇形向北以最快的速度推进,这一段路靠近我大明,所以土默特部的人并不算多,但是必须要做到赶尽杀绝!”刘随云说到这里,落笔如飞,密密麻麻的箭头深深地刺入了土默特部的所在。 “剩余四位千总则在将军的带领下随后出发,因为前面梁千总等人的做工,这段路应该好走得很,两路大军汇合后,以最快的速度袭击土默特部的汗帐,归化城!”刘随云又在地图的归化城上狠狠划了两笔:“若是随云所料不错,这一段作战计划,我军将在出兵后的第三日日落时全部完成!” 众人纷纷兴奋的对视了一眼,不过都没敢吭声,继续听刘随云吩咐。 “土默特汗帐陷落后,没有土默特汗的令箭,土默特部绝对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而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以归化城为中心,一万军分成八个方向进行扫荡,将栖息在方圆二百里内的土默特部众尽数击破,收拢他们的牲畜,这个时候,就需要分兵了……”刘随云说到这里,在归化城边划了八个箭头,便抬头看向梁飞燕和唐肃: “梁千总和唐千总皆是马户出身,麾下士卒也是如此,对于驾驭,驱赶牲畜想必绝对不陌生,尔等的任务,就是率领这三千人,将除了马匹以外的牲畜尽数赶回长城,在那里,大同镇守太监王公公会率军接应你们,待到牲畜交割完毕,尔等再行返回与大军汇合。” 梁飞燕和唐肃听完之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在梁千总和唐千总驱赶牲畜回来的时候,大军不可歇息,那时我们想必已经获得了更多的马匹,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将是继续向北进击,直指鲁密德川,吴克善的汗廷,此时科尔沁部应该会开始组织反击,而我们在路上遭遇敌军时,便用火器大阵和虎蹲炮对他们迎头痛击!一直到攻陷吴克善的汗廷,到时再根据情势,预判下一步的行动。” 刘随云说到这里,终于停了下来,而桌上的地图上,已经被他的毛笔密密麻麻的画上了一道道的线。 “好!痛快!” “憋了两个月了,终于能开杀戒了!” “往日都听说蒙古铁骑的骑射,马术天下无双,我唐肃到时要好好见识见识!” 曹安民等七个钱总,兴奋之色溢于言表,他们的耳边好像已经想起了蒙古人的惨叫声和高奏的凯歌! “将军,何时出军?”曹安民问了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攻其无备,正月初一,三更造饭,五更起行!”曹变蛟沉声说道。 正月初一,新年之际,人人阖家团圆,不过曹安民,萧锐等人的脸上倒是没什么不舍,他们戎马生涯,四海为家,早就习惯了,而梁飞燕和唐肃等人也没什么意见。 “好,各自回去,交代部下准备干粮及相应车马,不可懈怠!”曹变蛟断喝一声。 “谨遵将军之命!”曹安民七人抱拳应是后,纷纷转身大步离开,紧接着,肃杀之气弥漫了整个儿边军大营。 眼看着七人离开,刘随云思忖了片刻后说道:“将军,我军虽然攻其无备,占尽先手,可是到底没有后援,新编入的一万新军不可大用。” “先生的意思呢?”曹变蛟问道。 “在下之意,是有备无患,将军修书两封,一封发往周遇吉总兵处,一封发往孙传庭总督处,他们手中有是离此地最近的精兵,而且都与先生有旧,若是他们各自防区有暇,可以让他们过来分一杯羹。” “周大哥那里可以,孙老头还是算了吧,那老家伙素来的无利不起早,这次出征鲁密德川,在本将看来,十拿九稳,反正本将一个人吃不怕撑着。”曹变蛟翻了个白眼。 刘随云淡笑一声:“将军还是莫要如此说了,有备无患嘛。” “也罢,本将这就写。”曹变蛟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随即开始奋笔疾书,又着人将两封信分别送往了周遇吉和孙传庭处。 其实这种各镇总兵,都督临时领兵出征的情况,在明末这段时期并不少见,只要你别打败仗,打赢了之后,将所缴获的战利品送往燕京一部分,崇祯帝一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崇祯帝实在是最穷的大明皇帝了…… 眼看着事情基本都吩咐完了,刘随云说道:“将军,出征前还是回家看看吧。” “哦?随云先生一个多月未曾见到尊夫人,五饥六受了?”曹变蛟揶揄的说道。 刘随云闻言,顿时砸吧砸吧嘴,也懒得搭腔,他本就是个四处游学的书生,虽然生在乡野,可是跟在曹变蛟身边这段时间,还是有些受不了曹变蛟,曹安民,曹安军等人时不时“驴化”的粗话…… “哈哈!走走走,回家瞅瞅!”曹变蛟看到刘随云无奈的表情,哈哈一笑,起身就向外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提振士气的方法 曹变蛟与刘随云二人随即并配而行回到了大同城里,一路上见到曹变蛟和刘随云二人,百姓们纷纷恭敬地让开道路,在路旁行礼。 近两个月过去,大同城已然有了不一样的变化,此时将近正午,比较与往日,来往的居民多了,沿街叫卖的摊贩也多了起来,人们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 这其实全都得益于曹变蛟的到来,因为他的缘故,横行大同左近,梁飞燕手下的十二寨人马已经悉数被他招安。 而陆续招募的新兵,曹变蛟为了锻炼他们,由几个副将,参将和游击将军轮流带着他们在大同附近四处剿匪,剩余盘踞在大同左近的土匪,山贼都倒了血霉,不是远遁其他府县就是被彻底剿灭。 于是,大同附近的贼寇一时间被彻底清理,各种贩夫,商贾瞅准机会,也顺势开始流动了起来,其他府县的人也有往大同城迁徙的迹象。 快到曹氏祖宅时,刘随云与曹变蛟分手,虽然曹氏祖宅宽大,可是刘随云素来喜欢清静,故而在附近买了一处小院落居住。 曹变蛟骑着雪压城来到曹氏祖宅时,看到已然张灯结彩,年味很浓,心里暗叹一声,自己来到大明的第一个新年,只能是在浴血厮杀里度过了…… 祖宅门口出入的曹家仆婢看到曹变蛟,纷纷欣喜不已,有的上前牵住雪压城的辔头,有的直接掉头跑回祖宅大喊道: “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曹变蛟这一个半月从来没有回过家,陈圆圆虽然可以理解自己的男人是做大事的人,可是还是惦念的紧,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 这骤然一听前院里的仆婢喊曹变蛟回来了,顿时芳心大喜,慌忙跑到铜镜前看了看自己后,直接跑了出去,身后的翠儿拿着陈圆圆的狐皮大氅喊道:“夫人,外面冷,披上衣服啊!” 陈圆圆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刚出门往前院没走两步,就看到了那个被一群仆婢簇拥着走进来的心心念念一个多月的高大身影,顿时却觉得热泪盈眶,心里的那点小委屈一下子全消失了,娇声里饱含思念: “将军!” 曹变蛟抬眼,看着有些消瘦的陈圆圆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更被这一声喊的心都软了,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上去,一把将陈圆圆搂在了怀里。 “哎呦……”几个老妈子和小丫头顿时低呼了一声,丢下手里的家伙事儿捂住了眼睛。 “圆圆,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也不披件外衣?翠儿这丫头端的不晓事。”曹变蛟感觉怀里的陈圆圆有些发抖,一甩身后披风盖住了她。 “将军冤枉翠儿啦!”翠儿倒是胆子大,抓着手里的狐皮大氅有些委屈的喊道:“夫人一听说您回来了,着急忙慌的就跑出来了,翠儿追也追不上呀!” “就你这小丫头多嘴……”陈圆圆从曹变蛟的怀里扭过头,脸色微红,有些嗔怪的说道,随即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抬头望着曹变蛟:“不说奴家,倒是要问将军,奴家给您做的那件虎皮大氅呢?您怎么不穿?” 曹变蛟笑了笑:“为夫身强体健,不怕冷,那大氅给了安义了,安义这小子素来怕冷。” “唉……”陈圆圆有些怨怪的看着曹变蛟:“将军对谁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好,奴家不在您身边,谁伺候您,心疼您啊?” “心疼什么的先不谈……”曹变蛟看着陈圆圆近在咫尺的娇颜,环抱着她丰腴的娇躯,觉得小腹一阵火热,低声说道:“先伺候伺候?” 陈圆圆被曹变蛟的话说的脸颊一红,身体也有了反应,风情万种的勾了他一眼。 “呀!”紧接着,陈圆圆和几个老妈子,小丫头的惊呼同时响起,曹变蛟居然直接矮身将陈圆圆打横抱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就进了屋子…… 小半个时辰后,春意盎然的屋内已是云收雨歇。 陈圆圆脸色潮红的趴在曹变蛟的胸膛上,手指无意识的画着圈,声音幽幽的问道:“将军,您什么时候走?” 曹变蛟抚摸着陈圆圆光滑脊背的动作为之一顿,有些歉意的说道:“正月初一,五更……” “啊?”陈圆圆有些惊愕的抬起头:“连年都不在家里过吗?” 曹变蛟沉默的点了点头,陈圆圆咬了咬银牙,大着胆子问道:“将军,您出征的时候,奴家能去送送您吗?” “不行。”曹变蛟不愿意伤陈圆圆的心,可是还是拒绝了,自己身为将军,不能搞这个特殊化。 “好吧……”陈圆圆有些黯然的垂下头,看的曹变蛟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不过曹变蛟思忖了片刻后,突然眼前一亮:“圆圆,你若真要送为夫出征,那就送。” “可以吗?”陈圆圆猛地抬起头,双眼发亮的看着曹变蛟。 曹变蛟怜惜的摸了摸陈圆圆的娇颜:“为夫心里有个点子,能提振士气的好点子,而且没人比你更合适了,你愿意帮为夫吗?” “圆圆愿意!”陈圆圆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只要是能帮到曹变蛟,让她去死都可以。 “为夫先教你唱首歌。”曹变蛟说完,随即清了清嗓子,张口轻声唱了起来…… 片刻后,歌声停下,陈圆圆已是听得泪流满面,曹变蛟替她擦去泪水:“学会了吗?送为夫出征时,就替为夫唱这首歌吧。” “学会了。”陈圆圆点了点头,她本就是梨籍出身,乐感惊人,曹变蛟虽然只唱了一遍,但是也记得牢,陈圆圆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不行,不能只让圆圆一个人送将军,这首歌每个送自己丈夫,儿子出征的女人,都有资格唱。” “圆圆,你的意思是?”曹变蛟微微一愣。 “圆圆这两天就去城里和曹将军镇,找那些曹氏家将和边军们的家人,教她们这首歌!”陈圆圆眼神坚定地说道:“将军不是说这么做可以提振士气吗?您觉得好不好?” “好。”曹变蛟欣然的点了点头,虽然有明一代,民风开化,可是嫁了人的女人还是少有抛头露面的,可是陈圆圆为了自己,可以做到这一步,让曹变蛟很是感动,而且他也相信,那些家将,士卒的母亲,妻子,为了送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出征,也愿意这么做…… “圆圆现在就去。”陈圆圆说着,撑起胳膊就要起身,却被曹变蛟一把按住。 “再来一次,再去不迟。” “将军~!” 又是一番颠鸾倒凤,陈圆圆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时,修长的双腿还有一些颤抖,扶着门框,扭头有些嗔怪的瞟了一眼躺在床上笑看着自己的曹变蛟后,推门而出。 在几个仆婢的陪同下,陈圆圆先是去了刘随云的小院,找到了刘随云和蔡茹,将此事一说,并且现场唱了那首送行歌,听得蔡茹也是泪流满面,刘随云更是喟然一叹:“将军这随口一曲,实在是让随云震惊,随云也钦佩圆圆夫人,既如此,小茹,你便与圆圆夫人一道去吧。” “相公放心,奴家义不容辞。”蔡茹眼眶微红得点了点头,刘随云这次身为随军军师参赞军机,一样要深入漠南草原…… ———— 正月初一,三更 大同城北边军大营 一万军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埋锅造饭,待饱食一餐后,他们就将跨出大明军队数十年来不曾跨出的一步。 深入漠南草原,主动出击! 很快,一众将士已吃饱喝足,曹变蛟手按腰间雁翎刀柄,厉声喝道:“全军集合!准备出发!” 一万军顿时都动了起来,纷纷按照所在的千总整齐队列,片刻已是列队完毕,曹变蛟跨上雪压城,当先向营门而去,身后一万军也缓缓开出大营向北而去。 不过走了没几里地,他们惊讶的发现,在官道两侧已经站满了人,或老或少,皆是女子,此刻天色昏暗,这些女子都站在寒风中双眼通红,殷切的看着他们…… 第一百零五章 一曲送行,大军出发(求订阅) 骑着雪压城的曹变蛟微微一抬手,一万军立刻停了下来。 跟在曹变蛟身后的将士也很快反应过来,借着火把的光芒,在官道两侧的人群里发现了自己亲人的身影,顿时都失声大喊: “娘!” “奶奶!这天寒地冻的,您来干什么?!” “娘子!你怎么来了?!” 一众士卒虽然激动,可是此刻身处队列之中,按照军规是决不可动的,都硬生生按捺住了冲过去抱住自己亲人的冲动。 紧接着,一个容貌艳丽无比,身穿素衣的绝美女子莲步轻移来到了官道正中,却正是陈圆圆,她先是深情款款的看了一眼曹变蛟后,声如黄鹂的大声说道: “奴家陈圆圆,是曹将军妻子,今日特意领着各位的家人,来为你们送行!” 陈圆圆鼓足力气喊出的声音顺着呼号的风吹出数里,一万将士听得真真切切,纷纷感佩的看着陈圆圆,随即不约而同的躬身道:“参见夫人!” “奴家不敢在各位面前称大!各位都是为了我们,为了大明浴血拼杀,保国安民的好儿郎!奴家这些女眷老幼没什么可做的,只能在你们出征之际,给你们唱一首送行的歌,盼着你们凯旋归来!” 陈圆圆说完,神情肃穆的微微一抬手,官道两侧的女眷们纷纷正了正脸色,定了定心神,张口唱道: 君欲守土复开疆,血犹热,志四方 我为君擦拭缨枪,为君披戎装 君道莫笑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 我唱战歌送君往,高唱! 听,昨夜有戎狄,叩我雁门关,攀我十丈城墙 看,九州有烽火,江山千万里,烽火次第燃 我,高歌送君行,掌中弓虽冷,鲜血犹是滚烫 且,为君倾此杯,愿君此行归来踏凯旋 我梦君征战,一月,君行一月梦君征战 我梦君归来,一年,君行一年梦君归来 我梦君不还,五年,君行五年梦君不还 我梦已不在,十年,十年梦不在 闻说塞外雪花开,吹一夜,行路难 我织一片明月光,愿为君司南 闻君跃马提缨枪,逐戎狄酒一觞 我将祝捷酒浅埋,待君共醉万场 我,高歌送君行,掌中弓虽冷,鲜血犹是滚烫 且,为君倾此杯,愿君此行归来踏凯旋 当年君欲行边疆,血犹热,志四方 我为君擦拭缨枪,为君披戎装 当年君道醉沙场,看九州,烽烟扬 我唱战歌送君往,高唱! 如今我歌声已哑,难高歌,迎君还 我站在城楼细数,将士三十万 忽见君跨马提枪,旧衣冠,鬓却白 我将祝捷酒斟满,且问 君可安康? 这是曹变蛟没有穿越前,最喜欢的一首古风歌,名叫《闻战》,初次听到这首歌,曹变蛟的心里震撼无比,描绘了一个女子心心念念等候着出征的丈夫整整十年的故事。 如今在陈圆圆和蔡茹的带领下,数千女子同声唱了起来,这不是表演,而是真情的流露,因为他们真的要送自己的丈夫,儿子,孙子上战场,这一去,不知道还能否再见之日! 或许有的女子乐感不强,声音并不悦耳,可是此刻,对于曹变蛟和他身后的一万军来说,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听的声音了,士卒中已有很多人激动地热泪盈眶,甚至泣不成声。 梁飞燕则是一直定定的看着神情肃穆,张口吟唱的陈圆圆。 “圆圆夫人,果然不俗,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将军!”梁飞燕心里由衷的赞叹道,看着陈圆圆的眼神敬佩不已。 梁飞燕其实早已对曹变蛟心生情愫,按照她的脾气,早已想当面对曹变蛟表露心意,可是打听后才知道,曹变蛟已经成婚,甚至为了陈圆圆敢于拒绝崇祯帝的当面提婚,当时得知此事,她还有些心有不忿。 是何等女子让英雄盖世的曹变蛟如此痴迷,如今一看,那吟唱时圣洁的好似女神一般的陈圆圆,梁飞燕彻底服了…… 歌声已歇,满场恸哭,气氛却无比热烈! “娘!你放心吧!有曹将军带着孩儿,孩儿一定能活着回来见您!” “对!奶奶,孙儿告诉您!不只是曹将军,他们都是孙儿肝胆相照的兄弟!我们会一起回来的,到时候孙儿带着兄弟们去看您!” “娘子,在家好好侍候父母,为夫很快就回来!” 一众士卒纷纷抹着眼泪大声的承诺。 回家! 他们自从军以来,没有一刻有如此的求生欲望,有这么迫切想再次回到家里的冲动! 这一万军的士气,此刻拔升到了顶点,万众齐心之下,气势直冲霄汉! “奴家蔡氏有求于各位!”忽然,一道清脆而沉稳的女声响起,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神情沉稳,举止贤淑的青衣女子缓缓走到官道上,却正是刘随云的妻子蔡茹,她对着一众将士盈盈拜倒,大声说道: “拙夫正是刘随云,奴家做梦都不曾想到拙夫有一日会踏上战场,不过拙夫既然选择了辅佐曹将军,奴家便心甘情愿,可是拙夫是个四体不勤的书生……”蔡茹满脸泪水,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刘随云后继续说道:“奴家在此恳请各位,战场无情,龙血玄黄,只盼各位能对奴家拙夫照拂一二,奴家一家对各位感恩戴德!” 蔡茹说罢,郑重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骑在马上的刘随云微微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可是却有滴滴泪水落在了胯下战马的马鬃之上…… “刘夫人您放心,只要我曹安军还有一口气!随云先生绝不会出事!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一向崇拜刘随云智计的曹安军慨然说道。 “对!随云先生绝不会出事!” “安军千总说得对!” 一众将士纷纷慨然应是,若是连整个大军的军师的安全都无法保证,他们这些骄兵悍将会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谢谢各位了!奴家铭感五内!”蔡茹泪流满面的点了点头,施施然的退到了一边。 该到分别的时候了…… 蔡茹已经走开了,陈圆圆却依旧固执的站在官道中间,一双剪水双瞳深情而期待的看着曹变蛟,她此刻只想再抱一抱自己的丈夫,可是曹变蛟没有下马,只是眼含歉意的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陈圆圆笑了笑,双眼顿时流下两道清泪,也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紧接着,一直沉默的曹变蛟只说了两个字: “出发!” 催动胯下雪压城,曹变蛟在陈圆圆深情而不舍的眼神中,硬着心肠与她擦肩而过,甚至都不曾扭头看自己深爱的妻子一眼,刚才身后的所有将士,没有一个人脱离队列,就是因为军规,他身为将军不能带头违反,而且…… 沙场无情,龙血玄黄! 他身为一军之首,即将踏上战场的他,不能准许自己有丝毫的柔情! 在一众女眷的目送中,一万大军在曹变蛟得带领下,向北疾行而去,烟尘弥漫间,已是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而此刻,黎明已至,阳光撕裂了黑暗,光明普照大地…… ———— 梁飞燕等人投诚带来的一万多匹健马帮了大忙,一万大军尽数乘马,一个半时辰便急行到了丰镇,这里是山西距离长城最近的地方了,再往前,就是越过长城,进入了漠南草原。 而第一个对手,也是曹变蛟这一万军奇袭鲁密德川的第一个阻碍就是土默特部。 曹变蛟和刘随云在出征前进行了细致的部署和调查,寻找了不少曾经去过漠南蒙古做生意的商贾询问,对于地形已经了如指掌,而土默特部也已今非昔比,军力孱弱,对于这一万军来说,只能是开胃小菜。 “梁飞燕,唐肃,郑岚,先头突击,为大军打开通路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曹变蛟招来了三人吩咐道,随即眼中血光一闪而逝:“记住!斩尽杀绝!” “将军放心!”梁飞燕三人身上也是杀气腾腾,纷纷转身召集各自部下,四千五百骁骑在三人的带领下先行一步,跨越长城,而曹变蛟则率领剩下的士卒带着由马车拉动的辎重等物缀行其后…… 第一百零六章 狂袭! 梁飞燕,唐肃,郑岚三人带着四千五百骁骑越过长城后,严格的执行了刘随云的战前部署,当即分成了三十个队伍,每队一百五十人,各自分散开来,遥相呼应之下呈扇形向北方狂袭而去! 游牧民族逐水而居,各自聚落,往往人数不多,大型的部落也不过千把人,小型的聚居地甚至只有几十人,分散的厉害,而且此时正值大明的新年,这些土默特人做梦也不到,几十年没有越长城发动进攻的大明军队会在这个时候进攻自己,对于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没有丝毫的防备。 ———— 正午时分,阳光普照大地,纵然已是冬日,草原的草已经黄了,可是依旧美丽无比,一处海子边,星罗棋布着几十个蒙古包。 这是一个小型的土默特聚居地。 两个土默特大汉正坐在草地上闲聊,面前燃烧着营火,上面正烤着一条冒着香气的羊腿,其中一个大汉喝了一口马奶酒,横躺在草地上悠闲地说道: “阿哲哈,前天你用两头羊换走了我那个汉人女奴隶,被你占了大便宜了。” “呸!你才占了大便宜,我不一样请你吃烤羊腿?而且那个汉族女人又干又瘦,两天就被我玩死了。”另一个土默特大汉没好气的哼了一句,用小刀直接割下一块羊腿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玩死了?可惜了,汉人女人虽然没有咱们的女人壮实,可是也别有一番滋味,算了算了,等到开春,大清皇帝一定会举行会盟,而后大汗发出令箭集结大军,咱们就可以再去南明好好劫掠一番,这次一定要多抓几个汉人女人回来好好享受一下!”那土默特汉子残忍的笑了笑。 “吃肉吃肉……”阿哲哈也笑了笑,从营火上摘下了烤羊腿。 “阿哲哈,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那土默特大汉突然皱了皱眉。 “什么动静?”阿哲哈一愣,随即眼角余光好像看到了什么,豁然转过了头,二人看去,却发现在远处覆盖着青草的高地上,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个骑士立在了那里。 “那是……”阿哲哈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紧接着失声叫道:“南明的骑兵!” 那骑士外面罩着甲,里面穿着对襟的火红色鸳鸯战袄,大帽下是一张艳丽而布满杀气的俏脸,却正是梁飞燕! “南明的骑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就一个人?”阿哲哈嘟囔了一句,他想不明白这个时候本来应该是南明的汉人过什么春节的日子,而且就独独一个人,没有引起他的恐惧,可是紧接着那高地上的骑士微微一抬手,他的双眼瞳孔顿时缩成了针尖大小! 梁飞燕身后如同鬼魅一般的闪出了一众骑兵,黑压压的有一百多骑。 “敌袭!敌袭!”阿哲哈二人亡魂大冒,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几十个蒙古包顿时钻出了几百土默特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看着高地上的数百大明骑兵,瞠目结舌。 “快!阿哲哈,苏克术,跟着我迎敌,女人们赶紧把孩子都带走!速不莫,你立刻去库库尔吨(当时归化城的蒙古名字)的汗廷,把有南明骑兵入侵的事告诉大汗!”一个明显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土默特老人冷静的说道。 “只怕走不掉了……”名叫速不莫的土默特汉子有些绝望的忽然说道,这时人们才发现,不光是那边的高地,不知道何时,他们已经被包围了!四面八方都是外披甲,内穿鸳鸯战袄的明军骑兵! “杀!”突然一声凌厉无比的娇喝声带着酷烈的血腥气息嘹亮的响起,顺风传出好几里地,梁飞燕一声令下,四面八方的数百骑兵同时开始了冲锋! “迎敌!能冲出去一个就是一个!”土默特老者声嘶力竭的吼道,一声锐利的呼哨声从口中发出,一匹健马已经驮着他的兵器跑了过来,他立刻翻身上马,而其他土默特大汉也是如此,转眼之间已经聚集了几十骑,可是依旧战力悬殊!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 在土默特老者的带领下,几十个土默特大汉骑着马,手持弯刀弓箭,朝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 土默特老者的想法很简单,身后的老幼妇孺是绝不可能跑得掉了,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聚集所有仅有的力量,向一个点发动冲击,只要能杀出去一个人,就能将敌袭的消息告诉库库尔吨的大汗! 可是他们明显低估了这些明军的精锐程度和装备的强悍! 梁飞燕一马当先,看到对面向自己冲锋而来,最前头的是一个神色宁定的老者,那老者手中还抓着弓箭。 梁飞燕知道,这土默特老者绝对是个箭术精湛的老战士,而且身经百战,他会在距离合适,达到有效杀伤距离的瞬间,对自己张弓搭箭,可惜…… 时代变了! 你们蒙古人靠着弓马骑射称霸天下的辉煌早已一去不复返! 梁飞燕长着美人痣的唇角微微一挑,残忍的笑了笑,右手挪动间,已出现了一把骑兵用燧发枪,猛地抬起来,连瞄都不瞄,对着那土默特老者就扣动了扳机! 这段时间,她早已对火器掌握的烂熟于心,是用火药和弹丸硬生生堆出来的手感,骑在马上攻击活动目标几乎百发百中,这次也不例外! 扳机扣下,击锤产生火花,引燃了铳管内的牛皮纸弹,在强劲的推力下,“轰!”的一声爆射而出,将那土默特老者直接爆头! 那土默特老者直接被轰飞落在了地上,他的眼中还有震惊和疑惑,他一直都坚信,弓箭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武器…… “轰!轰!轰!”而跟随在梁飞燕身后的一众骁骑也纷纷举起骑兵用燧发枪开了火,几十骑土默特人根本就来不及进入骑射的射程,就被干脆的轰倒在地,而侥幸撑过第一轮射击的几人零星射出的几箭也被或被梁飞燕等人轻松躲掉,或是被龙刀枪直接格挡…… 在人数,战力和装备的悬殊差距下,这场战斗的胜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而这样一边倒的战斗,在广阔得土默特人的游牧地带几乎在同时上演! 四千五百骁骑,化作三十个锋利的箭头深深地刺入这片广袤的草原,犁庭扫穴,自南而北狂袭而去! (求全订,求一切,么么哒!) 第一百零七章 临时任务(求全订)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击杀土默特骑兵一人,奖励讨夷值3点!”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彻底摧毁土默特聚居地一处,奖励讨夷值300点!” 而久违的系统奖励讨夷值的提示声也在曹变蛟的脑海中响了起来,没办法,按照曹变蛟的猜测,这代天讨夷系统就是针对外族设计的,自己上次在滁州大破白莲贼兵和闯贼时,一点奖励都没有…… 而这久违的系统提示声,从梁飞燕,唐肃和郑岚率军深入之后,就不曾停止过! “看来一切进展的十分顺利……”曹变蛟一边催动雪压城,一边喃喃自语,眼中兴奋之色浓郁,一路走来,到处都是土默特人的尸体和背摧毁的聚居地,这与自己和刘随云设想的几乎完全一致,自己麾下的精锐以碾压的姿态不停地在向北冲去。 “叮咚!系统检测,宿主已率军深入敌国境内,发布临时任务。” 临时任务? 曹变蛟听到系统提示声,顿时微微一愣,静下心来凝神静听。 “本任务无固定完成指标,奖励以宿主及宿主麾下部队对该地区外族蛮夷造成整体创伤发放,若宿主及宿主麾下部队对该地区外族蛮夷核心地区及核心人物造成致命创伤,除讨夷值外,将另外发放特殊奖励!” 又是特殊奖励? 曹变蛟眼前顿时一亮,上次系统出现特殊奖励的提示字样时,还是自己生擒了皇太极这个满清皇帝的时候,那次的特殊奖励是崇祯帝对自己的好感大幅提高,这让曹变蛟不必束手束脚,可以大展身手,可以说是让曹变蛟受益匪浅。 这次的特殊奖励又会是什么呢? 曹变蛟心里十分期待…… 一直行军直到夜色昏暗,曹变蛟压阵的后军根本没有遭遇到任何敌情,梁飞燕等人率领的三个千总可以说完美的完成了为大军开路的任务,他们会将从长城到土默特汗廷这段路上的所有土默特人斩尽杀绝! 而梁飞燕等人也已与曹变蛟等人约好,在距离土默特汗廷,库库尔吨也就是归化城的三十里外时隐藏身形,就地等候,两军汇合后,直接杀进去! “就地扎营!”曹变蛟率军来到了一处海子旁后雷吼一声,五千多军士麻利的开始扎下营盘,进行修整。 “吃饱之后,立刻钻进营帐休息,不可随意外出,明白吗?!”曹变蛟一边翻身下马一边吼道,一众将士纷纷应诺。 一来是因为曹变蛟相信,营盘方圆数十里绝不可能存在活物,而且二来,他知道,此次深入漠南蒙古,率军奇袭最大的困难毫无疑问是那些蒙古铁骑,可是还有一个困难就是寒冷! 此时已是隆冬腊月,虽然天上没有下雪,可是此处身处北方,草原又无遮无拦,朔风吹过,寒意顿生,昼夜温差大的可怕,曹变蛟一向自诩身强体健,可是驰马时从脖领子里灌进来的冷风也让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热量在飞速流逝。 “将军放心,随云观了天象,这段时间应该是不会下雪的,行军速度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刘随云走到曹变蛟身边,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夜空,紧了紧身上的鹤氅后说道。 “那就好,只是这草原的天还是冷的邪乎啊。”曹变蛟看着嘴唇被冻得有些青紫的刘随云,有些担忧的说道。 “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刘随云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自诩用计天下,可上天的意志,自然地法则不是他可以扭转的。 不过,有人可以…… “叮咚!系统检测,宿主麾下部队整体体力下滑严重,身处环境恶劣,存在大批非战斗减员的可能性极高,系统询问宿主,是否以30000点讨夷值为兑换条件,兑换麾下部队士卒体力大幅振幅,热能损耗大幅减缓(持续时间十天)?” 正愁没有胶,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系统有此提示,估计不是因为曹变蛟身边的后军,而是梁飞燕,唐肃和郑岚率领的四千五百骁骑的缘故,他们从进入漠南草原以来就不曾有丝毫的歇息,几乎一直在运动和战斗,也为了隐藏身形,没办法大规模生火取暖,缺乏休整时间。 如此寒夜,不能生火,他们只能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喝着冷水就着干硬的肉干和干粮果腹,体力和热能的损耗是极为严重的! 30000点讨夷值虽然多,可是曹变蛟丝毫不心疼,因为现在自己手里还有十几万讨夷值,而且这个数值还在不断地攀升,用这些讨夷值换来自己麾下部队的生龙活虎,避免非战斗减员,绝对值得! “兑换!”曹变蛟在心里喊了一句,紧接着,他敏锐的感觉到了身体有了些不同。 练武练到他这个份儿上,对于自己身体的把控程度几乎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可以说曹变蛟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作为杀人的工具。 他此刻只感觉身体没有那么冷了,而且从小腹丹田的位置在不断地产生一股温暖的力量,缓缓地在全身上下游走,另外,因为骑马疾行了一天,有些疲累的感觉也缓和了许多。 “咦?”刘随云不是习武之人,可是他现在冻得够呛,体会的也最直观,顿时有些惊讶:“将军,在下突然感觉到身体没那么冷了。” 曹变蛟打了个哈哈:“先生,你精擅医术,莫非是医术上的回光返照?” “回……”刘随云闻言,顿时为之结舌,没好气的冲着曹变蛟翻了个白眼。 “哈哈,开个玩笑,先生莫要往心里去,走走走,去吃饭去。”曹变蛟呵呵一乐,拍了拍刘随云的肩膀后,转身离去,剩下刘随云有些不解的站在原地,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身体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变化…… “来来来,给本将盛一碗。”曹变蛟一屁股坐在营火边,看着营火上的大锅里炖着的肉汤吆喝道。 “将军,给,”曹安军狗腿无比的给他端了一碗。 曹变蛟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小口啜吸着肉汤,感觉通体舒泰无比。 看着曹变蛟毫无架子的坐在地上和自己等人一起吃饭,其余围坐在营火旁的士卒在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里早已习惯了,其中一个士卒大着胆子问道:“将军,闲着也是闲着,您给兄弟们讲讲您原来的故事吧?” 曹变蛟闻言一愣:“本将的故事?本将能有什么故事,就是自小父母双亡,被叔父养大,教习武艺兵法,从军之后南征北讨,你们能听到的传闻,就是本将的故事,” “都是真的?那小人听说您在湫头镇一战,率先登上城墙,斩首五百级,也是真的?”那士卒有些兴奋地问道。 曹变蛟还没吭声,一旁的曹安民,曹安军和曹安义同时瞪着那个士卒喝道:“闭嘴!” 那士卒顿时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湫头镇一战,就是曹变蛟的叔父曹文诏战死的地方,曹安民等人知道,曹变蛟一直都为当初没有护在曹文诏身边而难过。 “没什么,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叔父为保民护国力战而死,不失为武将的一种最死得其所的方式。”曹变蛟摆了摆手,示意那个士卒不必紧张。 不过眼看着气氛有些低沉,曹安军为了活跃气氛,出口说道:“想听故事是吧?来来来,老子给你们讲!” 围坐在营火旁的士卒顿时将视线转移到了曹安军身上,曹安军清了清嗓子,坏笑的看了一眼曹安义,曹安义正端着碗喝肉汤呢,顿时被这厮看的有些莫名其妙,没好气的说道:“你瞅你大爷!” “行!你小子有种!”曹安军啐了一口,甩开腮帮子讲了起来:“就是咱们这位曹安义千总,当年跟着将军第一次上战场,你们猜怎么着,好家伙,那……” 曹安军还没说完,曹安义将手里的碗直接丢在地上,跳起来就掐住了曹安军的脖子,举起拳头就揍了上去: “老子叫你说!叫你说!就显你王八蛋长了个嘴!你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妈得这事儿你能惦记老子一辈子!” “咳咳咳!操!你他妈下死手!”曹安军挣扎着吼道,二人顿时在草地上扭打成了一团。 “来来来!开盘开盘!我赌一个白面馍馍,安军千总能赢!”一个士卒哈哈大笑这说道。 “我赌自己这碗肉汤,安义千总赢!” “那你这碗汤没了,安义千总都被安军千总骑在地上咯!” 一时间营火旁充满了男人们爽朗的大笑声,对于这些士卒“开盘”的行为,曹变蛟没有阻止,他们也没耍钱,而且现在他们确实需要放松,所以曹变蛟只是淡笑着看着她们笑闹。 夜,也已渐渐深了…… 第一百零八章 报应 另一头,梁飞燕和唐肃,郑岚率领的四千五百骁骑并没有什么折损,可是确实如曹变蛟所料,寒冷,饥饿和热量的流失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不过在曹变蛟花了三万点讨夷值之后,这种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他们将在夜晚休整过后,于第二日继续向北狂袭,直到距离土默特汗廷几十里外后,静候与曹变蛟的汇合…… ———— 第二日的五更时分,一前一后,两路大军几乎同时开拔,向北急速前进,经过一整天的行军和杀戮,在天色擦黑的时候,两路大军终于汇合。 “各位辛苦了。”曹变蛟看着一身征尘,血污的梁飞燕,唐肃,郑岚和那四千多骁骑,感慨的说道。 曹变蛟眼中也有一丝心疼,他只是大致一数,就看得出,起码有几十人在这两天内埋骨这漠南草原,而他们付出生命为代价换来的,就是大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推进到了离土默特汗廷不到三十里的位置。 梁飞燕拱手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说,卑职方才已让手下兄弟改扮了一下,作为探马继续向北探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做得好,你们先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待到探马回返,深夜时分,咱们一鼓作气,杀过这三十里,将土默特汗的汗廷一举端掉!”曹变蛟大手一挥说道, 很快,便有身穿土默特人服饰的探马陆续返回,各自带回了情报,交给了刘随云进行整合,刘随云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勾勾画画,不多时便将具体敌情分析了出来,淡笑道:“将军,各位,看来我军这次的突袭十分成功,土默特汗廷没有丝毫戒备。” 众人纷纷相视一笑,因为据探马回报,在土默特汗廷周围栖息的各个聚落并没有任何反常的行动,而其中一个会蒙语的老卒,甚至还大着胆子跑到了土默特汗廷所在的归化城里逛了一圈! 按照他的话说,这归化城只需要两千骁骑就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彻底攻陷! 因为土默特汗在城内只有五百名亲卫,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防御力量,归化城本是一座坚城,可是落到这些土默特人手里,疏于管理维护,而且也将他们的生活习惯给带了进去,在城墙内居然尽数都是蒙古包! 而本来坚固的城墙因为无人修缮,所以可以说是千疮百孔,甚至坍塌出了好几个大豁口,按照那个探马的回报,这些豁口几乎可以容三四匹马同时同行! “先生,部署吧!”曹变蛟看了一眼刘随云说道。 “好。”刘随云手持树枝,在地上边画边说道:“此处距离土默特汗廷尚有三十里路,这三十里路上星罗棋布着大约五十处土默特人的聚居地,着梁千总,唐千总和郑千总继续率领本部骁骑分为东,西两个方向同时出击,扫清障碍的同时,将土默特汗廷团团围住。”刘随云说到这里,手中树枝已经在地上划了一个圆。 “包围形成后,严密把守,将军将随后率领大军直袭土默特汗廷,城中必有人逃生,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下,全部赶尽杀绝!”看到梁飞燕,唐肃,郑岚三人眼中有些些微的不忿,刘随云笑了一声,看了看郑岚手中有些卷刃的龙刀枪说道: “三位千总不必着恼,并非是随云有意不让三位参与主攻,此刻我等已深入敌国腹地,封锁消息才是第一要务,尔等也可以在把守的同时进行休息,养足马力,别忘了,之后梁千总和唐千总还要负责驱赶牲畜,收集押送战利品回返长城,这些东西将保证我们大同,甚至山西各府县的军民熬过这个冬天,明白吗?” “明白!”梁飞燕三人闻言点了点头。 一旁的曹变蛟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大手一挥:“出发!”曹变蛟翻身跨上雪压城,其余人等也纷纷动了起来,杀气顿时弥漫开来! ———— 彼时彼刻的土默特汗廷内,却是歌舞升平,一派纸醉金迷的模样,帐外寒风呼啸,帐内却是温暖如春,五六个容貌艳丽,身材火辣的土默特女子穿着薄薄的兽皮衣服,在尽情的扭动腰肢,旁边坐着一边欣赏,一边吃喝的则是土默特现任大汗,速勒汗和他的几个心腹。 “大汗,咱们什么时候再去南明啊,孩儿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一个土默特大汉一边喝着马奶酒,一边大声说道。 “放心吧!窝者勒,仗有你们打的!”速勒汗哈哈一笑:“南明的军队在我们面前,就好像羔羊一样孱弱!可是南明的女人却像羔羊一样肥美!还有他们的金银珠宝!只等着尊敬的大清皇帝和两位摄政王下令,开春之时,必有大战!” 帐内众人顿时哈哈大笑,他们已经习惯了每年都跨过长城,毁关而入,尽情的杀戮大明汉人,掳掠大明的女子为奴,挥霍大明百姓的财富! “啊!” “杀!” “轰!轰!轰!” 可是正在速勒汗和他的心腹们沉浸在憧憬中的时候,惊变陡生! 惨叫声,喊杀声和此起彼伏的轰鸣声同时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也如同惊雷般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身躯雄壮的速勒汗处变不惊,豁然起身向汗帐外走去,挑帘而出后,这次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他的汗帐处于最中心,而且是一处高地,他俯视过去,自己的汗廷,自己的库库尔吨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到处都是成队的,骑乘健马,身穿鸳鸯战袄的大明骁骑,或手持标志性的龙刀枪,或手持火铳,正在从四面八方向自己的汗帐杀来,其中还有一个身躯高大,手持丈二长枪,超逸绝伦的身影,正在奔走呼喝,声如雷霆! 曹……曹变蛟?! 速勒汗双眼陡然睁大,让人担心他的眼珠子会不会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虽然没有见过曹变蛟,可是他标志性的丈二长枪实在是太过于醒目,而他的威名也太过如雷贯耳! 他怎么会出现在库库尔吨?! “迎敌!迎敌!召集卫队!”速勒汗抽出自己腰间的弯刀,声嘶力竭的大吼道:“草原的儿郎们!土默特的儿郎们!随本汗杀敌!” “大汗,您不能去!” “大汗,还是先退避吧!” “明军实在是太多了,您去就是送死啊!现在最要紧的是把消息传递出去,告诉科尔沁的吴克善大汗!” 一众跟随而出的心腹直接拉住了速勒汗,速勒汗看着陷入火海的库库尔吨,双眼血红,可是一个亲卫浑身血污的冲了过来,扑倒在了地上:“大汗快走!兄弟们全部被这些南明蛮子给堵住了,只怕已经全军覆没了!” 速勒汗闻言,顿时如坠冰窟,手中镶着宝石的弯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分明看到,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曹变蛟正在带着士卒向自己的汗帐疯狂冲来! “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速勒汗双眼空洞得摆了摆手,弯腰捡起弯刀,转身回到了汗帐。 他的那几个心腹闻言,眼中怯意顿生,咬了咬牙,慌忙各自逃散。 “大……大汗……”帐内,六七个土默特女子瑟瑟发抖的看着持刀向自己走来的速勒汗,他的表情此刻几乎扭曲! “啊!” “不!” “大汗!” 血光爆闪,几个土默特女子转瞬之间已经倒毙在了血泊中,速勒汗惨笑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盘膝而坐,将装饰华丽的弯刀静静地横置在膝盖上。 “现在本汗成了羔羊……这就是那些被本汗玩弄死去的汉人女子临死前说的报应吗?”速勒汗惨笑着喃喃自语。 第一百零九章 神奇的符篆 紧接着,汗帐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还有兵器磕碰发出的金铁交击声,以及人类临死前的闷哼声…… “噗通!” 一道黑影突然飞进了汗帐里,砸在了速勒汗身前,那是个壮实的土默特大汉,速勒汗认识他,是自己的一个亲卫,这个亲卫的脖子正中还插着一柄丈二长枪,长枪的缨穗饱吸鲜血,枪柄还在颤抖不休。 紧接着,一道身穿金漆山文甲的高大身影挑帘而入,却正是曹变蛟,他后面的明军也陆续鱼贯而入,纷纷手持利刃死死地盯着速勒汗。 这些就是被自己嘲讽为孱弱的好像羔羊一样的南明军队吗? 速勒汗看着这些明军,眼中有一丝恍惚,他们个个身躯雄壮,行动矫健,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对于倒毙在地上几乎赤裸的土默特女子和满汗帐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根本没有看上一眼! “被绵羊带领的狼群会变成绵羊,可是这群狼被一头狮子带领呢?”速勒汗脑海中突然冒出自己父汗说过的话,他的眼睛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曹变蛟。 “曹变蛟,久仰了。”速勒汗嘴里说出了一句蹩脚异常的汉语。 “你他妈的敢坐着跟我们将军说话?!”曹安军直接冲了过去,用刀柄对着速勒汗的脑袋就来了一下狠的,当时砸了个头破血流,提溜着他的脖领子将他揪了起来。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麾下部队生擒土默特大汗速勒,获得讨夷值5000点!关于生擒敌国重要人物相关事宜已提示过,此处不再赘述。” “押下去!”曹变蛟懒得和这个满手沾满了自己同族鲜血的家伙废话,直接一挥手让人把他押了下去。 生擒速勒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虽然这对于自己乃至镇守太监王维友都算得上大功一件,可是曹变蛟并不算很高兴,他高兴地是自己士卒的表现,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已经彻底深入了他们的心,军规与纪律成为了他们的准则。 一路走来,这些士卒始终在贯彻自己斩尽杀绝的军令,没有一个人临时起意抢夺财物或者意图对土默特女子不轨! “传令下去,肃清全城,将各类金银收拢装车,牲畜归拢一下,等候全军集结后,全部交付给梁千总和唐千总麾下的兄弟由他们来驱赶,另外,告诉弟兄们,回去之后,每人赏银二百两!”曹变蛟大声喝道。 “谢将军!”众人纷纷大喜,转身离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梁飞燕,唐肃和郑岚纷纷来到了速勒汗的汗帐,这里已经成为了曹变蛟临时的将军行辕,曹变蛟,刘随云以及曹安民等千总都在。 “来,烤烤火。”曹变蛟对着三人招了招手,随即问道:“如何?” 梁飞燕一边在火盆上揉搓着双手,一边脆声说道:“随云先生所料不错,有数百人从城中跑了出来,不过都被卑职等人率军射杀,没有跑脱任何一个。” “做得好!”曹变蛟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一来,虽然还是不能保证彻底封锁消息,可是我们起码还有三天的时间,可以继续向东北方向继续进击,一举攻入科尔沁部的吴克善汗廷所在!” “对,不过我们如今还需要继续巩固胜利,扩大胜利。”刘随云抱着曹变蛟给他专门做的一个汤婆子说道,虽然这汤婆子粗劣不堪,不过刘随云很喜欢,他笑着说道:“我军士卒此刻正在城中收拢战利品,待到天明时分,全军继续向东北方进军。” 接下来按照刘随云的安排,一万大军中将留下千人看守,剩余士卒将再度化整为零,向东北方向散开,继续攻略土默特部的其余聚居地,收拢他们的牲畜和财物,最后由梁飞燕,唐肃率领本部,与大军分开,押送战利品和俘虏返回长城。 剩余的七千军则在曹变蛟的率领下继续向东北方向犁庭扫穴,那个时候吴克善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了,不过仓促之间集结的兵力不会超过一万,而这一路大军的任务就是与这一万科尔沁骑兵打一场硬仗,然后攻入鲁密德川! 次日清晨,曹变蛟从睡梦中醒来,脑海中也响起了系统提示声。 “叮咚!系统判定,宿主及宿主麾下部队生擒土默特大汗,并彻底掌控土默特部核心地区,土默特汗廷已彻底陷落,奖励讨夷值15000点,并发放特殊奖励。” “风调雨顺符篆一枚。” 曹变蛟一愣神的功夫,手里已经出现了一枚黄色的符篆,其上用朱砂画着玄奥的文字和图画,曹变蛟多看了两眼都觉得有些目眩。 “风调雨顺符篆(奇珍类宝物):更改天象,使用地区风调雨顺,持续时间一年,范围一省,宿主可指定省份。” 好东西啊! 曹变蛟顿时眼前一亮,现在的大明,长江以北五省闹灾,已经两年多没有下过雨了,这枚神奇的符篆最起码最起码可以保证其中一个省一年内的风调雨顺。 它产生的连锁反应还不止于此,现在的大明百姓对于各种天兆还是十分迷信的,大明北五省两年内滴雨未下,民间以传说是因为大明气数已尽。 于是各地吃不了饭的百姓干脆揭竿而起,这也是闯贼当年为什么能被自己揍得只剩八骑,到现在依旧盘踞河南,陕西等地,甚至拥兵一度达到数十万的缘由。 而且孙传庭应该早就到了陕西并且开始都督河南,一条鞭法应该也在他的强力推行下初见成效,孙传庭的军事才能比之洪承畴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李自成的膨胀势头一定会被他遏制。 若是此刻北五省有了这个风调雨顺符篆的帮助,天象恢复,那么能吃饱饭,能踏实过日子的百姓谁还会愿意去当反贼呢? 攻陷一个区区土默特汗的汗廷就奖励了这么一枚符篆,那要是攻陷了远比土默特部强大的科尔沁部,吴克善的汗廷呢? 那是不是又会多给几个了? 想到这里,曹变蛟珍而重之的将这枚风调雨顺符篆贴身收好,这可是真正的宝贝! “将军,您醒了?各部将士已将全城肃清,城内牲畜已归拢,及各类缴获已装车,全部收拾停当。”刘随云此刻身披鹤氅挑帘而入。 “先生辛苦了。”曹变蛟看到刘随云眼中的血丝,有些歉意的说道。 “不妨事。”刘随云笑着摆了摆手:“将军乃一军之胆,接下来的战事将越发激烈,您需要保证充足的休息,将军,咱们还是立刻拔营,继续沿着黄河向东北进军吧。” “好!”曹变蛟穿戴整齐后,和刘随云一同踏出了速勒汗的汗帐。 约莫多半个时辰后,曹变蛟已率领了近九千人马离开,城内只剩下一千人马看守俘虏以及缴获,土默特汗廷一战一共缴获金银财宝不计其数,牛羊等牲畜十余万头,若不是从丰镇到土默特汗廷这一路为了追求速度,无法收拢牲畜,这个数量可能还要番上一番,不过没关系,从此处向东北方向还有大批的牲畜等着曹变蛟等人收拢! 另外,就是最重要的马匹,土默特汗廷的速勒汗非常重视马匹,故而仅仅是这里就为曹变蛟等人提供了近万匹健马,此时的一万多大军从一人一马基本可以做到一人两马,行军速度将再次获得飞跃! 第一百一十章 明征西前将军曹! 一天一夜之后,距离土默特汗廷东北方的一百五十里处的岸崖海边缘,这里也已经是土默特人生活区域的最边缘地带,再往东便是科尔沁部了。 曹变蛟正拿着一块磨刀石在营火旁专心致志的打磨着着丈二长枪的枪尖,耐心的等待着其余将士的归建。 曹变蛟率领九千军离开土默特汗廷所在后,这一日一夜间,再度分散成数十个锋利的箭头,遥相呼应之间沿着黄河向东北方向继续进击,这些分散的土默特部众有一部分已经得知了汗廷陷落的消息,可是缺乏统一指挥的他们只能被明军骁骑逐一击破。 “将军,安民也归建了,还带回了数千头牛羊以及几百匹马。”刘随云缓缓走了过来。 “好!”曹变蛟丢下磨刀石,用一块布条擦了擦枪头,丈二长枪的枪尖再度恢复了锋利,在阳光下闪现出摄人的光芒,曹变蛟满意的笑了笑,站起身四处看了看。 曹安民是最后一队归建的,而这次的收获也是异常丰厚的,每支散开的队伍,少的带回了上千头牛羊,多的则带回了数千头,此刻辽阔的草地上,鸟瞰而去,黑压压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牛羊。 这些牛羊也多亏了梁飞燕等一众马户出身的士卒的归拢,才没有出什么乱子,那些性情暴躁的马匹更不必担心,在雪压城这个神驹的威压之下,一个个乖得不得了…… “梁飞燕!唐肃!”曹变蛟喝了一声,二人赶忙跑了过来,嘱咐他们带领两千人驱赶这些牲畜返回,与土默特汗廷中的一千人马汇合同返长城与镇守太监王维友交割战利品,再行归建。 “将军保重!”梁飞燕和唐肃二人郑重的对曹变蛟拱了拱手。 “不必这般脸色,说不得等尔等归建之时,本将已然在班师的路上,咱们会走个对脸也未可知。”曹变蛟笑呵呵的说道。 梁飞燕,唐肃率领两千人离开后,曹变蛟则率领着几乎达到一人三骑的七千人马,开进了科尔沁部的地盘。 这一次的狂袭将不再分兵,不再遮掩行藏,七千骁骑将在曹变蛟为锋矢的率领下,形成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箭头,一路向北,狠狠地刺入科尔沁部的心腹之处! ———— 鲁密德川,身处科尔沁草原旗北境中。 一处坡度缓和的矮山上,一座华丽无比,占地奇大的汗帐就坐落在高地的正中心,华丽的苏勒德长矛沐浴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金光,此处就是和硕亲王,吴克善的汗帐! 不仅如此,在汗帐周围还星罗棋布着数百个大型蒙古包或是土房,蒙古包是吴克善这个和硕亲王的直属亲卫共计三千人的栖息之所,其余的土房则是各类肉,粮,蔬菜,酒贮藏于其间,若是此处高地再四面封上城墙,俨然就是个标准的军事要塞了…… 偌大的汗帐里,正值壮年的和硕亲王吴克善正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有些神游物外,片刻后嘴里喃喃道:“海兰珠,本步泰,满珠习礼,大哥迟早会为你们报仇的……” 吴克善长得并不彪悍,与寻常蒙古汉子比起来,甚至还有些瘦弱,骑射弓马都不是他的强项,相反,这个蒙古可汗却有个政客的头脑。 吴克善这个蒙古可汗最擅长的就是政治联姻,科尔沁部作为最早在女真崛起时跟随其后的部落,皇太极的皇后哲哲是吴克善的姑姑,宸妃海兰珠,庄妃本步泰都是吴克善的妹妹,而皇太极也因此对科尔沁部十分照顾,可谓极尽荣宠。 而事实证明吴克善的决策是对的,满清立国,皇太极登基,满清在很长一段时间雄踞辽东,打的江河日下的大明帝国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不过伴随着一个人的横空出现,似乎让一切都偏离了轨道。 曹变蛟! 俘虏了自己的姑父兼妹夫的皇太极和镶蓝旗旗主济尔哈朗,传闻自己两个妹妹也落入了曹变蛟的手里,生死不知,另外,自己那个最小的亲兄弟满珠习礼,也是死于曹变蛟之手。 “若让本汗抓住你,定将你扒皮抽筋!”吴克善双眼闪着仇恨的目光喃喃自语道。 他确实是个政客不假,可是对于两个妹妹和弟弟的疼爱也是真的。 “哗啦!”汗帐的门帘被轻轻挑开,闪身而进一个蒙古大汉,这汉子容貌稚嫩,也就十八九岁模样,可是身躯雄健的好似一头熊,身高只怕比曹变蛟还要高一些,壮实的身躯走进来后,直接遮挡住了阳光,他紧走两步,对着吴克善跪倒在地: “参见大汗!” “苏赫巴兽,起来吧,你有什么事?”看着自己新近提拔的亲卫队长,吴克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此人人如其名,有猛虎之力,而且对自己忠心耿耿。 “大汗,属下打听到了您最想知道的消息。”苏赫巴兽站在那里像个塔一样,瓮声瓮气的说道:“您最近一直在寻找的曹变蛟,已经回到了大同。” “腾!”的一声,吴克善豁然起身:“苏赫巴兽,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属下的一个兄弟经常去大同做生意,他刚刚回到鲁密德川告诉的属下。”苏赫巴兽抬起头,一双眼睛犹如骇人犹如虎眼,发出瘆人的光芒:“大汗,要不要属下去把他抓回来,任您处置?” 吴克善闻言,为之动容,越过桌案,站在苏赫巴兽的身前,拍了拍他粗壮的胳膊:“苏赫巴兽,你对本汗的忠心,本汗一直都知晓,而你也是本汗的左膀右臂,曹变蛟迟早要死,开春之后,大清一定会再对南明用兵,而本汗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左膀右臂去换一个将死之人的性命,你懂吗?” “大汗对苏赫巴兽好,苏赫巴兽懂。”苏赫巴兽点了点头。 吴克善呵呵一笑:“明白就好,等到再过些日子,本汗亲自在部众里给你挑一位好姑娘做你的妻子。” 苏赫巴兽却摇了摇头:“属下不要妻子,属下只要跟在大汗身边,保护好大汗。” “嗳~”吴克善嘴角一挑:“本汗还指望你多生几个孩子,个个都像你这般勇猛才好!” “父汗!大事不好!”这时一个约莫二十岁的蒙古青年大踏步走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没规矩!你是未来我科尔沁的汗!如何这般惊慌?!”吴克善顿时眉头一皱,看着自己的长子弼尔塔哈尔训斥道。 本来吴克善的一生会有十三个儿子,不过如今的他膝下只有四个儿子,唯一成年的就是这个弼尔塔哈尔,对他可谓给予厚望。 弼尔塔哈尔咧了咧嘴:“父汗,不是孩儿惊慌,从西南方向得土默特部来人禀报,是有大批明军入境!已经杀到了旗北境,此时距离鲁密德川恐怕只有不到一百多里了!” “你说什么?!”吴克善的声音有些走调:“有多少人?领头者是谁?土默特部为何不早早示警?!” “土默特部已遭受灭顶之灾,库库尔吨陷落,速勒汗生死不知!”弼尔塔哈尔咬着牙说道:“那人说这股明军起码有万人的规模,领头者不知是谁,但是在岸崖海边缘时,突然竖起大旗,上面写着明征西前将军曹!” “曹变蛟!”吴克善想都不用想,咬牙切齿的吼道,转身从桌上拿起两枚金色令箭,一枚递给了苏赫巴兽:“苏赫巴兽,你立刻着人通知所有鲁密德川的儿郎们,来此地集结,加上本汗的三千亲卫,我们的兵力足够一战!” “属下领命!”苏赫巴兽再木讷也不敢怠慢,闻言赶往反身离去。 “我儿,你立刻亲自跑一趟,向东顺河而上,沿途召集部众,让布日固德,布和,巴雅尔三个万夫长尽数率军到此,本汗会在此率军拖住曹变蛟,咱们就在这里彻底歼灭他们!将曹变蛟的人头送去大清,作为新帝登基的贺礼!” “孩儿明白,父汗保重!”弼尔塔哈尔也接过金色令箭,转身大步离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定要掰了它!(第八更,求全订) 吴克善吩咐完之后,心绪繁杂无比,有愤怒,有兴奋,更多的则还有些恐惧。 愤怒的是根据弼尔塔哈尔的说法,土默特此时才来人禀报,只怕不仅是库库尔吨陷落,速勒汗生死不知,更大的可能是,土默特部可能已经全境陷落! 虽然科尔沁部和土默特部的关系一直不对付,可是他们依旧是友邦,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明白。 兴奋的则是自己不去找曹变蛟,他却反而敢来找自己?! 而且大张旗鼓的入境,自己三千亲卫加上就地集结的数千铁骑,吴克善有信心可以拖住他,而后就是几日后弼尔塔哈尔带回的三万铁骑,合围之下,曹变蛟绝无胜算。 “真有这么简单吗?”吴克善摸了摸自己镶金嵌玉的弯刀刀柄,有些自我否定的的喃喃道。 他也在恐惧,恐惧不为别的,只为这个曹变蛟。 这个人虽说过去久负盛名,可是一直以勇武著称,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用兵如何诡异,可是从偷袭盛京,生擒皇太极得手后,他用兵奇诡的名头甚至超过了他的勇武! 寒冬腊月,同样的又是率孤军深入,这怎么看怎么透着几分诡异,不过既然对手已经出招,而且即将兵临城下,他吴克善身为科尔沁的汗,就必须要接招! ———— 彼时彼刻,身处太原府的山西总兵周遇吉收到了曹变蛟的信件,给手下的副将,参将等人纷纷传阅过后,人人为之惊诧。 “他娘的,真不愧是曹少保!一万军就敢深入漠南草原,奇袭科尔沁汗廷,够胆量!” “你以为那一万军是泥捏的?我跟着总兵大人去过大同,见过那些曹氏家将,乖乖,个顶个的全副武装,火器精良,看的老子直流口水,而且那眼神儿跟狼一样,这段时间曹少保更是招兵买马,要是有这一万强军,那什么科尔沁汗的脑袋肯定保不住!” “大人,看曹少保这信里信心十足,给咱们发信不过是看有没有兴趣去分一份功劳,您意下如何?” 有什么样子的上官有什么样的属下,周遇吉是个悍将,手下的人也基本都是“战争贩子”性格,看着跃跃欲试的一众手下,周遇吉也是有些兴奋,可更多的是有些担心: “他娘的,多少年没主动出击过了,曹老弟这是勾着老子出兵啊,可是没有调令,私自出军,圣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大人多虑了,现在咱们大明四处都有战事,若是都等着圣上的调令,咱们这些当兵的早就死绝了,曹少保最先出兵,只要咱们出兵,就可以称作是支援,大锅都让曹少保顶着了,您还怕什么?”一个副将在旁边劝说道。 “没错。”旁边一个参将也说道:“曹少保的兵是能打,可是到底也是人,没有后援到底是孤军,您别看他发信语气轻松,可既然发了信,就是希望有个保障,您率军支援,打赢了之后曹少保不得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当然要意思意思! 周遇吉闻言顿时搓了搓手,他早就对曹氏家将的精良火器垂涎三尺了,这次要是出兵,说什么也要分一些战利品,回来换成银子,一部分送去燕京给圣上,一部分留下扩充武备! “好,看各位的意思都是出兵,那就出!”周遇吉大手一挥:“所幸咱们山西境内贼兵不多,靠着周边卫所尚可支撑,本将再留下部分士卒,率一万军出战!” 周遇吉这边一动,右佥都御史,山西巡抚汪乔年就得到了消息,不过知道事情始末后,思索片刻也没阻拦,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崇祯帝是个“穷”皇帝,各地武备大部分都需要各地官员自己想办法。 有的官员直接纵兵抢劫百姓,耿直爱民的汪乔年不愿如此做,有这么个机会,让周遇吉跟着曹变蛟去打蒙古人的秋风,何乐而不为? ———— 科尔沁,旗北境 大队衣甲鲜明的大明骁骑正在向北疾驰。 “将军,看来吴克善已经知道咱们入境的消息了,对方的兵力开始收缩了。”刘随云骑在马上与曹变蛟并辔而行,扭头说道。 曹变蛟点了点头:“确实,一路走过来,好几个科尔沁人的聚居地都是空的,吴克善的反应还算快,这也是当下他能选择的最好的方略了。” “不过如此倒是正和咱们的意愿,吴克善身边常备三千亲卫,再加上鲁密德川周围的牧民,大约能凑足一万骑,这会让吴克善产生一种错觉,凭借这一万骑可以拖住我们,然后从科尔沁东部召集部众来围歼咱们。”刘随云笑了笑,继续说道: “可惜,吴克善算错了,我军的战力超乎他们的想象,而且攻守之势在我不在他!是破了汗廷后直接遁走,还是依托有利地形与后续赶来的蒙古铁骑再打一仗,全在咱们的选择。” “没错。”曹变蛟嘴角一挑,这时曹变蛟的另一边,曹安民策马跟了上来,曹变蛟问道:“那个舌头招了没有?” “招了。”曹安民咧嘴一笑:“一开始挺硬气,被安军收拾了一顿,全都吐了,再往前三十里,就是吴克善的汗廷了!” “很好,通知兄弟们,警醒着点,要打硬仗了!”曹变蛟喝了一声,曹安民顿时放缓马速向后传令,一股肃杀之气很快在七千军里弥漫起来。 “到了!”刘随云忽然出声,曹变蛟看去,远处已出现了无数洁白的蒙古包,在尽头的一座高地上,那华丽的巨大汗帐已然在望,那汗帐上金光闪烁的苏勒德长矛直直的刺向天际! 在整个儿骑阵最前面的曹变蛟随即将手中丈二长枪缓缓抬起,斜指苍穹,七千军缓缓放慢马速。 确实是到了,不过想把那苏勒德长矛掰下来作为自己的战利品,还需要跨过面前的障碍! “呜~呜~呜~!”一阵苍凉无比的号角声在广阔无比的草原上响起,一道黑线远远地从对过奔来,离得近了,正是大群结成骑阵的蒙古骑兵,隔着里许地与明军遥遥对望。 “人数可不少,怕不是有小一万骑!这次可以大开杀戒了!”曹安军大吼一声,语气中的兴奋之意溢于言表,身后的七千军也是如此! 他们不论过去的身份是曹氏家将,还是贼寇亦或者是大同边军,可是在两个月的训练,和接连获得的胜利中,已经成为了敢于和这个时代任何军队叫阵的精锐! “将军,请尽情施为,随云就先退下了。”刘随云感受着敌我双方越发炽热的战意,开口说道,运筹帷幄由他来,战阵交锋则由曹变蛟来! “哈哈!好!”曹变蛟朗笑一声,高声喝道:“兄弟们!本将告诉你们,看到远处高地上那个金光闪闪的东西了吗?那是这些鞑子们信奉的战神得武器!苏勒德长矛!” “掰了它!” “掰了它!” “掰了它!” 一众将士纷纷大吼道,曹变蛟哈哈大笑:“好!一定要掰了它!不过咱们要先收拾了这群鞑子!” “布阵!” 下一刻,曹变蛟身后的七千军同时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让我放一箭! 三千人当即下马,脱阵而出,大部分背上都背着新式的步卒用燧发枪,剩余的则是鲁密铳这种精度高,射程远的火铳,没办法,王维友都快跑吐血了,天天盯着赶制,也只造出了三千五百把新式燧发枪,两千把为步卒用,一千五百把为骑兵用,不过因为有牛皮纸弹的缘故,鲁密铳的射速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这三千军排成整齐的队列,护住了整个儿大军正面的三个方向,紧接着,又有几百人跑了出来,两人一挺合力端着一架架威风凛凛的虎蹲炮,在阵型空隙间摆好,抽出铁锤和钉子将虎蹲炮楔在了地上,其余人则端着木箱,放在左近,里面是虎蹲炮的弹药。 这一路走来,虎蹲炮都没有发威的时候,现在终于可以亮出来了。 剩余的三千多军则依旧端坐在马上,他们将作为机动力量防护住前排步卒火枪队的侧翼,必要时刻将在曹变蛟的率领下投入战场,杀透敌军骑阵! “看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南明军队啊!”吴克善站在科尔沁铁骑骑阵前,遥望着飞快布好战阵的明军,下意识的喃喃道。 这支明军衣甲鲜明,动作敏捷且全无乱意,整支部队虽然沉默,可是却杀气腾腾! 而且能短短几天之内从大同一路身处漠南草原深处的自己面前,屠灭了土默特部几乎全部部众而军容不堕,实在是罕见。 而那面迎风招展,猎猎作响的“明征西前将军曹”的大旗下,昂扬骑跨着一匹体格大的吓人的白马的年轻将领,更是让吴克善眯了眯眼。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吴克善确实觉得这曹变蛟威势无双,有骁将之资。 “苏赫巴兽,那骑着白马之人就是这支明军的将领,曹变蛟,也是杀了朕的弟弟的贼子,你可有把握杀了他?”吴克善扭头看向苏赫巴兽,对于自己这个甚至可以真的生裂虎豹的亲卫队长,吴克善很有信心,甚至一直觉得大清国那镶黄旗猛将鳌拜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吴克善却惊讶的发现,苏赫巴兽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盯着曹变蛟,浑身肌肉都紧缩了起来,就好像一只猛兽遇到了比自己强得多的天敌一般! 苏赫巴兽怯了?! “大汗,苏赫巴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有一些可能能伤到他,不过属下自己也会死。”苏赫巴兽声音低沉的说道,吴克善甚至敏锐的感觉到,苏赫巴兽在说“有可能能伤到他”时,语气还有一丝不确定…… 吴克善叹了口气。 罢了,看来想要斗将,就地斩杀曹变蛟是不可能了,不过他很快就从失望的情绪里恢复了过来,我横行天下的蒙古铁骑,也从来都不是靠着斗将而称雄世界的! 随即,在吴克善微微一抬手后,身旁的一个亲卫鼓着腮帮子吹起了手中的号角。 “呜~呜~呜~”这次的号角声不仅苍凉而且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可是紧接着,近万蒙古铁骑同时冲锋的震撼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是从两翼各自冲出了一支骑兵,合起来大约也不足两千骑,这些科尔沁骑兵一边向着对面的明军冲去,一边口中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奇怪呼号声。 “三四百年了,你们的还是只会学你们老祖宗的那一套……”曹变蛟看着向本阵冲来的科尔沁骑兵,不屑一笑,嘴里喃喃道:“今天,就彻底打疼你们,给你们好好上一课!” 这些科尔沁骑兵绝对是吴克善手下最精锐的骑兵,为了保存马匹的体力,两千骑向这边奔来的速度并不快,可是在到达合适的冲锋距离时,他们陡然开始加速,双腿紧紧夹住胯下战马,手挽长弓,锐利的箭镞已然按在弦上,而且并不是直冲,两支骑兵反而是对着斜向而去。 骑射!这些科尔沁人老祖宗们曾经征服天下,将一切敌军踩在铁蹄下的骑射! 可是比他们先一步动作的,却是明军! 曹安民,曹安军,曹安义,曹变蛟麾下的三个悍将此刻各自站在一个千人队的前方,手中锐利的雁翎刀已经高高举起! 一百八十步! “第一百总!控!”三人同时大吼道,站在三个方向最前方的三百人整齐划一的举起了手中的火器,面对着科尔沁铁骑如山呼海啸般的蹄声,只是双眼冰冷的向前方瞄准,手已按在扳机上…… 一百二十步! “第一百总!疾!”三人几乎又是同时大吼,雁翎刀猛然挥落! “轰!轰!轰!”同时响起的爆鸣声响彻战场,硝烟滚滚而起,密集的金属风暴携带着无俦的巨力狠狠地向前轰击而去! 对面那些科尔沁铁骑眼看着还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才能施展自己精湛的骑射技艺时,却陡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一个冲锋在最前面的科尔沁骑兵的神情从狰狞,疑惑,到惊恐! 他只觉得胸口好像忽然被狠狠地打了一拳,麻木的感觉传来,结实有力的大腿再也夹不住马腹,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一旁栽倒。 他到死都捏着自己手里的劲弓和箭镞,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而他的尸体也被随之而来的马蹄践踏的四分五裂,成为了草原的一部分…… “啊!” “咴!咴!” “噗通!” 人类的惨嚎声,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和重物坠地声陡然响起,此起彼伏,好像无休无止! “长生天在上!这是什么?!” “我的手!” 骤然遭遇如此打击,,明军的第一轮攻击就让己方上百个同伴被轰落马下,更多的人则身受重伤! 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这让剩余还在冲锋的科尔沁铁骑一时间错愕惊慌,有的惊恐的大叫,有的抱着被铅弹轰烂的手凄惨的嚎叫。 “不要慌!战神在看着我们!大汗也在看着我们!”这时,一个科尔沁的千夫长狂吼一声,稍稍稳定了慌乱的情绪。 可是…… 战神并没有降临庇佑他们! 吴克善在本阵之中也没有庇佑他们! 迎接他们的是曹安民三人的第二声大吼和第二轮密集的金属风暴,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 从天空中鸟瞰而去,近两千科尔沁铁骑的前锋每向前冲击几步就会骤然缺失一大块,已经发黄的草地上也会随之染上刺人双目的艳红色! “继续冲!不要停!”依旧是那个科尔沁的千夫长,他奇迹般的在燧发枪的多段射击中生还下来,只是他的声音已带上了几分虚弱,他肚腹处的皮甲已经被轰开了一个大洞,焦黑的空洞处正汩汩的向外流着鲜血! 让我放一箭!起码让我放一箭! 这个勇猛的科尔沁千夫长在心底疯狂的嘶吼,而他身后,此刻也只剩下了不足一千骑,他们的想法也是如此…… 终于!这些科尔沁的骑兵们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堪堪到达了可以进行骑射的距离,纷纷飞快的张弓搭箭,准备射击,而这时迎接他们的不仅有密集的铅弹,还有更可怕的攻击! “开火!”一直紧盯着科尔沁骑兵与己方距离的萧锐,也陡然大吼道! “嗵!嗵!嗵!”一声声不同于火铳射击的声音陡然爆响! 数十门虎蹲炮同时怒吼,炮管内大号的压风实弹第一个向科尔沁骑兵扑去,紧随其后的则是密如蜂群散子儿! 一个被压风实弹直接命中的科尔沁骑兵的肩部直接消失,还不等他跌落马下亦或者惨叫,好似一堵墙一般压过来的散子儿已经将他直接射成了马蜂窝! 而那个勇猛的科尔沁千夫长也浑身血洞,与自己千疮百孔的战马一同躺在了地上…… 他到死都没有放出一箭! “呃……啊!!!” 烟尘散去,战场上响起了好几声鬼哭狼嚎般得叫声,还有几十道骑着马疯狂向回逃窜的科尔沁骑兵的身影,而距离明军短短一百多步的路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科尔沁骑兵的尸体。 两千骑科尔沁精锐骑兵,几乎全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正面交锋 大旗下,曹变蛟端坐在雪压城上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和脑海中还在不断响起的系统提示奖励讨夷值的声音,咧嘴一笑。 这种堪称惊人的战损比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虽然火器已经出现在这个世界很长一段时间,但是直到这个时代真正能领悟其使用精髓的军队还寥寥无几,所以不论是满清的八旗铁骑还是眼前这群科尔沁铁骑,都为自己对火器的固有观念而吃了一个大亏! 而且科尔沁骑兵比满清八旗铁骑输的还更加不堪,因为他们疯狂迷信着自己老祖宗的战术。 满清铁骑之所以能成为现在这个时代天下无双的军队,一来是因为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任满清贼酋极限的压榨了辽东地区的战争潜力,其二便是因为满清铁骑动辄便山呼海啸的集团冲锋! 可是科尔沁骑兵却不是如此,在他们固有的思维里,因为南明军队大多数以步卒战阵为主,交锋之时都躲在笨重的战车阵,或者组成密集的方阵,转圜不利,科尔沁骑兵便可以派出一批批的精锐骑兵,使用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进行抽丝剥茧般的无伤消耗! 大批的步卒方阵在他们面前就好像一头笨重的大象,他们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在这头大象被自己咬的遍体鳞伤,意志崩溃的时候,再进行集团冲锋,进行彻底的消灭。 可惜,这次他们失算了,因为他们遇到了曹变蛟这个穿越者,遇到了能够熟练掌控新式火器和多段射击的精锐明军! 与对面欢欣鼓舞的明军将士不同,科尔沁可汗,满清和硕亲王吴克善此时身处本阵中面沉如水,心中怒火中烧! 短短片刻功夫,他眼睁睁的看着两千精锐儿郎被对面的明军几乎毫发无伤的全部吃掉,两千骑到死都没有放出一箭! 他看着从对面逃窜回来的几十骑,其中居然大部分都直接绕过了大军向远处逃跑,明显是被彻底吓破了胆,只有几人仓皇跑到自己面前,翻身下马扑倒在地,也是浑身抖如筛糠! “大汗,向东撤退吧!” “不能再打了,这些明军手里的火器根本就是恶魔!” “我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这几个科尔沁骑兵浑身发抖,连说话的声音都走调了。 可是吴克善坐在马上,依旧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在不停地变幻。 不用他们来禀报,吴克善已经看清了刚才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不能向东撤退,自己的汗廷就在身后,很多老幼妇孺也在后面,自己一旦撤离,汗廷顷刻之间就会陷落,那些老幼妇孺也会被这股明军无情的屠戮! 而且自己的长子弼尔塔哈尔此刻正在向东而去,全力召集部众,吴克善知道,自己只需要在这里拖住三五天,到时候起码会有三万铁骑来援! 而且最重要的是,吴克善没有当初皇太极那般背水而战,破釜沉舟的勇气! 吴克善左思右想,主意已定,准备直接退回汗廷,依靠汗廷身处高地的优势和汗廷四周充足的战备物资和曹变蛟打一场持久战! “苏赫巴兽,传令,撤……”可是吴克善嘴里撤退的命令还没下达,一旁的苏赫巴兽就猛地抬手指着对面喝道:“大汗,明军变阵了!” 吴克善豁然扭头看去,只见对面前阵的三千火铳手已经缩了回去,而伴随着上书“明征西前将军曹”的大旗立在最前面,那旗下傲然而立的曹变蛟手中丈二长枪向前一引…… 三千多骑明军已经在曹变蛟的率领下越阵而出! 想跑?! 门儿都没有! “随本将杀透敌阵!”曹变蛟爆喝一声,胯下雪压城感受到主人的熊熊战意,猛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前蹄落下,已是化身白色闪电,向前疯狂奔去! “杀!”身后的三千多骁骑也是爆喝一声,猛地催动胯下战马! 这边七千多科尔沁铁骑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杀气,下意识的都向后挪了两步,对面这股明军骑兵冲锋起来的威势,完全不弱于满清八旗铁骑! 而同样的,刚才两千名同伴的凄惨下场也让他们心中生出了些许怯意。 “大汗!现在绝对不能撤退!否则我们将遭到明军骑兵的衔尾追杀!”苏赫巴兽立刻建议道,扭头看向吴克善:“大汗,属下带亲卫拖住他们,您带领剩下的儿郎退回汗廷!” “不行!”吴克善断然喝道,苏赫巴兽刚才就已经承认过自己不是曹变蛟的敌手,这三千亲卫只怕也是抵挡不住这些战意炽热的明军骁骑! 留下就是白白送死! “来不及了!大汗保重!”苏赫巴兽话音落下,已然如离弦之箭一般反向杀了过去,口中大喝道: “巴特尔!莫日根!达林台!随我来!” 三个被点到名字的人,正是吴克善手下三千亲卫的三个千夫长,他们都是吴克善最忠诚的卫士,此时正是他们履行职责的时候,听到苏赫巴兽的吼声,不疑有他,纷纷率队逆向杀去! “随本汗退到汗帐!”吴克善看着冲出去的苏赫巴兽和自己的三千亲卫,钢牙紧咬着拨转马头,下了撤退的命令。 他知道,苏赫巴兽做的是对的,只有他带领着自己精锐的三千亲卫,才有可能拦得住曹变蛟,才能保证自己和大部分人的生还! 他的心里充满了懊恼和自责,如果自己一开始不选择和曹变蛟野战,而是凭险而守等候大军来援的话,结局一定会大不一样! 不过不管吴克善心里如何自责,他的身后,辽阔的草原上,苏赫巴兽率领的三千亲卫即将于曹变蛟率领的三千多骁骑正面交锋! 曹变蛟身后的骑兵尽皆一手龙刀枪,一手骑兵用燧发枪或是三眼铳,这些火器的射程与科尔沁铁骑的骑射射程相差不算太多。 “轰!轰!轰!” “嗖!嗖!嗖!” 爆鸣声和箭镞离弦之声先后响起,冲锋在前免得科尔沁骑兵被轰翻在地,而明军骁骑也有不少被箭镞射中,滚落马下! 战争是不可能不死人的! 可是…… “狭路相逢!勇者胜!”雪压城忿起四蹄,凌空跃起,曹变蛟大喝一声,手中丈二长枪借着冲力,狠狠地将一个科尔沁骑兵搠下战马,而其余明军骁骑则丝毫不减速,疯狂催动战马与对方的科尔沁骑兵正面相撞,一时间骨裂声,惨嚎声,战马悲嘶声震动天地! 曹变蛟知道这些逆袭而来的科尔沁骑兵是为了拖延自己的脚步,他的目标是此刻正在撤退的吴克善,故而他没有丝毫驻足,雪压城驮着他几乎是以一条直线冲了过去,而挡在这一人一马身前的骑阵转瞬之间已是波分浪裂! 但是这些科尔沁骑兵的韧性和悍不畏死的程度,完全出乎了曹变蛟的预料,已经有不止一个科尔沁骑兵意图将自己扑下马,搞得他烦不胜烦。 当他杀透对方骑阵的时候,吴克善和那剩下得几千科尔沁骑兵已经完全没了踪影,曹变蛟有些懊恼的皱了皱眉,不过身后的战斗依旧在继续,他又率领着跟随在自己身后冲出来的几百骁骑,折返战场。 此刻激烈的骑兵对冲已经结束,不论是科尔沁骑兵还是明军骁骑,双方的马速均已怠惰,残酷的白刃乱战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强悍的苏赫巴兽 刚才的对撞导致双方士卒几乎交杂在了一起,抬眼看去似乎周围都是敌军,双方将士登时开始了一对一的捉对儿厮杀! 明军这边有曹氏老家将,有曾经横行山林的绿林大盗,更有久经战阵的边军老卒,两个月的训练让他们本身的体能和杀人记忆更进一步。 而科尔沁这边的三千亲卫则是吴克善最精锐的力量,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们与明军相比丝毫不弱,双方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曹变蛟麾下的七大千总中,陆兆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可是能当上曹变蛟手下千总的,那就没一个善茬儿! 他手下的功夫同样硬的可怕,此刻陆兆的战马在刚才和科尔沁骑兵的对撞中已经残废,只能下马步战,即使如此,双方犬牙交错,只能自己顾自己的乱战之中,他手中挥舞如飞的龙刀枪已经饱吸了四五个科尔沁骑兵的鲜血! 正在他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时候,只觉得忽然呼吸有些艰涩,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跨骑在战马上,身躯好似巨熊一般的科尔沁骑兵在盯着他,而陆兆也注意到,这个科尔沁骑兵即使在乱战之中,似乎也有收集战利品的习惯。 他的战利品是自己兄弟们的人头! 这人的马鞍上绑缚着起码八九个明军将士的首级! 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连日来的并肩作战,曹变蛟麾下士卒的袍泽之情早已深厚无比,看着对方马鞍边来回晃荡的自己兄弟的人头,陆兆疯狂了! “你个杂碎!给老子死来!”陆兆双眼通红的大吼一声,手端着龙刀枪不管不顾的向这个雄壮的科尔沁骑兵杀去,而那个科尔沁骑兵也嗜血一笑,催动战马向陆兆碾压而来! “当!”的一声巨响,双方交错而过,陆兆只觉得一股无俦的巨力袭来,“噔噔噔”的连退了好几步,拼尽全力才抓紧了手中的龙刀枪,将枪杆狠狠地搠在地上,才没有倒下,可紧接着,他“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逆血,这一回合下来,他已经被震出了内伤! 陆兆强忍着疼痛,豁然转身,架着龙刀枪戒备的看着那个雄壮的科尔沁骑兵,而那个科尔沁骑兵正是吴克善的亲卫队长苏赫巴兽! 苏赫巴兽也在看着陆兆,眼中有见猎心喜的意味,这些明军虽然骁锐,可是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这下总算来了一个! 他大吼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蒙语后,再度向陆兆杀去! “当!当!当!”连续三声金铁交击声响起,陆兆手中的龙刀枪直接被劈断,人也重重的摔在了布满血肉和尸体的草地上,他的眼中有一丝绝望划过,本能的求生欲望驱使着他想向后挪动身体,可是紧接着,他就大吼一声: “老子绝不当逃兵!”吼声伴随着口中的鲜血一同而出,陆兆颤抖着手拔出了腰间的雁翎刀,这副模样,让苏赫巴兽眼中划过了一丝敬意,他决定亲手斩下这个勇猛明军的头颅! “哈!”马刀以泰山压顶之势带着呜咽声向陆兆当头劈落! 抬起来!抬起来!抬起来!!! 陆兆看着在自己眼中飞速放大的马刀,心中拼命地嘶吼,可是重伤的他无论如何抬不起自己平日粗壮的右手。 要死在这里了吗? 真不甘心啊…… 陆兆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可是紧接着,一声近在咫尺的金铁交击声响起,兵刃碰撞出的火花打在他脸上,让他豁然睁开双眼,面前拦住那马刀的,居然是三柄雁翎腰刀! “老陆,没事儿吧?” “啧啧啧,老陆,你这模样可够尿的,跟当初安义头次上战场的傻样没啥区别啊!” “你他妈别嘴贱了!这货可不好对付!” 却正是后阵率军驰援而来的曹安民,曹安军,曹安义三人,他们在间不容发之际,出手救下了陆兆,三人猛地同时发力,将苏赫巴兽的马刀顶了回去,曹安军和曹安义持刀戒备的看着苏赫巴兽。 “来!”曹安民则对着陆兆伸出了手:“还能行吗?” 在鬼门关晃了一圈的陆兆有些热泪盈眶,一把抓住曹安民的手,费力的站了起来,举着雁翎腰刀说道:“能行!” “好!”曹安民快意一笑,随即也扭头看着苏赫巴兽。 苏赫巴兽面对着突然冒出来的曹安民三人,眯了眯眼,飞速的扭头四顾,才发现明军后阵的三千多人也压了过来,不断地有亲卫被驰援而来的明军杀死,此处战局已然彻底崩坏。 不过吴克善已经率军回到了汗廷,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大汗,苏赫巴兽将以勇士之名死去!” 卸下重担的苏赫巴兽呼了口气,催动胯下战马,向曹安民四人冲去! “当!” “噗嗤!” “咴~!” 金铁交击声,利刃入肉声和战马悲嘶声同时响起,曹安民四人分别出刀,苏赫巴兽遮拦不住,战马被砍断前蹄,直接掀倒在地。 是个硬手! 曹安民,曹安军和曹安义三人互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之色,而苏赫巴兽也缓缓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两米的身高和熊一般粗壮的身躯极具视觉压迫感。 “并肩子上!”曹安民虎吼一声,并肩作战多年的曹安军和曹安义心领神会,三把雁翎腰刀分上中下三路劈向苏赫巴兽。 一时间好似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四人闪转腾挪,刀来刀往的厮杀起来!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将吴克善的三千亲卫差不多全部肃清,可是曹安民三人和苏赫巴兽的战斗还在继续。 一众赶来的明军围成了一个圈,都戒备的看着战圈中的四人,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四人已经彻底斗做一团,身影好似化作旋风,举着燧发枪的士卒根本没办法瞄准,而战圈之中不仅有爆豆般的金铁交击声,还不时有闷哼声,暴喝声和血光传出。 当曹变蛟走来时,看到这般场景,眼中着实有些惊异,他的目力通神,清晰地看到即使曹安民三人合力围攻之下,这个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科尔沁大汉也是不落下风。 “喝啊!”正巧此刻,战圈中一声好似兽吼的怒喝声响起,苏赫巴兽奋力挥出三刀,劈退了曹安民三人,一个闪身跳出了战圈,有着野兽一般直觉的他,在曹变蛟走近的第一瞬间就知道了,他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曹变蛟。 “将军,这鞑子……呼!扎手的厉害!”曹安民气喘如牛的说道,说着话还捂着自己的胳膊,那里正有血顺着指缝流出。 “扎手个屁,他他妈也快不行了!”曹安军的胸口也被豁开了一刀,不过他不服气的吼了一声,再度上前,苏赫巴兽却看都不看他,一刀将曹安军劈了回去,一双眼自始至终的看着曹变蛟。 “确实不凡。”曹变蛟上下打量着身陷重围的苏赫巴兽,点了点头。 苏赫巴兽也是浑身浴血,曹安民三人不是弱手,联手之下也让苏赫巴兽付出了代价,浑身上下起码有七八处刀伤,可似乎反倒激发了他的凶性,那双杀气逼人的眼睛盯着曹变蛟,竟让他第一次有了一些被威胁的感觉。 “哈!”苏赫巴兽忽然对着曹变蛟吼了一嗓子,嘴里叽里咕噜得说了一句蒙语,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可是他手中举旗的马刀刀尖直指着曹变蛟,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曹变蛟举了举手里的丈二长枪,苏赫巴兽顿时点了点头。 “好,就冲着你舍身护主,身陷重围也全无惧色,本将成全你!”曹变蛟点了点头,单手擎着丈二长枪,缓缓向前跨出了两步。 苏赫巴兽眼中满是兴奋之色,他身为可汗亲卫队长的使命已经完成,身陷重围之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生还,要是能在临死前伤到他曹变蛟…… 就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刘随云的诡异 “众位兄弟,无需插手。”曹变蛟朗声说道:“本将观此人勇武过人,只怕是那科尔沁汗吴克善的亲卫,此人留下断后已为其主尽忠,身陷重围,全无惧色,可谓有忠有勇,两军交战,各为其主,本将亲手将其斩杀,也算为死在这里的兄弟们报仇了!” 不论是科尔沁人还是明军,对于勇士都是一样的敬重,听到曹变蛟如此说,看着苏赫巴兽的眼神虽然依旧不善,可是却缓缓退开了一些,将手中兵刃垂向地面。 曹变蛟则不丁不八的站在原地,手中丈二长枪枪尖点地,摆了打草寻蛇式,淡淡的看着苏赫巴兽。 “吼!”苏赫巴兽口中爆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兽吼,两条大腿肌肉忿起,整个儿人像炮弹一样弹起,半空中马刀顺势劈落,这一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开山碎石力量! “来得好!”曹变蛟也爆喝一声,他并不举枪横拦,反而是抬腿猛地踹向丈二长枪的枪杆,丈二长枪如出水蛟龙一般迎了上去。 “叮!”一声清越无比的金铁交击声响起,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丈二长枪的枪尖居然不偏不倚的与马刀的刀口抵在一起! 苏赫巴兽也无比震惊,这个让自己本能觉得害怕的曹变蛟,武感实在是强的可怕! 而且力量更是惊人! 苏赫巴兽下意识的发力下压,可是发现根本压不下去,甚至有被反推的迹象! “吱吱吱!” 两件兵器的交刃处剧烈摩擦,不停爆出火花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苏赫巴兽的马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后推移,转眼间就来到了他自己眼前,而苏赫巴兽脸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跳,浑身上下的刀口因为用力过猛而飚出无数血液,也丝毫无法阻挡丈二长枪的推进。 看来真的没办法了…… 苏赫巴兽心里惨笑一声,他鏖战至现在,已经受伤不轻,本想以力破敌,给曹变蛟来一下狠的,可是对方就连力量上也压制了自己,选择了如出一辙的方式将自己击败。 力量在伴随着血液不停地流失,苏赫巴兽再也坚持不住,双手一松,马刀已经歪向一边,丈二长枪锋利的枪尖随即狠狠地贯入了他的头颅之中…… “噗嗤!”曹变蛟一撤枪杆,枪尖带出了一溜红白之物,可是看着面前的科尔沁巨汉依旧屹立不倒,曹变蛟微微叹了口气:“将此人和其余科尔沁人的尸体一并掩埋,咱们兄弟的尸首就地火化,骨灰记得收集起来。” 曹变蛟刚刚吩咐完,刘随云却从后方走了过来,抬手喊道:“慢!” “先生有何计较?”曹变蛟有些疑惑地看着刘随云。 “战死兄弟们的尸体就地火化便是,这些科尔沁人的尸体随军搬运到汗廷左近,后面还有用处。”刘随云淡淡的说道。 “用处?”曹变蛟和周围一众将士听完更疑惑了,这些科尔沁人都死透了还能有什么用处?甚至很多还被虎蹲炮给轰碎了。 不过曹变蛟依旧点了点头,虽然他明显看到刘随云脸上的诡异之色越来越浓,可是他相信刘随云不可能无的放矢。 很快,战场被打扫完毕,明军的尸首被捡了出来,明军士卒们尽量轻手轻脚的将他们堆放在一处,用火把将之点燃。 没办法,他们很想一个一个火花这些兄弟,但是时间不允许,既然都已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死后骨灰混在一处,想必他们也是愿意的…… 而那些科尔沁人的尸体则被带到了汗廷所出高地的左近,剩余的六千将士则拆了汗廷附近空了的蒙古包也在高地下扎下了营盘,那些本来生活在这里的科尔沁人想来已经全部被吴克善带到了高地的汗廷躲避。 “看来苏赫巴兽真的死了……”高地边缘,吴克善看着明军这一连串的动作,喃喃自语道,他没有下令趁机进攻,因为经此大战,他的三千亲卫尽数覆没,两千多精锐死亡,现在跟随他的只有三千多人,还有近万人的老弱妇孺…… 三千多人马固守汗廷,吴克善尚嫌不足,哪里还敢下令进攻,而且就算自己下令突围,留在汗廷上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当然,苏赫巴兽和三千亲卫的死亡绝不是无用功,这段时间,吴克善回到身处高地的汗廷,虽然不能凭空变出高大的城墙,但是他立刻下令,将平日运送物资的所有大车尽量围着高地四周摆放,并用杂物,木板进行加固,也算有了简易的防护。 不过老弱妇孺惊恐的眼神和三千多铁骑也是微带怯意的模样,吴克善有些恍惚,自己真的能坚持到弼尔塔哈尔带着援军赶到吗? 高地脚下,明军大营 营帐里,曹变蛟正和刘随云相对而坐,曹安民随即挑帘而入: “将军,先生,营盘周围已经全部探索过,没有科尔沁人的踪迹,不过能看得出他们撤退的很匆忙,根据痕迹应该是全部向高地上的汗廷去了。” 刘随云闻言,似乎在想着什么,而曹变蛟则问道:“负责围堵汗廷,提防吴克善突围的兄弟们,还有撒出去的探马都安排好了吗?” “将军放心,都安排好了。”曹安民拱手说道:“按照将军的吩咐,高地方圆十里内都有盯梢的兄弟,发现不对立刻鸣枪,四个方向各有千人扎下营盘紧盯,各自呼应驰援,另外,卑职向东撒了近百人的探马,时刻提防自东而来的科尔沁援兵。” “做得好,埋锅造饭,让兄弟们饱餐一顿,对了,给本将和随云先生也端一份来,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曹变蛟满意的点了点头,曹安民领命而去。 曹变蛟对于这次奇袭科尔沁汗廷可以说是非常满意,奔袭近千里,顺手干掉了土默特,掠夺了大批的牲畜和缴获,生擒了土默特的速勒汗,如今更是付出了一千人的代价,用了仅仅一天时间便将吴克善逼入绝境。 吴克善派人从东边召集部众,只怕没有三天是到不了这里的,而且就算到了,也是人困马乏,自己还有整整两天时间想想怎么攻破这科尔沁的汗廷! 曹变蛟通过之前沿途抓捕的“舌头”已经知道了这片高地上的科尔沁汗廷除了没有永固的防御工事,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事堡垒,各种物资,食物,水源都不缺,足够上万人支应好几个月。 俗话说困兽犹斗,自己麾下的六千军若是强攻,应该能打的下来,可是毕竟是高地攻坚战,还是仰攻,火器没有明显的优势,科尔沁人的箭术反而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都已经把吴克善逼入绝境了,自己还要付出惨重代价才能将其生擒,这和曹变蛟心中的构想大相径庭,他还想夺取科尔沁汗廷后,再和驰援而来的科尔沁人干一仗大的呢! 而这时,曹变蛟将视线看向了刘随云。 从全灭苏赫巴兽和三千亲卫队之后,刘随云就一直处于一种若有所思的状态,始终保持着沉默,不过这种诡异状态的刘随云,曹变蛟知道,只怕心中又在酝酿着什么针对敌人的毒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