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中师生》 1—4章 一 一九八五年暑假,天气格外燥热,还有十来天暑假就结束了,南方正忙着收割水稻。 天刚露出鱼肚白,整个村庄和田野还偶尔有一两声蛙鸣。尧定远一家六口人已背的背打谷斗,挑的挑箩兜,拿的拿撮箕下地了。大姐定辉和母亲负责割稻谷,定远和父亲负责打谷,弟弟定平和妹妹定兰负责把谷剁用草引子缠好递给定远和父亲。 定远娴熟的接过妹妹定兰递给他的谷剁,使劲挥下,接触打谷架后迅速翻转又扬起,跟着父亲的节奏,交替着把稻谷抖进谷斗里。打谷斗的声音震响了整片田野,远处村庄时而传来狗叫声,鸡开始打鸣。 “注意扬起前抖动一下,不要天一半地一半的。”定远父亲闷声说道。 “哦,知道了。”定远格外小心起来。他才15岁,还没长开,1米6刚出头,皮肤黝黑,在家已算主劳动力了。 “交公粮,交学费,定辉和定平每周还要提粮食换饭票。”父亲边打谷边说。 过了好一会儿,定远才回了句:“我呢?” “你不是读中师吗?”父亲扬起的谷剁停在了空中,转头看着定远说,“读中师就吃国家粮了。” “还不一定呢!”定远用力把谷剁挥向谷架,谷粒窸窸窣窣掉进谷斗,一阵乱响。 “忙完这几天就去乡邮局看看,录取通知书该到了。”定远父亲说着,扬起谷剁来更有劲儿了。 “哦!”定远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啪”的一声响,定兰因为打盹儿,举着的谷剁掉到了地上。定兰吓醒了,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就你觉多。”父亲没好气地说道,“在那儿打个记号,等天大亮了,把谷粒一颗一颗捡起来。” “爸,让定兰回去睡吧,她才11岁,起这么早还没睡醒。”定辉直起腰来说道。 “就是,爸,我一个人能行,我动作快,能跟您的节奏。”定远怜惜地看着妹妹,叫妹妹不哭。 “定平,带妹妹回去煮早饭。”母亲直起腰来说道,“昨天外婆送来些米,今天就煮粒米饭,吃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就你们惯吧,明年定兰也读初中了,一个高中,两个初中,都指望这点粮食哩!”父亲有些生气,母亲示意定平、定兰回去煮早饭。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邻居们也纷纷下地了,得赶快把打下来的稻谷挑到晒场去晒。长年的肩挑背磨,父亲的肩上有三个明显的肩包,肩包上长满了老茧,有的地方皮绽开着。 定远看得双眼生疼,说道:“爸,我来挑。” “你不行,你还没有腰力。”定远父亲挑了满满一大挑稻谷说,“你就到那边坎上扶我一下就行,过了那个坎,那边就平顺了。” “别挑多了,小心像上次那样闪了腰。”母亲过来帮忙道。 定远父亲个子不高,挑那么重的担子,很是吃力。在离稻田不远处,有一个必经的陡坎,定远跟到那个陡坎处,帮父亲扶着箩绳,不让箩兜撞到坎上。父亲脚滑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定远忙扶住父亲的腰,他明显感到父亲的腰在颤抖。父亲喘着粗气,终于爬上了那个坎儿。 “爸,歇一歇,我来试一下。”定远执意要挑一程。 “你不行。读了中师,你就跳出农门,不用像你爸这么肩挑背磨了。”父亲说着,蹒跚地挑着近200斤的稻谷走远了。 望着父亲的背影,定远只想快点长大,帮父亲挑一肩,他更想长大了把父母接到城里享福。这是班主任黄老师常说的,农民的孩子只有读书这条路,对父母最大的孝敬就是努力读书,跳出农门,把父母接到城里过城里人的生活。定远曾把这句话写进了日记本的第一页,时刻提醒自己努力学习。 定远的学习成绩很好,在整个学区,从来都是年级第一名,每次考试都远超第二名几十个大分。中考前,班主任黄老师和父亲都劝他报了中师。 定远穿着件很旧的蓝色背心,皮肤被晒得很黑。他揉了揉眼睛,展了展双臂,定了定神,回到打谷斗后边,几乎匍匐着身子把打谷斗往前推了一段,一个人开始打谷。他是个孝心比天高的孩子,他想多干一点活儿,让父母少干一点儿。 “远儿,别逞能,慢一点儿。”母亲心疼道,“辉儿也休息一下。” “没事儿,妈,开学了,我们一周才回来一天,有的是时间休息。”定辉快速挥舞着镰刀回道。 整个田野,到处都是单调地打谷斗的声音,时而夹杂着知了的叫声,大清早就叫人有些透不过起来。 “定远,定远——”村口传来大队队长的喊声。 定远母亲先听到,应道:“啥事儿,队长?” “你家定远考上啦!”队长气喘吁吁地跑了几步。 “啥?”母亲拿着镰刀的手停在半空中,她还想再求证一下,生怕听错了。 “你家定远的录取通知书来啦,我在乡邮局小黑板上看到了他的名字,跑回来告诉你们,快,快去!去!”队长说得太急,被口水呛住了。 “定远考上了。” “尧家出秀才了!” …… 一时间,田里的乡邻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跟着叫嚷起来,好像他们自家的孩子考上了一样高兴。 是呀,方圆十里,一年难得有人跳出农门,这个爆炸性消息一下打破了田间地头的沉闷。 这时,定远的父亲晒稻谷回来了,走到半道就听到了队长的喊声,他挑着箩兜边跑边喊:“远儿,远儿,快去,快去!”在那个陡坎处,他几乎是连滚带爬下来的。父亲从来都是叫定远,今天居然叫“远儿”,定远听起来怪怪的。 定远呢,“哦”了一声,继续打谷。他第一声就听清队长喊的话了,他怕听清楚,又想听清楚,索性把自己屏蔽起来,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 看着父亲、母亲、姐姐,还有邻居们的高兴劲儿,定远还是放下谷剁说:“爸、妈,我马上去。” “远儿,快来洗洗。”父亲在田边小水凼处捧起一捧水就往定远手臂上浇。定远本能地缩了一下手,因为双臂、双手被稻叶割了无数小口子,水浇上去,一阵刺痛。 “嘿嘿!快去快回!”父亲伸出他那粗黑的手,拍了拍定远的肩。父亲突如其来的温和,让定远有些不适应。 “小子,跳出农门了,以后别瞧不起人。” “定远,不得了哦,吃上国家粮了。” “那叫吃三两米——” …… 邻居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冲着定远嚷嚷,定远不知怎么回答,光着脚丫子不好意思地往尧家乡方向去了。 国家粮,国家粮是什么,定远不甚清楚。中师,中师是什么,他也不很明白,只听黄老师说毕业后要教书,但他想同表舅一样考大学,然后到大城市工作,把父母接到城里享福。去年表舅还说他一定能考上大学呢!读中师能在城里工作么?听说不能。不行,今天得问问黄老师。定远边走边想,走了一个小时才来到街上。 来到乡邮局,远远的,定远看到了站在邮局门口四处张望的黄老师。当了七年民师的黄老师不到四十岁,戴着一边镜片已摔坏的厚厚的眼镜,头发已经花白,两根裤管上补着两个大大的长方形补丁。 黄老师也看到了定远,三两步过来一把拉住定远说:“小子,不错,争气,全乡考上三个,我们农中就考上一个。嘿嘿!我就说你行嘛。嘿嘿!你是我教的第一个吃国家粮的学生。” “黄老师,我想问——” 没等定远问,黄老师把准考证递给他说:“给,就知道你今天会来,专程把准考证给你送来,快拿去领录取通知书。” 定远这才想起中考后专门把准考证交黄老师统一保管了。 定远一进邮局就看到小黑板“录取通知书”几个字的下面,真的有自己的名字,心里“咯噔”一阵跳,有些高兴,也有些许失望。 邮局的工作人员接过准考证,投来赞许的目光,说道:“尧定远,嗯,不错,好难得考上一个哟!人家的孩子怎么这么得行呢?嗯,恭喜你,小伙子,快回家报喜吧!你家爸妈该乐坏了!” 录取通知书上赫然写着“尧定远”三个字,黄老师欣喜地凑过来念道:“录取通知书,恭喜尧定远同学被录取为丹丰县师范八五级新生。嗯,这下好了,比老师强,吃国家粮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黄老师,我想读高中,考大学!”定远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把自己都吓住了。 黄老师半天没回过神来,问了一句:“啥?” “我想读高中,考大学!”定远补了一句。 “啥?小子,你知道吗?我当年就是读高中,高中读了一半就回家了。像我一样当农民,当民师?” 黄老师急得脸都涨红了,继续说道:“到口的国家粮不要,其他同学眼巴着要呢!再说,你家的情况,四个娃子读书,你爸妈能供得起?” “我,我——” 定远知道,家里劳动力少,每年都青黄不接,五月一过,基本上是吃玉米糊糊盼新谷出来。 “尧定远啦,尧定远,我说,你就别好高骛远了,不是碰上国家政策好,初中毕业能吃上国家粮?”黄老师分明有些生气了。 “听说中师生只能回农村教书,是吗?”定远期盼黄老师能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县第一届中师生明年才毕业。教书是肯定的,至于会不会全部回农村教书还说不准。不管怎样,先跳出农村再说,谁知道政策哪天会不会变?” 黄老师又拿过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生怕是假的一样。 “黄老师,您不是常抱怨这辈子没有机会考大学吗?我……” 定远满脸疑惑,他没想到,这话一出,黄老师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赶紧打住话。 黄老师把录取通知书还给了定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回去了,你师娘在家等我回去挑稻谷哩!你回去和你爸妈商量吧,你的事我做不了主。” 黄老师转身走了,定远立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黄老师转身离开前看他的眼神没有了刚才的欣喜,有一丝哀怨,还有一丝无奈。定远很后悔刚才说的话,他知道黄老师心里的苦。1977年恢复高考,可黄老师刚好结婚了,没有资格报考。1978年,在河坝村小学当民师抵工分,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二 定远拿着录取通知书,本想跑快点回去收稻谷,可怎么也走不快。 “尧定远,尧定远——” 远处田地里传来喊声,定远循声望去,原来是同班同学王大明,他正在和家人一起收稻谷。 王大明跑到定远跟前就给定远胸前一锤说:“祝贺你,尧定远,听说你考上中师了。” 定远不知怎么回答,笑了一下,说:“你呢?打算复读还是读高中?” “还说不准,也可能不读书了,在家务农。”王大明轻描淡写地说着,手里拿着一根谷穗不停地甩着。 “怎么不读了?你成绩又不差。” 王大明可是他初中最好的朋友,定远有些着急了,反复叮嘱道:“你一定要读高中,将来考大学。” “家里没钱读。”王大明怏怏地回了一句,抬起头羡慕地看着定远说:“还是你好,跳出农门了,祝贺你!”王大明又击了定远肩膀一拳。 “你一定要读高中,王大明,回去和你爸妈商量,一定要读高中。”定远反复叮嘱,他感觉此时自己就像黄老师。 王大明苦笑着叫定远快回去。 回到家已是晌午了,太阳很毒。烈日下,庄稼人还在挥舞着油黑发亮的臂膀打稻谷,女人割谷的镰刀时而反着亮光,很刺眼。 “定远回来了。” 不知谁叫了一声,整个田地的人都朝定远跑了过来,嚷着要看录取通知书。 “你就给他们看吧!”定远爸笑得合不拢嘴。 “有什么好看的!”定远想往自家田里走。 “你看,瞧不上人了不是?你就拿出来我们见识见识,让我们开开眼。”一位大叔拦住定远说。 “就是,就看一下,又不会飞?”几个大妈附和道。 定远把录取通知书拿给了父亲,就下自家田去了。母亲和定辉瞥了一眼定远,见定远脸色不好,也没作声。 当天,一家人忙碌到星星出来才收工,稻田的蛙声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哥,辛弃疾的词说的是不是这个场景?”定平很崇拜定远这个当哥的,什么都爱问他。 “说的个什么丰年,一家人吃的都不够。”定远没好气地回道。 定辉忙拉了拉定平,示意他别再追问。 劳累了一天,吃过晚饭,定远、定平像往常一样在自家院子的凉席上躺着纳凉。夏天蚊子多,“啪”的一声,定远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挠了挠,翻过身睡了。 “哥,那条银河究竟有多宽?你说牛郎和织女今晚真的能见面么?”定平推了推定远,定远没理会他。 原来今天是8月22日,农历七月初七,定远前几天和定平商量好今晚一起找星系的。 定平又推了定远一下,定远生气道:“见不了面。” 定平搞不清楚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只好不作声了。 定远爸妈端来凳子坐在旁边乘凉,时而帮两个孩子扇扇蚊子。只听定远爸说:“定远考上中师了,等稻谷割完,请亲戚朋友、邻居们来家里吃顿饭,热闹热闹。他表舅当年考大学也请客哩!” 今天拿了通知书后,定远心情本来就不好,在凉席上根本没睡着,听到父亲的话,突然翻身坐起来:“请什么客?丢不丢人?考个中师还请客。” 定远爸吃了一惊,说道:“丢什么人?这是光宗耀祖的事!” “要请你们自己请,与我无关。”定远甩下一句话,起来穿上拖鞋进屋去了。 定远爸生气道:“嘿!这孩子长本事了,你——” 见孩子心情不好,定远母亲忙劝住定远父亲,没让他再说。 定远进屋里,煤油灯也不点,一头倒在床上就睡了。定辉正在隔壁看书,下学期就读高二了,每天忙完农活就是在煤油灯下苦读。 母亲进到定远屋里来,用火柴点上煤油灯。夏天农村蚊子多,蚊子在蚊帐里嗡嗡乱飞。母亲用蒲扇在蚊帐里扇了几个回合,然后小心地放下蚊帐。 从小到大,一到夏天,都是母亲睡前来帮定远扇蚊帐里的蚊子。每当母亲来扇蚊子的时候,凉凉的,暖暖的,定远感觉自己就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定远还在母亲面前撒过娇,说要母亲一辈子帮他扇蚊帐里的蚊子。母亲总是笑道,怕是倒时有了媳妇就不需要她这个娘了! 母亲是定远最亲近的人,母亲放下蚊帐,准备把煤油灯扇灭离开。她知道儿子在想啥,定辉今天下午都告诉他了,只是定远不说,她也不先问,得让儿子先想想。 “妈,我不想读中师,我想读高中。”定远终于说了出来,母亲扇向煤油灯的扇子停住了。 迟疑了一会儿,定远母亲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叹了一口气说道:“远儿,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看我们这个家,连糊口都难,还要供你们四姊妹读书,哎!” “妈,我就想读高中考大学。”定远掀开蚊帐坐起来,“我——” 定远没再说下去,他掀开蚊帐的一刹那儿,看到母亲正在偷偷抹眼泪。定远忙把蚊帐合上,眼泪涮涮地流了下来,他紧闭着嘴唇,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妈,要不我退学。”不知几时定辉站在门口。 “别瞎说,我的孩子,不管是儿是女,能读到哪儿,我和你爸供到哪儿,我不想像你外公一样,重男轻女。”母亲语气很坚定,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屋里很静,一时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嗡嗡的蚊子声和定远急促的呼吸声。 定辉站在门口,低着头用钢笔在指甲盖上不停地画着圈儿,好一会儿,她抬起头说道:“妈,我自己去年没考上中师,定远成绩比我好,读高中能考上好大学。 “不行!” 母亲和定远几乎同时说出了“不行”两个字。 定远掀开蚊帐坐到床沿上,低着头看着地板。他不能让姐姐因为自己辍学。去年姐姐就差十几分考上中师,在家哭了好几天,他怎会忍心姐姐因为自己不读书呢! 定远抬起头来,看着姐姐认真地说:“姐,你不能退学,我,我去读中师。” 一时无语。 定辉鼻子一酸,含着泪跑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母亲叹了一声气,示意定远躺下,拿起扇子扇蚊帐里的蚊子,边扇边自言自语道:“蚊子又跑进来啦!” 定远的眼泪不听话的滚豆似地滑向两边,钻进耳朵里。母亲吹灭煤油灯,想坐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扇子出去了。 定远一把抓过蚊帐,咬在嘴里,浑身抽动着哭起来。 接连几天,大家都不再提录取通知书的事,定远每天在日记本上使劲写三个字:读中师,读中师,读中师!他反复写着,反复提醒自己,生怕自己反悔了。 三 8月30日,各家的稻谷基本收完了,是定远升学请客的日子,亲戚朋友、邻居都来祝贺。定远父亲还特地请了黄老师,还有队长。定远躲在屋里没有出去,他想不明白,考个中师请什么客,又不是考大学。 定远大伯提着一口木箱进来了,定远父亲跟在后面道:“定远快看,你大伯专门给你做的箱子。” “定远,看大伯给你设计的。”大伯打开箱子道,“你看,我专门设计了一块隔板,一边放衣服,一边放书和吃的,我花了两个通宵做的。” “谢谢大伯,农忙这么忙还帮我做箱子。”定远忙接过箱子。箱子是朱红色的,做工很仔细,看得出大伯很花了一番心思。 “谢啥,你这孩子还见外呢!”定远大伯接话道,“你是咱们尧家第一个吃国家粮的,尧家祖坟冒青烟啰!” 临出门,大伯又回头叮嘱道:“定远,好好读书,给尧家争光。你大伯我和你爸就是当年因为家里穷,高小都没毕业,成了睁眼瞎了。” 是啊,尧家几代人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好不容易有一个跳出农门,大家能不高兴吗?定远感到身上的担子很重。 屋外亲朋邻居正在两元、三元凑份子,这是农村的规矩。 开饭了,黄老师也到了。定远父母把黄老师和大伯请到上席坐下。大家都坐下开始吃饭了,祝贺声、喝酒声、玩笑声响成一片。父亲还特意准备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 “尧定远呢?”黄老师问道。 定远父亲忙进屋,见定远拿着书在看,拉起定远就要往外走,说道:“定远,你黄老师到了,还有亲戚朋友、邻居都到了,快出去倒杯酒。” “我不去。”定远把身子向里面转了转,嘀咕道,“读个中师请个什么客!” “你是新媳妇不成?”父亲急道,“你黄老师叫你了。” 定远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听说黄老师叫自己,不好不出去了,何况这几天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黄老师。 定远跟着父亲来到黄老师跟前,母亲忙端上一杯酒,说:“快,敬黄老师。” “黄老师,敬您酒。”定远毕恭毕敬把酒递到黄老师面前。 黄老师应了一声,端起酒一饮而进,然后用手擦了擦嘴,说道:“我喜欢定远这娃,聪明、好学,懂事。嗯,懂事!” 大家都附和着说定远懂事,有出息。 黄老师继续说道:“不怕你们笑话,为了教我班那几个娃学英语,我是边学边教,哪想到定远这小子学得比我快,这叫什么呢?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黄老师,我们不懂什么青啊蓝的,就知道定远这娃有出息。”队长大声说道,大家又是一阵称赞。 黄老师凑近定远耳朵说道,“定远,到师范好好学英语,学了回来教我,等会儿我送你一本英语书。” 定远呢?也不谦虚,点了点头,他对英语很感兴趣,他就是好奇外国人的语言,越好奇,越想学。 “定远,听说县城都用那个什么灯,绳子一拉,屋子就亮了,你去了回来告诉我是不是的,我不信。”邻居王大婆说道。王大婆一辈子连乡场都没去过,大家就打趣她说:“王大婆,乡场都用上电啦,县里能不用上电?” 队长喝得满脸通红,站起来说道:“定远,我跟你说,县城有个客车站,公路上的客车就是从那里开出来的。几年前,我去过一次县城,客车站那个广播里传出来的女娃子的声音才好听。”队长清了清嗓子,噘着嘴学道:“各位旅客请注意,开往尧家乡的客车就要发车了,请大家赶快上车,请大家赶快上车。” 队长一学完,全场人都笑了,定远也笑了。 黄老师笑着说道:“那叫普通话,那叫普通话!” “这么好听的话还普通?” 大家又是一阵笑。 “定远,一定学了回来教我们。”大伯说道,“就教这个普通话。” 定远笑着连忙说:“是,是,是,好!” 晚上,定远母亲要给定远收拾行李,定远说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衣服穿一身带一身就够了。其余的就带了一本英语书,这是黄老师今天送给他的。 母亲拿了七块钱要塞给定远,都是一元、两元的,是今天亲戚朋友和邻居凑的份子钱。 定远不要,说道:“黄老师说了,读中师就不花钱了,学校发饭票。再说我自己有三元奖学金还没有用,车费够了。” “到了县城不比在村校读书离家近,来回坐客车要钱,还要去买个碗,买个桶,买个枕头,这七块钱你拿去添置些东西。” “碗和枕头就不用买了,家里拿去。”定远从柜子里拿出个破旧搪瓷碗放在箱子里。 母亲坚持把她一直舍不得用的唯一的嫁妆——一床线毯放进箱子里。 “远儿,把衣服脱了,妈给你在里面缝个布包,把七块钱装进里面,小心丢了。” 定远顺从地脱了上衣递给母亲,身上露出被太阳晒的背心印子,好像还穿着件背心似的。 灯光下,定远看到母亲的衣服疤上重疤,不知补了多少次,看着难受。他暗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给母亲买块新布料做衣服。 通知书上说要带一挑竹兜,父亲正连夜编织着。 那天是七月十五,定远答应了陪定平、定兰到屋旁的大树上看月亮。定远答应给定平讲星系。 定平说:“哥,宇宙真是奇妙无穷,我以后要学天文学专业。你读的中师有天文学专业吗?” “我不知道,学什么课程我都不清楚。”定远若有所思地仰望着星空。 8月31日,定远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围着门前那棵大树垒稻谷草堆。不知从哪年开始,这个活儿就是定远打主力。定远呢,很享受这个过程。一家人接力,先把一个一个的稻谷草剁攒到一起,然后扔给定远。定远站在草垛中央,灵敏得像只猴儿,不一会儿就垒了半人高。 “定兰,怎样算草剁的体积?”定远边垒草边问。 “底面积乘高。”定兰自信的大声答道。 “定平,为什么你一扔,草剁就会飞上来?”定远又问。 定平正在歪着头想,定辉白道:“人家还没学物理。” “就是,我说我怎么不知道。哼!” 大家都笑了。 定远父亲和母亲看着孩子们,也咧着嘴笑着。母亲笑道:“你看远儿那猴样儿。” 这时的定远忘了前几天的不快,毕竟他才只有15岁,好多事他本来就拿不准。 四 9月1日,定远就要到丹丰县师范报到了,定远和父亲母亲一大早就起了床。父亲母亲各挑了一担粮食,准备到粮站去交公粮后,父亲送定远去县城。定远左边挑着箱子,右边竹兜上也挑了一小包粮食,也是要交的公粮。 到了粮站一看,交公粮的人已排了很长的轮子。父亲很焦急,怕误了送定远去县城。尧家乡离县城很远,一天只有几趟客车。父亲挤到前面,想找个熟人商量商量,能不能换个轮子。 定远说:“妈,我自己坐客车去。” “远儿,你县城不熟,让你爸送你去。”母亲执意道。 “不要爸送,来回花那钱不值,我中考去过县城,不用送。”定远边说边取下竹兜里的粮食,一手提箱子,一手拿着扁担和竹兜走了。 母亲追上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鸡蛋塞给定远,说:“给,在车上吃,还是热乎的。” 定远推给母亲吃,母亲说:“还有十几天就是你姐姐生日,你不得有一个。” 定远只好接过来放进口袋里。因为在定远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四姊妹哪个过生日,另三个也有鸡蛋吃。这样,大家都盼着别人过生日,把其他三人的生日记得牢牢的。鸡蛋成了四姊妹最奢侈最美味的食物。 今天开学,定远老远就看见日常客车上下客的地方挤满了人。定远赶紧跑了几步,挤到了人群里。等了一个多钟头,客车终于来了。人群跟着车门整体移动着,定远挤在中间,几乎被人群抬着在走。 车门开了,售票的大姐粗声粗气地喊道:“先下后上,先下后上。”可大家哪里肯听,使劲儿往车上挤。有人在下车,有人往车上挤,乱成一锅粥。 “你,扁担、竹兜拿到车顶上。”售票大姐伸出手,推了推定远拿的扁担。 定远只好退了出来,赶紧跑到客车后面。他把箱子放在地上,拿着扁担竹兜准备爬,但又怕箱子被人拿了,又退了回来,索性把竹兜用头顶着,一只手提箱子,一只手拿扁担往上爬。 车顶上放了许多鸭子,见定远上来,“嘎嘎”乱叫。定远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把扁担竹兜放下捆住,然后一手提箱子,一手扶梯子,一步一步往下挪。到了最后一步,定远正准备往下跳,车子发动了。定远忙大声喊:“还有人,还有人。”车下的人也帮忙喊道:“后面还有人,后面还有人。” 定远一个大步,跳了下来,鸡蛋从口袋里摔了出来,砸坏了,定远赶忙捡起来吹了吹灰层放进口袋里,又一个箭步跨向车门。车门处挤满了人,定远抓住门上的扶手,踏上一只脚,另一只脚却悬在门外边。 “坐下一班车嘛!”车里有人喊。 “不行,我的东西在车顶上。大叔大妈往里面挤一下,我另一只脚站不进来。”定远朝里面喊道,然后使劲往里面挤了挤,另一只脚终于站了进去。他把箱子顶到了头上,用手死死护着,车门这才关了过来。 “定远,定远!” 定远父亲卖完公粮跑来了,母亲紧跟在后面。父亲手里拿着根冰棍,朝定远挥了挥,冰棍水直往下掉。车已经开动了,父亲跟了几步,只好把冰棍放下。 “爸,妈,你们回去吧!”定远喊道。 “哎,远儿,好好读书,别想家。”定远母亲一个劲儿挥着手里的箩兜喊道。 车子开过去的一瞬间,定远又看到了父亲肩上的肩包,好像擦破了皮,渗着血。 定远转过头来,想哭。他还记得读小学时,和定平赶集卖挖的“麻芋子”,卖了一毛四分钱。在街上,哥俩儿第一次看到冰棍,觉得稀奇,想买了吃,结果被父亲骂了一顿。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县城。第一次到车站,车站的车真多,车站真的传来队长说的好听的广播声。 定远出了车站,几辆人力三轮车赶紧围过来揽生意,定远挥挥扁担,示意自己不坐。他哪里舍得花那个钱,今天坐客车花了九毛钱,就让他心疼得不忍拿出来。 定远下意识地摸了摸母亲缝的钱袋,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忙放下箱子和竹兜,把衣服解开翻过来一看,钱袋早已不知去向。定远急得把衣服脱下来,抖了抖,还是不见钱袋。他赶紧往车站里走,看是不是掉到地上了,没见踪影。他又回到刚才那辆客车上到处找,还是不见钱袋的踪影。 售票员大姐在一旁嗑着瓜子儿,白了定远一眼,说道:“别找了,今天车上几个小偷,知道你们学生开学身上有钱,早得手下车了。” “那你怎么不说?”定远急红了眼说道。 “我敢惹他们?都是些尧家乡的二流子,小学没读毕业就开始出来偷东西。穷山恶水,我最怕跑那条线路。” “你——” 听到售票员说自己的家乡是穷山恶水,定远想反驳,可又不知怎么反驳,只好耷拉着脑袋下了车,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往外走。 七块钱,都是亲戚朋友的份子钱,每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怎么向母亲交代呀?定远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穷山恶水,穷山恶水,自己的家乡几时得了这个臭名。 说来也奇怪,定远这次居然流不出眼泪。他走出车站,抬头望了望天,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他失落的向丹丰县师范走去…… 5—6章 五 定远提着行李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了丹丰县师范。“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八个大字首先映入眼帘。定远放下行李,看着八个字,念了一遍,他还不大懂八个字的意思。 定远找到寝室,寝室是六人间,每间床沿写着名字,已经来了四人了。定远一进去,坐在里面顶铺的一个同学就探出头来问道:“嘿,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欧必进。” 定远正准备回答,欧必进又道:“你先别说,让我猜,只还有夏浩男和尧定远没来,你,你应该是尧定远,夏浩男,浩男,浩男应该要高大些。嗯,我来帮你铺床。” 欧必进边说,一个翻身就跃下地来,站在定远面前,比定远高出了一大截。他热情地介绍道:“这是王超,这是白川杨,上面那个是黄石山,以后我们都是一个寝室的。” 王超正躺在床上看《青春之歌》,朝定远笑着点了一下头,又自顾看自己的书。 白川杨白白净净的,长得很俊,戴着副眼镜,正坐在床边清洗口琴,站起来朝定远笑道:“你好!我叫白川杨,百步穿杨就是我。” “去去去,又来了,哪有拿口琴百步穿杨的?”欧必进接话道。 同学们的友善,让定远感到了一丝温暖,暂时忘了钱被偷的不快。 “我叫黄石山,我去给你打桶水来,把床上的灰尘擦一下。”顶铺的黄石山爬下梯子,提着桶出去了。他个子也不高,但显得很成熟。 这时,进来一对母子,母亲右手抱着薄薄的被子,还提着一个开水瓶,左手拿着竹兜、扁担。儿子呢,背着一个双肩包走在前面,一看就不是农村人。 “嘿!你就是夏浩男,就差你了。”欧必进是人来熟,忙去接过她母亲手中的竹兜、扁担。那个竹兜很小,定远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竹兜,笑了笑,自顾铺着自己的床铺。 “同学招呼你呢?”母亲用抱被子的手肘碰了下夏浩男,夏浩男也不理会。 夏浩男见自己睡的是顶铺,说了一句:“我不睡顶铺。” 一时间,大家都望着他们母子。 夏浩男的母亲忙陪笑道:“浩男,顶铺好,不潮湿。” “我说了,我不睡顶铺。”夏浩男突然提高音量吼了一声。他的母亲怯怯地忙闭了嘴。 大家看着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我们换一下,反正我还没开始铺床。”定远解围道。 “不需要。”夏浩男冷冷地说了三个字,然后把背包扔到了顶铺。 大家都觉得怪怪的,才说不睡顶铺,又不同意换。他的母亲站在那儿不知该怎么办。 “阿姨,铺盖给我。”定远从夏浩男母亲手中接过铺盖,放到了桌上。他想不明白,夏浩男怎么这样对他的母亲。 “开水瓶提回去,我不要。”夏浩男站在窗边,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是你爸爸给你买的……” 夏浩男的母亲话还没说完,他就打断道:“告诉他,拿去给他的新娘子用,我不需要。” 他的母亲不再坚持,提着开水瓶走了。 晚上,睡到床上,大家有些睡不着。欧必进说:“这个寝室好,我读初中时,一个大寝室,睡五十多个人,连走路都要侧着身子走。这样吧,我们大家来自我介绍一下吧!王超你先说!” “我嘛,五中毕业,家在农村,离县城远得很。我在家排行老大,还有两个妹妹,因为要供我读书,两个妹妹小学没读毕业就没读书了。”王超的语气有些凝重。 “哎,你比我好,还有父母,还有两个妹妹。我是跟着爷爷长大的,我的父母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他们只给我留了一支口琴。”白川杨接话道,显得很平静。 “我家也好不到哪儿去,我差点连书都没读上,9岁多才开始读小学。”黄石山说。 “我家也在农村,家里四姊妹全在读书,穷得很。”定远说道,“我不来读中师,家里就更没办法了。” “夏浩男,你呢?你家该住城里吧!”欧必进伸手推了推邻床夏浩男的脚。 “住城里,我爸妈离婚了。”夏浩男翻了个身说道,“我们班50多个同学,只有我一个读中师,其他人全读高中了。” 一时间,大家都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阵儿,欧必进突然说道:“我就很喜欢当老师,我在村校读的小学、初中,只要老师到中心校开会,一个班都交给我管,我从小就想当老师。我哥哥今年也考上了大学,读的师范学院,这样家里的日子算好过一点儿了。” “你哥今年也考上了大学?” 除了夏浩男,其余几个同学几乎同时探出头来,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读高中,考大学?”定远追问道。 “我母亲长年生病吃药,哪有钱读高中,能读中师就是我的造化了。”欧必进接话道。 一时,大家不再言语…… 六 9月3日,新生开学典礼。主席台上,五十开外的张校长,精神矍铄。听说他是一个很有威望的校长,新生年级只要他到班上点一次名就能全记住。全校所有的学生,他都能叫出名字。 张校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同学们,你们很幸运,前两个年级,每年只招了70个中师生,今年几乎扩招了一倍,招了4个班138人。如果不是扩招,在座的有一半的同学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了,所以,同学们,你们要珍惜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我们的祖国还不富有,我们的祖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缺的就是人才。人才哪里来,就得靠教育,可是,我们的学校,特别是农村小学师资严重不足。今天,国家把你们招进来,免费培养你们,不交学费,不交生活费,就是希望三年后你们能够挑起我国小学教育的大梁!” 台上其他领导带头鼓掌,同学们也跟着鼓掌,定远也跟着鼓掌,同学们似懂非懂,还不太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 张校长继续说:“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记住八个字——学高为师,师正为范,这是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的名言,你们不仅要有扎实的专业知识,还要有良好的道德品质。学识渊博的人才能成为老师,行为端正的人才能成为典范。作为师范生,一定要用一生践行这八个字。”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定远四下望望,赶忙跟着鼓掌。 下午,同学们早早到了教室,新书发下来了,文选与写作、语文基础知识、代数、几何、物理、化学、历史、地理、生物、音乐、体育、美术,整整一大摞。 怎么没有英语呢?定远发现差英语书,举手道:“老师,我差英语书。” 全班“轰”的一声笑开了,班主任许老师大约40来岁,和蔼地解释道:“中师不学英语了。” “啥?为啥不学英语呢?英语那么有趣。”定远急道,脸已红到了耳根子。 许老师示意定远坐下,走到定远跟前,随便拿起一本书说道:“同学们,读中师,所有的学科都很重要,没有主科副科之分,每科都要考,连音体美都要考试,考不及格要补考,如果一学期有三科不及格就要降级。每科除了考文化知识,还有能力考试,普通话、三笔字等都要考试。所以,同学们,你们要学的东西很多,你们必须把自己锻炼成万金油。我希望我们班34个同学三年后都能顺利毕业。” “万金油,万金油是什么?”同学们耳语道。农村的孩子没听说过这个。 许老师说:“万金油是一种药膏,什么小病都能治。我们中师生要像万金油一样,什么都要懂一点,什么都要学。” “那为什么不学英语呢?许老师。”不知哪来的勇气,定远又站起来说道。 “你叫尧定远吧,尧定远同学,你们以后教小学用不着英语。”许老师又和蔼地说道。 “就是,以后教小学又不教英语。” “初中学了三年,我只会读几句。” “我也很喜欢英语,不想丢了英语。” …… 同学们议论开来,定远接受不了不学英语这事儿,他还答应学好英语回去教黄老师呢! “早知道这样,早知这样我就不来读中师了。”定远倔脾气上来了,甩下一句话冲出教室,在门口和张校长撞了个满怀。 张校长早在教室外看到了这一幕,他一把拉住定远,说道:“你就是尧定远,嗯,记住你了。想学英语,是吗?你可以自学呀!这三年,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练就当一名小学教师的扎实基本功。至于英语嘛,作为业余爱好我不反对。” 晚上,定远早早躺在床上,他始终想不明白,小学也没有物理、化学,怎么要学物理、化学,而不学英语。他拿出尧老师送给他的英语书,胡乱地翻着。黄老师夸过多次,说他读英语很有语感,很好听。初中时,每次教英语课文,都是定远带读。他是那么喜欢学英语,他就是好奇外国人的语言,外国人的思维,他甚至期盼有一天能和外国人说说话,看能不能相互沟通。 “longlongago,alittleboyhadadream.”定远翻到一个故事小声读了起来。 “dream,dream,是[drem]还是[dri:m]?”他翻到后边的音标,又念道:“[dri:m][dri:m],梦想。” 梦想,梦想,一股失落感突然涌上心头,他感到自己的梦想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破灭,后悔来读中师的念头又来了。其他同学应该有人在读高中,他们应该在学英语了吧!王大明,对,王大明读高中了吗? “dream,dream,梦想、梦想……” 定远念着“梦想”这个单词,慢慢睡着了。梦中,眼角滑出了一滴泪来。 早上醒来,他手里还拿着黄老师送给他的英语书。不行,我一定要学好英语。他从枕下摸出日记本,反复写道:“我要学英语,我要学英语。”写完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7—8章 七 食堂的馒头很好吃,早上一两稀饭两个馒头,定远只能吃个半饱。如果要吃饱,至少还要吃两个馒头。可是,每月饭票是固定的,30张一两的稀饭票,30张二两的馒头票,60张三两的饭票,得计划着吃。 食堂大厅没有桌椅,全校几百个学生,大家三个一群五个一伍地围成一圈吃饭。定远和寝室的几个同学围成一圈津津有味地吃着饭,只见他仰起头把最后一点稀饭汤喝了个精光。 “尧定远,你的脸被碗全盖住啦!”白川杨打趣道。 定远这才放下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欧必进说:“不行,我还得去买两个馒头吃,昨天早上吃两个馒头,一上午肚子都在咕咕叫。” “我也是。”白川杨也跟着欧必进去买馒头了。 定远和王超互相看了看,去洗碗槽洗碗了。王超碰了碰定远说:“哎,你说这三两米咋吃不饱呢?” 定远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知道如果让他放开吃,吃六个馒头都不在话下。 回寝室的路上,一群人正在围着看什么,王超和定远也好奇地挤了进去,原来是一张海报,只见上面写着: 新学期寝室才艺比赛 时间:9月4日晚上6:30 地点:男生寝室内坝 欢迎大家观看 “寝室才艺比赛,比什么呢?”王超低声问道。 “我怎么知道?晚上去看看就知道了。”定远答道。 晚上六点刚过,男生寝室内坝就围了许多人,还有些女生也来了。 一个同学站到坝子中间大声报幕:“亲爱的同学们,新学期寝室才艺比赛现在开始!有掌声的捧个掌声,有笑声的捧个笑声,有赞美声的不要吝啬你的赞美声。” 话音刚落,又是掌声又是笑声。新生年级的同学更是好奇的往里面挤。 “首先,请八四级101寝室才艺展示《牧羊曲》。” 只见一个男生吹着笛子,另一个男生弹着什么乐器,中间一个男生深情地唱着:“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豺狼。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唱罢,全场掌声雷动,只见几个学生拿着本子在打分,听说是学生会的干部。 “那个男生弹的是什么琴?”黄石山捅了捅欧必进低声问道。 “我不知道,没看到过。” 欧必进说着捅了捅旁边高年级的同学,问道:“哎,同学,那个是什么乐器?” “那叫吉他,你们以后会学的,中师生每个人必须要会一门乐器。”高年级的同学友好地答道。 “哦,哦——” 欧必进又好奇地看了几眼那个叫吉他的乐器。 旁边的定远低声问道:“什么他,怎么写?” “我也不知道。”欧必进压低声音说道,“我可什么都不会,高年级的同学怎么这么有才华呀?” “就是,我也什么都不会。”王超挤过来说道。 “我也啥都不会。”定远几乎看呆了,摇着头说道。 接下来是102寝室的歌伴舞——《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唱歌那个男同学一出来,还没开口唱,全场就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是我们学校的‘蒋大为’,我们就是来听他唱歌的。”旁边几个女生看出了定远他们一群新生的疑惑。 “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那个男生一开口,全场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后边还有几个男生在跳芭蕾舞,很滑稽,逗得大家一阵笑。 一场寝室才艺比赛,把新生年级的同学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我的个天,我估计我一辈子都赶不上他们。”黄石山说。 大家回到寝室,白川杨还在哼《牧羊曲》,黄石山也跟着在哼。 “哎,白川杨,你不是有口琴吗,吹一个呗!”欧必进说道。 “这是我爸爸留下的遗物,我只吹得来一支幼儿歌曲,我爷爷教我的。”白川杨说道。 “吹吹吧,吹吹吧!”大家嚷道。 白川杨拿出口琴吹了起来。 听着那曲调,王超突然跟唱道:“红公鸡,咯咯咯,抓抓脸蛋笑话我……” 王超嚷道:“我会唱,我小妹经常唱。” 说着,又跟唱起来:“笑我不学习,笑我不劳动,只有伸手要馍馍,羞呀羞死我。” 定远也开心地笑了,他很羡慕白川杨,居然能吹口琴,仅管只吹得来一首。 “这样,王超把歌词写下来大家一起唱,白川杨,你再吹一遍,我们跟着唱。”欧必进也来劲了,安排道。 就这样,白川杨又认真地吹了起来,大家跟了一两遍就唱会了。居然把其他寝室的同学吸引到门口来了,他们脸上还带着几分惊奇和羡慕。 “其实,我也有笛子,初中班主任送给我的,他也会吹《牧羊曲》。”黄石山见大家高兴,到床边拿出笛子来。 “怎么不早说?”白川杨和欧必进都责怪道。 黄石山指了指夏浩男的床,示意大家不要影响夏浩男,因为夏浩男没去看才艺展示。 这时,夏浩男从蚊帐中探出头来,递了一个小本子给黄石山说道:“给,我初中抄的《牧羊曲》的谱和词,这是电影《少林寺》的插曲。” “你看过《少林寺》电影?听说很好看。”欧必进接过歌本递给黄石山。 “我真的吹不好。”黄石山有点打退堂鼓。 “没事,吹吧!”欧必进鼓劲儿道。 黄石山试了试音,吹了起来。一个音,一个音的吹,完全不成调,大家哄笑起来。 黄石山被羞得有些恼:“就你们非要我吹,不吹了,不吹了。我毕业时一定能吹好,一定能吹得像刚才八三级那个师兄吹的那么好。” “是是是!”大家又是一阵笑。 八 上语基课的是一个很认真的老教师,姓江。从“a、o、e”的发音开始教。拼音字母大家都会认,可是发音都不标准。 “三声的调值是214,你们基本读成了313去了。”江老师纠正着又示范了一遍:“ā—á—ǎ—à” 同学们心不在焉地学着江老师的样儿用手边划边读,俨然一群小学生。定远有些想笑,但看到一脸严肃的江老师,马上又念了起来。 “好,现在以开火车的形式,每个同学都起来念一遍。”江老师示意同学们停下来说道,“开火车的形式也是小学经常会用到的方法。” “把我们当成小学生来教了。”同桌王超歪过头来对定远小声说道。 定远也点了点头,小声回道:“214,313,用得着那么精确?” 江老师分明看到了王超和定远在讲小话,用教鞭指着王超说:“王超,你先来。” “ā—á—ǎ—à” 王超念道,但ǎ明显念得不对。 “尧定远,王超念对了吗?”江老师用教鞭示意定远站起来回答。 定远站起来,看了一眼王超,小声说道:“好像没念对。” “首先纠正你的普通话,是hǎoxiàng,不是hǎoqiàng。你家是尧家乡的吧?我们县那里的人,q和x不分。” 定远的脸红到了耳根子,突然想起那个客车售票员说自己的家乡是穷山恶水,怎么又是尧家乡?自己以前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心里也不得不佩服起江老师来。 “你教教王超。”江老师分明在惩罚他们刚才在讲话。 “ā—á—ǎ—à” 定远刚念完,就传来前面女生偷偷的嘻笑声,定远的脸又是一阵红。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第一次被女生笑。 江老师没再为难定远,示意定远坐下,说道:“同学们,你们三年后是要当小学老师的,如果你们自己都发音不准,是会误人子弟的。当老师最怕别人指着脊梁骨说‘误人子弟’四个字”。 江老师有些激动,继续说道:“给学生一碗水,你们得有一桶水。知道吗?一桶水,中师三年,就是一点一滴往桶里装水的过程。” 同学们全部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还有,普通话要考试,是每个人能力考试的必考内容,过不了关会补考,补考还不及格就麻烦了。所以,你们平时在日常生活中要坚持说普通话,课堂上更要说普通话。”江老师似乎气还没消。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松了一口气。 江老师刚走,有个叫林小丽的女生跑到讲台上学着江老师的样,板着脸说:“普通话要考试,补考不及格就麻烦了。”又逗得同学们一阵笑。 白川杨对欧必进说:“这个叫林小丽的女生长得真好看,就是像个小学生。” 有个叫贾丹的女生个子高大,比林小丽高出一头,留着短发像个假小子,只见她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道:“普通话不普通,普通不普通。扑通!”然后转过身把粉笔头用手指一弹,粉笔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定远的桌上。 “你——”定远气得站了起来,将粉笔头扔向了讲台。 贾丹呢,也被吓得张大了嘴巴,摆着双手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这样弹粉笔头弹惯了。”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王超也生气地帮腔道。 “不是,不是……”贾丹还要解释。 “你们女生降了二十分才考上中师,得意什么?”王超生气地说道。 “你说什么?”林小丽打抱不平,“降二十分咋了,国家的政策,女尊男卑呗!”全班只有10个女生,全都回过头来露出不满的神情。 贾丹听了这话也来气了:“什么降分,我需要降分吗?我中考426分,我需要降分吗?我要是个男生,早读高中了,还读什么中师,当什么教……” 欧必进赶快过来解围,并使劲示意贾丹不要说了。原来,班主任许老师早已铁青着脸站在了贾丹的后面。 许老师是教思想政治课的,他一改往日的和蔼,放下课本,看了看黑板上的字,说:“如果这是粉笔字考试,这样的字是及不了格的。”贾丹把头低了下去,这回轮到后面的男生嗤嗤地笑了。 贾丹抬起头转向后面,正好看到欧必进在笑。欧必进连忙捂住嘴,贾丹生气地扭回头。 “同学们,仅管你们才初中毕业,班上最小的林小丽同学还不到15岁,但你们要记住,你们一只脚踏进中师校园,另一只脚已经踏上讲台。你们时刻要记住,将来你们是要当老师的,老师就得有老师的样子。” 许老师边说边捡起地上的粉笔头放进讲台上的盒子里,继续说道:“不能为了一点小事,像小学生一样吵闹。刚才江老师已经说了你们心不在焉上课的情况,从今天开始,班上的同学只要进教室、进办公室,必须说普通话,班干部负责监督。下面就开始选班长,班长再去组建班委,当然大家也可以毛遂自荐。” 同学们纷纷拿出笔来写,这时,欧必进站起来说道:“老师,我毛遂自荐当班长,我愿为同学们服务。” “我反对。”贾丹立即站起来说道。 “还有其他人反对吗?”许老师问道。没有人吱声。“这样吧,同意欧必进同学当班长的举手。”许老师说完举起了手。全班只有贾丹生气的用双手托着腮帮子,其余同学都举起了手。 “好,全班同学加上我,34人同意欧必进同学当班长,鼓掌通过。”许老师说完,掌声哗啦哗啦响了起来。定远寝室的几个同学,包括夏浩男都高兴的相互击掌祝贺。 9—10章 九 下午休息时间,寝室里,欧必进和黄石山正在练普通话:“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 寝室里,夏浩男的普通话最好,他走过来纠正道:“是标bing,不是标bin,是后鼻音。” “标bing,标bing。”欧必进和黄石山学着念道。 “哎,我初中的老师全说方言,哪知道普通话这么多讲究?我得天天练习,不然那些女生又该瞧不起我们了。”欧必进说道。 “班长,我俩天天一块练。”黄石山说道。 “加上我一个。”白川杨凑过来说,我还能用口琴吹普通话,说着,拿出口琴吹出了“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的调调来,逗得大家一阵笑。 “王超,别一天拿着《青春之歌》看,起来练普通话。”欧必进去床头拉王超。 王超说:“好,我也要练好普通话,让那个贾丹看一看,还有那个林小丽。” “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王超拿着《青春之歌》念着其中的句子。 “写得真好,写得真好!是书里的句子吗?”定远放下手中的英语书,一把夺过王超手中的《青春之歌》。 “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定远若有所思地念着。 “拿去看吧,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我家一远房亲戚送我的。”王超把书递给了定远。 “我也要奏响青春的每一个音符,让青春之歌响彻云霄!”一旁的白川杨凑过来,摆出弓步,做了一个大步向前的姿势。 黄石山也在身后跟着做。白川杨推了他一把说:“去去去,你们听说吗?今年9月10日是第一个教师节,要隆重庆祝,听说八三级、八四级的同学都在紧张地准备节目。我们去看看!” “这个主意好!”欧必进附和道,“全都去,全都去!” “我不去,我要看《青春之歌》。”定远自顾着看书。 “估计他已被女主人公林道静迷住了,我们走。”王超打趣道。 “我也去。”夏浩男已慢慢融进集体,主动说道。 “好吧!我去。”定远也跟了去,他不愿扫同学的兴。 整个校园,一派生机。教学楼,器乐声此起彼伏,有间教室里又传出了《牧羊曲》的笛声。 “等会儿我去向八三级的师兄请教,我也要学会吹笛子。”黄石山认真听着笛声不想离开。 路过琴房,见好多高年级的同学在那里练琴,定远他们几个又看呆了。这是在小学、初中全没有的景象。 “咪依依—,妈啊啊—” 有人在边弹边唱。 “嘿,这是唱的什么?”王超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唱的什么?”白川杨摸摸后脑勺儿。 “这是在练声,听说能把声音练得更好听。”夏浩男说,“我爸妈离婚前,我爸教过我。” “你学过?” 大家向夏浩男投来羡慕的目光。 “行啊,这个都懂。”欧必进碰了夏浩男一下。 夏浩男淡淡地笑了笑。 前面的篮球场上,有人在打篮球,四周围满了人,不时传来喝彩声。他们几个挤了进去。“怎么男生女生各在一边?不是在比赛呀!”欧必进纳闷道。 旁边一高年级男生回道:“这是体育老师在训练校男女球队,教师节那天有县领导要来,要展示给他们看。” 男生这边,体育老师在一角扔球,队员依次去接球,然后一个漂亮的三大步上篮,几乎球球命中。每投进一个,周围的同学都喝彩一声,一投一喝,比看打比赛还精彩。 女生这边呢,老师在指导攻防。只见一队员起身一跃做了个假投球姿势,防守队员立马跃起挥臂阻挡,而投球的女生却在投球的刹那手腕一转,巧妙的把球传给了侧方的队友,队友得球后迅速转身投篮命中。 “漂亮!” 体育老师不由得叫了一声,大家报以热烈地掌声,定远他们几个也跟着鼓掌。白川杨和欧必进在一旁反复学那个女生转手腕的动作。 “嘿!又是你们!”林小丽和贾丹也在这儿看球,林小丽主动打招呼,她早已忘了上午的不快。贾丹呢,只顾自己看球,跟没看见定远他们几个男生一样。 “哎,林小丽,你们会打球篮球吗?”白川杨问道。 “我不会,贾丹会。”林小丽边说边指了指旁边的贾丹说,“她初中是校队的。” “哦!”白川杨看贾丹那爱理不理的样子,也不敢再问。 “你不是百步穿杨吗?投篮球还不会?”欧必进打趣白川杨道。 旁边的林小丽咯咯地笑起来,贾丹也抿着嘴笑了。 “哎,听说那边后花园在排练舞蹈,我们去看看。”黄石山说。 “好呢,好呢,走!”林小丽说着拉起贾丹跟着定远他们这帮男生走了出来。 后花园在教学楼后面,有好几起排练舞蹈的。有一处在排练扇子舞《红梅赞》,一女生拿着录音机倒好磁带说:“好,再把‘昂着怒放花万朵,香飘云天外’这一句练一下,相邻两个人的扇子要连接好。”只见十来个女生围成一圈,面朝外,拿着扇子舞动起来。扇子拼成了一个大大的圈,由前往后逐渐抬高,非常好看。 “跳得好,跳得好!”欧必进居然鼓掌叫出声来,全场都笑了起来。 “班长,你像是内行似的!”林小丽指着欧必进边笑边说,一点不给他留面子。 “就是,还是别在这儿冲内行了哦!”旁边的贾丹挖苦道。 “你这人——”王超看不惯,想打抱不平。 定远拉住王超说:“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人家瞧不起咱们!” “没事,没事,哈哈,贾丹同学,我确实是外行!”欧必进忙解围道。 “这还差不多,不必客气!”贾丹不屑地说。 他们一直在后花园看到吃晚饭才离开。 十 星期六下午,班上的同学除了定远和王超,其余的都回家去了。定远也想回家,离开家8天了,每天晚上一躺到床上就想家,有好几次还悄悄抹眼泪。看着同学们欢天喜地背着书包回家的样子,定远几次摸了摸仅剩的两块一毛钱,差点就跟着欧必进他们去车站了。可一想,回家一趟要九毛钱车费,够弟弟定平在学校半周的午餐费了。何况他还盘算着把钱攒下来,给母亲买布料,想到这儿,他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同学们走后,整个教室空荡荡的,定远和王超孤零零的坐在位置上。窗外传来笛子声,整个校园显得更加孤寂。 “定远,我知道你想家,我也想,我陪你。”王超碰碰定远说。 “好,走,我们去练黑板字。”定远起身和王超来到讲台上。 王超学着老师的样,站在讲台上,向教室四周环视了一下说:“哎呀,这么大个教室,只有三十几个学生,怪不得我们一讲小话就会被老师逮住。” “你还说,前两天语基课上我俩够出洋相的。哎,王超,你说我们来读中师,是不是错了,我感觉我什么都不会。”定远边说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能来读中师,已经很幸运了,我那两个妹妹小学都没读毕业就辍学在家帮家里干活儿了,一想到这儿我就觉得很对不起她们。我很幸运了,幸运得我都想揍自己,为什么让两个妹妹读不了书?”王超说得很激动,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王超边说也边在黑板上写着。就这样,两个人不再说话,各写各的。 定远胡乱的在黑板上写着:普通话、大学、中师、万金油、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英语、英语、青春之歌、青春、大学、牧羊曲、定辉、定平、定兰、黄老师、表舅、大学、āoē…… 王超也使劲地写着:揍你、揍你、揍你、青春之歌、林道静、卢嘉川、江华、妹妹、妹妹、妹妹、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万金油、哈哈哈哈、普通话…… 一支粉笔快写完了,王超正要用手指弹出去,突然想起许老师捡粉笔头的情景,忙把粉笔头轻轻放进了盒子里。 “你写的什么?”定远探过头来,边看边念。 王超也跑到定远那边一边看边念。 一读完,两人会意地笑了,互相给了对方一拳。 定远说:“我就知道你会写‘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八个字。” 王超说:“我也知道你会写那八个字,天天都听老师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定远又看了一下黑板,学着班主任许老师的语气说:“如果是粉笔字考试,这样的字是及不了格的。” 王超说:“快擦了,快擦了。” 说着,一阵风似的把黑板上的字全部擦掉了,冒起一片粉笔灰,定远挥着手赶快躲开。 突然,王超把沾满粉笔灰的双手往定远脸上一抹,说:“叫你躲,叫你躲,来,吃点粉笔灰,老师就要吃粉笔灰。” 定远成了白花脸,边用手擦脸边追着王超满教室跑。这时,他们似乎忘记了周末的孤独,笑声在整个教室回荡。 玩累了,两人互相搭着肩,回到寝室。 洗漱时,定远说:“王超,今晚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你说,我答应你。”王超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帮我扇蚊帐里的蚊子。” “嗯,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吧,可没有扇子呀?”王超停下刷牙,说道。 “用衣服扇就行。”定远脱下衣服递给王超,他身上的背心印子还没有消去。 “好呢!” 王超接过衣服,帮定远扇起蚊帐里的蚊子来。 定远闭着眼,带着微笑躺在床上享受着。 “好了吗?蚊帐里应该没有蚊子了。”王超准备放下蚊帐。 “嗯,这儿还有蚊子在叫,嗡嗡嗡,你听!”定远用手指着蚊帐顶说。 王超又在蚊帐里扇起来。 “哦,好舒服,好舒服,使劲扇,使劲扇。” “这下里面应该没有蚊子了。” “嗯,还有,还有。”定远还想耍赖。 “呵,你耍我,不给你扇了。”王超扔下衣服说。 “好,不扇了,不扇了。平时在家是我妈给我扇蚊子,想感受一下……”定远没说完,鼻子一酸,说不下去了。 王超也转过身躺到了床上,他何尝又不想自己的父母呢?就这样,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第二天上午,定远躺在床上看《青春之歌》。王超坐着没事,就练习起绕口令来:“粉红墙上画凤凰,红凤凰、粉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每次念到“粉凤凰”,王超都要念成“粉honghuáng”。定远忍不住放下书纠正道:“粉凤凰,不是粉hong凰,你多念几遍粉hong凰。”定远也说错了,两人笑做一团。 “哎,你说,我们普通话考试如果不及格咋办?”定远一本正经地问王超。 “还能咋办,补考呗!”王超说。 “那多丢人,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过不及格三个字。” “那就练呗!”王超说着,又念了起来:“粉凤凰,粉—凤—凰……” 定远又拿起《青春之歌》看了起来。 “在那个年代,林道静一个弱女子居然敢离家出走,真佩服他的胆量。”定远边看边说。 “人家那叫不向命运低头,敢和命运抗争。”王超回道。 “是呀,敢和命运抗争,又有几个能做到呢?”定远若有所思的说道。 一周下来,定远有很多话想说,突然想起给大学毕业已工作了的表舅写信。他拿起笔,把自己的苦恼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他在信中写道: 表舅,我想读高中考大学,我想学英语,可又不得不来读中师。中师管理很严,要求很高,我有些不适应。表舅,我以后有机会读大学吗…… 定远和王超来到邮局,花了8分钱买了张邮票,把信寄了出去。这时,已是中午了,肚子早已咕咕叫。看着路边摊桌吃面条的人,他俩口水都快掉下来了。王超吞了吞口水说:“定远,我们中午不回学校吃饭,就在街上吃面条咋样,好久没吃面条了。”定远摸了摸仅有的两块一毛钱,咬咬牙说:“好,吃二两面条。” 两碗热气腾腾的豌豆面上桌,馋得他俩呼啦呼啦三几下就把一碗面吃了个精光,最后的汤也一饮而进。碗沿还有半粒豌豆,定远用筷子夹起来放进嘴里说:“嗯,豌豆这么好吃,刚才我都没尝出来。” “吃饱没?”王超压低声音问定远。 “没有,还饿。”定远摸着肚子,“再来二两?” “老板,再来两碗,各二两。”王超没等定远说完,转头就对老板喊道。 第二碗面下肚,定远用手抹着嘴说:“啊,太好吃了,这几天来,今天才吃了顿饱饭。” “老板,多少钱?”王超问道。 “1块6,一人8毛。”老板说。 “啥,8毛?”定远和王超同时说道。 定远不舍地掏出8毛钱付了账,责怪道:“都怪你,要吃面。” “谁说的再来二两,还怪我。”王超也舍不得付钱。 回校的路上,两人互相埋怨着,都为刚才吃面的冲动后悔。 “好了,好了,晚上我不吃饭,把今天中午多吃的节约回来。”王超说。 “我也不吃。”定远说。 11—12章 十一 下午,同学们陆陆续续地返校了,寝室又热闹起来,整个校园沸腾了。琴房又传来“米依依—妈啊啊—”的反复操练声,教室又传出悠扬的笛声,篮球场上一场比赛正激烈地进行着。 晚自习时间到了,没有老师辅导,全凭学生自觉,好几个女生拿着明信片在给老师写教师节贺卡。定远很后悔,忘了给黄老师写信,至少也该买张明信片。 贾丹正在后面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大大的“教师节快乐”几个字,每个字好像是立体的一样,很醒目。欧必进站在一旁,拿着粉笔盒,递着粉笔,不时用手指指这儿该修修,那儿该画画。 贾丹说:“我初中在丹丰中学读书,老师教过我们写美术字,你学过吗?” “什么叫美术字?我没学过。”欧必进摇着头说。 “所以,班长,你就别在这儿指指点点的。”贾丹说完,把粉笔头一扔,回座位了。 欧必进赶快从地上捡起粉笔头放进盒子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同学们,停下来一下,张校长来看你们了。”班主任许老师面带笑容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张校长,还有两个人抬着东西也跟了进来。 只听张校长说:“同学们,明天就是我国第一个教师节,首先祝同学们教师节快乐!”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们也过教师节?”不知谁说了一句。 “是的,第一个教师节,你们就赶上了,祝你们教师节快乐!”张校长又补了一句,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 张校长说:“同学们,建立教师节,标志着教师在中国将受到全社会的尊重。我们每一个同学虽然现在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师,但正在为当一名合格的教师做准备,所以,第一个教师节,也当属于你们。明天,县上的领导还要亲自来看望你们,你们一定要拿出中师生的精神头来,好不好?” “好!”同学们异口同声地答道,欧必进的声音最响亮。 张校长接着说:“我知道你们还小,有人甚至还躲在被窝里抹眼泪想爹娘。” 大家低着头偷笑。 张校长继续说:“但是,我相信你们。在初中,你们是最优秀的,最优秀的人读中师,可塑性也是最大的。三年之后,我们必将还社会一群优秀的人民教师,我们有这个信心!” 张校长挥了一下手继续说:“同学们,明天是第一个教师节,我很激动,我把我一个月的工资拿出来给我们学校每个同学买了一个面包,我想告诉同学们,只要我们努力!面包会有的,全社会都会尊重我们教师!明天的教师节就是开始!” 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欧必进激动得站起来鼓掌,同学们也跟着站起来鼓掌。 “好,现在发面包!”张校长带头发起面包来。他发给定远一个面包,说:“尧定远,平时多吃点,要长个儿。”定远摸着头笑了,他开始有点喜欢这个校长了。 到了欧必进那儿,欧必进双手接过面包,然后轻声在校长耳边说:“张校长,我以后要当您这样的校长。” 张校长听后连连点头说:“好,好!有志气,我等着。” 定远和王超没吃晚饭,肚子正饿得咕咕叫,看着面包就想吃,又有点舍不得。定远拿着面包左看右看,说道:“原来面包是这个样子,我还是在学英语单词bread时看到书上画的面包。” “我也没吃过面包。”王超说。 “哎,王超,你是要bread,还要是dream?”定远一本正经地问道。 “dream是什么?”王超问。 “梦想。”定远回答。 “我会先要bread,再做梦。”王超说完,咬下一大口面包。 “bread,dream,bream,bread。”定远拿着面包嘀咕着,咬了一口面包,若有所思地咀嚼着。 十二 9月10日上午,校园一片欢腾,到处都悬挂着“热烈庆祝第一个教师节”的标语。 全校师生早早地来到了校门口,分列两边,等候着夹道欢迎县领导的到来。 约摸9点一刻,驶来的两辆小轿车在校门口停了下来。张校长和其他领导赶快迎了上去。 “同学们,县上的丁副县长来看望你们了,大家欢迎!”张校长示意大家鼓掌。后排还有八三级、八四级的女生挥着花环,整齐的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丁副县长示意大家停下,说:“同学们,今天是我国第一个教师节,首先祝同学们节日快乐!” 全场鼓掌。 丁副县长接着说:“今年1月21日,第六届全国高官会第九次会议同意国务院关于设立教师节的提案,确定每年9月10日为中国的教师节。从今以后,我们老师有了自己的节日。”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 丁副县长又说:“今天的鲜花和掌声当属于我们每一位老师,包括即将成为老师的你们!现在,我提议把花环献给培育老师的老师们!” “好!”张校长激动地鼓着掌说。 后排的女生把花环献给了在场的老师,好几个老教师激动得热泪盈眶。 “哪一位是带病坚持上课的江老师?”丁副县长问张校长。 “这位是江老师,两年前省城一个大学要他去,他没去,他说这里的中师生更需要他。”张校长向丁副县长介绍道。 丁副县长握着江老师的手说:“江老师,早听说您的事迹,您就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希望您能保重好身体,和其他老师一道,为我县乡村教育输送更多优秀的教师。” 说着,丁副县长从随从手中接过一束鲜花送给了江老师。 接下来,丁副县长一行在张校长的陪同下,参观了八三级、八四级同学的才艺展示。 先来到学校礼堂,其实是和学校食堂合二为一的,一头是食堂,一头是舞台,大厅是共用的,吃饭开会看节目都在这个大厅里。 舞台上响起了《红梅赞》的音乐,领舞者从伴舞者围成的圆圈中缓慢站了起来,她围着一条米色围巾,目光坚毅,凝望着远方…… “嗯,这个**扮得不错。”丁副县长频频点头称赞。 “是的,这些孩子入校时什么都不会,经过两年的培养,你看,那举手投足还很有**的范儿。”张校长自豪地说。 “编舞也不错,这些孩子很有创意嘛!”丁副县长赞口不绝。 “这些舞蹈都是她们自编自排的。”旁边一个副校长补充道。 走出礼堂,来到内操场,操场上布置了很多书画作品、手工作品、手抄报,还有些同学在现场展示。 来到三笔字展示处,张校长介绍道:“这些都是八三级、八四级学生的作品。粉笔字、钢笔字、毛笔字这‘三笔字’每学期都要考核打分的。” 丁副县长拿起一块写着粉笔字的小黑板说:“不错,不错,写好黑板字是一个老师必备的基本功。张校长,你们对学生的培养很对路。” 八五级的新生今天算大开眼界了。龙飞凤舞的草书,清新隽永的小楷,行云流水般的行书,定远和王超站在那儿看得入神。 “我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八三级、八四级的同学写的。”定远说。 “你看,还有那些画,也是他们画的?”王超也觉得不可思议。 国画、水粉画、水彩画、工笔画、素描画,八五级的新生看都没看过,更别说叫出名字来。 有几个同学拿着画板,正在进行人物速写。定远和王超在一旁看得不肯挪步。 “定远,你们快过来看这些手抄报。”欧必进和黄石山在那边喊。 定远和王超应声过去,一张张手抄报字迹工整,配图简洁,美观大方。 “班长,你说我们以后也能像八三级、八四级的同学这么行吗?”王超问。 “肯定行,他们行,我们咋不行呢?”欧必进自信地说道。 “我想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看了今天这些作品,我很庆幸自己读上了中师,要学好多技能呀!”黄石山也感叹道。 “我就感觉我不行,学书本知识还行,这些我一概不会。”定远说。 “谁说的,难道八三级、八四级的同学天生就会,还不是练出来的。”欧必进反驳道。 来到篮球场,丁副县长饶有兴致的看着篮球比赛说:“这些小伙子球技不错,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张校长,音、体、美抓得好,我们的小学就需要这样的全才。” “是的,我们就是要把他们培养成万金油。”张校长说。 “万金油,对,很恰当的比喻嘛!”丁副县长笑着说,“劳动教育也不能落下。***同志说,我们的教育要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这些孩子得让他们先学会吃苦,以后才能吃下扎根乡村教育的苦。还有,这些学生的文化课怎样?文化知识和能力培养要齐头并进。” “文化知识没问题,这些学生都是初中生中的佼佼者,是优中选优选出来的,学文化课对他们来说很轻松,能力提升对他们来说难一些。”张校长回答道。 临走时,丁副县长拉着张校长的手激动地说:“张校长,今天到丹丰师范走一趟,让我吃了定心丸。乡村的孩子正眼巴巴的盼着这些老师,我们的乡村小学后继有人啦!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感谢您和老师们!” “我一定尽最大努力把这些孩子培养成合格的小学教师,请丁副县长放心。”张校长保证道。 13—14章 十三 激动的一天还在延续,晚上,各班开起了庆祝教师节的茶话会。同学们把桌子围成了一圈,桌上摆满了花生、瓜子,大家边吃边聊。 班主任许老师走到中间说:“同学们,今天是你们,也是我过的第一个教师节,你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这样吧,大家自由发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然后有才艺的同学再展示才艺,大家自由发挥。”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敢先站起来发言。 班长欧必进只好带头站起来说道:“我先来说,今天让我很震撼,感觉高年级的同学有十八般武艺,自己还一样都没有,但我有信心在三年后,能和他们一样出色。” “班长说得好!”林小丽带头鼓掌说。 黄石山也站起来说道:“对我一个农村孩子来说,能读上中师,跳出农门太不容易了,我会珍惜这个难得的学习机会。”又是一阵掌声。 平时不苟言笑的夏浩男居然也站了起来,说:“走进你,才发现你的美,明月装饰着你的梦,你装饰着别人的梦!” “哇,诗人!”女生们尖叫起来,除了贾丹不屑的“哼”了一声。 “是‘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又是贾丹,爱钻牛角尖的贾丹。 “这叫化用诗句,好不好?”白川杨解围道。 “他们在说什么?我咋听不懂。”定远小声问王超。 “我也不懂。”欧必进也凑了过来。 “他们在说一首诗,好像是卞之琳的《断章》,我初中的语文老师朗诵过这首诗。”王超说。 “哦!”欧必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样吧!欢迎贾丹同学朗诵一首现代诗《断章》。”白川杨起哄道。 “朗诵就朗诵!” 贾丹毫不示弱地站起来朗诵道: 断章——卞之琳,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贾丹朗读得很认真,很动情。 “啊,才女!”不知哪个男生叫了一声,全班笑起来。 “白川杨,该你表演了!”贾丹不饶人。 “我会吹口琴,只不过要三年之后才吹给大家听。”白川杨说着,得意的把头转向一边,调皮地做着鬼脸。 这时,黄石山站起来说:“我来吹《牧羊曲》,这周我回去找初中老师才学的,吹得还不好。” 大家安静下来,黄石山认真地吹着,尽管有的地方还不连贯,同学们却跟着陶醉地唱了起来: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野果香山花俏,狗儿跳羊儿跑,举起鞭儿轻轻摇,小曲满山飘满山飘。莫道女儿娇……” 这时,只见林小丽伴着音乐,踏着小碎步来到场中间跳起舞来。同学们忘情的边唱边鼓掌。 “无暇有奇巧,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豺狼,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有几个调皮的男生学着林小丽在那儿舞动着手臂。欧必进舞动着手臂,做出打豺狼的姿势。 白川杨呢,呆呆的看着林小丽自语道:“真美,跳得真好。” 夏浩男双手托着下巴坐在那儿,似听非听。 贾丹跟着音乐摇晃着脑袋,她唱的声音最大。 只有定远坐在那儿,偷偷抹眼泪。 定远回过神来,赶快擦掉眼泪,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滚豆似的直往下掉。 王超看见了忙问道:“怎么啦?想家了吗?”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这句就想哭。” 王超拍了拍定远的肩,自己的眼圈也红了。 这时,班主任许老师走到教室中间清了清嗓子,同学们这才想起班主任在这儿。许老师说:“同学们,今天的茶话会,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你们,被你们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感动着。我看到了你们的激情,也看到了你们的才华。我甚至在想,你们才十五六岁,黄花正年少,让你们来读中师是不是屈才了,但是,同学们,你们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中师三年,常练武勤操劳,风雨我们一肩挑!” “对,风雨一肩挑!”欧必进带着同学们激动地鼓掌,为许老师,也为他们自己鼓掌。 风雨一肩挑。回到寝室,定远把这句话工工整整地写进了日记本里。他不再想他的大学,他要为一家人挑起风雨。 十四 中师生活紧张而忙碌,早上六点起床,做广播体操、跑步,然后是早自习,上午四节课,下午两节课,晚上还有两节晚自习,与中学作息时间差不多。不同的是下午第二节课后,有一节课的课外活动时间,同学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报不同的兴趣活动小组,每个兴趣活动小组都有专门的老师辅导。还有一点不同的是作业少,晚自习一节课就够了,另一节晚自习就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定远一口气报了三个兴趣小组,一个是诗歌朗诵兴趣小组,辅导老师是江老师。教师节那天才知道江老师的事迹,他很感动,也为自己那天在江老师课上的无知感到羞愧。另一个是书法兴趣小组,他希望能像高年级的同学一样写一手漂亮的字。还有一个是生物兴趣小组。 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全年级各班的同学都被打乱了,分别进到不同的班级参加兴趣活动。星期四下午,定远参加了书法培训班。辅导老师说:“横要平,竖要直,撇有锋,捺有脚。” 定远看了看自己的字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自己的字难看,原来竖都是斜着的。”他一笔一画认真地纠正起来。 辅导老师走到定远跟前,纠正了一下定远的握笔姿势说:“只要用心练,每个人都能写出一手好字来,不能死练,死练出来的字是死的,没有灵气。”定远颇以为然,使劲点了点头。 一连几天,定远爱上了练字,周末也基本在练字中度过的,练字让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新的一周开始了,班会课上,许老师说:“国庆节要到了,每位同学要办一张以‘庆国庆’为主题的手抄报。” 许老师的话一说完,同学们都发出“唏嘘”声,纷纷说不会。 许老师说:“没有哪一个人天生会做某些事,你们要学会把说‘我不会’改成‘我可以学’,我相信你们会办出一张令你们自己满意的手抄报,因为我了解你们,你们骨子里都有不服输的劲儿。” “这倒是事实,班里的每个同学,哪个初中时不是班里的佼佼者呢?”王超讲小话的老毛病又犯了。 定远用手肘碰了碰王超,示意他别说话。 “王超,你在说什么?”又被许老师逮住了。 “我说我能行。”王超机灵地站起来答道,然后坐下来低头和定远相视一笑。 许老师又说道:“同学们,国庆节要到了,为庆祝国庆节,全校还要举办一台大型文艺晚会,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要评比名次。同学们想一想,我们班出什么节目?” 大家议论着,都说在初中连舞台都没上过,更别说表演节目了。突然,贾丹站了起来,说道:“许老师,表演《牧羊曲》怎样?黄石山吹笛子,林小丽伴舞。最后几句我们全班在台下合唱,形式一定很新颖,这样我们全班同学都参加了。” 贾丹一说完,大家都拍手说好。欧必进向贾丹投来赞许的目光,贾丹回头向他得意地笑了一下,自信地扬起头。 “我可以吹口琴伴奏。”白川杨自告奋勇站起来。 “你会吗?”欧必进拉了一把白川杨,想叫他坐下。 “许老师刚才不是说了吗,要把说‘我不会’改成‘我可以学’。”白川杨坚持道。 许老师投来赞许的目光,说道:“好样的,白川杨。你们抓紧准备,欧必进和贾丹负责节目排练,至于怎么编排就是你们的事,你们也可以去听听音乐老师的意见。” 下课了,欧必进把几个参加节目的同学叫到了一起,商量节目准备的事情。 欧必进说:“本周之内,每个人把自己负责表演的内容练熟,特别是白川杨,口琴得抓紧练。黄石山的笛子也还不是很熟,周末全都不回家,在校排练节目。”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黄石山拍了拍胸脯。 “你呢?”欧必进戳了一下白川杨的胸膛。 “我一定会练熟的。”白川杨自信地说。 “我有个建议,《牧羊曲》是电影《少林寺》的插曲,我看过,我们这个节目能不能加点武术动作进去!”贾丹鬼点子最多。 “这个主意好!可是我们不会武术呀!”欧必进说。 “又来了,许老师咋说的?”白川杨问道。 “我们可以学。”贾丹、林小丽、黄石山、白川杨异口同声地说,把“学”字的音拖得老长。 “那好,我们先定表演武术的人!”欧必进说。 “我!”贾丹举着手说。 “你!哪有女生学这个的!”欧必进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 “你小瞧人,我初中可是校篮球队的,学起来不会比你们差。何况《少林寺》中的女主角白无瑕都会功夫。”贾丹反驳道。 “好!算你一个,也算我一个。嗯,想起来了,找夏浩男,他也看过《少林寺》电影。” 欧必进去把夏浩男找了来。 夏浩男一听也来劲儿了,说:“我家还有《少林寺》的连环画,今天下午我回去拿来学。” “太好了,夏浩男。”贾丹居然跳起来,搂住了夏浩男的脖子,夏浩男连忙后退。 “真是个假小子!”欧必进伸过手来把贾丹的手拉开。 “三个人还少了,还找个小个子男生。”贾丹说,“可以让小个子站到肩上或腿上。” 贾丹和欧必进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人,异口同声说道:“尧—定—远” “耶!”两人高兴地击了一下掌。 欧必进拉来尧定远,尧定远一听连连摆手说:“我从来不会武术,我初中连体育课都没上过几节。” “许老师咋说的?”贾丹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们可以学呀!”这次是欧必进来说这话了。 “那好吧!我试试。你们负责教我,没学会我可不上场。”定远说。 “行,没问题。”贾丹说。 下午,大家开始分头行动,黄石山和白川杨在练习吹曲子。夏浩男回家拿来连环画,同欧必进、贾丹、尧定远四人挤到一块学动作,一个说选这个,一个又说选那个,都不大满意。 贾丹累得坐到地上说:“不行,感觉是杂乱的,连不起来,我觉得还是去找找音乐老师。” 几个人又一同去找音乐老师,音乐老师听了他们创意说:“很不错,我建议表演时用灯光制造剪影,以剪影的形式呈现,更有一种朦胧美,更契合整首曲子的美。” “什么叫剪影?”四人都发出疑问。 “是这样的,你看—”音乐老师拿出手电筒和一张纸,用手指比划着给他们解释剪影的原理。 “哇!确实这样很美。”贾丹说。 “至于武术动作,你们去找体育老师,他们很专业。”音乐老师说。 “好呢?谢谢老师。”四个人又去找体育老师。 体育老师见是几个新生年级学生,说:“嗯,才进校,对参加活动这么积极,不错不错。我负责教你们武术,关键是动作要和音乐协调、呼应。” 体育老师边哼歌边认真地教了起来,四个人认真地学着。 体育老师说:“有没有不恐高的,我教你们两个难度大点的动作。” “老师,我不恐高,我在家堆草堆,一两米高我都不怕。”定远说。 “好,依个子,也只有你合适。”体育老师说,“来,欧必进蹲下,尧定远踩到你的肩上慢慢站起来。” 欧必进缓慢站起来,站不稳,差点把尧定远摔了下来。 “算了吧,危险。”体育老师说。 “不,老师,我们行。”欧必进忙说,然后回过头来问定远:“你说呢?尧定远。” “我们能行。”尧定远跟道。 “那你们下去多练习,夏浩男在旁边护着,站稳后,尧定远做几个猴拳动作,然后跳下来,跳下来时注意屈膝,不能伤了腿。”体育老师边示范边说。 “还有,你们会做侧空翻吗?”体育老师说,“可以连续几个侧空翻出场。” “我们会,小时经常和小朋友玩侧空翻。”欧必进说。 “我也会。”贾丹补道。 “我在家也经常玩这个。”定远也说道。 “我不会。”夏浩男拉了拉欧必进。 “学呀!”欧必进答道。 经体育老师的一番指点,动作有了初步眉目。从体育老师那出来,欧必进感叹道:“中师的老师每个人对学生都很好,这位体育老师没上我们班的课,同样这么热心。我越来越喜欢读中师了。” 夏浩男也点点头。 “好了,像小林寺的武侠一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先分别练,周末不回家,再集中编排,怎样?”贾丹安排道。 “好好好,按贾导说的办。”欧必进陪笑道。 15—16章 十五 只有四天各自练习的时间,大家都在抓紧准备。 一有空,黄石山和白川杨就跑去向高年级的师兄认真请教。下午课外兴趣小组活动后,他们会到后花园反复练习,一个音一个音的反复校正。晚上回到寝室,他们还要抓紧练习。经过几天的认真准备,吹得不算很好,但很熟,也很默契。林小丽初中就是学校的舞蹈苗子,很快就把完整的舞蹈编排了出来。 欧必进、尧定远、夏浩男、贾丹每天中午、下午都会到操场练习;每个侧滚翻进场,他们玩得最嗨。定远站在欧必进肩上做猴拳动作一直做不好,欧必进吃力的扛着他,气急了眼说:“你平时爬过树吗?在树上都干过什么?” “哦,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定远像一下被电触了一样,全身灵活起来。他想起了自己在家堆草堆时的动作,还想起了爬树看星星的场景,几个动作一连贯,活像一只猴。夏浩男和贾丹连连说好,王超也在一旁给他鼓掌。 星期六晚上,排练节目的几个同学全部留了下来,王超也留下来帮忙跑腿。他们早早来到礼堂舞台上练习。 贾丹说:“我们先听听黄石山和白川杨的笛子、口琴合奏,再配上舞蹈和我们的武术动作。” 经过几天的苦练,黄石山和白川杨早已胸有成竹,他俩站在舞台的一侧吹奏起来,不时还有眼神交流。一曲终了,从来看不起人的贾丹冲了过去,给了两人一人一拳,说:“行啊!我佩服你们。” 黄石山高兴地回了一句:“那是,我们可请教了很多人。” “好,现在乐曲、舞蹈、武术一句句练习,配合到位。黄石山和白川杨就站在台前1/3处吧,这样不会遮住我们表演。”贾丹指挥着。 一句一句地配合,一句一句地纠正动作,反复练习,排一遍就花了近2个小时,但大家兴致很浓。 “王超,你就负责看哪个动作不到位,哪个位置偏台,告诉我们,我们从头到尾拉练一遍。”在舞台上指挥,永远是贾丹的份,欧必进他们只有乖乖听话。 一遍拉练完,王超一个人在台下鼓起掌来。 “怎么样,怎么样?”欧必进名知故问。 “非常好,太棒了,我都想上台来表演了。”王超说。 大家一听,更来劲儿了,夏浩男说:“我们在表演时要拿出中华男儿的豪气来!贾丹也要拿出巾帼英雄的霸气来。” “他本来就自带霸气。”欧必进说。 “去你的!”贾丹回道,“倒是尧定远,还得拿出风雨一肩挑的劲儿来。” “行,没问题。”定远接了一句,大家都愣愣地看了定远一眼,自信满满的定远让大家有些刮目相看。 欧必进说:“尧定远,这是开学至今我听到你说出的最好听的话。” 定远笑了笑,说:“我找到一点感觉了。” “好了,都快10点了,今天就练到这儿,明天接着练。”欧必进说道。 回寝室的路上,大家打开了话匣子。 白川杨走到林小丽身边说:“林小丽,我觉得你跳得太好了,特别是莫道女儿娇那句的动作,很美。” “是呀,我们班的舞蹈仙子非她莫属了。”贾丹插话道。 “其时,黄石山和你吹得也不错。白川杨,你哪天教我吹口琴。”林小丽说道。 “好呀,好呀,我教你。”白川杨连忙接话。 “黄石山,你教我吹笛子,我想学吹笛子。”定远也说道。 “那没问题,笛子不难,哪天我教你。我希望中师毕业时能吹得像高年级同学吹的那么好。”黄石山说。 “你肯定没问题。”欧必进说。 “9月27日晚上就是‘庆国庆’文艺节目比赛,我们得抓紧排练,明天早上8点我们再到礼堂排练。”欧必进安排道。 星期天,他们又苦练了一天,对参加比赛信心满满。 黄石山说:“我们这个节目有希望获奖,我好期待比赛哟!” 定远说:“我也觉得越来越好,你吹的笛子也越来越好听了。” 星期一下午,大家约好了再到礼堂排练,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黄石山。欧必进和尧定远只好分头到教室和寝室找。 欧必进一到教室门口,见同学们都站在走廊上,神色凝重。这时定远也从寝室跑来,告诉欧必进,黄石山寝室的东西全搬走了。一打听,才知道黄石山已经走了,说是被人告发了,说他岁数超过了18岁,不能读中师。 “什么时候走的?”欧必进急道。 “才走,刚出后校门。”一同学说道。 “走,去追。”欧必进和尧定远追了出去。 远远的,他们看到黄石山,背着铺盖卷,斜挂着书包,一手拿着竹兜扁担,夕阳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定远大声喊了几声:“黄石山,黄石山——” 黄石山听到喊声,没回头,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淌:“别了,我的中师,别了,我的同学,别了,我的笛子。” 欧必进和定远气喘吁吁地追上黄石山,欧必进一把拦住黄石山急道:“黄石山,你怎么着也该跟我们说一声呀!” 看着黄石山伤心的样子,定远碰了一下欧必进的手腕,示意他别再指责。 黄石山抬起眼 泪汪汪的眼睛,委屈地说道:“我没有超岁数,是我爸当年到派出所登记户口时给我填错了一年。” “没事,黄石山,去读高中,考大学。”定远安慰道。 “我就想读中师,我家没有钱让我读高中。”黄石山说着,眼泪又滚了出来,他忙低下头。 “我……”定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我们送你一程。你家那么远,现在没车怎么回去?”欧必进说。 “有月亮,我自己走路回去,你们别送。” 黄石山转身走了,他走出几米远,拿出笛子吹了起来:“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两行眼泪漱漱流了下来,顺着笛子滑落下去。 欧必进和尧定远站在那儿,眼里也噙满了泪。突然,黄石山转身回来,把笛子递给定远说:“尧定远,你不是想学笛子吗,给,笛子送给你,我不需要了,也不能教你了,你一定好好练,以后吹给我听。”黄石山说完,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你一定要读高中,考大学,一定要!”定远在身后望着黄石山的背影,哭喊道。 欧必进也难过地扶着旁边的树,低着头伤心了好一阵子。他过来安慰定远道:“别难过,我们回吧!我们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定远擦了擦眼泪说:“黄石山是我们寝室最喜欢读中师的一个,怎么偏偏走的是他?我伤心的是我们的命运怎么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怎么……” “别难过了,我们回去吧,命运会掌握在我们手里的。” 回到学校礼堂,大家都听说了黄石山的事,坐在地上,排练节目的心情全没了。 晚上,班主任一脸严肃的对同学们说:“同学们,黄石山同学的事我也无能为力。对他来说,好不容易跳出农门,我也很难过。他家里很穷,但是我会想法让他读高中,请同学们放心。” 教室里有人在抽泣,定远听了许老师的话,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十六 “同学们,还有两天就比赛了,我们一定要把国庆节目排练好,我相信黄石山一定希望我们获奖。”欧必进把几个表演的同学叫到一起说。 “对,没有了笛子,但我们有口琴。还有,我想加点旁白。”贾丹说,“在前奏时由我来说。” “说什么?”欧必进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贾丹卖关子道。 9月27日晚上,全校不上晚自习,全体师生早早地来到礼堂观看国庆节目。一个个节目都很精彩,八四级那个“蒋大为”唱了一曲《三峡情》,把全场都震住了。 “我觉得他应该当歌唱家。”白川杨听得入神,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啊,他来读中师可惜了,他该读高中考音乐学院。”夏浩男也感叹道。 “是太可惜了,中师要埋没好多音乐家、美术家、科学家呀!”定远补了一句。 “不对,是中师培养了这么多音乐家,读高中的话,他的天赋可能都不会被发现。”欧必进纠正道。 “那倒也是。”夏浩男说道。 该定远们的节目上场了,只见白川杨穿着白衬衫、黑裤子、白网鞋,显得格外精神。 白川杨上台吹起了口琴,只听贾丹在后场念道:“同学们,今天的舞台上,本来还有一位吹笛子的同学,他苦练了很多天,可因为不能继续读中师而无缘今晚的表演。或许此时他正在家里干农活儿,或许他读上高中正坐在教室上晚自习,或许他、或许他正想着我们……今天的《牧羊曲》为他而奏、因他而舞。小曲送给他,让我们风雨一肩挑!” 贾丹深情并茂地朗诵,感动着八五级四班的每一个同学,他们的眼里都噙满了泪水。 台下,响起了掌声,台上的同学表演得很认真。从第二段开始,全班同学站起来,手拉着手,随节奏挥舞着手唱了起来:“冬去春来十六载,黄花正年少。腰身壮,胆气豪,常练武,勤操劳,耕田放牧,打豺狼,风雨一肩挑,一肩挑……” 不知什么时候,许老师也和同学们一起拉着手忘情地歌唱。 表演完毕,全场长时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今晚,定远表演特别卖力,风雨一肩挑,风雨一肩挑,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耳旁,他希望把这股力量传给不知此时在干啥的黄石山。 公布成绩的时间到了,只听主持人念道:“一等奖《三峡情》《牧羊曲》。” 八五级四班的全体同学欢呼起来。 欧必进代表班级上去领奖,张校长拿过主持人的话筒说道:“八五级四班表演的《牧羊曲》形式新颖,是花了苦功夫的,关键这里边饱含了对同学的真情,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也是最让我感动。祝贺他们!”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同学们围着许老师,许老师高兴得合不拢嘴,说:“我就知道你们行!同学们,这是你们进中师的第一个节目,你们自己编排,自己找老师指导,自己苦练,你们变‘我不会’为‘我可以学’,变‘我不敢’为‘我能行’,这个过程,你们在成长,你们打败了自己心中的豺狼,这比得奖更让我高兴。孩子们,我看好你们!” 这一夜,注定无眠。 八五级四班的同学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得一等奖。演出结束后,他们回到了寝室,躺在床上,定远拿出黄石山送给他的笛子默念道:“黄石山,我们得了第一名,你还好吗?你一定要读高中,一定要读高中。” 9月28日,上完课就要放三天国庆假,早上一起床,大家归心似箭,都忙着收拾东西,因为三天假的第一天还是中秋节。定远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他太想回到温馨的家了。 “带点什么东西回家呢?”定远寻思着,摸摸口袋里的钱,不行,要积攒下来给母亲买布料。 来到食堂,看到热气腾腾的馒头。定远有了主意,就买馒头回去,爸妈没吃过馒头,定平、定兰也没有吃过馒头。他把剩下的馒头票全部拿出来,买了6个馒头,他一个也舍不得吃。那天他饿了一上午。 课间时分,王超从外边跑进来,举着一封信喊道:“尧定远,你的信。” 定远忙接过来,是表舅回的信,他迫不及待地撕开读了起来:“定远,我知道你是一个读书的苗子,不读高中确实可惜了。如果你确定想读高中,表舅可以支持你每学期的学费,但每周的生活费还得你爸妈给你凑,我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些了。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你得和你爸妈好好商量。读中师能减轻家里负担,读高中能圆你的大学梦,不留人生遗憾……” “不留人生遗憾,不留人生遗憾……”六个字反复在定远的脑海里打转儿。 这段时间忙着排练节目,定远读高中考大学的想法似乎已淡忘了。表舅这封回信,让定远心里的大学梦又“突突”地冒了出来。如果表舅能支持他学费,生活费可以背粮食到食堂换饭票,自己也可以少吃点…… 定远的心又被激活了,这周回家,一定给爸妈说这事儿,不留人生遗憾!不留人生遗憾!不行,得把行李带回去,一定要说服爸妈。定远下定了决心。 中午,定远回到寝室,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他看了一眼黄石山送给他的笛子,放进了木箱里。至于竹兜,到时写信送给夏浩男,他想。 下午放学后,定远一口气跑到客车站,好不容易才等到客车上了车。沿途只要公路边有人招呼,客车都要停下来载人。客车越来越挤,定远已被挤到一个角落,他下意识地捂住口袋里的一块二毛钱。经过两个小时地颠簸,客车终于到了尧家乡。下车后,轻松多了,定远还得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回到家。路上,他已经想好了回家给爸妈说读高中的事。 回到家时,天已快黑了。见定远回来了,定平、定兰忙围了上来。定辉也从里屋出来,接过定平手中的木箱,打了声招呼,又进屋学习去了。 定平说:“哥,我们天天盼你回来呢,明天中秋节,我们一起看星系。” 定远说:“中秋节月明星稀,哪里看星星?” “那就看月亮,看看嫦娥出不出来。”定兰拉着定远的衣袖撒娇道。 “好好好!陪你们。”看着两个好学可爱的弟弟妹妹,定远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定远的爸妈干活回来了,见定远回来了格外高兴。 “怎么变瘦了?”母亲心疼地看着定远说,“快,把糯米泡起,明早打糍粑。” “我去泡糯米,你陪儿子说说话。”定远爸应道。 “远儿,走,我们去厨房炒南瓜籽,边炒边给我说说你在学校的事,学校好不好?吃得饱吗?老师和同学好吗?”母亲一连发了好几个问。 定远母亲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包南瓜籽说:“我一直攒着南瓜籽,用磨子碾成面拌糍粑最香。还有,定远带些到学校去,分给同学吃,在学校要多交朋友。” 定远和定平并排坐着烧火,定兰则站在灶台边看母亲炒南瓜籽。炒到半熟,母亲把半碗盐水倒进锅里,锅里“嗤”的一声,顿时一片白,再翻炒了几下,香气扑了出来。 母亲铲了半铲放到灶台上,定平定兰立即抓着吃起来。 “给,哥,这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香极了。”定兰抓了一些递给定远。 定远这才想起买的馒头,说:“定兰,还有你没吃过的好吃的。” 定远起身到堂屋把木箱提到厨房,拿出了馒头。 “定远,你怎么把木箱提回来,不怕重。”母亲问道。 “我,我想——”定远想说读高中的事,可看到一大家子这么高兴,不忍心,就说,“用木箱装,馒头不会压坏。” “这就是馒头呀?美术书上画的有。”定兰好奇的拿起一个馒头。 “你怎么花那个闲钱?”母亲责备道。 “不是花钱买的,是用馒头票在学校食堂换的,我的馒头票吃不完。”定远解释道。 “你呀,自己不多吃点,你看,一个月下来,瘦啦!”父亲也过来心疼的对定远说。 “我能吃饱。”定远说,“爸、妈,你们不知道,昨天晚上学校举行了国庆节晚会,我们班的节目得了第一名,我还上台表演武术的。” “行呀,哥,一会儿教教我和定兰。”定平说。 “你看,我说嘛,定远有能耐呢!叫你不操心,你还不信,天天晚上在那儿睡不着觉瞎琢磨。”父亲对母亲说道。 “我放心,我放心了!”母亲高兴地回道。 母亲把馒头蒸好,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起来,刚好一人一个。 定兰说:“哥,我还是第一次吃馒头,舍不得吃。” “吃吧,我的给你,我不饿。”定远怜惜地看着妹妹。 “定兰,你像你哥那样努力读书,跳出农门就可以天天吃馒头啦!”母亲不许定远把馒头给定兰,定兰只好缩回了手。 “哥,馒头太好吃了,我也要考中师。”定兰舔着手指上的馒头渣说。 “你们不读中师!”定远突然抬高音量,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母亲怔了一下,忙起身,捧来一捧蚕茧说:“远儿,你不用担心家里,这一季养的蚕又能卖好些钱哩!你看!” 母亲太了解定远了,她知道定远是个孝顺的孩子,反复叮嘱道:“在学校可不许节约,要吃饱。还有下次不许买馒头回家,家里有粮食,你吃了要长个儿。” “知道了。”定远应道。 第二天早上,一家人打糍粑。母亲说:“来,给你们一人一根竹竿,你们负责打糍粑。” “好呢,我早盼着打糍粑了,上次好像是小学四年级打过糍粑了。”定平高兴地拿过竹竿说。 四姊妹忽高忽低地打着糍粑,定平、定兰夸张地喊着“嘿咗嘿咗”的号子。 “好了,差不多啦!”父亲说道。 “唉,好了。”定平、定兰欢呼起来,四姊妹一人举一根竹竿啃起上面的糍粑。 “妈,你啃一下,竹竿上的糍粑最好吃。”定远拿竹竿上的糍粑喂母亲。母亲吃了一口说:“嗯,是好吃。” 早上,一家人高兴地围在一起吃着糍粑。 定远母亲说:“远儿,一会儿把糍粑给你黄老师送点去。人要学会感恩,没有黄老师就没有你的今天。前天碰到黄老师抓药,说你师娘病了。” “对,送些去。”父亲也说道。 吃完早饭,定远拿着糍粑到黄老师家去了。一进门,见黄老师正在熬药,师母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几个孩子,大的在给小的梳头,还没吃早饭。 见定远来了,黄老师高兴得很,说:“我就估摸着国庆节你会回家,怎样?中师生活还习惯吧?学了很多东西吧?” “嗯。”定远应了一声,招呼黄老师的几个孩子过来吃糍粑。 “走,我们出去说。”黄老师见定远不回他的话,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事。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黄老师问道。 定远迟疑了一下,说道:“黄老师,这一个月我在试着忘掉读高中考大学的事,可我表舅一来信,我又想读高中了。他说他可以帮我交学费,我以后工作了还他,可我回家就不知道怎样向爸妈开口。” “哎,也罢,读高中,我也支持你。像我,当个教师,一家人都养不活,不如在家干农活还多打点粮食,还可多搞点副业。”黄老师摇头道。 黄老师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王大明读上高中了,我可没少给他爸妈做思想工作。” “太好了,黄老师,我——” 定远还想说,见黄老师一副无奈的样子,他打住了话。 “好好回家和你爸妈商量,估计他们那一关不好说。”黄老师说道,又进屋熬起药来。 告别了黄老师一家人,定远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家。大家正坐在院子摘蚕茧,见定远回来,母亲问道:“你师娘好了没?” “没有,黄老师一家人过得很苦,他家中秋节糍粑也没打,幸好我带了点过去。”定远说道。 “哎,黄老师以前教书是为了抵队上的工分,现在有点工资,少得很,不够一家子开销,你师娘身体又不好,哎!”母亲摇头叹道。 “就是,这个老师真没当头。”定远说着也了坐下来。 母亲抬头看了定远一眼,忙说:“今天把蚕茧摘完,明天早上我和你爸一早背到双龙场去卖,听说那边一斤贵8分钱。” “双龙场太远了,来回有40里路!”定远说道。 “没事,天不亮就去,打火把去。”定远父亲说。 “定辉、定平每周都要生活费,开学学费还是找你大伯借的,得赶快卖了还上,多卖一分是一分。”母亲说。 定远父亲身上的白背心,已经烂了无数个洞,只有几股线连着。母亲呢,总是穿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养了一背子的蚕,自己却没有件像样的衣服。从黄老师家回来的路上想好的话又被定远吞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就听见父母起床的声音。定远也起床来,说:“妈,我和爸去卖蚕茧,你在家歇着。” “不行,卖蚕茧还得嘴甜,那些收蚕茧的人要评蚕茧的等级,你一个小孩子家,不会卖。”母亲回道。 父母一人背了一大背蚕茧,父亲拿着火把出发了。村里的狗被惊醒了,叫了起来,远处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 定远开门跟了出去,看着黑暗中被拉长的父母的佝偻的背影,定远喊道:“爸、妈,你们到了先吃饭,不要饿着。” “嗯,我们知道,远儿,快回去睡觉。”母亲回道。 “嗯!”定远的眼泪再也包不住了,滚豆似的直往下掉,他瘫坐到了地上,望着渐渐远去的父母的背影,他想大哭一场,为父母的辛劳哭,也会自己的大学梦哭。他知道,无论如何他也说不出中师退学读高中的事了。 17—18章 十七 国庆节后,定远背着铺盖卷,提着木箱回到了学校。晚上,定远把母亲炒的南瓜籽分给寝室的每一个同学。大家也纷纷把回家带来的红薯干、炒玉米拿出来吃。 欧必进伸出手说:“我们寝室的5个人,不,是6个人,包括黄石山,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同学、好朋友。”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川杨伸出手叠在欧必进手上说道。 “好,同居一室,终生为友!”王超也伸出手说道。 “我思想抛锚时,你们拉拉我!”夏浩男也把手放了上来。 “我要打败心中的豺狼,当一个踏踏实实的中师生!”定远伸出双手,五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我也是,做踏踏实实的中师生。”夏浩男激动了补了一句。 “不!做优秀的中师生。”欧必进说。 第二天一早,寝室的同学早早地起床洗漱后,开始了一天的第一件事——打扫寝室。铺盖叠好,洗脸帕挂整齐,牙膏牙刷倾斜角度一致,鞋子摆成一条直线。”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争取评文明寝室。”欧必进说。 “我觉得还差点什么?”王超说,“是不是把‘同居一室,终生为友’写来贴在墙上。” “好主意,可是我们的大字还不行?”白川杨说。 “这样,毕业时,谁的字好就写来送给大家。”欧必进说。 “同意!同意!”大家说道。 上午,上几何课,定远很喜欢几何。上几何的老师是一位快退休的老教师,姓鲁。只见他拿出粉笔,不用直尺和三角板,随手画了一个立柱体,像是从黑板上立起来的一样。 “哇!”同学们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 “同学们,板书是一个老师的基本功,在板书前心中要想好,不要边写边擦,更不要用手去擦。”鲁老师温和地说,“你看,这个立柱体,在画之前已经在我心中了,这叫胸有成竹。当然,这是花苦功夫练出来的。只要你们肯花苦功夫,你们也行!” 同学们对鲁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下课后,同学们围着讲台,七嘴八舌地问鲁老师练了多久。鲁老师笑着说:“教了多少年书,就练了多少年,每一次板书就是一次练习。” 定远对王超说:“中师的老师个个都身怀绝技,我们要学的太多了。” “是呀,我要向鲁老师学习,单板书就让学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午第一节课是生物课,马老师早早地来到教室说:“同学们,这节生物课我们到公园去上,那里植物动物多。” “耶!”同学们欢呼起来,因为绝大多数同学都是第一次到公园。 到了公园,马老师边走边给大家介绍公园里植物和动物的种类、名称。 “这是抠痒树,轻轻一摸,它的枝叶就会摇动。”老师说完,同学们就争相恐后地摸起来。 “其实,抠痒树有个美丽的学名叫紫薇树,属屈菜科……”老师讲着,同学们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同学们,你们看,这棵大树的叶子像什么?”马老师指着旁边一棵大树问。 “像羊蹄。”王超说,“我家喂得有羊。” “对,这棵树就叫羊蹄甲。”马老师说。 定远低声对欧必进说:“公园的树真稀奇,就名字我都没听说过。” “是呀,不走出来,我们这些农村娃就是真正的井底蛙,能读上中师真是太幸运了!”欧必进感慨道。 “就是,我们太幸运了,可我两个妹妹就苦了,我工作了要把她们带到公园来玩。”王超在一旁说道。 定远说:“我首先要把父母带到公园来玩,让他们过一下城里人的生活。” 马老师正带着同学们往动物区走,边走边兴奋地介绍道:“同学们,我们去看那边的孔雀,运气好的话,会碰到孔雀开屏。” “孔雀,有孔雀吗?”大家欢呼起来,加快了脚步。 “快看,孔雀!”走在前边眼尖的同学已经看到了孔雀。 同学们兴奋得很,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骄傲的孔雀,我们比比美吧!”风趣的贾丹高声说道。 全班同学笑了起来。 “那是小学学过的童话,编来教育孩子不要骄傲的。”马老师也笑道,“同学们,你们说开屏的漂亮孔雀是雄性的还是雌性的?” “雌性的。”白川杨说,“雌的漂亮。” 大家又是一阵笑。 “不对,动物中多数是雄性比雌性漂亮。所以开屏的孔雀是雄性的。” “啊!原来是爱炫耀美的孔雀男!”贾丹吐了吐舌头说道。 其他男生听后忍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说话。 从公园出来回到学校,一路上同学们有说有笑。 定远说:“我还从来没有在教室外上过生物课,太有趣了。” “是呀,感觉中师老师的教学方法与小学、初中老师的教学方法完全不同。”王超说。 “嗯,我以后当了老师也要把学生带到户外上课。”欧必进说。 回到学校后,同学们又赶紧到兴趣小组参加课外活动。 今天兴趣小组教写毛笔字,从横开始教,一个小时全在练习写横。 教写字的老师说:“同学们,练毛笔字得学王羲之,任何天才都是刻苦练习出来的,你们苦练三年,一定能写一手好字,那就是一生的财富。” 为了练好字,定远是一有空就练毛笔字。班上的好多同学也是,只要一有空,就是练字、画画、学乐器,各得其乐。 星期三,在音乐室有一节音乐课。音乐老师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问同学们会不会识简谱,全班同学除了白川杨,全都摇头说不会。音乐老师说:“你们将来要当小学老师,可能一个班的所有课都由你一人上,所以你们得学会识简谱,学会打节奏、击节拍。” 音乐老师在黑板上画出xx|xxx|xxxx|xxx|的节奏,然后教同学们击节奏,区分4分音符和8分音符。 同学们坐在矮凳上,用右手学着老师的样儿在膝盖上边敲节奏边念:“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什么4分音符、8分音符,对这些音乐基础基本为零的学生来说,学音乐比学文化课难多了,他们学得格外认真。 “不错,零基础,领悟快,初中的佼佼者就是不一样,学什么都快。” 音乐老师表扬了一句,同学们更来劲了:“打打|打打打|……” 一段学完,音乐老师欣慰地说:“同学们,专注的神情是中师生的注脚,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受到表扬的同学们像小学生一样,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十八 “不好啦,林小丽今天中午在寝室缝被子,针拉不过棉絮,就用嘴去咬针,结果针尖断了溅入喉咙,现在正在县医院取。”一个女生一进教室就说道。 白川杨一听,急得站起来说道:“她年龄最小,你们怎么不帮她呢?真是的!” 女生们觉得白川杨这话说得很奇怪,白了他一眼,嘻嘻地笑着走开了。 这时,许老师进教室来了,后面跟着林小丽、贾丹,林小丽双眼红红的,刚哭过。 林小丽刚坐下,白川杨就探过身来问道:“怎么样,取出来没?” “去,她现在不能说话,刚取出来。”贾丹阻止白川杨道。 许老师说:“同学们,今天林小丽同学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以后大家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同时大家要互相帮助。” “许老师,我会缝被子,我很小的时候爷爷都教我了,同学们不会缝被子的找我,我乐意帮忙。”白川杨自告奋勇地站起来说道。 “好!好!我不会,到时帮我。”不知哪个女生说了一句,全班笑了起来。 许老师接着说:“从缝被子这件事上,说明同学们平时劳动还不够。劳动是我们生存最基本的技能,劳动还能培养人的坚韧品质。以后你们参加工作了,很多事都需要自己做,很多苦都需要自己吃。今年,学校要修综合楼,以后美术课、手工课、实验课、音乐课、书法课都可以在那栋楼上。但是修综合楼的砖拉不进校园,从校门口到综合楼还有400来米的距离,还要爬几处梯步,经学校领导研究,由同学们负责挑砖,女生每人至少完成200块砖,男生每人至少完成300块砖。” “啊!”同学们张大了嘴巴。 “同学们,完成任务后,学校会根据你们挑砖的数量发给你们饭票,算是劳动报酬,你们可以多挑,这也算勤工俭学。”许老师补充道。 当天下午开始,同学们开始挑砖了。男生一次挑十来块砖,女生一次挑七八块砖,每天挑两趟,至少也需要挑十几天才能完成。定远一次挑12块砖,有70来斤重,在爬那二十步梯坎时,他的双脚在打颤。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父亲的话,走过这陡坎,上面就平顺了,他一咬牙,硬着头皮挑上去了才歇气。王超还在梯步上歇着,喘着粗气。夏浩男的竹兜太小,一次只能装七八块砖,他背上还背着几块砖。 这时,欧必进和白川杨挑完一挑已经返回了。 王超问道:“你们怎么那么快?” “我们个子大。”白川杨得意地答道。 贾丹和林小丽也吃力地挑着砖过来了。 “哎—” 欧必进刚要打招呼,只听贾丹说道:“别说话,我快撑不住了。” 白川杨迅速跑了下去,对林小丽说:“来,梯步我帮你挑上去。天啦,你居然挑10块砖,下次少挑点,我挑完帮你挑。” 欧必进也想帮贾丹挑,可贾丹不让,非要自己挑。 晚上,定远和寝室的几个同学到洗澡室洗澡,才发现双肩已经磨破了皮,水浇上去一阵刺痛。 “哎哟,好疼。”王超叫道。 “我知道我爸肩上的肩包的是怎么长成的了。没事,长疤就好了。”定远自言自语道,闭着眼,把水浇到肩上,咬紧牙,没有叫出声。 夏浩男的肩上除了擦破了皮,还有两道书包带的勒痕。定远说:“明天别背砖了,我挑完了把竹兜借你挑。” 连续挑了三四天砖,同学们都累得不行,可是任务在那儿,每天生活委员都要公布完成的情况,谁都不想落后。 第五天,林小丽挑了一挑砖,在爬梯步时实在挑不动了,放下来歇气时,竹兜没放稳,砖散落在梯步上。她坐在梯步上嘤嘤地哭起来。定远刚好路过,忙帮她捡起砖,问她闪着腰没有。林小丽摇着头,只是哭。 这时,白川杨来了,帮林小丽挑走了砖,说:“你别挑了,我的300块砖挑齐了,你剩下的砖我帮你挑。” “白川杨真是百步穿杨,怎么那么快?”王超笑道。 晚饭时,同学们排着长队打饭菜。自从挑砖以来,大家都饿得很快,胃口特别开。 在打饭菜处,张校长正在教训食堂师傅,这个的饭打少了,那个的菜不够。 “唉,你打肉时为什么勺子要抖一下呢?”张校长又在指责师傅。 定远低声对身边的夏浩男说:“夏浩男,我发现一个规律,只要张校长在的那个打饭窗口,排的轮子特别长,因为师傅打的饭菜准少不了。” “我也发现了,我初中三年在县中学,吃饭时从来没看到过校长,连副校长和主任都没看到过,只看到过值周的老师维持排队秩序。”夏浩男说道。 “你们在说张校长吧,他真是个好校长,我以后要是能当校长,就当他那样的校长。”欧必进探过头来说道。 “先把饭吃饱了再说吧!。”王超回过头说道。 接下来的两三周,定远坚持天天下午去挑两趟砖,他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挑500块砖。他想多挣点馒头票,到时给一家人多买点馒头回去吃。还有,他想把被小偷偷去的钱挣回来,攒下来给母亲买块布料,给父亲买件背心。想到这些,他顾不上擦额头上的汗珠。爬梯步时,双脚打着颤,他咬牙挺着。 “风雨一肩挑,风雨一肩挑……”每走一步,他都默念着这句话。 王超见了,劝定远说:“定远,你也别太逞强了,够了。” “没事,我的腰力、腿力比以前好了,练好了回家还能帮我父亲一把,关键能多挣点馒头票,值!”定远喘着粗气说。 “我算佩服你的毅力了。”王超看着定远挑着砖一步一步走远,只得摇了摇头。 第19章 定远进校篮球队 十九 深秋,县城公园里的菊花开得正艳,美术老师带同学们到公园写生。每个同学拿着一块层板做的简易的画板、几张画纸和笔,欢呼雀跃地跟了去。对大家来说,第一次听说“写生”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写生。 公园的菊花园叫“千秋不败园”,里面各色各形的菊花,让这群农村娃目不暇接。美术老师介绍着:“这种叫天鹅舞,你们看,是不是有天鹅跳舞的灵动;这种叫羞女,像害羞的女子;这种叫白牡丹,像牡丹仙子一样。” “太漂亮了。”同学们发出啧啧的赞叹。 “同学们,你们在画之前要先构思好,要画出菊花的特性和灵动。”美术老师边示范边说。 菊花园的另一边,八四级一个班的同学也在写生。同学们围了过去,看着他们从容的舞动着画笔,很是羡慕。 “你们才学了一年就能画这么好,太不简单了。”同学们纷纷赞叹道。 “你们也会的,我们每年都要到公园来写生,开始也什么都不会,慢慢坐下来画,就会了。”一个八四级的同学答道。 同学们也开始寻找自己心仪的菊花画起来,边画边修改,一丝不苟,非常认真。 看着同学们第一次写生的认真劲儿,美术老师一会儿给这个同学修改几笔,一会儿又给那个同学指点一下。他走到定远跟前拿起定远画的画,说:“嗯,不错,行笔很流畅,关键是抓住了这朵菊花的神韵。” 旁边几个同学探过头来,向定远投来羡慕的目光。 结束时,美术老师说:“同学们,今天是你们第一次写生,所有的作品都交给我保管,毕业时我再还给你们,让你们自己比较三年的变化。” 其他同学都交了作品,定远还在那儿反复琢磨修改,他拿起画看了又看,满意的对在一旁催促的王超和欧必进说:“嗯,我开始喜欢上画画了。” “尧定远,真有你的,学什么都快!”欧必进佩服地说道。 “那是,不然怎么成得了万金油?”定远笑着调侃道。 “尧定远,我觉得你跟刚到校时完全变了,那时是忧郁王子,现在可开朗多了,我喜欢现在的你。”欧必进一把扶着定远的肩,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王超说道。 回校的途中,夏浩男说:“我估计我毕业时还是画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没有画画天赋。” “错了,天赋也是练出来的。”欧必进纠正道。 “是的,我不相信八四级的那些同学初中会画画,还不是进了中师练的。只是对我们来说,要学的太多了,书本知识还不说,单就普通话、钢笔字、毛笔字、黑板字、简谱、乐器、画画、体育技能等等,我感觉我每样的基础就是零,都得从头学,我得把一分钟平分成两分钟用。”定远说着加快了脚步,王超和欧必进也快步跟上去。 快到校门口时,贾丹和林小丽追了上来,林小丽手里提着一大袋豌豆油钱。 “来,你们一人一块,谢谢你们帮我捡砖挑砖。”林小丽把豌豆油钱递给了白川杨。 “女生就爱吃零食。”欧必进打趣道。 “去你的,我们这叫助人为乐。”贾丹说,“你们看到成天在学校门口卖豌豆油钱那个妇女了吗?她的两个孩子都在读大学,她靠卖豌豆油钱给孩子凑学费。” 正说着,那个妇女端着豌豆油钱过来了,嘴里不停地喊着:“豌豆油钱,买豌豆油钱。” 那个妇女的个子很矮,皮肤很黑,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蓝色衣服。一瞬间,定远感觉那个妇女很像自己的母亲,特别是衣服上的补丁,很是扎心。 定远一直想给母亲买一块布料做件新衣服,他想起了挑砖得的馒头票,把白川杨拉到一边问道:“白川杨,挑砖发的馒头票,你要吗?我卖给你。” “我有,林小丽给我的。”白川杨低声说,“你找夏浩男,他每个月都在买馒头票。哎,你怎么还卖馒头票,男生馒头票都不够吃的?” 定远笑了笑没回答。 接下来的日子里,定远把自己的学习安排得满满的。练字、学笛子、自学英语,天天坚持,充实的学习生活让定远平静了下来。 对定远来说,最害怕的是上体育课。读初中时,黄老师一个人包一个班,三年只上过两三节体育课,除了立正、稍息、向右看齐、向前看,其余的口令和动作都不会,一切得从零开始,其他同学也和他差不多。 一天的体育课上,老师教同学们几个方向的齐步转走,经常有同学转错,特别是向后转走,定远老是从左边转过来。王超呢,总是提前转了,弄得全班哄堂大笑。 体育课结束时,老师说要补选校篮球队男队员,同学们都很兴奋。个子高的欧必进、白川杨、夏浩男自告奋勇的报了名。定远前几次看到高年级的同学打篮球,很是羡慕,他也想报名,可一想到自己的身高又不好意思报名。 “还有人吗?进校队训练很苦,但学校会补助一点饭票。”体育老师说道。 “我报名。”体育老师话一落,定远就大声说道。 “你?”体育老师看着定远的小个子打趣道:“你是冲着打篮球还是冲着饭票呀?” “都是。” 同学们笑了起来,低声议论着,都觉得定远不是打篮球的料。 “老师,我短跑速度快,长跑耐力好,不信,可以马上测一下。” “不用测,就凭你的这份热情,我先同意,不过先不能给你饭票,等训练一段时间再说,不行的话还是要被淘汰的。” “没问题。” 欧必进在一旁给定远竖起了大拇指。 这样,定远进了校篮球队,练习运球、传球、投球,他比谁都认真。每次训练完,他总是央求欧必进一起多练习一会儿。 一天下午训练完,体育老师对定远说:“尧定远,同意你正式加入校篮球队,快到队长那领补助的饭票。” “太好啦,谢谢老师!” “真像只猴子,灵活得很,是块打篮球的料!”看着定远跑远的身影,体育老师会心的称赞道。 20——21章 二十 转眼间,两学年快到了。1987年4月中旬,校园里传来爆炸性新闻,八四级的“蒋大为”保送到省音乐学院读大学啦!为此,学校专门开了一个大会,张校长亲自把录取通知书发给了那个“蒋大为”,全校同学不由自主地鼓起了掌来,是祝贺更是羡慕。 张校长说:“同学们,只要你足够优秀,你的光芒是遮不住的!” 掌声再次响起。 从那以后,定远心中记住了张校长的那句话:只要你足够优秀,你的光芒是遮不住的。 回到寝室,定远拿出日记本,把这句话工工整整写了三遍,写着写着,他仿佛听到张校长宣布自己保送读大学,同学们正在给他使劲鼓掌。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一定要争取保送读大学,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他又拿起笔连续写了三个“一定要”。 定远成绩一直很好,他下定决心要加倍学习文化知识,发展特长,保证每学期综合成绩都稳居年级前茅。 或许是受定远的影响,同桌王超学习也很刻苦,两人成绩不相上下,包揽了年级一二名。大家都说两人是“双剑合璧”,打遍年级无敌手,让其他班的同学望而生畏。 周末到了,夏浩男说:“这周我们一起去看录像怎样,据说有一部武打片很好看。” “好好好,劳逸结合,我去。”欧必进说道。 “我要去,我同林小丽和贾丹去看录像,琼瑶的《问斜阳》。”白川杨说道。 “你俩呢,合璧双剑?”欧必进看着定远和王超问道。 定远和王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去的意思。 定远说:“我要去琴房练琴,穿指法和跨指法我还不熟练。” 王超说:“我也不去,我要去……” “要去练毛笔字,对吧?”欧必进抢着说道,“穿了连裆裤,就知道你俩都不会去,好,我们走了,不能辜负大好光阴,该学学,该玩玩,两不误,走啦!” 欧必进、夏浩男、白川杨三人去看录像了,留下定远和王超两人利用周末狠钻自己的弱项。 五一节,定远回了一趟家。一回家,定平就哭丧着脸说:“哥,爸妈非让我考中师,班主任老师也天天叫我报中师,可我就想读高中考大学,以后读天文学专业。” “没事,我来做爸妈的工作。”定远安慰定平道。 晚上吃饭时,定远又把带回的馒头分给了每一个人,这是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他知道家里的粮食又快接不上了。 “妈,这学期学校的馒头更好吃了,您尝尝,爸也吃一个。” “嗯,这馒头好吃。定平,你看,读中师能吃饱肚子。”父亲咬了一大口馒头,说道。 “爸,我不读中师,我要读高中考大学。”定平回了一句,也咬了一大口馒头,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 “读中师哪点不好?不要学费,不要生活费,还能学很多本事。你看你哥,会吹笛子、会画画,春节还会写对联,今年全村的春联都是他写的,村里哪个不夸他?读高中能学什么?”父亲放下馒头,有些生气地说道。 “读高中能考大学。”定平提高音量顶了一句,又使劲咬了一口馒头,眼泪掉了下来。 “定平!” 定远吼了定平一声,他不允许定平顶撞父亲,他转头温和的对父亲说道:“爸,我们得尊重定平的想法。” “尊重了来全家饿肚子?你去看看,米缸已经见底啦……” “他爸!”母亲呵道,打断了父亲的话。 父亲把剩下的馒头扔进碗里,生气地端起一碗稀饭喝了一口。 “爸,我想好了,高考后我报师范院校,我喜欢当老师,读大学不花家里的钱。”乖巧的定辉忙说道,一边劝定平不哭。 “你们是不当家不知家里柴米贵,这一两年你们几个娃读书,家里一年比一年吃紧,幸好定远去读了中师,不然家里更没有办法。你看周围邻居家,好多都盖一楼一底的楼房啦,我们家还是土墙房……” “他爸!”母亲示意父亲别再埋怨。 “爸,你放心,明年我就毕业了,我负责供定平、定兰读大学。”定远说道。 “你那点钱,教书能有几个钱?”父亲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怎么还叫我读中师?我不读书了!”定平扔下一句话跑了出去。 “你反了,你哥能读,你咋就不能读?” “他爸!” “反了他了,不读到好,省得花钱。”父亲生气的把筷子一扔,说道,“他班主任也说了,读中师是铁饭碗,能端上最好先端上,他倒好,死活不听。” 定辉、定兰跑出去追定平去了。 “爸,你也别生气,定平从小喜欢天文,他想读高中考大学,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的。”定远望着父亲说道。 “你,你当年不也想读高中,不是也照样……”父亲还想说,转头看到定远伤感的样子,停住了话。 母亲在一旁拉了拉父亲的衣袖。 “爸,你放心,我再苦也要支持定平、定兰读大学。” “远儿,不是,你爸是说——哎!”母亲不知怎么安稳定远,叹了一口气,到厨房去了。 “好吧,我也管不了了。”父亲扔下一句话出去了。 定远站起来,看着墙上贴的自己春节写的书法作品——唐代诗人李益的《塞下曲》,默默地念道: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 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 “人生或许就是不断的选择吧,尧定远呀,尧定远,你一定要记住今天的承诺,再苦也要支持定平、定兰考大学。”定远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眼里不再有泪,两年的中师生活让他更加坚强。 二十一 第五学期开始了,许老师宣布了一条消息:从第五学期第一周开始,大家的重要任务是见习、试讲、实习,前两个月每天到师范附小见习,晚上试讲,后两个月到乡小学实习。” “耶!”同学们欢呼起来。 “看来同学们早想上讲台了,但是一上讲台,你们就得担起神圣的职责,所以前两个月的见习、试讲很重要。”许老师强调道。 接下来的日子,同学们到师范附小见习,就是学习老师怎么上课。白天听课,帮指导老师批改作业。晚上,回到学校试讲。同学们分成四个小组,分在教室四个角落,大家开始学着备课、试讲。 “同学们,我建议每个小组每名同学一次讲20分钟,其余的同学要指出优点和不足,这样才能有进步。”欧必进走到讲台上说道。 “好,班长就是班长,将来一定是当校长的料。”定远和王超耳语道,他们最佩服欧必进的管理能力。 教室里,四个角落,四块小黑板,大家认真地讲着、板书着,有时也会为一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轮到定远了,第一次当着同学们的面讲课,定远有些拘谨,他深呼吸了两口,全组同学一笑,他就放松了。只听定远说:“同学们,我们今天学习《完璧归赵》。” 当定远在黑板上写下“完璧归赵”四个字时,同学们都发出惊叹声。 林小丽说:“尧定远,你的黑板字写得太好了,你什么时候练的。” “林小丽同学,请注意听课,请你把这个故事复述一下。”定远有模有样严肃地说。 林小丽只好站起来复述课文,其他同学低着头偷笑。 “同学们,严肃一点,有谁能找出‘璧’字的形近字?请举手。” 欧必进、林小丽乖乖地举起了手。 “欧必进,你说,哪些字和这个‘璧’字相近?” “墙壁的壁,臂膀的臂。” 定远回过头写着。 “老师,你这样背过去板书不能随时关注学生的纪律,得侧着点身子写。”贾丹站起来说道。 “嗯,贾丹同学说得有道理。”定远说着把身子侧了过来。 许老师在一旁看着定远他们这一组的认真劲儿,会心地笑了。 轮到王超讲数学了,只见王超在小黑板上随手画了一个直角三角形,像用直尺画的一样,大家又一阵惊叹,白川杨问道:“王超,你什么时候练就的功夫?” “请叫我王老师。”王超一脸严肃。 林小丽忙拉了拉白川杨,示意他这是在试讲。 经过两个月的见习、试讲,同学们进步很大。 11月和12月,全班同学到一个偏远的乡小学实习。大家都很兴奋,巴不得马上走上讲台。可到了学校之后,乡小学的校长还是安排他们听了一周的课。大家每天坐在教室后面听课,一周下来,听课笔记都写了一大本,课后还要写听课心得。 一周之后,同学们就要踏上真正的讲台,面对真正的学生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上讲台。课前,大家都备了详案,反复试讲。 寝室里,欧必进刚试讲完,着急地问定远和王超还有没有修改意见。 王超说:“饶了我们吧,都听了5遍啦,没问题啦!” 定远说:“范读课文时再带点激情,把孩子们带入那个场景就更好了。” 定远接过书,示范了一下:“排炮过后,敌人竟使用了燃烧弹,我们附近的荒草着火了。火苗子呼呼地蔓延,烧枯黄的茅草毕毕剥剥的响……” 欧必进听了,连连赞叹,“定远,你什么时候练的,朗读得真好。” “就是每周课外兴趣小组练的,我不是报有诗词朗诵班吗?这两年来很有收获。”定远自豪地回道。 “中师就是好,把我们一个个什么都不会的毛头小子全训练成了真正的‘万金油’。”欧必进感叹道。 “嗯,第一次听许老师说中师生是‘万金油’,心里还不是滋味,现在倒觉得很自豪的。”定远感慨道。 “我很佩服你,学什么都很用心。走,我们去听白川杨上音乐课,听说他一节音乐课就备了18页纸。” 课堂上,白川杨像个大孩子,弹着风琴,边弹边唱:“我心爱的小马车呀,你就是太顽皮……”然后又拿出口琴吹起来,把孩子们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来。他把学生叫了起来,跟在他后面,一起欢快地唱着:“滴答滴,滴答滴,滴答滴答滴,不达目的不休息呀,不休息。” 这时,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说:“哎呀,老师不下课嘛,我们还想唱。” 白川杨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所有听课的老师和同学都站起来为他鼓掌。 “这一届中师生真不错。”一个听课的老师说。 “是呀,我们这些乡小学就需要这样年轻有活力的老师。”一个老教师说。 定远实习的是五年级一班的数学,两个月下来,班上成绩进步很大,有几个以前数学不及格的学生居然能考及格了,指导老师很高兴,说:“小尧老师,不错,你最大的优点是善于思考,总能站在学生的角度改变教学方法,这一点值得我学习。前途无量,小伙子!” 定远听后开心地笑了。 两个月的实习结束了,临别时,学生们拉着实习老师的手不想让他们离开。白川杨身边围满了学生,他正在给学生们吹口琴。 五一班的学生送给定远一个笔记本,定远呢,给每个学生制作了一张树叶书签,每张树叶书签上都写了一句寄语。孩子们好奇地拿着书签,笑得特别开心。有两个小女生在后边偷偷抹眼泪,舍不得定远离开。 看着这一切,定远很感动。 返程的车上,定远对同座的欧必进说:“这次实习,让我开始喜欢上了教师这个职业,这或许才是实习的最大收获吧!” “是呀,第一次感受到了当教师的幸福了,我一定要当个好老师。” “你会的!”定远用肩碰了碰欧必进。 22——23章 二十二 1987年寒假,定远特别忙,因为下学期一开学就要举办个人书画展。定远是班上推出的5个举办个人书画展的学生之一,他得拿出像样的作品。就一个“舞”字,他用废报纸练了几百遍,直到那个“舞”字灵动得像个舞者,他才满意了。 定远母亲正在院坝的大树下纳鞋底,定远一看,来了灵感,说:“妈,您当我的模特怎样?” “什么是模特?” “您就只管纳鞋底就行,我在一边画下来。” “好好好,我当模特。”定远妈高兴的用针在头上擦了擦,笑着继续纳鞋底。 定远一边观察一边画,一组动态人物速写画出来了,只是母亲棉衣上的那个大补丁很扎眼。 定兰过来看到定远画的画,吃惊地说:“哥,原来你还是个画家呀!” “什么画家,中师生都得学。” “哥,我觉得你跟初中时完全变了个人,现在什么都会,中师学的东西真多。”定兰拿着画欣赏着。 “那是,我们可是万金油。” “什么是万金油?”定兰好奇的歪着头问道。 “就是,什么都得学,什么都得懂点。” “哥,我也想读中师。” “定兰,哥有钱了让你读高中考大学,像姐那样,大学生活才叫丰富,不信你问姐。还有,像表舅那样读大学后留在大城市生活,到时把爸妈也接进城去过城里人的生活。” “嗯,听哥的。”定兰崇拜地看着定远答道。 开学了,定远给自己的书画展取名为“下里巴人”,就草书的“下里巴人”几个字就吸引了不少眼球。 书画展里有一张一年级时第一次写生画的菊花,是美术老师专门发下来的,现在看来,那时的笔法太稚嫩了。 班上的几个同学也围过来欣赏,林小丽说:“我最喜欢这个‘舞’字,看着我都想舞起来。”说着,她做了一个手舞动的动作。 “我倒最喜欢这幅小楷,李益的《塞下曲》,因为里面有‘定远’两个字,我能感受到定远是用心来写的这幅字。”王超欣赏着《塞下曲》说道。 定远轻声对王超说:“你是钟子期。” “嗯,你是俞伯牙。”王超回道,两个好朋友相视一笑。 欧必进说:“我倒最喜欢一年级时画的菊花,因为它是我们两年多来进步的见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看问题永远那么乐观,这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班长。”定远说道。 “不然怎么叫欧必进呢?是不是?”贾丹笑道。 “嗯,这是我哥读高中时给我改的名字,就是希望我乐观上进。”欧必进摸了摸头笑着说道。 八六级、八七级的一群女生围了过来,不停地发出啧啧赞叹。定远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刚进校时的样子。 书画展的第五天,那幅《塞下曲》被谁偷走了。 夏浩男说:“怎么会有这么低素质的中师生?得报告学校查一下。” “对,查一下。”白川杨说道。 “算了吧,一幅字,我写过就是。”定远说道。 “就是,孔乙己不是说了吗,偷书都不算偷,何况是一幅画呢?作品能被人偷就是对作品主人最大的认可。”欧必进说道。 “就是,算了。”尽管自己花了一番心思才写出的满意作品被人偷了,但心里被认可的感觉还是喜滋滋的。 中师生活就是丰富多彩,活动一个接一个。篮球场上,八五级正在开展班级篮球对抗赛,定远是班上的主力,仍像猴子般灵活,几个闪躲运球,就把球传给了前锋欧必进,欧必进一个转身,三分投中,全场掌声如雷。场外林小丽和贾丹替他们看管着衣服,一边吼着加油,场上的男生们更来劲儿了。 中场休息时,林小丽忙替白川杨递上毛巾。 欧必进打趣道:“怎么不给我呀?” “你自己叫她呗!”林小丽看了看贾丹,给欧必进递了个眼色。 “我可不敢。”欧必进忙走开了。 还有三个月就毕业了,班上有几对同学开始偷偷谈恋爱。 每天晚自习后,白川杨都要偷偷和林小丽约会,熄了灯才回寝室洗漱。 定远问道:“白川杨,最近你怎么成了夜猫子?” “天机不可泄露,尧定远你这个小孩子就别问了。”欧必进说道。 白川杨哼着歌洗漱去了。 王超说:“我也觉得不对劲。” 半夜,欧必进在说梦话,轻声喊着贾丹的名字。正好被起夜的定远听到了。 起床时,定远问欧必进:“班长,昨晚你说梦话了,一直喊贾丹,做了什么梦?” “我说梦话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听错了吧!”欧必进支吾着洗漱去了。 “我知道,他在暗恋贾丹。”等欧必进出去,白川杨低声跟定远说道。 “暗恋?”王超重复了一句。 “嘘——”白川杨连忙制止。 “你们两个书生就别问了。”夏浩男也制止道。 确实,整个寝室,定远和王超年龄最小,成天忙于学习,大家都把他俩当小孩看。 “哎,班长,别再那么藏着了,把纸条写好,我叫林小丽转给贾丹。”白川杨悄声对欧必进说。 “这行吗?”欧必进问。 “行,这方面我有经验。”白川杨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说道。 欧必进偷偷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贾丹同学,周末不回去,我们一起复习怎么样?欧必进。”然后小心地折成一颗心转交给了白川杨。 林小丽把纸条递给了贾丹,贾丹看后歪着头问道:“复习就复习,干嘛写纸条呢?” “你还不懂班长的心思,他二年级开始就暗恋你了。”林小丽轻声说道。 “你胡说些什么?”贾丹脸都羞红了。 “哼,怪不得平时对我好,原来另有企图。”贾丹生气地撕碎纸条说,“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要找老师,哼!” 林小丽见贾丹是认真的,就不再言语。 晚上,欧必进偷偷问白川杨纸条的事。 白川杨说:“递了,好像没反应,要不你自己找她谈,谈恋爱谈恋爱,得谈。” 晚上,欧必进在背窝里拿着手电筒给贾丹写起情书来。写了第一句:“贾丹,我喜欢你豪爽的性格。”读了读,感觉不对,把纸揉成一团,又重新写。不知揉了多少团纸团,才写出了满意的一句:“贾丹,从一年级排练武术开始,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你,动若脱兔,静若处子,我喜欢你的性格,我们交朋友,好吗?” 第二天,欧必进趁其他同学吃饭的空儿,把纸条塞到了贾丹的书桌里。 贾丹回教室发现了纸条,看后直接在纸条上写道:“我的一个堂姐、一个表姐,在家务农,就是找的老师。我不希望我再找老师,但我们可以当好同学、好朋友。” 贾丹写好,把纸条光明正大地递给了欧必进。 欧必进看后,那个脸啦,红到了耳根子,被拒绝的感受真不好受,他真想一下钻进地洞里去。 晚自习后,寝室熄灯了,白川杨回到寝室。一进门,定远就问:“欧必进没和你一起吗?他还没回来。” “糟了,不好,尧定远,我们一起去找。”白川杨说。 他们一起来到教室,没人。他们又来到操场四下找,也没人。 “嗯,我知道了,走,到后花园。”白川杨和尧定远向后花园跑去。远远地听到有人在唱歌,唱的是齐秦的《我祈祷》。 “我祈祷那没有痛苦的爱,却难止住泪流多少;我祈祷,忘记已离去的你,却又……” “是班长。”白川杨说。 “喂!班—”定远准备喊,被白川杨一把捂住了嘴。 “走,他一会儿会回寝室的。”白川杨拉着定远走了。 路上,定远想不通,问道:“哎,白川杨,为什么班长这时在后花园唱那么伤感的歌,还不许叫他?” 白川杨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低声对定远说:“班长被贾丹拒绝啦,正伤心啦!” “班长找谁不好,偏找平时最看不起男生的贾丹?”定远嘟哝道。 “别说了,被宿管老师听见可不得了。”白川杨制止道,“等会儿班长回来什么都不要问。” “嗯!”定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二天起床钟一响,欧必进喊了声“一二三,起床”,翻身坐了起来,又说道:“又是美好的一天,同学们起床啦!” “班长,佩服你,修复能力强!”白川杨说道。 “我要当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你们等着瞧!”欧必进说道。 “班长怎么啦?一早起来发感慨。”王超不解地问。 “起床啦,王超,向班长学习,做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定远忙转移话题。 “对,向班长学习,起床了!”白川杨也坐了起来。 二十三 “同学们,你们知道吗?听说我们这一届有一个保送读师范学院的名额,其他班都传开啦!”白川杨从教室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会保送谁呢?”林小丽问贾丹。 “我怎么知道,反正不会是我,我怎么努力始终进不了前三名。”贾丹明显得有些失落。 这时,许老师进来了,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资料,说:“同学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这一届有一个保送读大学的名额。刚才我们四个班主任算了一下分数,我们班的尧定远、王超两位同学的成绩,包括各项能力考试成绩,稳居年级前茅。现在有一个难题,两人分数一样多,推谁呢?只有请同学们投票表决。” “啊,一样多,这可怎么办?”同学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定远的心砰砰直跳,没想到大学一下子离自己这么近,可一到自己曾对父亲的承诺,他又高兴不起来了。王超呢,也不知所措的低着头。两个好朋友,三年的同桌,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 “这样吧,尧定远和王超分别上来说两句。”许老师说,“按姓氏笔画为序,王超先来。” 王超走上讲台,低了一会儿头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想把杨沫的《青春之歌》中的一句话送给尧定远,我的同桌,我的挚友。” 王超念道:“生活的海洋,只要你浮动,你挣扎,你肯咬紧牙关,那么,总不会把你沉没。” 王超念完说道:“我了解尧定远,他比谁都努力,他比谁都想读大学,他自学了高中的英语,他比谁都有资格保送读大学。我希望保送尧定远。” 王超念完,全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许老师也激动地鼓着掌。 定远坐在位子上,眼里闪着泪花。他定了定神,走上讲台,说了句“同学们”,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把头扭向了黑板,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对同学们说:“同学们,我想读大学,我做梦都想读大学,我一年级时差点退学回去读高中,就想圆我的大学梦。可是,当大学之门真的向我敞开的时候,我却不能去,因为我有一个姐姐才读大一,还有一个弟弟在读高一,他一心想读大学学天文,还有个妹妹在读初二。如果我去读大学,家里经济是没办法供他们读高中上大学的。我必须尽快工作,担起家里的负担。我可不希望我的母亲像那位豌豆油钱大妈那样辛苦。” 定远停了停,继续说道:“可是王超不同,他的两个妹妹,因为他早就辍了学,他应该去读大学,不然对不起他那两个辍学的妹妹。” 台下,王超伏在桌上大声痛哭起来。 教室里,到处都是抽泣声。 许老师激动地说:“刚才,两位同学的话让我很感动,我为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感到自豪,但今天必须要拿出一个结果交给张校长。这样吧,还是投票吧,每人只能投一票。” 许老师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了王超和尧定远两个名字,同学们依次上去投票,欧必进在旁边监票。 “老师,能再争取一个名额吗?”贾丹站起来说道。 “不行,每所中师学校只有一个名额。”许老师无奈地解释道。 全班33个同学,大家都艰难的做出了选择,还剩王超、尧定远、欧必进三人没投,可王超和尧定远两人刚好一人三个正字,各15票。王超上去投票了,在尧定远的名字后面画了一横。该尧定远了,他上去时递了一张纸条给欧必进,然后在王超的名字后面工整的划上一横。 “啊,怎么办?平了。” “班长投谁啊?” 同学们议论着。 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欧必进挠着头,面对着黑板,不知投谁。一会儿在王超名字前停一下,一会儿又在定远名字前停一下,下不了笔。其他同学呢,张大嘴巴大气不敢出,有的同学捂着双眼不敢看。欧必进拿出一张纸条来,看了又看,然后果断的在王超的名字后画了一横。 同学们如释重负的“嘘”了一声。 欧必进说:“同学们,尧定远同学刚才递给我一张纸条,叫我务必投王超。”说到这儿,欧必进的语调都变了。 停了一会儿,欧必进说:“同学们,让我们祝贺王超同学!”大家响起了掌声。 欧必进接着说:“尧定远,好兄弟,让我们一起做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 全班又响起了一阵掌声,贾丹居然站了起来,向定远使劲鼓掌。 定远含着泪,不停地劝王超不哭。 第24章 定远父亲摔伤 二十四 还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大家互相赠送着礼物。 定远写下了“同居一室,终生为友”八个字,一共写了五张,他要送给寝室的每一个同学,包括黄石山的。 “尧定远,你是学什么什么精,你不是万金油,你是精精通。”欧必进接过字夸奖道。 “尧定远,我跟你说,一开始,我来读中师很有情绪,认为这是农村孩子的选择,城里的孩子不该选中师。看到你的变化,我知道,没有谁天生该读中师,也没有谁天生不该读中师。这个社会欠你一个大学。”一向寡言少语的夏浩男一口气说出了这么多心里话。 “是呀,定远,我觉得最对不起你,我会努力学习,完成你我共同的大学梦。”王超用手扶着定远的肩。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我选择了保送读大学,可能我会一直生活在痛苦中。”定远说道。 这时,只听白川杨在楼下大声叫定远。 “尧定远,你弟弟来了,快出来。” “嗯,定平来什么?”定远忙跑到阳台。 “哥,快到县医院去,爸腰摔伤了。”定平在楼下喊道。 “什么?”定远赶快跑了下去。 “什么时候的事?”定远边问也往医院赶。 “昨天下午,爸挑粪浇庄稼,脚没踩稳摔了一跤,大伯把他背回来后,今天早上他就起不来了,双脚使不上力。” “现在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爸的腰有老伤,加上这次摔得不轻,以后有可能……” “有可能什么?”定远停住脚急切地问道。 “哥,你别急……”定平眼里闪着泪花,伤心地望着定远。 “有可能什么?”定远使劲抖动着定平的肩。 “医生说爸有可能站不起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定远的脑袋“嗡”的一声,嘴里不停的念着。 推开病房门,母亲见到定远,喊了声“远儿”,眼泪就下来了。 “妈,您别急。”定远忙擦掉眼泪说道。 “爸,您怎么不小心?叫您少挑点儿您就不听。现在还疼吗?”定远焦急地掀开被子想看父亲的伤。 “不疼,不疼。”父亲连忙说。 “两腿没有知觉,他哪儿知道疼。”母亲擦着泪说。 “没事,看你把两个孩子惊动了,耽误学习哩!”父亲责怪母亲道。 “爸,我给您揉下腿。” 定远坐下来,用手轻轻地揉着父亲的腿,就是这双腿,永远在蹒跚着挑着一个家,想着这些,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没事,没事。一个人哪有不摔跤的,过几天就好了,你快回学校。”父亲催促道。 定远和定平走出病房,找到了医生,定远激动地抓住医生的手说:“医生,求求您,一定治好我爸爸,我有钱,我马上工作了,我有钱,请您一定治好我爸爸。” 医生说:“你爸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腰伤是多年积下来的,这次摔到了脊椎,恢复起来更困难,有可能以后站不起来了。” “不可能,医生,我爸一次能挑200斤,怎么可能站不起来呢?您一定要想法治好他,一定要…..”定远抓住医生不肯放手。 “孩子,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会尽力的。”医生说。 “哥!”定平拉住定远。 “怎么可能呢?我马上就有工作了,爸他马上就可以享福了,定平,你说爸怎么可能站不起来呢?” “哥,你别难过了,你这样妈会更伤心。”定平哭道。 定远坐到椅子上,他怎么也想不通,父亲怎么会站不起来,他才刚过40岁。 母亲出来了,看到定远难过的样子,很心疼,说:“远儿,别难过,医生只是说可能站不起来,还是有希望的。” “对对对,刚才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妈,一定给爸爸把病治好。您先回去找大伯他们借点钱,我工作了就有钱了,妈,钱别担心,我工作了就有钱了。”定远一下回过神来,对母亲说道。 “定平,你回学校读书,高中的课程耽误不得。妈,你回去借钱,这里有我。”定远吩咐道。 定远母亲和定平走后,寝室的几个同学全来了,贾丹、林小丽也来了,提了一瓶麦乳精,还有苹果、香蕉。 “你看,影响你的同学们了,你们快回去。”定远父亲说道。 “谢谢你们,你们快回学校吧,毕业这段时间事情多。这里我一个人能行。”定远说。 “这样吧,我留下来陪定远,你们回去,向许老师给我俩请个假。”王超说。 “不用,你们都回去。”定远执意道。 “那我们走了,叔叔您好好休息!”欧必进说道,拍了拍定远的肩。 晚上,定远给父亲削了苹果,一瓣一瓣喂给父亲吃。 “爸,这就是苹果,你还没吃过吧?”定远说。 “嗯,好吃,你也吃点。”定远爸要推给定远吃。 “爸,您吃,我们班上开晚会时我吃过哩!”定远又把苹果喂到父亲嘴边。 晚上,取了输液针,定远给父亲盖好了被子。父亲让定远睡一会儿。 定远说。“爸,让我拉着你的手睡,您需要什么一动,我就知道了,不然我怕我睡沉了。” 父亲伸出手来,又黑又粗的手上长满了老茧,定远说:“爸,等我工作了,您跟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嗯,好呢!现在学校说工作分配的事了吗?” “还没有,我成绩好,按去年的规矩,成绩好的同学可以留到城里教小学,那时我就把您和妈接到城里来,您就可以天天理疗。医生说只要天天理疗,您的腿就可能站起来。等您的腿好了,我带您和妈去公园玩,里面有好多动物和植物,有孔雀,还有很多菊花,很漂亮。” “嗯,好呢!”定远爸幸福地应着。 定远拉着父亲的手,趴在床边睡了。不知何时,眼角挂了一滴泪。 第25章 中师骗人 二十五 还有几天就放假了,班主任许老师把定远叫到办公室,严肃的对定远说:“尧定远,你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品学兼优这四个字用到你身上一点不为过。可根据县上的政策,今年所有的中师生必须下到村校教书。” “什么?不是成绩好的同学可以留到县城吗?” “上一届是的,不知这一届怎么来了这么个规定。” “不是,许老师,我父亲的病需要天天在城里理疗,我答应过他的,我……”定远有些急了。 “我知道,我找张校长说了,张校长回复说县委已经研究决定了,不能破例。” “许老师,我求您,求您再帮我说说情,我必须留在城里,我爸必须治好!” “好吧,我再去找张校长说说看,你别急。”许老师安慰定远道。 第二天上午,定远又跑到许老师办公室问情况。 许老师叹了一口气说:“尧定远,张校长亲自给丁副县长打了电话,丁副县长说县委常委会定的,他也不能破例。” “不行,我去找张校长。” 定远从许老师办公室出来,径直向张校长办公室跑去。 张校长见定远铁青着脸进到办公室,就知道是什么事,他和蔼地说道:“尧定远,先平复下情绪,坐。” “我平复不了,张校长,您不是说只要是金子就一定会被发现的吗?可……” 不争气的眼泪又下来了,定远忙擦了擦。 “孩子,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许老师都给我说了。我也知道你成绩优秀,还把保送读大学的名额让出去了,这些我都知道,可我也没有办法,我尽力了……” “中师骗人!” 定远哭着跑了出来,他来到琴房,琴房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他越想越伤心,自己那么努力,就是想把父母接到城里过好日子。想到父亲瘫坐在床上的样子,定远第一次感到特别无助,感觉自己被命运捉弄了。 “中师骗人!中师骗人!中师骗人!”定远使劲用拳头击打着琴键,拳头上渗出几道血路,鲜血一滴一滴滴到琴键上。他伤心的伏在琴键上,风琴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下午,许老师又把定远叫到办公室,看着定远伤心的样子,怜惜的说:“对不起,尧定远,老师无能为力。我觉得中师亏欠了你,我想求张校长,看能不能让你到条件好一点的村校教书。哎,为师能帮到你的就这么多了。” “谢谢许老师,还是分到离我家最近的河坝村校吧,这样我就可以天天放学回家帮父亲做康复训练和帮家里干农活儿。” 定远知道已经无法改变局面了,目光呆滞,讷讷地说。 许老师把手放到定远肩上,爱怜地说:“好吧!我去给张校长说,哎!” 八月份,定远拿到派遣通知单,分配到离家最近的河坝村校。这是他小学、初中读了八年的地方,现在又不得不回来了。他知道,自己终将与黄老师一样,开始过苦行僧般的村校生活了。 定远拿着派遣单来到黄老师家,正好碰到黄老师挑着赶集卖剩的平菇回家。 “黄老师,我分到河坝村校了,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教书了。”一见黄老师,定远说道。 “定远,你还不知道吧?”黄老师停了停,欲言又止。 “走,我带你去看我种的平菇。”黄老师把定远带到他家屋后的棚子下,里面种满了平菇。 “你看,定远,这些都是我种的平菇,这种才长出来,上面还有一层乳白色的绒毛。这种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明早我又会挑到乡镇去卖。这种……”黄老师不停地介绍着。 定远觉得黄老师怪怪的,又说道:“黄老师,我分配到河坝村校教书了。” 黄老师终于停下来,说道:“我真后悔,我真后悔呀!怪我当年没有劝你读高中,我真后悔呀!”黄老师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不怪你,黄老师。”定远说道,“黄老师,中师三年我自学了英语,你不是让我教您英语吗?” “不用了,不用了。”黄老师拨弄着那些平菇。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六月份交的辞职报告,区教办已经批准了。你师娘长期吃药,三个娃一个高中,两个初中,教书那点工资愁死人啦!” 看着黄老师两鬓的白发,一脸的无奈,还有那副破得不成样的眼镜,定远不知说什么好,立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孩子,你不同,你是吃国家粮的,你的工资应该高一些。好好干吧,那儿的孩子需要你这样的好老师,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了。”黄老师说道。 8月31日,定远来到了河坝村校,这个他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三年了,几乎没有一点儿变化。 村校负责人刘老师把他领进办公室,办公室里间就是寝室。 刘老师向其他几位老师介绍说:“这位小尧老师,当年就是我们村校考进中师的,也是我们村校唯一考出去的一位同学,欢迎尧定远同学回母校做贡献。” “谢谢!谢谢!”定远敬着礼,他发现除了刘老师,其余的人都不认识了。 刘老师介绍道:“这位是石老师的儿子,石老师退休后,就由小石来接替他父亲的工作。小石,好好像小尧老师学习,他可是经过三年中师正规培训出来的。” 刘老师继续介绍道:“这三位是白云村校并过来的老师,白云村校上半年停办了。” “这样吧,我们6个人,一人一个年级,小尧老师就接六年级黄老师那个班,原来教你的黄老师这期开始不来啦!”刘老师说完,叹了一声气,出去了。 “小尧老师,有人找你。”刘老师在办公室窗户前喊道。 “谁呀?”定远到寝室放下行李走了出来。 “哟,王大明,是你呀?”定远惊喜地叫道。 “我来看看母校,还有你。我刚从黄老师那儿过来,他说你分配到这儿来了。”王大明说。 “走,到寝室说。”定远让王大明到了自己的寝室。 “这就是你的寝室呀?”王大明惊讶地看着寝室简陋的一切,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柴灶,窗户上糊的报纸已经泛黄,上面结着蜘蛛网,网上几只小蛾正扑棱棱的挣扎。 “是呀,挺好的,离家近,晚上不一定住这儿。”定远笑着说。 “定远,你变了,变得乐观了,不再是那个成天忧郁的定远了。”王大明称赞道。 “不然又能怎样呢?上天没有给你选择的机会,你只能选择坚强!”定远说着,到窗前,撕下报纸一角,轻轻帮飞蛾脱离了蛛网。 “哎,尽忙着说我,你呢?三年也不给我个音讯,读高中了吗?考上没?”定远急切地问道。 “考上了,石油大学。”王大明说。 “哦,祝贺你,我就说你行的!”定远说道。 “谢谢你,定远,如果不是你当年的鼓励,我可能在家干一辈子农活了。”王大明感激道。 “这次轮到我羡慕你了,真替你高兴。没读上大学,是我一生的遗憾,但我不怨谁。到了大学多给我来信,给我说说大学的生活。” 望着王大明远去的背影,定远心里酸酸的,想哭,却已流不出眼泪。 第26章 怪爸没本事 二十六 9月1日,是开学报名的日子,六年级16名学生只到了15名,还有何小妮没有来。 刘老师说:“小尧老师,下午去何小妮家家访一下,问一下什么原因没来,她家就在学校旁边,不到100米远。” 下午,定远来到何小妮家。她家家境不错,有三间砖瓦房,堂屋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正放着《红楼梦》。何小妮的父亲正晒着稻谷,何小妮在家里边看电视边踩缝纫机。 “请问,这是何小妮家吗?我是新来的老师尧定远。”定远自我介绍道。 “哦,尧老师,你就是尧家坝那个秀才,听说了。”何大伯把定远让进屋里坐下。 “何大伯,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为什么何小妮今天没去报名?” “尧老师,我也不怕你笑话,女娃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何大伯燃起一斗烟说道,“小妮今年13岁啦,她姐在乡场学缝纫,我想让她一起学,然后进缝纫厂。” 何小妮停止踩缝纫机,在一角怯怯地站着。 “何大伯,《义务教育法》有规定……哦,不是,何大伯,多读点书总是好的,以后……”定远想继续说,却又不知怎么说,就停住了话。 “尧老师,我这人说话直,你看你读那么多书,还不是回到农村,只是吃国家粮好听一点,收入可不一定有进缝纫厂高。” 这时,何小妮的姐姐何花背着一背桑叶回来了,一进门看到定远,心里一惊,好有书生气的男人。她不知怎么称呼,忙害羞地躲到里间蚕房喂蚕去了。 “何花,咋没见识呢?见了尧老师也不叫一声。”何大伯责怪道。 “尧老师好!”何花在里间轻声说道,也不出来。 “这孩子!尧老师你别笑话。我就两个闺女,我只希望她们学一门手艺,将来好找个像样的婆家。隔壁何老二的大闺女在缝纫厂干了三年,居然嫁到了乡场上,天天在街上收布料做衣服,日子过得好哩!” 何大伯自顾说着,也不管何小妮这么小的年龄听了有何感受。 “何小妮,你想读书吗?”定远转过头问道。 何小妮低着头,穿着凉鞋的两个大脚丫子不停地触碰着。她偷看了一眼父亲,低声说:“想!” “爸,就让小妮去读书,至少把小学读毕业,不要像我,当个睁眼瞎!”何花在里间说道。 “你咋睁眼瞎了,你不也读到了小学四年级。”何大伯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还不是为了你两姐妹好。” “你不让小妮去读书,我就不学缝纫。”何花出来,说了一句话就出去了。 “这孩子,她——”何大伯吸了一口烟说道,“这孩子,让她妈惯的。” 第二天,何花把何小妮送到学校,何花对何小妮说:“小妮,好好学,学了回来教我,我就后悔小学没读毕业。你不仅要读小学,还要读初中、高中,考大学,姐供你。” 何花的一席话,让定远对这个农村女娃刮目相看。他说道:“你叫何花吧,我会好好教小妮的,你放心。” 上课了,定远向同学们讲道:“同学们,我小学、初中都是在河坝村校读的书,考上中师后,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所以,同学们,一定要努力学习知识,走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何小妮睁大眼睛,使劲地点了点头。 “同学们,我们今天第一件事是把操场上的杂草拔掉,以后我们要上体育课。”定远说道。 “体育课?体育课是什么?”同学们议论着。 “体育课就是教给你们运动技能,强身健体的课。”定远说道。 同学们来到操场,说笑着,一会就把杂草拔了一大片。定远拿出竹兜,把杂草装起来挑到垃圾池。 “小尧老师,等会儿叫学生抬就是,你挑干什么?”刘老师见了说道。 “没事,刘老师,我都干惯了,在中师三年还挑过砖呢!”定远答道。 班上有个学生,叫唐小闯,个子最矮,但很灵活。他提着一竹兜草跟在定远后面,屁颠屁颠的。他见旁边没人,问道:“尧老师,我这么矮能上体育课吗?” “能啊,怎么不能?上体育课能长高。”定远说。 “真的?”唐小闯惊喜地说道,然后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定远见唐小闯不说话。 “班上的同学都欺负我,说我是个矮子。”唐小闯低头轻声说道。 “你会长高的!”定远弯下腰,一手扶着唐小闯的肩说道,“老师读小学时也很矮,现在不也长这么高了。” 放学后,定远回了一趟家,他要帮父亲按摩双腿,他希望父亲早点站起来,尽管医生说希望不大,但他必须试一下。回到家,他先给父亲端来一盆热水,让父亲泡脚,然后慢慢按摩。 “没用,定远,别瞎折腾,你才开始教书,要好好工作,别担心我。”定远父亲长期坐在屋里,脸色有些苍白。 “爸,我问过医生了,只要坚持天天按摩,不让肌肉萎缩,你慢慢就能站起来,我找医院医生请教过怎么按摩的。” “哎,都是我拖累了你,还要回家忙。” “不累,爸,我好着呢!” “哎,要怪就怪你这个爸没本事,找不着关系,让你回村校教书。” “爸,您又来了,今年所有毕业生都必须下村校,这是规定。” “哎,早知如此,还是该让你读高中,像你表舅……” “爸,怎么又说这话!”定远打断了父亲的话。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定远低着头,继续按摩着父亲的双脚。父亲伸出手来,想摸摸定远的头,刚要碰到头时,他又把手缩了回来,用衣袖偷偷抹了抹眼泪。 第27章 歌曲的力量 二十七 定远一个人包班,六年级的所有课程都由他一人上。尽管来学校之前有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愿意,但一看到这些学生,一个个跟他小时候差不多,没见过世面,家里又穷,他不能误了他们。一切不快被他压在了心底。 语文的第一课是《长城》,定远用粉笔几笔画出了长城的轮廓。 定远说:“远看长城,它像一条长龙,在崇山峻岭之间蜿蜒盘旋。它号称万里,从东边的山海关到西边的嘉峪关,有一万二千多里,所以叫万里长城。中国有句谚语叫‘不到长城非好汉’,我们这辈子,一定要到长城去看一看。同学们,我们来个约定,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习,20年后我们一起去长城!好不好?”定远激励着孩子们。 “好!”同学们齐声说道。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第一次上体育课,孩子们很激动。定远看到有的孩子光着脚丫子,说道:“同学们,以后要穿鞋来上课,特别是体育课,一定要穿鞋,不然会伤到脚。今天我就教同学们基本的口令。 “立正,像老师这么做?”定远一个一个口令喊着,纠正着动作。 “好,我连起来喊一遍。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定远喊着口令。 “一、二、三、四、五、六……十五、十六。” “好,16个,一个不少。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仅要学文化课,还要上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还要到大自然中去上课。”定远说道。 同学们好奇地睁大眼睛望着定远。 回到办公室,刘老师说:“小尧老师,不错,才来几天,我们这个村校就有生机啦!上音乐课把全校同学都叫上,咋样?” “嗯,好的。”定远爽快地答应了。 “那就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全校上音乐课,你先准备一下。”刘老师说。 “刘老师,明天早上怎样,我想教《校园的早晨》这首歌,应景。”定远说。 “好,没问题,明天早上全校同学学唱歌,学校好久没有歌声了。” 第二天早上,全校70多个同学端着凳子来到操场上音乐课,阳光透过操场边的树叶照进来,格外美丽。定远把用白纸写的歌单贴在墙上。 同学们好奇的念着:“校园的早晨。” “同学们,这是歌单,上面这些数字是简谱,下面的字叫歌词。识字的同学先把歌词熟悉一下。” 同学们自由地念起来:“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初升的太阳照在脸上,也照着身旁这棵小树……” 同学们边念边转过头去看操场边的小树。 “同学们,歌词写得美不美?”定远问道。 “美!”同学们齐答道。 “那你们也可以早晨到学校来读书,教室里、操场、小树旁都可以读书,小树在长高,我们的知识也要增长,我们要和小树一起长成参天大树,好不好?”定远启发道。 “好!”同学们的声音特别响亮。 “我们农村娃有志气!”定远继续鼓励说,“我先唱给你们听,你们闭上眼睛想象歌词写的画面。” 定远唱着“沿着校园熟悉的小路,清晨来到树下读书……” 同学们闭着眼睛听着,面带微笑。 接着,定远一遍遍教起来,同学们认真地学着,歌声把鸟儿惊动了,在头上飞舞着。 “同学们,你们基本学会了,这样,我吹笛子,你们跟唱。”定远拿出笛子吹了起来。 周围的村民听到歌声,也来到操场,有的端着饭碗,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挑着竹兜,站在学生后面听教歌。这么多年来,学校第一次传出歌声,让他们感到很新奇。 何大伯、何花娘、何花也来了。何大伯对身边的村民说:“看不出这小子还能耐,吹的那个叫啥?嗯,好听,好听!” “爸,不要大声嚷嚷,影响尧老师教歌。”何花指责父亲道。 何花爸呢,听得入神,用烟斗跟着敲起节拍来。何花站在母亲旁边,偷偷看定远。她看见定远正朝这边看,忙把目光躲开,心里的小鹿在乱窜。看着父亲舞动的烟斗,她捂着嘴偷偷笑了。 自从教了这首歌之后,学生早晨到学校比以往早了,教室里、操坝上,特别是小树旁,哇哇读书的孩子多了。那个唐小闯,天天来得最早。 刘老师说:“歌曲的育人力量不可低估,定远,你以后得多教孩子们唱歌。” 定远说:“没问题,我恨不得把中师所学全教给孩子们。” 第一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拿着76.5元的工资,他给自己留了26.5元钱,其余的全部交给了母亲。 母亲不肯接,说:“今年种上杂交水稻,产量高,吃的不用愁了,平时也用不了多少钱。” “妈,爸爸的身体需要营养,定平和定兰也正在长身体,家里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以后我每月都交50元给您。” “远儿啦,就苦你啦!”定远妈说道。 “妈,我不苦。”定远安慰母亲道,“我答应过你们,要支持定平定兰读书。” 第28章 这是班长欧必进吗 二十八 国庆节到了,定远想起了和欧必进的约定。尧家乡离欧必进的学校需要经过两个乡镇,要转两次车。经过一路的颠簸、拥挤,下车、上车,然后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一路问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才到了欧必进所在的东山小学。如果不是那面国旗,谁也不会相信那是学校。整个学校就两间破烂的教室、一个简易厕所、一块长满杂草的土坝子,周围没有人家。眼前的一切让定远不敢相信,原以为河坝村校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了,没想到还有条件这么差的学校。 教室门开着,里面有一块掉了很多油漆的小黑板,一张讲桌,四五张石桌子、石凳子,教室后边堆了一堆柴草。柴草旁边有一扇门,定远推开门,只见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有一盏煤油灯,还亮着微弱的光。旁边一个小灶,上面放着一个锑锅,灶台上有一个碗,还没有洗。 “喂,尧定远,尧定远——” 听到欧必进的喊声,定远忙走了出来。只见欧必进背着一捆柴,挑着一挑水回来了。他见到定远,忙放下扁担,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朝着定远笑了一下。 这是班长欧必进吗?皮肤明显黑了,胡子也没有刮。 “班长,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来,我帮你挑水。” “不用,我自己来,刚才我在对面山腰挑水,远远看到有人朝山上走,猜想就是你。”欧必进边说边挑起水往寝室走。 定远跟在欧必进后面,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与那个篮球赛场上生龙活虎,面对张校长说想当校长的人联系起来。 “今天你来了,我煮焖锅饭给你吃。” “班长,你——” “你到床那边坐着,我生火,有烟。”欧必进打断了定远的话。 只见欧必进从寝室门口外的柴草堆里抓了一把柴放进灶里,用火柴点上,然后对着灶口吹气,冒出一阵烟来。欧必进转头咳了几声,又对着灶口狠吹了几口气,还是不见火起来。 欧必进又咳了几声,说:“前几天下雨,这些柴草有些湿润,不容易燃。” “我来。” 定远对着灶口猛吹了几口,火终于燃起来了,欧必进忙向灶里加了些才捡回来的干树枝。 “班长,你平时就——” “你过来,树枝燃起来就行了。”欧必进又打断了定远的话。 “欧必进,你咋上班一个月,像变了个人似的,你心里有事,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哟,忘了淘米进去了。”欧必进拿了一个水瓢淘起米来,俨然没听到定远说话。 “欧必进——” “尧定远,能让我们先吃饭吗?” 定远不再说话,坐在床头望着欧必进一会儿烧火、一会搅拌锅里的米,心里很不是滋味。 饭煮熟了,半碗咸菜,两碗就像干稀饭的焖锅饭,欧必进递给定远一碗,说:“将就一下,这里只有这个,买菜得到乡场,太远啦!” “班长——” “吃吧,我知道你想问啥,先把饭吃完。” 这样,两个人不再说话,闷着头吃着饭。 吃完饭,两人来到教室外,坐在台阶上。尽管才十月份,山风吹来,已有一丝凉意。 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声。 “周围没看到人家,哪来的狗叫声?”定远问道。 “有人家,分散在山里,有一家就在附近两三百米远处。” “哦!那些学生呢?也是山里的。” “是的,只有六个学生,三个年级,来自三家人。” “啊,那得复式教学。” “嗯!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都把孩子送到山脚下的点校上学了,这几个是家里确实困难,没有人接送孩子的,才把孩子送到这里来的。” “你,后悔吗?” 好一会儿,欧必进不答话。 “怎么啦?你心里有事。” “我妈,我妈在我来上班的第一周就走啦!”欧必进低沉地说道。 “什么?” “亲戚赶了半天的路,才来到学校找到我,可我回去时,她已经走了。” 定远用手扶着欧必进的肩,想安慰一下他。 欧必进再也忍不住了,小孩似的哭起来。好一会儿,他带着哭腔说:“我妈临走前一直叫我和我哥,可还是没见上我们最后一面。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申请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兴许我妈就不会走,兴许我妈能见上我最后一面。” “欧必进,要不去申请离开这里,这里太艰难了。” “我也想过,可是想到那六个孩子眼巴巴的样子,我又狠不下心来。” “哎,我也是,本来不想到村校教书,但一看到那些孩子,好像什么怨气都没了。”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意。 “欧必进,你要坚强,我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你也是。” “还有一个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夏浩男来信了,他说他爸找关系把他借调回城里小学啦,国庆后就回去,他承认他被村校打败啦!” “什么?”定远一下坐了起来。 “你别激动,这就是农村孩子和城里孩子的差别,农村孩子没有这些优势。” “中师骗人!” “不是中师骗人,而是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关系社会,我们农村孩子只得靠自己硬拼才行。这也是我看到那六个孩子不忍心丢下他们不管的原因,农村孩子只有读书这条路。” “不行,我得找张校长理论,不,找丁副校长质问。” “别,尧定远,你这样不把夏浩男亮出来了吗?” “我们是农村孩子,本来就不占优势,所以我们一定要帮这些农村孩子,这是支撑我留在这个学校的唯一动力。” 定远平复了一下情绪,躺了下来。是呀,本来是带着情绪上的讲台,可一看到与自己当年一样的农村孩子,自己不留下来,谁又会留下来呢? 那晚,定远和欧必进很晚才睡,睁着眼睛想了很多很多…… 第29章 给张校长送礼 二十九 “不行,不管怎样,我要去问一问张校长,为了父亲的病,我要再争取一把。”定远最终坐上了到县城的客车。 车上,他回忆着毕业时找张校长的情景,有些责怪自己当时太冲动,又想起父亲唉声叹气说自己没钱拿去找关系的话,他暗暗告诉自己,今天一定要好好找张校长说。 下车后,他去买了两瓶酒,一瓶麦乳精,径直向张校长家走去。 张校长开门一看,见是定远,笑道:“哟,尧定远,才一个月就想我这个老头子啦!快进来坐吧!” “给,张校长,送给您的!”定远把东西递给张校长。 张校长接过礼物,看了看,说:“嚯,进步大,知道送礼啦!” 定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说吧,什么事?”张校长递给定远一杯水。 “不是,张校长,我一直很敬佩您,我们班的同学都喜欢您!” 张校长笑了起来,说:“您就不恨我?” “不恨!” “那就好,回去好好教书吧!” “不是,张校长,我听说可以借调回县城教书…..” “狐狸尾巴露出来咯!”张校长从眼镜上方看着定远,笑道。 “不是,张校长,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我爸的病……” “所以你就来看我,还给我提了酒来。” “是——”定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低着头说道。这是他第一次送礼,心里很不自在。 “是什么是,尧定远,工作一个月,好的没学会,学会走后门送礼啦!”张校长突然提高音量,朝定远吼道,“我算看走眼啦!亏我还在八六级、八七级、八八级学生面前表扬你!” 定远本来就有些怕张校长,本能的往后躲了躲。 “德高为师,身正为范,这八个字都忘了,你是这样教学生的?” “不是,我在好好教书。”定远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声说道。 “我知道,有些人到处找关系,有些人甚至到省上找关系来压,这种歪门邪气,让人气愤,可恶!”张校长越说越生气,他的爱人在在一旁也劝不住。 张校长喝了一口水,缓了缓,继续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也是个农村孩子,我在农村吃的苦不比你少。几年前,丹丰师范开始招中师生,我毅然放弃了省城待遇丰厚的工作,回到家乡当一名校长,就是希望为农村的孩子多培养点优秀的教师。如果我们农村的孩子都不愿回农村,谁还会去农村?” 定远的脸更红了,他抬起头刚想解释,只听张校长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也是为了你爸的病,我也想帮你,但得光明正大,得在政策许可的范围内。我一背子最愤恨的就是歪门邪道,如果当老师的都认为这样做是对的,教出来的学生不全学坏了吗?这个社会这样下去还得了?” 定远被说得哑口无言。 张校长站起来,把礼物还给了定远,并掏出200元钱放在了里面,说:“这个拿回去,经常带你爸到县城来检查,还有,平时叫他多运动。” “不要,张校长。”定远推辞道。 “不要推辞,我会一直盼着你的喜讯,哦,还有欧必进的,我相信你们在农村一定会干出一番事业的。” 走出校长家,提着的礼物像似对定远的嘲笑,定远把下意识的拉起衣服遮了遮。 回到家,躺在床上,张校长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 如果我们农村的孩子都不愿回农村,谁还会去农村? 如果我们农村的孩子都不愿回农村,谁还会去农村? 如果我们农村的孩子都不愿回农村,谁还会去农村? …… 定远为自己今天的冲动感到羞愧。 定远妈走了进来,摸着定远的额头,问道:“远儿,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妈,我一会儿就来给爸按摩,您先把水烧热。” “远儿,今天我到乡场赶集,碰到一远房亲戚,他家孩子就在你班上读书,叫唐小什么?” “唐小闯。” “对,唐小闯,超生的一个宝贝疙瘩。孩子回家老夸你,还说周边群众都夸你,直竖大拇指呢!” “哦!” “就哦一下就行啦,妈脸上可有光啦!我回来给你爸讲啦,你爸也高兴得很。” 定远坐起来,看着母亲说:“妈,您笑起来真好看,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教书,把这些孩子教好!” “嗯,妈相信你!” 定远妈笑着去厨房烧水了,定远起来,打开笔记本,认真地写道:如果我们农村的孩子都不愿回农村,谁还回农村?为了让爸妈笑得更开心,为了让农村娃走出农村,我,尧定远,一定努力工作!一定努力工作!一定努力工作! 水烧好了,定远给父亲揉着腿,边揉边说:“爸,哪天周末我带您到县城检查,顺便再买点药。” 父亲乐呵呵地说:“好,听你的。定远,听人说你在学校吹笛子教学生唱歌,很好听,一会儿你也给我和你妈吹吹。” “好,没问题。” 给父亲按摩完脚后,定远拿出笛子,靠着自家门前那棵大树,吹起了《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定远爸和定远妈看着儿子,幸福的笑了…… 第30章 露出屁股蛋啦 三十 国庆节后,定远早早来到学校,看到已经有同学在小树下读书了,整个校园书声琅琅。定远突然觉得整个校园特别可爱,孩子们身上都洒满了阳光。 唐小闯看见定远,跑了过来,说:“尧老师,您布置的古诗我全会背了,不信您抽。” “好哇,你背一首《长歌行》我听听。”定远弯下腰。 唐小闯熟练地摇头晃脑背起来: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嗯,不错,把老师增加的诗句都记住了。这首诗有什么教育意义呀?” “教育我们如果不趁着现在大好时光努力学习,等到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像我爸一样。” “小机灵鬼,不错,继续加油!” 定远哼着歌到了办公室,他把办公桌上的灰层吹了吹,整理了一下课本、教案、作业本。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用心教这群农村娃。 慢慢的,定远发现,唐小闯尽管爱学习,但在班上不爱说话,同学们也不爱和他玩。下课了,别的男生上厕所都是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他呢,基本是独来独往,有时一个人跑到操场边的一棵大树下独自转圈玩儿。 一天,唐小闯又一个人跑到操场边的大树下转圈玩儿,定远走了过去,问道:“唐小闯,怎么不和其他同学玩呢?” “是他们不和我玩,我也不和他们玩,因为他们老说我是小矮人。” “小矮人怎么啦!白雪公主里面的七个小矮人多可爱呀,你不在意就行,可况你会长高的。” “嗯,尧老师以前也不高,现在不也长高了吗?” “对呀!走,主动和那些同学玩。” “好!”唐小闯抬起头笑了。 快到元旦了,天气越来越冷,定远想搞一次趣味活动,叫同学们自由组合,分成两个小组。可是两个组都不想要唐小闯,原因是唐小闯太矮了,怕影响小组的成绩。唐小闯呢,眼巴巴的坐在位置上,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定远说:“同学们,我们16个同学要像亲兄妹一样团结,一个都不能掉队,唐小闯同学机灵得很,哪个队要?” 第二组的组长何小妮勉为其难地站起来说:“老师,我们队要吧!” 其他同学听后叹了一声气,有些不愿意。 比赛那天,第一个项目是“挤油”,两组沿墙根一字排开。 定远一声令下,两组一起往中间挤。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大家咬着牙,涨红了脸。唐小闯在最后,弓着腿,用肩死死的抵着前面那个同学,身体几乎伏到了地上。“呯”的一声,唐小闯的裤腰带掉了下来,他斜眼看了一下,也顾不得捡,眼看屁股蛋子要露出来了,他一手提着裤子,仍拼命抵住前面那个同学。 定远一声哨响,唐小闯那个组赢了。他捡起裤腰带,提着裤子,咧着嘴笑了。 定远问道:“同学们,暖和了吗?” “暖和了。”同学们齐声答道。 “刚才,两个组的同学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特别是唐小闯同学,尽管个子矮,但个子矮有个子矮的优势,个子矮重心低,他硬是没往后退半步,我们把掌声送给我们自己,也送给唐小闯同学,好不好?” “好!”同学们开心地鼓起掌来。 唐小闯露出了格外灿烂的笑容,连额头上的汗珠儿也闪着亮光。 第二个项目是考眼力。看谁能把乒乓球扔进一米远的纸板上的小孔里,一分钟内,投进最多者为胜。 为了确定小孔的位置,前两天制作道具时,定远想有意识按唐小闯的身高来设计。他把唐小闯叫到办公室,叫唐小闯试投了几次,就在球触纸板点最多的地方开的孔。 开始投球了,高个子的同学都需要弯着腰瞄准洞口投,命中率不高。轮到唐小闯了,洞口的高度对他来说刚好,他不需要弯腰就可以直接投球。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哇!哇!哇!……”唐小闯每投进一个乒乓球,同学们都“哇”的一声。 “哇,唐小闯的眼力真好。”何小妮在一旁高兴地说道。 “二十八、二十九,时间到。”定远哨声一响,第二组的同学欢跳起来。 “唐小闯一分钟投了二十九个,单项第一名,为小组也挣了分,我宣布,第二组第一名。” 第二组的同学把唐小闯围到中间,高兴地跑起圈来,边跑边喊:“嚯嚯嚯,我们得第一了;嚯嚯嚯,我们得第一了!” 唐小闯站在中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得了第一名,还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定远向着唐小闯伸出大拇指,大声说道:“唐小闯,你好厉害,眼力很准。” 唐小闯不好意思地笑着,看得出来,非常开心。 从此以后,唐小闯脸上的笑容多了,大家都主动和他交往了。 定远在班主任记录本上写道:“只要老师多用一分细心,多有一份爱心,就能改变一个孩子。” 写完之后,合上记录本,定远舒了一口气,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 第31章 定远相亲 三十一 1989年元旦,定远来到乡场,先到乡医院给他父亲抓了两剂泡脚的中药,再拐到邮局去看有没有信。他站在黑板前,念着一个个名字,希望同学们能给他写封信来。 “尧定远”,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忙向邮递员询问。 “尧定远,是吧,有你三封信。”邮递员递给定远三封信,黄石山的、王超的、欧必进的。 “太好了!”定远一下收到三封信,又是激动,又是高兴。他迫不及待的先打开黄石山的信,最想了解他的情况。 “尧定远,笛子吹得怎样了?说好到时要吹给我听啰!今年我已经考上省财经大学,这辈子想当老师,可是没机会啦!……”定远念着信,替黄石山感到高兴。 撕开王超的信,王超在信中说道:“尧定远,我的老同学,好同桌,很是想念和你同桌、同寝的日子。到了师范大学,才发现大学又是另外一片天地,有好多社团,有好多多才多艺的同学,感觉自己以前真是井底之蛙。定远,我听说有一种高考叫成人高考,你打听一下政策,一定要到大学读一读书,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同时,也感谢你把进大学的名额让给了我。” “成人高考,成人高考……”定远反复念着几个字,心中进大学的梦又在燃烧。 欧必进在信中写道:“上次一别,又是三个月了。此时,我一个人在学校,窗外的山风正在嚎叫,挣扎着往墙壁石缝钻进来,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不怕!现在,那六个学生就是我的精神支柱,我一定会把他们教好,我一定要成为令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一定会!让我们一起证明。” “好一个欧必进,永远的欧必进,修复力超强的欧必进,你一定会成为令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一定会!”看了欧必进的信,定远也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得很,“刮目相看”四个字一直在头脑中回响,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放寒假了,发通知书那天,唐小闯守在办公室门口不肯走。定远问道:“唐小闯,有事吗?” 唐小闯跑到定远旁边,对着定远的耳朵说:“尧老师,今天我家杀年猪,我爸叫您到我家吃刨猪汤。” “不行,我也得回家呢?谢谢你!”定远拒绝道。 “尧老师,就去嘛,我跟我爸爸保证了,一定要把您请到家。”唐小闯坚持道。 “今天不行。”定远还想推辞。 “尧老师,就去嘛,您去了院子里的其他人就不会欺负我了。”唐小闯坚持不肯走。 “好吧!我去。”听了唐小闯的话,定远决定到唐小闯家去一趟。 一到唐小闯家,唐小闯就迫不及待的向他的爸爸妈妈介绍道:“这就是尧老师,最好最好的尧老师。” 唐小闯边说边端过一根凳子来,用衣袖掸了掸凳子上的灰尘,让他亲爱的尧老师坐。 唐小闯的爸爸忙过来迎道:“尧老师,我就担心您不来。自从您教小闯后,他的话越来越多了,每天回来还非要唱歌、背古诗给我们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得感谢您呀,尧老师。” 唐小闯的母亲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筛子刚炒好的花生,叫定远吃。定远忙起身接过来放到另一根凳子上,唐小闯上前抓了一把,硬要塞给他的尧老师吃。 “好,好,我自己来。”定远起身抓了几颗花生剥起来。 唐小闯的父亲说:“尧老师,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至少不愁粮食了。这不,过年也能杀个年猪了。您就别见外。我家小闯天天回家念您的好,还说长大了要像您一样当老师哩!” “其实,其实我没他说的那么好!”定远说道。想着自己国庆节去找张校长的情景,他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这些农村孩子。 春节期间,定远天天给父亲煎中药泡脚,还给父亲做了一副拐杖,一有空就扶着父亲在院子里练习走路。 “爸,你一定要坚持多运动,不然双腿的肌肉萎缩了就一辈子站不起来啦!等您的腿好了,我还要带您和妈到城里逛公园呢!” “好的,我天天练。不然你娶媳妇时,人家会嫌弃我这个拖累的。” “爸,看你说的。她要真嫌弃您,我还不稀罕她呢!” 春节过后,定远二姨来拜年,一进门看到定远就说:“哟!定远,越长越标志了,我给你说,我给你寻了个对象,丝厂的,姑娘的父亲是粮站的,家景好,姑娘也长得好看。趁放假,明天约个时间到街上见个面。” “二姨,我19岁都不到,还不想找对象。”定远说。 “你这孩子,你要是在农村,早处对象了,说不定都当爹了,还等到这时候。现在丝厂的姑娘抢手得很,一眨眼就被别人抢走了。听二姨的,明天到街上那个国营大食店,我已经给那个姑娘家说好了。 “我……”定远还想拒绝。 “听我的,明天要去,不然妈生气了。”定远母亲也过来说道。 第二天,定远很不情愿的和母亲一起来到国营大食店,定远二姨早等在那儿了。 等了一会儿,那个姑娘和她爸妈来了。一进门,二姨忙迎了上去,说道:“哟,小琴越长越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了,快坐。” 二姨叫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回锅肉,一盘宫保鸡丁,还要了两个小菜,一瓶酒,忙招呼姑娘的父母坐下。 “你就是尧定远,在什么?什么村校教书呢?”姑娘的父亲吃着花生米,喝了一口酒问道。 “河坝村校。”定远回道。 “我打听了,听说你小子教书还不错。你一个月多少钱的工资?”姑娘的父亲问道。 “七十六块五。”定远答道。 “啥?七十六块五。怎么老师的工资这么低?几乎比粮站工人的工资少一半。” 姑娘的父亲说道,看了一眼姑娘的母亲,脸色有些不好。 姑娘只顾低头吃菜,伸出的手没一点血色,一看就是长期在丝厂缫丝的手。 姑娘的母亲问道:“她二姨,他爸呢?” “我爸腿脚不好。”定远抢着说道。 二姨用脚碰了碰定远,想叫定远别乱说,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了。 姑娘他爸吃了两筷子回锅肉,说:“这回锅肉,炒得还没我家炒的好吃,今天就吃到这儿吧!”说着,用手抹了抹嘴,起身就要走。 定远二姨说:“怎么吃一下就要走,才吃一会儿?” “不吃了,不吃了,走,我们还有很多事。”姑娘的母亲也叫上姑娘走了。 定远二姨还想挽留,定远一把拉住二姨说:“别留了,您还没看出人家的意思。” “哼,我家定远她还看不上,也不看看她女儿那双手,被泡得像个死人似的。呸,我还看不上她。”二姨生气地说道。 二姨,不说了,妈,我们吃,好久没吃这么香的菜了。”定远吃了起来。 二姨家离乡场很近,又是个热心肠,对定远的终身大事很上心。隔了几天,定远二姨又来了,见了定远,一把拉住说:“定远,我说,上次丝厂那个姑娘已经和粮站的一个工人订婚了,订了就订了,我们也不稀罕。二姨又给你寻了一处,供销社的售货员,你知道吗?供销社的售货员,又好耍又有钱,等几天二姨去她家说说,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二姨,您就别操这个心啦!”定远说道。 “我不操心,谁操心,你这孩子。”定远二姨说道,乐呵呵地走了。 第32章 让学生爱上学校 第32章让学生爱上学校生活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定远站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一个同学就伸出手来和他击掌。 “欢迎你回到学校!” “欢迎你回到学校!” …… 刘老师说:“定远,你这像中国女排教练欢迎获胜的队员一样。” 定远说:“刘老师,我就是向他们学的!” 唐小闯来了,一见到他亲爱的尧老师就说:“尧老师,我早就想开学了。”然后趁定远不注意,偷偷放了两根香肠在定远的办公桌上就跑了。 何小妮也来了,她抱着一只小猫咪说:“尧老师,我上次在办公室看到一只老鼠,这是我家猫咪下的小猫咪,刚满月,我姐挑了一只最漂亮的送给您。” “好好好,谢谢你,还有你姐姐。这下我就不怕老鼠啃书了。”定远接过小猫,放进寝室。 下午,定远和小石老师到乡小学背课本和作业本,每人背了一大包,回到学校时,天已经黑了,他俩累得满头大汗。 小石老师说:“哎,哪年我们这儿有条公路就好了,不要多宽,只要能骑自行车就行。” “面包会有的,牛奶嘛,可能也会有。”定远擦着汗调侃道。 “你倒挺乐观。”小石老师抱怨道:“不是怕把我爸心脏病气发了,我早到街上摆地摊去了,卖凉水都比当老师强。” “石老师,我们一起努力吧,因为埋怨没用。”定远认真地说道。 第二天上午,发新书了,同学们兴奋得很。 定远问道:“同学们,你们闻一闻,书香不香?” 同学们真的翻开书,用鼻子这里嗅嗅、那里嗅嗅。 何小妮说道:“嗯,真香,有一股书香味儿。” “那到期末时,你们希望书有什么味道呢?”定远又问道。 唐小闯一下从座位上蹦起来,说道:“我希望书有勤奋的味道,还有丰收的味道。” “哇!诗人一样!” 唐小闯的回答让全班同学着实有点目瞪口呆。 “好有诗意的回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唐小闯同学有进步。同学们,你们希不希望期末时,也就是小学毕业时,大家都考上初中呢?” “希望——”同学们的声音特别响亮。 “好,那时,你们就会闻到丰收的味道。” 定远拿出一沓报纸,挥了挥,说:“同学们,现在我教你们包新书,你们看,昨天背新书时到乡小学拿的废报纸。” “哦,太好了!”同学们围了过来。 “你们看,这样折一下,四个角就会折出一个小三角形,漂亮吧!”定远示范了一下,同学们跟着学了起来。 转眼春天到了,定远决定教同学们放风筝。他从家里带来些父亲切好的竹条,每天下午放学后,领着孩子们兴致勃勃地做风筝骨架、糊风筝。 “同学们,风筝做好了,你们自己来装饰,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可以写一首诗在上面,也可以写一句自己的愿望在上面。” 同学们兴致勃勃的写着、画着,上面的字特别工整。 何小妮拿出彩色笔,想画一朵荷花,可怎么也画不好,定远走过去,几笔就把一朵漂亮的荷花画了出来,并着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哇,好漂亮的荷花,跟真的一样。”同学们挤过来称赞道。 “哇,我姐一定喜欢,谢谢尧老师!”何小妮高兴地举起风筝说道。 这回刘老师有些意见了,对定远说:“小尧老师,你带孩子们活动我不反对,可是你知道吗?他们还有三个月就要参加小学毕业考试了,你这样带着他们玩,会影响他们升学的。” “刘老师,我心中有数,爱玩是孩子的天性,我们不能束缚他们的天性。”定远说。 “可是要分什么时候呀!”刘老师反对道。 “刘老师,义务教育法明文规定要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我们老师眼里不能只有学生的考试分数。”定远解释道。 刘老师听了这话更不高兴了,把脸拉得老长。 定远忙起身,陪笑道:“放心吧,刘老师,让学生爱上学校生活,才会爱上学习。” “好吧!我说不过你,反正学生的学习成绩不能受影响。”刘老师说。 “不会的,刘老师,谢谢您提醒我,我带他们玩也是学习。”定远说。 刘老师走后,定远带着孩子们到附近的山坡放起风筝来。 “同学们,我们先唱《三月三》这首歌,然后放风筝,怎样?” “好!” 同学们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幸福地唱着歌: 又是一年三月三, 风筝飞满天, 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 走回到童年, 啦啦啦啦啦啦啦 …… 歌声传到很远,整个乡村都欢快起来。 定远拿出笛子,吹起了《三月三》,孩子们跑着,笑着,欢呼着。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哇!我的风筝也飞起来了。” …… 何花在院子被歌声、笛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吸引了,远远地欣赏着这一切,心里羡慕极了。看着定远吹笛子的身影,她不觉心砰砰跳,脸红了起来。 此时,刘老师正站在办公室窗前,叹了一声气,摇了摇头。 第33章 我不娶媳妇,行吗 第33章何花送给定远一件衬衣 还有一个月就毕业考试了,定远正在讲台上给孩子们讲应用题。下课后,同学们围着他还在问问题。这时,小石老师跑到教室叫定远快回办公室,有人找他。 定远一进办公室,看到母亲、二姨和一个姑娘坐在那儿。见定远进来了,二姨忙对身边的姑娘说:“你看,我说俊吧!怎么样?” 那姑娘瞟了一眼定远,说道:“人还行,就是满身的粉笔灰。”“二姨,咋回事?”定远把二姨叫到办公室外问道。 “快拍拍身上的粉笔灰,你看,满身都是。”定远二姨边拍定远身上的粉笔灰边说,“你先说这个姑娘如何,就是上次说的那个,供销社的,天天坐在柜台前就有工资。” “二姨,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是学校。”定远责怪道。 “是那个姑娘要来的,人家心里有这个意思。”二姨说。 这时,那个姑娘噘着嘴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定远一眼,说道:“姑,我们走吧,以后再说。” 姑娘的脚有点轻微的跛,定远母亲着急地跟在后面。 “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看不大出来,人家又不干农活儿。”二姨轻声在定远耳边说道。 “哎,妹子,还没说上话怎么就走了呢?”二姨追了上去。 “还是算了吧,姑,这个学校太远了,离乡场要走一个多小时,在这儿呆一辈子不把人憋死。”那姑娘对定远二姨说道。 定远母亲站在定远旁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定远生气的对母亲说:“妈,以后你们少管我的事。” “你二姨也是好心,怕你在村校找不到一个吃国家粮的媳妇。”定远母亲解释道。 “我不说媳妇,行吗?真是的。”定远说完拿着书本到教室上课去了。 放学后,何小妮来到办公室,在定远办公桌上放下一包东西转身就要跑。 “何小妮,别跑,这什么东西?”定远叫住何小妮。 “尧老师,我姐姐给你做了一件衬衣,她说感谢你让我来读书。”何小妮只得停下来说道。 “这么贵的东西,我可不能收,快拿回去。”定远从包里拿出衬衣要何小妮拿回去。 “我姐说了,如果你不收,她就像《红楼梦》中那个晴雯撕扇子一样,把衬衣撕了。”何小妮说道。 “那,那我给钱。”定远把手伸进口袋里摸钱,左摸右摸,只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一元钱。 “我姐说了,给钱也不收,这是她独立完成的第一件衬衣,就当练手艺。我走啦,尧老师。”何小妮说完,风一样地跑了。 这时,刘老师进来了,看着定远手里的白衬衣笑道:“哟,这针脚做得真好,小尧老师,还不明白人家姑娘的意思?” “别乱说,刘老师。”定远脸红到脖子根。 “我都听到啦!别瞒我。那何花可算得上方圆几里数一数二的漂亮。小学是我班上的,人机灵,成绩也好,可她那爹就是封建思想,没让她读毕业就去学缝纫,可惜了。”刘老师说道。 “哎,小尧,如果你也有意的话,要不我来捅破这层纸。何花姑娘不错,勤快漂亮,家境也好。”刘老师又说道。 “别别别,刘老师,人家没这意思。”定远忙阻止道,脸红了又红。 上次,何小妮回家就把风筝送给了姐姐,还说上面的风筝是尧老师画的。何花就把风筝挂在自己的屋里,学缝纫下班回来,天天琢磨着怎么画荷花,他想给定远做一双鞋垫。 她拿出一块儿布来,慢慢地描起来…… 第34章 毕业考试 第34章毕业考试 还有两周就毕业考试了,定远说:“同学们,这两周就是你们查漏补缺的时间,你们要做四件事:一是把书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一遍。二是关上书把书上的内容从头到尾回忆一遍,回忆不起的再打开看一下又关上书回忆,这叫试着记忆法。三是每个人出一套题,把你认为最容易考的知识点用试题的形式表现出来。四是互相交换试卷考试,出题者要负责批改试卷。也就是说,这两周,你们每个人都是老师,我只负责你们有争议时帮你们答疑。” 同学们一听,都很兴奋,定远把试卷纸分发给了每一个学生。 下午,放学了,唐小闯和班上的五六个同学还不回家。定远到教室催他们快回家,唐小闯说:“尧老师,我们还想多复习一会儿,不然我们不知道怎么出题。” “好吧!不能超过一小时。”定远叮嘱道。 这时,小石老师来到教室门外,见这些学生学习这么自觉,问定远道:“定远,你给学生灌的什么迷魂汤,他们那么自觉。” 定远说:“哪有什么迷魂汤,我只是相信学生的学习能力,激发了他们的学习热情而已。” 小石听后连连说:“我得好好找你讨教讨教。” “没问题。石老师,我回去给我爸按摩了,班里这几个学生帮我盯着点。”定远交待道。 刚走出学校没多远的一个路口,正巧碰上了何花去乡场。两人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定远忙主动招呼道:“何小妮的姐姐吧,谢谢你!” “我叫何花,尧老师。”何花两手绞着斜挂的布包带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 “你去哪儿?”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然后都不好意思的避开目光,等对方回答。 “我回去给我爸按摩。”“我到乡场送衣服。” 两人又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爸身体怎么了?”何花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我爸去年摔了一跤,一年了还不能走路,我要天天给他按摩。现在好多了,有时可以自己拄着拐杖走几步了。”定远说道。 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何花,何花的脸白里透红,耳边扎着两条短辫,穿着白衬衣和格子喇叭裙,确实如刘老师说的非常漂亮。 定远慌忙把目光移到别处说:“哦,我走了。” “尧老师,我送你的衬衣不合身吗?小妮说没见你穿。”何花追问道。 “合身,合身,谢谢!”定远心里咚咚跳着,赶快走了。 何花站在原地,看着定远慌忙逃走的样子,捂着嘴笑了。 毕业考试那天,定远把16个学生带到乡小学参加毕业考试。 语文考试结束后,同学们拥到定远跟前七嘴八舌地说:“尧老师,作文是记一次难忘的活动。” “我写的是上次挤油比赛。” “我写的是放风筝。” “我写的是第一次学唱歌。” …… 唐小闯个子矮,大家说完了,他才说:“尧老师,我写的是上次我得第一名的投球活动,我爸说了,那是尧老师专门为我个人设计的比赛,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唐小闯说着,眼里闪着泪花。 “同学们,考完了别忙着对答案,马上要准备数学考试,老师给你们怎么说的?” “相信自己,细心答题。”同学们答道。 数学考试结束了,同学们走出考场,这次大家更欢了,都说有好几道题自己前几天出的题里边都有。 何小妮高兴地说:“尧老师,最后那道关于池子注水的应用题,唐小闯昨天还给我讲过类似的题,今天我做对了。” “嗯,看来同学们考得不错,大家都尝到了丰收的味道,你们就回家等好消息吧!” “何小妮,你姐来了。”一个同学喊道。 何小妮跑到何花跟前,高兴地说道:“姐,我肯定能考上初中。” “那就好,那就好。” 何花走过来,拿了一本书递给定远说:“尧老师,我在我师傅那儿给你借了本关于按摩的书,看能不能帮上你。” 定远接过书,打开一看,里面有一双绣着荷花的鞋垫,忙把书合上,心里扑通扑通一阵乱跳。 抬头看时,何花已带着何小妮走远了。 第35章 我算服你啦 第36章我算服你啦 学生毕业考试后,定远有时间天天给父亲按摩了。他按照何花给的按摩书上的手法给父亲做按摩,父亲的脚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早上,定远扶着父亲到田埂上训练,父亲的腿脚比以前利索多了。 定远父亲吃力地走着,喘着气说道:“我要天天练习,争取割谷时能下地。” “爸,你就别惦记下地,有我呢?只要你能走路就好。” “哎,只是苦了你一人了,定辉来信说暑假做家教不回来,就只有靠你了。”定远父亲叹气道。 “爸,我不苦。” 定远扶着父亲走着,累了,定远就把随身带着的凳子放下,让父亲坐一会儿。周围邻居见了,都夸定远父亲好福气,养了这么孝顺的一个好儿子。 小学毕业考试看成绩那天,定远早早地来到中心校拿成绩。一进中心校,就看到很多老师和家长在看成绩公布栏。只见上面写到:丹丰县中学录取7人,再一看,唐小闯194分,居然是全乡最高分,也是班上唯一考上丹丰县中学的。 定远高兴得差点叫了起来,再往后看,丹丰县三中录取49人,定远一数,班上有8人。尧家乡附中录取40人,班上有3人。 定远正看得专心,刘老师和区教办的李主任乐呵呵地过来了。 李主任说:“怎么样?小尧老师,心里乐开花了吧!” 定远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声:“李主任好!” “定远,给我们河坝村校长脸了,破历史记录啦!”刘老师说着,使劲拍了定远肩膀一下,他比定远还高兴。 “真没想到,唐小闯考了全学区第一名,194分,据说作文得的满分。16个学生,9个学生上直属中学,中心校也才只有1/3的人学生上直属中学。这下我算服你啦!”刘老师说着,又拍了定远一下。 “过奖了,刘老师,还得多谢您平时的指导。”定远谦虚地说。 “不敢了,还是你们这些新出来的中师生理念先进,教学方法灵活,点子多,我不服老不行啰!”刘老师感慨道。 “这样,小尧老师,暑假准备下,下学期开学在全学区教师大会上做经验交流发言。”李主任说。 “我也还在摸索中,没什么可讲的。”定远推辞道。 “就把你平时的做法讲出来,让大家学习。成功一定有原因,你好好总结一下。”李主任坚持道。 “好吧,我试着准备。”定远只好应了下来。 “李主任,我班还有4个学生没上附中,他们在哪儿读初中呢?”定远问道。 “区教办已经定了,凡是没上附中的,就读你们河坝村校的农中,河坝村校的农中今年继续办起来,不然不能解决这些孩子的读书问题。”李主任说。 所有的学生都能读初中了,定远越想越高兴。 回到学校,16个学生正眼巴巴的等着,见定远回来了,他们跑出教室,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尧老师,我考上没?” “我考上没?” “都能读初中了,同学们!”尧老师高兴地说。 同学们欢呼起来。唐小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烧熟的玉米棒,非要定远吃,定远只得拿着玉米棒啃了起来。 “你们看尧老师,尧老师成小花猫了。”何小妮指着尧老师笑道,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 这时,何花带着一个照相的中年男子来了。何花说:“尧老师,这是我表叔,他是照相的,他来帮同学们照毕业照,不收钱,以后给他介绍生意就行。” “好!我正愁没法照毕业照呢!”定远说,“同学们,你们还是第一次照相吧,把嘴笑大一点,想做什么动作就做什么动作!” “耶,照相了!”同学们欢呼起来!挤到一起做着各种动作。 “来,把脸擦一下。” 何花把手绢偷偷递给了定远,定远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擦了擦脸说:“擦脏了,我拿回去洗。” 何花害羞的把手绢夺了回来,说道:“谁嫌脏?” 这一镜头被何花表叔偷拍了下来。 “同学们,我们约好了30年后哪里见?”定远问道。 “长城见!”同学们齐喊道。 照相师傅咔嚓一声,照下了这张欢快的照片。 何花在一旁看到定远和孩子幸福的样子,甜甜的笑了。 第36章 你妈最明事理 第36章不能误人子弟 暑假了,定远把平时省吃俭用的钱拿去给家里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好让父亲一天在家不孤单。 一天,定远正在屋外调天线,定远父亲坐在里屋喊道:“好了,好了,清晰了,不要动。” 这时,定远妈拿出一双鞋垫给定远父亲说:“孩子他爸,你看,儿子哪来一双这么漂亮的鞋垫?” 定远进屋看到了,一把抢过鞋垫,脸羞得红红的,说道:“妈,你怎么动我的东西?”说完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定远他爸,看到没,脸红了,肯定有事。”定远妈低声说。 “我看也是,去问问,问问。”定远父亲也说道。 定远妈进到定远屋里说道:“远儿啦,你也不小啦!该处对象啦!” “妈,我的事你别操心。”定远拿着一本书看起来。 “给妈说说,那姑娘是谁?我看鞋垫,那针脚要人赶,准是位心灵手巧的姑娘。” 定远妈乐呵呵地追问道:“是哪个单位的?谁介绍的?得我们男方先到女方家里提亲才是。” “妈,你想到哪儿去了,只是我教的一个学生的姐姐,人家感激我才送我的。”定远说。 “哦,是这样的呀,不是也罢,不是也罢。读了这么些年书,好歹也是老师,得找一个吃国家粮的。不急,你二姨正寻着哩!”定远妈说着出去了。 等母亲出去后,定远拿出鞋垫,看了又看,上面粉红色的荷花真漂亮,他把鞋垫放进鞋里,不大不小,刚好。这么漂亮的鞋垫,怎能用脚踩呢?他把鞋垫取了出来,用嘴吹了吹,生怕上面粘了灰尘。 她怎么知道我鞋子的尺码呢?定远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脑海里全是与何花见面的场景,想到何花递手绢给自己擦脸的情景,定远不由得脸一阵发烫。 定远出门来,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演《红楼梦》中晴雯撕扇子的情景。他想起了何小妮替她姐送白衬衣的情景,又回到里屋,翻出白衬衣来试穿。他拿出一个小圆镜照了又照,感觉自己特别精神。突然,他听到屋外母亲的脚步声,赶紧把白衬衣脱了放回箱子,然后拿出一本书假装看起来。 收玉米的季节到了,定远、定平已是家里的壮劳力,母亲和定兰在坡上掰玉米,定远、定平负责背玉米。 邻居王大娘正在她家地里掰玉米,一看见定远突然说道:“嘿,定远!哟,瞧我给忘了。” 王大娘突然提高音量对玉米地掰玉米的邻居说:“哎哟哟,我还忘了给你们大家讲,昨天我回了趟娘家,才知道定远在河坝村校教的一个学生考了全学区第一名,9个学生考上了三中。” “村校的学生考了全学区第一名?” “那不?” “哟!不简单不简单。” 邻居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开了,弄得定远怪不好意思。 王大娘对定远说:“定远,以后我孙子读书了,也送去你教。” “好,王大娘。”定远说道。 “定远是我看着长大的,全院子就数他最懂事。”王大娘还在不停地夸定远。 “哎,定远他妈,你家几个孩子真不错,一个个不仅成绩好,还孝顺,你是怎么教的?”不远处,一邻居大妈扯着嗓子大声问道。 “就是,你说出来大家也学学。”王大娘也说道。 定远母亲一边掰着玉米,一边乐呵呵地说:“我没怎么教,都是孩子们自己听话,懂事!” “哎呀,我家那两个小子咋就不懂事呢?三天两头不去学校,他爸从来也不管,气死人。” “就是,我家旺财也是,成天不翻一下书。” “我家那个讨债的就是他爷爷婆婆惯的,说只要认得几个字就行了,你们说气不气人?” “管他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读不读书是他自己的事。” 邻居们又你一句我一句说开了。 这时,邻居刘大婶过来轻声问定远:“哎,定远,你是老师,我信你,自从你姐定辉考上大学后,我家那闺女也发誓要考大学,初中毕业非要读高中,可我找八字先生给她算过,说她没那命。” “大婶,你怎么迷信呢?这不是命的问题,只要她努力,就一定行。”定远停下掰玉米,认真地说道。 “哦!”刘大婶半信半疑回地里掰玉米去了。 “远儿,今天大家都夸你呢,你可要好好教书,你黄老师常说的不能误了什么呢?”定远妈说道。 “知道了,妈,不能误人子弟。” 定远说完,背着一大背兜玉米走了。路上,他也在想,是呀,怎么院子里其他家的孩子成绩都不怎么好呢?我爸妈也不认得几个字呀?定远背着玉米边走边想。哦,不对,不管家里怎么难,爸妈都让我们一定要读书,是这个原因吗?嗯,应该是。如果爸妈认为读书不重要,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想到这儿,定远为自己有这样的父母感到欣慰。只是一想到父母辛苦地供四姊妹读书,心里又感觉很对不起父母。 定远不由得加快脚步,他一定要多干一点活儿…… 第37章 老同学相聚 第37章老同学相聚 屋外,知了正在不停地叫,太阳火辣辣地照在地坝晒的玉米上,显得格外的热。 “请问这是尧定远家吗?”门外有人在问。 “谁呀?”定远忙起身抖掉身上的玉米粒,走到大门口。 “哇,班长!”定远夺门而出,惊喜地喊道:“白川杨、夏浩男、林小丽,你们怎么来啦?” “怎么,不欢迎?”欧必进打趣道。 “哪里?你们怎么找到我家的?快进来。”定远忙把几个好友让进屋。 定远爸也想起身,欧必进忙说:“叔,您别起来,您的腿好些没?” “好多了,多亏了定远天天给我按摩。” 几个老同学进到定远的屋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说长变了,长变了。 “我觉得变化最大的是班长,黑了,瘦了,有种沧桑感;夏浩男呢,也是黑了;至于尧定远嘛,从来在我们女生心目中就是个谜,现在谜面还是揭不开。”林小丽一个人嘻嘻哈哈地说个不停。 “那叫深沉,小丽同学。”白川杨笑道。 “我深沉吗?我怎么从来不觉得?”定远也笑道,“到是林小丽,还是那么漂亮。白川杨最有福,班上就成了你们一对儿,一定要好好珍惜哟!” “听到没,好好珍惜,小白。”林小丽碰了一下白川杨说道。 “那是,那是。”白川杨陪笑道。 欧必进说:“哎,毕业后我们各在一方,联系真不方便。每到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学校,听着山坡上的乌鸦叫,还真想大家。哎,不说了,说说你们吧!” “我还好,学校有6个老师,离家也很近,半个小时就能回家。”定远说。 “尧定远,我们区教办主任在期末总结会上说尧家乡有个村校考得很好,半数以上的学生考上县直属中学,有这事吗?”白川杨问道。 “就是我教的那个班,16个人有9个上县单设中学。”定远说道,“但是前5年是我的初中老师黄老师教的,不能算我一人的功劳。” “行啊,别谦虚了,尧定远,教书又是一把好手。”欧必进说道。 “就是,就是,我就说了,这个社会欠尧定远一个大学,这么优秀的人才不读大学太可惜了。”夏浩男说道。 “去去去,别提这事了。”白川杨阻止道。 这时,定远母亲端进来一盘南瓜子叫大家吃。 “哇,这个好吃,我们读初中时可没少吃定远带到学校的南瓜子。”欧必进也不客气,抓了一把吃起来。 “我至今还记得尧定远第一次分南瓜子给寝室每个同学吃的情景,让我知道了要学会分享。同居一室,终身为友,就是那天定下的。”夏浩男感慨地说道。 “哎,别光说我,说说你们吧!”定远说道。 “我在村校只教了一学期的书,结果乡附中缺英语老师,就把我抽去教英语。哎,我说,我可是边学边教。早知如此,我该像定远一样在中师时就开始学英语。”白川杨说道。 “哪有那么多早该如此,小白老师。”林小丽白了白川杨一眼。 “好啊,教英语多好。”定远说道。 “我初中英语都不是很好,我只能挑50斤的担子非要我挑100斤,教起来很吃力,真的是瞎子牵瞎子,我就怕被人说误人子弟。” 白川杨吃着南瓜子,继续说道:“还有,乡中学音体美课都没有,我在中师学的十八般武艺在那都用不上,心里憋得慌。我那口琴都有意见啦!” “我觉得是你自己的责任,怎么会有劲儿使不上呢?”林小丽又白了白川杨一眼,责怪道。 “好好好,你小两口别斗了,都斗了一路了。”欧必进忙制止道。 “你们都比我好,虽说我在县城单设中学教书,可是我的头一天也没抬起来过。全校46个老师,只有3个是中师生,其余的都是专科生,还有9个本科生。中师生在学校被人瞧不起。”夏浩男说道。 “就是呀,上半年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一听说我是中师生就不答应,说要找也要找个科班出生的,我一听就来气。”欧必进愤愤地说道。 “去找贾丹,她还没有耍朋友。”林小丽说道。 “别别别,她最看不起我们中师生,我可不自讨没趣儿。”欧必进说道。 “班长,加油,让她刮目相看!”定远说道。 “对,班长!”白川杨也说道。 “别光说班长,你也该让我刮目相看,哼!”林小丽处处抬杠,白川杨只好伸伸舌头,忙点了点头。 夏浩男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我在学校教什么吗?教体育。我说我喜欢地理,想上几节地理课,校长不让,说怕我上不下来。在我们学校,中师生低人一等,分寝室,要按学历,就连给老师分菜园地,中师生分的位置也是最差的。” “看来,还是我们在小学教书的好,至少在学校不会遭白眼儿。我教两个班的语文,还要当一个班的班主任,我的教学成绩可是遥遥领先,我们校长还说现在的中师生不简单,有本事。贾丹在她们村校的教学成绩也是次次扛红旗。”林小丽自豪地说。 “次次扛红旗,这倒像贾丹的性格。唉,怎么不叫上她?”定远说道。 “她一个人出去旅游去啦,说是在村校关了一年,想出去坐坐火车,然后边旅游边写散文。她的性格你们知道,家里关不住。”林小丽说道。 “洒脱,洒脱,这一点值得我学习。”欧必进说道。 “又让你刮目相看了吧,班长,加油哦!”林小丽又打趣道。 “你们看着吧,班长会让她刮目相看的!我相信班长。”定远说道。 “唉,尧定远,说说你怎么教出那么好的成绩的?”欧必进说道。 “我呢,一个人包一个班,什么课都上,想怎么上就怎么上,反正我在中师所学的,我都在尽可能的尝试,到是也有乐趣。”定远说道。 “到你学校去看看,怎样?”欧必进提议道。 “好,我也正想到学校去看看,前两天下暴雨,看瓦被掀翻没有。”定远说。 来到学校,见学校的内坝晒了很多玉米棒,破烂的球桩上也挂满了玉米棒,墙角已经长满了杂草。 “尧定远,你就在这个学校教书?”夏浩男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个学校比他呆了一个月的那个村校还要条件还要差。 “是呀,怎么啦?”定远答道,“你看,在这个坝子,我教全校同学唱《校园的早晨》,带全班同学到前面山坡上放风筝……” “尧定远,就在这里,你的学生一半考上单设中学?”白川杨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样?不相信?”尧定远笑着回答。 来到办公室,定远的桌上摆着二十几本教案本,语文、数学、历史、地理、自然、音乐、体育、美术…… “这些都是你一年写的教案?”欧必进拿着教案,边翻边发出啧啧地赞叹。 其他几人也翻起教案来。 “天啦,这么多学科,全是详案,这得花多少时间啦!”林小丽惊讶地说道。 “我晚上没事不备课干啥?”尧定远说,“这些孩子底子不好,我备课经常是摸索适合这些孩子的学习方法,一旦一个好的学习方法被验证了,我会特别有成就感。” “尧定远,我知道你这一年来为什么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了,因为你的心静下来了,可我的心还很浮躁。”欧必进说。 “就是,我很惭愧。”白川杨说道。 “我也是,一直在逃避,没找到人生的方向。”夏浩男也感慨道。 几个同学一直在办公桌前看了很久的教案才离开。 第38章 新学期 第38章新学期 自从在河坝村校看到定远的教案本后,欧必进的内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还有一周才开学,欧必进一个人早早来到学校,他要把学校打扫干净,迎接新学期的到来。 烈日下,他一个人尊在地上拔教室门前土坝上的杂草。他很自责,一年了没给学生们上过一堂体育课。他拿出买的白纸,铺在每张石桌子,这样,教室看起来亮堂多了。他用特意买的一盒彩色粉笔,在教室外的墙壁上,一字一字用心写着“新学期、新气象”六个大字。写完之后,他站到远一点的位置看着“新学期、新气象”几个大字,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在没有杂草的土坝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举起双手,仰望天空,突然高声喊道: 欧必进回来啦! 欧必进回来啦! 欧必进回来啦! 喊声在山林回荡,林中的小鸟被惊醒了,在校园上空飞来飞去。看着一只只小鸟欢快的飞舞,欧必进笑了…… 白川杨回去之后,每天早上起来,他跟着录音机学单词,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纠正自己的发音。 白川杨的爷爷在一旁摇着蒲扇,时而给他扇几下。 “爷爷,您就出去吧,在这儿影响我。” “川杨,我跟你说,你认真学习的样子很像你父亲,太像了,太像了。” 白川杨放下书,说:“爷爷,爷爷,您就多讲点我爸爸妈妈的故事给我听,好吗?” “算了算了,他们不在啦,你就好好读书吧!”白川杨的爷爷好像突然惊醒,搪塞着赶忙出去了。 “哼,从小到大就这一句话。”白川杨摇了摇头,又认真地学习起来。 教师就是这样,送走一届学生,又会迎来新的学生。开学了,区教办安排定远接着上初中,任初中班的班主任,并且要上语数外三门课程。定远听了心里一阵窃喜,因为他终于可以教英语了。 报名册上一共有二十人,定远原来班上留下的四个学生,加上其它村校的十六个学生。9月1日正式报名,只有八个学生来报名,9月2日陆陆续续来了十人报名,报名册上显示着还有周小龙和王小香没来。 9月3日快到中午时,周小龙的父亲才把他送来。周小龙挎着个很旧的军色帆布包,布包上用钢笔画满了各种图案,连带子上都画满了图案。他毫无顾忌的到处张望,也不喊老师,两个鼻孔上流着鼻涕,快掉到嘴上时又被他吸了进去。 周小龙的父亲说:“尧老师,我家周小龙成绩不好,又很调皮,本来不想送他来的,他妈说了,还是把他关大一点。” 定远听后,皱了一下眉头说:“您怎么当着孩子的面这么说,孩子还小,可塑性很大。” 周小龙抬了一下头,顺便把鼻涕吸了进去,说:“哼,教室能关住我。”然后就跑进教室去了。 定远刚想叫住周小龙,转头看见操场上何小妮跟着他父亲来了。 一走到教室门口,何大伯就气愤愤地说:“尧老师,我家闺女死活不到丹丰三中读书,非要到您这儿来读初中,您说这是个啥事?” 何小妮呢,双眼哭得红肿,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何小妮,你考上丹丰三中,就该去那儿读,那儿的师资和教学设备齐一些,你看我们这儿,连像样的实验室都没有,老师也不齐,我正愁这事呢!”定远说道。 “我不管,只要尧老师教初中,我就在这儿读,不然我就不读了。”何小妮倔着嘴说道。 “哎,跟她姐一个样,倔得很,她姐也帮着她说话。你看看,尧老师,哎!”何大伯拿着烟斗不停地吸着。 “何小妮,好多同学都羡慕你能考上三中......” 定远还想劝,但看到何小妮的眼泪滚豆式的直往下掉,不好再劝。 何大伯只好说道:“叫她跟她姐学裁缝,她不去,又非要读书。算了,就依了她这头犟驴。” 何大伯说完背着烟斗气愤愤地走了,何小妮破啼为笑,跑进教室去了。 还有王小香没来,下午放学后,定远决定到王小香家里去看看。一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门坎上坐着一个妇女,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痴痴地笑着。一个小女孩儿背着一大背草回来了,背兜太大,远远看去,像背兜自己在移动一样。她的后边是她的父亲,挑着一大挑枯草。 “这是王小香家吧?”定远问道。 小女孩儿的父亲忙放下草,擦了擦满头的汗问道:“您是?” “我是王小香初中的班主任老师尧定远,我班就差她一人了,她怎么没到学校?” “哦,快叫尧老师。”小女孩儿的父亲接过她背上的背篼。 小女孩儿很矮,头发很乱,上面有很多枯草,她怯怯地喊了声:“尧老师好!” “你就是王小香?” 王小香明显营养不足,定远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儿,有些不敢相信。 “尧老师快坐。”王小香的父亲端过一根凳子,招呼道。 他指了指王小香的母亲,说道:“尧老师,您也看到了,我家这个情况,哪有钱让她读初中?” “你想读初中吗?”定远探着身弯腰问王小香。 王小香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了一眼父亲,摇了摇头。 “怎么不想读书呢?你还小……”定远没有说下去,因为他分明看到王小香眼里闪着泪花儿。 “院子里其他该读书的小孩去读书了吗?”定远问王小香的父亲。 “听说有个什么义务教育法,家长必须让孩子读初中。要在几年前,村里的孩子基本就读个小学就算了。你看我家,实在没办法。”王小香的父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这样吧,王小香的书本费先由我垫着,我再到乡上给她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申请到助学金。”定远说道。 “谢谢尧老师,我家就这么个女儿,看着其他孩子上学,我也觉得很对不住她,我明天就把她送来。”王小香的父亲含泪感激道,然后低头对王小香说:“还不谢谢你尧老师。” “谢谢尧老师。”王小香一直低着头,轻声说了声。 回到学校,天已快黑了,办公室有人点起了煤油灯。走进办公室,见唐小闯和他父亲,还有刘老师正等着他。 “唐小闯,你怎么在这儿,还没到丹丰中学去报名吗?”定远吃惊地问道。 “别提了,尧老师,我9月1号就送他到丹丰中学了,那个学校修得才叫好。可今天他自个儿坐车回来了,你说气不气人?”唐小闯的父亲说道。 “为什么呢?唐小闯。”定远问道。 “他们,他们说我是农村去的小矮人。”唐小闯涨红了脸说。 “这有什么嘛!他们叫他们的,自己学自己的。”刘老师说道。 “那个生物老师也叫我小矮人!”唐小闯伤心得眼泪直转儿。 “哎,我们农村娃个子是矮,我读小学初中时个子也矮,到中师加强锻炼才长了一头,这一两年能吃饱饭了,又长了一头。”定远说道,“没事,你会长高的。” “可是,他们欺负人!”唐小闯几乎哭了出来。 “你还是到丹丰中学读,那是多少学生向往的地方。”定远劝道。 “我就向往您教我,不然我就不读了。”唐小闯说道。 “你们看,这孩子?”唐小闯的父亲气得转向一边。 “可是,我们这儿条件差很多,我上语数外三门课,另外好几门课都是附中的老师派来上,以后的物理、化学还上不了实验课。”定远还在劝唐小闯。 “尧老师,您不也从我们村校考上老师的吗?我也想长大了跟您一样当老师。” 一时,谁也劝不了唐小闯。他的父亲没办法,只好说:“算了,尧老师,就让他在您这儿读,交给您我也放心。” “好吧!劝不过你,你来了可给我当个助手。”定远也只好说道。 “好,我明天就来,保证学好。”唐小闯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第39章 小尧啊,你慢慢悟吧 第39章小尧啊,你慢慢悟吧 现在,学生全来齐了,还多了唐小闯和王小香两人,一共22人。定远给每个学生发了一张对折的卡片,要求学生自己写上大大的名字,并在名字下面写上一句激励自己的话。 “尧老师,为什么做这个?”唐小闯问道。 “这叫座位牌,你看,这样放到桌子上,附中的老师来上课,认识你们是不是快一些?你们互相也好认识。”定远解释道。 周小龙拿着卡片,在卡片上画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见老师过来了,他也不遮挡,满不在乎的等着挨骂。 定远拿起卡片看了看说:“嗯,画得不错,我初中时可没有你画得好。你画的是一条周游世界的龙,对不对?周小龙。” 周小龙看了看卡片,没想到老师不但不批评他,反而还表扬他。 “来,我给你添点祥云,腾云驾雾,你这条龙才飞得起来。”定远几笔一画,龙就像活了一样。 几个同学围了过来,说:“尧老师,你画得真好。” “哪里是我画得好,是周小龙画得好,说不定以后我们班会出个画家呢?”定远说。 周小龙眼睛一亮,说:“尧老师,您怎么知道我喜欢画画?” “哦,你的书包告诉我的。”定远指了指周小龙的书包。 周小龙看着脏兮兮的被他画得面目全非的书包,不好意思的笑了。 “喜欢画画是好事,我也喜欢画画,以后我们可以切磋切磋。”定远说道,摸了摸周小龙的头。 周小龙小学时是出了名的淘气包,经常把同学的书呀、本子呀拿来画画,没少挨老师的骂。今天老师居然摸了摸他的头,这是他读书以来破天荒碰到的第一次。他高兴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嘿嘿”地笑出声来。 下午第一节课是地理课,是附中派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胖胖的中年女教师。她走进教室,一屁股坐在讲台边的凳子上,拿起讲桌上的一个作业本,使劲扇起来。边扇边没好气地说:“我就不明白,这么偏远的村校办什么农中,这些家长也是,连附中都考不上的娃子还读什么书?” 说完,她把本子扔到一边,喊了声:“上课了,上课了,把地理书拿出来。” 学生们看着地理老师不耐烦的样子,赶紧把书拿出来。周小龙课间正在专心画画,地理老师喊拿书,他全然没听到,旁边的王小香碰了他一下,轻声对他说拿地理书。他才慌忙低头到书包里去翻,翻了半天也翻不到。 地理老师看见了,走到周小龙身边说:“你叫什么名字?”然后拿起他的座位牌看了看,说“哦,是一条虫啊,怪不得这么慢。” 其他同学“嗤嗤”地笑了起来,周小龙窘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大家还在笑,周小龙觉得很没面子,他突然站起来,大声对地理老师嚷道:“你才是虫,你是肥虫。” “你,你一个农中的学生,你还有脾气,说你是虫算高抬你了。”地理老师脸都气红了。 “你才是虫!肥虫!”周小龙哭着推开地理老师,跑出了教室。 地理老师差点摔倒,说道:“你给我滚,这么热的天,我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来给你们上课,我还错了不成。” 下课了,唐小闯赶快到办公室,把周小龙的事告诉了定远。 定远在校园到处找也没找到周小龙。 唐小闯气喘吁吁的跑来说:“尧老师,男厕所也没有。” 正在着急时,周小龙的父亲带着他气汹汹的来了,一进学校就嚷开了:“我家孩子怎么是条虫了,是哪个老师说的,我要他给我说清楚,我家孩子哪点长得像条虫?” 定远把周小龙父亲让到办公室,给他倒了一盅水,叫他消消气。 “尧老师,开学我都说了,我家孩子调皮,只要你们把他关大一点就行,我不求他学知识,他不是那块料,但也不能侮辱我家孩子,他长大还得成家娶媳妇,不能坏了名声。”周小龙父亲喝了一口水说道。 “就是,那个老师凭什么说我是条虫?”周小龙还不服气,撅着嘴把头扬向一边。 这时,地理老师来到办公室门口,刚好听到周小龙说的话,生气地回道:“你半天不把书拿出来,说你是条虫怎么了?” “哦,是你说的!亏你还是老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家孩子哪点像虫?你说,你说!”周小龙的父亲火炮般从位子上弹起来。 办公室外边围了很多学生,定远忙叫学生离开。他拉住周小龙的父亲说:“您先喝口水,先消消气。” 周小龙的父亲喝了一口水,说道:“哼!你是什么老师?” “我是中心校的老师,跑大老远来教你孩子教错了?”地理老师也不服气,“有本事告我去,我正好不想来教这个书。” 刘老师在一边劝地理老师,拉着她出办公室去了。 “哦,心里有气,拿我家孩子出气,我就要告你去,孩子交给你我还不放心。”周小龙的父亲也不服气。 “这是学校,请您小声点儿!”定远劝道。 周小龙的父亲见地理老师被刘老师劝出去了,似乎更来劲儿了,大声朝办公室外嚷道:“我们村的人到街上卖菜,最不喜欢卖给你们中心校的老师,最爱斤斤计较,最抠门。” “周小龙父亲,这里可是学校,你在这里大声喧哗什么?”刘老师回到办公室,大声喝止道。 “是呀,周小龙也在这儿,您这样做,孩子以后会更加不听老师话的。我们老师再不好,也是为了你家孩子好。”定远也有些生气。 周小龙的父亲这才回过神来,对刚才自己口无遮拦的话感到很失态,忙说道:“尧老师,对不起,我不是说您。” “周小龙,想读书的话到教室去,我和你父亲谈谈。” 定远把周小龙支开了,转身对周小龙父亲说:“地理老师那样说你孩子是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但是刚才你当着孩子的面说那么多老师的不好,你是消气了,可你想过没有,孩子会怎么想,他还会听老师的话吗?” “哎呀,刚才气糊涂了,对不起,我走了,我走了。”周小龙的父亲连声说着,离开了学校。 周小龙的父亲走后,定远叹了声气,对刘老师说道:“哎,孩子的学习和性格出了问题,多半跟家长有关。我看,家长的素质提高才是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小尧呀,你教书多年了,就会碰到形形色色的家长,哪里顾得了这么多?”刘老师也叹气道,“你刚才听到了,连这些当农民的都看不起老师。” “那个地理老师也是,怎么那么说学生?”定远还想说,被刘老师使眼色止住了。 刘老师站起来朝窗外看了看,低声说道:“她是接她父亲的班,根本不懂什么师道尊严。中国的教育,发展起来难啰!小尧呀,你慢慢悟吧!” 第40章 老师,您头上有鸡毛 40章老师,您头上有鸡毛 根据几周的观察,定远发现班上除了几个同学听课积极主动、作业完成认真外,多数同学是到学校混日子的。 定远拿起一个作业本,对刘老师说道:“刘老师,你看看,这些作业做得太马虎了,说是鬼画桃符一点没错。” 刘老师说:“能给你鬼画桃符就不错了,你问问其他科的老师,估计这些学生桃符都不会画,那些老师才懒得管。” 小石老师接话道:“我班这样的学生多了,管他呢,学不学是他们的事,我的工资又不会少一分。” 刘老师又说道:“有些学生,本来就是来混日子的,烂泥扶不上墙,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以前把这样的学生叫到办公室罚站、面壁、打手板心,什么方法都用了,管不了几天,没用。只要有几个在学,就行啦!” “那不行,让他们混日子,也等于我在混日子。”定远的犟劲儿又上来了。 定远又翻开周小龙的作业本,里面除了画的画,一点作业没做。定远摇了摇头,说:“我认为孩子的成长与家长的教育关系很大,我得开个家长会,一起想办法。” “开家长会?那些个家长,算了,没用。”小石老师说道。 “我在河坝村校几十年,还从来没开过家长会,没多大意义。”刘老师说道。 定远说到做到,隔了几天,他停了课半天,通知学生喊家长来开家长会。他早早的在黑板上写下“欢迎各位家长”几个大大的美术字,还在下面画了一些花儿装饰,并右上角画了几只寓意展翅高飞的鸟。 本来说九点钟正式开家长会,结果快到十点钟了,家长才陆陆续续来,定远只好站在门口等着。有的家长背着鸡和菜准备开完会到乡场去卖;有的先到乡场办完事才来开会;有的带着背兜、农具,等着开完会直接去地里干活儿。一个教室,跟队上开社员大会差不多。 一个女家长拨弄着背兜里的菜说道:“我说,我孩子读了6年书,还是第一次开家长会,开家长会是来干什么?” “干什么?挨批评呗,还能有什么?我最怕给我家那小子开家长会。”周小龙的父亲抽着烟,吐出一圈烟雾,说道。 有的家长第一次见到定远,低声议论道:“这么年轻?才来的?” “嗯,来了一年了,听说教书很不错。”一个家长回道。 “不是不错,是很不错,我家那小子小学就是他教的,考了全学区第一名,这不,非要留在这儿他尧老师教。”唐小闯的父亲在一旁自豪地说道。 “我那闺女也是,非要留在这儿读书,现在一天高兴得很。”何小妮的父亲在板凳上磕着烟斗,说道。 定远看了看手表,十点过了,他用粉笔刷拍了拍讲桌,严肃地说道:“各位家长,请安静,请安静。” 家长们安静了下来,想看看这个20岁不到的老师说些什么。 定远说道:“各位家长好,说的九点钟开家长会,现在十点钟了还有两个家长没来。如果您叫您的孩子九点钟去干农活,结果他磨蹭着十点钟才去,您会生气吗?” “那还不生气,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一个家长说道。 这时,一个女家长的一只鸡从背篼里扑棱棱飞了出来,惊慌地叫着满教室飞窜。 “这死鸡,快帮我抓住,快帮我抓住。” 那个女家长慌忙站起来去追鸡,大家也站起来帮忙抓。那只鸡更加惊慌,在教室里一阵乱窜,一会儿飞到桌子上,一会儿又飞到窗沿上,刚要被周小龙的父亲抓住,又扑棱一下飞到讲桌上,惊慌地发出“咯嘚咯嘚”的叫声。 定远迅速伸手去抓,结果抓到一把鸡毛,那鸡却一下窜到了屋梁架子上,鸡毛满教室飞。 大家仰着头,吆喝着,那鸡在横梁上来回走着,不肯下来。有个家长拿来一把扫帚赶,那鸡见状,朝教室门口俯冲下来,那个女家长忙扑了上去,终于抓住了那只鸡。教室里一地鸡毛,定远的头发上也有一片鸡毛。 那个女家长抱着鸡,不好意思的对定远说:“不好意思,今早走得急,草绳没拴住。” 定远只好说:“没事,我也是农村人。” “尧老师,您,您头上有鸡毛。”那个女家长难为情地指了指定远的头。 定远理了理头发,打趣地说:“看来这只鸡也想到教室读书,它想变凤凰。” 定远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家长们,古语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想让你们的孩子以后比你们过得好吗?”定远问道。 “那肯定想,就是孩子不争气,不是读书的料。”一个家长高声说道。 “谁不想啊,他要是能跳出农门,我睡着了也会笑醒。” “都说‘鲤鱼跳龙门’,可惜我家那个小子是泥鳅,烂泥都扶不上。” ...... 家长们纷纷说开了。 “各位家长,请静一下,我想给大家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四年前,我第一次到丹丰师范去报名,在车上,我妈给我缝到衬衣里面的钱袋被小偷扒了,里面有七元钱。” “七元钱,不是个小数。”有家长低声议论道。 定远继续说道:“我在车上到处找,没找到。售票的大姐却说小偷早得手下车啦,我问她为什么明明知道小偷偷了我的钱不吼一声。” “就是,咋不吼一声?”唐小闯的父亲说道。 “她说,那群小偷都是尧家乡的一些二流子,小学没读毕业就出来学偷。” “是有一些人二流子,不仅在车上偷,还在街上偷,上次我卖鸡的钱也被偷了。”那个女家长愤愤地说道。 “她还说,尧家乡是穷山恶水,她最怕跑这条线路。” “什么,穷山恶水?我们是穷,但不能说我们是穷山恶水呀!”何小妮的父亲挥起烟斗说道。 “就是!” “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帮人!” ...... 家长们心里愤愤不平。 定远提高音量说道:“家长们,不服气我们就得证明给那些人看啦!如果我们的孩子们不好好读书,只知道玩,保不准也会学坏。你们知道有些孩子为什么不爱学习吗?关键在于你们家长,你们当着背着孩子的面都说他们不行,你们当着背着他们都说送到学校来只是来混大一点的。家长对他们都不抱希望,他们当然破罐子破摔呀!” “是是是,这话在理,这话在理。” 大家纷纷点头。周小龙的父亲把头埋得很低,狠狠吸了一口烟。 “各位家长,孩子们的可塑性很大,小学成绩不好,不等于初中成绩不好。我们班的唐小闯同学,小学五年级的成绩还是中下水平,但在小学六年级时,因为一次活动找到了自信,成绩一路飙升,小学毕业考了全学区第1名。” 定远讲着,走到唐小闯父亲身边说:“这就是唐小闯的父亲。他和其他家长最大的不同就是重视孩子的教育。唐小闯的父亲,能给大家讲几句吗?” 唐小闯的父亲站起来说道:“其实,我家小闯进步这么大,关键是尧老师教得好,有方法。自从尧老师来教小闯之后,小闯像变了一个人,越学越有劲儿。我家小闯说,他长大后就要当尧老师这样的老师。孩子有志气,我们家长哪有不支持的理儿?我家世代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这一代一定要出个有文化的人。所以,我跟小闯说了,他想学到哪儿,我砸锅卖铁供到哪儿。” “我也要砸锅卖铁供孩子读书,不多认几个字,处处吃亏,处处受人欺负呀!”那个女家长说道。 定远接着说道:“家长们,孩子的教育,离不开学校和家庭共同的努力,这就是今天开家长会的目的。这里,我先向各位家长保证,我会尽心尽力的教好每一个孩子。如果可能,我希望他们都能考上高中,将来读大学。” “我的孩子也能读高中?” “还能读大学?” ...... 定远一说完,家长们又议论开了。 “能,只要我们共同努力。”定远肯定地说道,“但是,需要我们家长做到以下五点,我已经用复写纸给每个家长写了一份。”定远边说边分发给家长。 “我念一遍,家长应做到的5件事:一是告诉孩子,不管男孩女孩,一定要读高中,考大学。二是在邻居和亲戚朋友面前多表扬孩子。三是不管农活多忙,都要让孩子到学校上课。四是不在孩子面前贬低老师。五是父母不在孩子面前吵架。” 定远一念完,何小妮的父亲说道:“尧老师,我能做到,我以前老是对孩子说,挣钱挣钱,我那是目光短浅,我害了我的大闺女,不能再害小闺女了。” “我一定做得到。”唐小闯的父亲说道。 “尧老师,我也能做到。”周小龙的父亲站起来说道。 “好,第一件事就是给孩子一个目标,让孩子有方向。第二件事是树立孩子们的自信心。第三件事是保证孩子们的学习时间,不能随便缺课。第四件事是让孩子相信老师、崇拜老师,才会听老师的话。第五件事是让孩子们感到家庭的温暖,有安全感。家长们如果能做到这五点,我相信我们班好多孩子的命运会因为今天的家长会而改变。” 家长们听后纷纷点头。 “其实这五点是我从我父母身上总结出来的,我姐姐现在在读大学,我弟弟妹妹在读高中,也立志要考大学。知识改变命运,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们农村孩子的命运,只有读书才能让农村的孩子走出偏僻的乡村,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定远深情地说道。 “说得好!” “好!” “好!” 家长们鼓起掌来。 “尧老师,这是我准备背去卖的鸡,您收下,我家孩子就交给您了。”那个女家长说道。 “这是南瓜,还有新米,尧老师您要收下,我家孩子也交给您了!” 散会时,家长们纷纷拿出准备背去卖的东西送给定远。 “不行,不行。”定远推辞着。 一个家长把套鸡的绳子往桌腿上一套,背起背兜走了。 “哎,等会儿我叫您孩子带回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定远会心的笑了。 第41章 农村娃的五件事 第41章农村娃的五件事 家长会的成功让定远信心满满,他决定第二天就给学生们开一次主题班会。中午休息时,他在黑板上用遒劲有力的美术字写下“农村娃志在四方”几个大字。 学生们围在讲桌周围,欣赏着老师的美术字,发出啧啧赞叹。唐小闯反复念着:“农村娃志在四方、农村娃志在四方......” 定远说:“同学们,你们想走出农村去看看吗?” “想!”唐小闯第一个答道。 “我也想。”何小妮说道。 “我也想,但估计我爸不让。”周小龙说道,大家笑起来。 “但如果我们不需要父母出钱,我们自己努力读书,考高中读大学到大城市呢?” 大家不说话,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尧老师,我们能行吗?”何小妮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行。我姐姐曾经和你们一样,读初中时连尧家乡都没出过。现在,她就在大城市读大学。” “哇!在大城市。”学生们又是一阵羡慕。 “同学们,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特别是我们农村孩子,否则,你将和你的父母一样,永远困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定远激情洋溢地说道。 同学们凝神静听着,定远继续说道:“同学们,读书以来,有没有被人瞧不起过?” “有。” “有!” ...... 同学们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声说道。 “为什么呢?”定远问道。 “因为我们成绩差。”有人答到。 “你们只说对了一半,因为有的同学生活没目标,没方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别人当然看不起你。” 定远停了停,继续说道,“你们想永远被人看不起吗?” “不想!”同学们齐答道。 “好,有志气。那怎么办?”定远问道。 同学们又低下头,偷偷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稍等了一会儿,定远说:“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才能让自己抬起头来生活。” 同学们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老师。 “这里,我希望同学们做到5件事,我已经用复写纸写下来。”定远分发给每一个同学。 “我念一下,第一件事是每天告诉自己,我要读高中,考大学。这是我们全班同学的目标,我希望三年后,我们班的22个同学都能考上高中,但是必须从今天开始,按时到校,认真听课,努力学习。你们说班上谁学习最努力?”定远问道。 “唐小闯。”大家齐答道。 “好,你们去向唐小闯学习。他怎么听课你们就怎么听课,他多早到校你们就多早到校。第二件事是每天快步上学,边走边背英语单词。我们已经拖了后腿,只有比别人走得快才能追上他们。我初中时就是天天在来回的路上背英语,这是一种享受。第三件事是每天至少提一个问题,不管哪一科,只要不懂,都可以提,写下来贴到教室进门左边自己的名字下方,每个同学都可以帮别人答疑。解决了的问题就打上‘√’,确实解决不了的就问老师。” 同学们互相看着,有的同学踮起脚跟看了看进门处自己的名字,才明白自己的名字为什么在那儿贴着。上方“不耻下问”四个字是定远用毛笔写的,格外醒目。 “第四件事是不能以学习为借口不帮父母干农活。我们都是农村的孩子,农忙时,我们必须下地劳动。一个不懂得体贴孝敬父母的人,学习再好也没用。第五件事是不能找任何理由不到学校上课。同学们,你们做得到吗?” “做得到!” 唐小闯最先脱口而出,其他同学也跟着坚定地说:“做得到!” “好!有了你们的决心,我就有了信心!三年后,我们全班同学都要考上高中!”定远激动地说着,转身在黑板最上方写下“考上高中”四个大字。同学们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特别响! “来,这些彩色粉笔给你们,你们每人在黑板上画上你们想画的图案,边画边许下心愿。” “好好好!” 学生们一拥而上,有的画了一朵云,有的画了一颗星,还有的画了一朵花。唐小闯在最旁边画了一个人,左手拿着一本书,右手拿着一根教鞭;周小龙呢,在左上方画了两只大大的眼睛;王小香认真地画着一根针管;何小妮呢,画了一朵高高的荷花,满意的回到座位。 一会儿功夫,整个黑板画满了画。 定远欣赏着这些画,说道:“同学们,这是我们共同完成的一幅最美的画。能告诉我这些画表达的愿望吗?” “老师,我长大了想当您一样的好老师。”唐小闯第一个站起来说道。 “好!”同学们跟着定远鼓掌。 “尧老师,我就想画画。”周小龙站起来挠挠头,说道。 “好,争取当个大画家。”定远说道。 “王小香,你画的是针管吗?什么意思?” “我想当医生,治好我妈的病。”王小香轻声说道。 “只要努力,你一定行。”定远鼓励道。 看着同学们画的画,定远激动地说:“同学们,今天我很高兴,因为我们播下了希望的种子,我期待着它们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嗯!”同学们点着头,使劲鼓掌。 主题班会后,何小妮跑了过来,问道:“尧老师,您刚才为什么不问我问什么画了那么高一朵荷花呢?” “哦,为什么呢?” “我要实现我姐的愿望,靠读书跳出农村。因为我姐说了,农村人低人一等,别人看不起,她还叫我不信问您呢!” 定远心里一阵跳,开学这段时间他忙着理顺班上的事,还是何小妮报名那天他远远的看了何花一眼,平时想起何花,可又不知怎么去找她。 “这,谁说农村人低人一等,农村人也有志气,像你姐一样!”定远说着,心里暗暗有些自责。 第42章 我就不能做回主吗 第42章我总不能一辈子埋怨父母吧 9月14日,是中秋节,下午不上课,学生们都回家过节。定远也准备回家陪父母过节,路过教室时,看到何小妮还在教室里看书。定远走到教室问道:“何小妮,怎么不回去过节?” 何小妮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想回去?” “怎么?有什么事吗?”定远问道。 “我父亲天天逼我姐去相亲,我姐死活不去,家里天天吵,我听烦了,不想回去。”何小妮说道。 定远听后,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着与何花见面的情景,但嘴上还是问道:“你姐为什么不去看呢?” “我姐说她要自己找,别人介绍的一概不看。” 何小妮答完又问道:“尧老师,女孩儿长大了非要嫁人吗?为什么我姐最近经常偷偷哭,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六年级时,我每天学的知识,她都要我教他,现在她也不学了。” “哦,你回家告诉你父亲,现在是新社会,不能强迫你姐姐。还有,告诉你姐姐,她送给我的按摩书很有用,我父亲的腿好了很多了,谢谢她!”定远说。 “嗯,好呢!”何小妮高兴起来,收起书回家了。 看着何小妮跑远的身影,定远心里嘀咕道:“何花怎么老哭呢?这么爱笑的姑娘怎么会哭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返回寝室,定远换上了何花亲手给他做的白衬衣,拿出小圆镜照了照,一想起要去见何花,心里怦怦直跳。定远突然有些害怕去见何花,他把衬衣脱了下来,想了想,又穿上,径直朝何花家走去。 刚走到何花家的院子,何小妮最先看到,忙向屋内喊道:“爸,妈,尧老师来啦!” 何小妮跑到定远跟前,拉着他的手臂高兴地说:“尧老师,您不是说回家陪您父母过节吗?怎么到我家来啦?” 定远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朝里屋看了看,说:“我,嘿,我来家访呀!” 何花在里屋听到了,忙跑到窗前掀开窗帘,见定远穿着她亲手做的白衬衣,赶忙放下窗帘,靠着墙傻傻的笑着,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取下镜子拨弄了几下刘海,感觉不自然,用嘴向上吹了吹,又照了照镜子,才满意地跑了出来,害羞地说道:“来啦!” “嗯!”定远也有些不自然。 “你看,尧老师不喊,没礼貌。”何花父亲责怪道。 “没事,何大伯。”定远坐下,看了看何花,两人目光刚好碰到一起,又都避开了。 “尧老师,还没吃饭吧?快来一起吃饭。”何花妈端着菜出来。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一会儿就走。”定远推辞道。 “就一起吃嘛,我家莲藕糍粑可好吃啦!”何小妮挽留道。 “莲藕糍粑?怎么做的?”定远好奇地问道。 “我姐姐发明的,把莲藕剁细和糍粑一起放到锅里煎熟的,最好吃了。”何小妮说道。 “一起吃吧,尝尝莲藕糍粑。”何花母亲也说道。 “就是,尧老师,尝尝吧,我家何花心灵手巧,学裁缝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怪我没让她读书,成天怪我哩,你也顺便劝劝她!”何大伯说道。 “爸,你说什么啦!”何花制止道。 定远看了一眼何花,说:“好,我尝尝。” 定远夹起一块莲藕糍粑闻了一下,说:“嗯,香。”咬了一口,连连夸道:“嗯,确实很好吃,何花,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是看电视剧《红楼梦》中,一道茄子菜有那么多配料,我就自己瞎琢磨的。”何花不好意思地说道。 “喜欢思考,爱动手,何大伯您真该让何花多读书。”定远说道,又咬了一口莲藕糍粑。 “我说嘛,爸,您看,您听听。”何花应道。 “不过,何花,我认为人不能生活在埋怨中,要把埋怨的精力拿来做好现在的事,不要让以后又来埋怨现在。”定远又说道。 “尧老师说得好,说得好,有文化的人说话就是不同。”何大伯又给定远夹了一个莲藕糍粑,说道:“大闺女没让读书,是我目光短浅,小闺女能读到哪儿我供到哪儿。” “我知道了,埋怨过去没用,要把现在的事做好。所以爸,您也不能再做让我以后埋怨您的事。”何花低着头说道。 “哎,我由着你,由着你。”何大伯叹了一口气说道。 定远起身要走,何花从厨房拿了一些莲藕糍粑,用一张新鲜荷叶包好,递给定远说:“给,拿回去伯父伯母尝尝。” 定远也不推辞,说:“嗯,这么好吃,他们一定喜欢吃。” 回到家,父母早备了一桌菜,还在等着定远。定远忙把莲藕糍粑放到桌上,打开荷叶,一股香气扑来,还有一个莲蓬,定远忙把莲蓬捡了出来,用鼻子闻了闻。 “这是什么,一股荷花香。”定远母亲夹起一个莲藕糍粑,闻了闻。 “妈,您说对了,这就是何花做的,香吧!”定远给爸妈分别夹了一个说。 “我吃了几十年的糍粑,还不知道包这种做法。”定远妈吃了一口说:“嗯,真好吃,是谁送给你的?” “何花送的!”定远有些羞涩。 “啥?” “是何花送的,我一个学生的姐姐叫何花。”定远忙解释道。 “又是送你荷花鞋垫那个姑娘?”定远妈问道。 “嗯!” “这个姑娘不错,心思巧,手巧,可惜是个农村姑娘。”定远妈说道。 “农村姑娘怎么啦?她可不是一般的农村姑娘。”定远急忙解释道。 “你那么急啥?我没说她不好。给妈说实话,是不是看上人家啦?”定远妈问道。 “是尧老师家吗?”门外有人在问。 “是,是,是。”定兰迎了出去。定远也跟了出去。 一见是何花,定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怎么来啦?” “刚才在我家,你把草帽落下啦,给你送来。”何花有些害羞地说道。 “来,来,快进来坐。”定远妈也迎了出来,看到这么俊俏的姑娘,乐得合不拢嘴。定远把何花请到自己的卧室坐下。 “这姑娘真像荷花一样漂亮!”定远妈把定远爸拉进厨房悄声说道。 “是是是,儿子眼光不错。” 定远妈从厨房端了一碗水煮花生,一碗南瓜籽叫何花吃,何花坐着有些手足不措,定远也不知说什么。 定远抓了几颗花生给何花,说:“你吃花生吧,我妈煮的花生可好吃了。南瓜籽也好吃,我读中师时,就是靠南瓜籽结交了一寝室的朋友。” 何花说:“真羡慕你,读了那么多书。”。 “我一个中师生,相当于高中生,没读多少书,好多人都瞧不起我们中师生的,我偏要做出个中师生的样儿来。”定远说。 何花笑道:“怪不得我家小妮回家老夸你,连说话语气都像你。” “嘿嘿!”定远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伯父的腿好多了吧?”何花问道。 “好多了,还得拄拐杖,多谢你送的那本书。”停了一会儿,定远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你送的鞋垫。” “嗯,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何花也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 “只是我没舍得穿,那么漂亮的荷花,不忍心踩在脚下。”定远羞涩的答道。 “你有这么多书呀!”何花不好意思地转了话题,指了指书桌上的书。 “嗯,每次进城,我都会买书。”定远说道。 “我也喜欢看书,这两年爱看《红楼梦》,看不懂的地方就对照电视剧看。”何花说。 “你看《红楼梦》?我读中师时也看过,有的地方看起来还很吃力。”定远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只有小学五年级文化的姑娘也爱看书。 “你喜欢《红楼梦》中的哪个人物?”何花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我只是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谈不上特别喜欢谁。”定远说。 “我看了两遍,特别喜欢晴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有做人的尊严。”何花说。 “何花,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你要坚持读书,一定比我行。”定远眼里冒着诧异的光。 “没能读上书,又能怎样?我总不能一辈子埋怨父母吧,没读书也能把生活过好,你说呢?”何花望着定远,认真地说。 “是,是,人不能生活在埋怨中,要生活在现在。”定远说,“我一直有个大学梦,每当看到别人,包括我姐姐定辉上大学,我心里总不是滋味。我不如你看得开,我不如你。” 定远看着何花,多了一份欣赏、爱慕,看得何花有些不好意思 第43章 这个乡旮旯真屈才了 第43章这个乡旮旯真屈才了 每天早上,定远总是站在操场边,等着他的学生到来,最先到的总是唐小闯。 今天,唐小闯又早早地来到学校,一见到定远,兴奋地跑过来说:“尧老师,昨天的英语单词我全会背、全会写啦!” “嗯,不错,背我听听。” “face,脸,每天洗脸很费事,我就记住了,f-a-c-e;dog,狗,狗咬人就要打狗,d-o-g;ck,黑色,天黑了就不来客了,b-l-a-c-k……” “哈哈,联想记忆,方法不错,但要注意发音,比如dog,中间“o”的发音,介于拼音a和o之间,一定要发准。还有,记得帮助其他同学。” “嗯!”唐小闯一溜烟儿跑进了教室。 何花和何小妮一同来了,见了定远,何小妮说了声尧老师好就往教室去了。 定远朝办公室看了看,生怕刘老师看见,小声说道:“你来啦!” “我到乡场去,顺道送小妮过来。”何花害羞地笑了一下,转身要走。 “哎,你,天天送小妮过来。” 定远还想说几句,这时,周小龙满头大汗跑过来问道:“尧老师,我今天是第几名到校?” “嗯!”何花回头应了一声,高兴地转身走了。 定远弯腰和周小龙打招呼道:“第3名,不错,周小龙,继续加油!” 定远伸出手和周小龙击了一掌:“天天坚持!” “好!”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全班书声琅琅。 朗读声把刘老师吸引了过来,刘老师走到教室门口看了看,问定远:“小尧,你用的什么方法,这些孩子这么早来学校读书?” “嘿嘿!也没用啥方法,只是让家长和孩子都有了目标!” “说来听听。” “嗯,我给家长和孩子各提了五条要求,家长开始重视孩子教育了,孩子们变化也很大,到学校都比以前早了。” “嗯,是哪五条呢?” “一会儿我写给您!” “小尧啊,我算服你了,其他班的学生才七零八落来了几个人,你看,你这个班的学生已经在你拼我赶地学习了!” “孩子们早上来了爱读啥就读啥,这样开始一天的学习,他们会心情很愉快。” “嗯,有想法,小伙子,在我们这个乡旮旯真屈才了。” “刘老师,我只是想让和我一样出生在农村的孩子,有机会读高中考大学。这也是我这三年的目标。” 下午的生物课,附中的老师又推生病没来,定远只好自己顶上。他把孩子们带到校外,给孩子们讲“叶序”这一节。 只听定远说:“叶序有三种基本类型:互生型、对生型、轮生型,你们先看书上的解释,然后自己对照解释到大自然中找相应的植物叶子。” 学生们拿起书认真看起来,边看边对照找。 “哈,我找到了,杨槐叶是对生型。” “我们也发现了!” “嘻嘻,我们平时怎么没发现植物叶子的排序不同?”周小龙摸着脑袋说。 定远走了过去,说:“学习知识有趣吧,通过学习,你会学到许多以前你不知道的知识。” “嗯,我开始有点喜欢生物了,以后我画植物也要注意画出叶子的差别来。”周小龙说。 “悟性高,不错。喜欢就好,还有好多奥秘呢!”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问题和答疑的时间,定远会微笑着看着孩子们,让他们互相答疑,唐小闯的位置常常围满了人。有时,唐小闯也被难住了,定远就会走过去问:“需要我帮忙吗?” 唐小闯总会倔强地挠挠头说:“暂时不需要,让我再想想,快做出来了。”定远就“识趣”地走开了。 何小妮举起了手,定远走了过去。何小妮说:“尧老师,能再教我今天的单词吗?我回家要教我姐姐,我怕教错了。” “你姐姐也想学英语?” “嗯,从中秋节那天开始,我姐天天吵着我教她。” “你姐真好学,来,我教你……” 每周星期六下午放学后,所有村校的老师要到中心校开会。这周周六,刚下过雨,路很滑,刘老师穿着雨筒靴,找了一根木棍拄着,定远和小石老师在胶鞋外套了一根草绳防滑,跟在刘老师后面,其余的三个年轻人早放学去了中心校。 “嗨,我们这像红军长征。”刘老师打趣道。 “红军长征只走一遍,我们这是周周走,何年何月是个尽头哦?”小石没好气地说道。 “小石,你才走了几年,我都快走20年啦!” “哪年把路修宽一点,能骑自行车就行。”小石说道。 “难咯,几十年都没变过的路,能有石板路让我们走就差不多了。”刘老师望了望前面蜿蜒的小路,说道。 “每周开会,每周开会,都是认真备课呀、认真上课呀,听烦了。”小石气喘吁吁地说道。 “刘老师,我今天得找李主任问问,开学快一个月啦,我班的地理课一直没老师上。”定远说道。 “小尧啊,估计地理课是没人来上啦,附中的老师不愿到我们村校来,你看,碰到下雨天,谁愿意来。即使安排了也像生物老师那样,周周说有事,还不是你自己顶上。”刘老师累了,站着舒了口气说道。 “生物课经常是我在上,再上地理,我实在忙不过来备课。”定远说道。 “哎,依我说,那个地理、生物上不上无所谓,反正毕业又不考。”小石说道。 “哪里的话,地理生物有用得很,要教给学生很多未知的知识。”定远反驳道。 当天的周例会,李主任最后讲话,他在台上反复强调着:”老师们,我们要培养的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学生,我们要关心关爱学生,要通过传授知识、品德教育、体育锻炼等,让我们的学生成长为合格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好,今天我就讲到这里,散会。“ 大家热烈鼓掌。 会后,定远急忙走到李主任面前说:”李主任,学生要全面发展,可是我们班的地理课一个月了没老师上,怎么办?“ 李主任迟疑了一下,说:“中心校也差老师,不瞒你说,附中的地理课也没上。” “那怎么办?李主任,课表上排着课的。” 李主任看了看会场上的老师,压低声音说:“小尧哇,课表是应付上级检查的,地理课不上就不上吧,反正不是什么主科,问题不大。” “那怎么行,李主任?对地理常识都不了解,还谈什么爱国,谈什么接班人?”定远有些急了,大声说道。 见会场还有很多人没离开,李主任把声音压得更低,说:“好好好,我想办法,你今天先到教务处把地球仪、教学挂图拿回去,我来想办法。去吧去吧!“ ”那好吧,李主任,早点把老师派来。”定远又回头说道。 定远从中心校教务处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地球仪和几张挂图,地球仪上积满了灰层,他用衣袖擦了擦,放到腋下用衣服遮住,冒着小雨,满心欢喜地回学校去了。 第44章 为成人高考,干杯 第44章为成人高考,干杯 回到学校,接连几周,还是没有地理老师的消息,没有办法,定远只好决定自己来上,这样他一个人就相当于上了五门课。每天下午放学后,他先回家给父亲按摩脚,然后再到学校来备课,每天晚上备课要备到深夜。饿了,就泡一碗方便面吃。 何花听小妮说了,很心疼,又不好意思到学校来看定远。晚上,她叫小妮教她学英语,可是心不在焉的,怎么都发不准音。 只听小妮一遍一遍耐心地教着:“ck,ck。” 何花呢,每次把k的音发得很重。 “姐,你今天怎么啦?老是读不准。”小妮有些生气了。 “没有啊,我觉得发对了的,不信去问你尧老师,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他寝室的灯亮着的。” “好,问就去问。” 两姐妹来到定远寝室门外,见定远正在研究地球仪,一点没注意到门外有人。 小妮调皮的在门外叫了几声:“喵,喵,喵——” 定远被惊醒了,转身看到何花两姐妹,惊喜地说:“是你们,快进来!” 小妮一见面就说:“尧老师,我姐今天学单词老学不会,她还不承认。” “我会呀,你听,ck,ck。”何花念道。 “对呀,没错,很标准。”定远听后说道。 “姐——,你骗人,刚才在家就不会,见到尧老师就会啦!”小妮生气地噘着嘴。 定远和何花心领神会,两人相视一笑。这几天,定远也想见何花,他还画了一幅水粉画想送给何花,可就是找不到借口送给她。 “小妮,好好教你姐姐,你这个小老师不错。” “嗯!” 趁小妮去玩地球仪的功夫,何花偷偷从怀里掏出两个热乎乎的鸡蛋塞给定远,定远含情地看了一眼何花,忙接过来放进口袋里。然后拿起一本书,说道:“何花,你不是喜欢看书吗?《青春之歌》,我中师的好朋友送给我的,你肯定喜欢。” “好哇,好哇,你推荐的一定不错。” 何花接过书,见里面有一张折叠好的画,忙关上书,望着定远害羞地笑着。 “什么书?我要看”小妮过来抢。 “不行,我先看了来。好了,回家了。”何花把书举得高高的,一脸的笑。 两姐妹走出去没多远,何花突然跑了回来,含情脉脉地说:“你要按时吃饭,不要太累。” “嗯,我知道。”定远望着何花,他多想留何花再说会儿话呀。不知从哪时起,何花已是他心里的一份牵挂和思念。 何花回到家,偷偷拿出定远送给她的画,荷叶上面,一朵粉色荷花含苞待放,最左边竖着写有两行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淤”和“濯”两个字何花不认识,她忙拿出字典来查。尽管何花还不是很懂这两行字的意思,但她明白定远的心意。 元旦节前,定远收到一张喜帖,白川杨和林小丽元旦要结婚了,邀请他前去参加婚礼。定远一收到喜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带何花一起去。 趁着早上何花送小妮来学校的机会,定远偷偷告诉何花,何花笑着点了下头。 元旦节那天,定远带着何花来到白川杨家,白川杨家张灯结彩,欧必进、夏浩男、贾丹早到了。定远一进门,几个老同学迎了过来,欧必进一把扶在定远肩上,说:“终于把你盼来了,我们都出来迎了好多遍了。” “哇,尧定远,比读书时看起来老成多了。”贾丹说道。 “这位是?”看着何花,欧必进问道。 “她叫何花。”定远有些不好意思。 “哦,漂亮,定远有眼光,看来只有我还在光棍途中。”欧必进说道。 白川杨和林小丽也迎了过来。白川杨一身毛蓝色西装,特别精神;林小丽穿着一件红色的修身呢子大衣,搭了一条白纱巾,显得特别漂亮。 “白川杨、林小丽,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定远赞叹道。 “谢谢,欢迎欢迎。哦,这位是?”白川杨问道。 “我叫何花。”何花有些害羞,跟在定远旁边。 林小丽热情地拉着何花的手说:“何花,嗯,好听的名字,人也像荷花一样漂亮,说说,你是怎样把我们班的才子抢到手的?” 何花害羞的笑着。 “就是,还是何花有魅力!哎,你们是在一个学校教书吗?”贾丹问道。 “我,我……”何花脸红了。 “她不是教师。”定远忙说道。 “那我猜是丝厂的,丝厂的女孩儿漂亮。”没心没肺的贾丹一点没变,全然没看出何花的脸红了又红。 “不是,我是农村的。”何花轻声说道。 一时间,气氛很尴尬,欧必进忙说道:“农村的好,农村的好,农村姑娘勤劳善良。”说完转身狠狠地看了贾丹一眼,贾丹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头。 定远偷偷伸手拉住何花的手,何花想挣脱,定远死死抓住不放。 “尧定远,你们也快点请喝喜酒!说来还得谢谢你,暑假到你学校后,对我触动很大,这不,教学上有点成绩了,小丽才承认嫁给我的。”白川杨容光焕发,额头上泛着亮光,幸福地望着林小丽。 “那是,一个男人得有上进心和事业心。”林小丽说道。 “我们中师出来的哪个没有事业心,当然除了我。你看班长,自告奋勇到最偏远的村校,就这一点,就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夏浩男说道。 “我也是,最佩服班长。”定远也说道。 “哎,别说我了。喂,白川杨,你是不是为了结婚,叫人家林小丽把岁数改大了。我记得她在班上年龄最小,毕业时十八岁不到,应该还没满二十岁。” “喂喂喂,班长,先管好你自己,免得到时又一个人孤独地唱《我祈祷》。”白川杨看了看贾丹,向欧必进眨了眨眼。 “你女朋友呢?”夏浩男问欧必进。 “哪里有女朋友?谁会看得起我这个中师生,家里又穷,等几年再说呗!” “有眼不识泰山,这么英俊,这么有责任心的男人……”夏浩男还要说,定远忙给他使眼色,示意贾丹在这儿。 贾丹呢,装作没听见,到处张望看。 “诶,大家只顾说话,冷落何花了,何花你别见怪。”林小丽说道。 半天没说话的何花说:“哪里会呢,我认真听着呢!” 定远转头望了一眼何花,朝她笑了笑。 贾丹站起来说:“走,何花,我们瞧瞧新娘子的婚房,我昨天来帮忙布置的。” 林小丽起身带着贾丹和何花去了,留下几个男生。 欧必进轻声问定远说:“喂,尧定远,几时开始的,你和何花有共同语言吗?” “应该算最近才开始的,何花可不是一般的农村姑娘。” “嗯,看得出来。哎,如果保送读大学的是你,又会是怎样的情况呢?”欧必进感慨道。 “是呀,有时一个选择就会改变人的一生,像我初中那些读高中的同学,好多都考上大学啦。八八年考北大的那个同学,初中成绩和我差不多。你看我,一个中师生,在直属中学都抬不起头。”夏浩男也感慨道。 “何花说过,人不能生活在埋怨中。”定远说道。 “这话是何花说的?”欧必进和夏浩男都很惊讶。 “是呀,就这句话就让我对她刮目相看。” “哦,确实不一般,看来上帝给我们关上一扇门时,也会为我们打开一扇窗。”欧必进若有所思的说道。 酒席上,白川杨和林小丽来敬酒。欧必进代表同学们说:“你们是我们班唯一的一对儿,也是最早结婚的一对儿,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永远幸福!” “早生贵子、新婚快乐!”大家一起祝福。 “我们班那么多女生,男生们快去追呀!我们等着喝你们的喜酒!”林小丽笑道。 “我们班的女生眼光都高的很,毕业后我追过一个,你猜她回信息怎么说,她说他已是中师生了,不想再找个中师生。哎,中师生被人瞧不起!”夏浩男愤愤地说。 “谁谁谁,哪个女生,我帮你理论。”贾丹说,“中师生自己瞧不起中师生,哼!说出来我去找他问清楚,中师生咋了?中师生样样精通,如果读高中考大学,个个都能考上好大学!” “别别别,人家已找到个专科生了。”夏浩男说完,一杯酒下肚了。 “贾丹,别为他操心,他已经找到个有钱的丈母娘了。”白川杨说,“你还是为你自己操心吧!” “我不急,本姑娘嫁得出去,我要擦亮眼睛慢慢选,哪像你们这么着急就结婚。”贾丹泼辣的性格一直未变。 “班长,有机会哟!”定远凑近欧必进耳朵说。 “人家不找中师生!”欧必进压低声音,把中师生三个字说得很重。 “那说不准,我帮你问问”。 “哎,不……”欧必进想制止,可是来不及了。 “贾丹,你不也说过不找中师生吗?”定远笑道。 “那是读中师时不懂事说的话,职业、文凭不重要,关键要有事业心。怎么,想追我?何花可在这儿哟!”贾丹笑道。 “不敢,不敢。”定远笑道,用胳膊肘碰了碰欧必进。 欧必进忙端起酒杯说:“来、来、来,我敬大家一杯,愿中师友谊长存,友谊长存,我干了。” “干了、干了。”大家一饮而进。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中师生工作满三年就可以参加成人高考读大学。”贾丹突然想起了这个重要信息,她所在的学校好一些,信息也灵通一些。 “啥?成人高考?”定远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你没听说过。 “没有。” “我也没有听说过,快说说。”欧必进也很兴奋。 “就是参加专门为成人举办的高考,考上了就可以读大学,只能考专科。如果读离职,就脱产学习2年;如果读函授,就学习3年。” “太好了!”定远边说边把筷子往桌上一敲,把一桌人都吓愣了。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定远忙道歉。 “那我们约好,明年一起参加成人高考。”欧必进举起杯,激动地说:“来,为成人高考,干杯!” “干杯!” 第45章 土豆饭+南瓜汤 第45章土豆饭+南瓜汤 1990年元旦节过后,天气越来越冷。教室的窗户只有几根木条,没有玻璃,风呼呼地往教室里灌。课桌是石桌子,冷得浸骨。一到下课时间,孩子们都不停地跺着脚,脚还没跺暖和,又上课了。孩子们的手上、脚上全长了冻疮。一只只小手伸出来,肿得通红,长冻疮的地方有的已经溃烂了,流着脓水。 定远几天前贴在窗楞上的报纸,不到一天就被风吹破,残留的报纸随风舞动着,似乎也在瑟瑟发抖。 还有半个月就是学区期末统考了,定远正带着全班同学认真复习,他希望同学们能考出好成绩,给学生、学生家长,也给自己多一份信心。 “同学们,这次期末考试是我们第一次参加全学区期末考试,平时大家很努力,期末复习也很重要,必须把本学期学习的内容从头到尾复习一遍,把平时易错的题做一遍。每一科每复习完一章,就到我这儿来抽题去做,过关了再复习下一章,没过关继续复习上一章。这叫过关复习法。天气越来越冷,只要你们有学习的热心,天再冷也冷不了学习的热心。同学们,你们说是吗?” “是!”同学们响亮地回答着。 定远这一番话算是期末考试复习动员令。 下午第三节课后,已是4:30,有的同学还在教室复习,定远催促了几次,他们还不走。 唐小闯是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定远走到他跟前说道:“唐小闯,好样的,有尧老师当年学习的劲儿,但你们中午都没吃饭,现在一定饿了,回家吃了饭再复习也不迟。” “没事,尧老师,我们饿惯了,我这章复习完就走,回家的路上可以回忆一下复习的内容。您教的试着回忆法很好,认真看一遍书,回忆一遍,基本就不会忘了。”唐小闯认真地说道。 “不行,长个子要紧,快回家。”定远坚持道。 “何小妮,你也快回去,饿呢!”定远也催促何小妮。 “小妮,小妮!”窗外,何花正在轻声叫何小妮。 定远见了忙迎了出去,解释道:“要期末考试了,这几个孩子,赶都赶不走。” “你真有办法。” “不是,他们现在又冷又饿,不像直属中学的学生中午有饭吃。还有,你看这个教室,连块挡风的玻璃都没有,太冷了。” “哪有读书不苦的,你不也这么过来的吗?” “就是因为吃过苦,才知道孩子们又冷又饿的滋味儿。” “我中午来给学生们煮,怎样?” “你不是在缝纫厂吗?” “我已经出师了,可以自己在家接活儿了,不用到缝纫厂。再说,我也不喜欢呆在缝纫厂,每天只负责缝衣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喜欢。还有你,也和学生一样,中午都没吃饭吧,长期这样怎么行?” “我倒是习惯了,每天放学后回家吃。” “不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连我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的人都知道,你还不懂这个理儿?我家离得近,煮了挑过来,学生们愿意拿点粮食的拿点粮食,就行了。” “我看这个办法好!”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何花有些不好意思,恭恭敬敬地叫道:“刘老师好!” “小学生下午只上两节课,初中生下午有三节课,长期中午不吃饭对身体不好!还有你,定远,一个人上5门课,每天备课、上课连轴转儿,再好的身体都会累垮的。”刘老师看了看教室里的学生说道。 “就是,你看刘老师也这么说,就这么定了,我走了。”何花说着转身走了。 何花走后,刘老师拍了拍定远的肩说:“何花这孩子,就是心眼儿好,小尧哇,好福气哟!” “是是是,嘿嘿!”定远摸了摸脑袋,笑了笑。 何花回到家,把煮饭的事儿向父母说了。何花爸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把烟斗往门上使劲敲了几下,说:“不行,不行,我看你这丫头疯了,好好的缝纫厂不去,要回来煮饭,你没看你们缝纫厂的那些姐妹,好多都嫁给了吃国家粮的,还有的嫁到了乡场上。你倒好,不干了?” “就是,花儿,别的妈都依你,这事不行,为了你进缝纫厂,家里可没少花钱。村里那些姐妹羡慕你都来不及,你还不愿干,你在缝纫厂,介绍的对象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个理儿你不是不明白?”何花妈在一旁劝道。 “反正我不去了。” “你敢?看我不一烟斗敲死你!”何花爸气得拿起烟斗差点敲了下去。 “反正我定了,我就是要给小妮她们班的同学煮饭。” “你——”何花爸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拿出烟叶卷起来,卷了半天,没卷好,生气的把烟叶扔到地上,用脚使劲碾了又碾,说道:“不听话我就碾死你。” “碾死就碾死,反正我不去缝纫厂。” “你,你是要把我气死!”何花爸气得拿烟斗的手直抖。 何花妈忙把他推到一边说:“好好好!你出去,我来说闺女。” 何花爸出去了,何花妈坐下来说:“花儿,妈这一辈子没生个儿子,把你和妮儿当宝贝养,看把你惯的。给妈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人家尧老师了?” “妈——”何花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说道:“就是看到定远最近瘦了很心疼。” “傻孩子,那不是喜欢是啥?尧老师知道么?” “妈——”何花转向一边,低头用手指头缠着围巾。 “尧老师那孩子我喜欢,好,妈不拦你,你爸的工作我来做。” “嗯,谢谢妈!”何花高兴得搂住妈妈。 说干就干,第二天,何花煮了土豆炒饭和南瓜汤挑到了教室。上午第四节课一上完,同学们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同学们吃得香喷喷的,何花开心地笑了。 “谢谢你,何花。”定远看着何花满头大汗,心疼地说道,“快擦擦汗,辛苦你了。” “不辛苦!”何花一边用衣袖擦汗,一边看着定远说。 “来,你的!”何花给定远盛了一碗。 “嗯,真香,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土豆炒饭。” 定远边吃边问同学们:“同学们,何花姐姐煮的饭好吃吗?” “太好吃了。”唐小闯嘴里包着一大口饭说道。 “这样吧,同学们,回家给你爸妈说,要中午在学校搭伙的,自己把粮食、蔬菜背到何花姐那儿,由何花姐帮我们煮,我也一样,全凭自愿。” “好,下午不挨饿了。”同学们欢呼起来。 “行,今天中午这顿算我请的。”何花端起南瓜汤给每个孩子加汤,教室里显得格外温暖。 第46章 你真好 第46章你坏!你坏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定远教的语文、数学、英语三科的平均成绩、及格率居全学区第一名,其他几门学科也居全学区中上水平。 在学区期末座谈会上,区教办李主任说:“上半年,尧老师送的小学毕业年级考出了骄人的成绩,有人说里边有原来的老师黄老师的功劳。这学期,他上的初中一年级的三门学科都位列全学区第一名,农中学生的基础这么差,居然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这有力的证明了一句话,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个成绩的取得,一定是有原因、有方法的,尧老师,你说几句,向大家介绍介绍经验。” 定远站起来说道:“李主任,其实也没什么经验,我只是让家长和孩子都有了目标,然后教给学生学习方法,教会学生学会吃苦。” “尧老师,你就把家长必须遵守的五条和学生必须遵守的五条向大家介绍介绍吧!”刘老师在一旁说道。 “什么五条?快说说。”大家说道。 定远分享着,大家频频点头,不停地赞叹。 定远分享完,李主任说:“尧老师的介绍对我们很有启发,我认为要当好一个老师,只有责任心还不行,还得多动脑筋,多想办法。我希望大家多向尧老师学习,尧老师也要把好的经验总结出来,写成论文发表出去,让更多的老师学习。” 大家鼓着掌,向定远投来赞许的目光。 散会后,定远兴冲冲的径直朝何花家走去,刚好碰到何花出来挑水。定远高兴地说:“何花,我正要去找你。” “什么事这么高兴?”何花放下水桶问道。 “我们班这次期末考试考得很好,有三科都是全学区第一名。小妮也考得很好,好几科都是九十几分。” “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行!” “我不是在乎成绩多少名,我是高兴我的教育教学方法得到了证明。区教办主任说得对,我要把这些总结出来,写成论文拿去发表。” “有文化真好!”何花看着定远,羡慕地说。 “有文化跟学历没关系,我是中师生,但我从不认为中师生就一定比专科生、本科生差。你也一样,尽管你只有小学文化,但我觉得你爱学习、爱思考,比好多初中生、高中生,甚至中师生都强。” “真的?” “嗯!还有你善良、有爱心,我们班取得这么好的成绩跟你也有关,谢谢你!何花。”定远深情地看着何花。 何花害羞地笑了一下,避开了定远的目光,说:“我才不要你谢呢!” “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什么啦!”何花娇嗔的把脸转向一边。 “真的,你真漂亮!寒假要放一个月的假,我想见你怎么办?” “不和你说了,我去挑水了。” “我去帮你挑水,给,我今天在中心校借的书,你喜欢也可以拿一本去看。”定远把书递给何花,挑着水桶挑水去了。 定远挑着水来到何花家,何花爸见了,忙说:“何花,你怎么让尧老师挑水,真不懂事。” “何大伯,是我要挑的,何花平时给班上同学煮饭、挑饭,够辛苦的。” 定远把水挑进厨房,何花帮忙把水倒进水缸里,水溅到了两人的额头上,何花忙掏出手绢给定远擦额头上的水。 定远拉住何花的手说:“你真好!” 何花低头一笑,定远拿过手绢帮何花把额上的水擦掉。 何花妈拉了拉何花爸,高兴地指了指厨房,心里乐开了花。 拿通知书那天,定远激动地告诉每个孩子:“同学们,通过一学期的努力,我们取得了好成绩。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也是你们的爸爸妈妈支持的结果。今天,你们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爸爸妈妈说声谢谢,感谢他们对你们学习的重视和支持。这一学期的努力也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上天就不会放弃我们。”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定远继续说道:“当然,我们还有很多弱项,比如有的同学字很差,有的同学英语发音不准,有的同学个子不高,有的同学偏科。我希望这个寒假,每一个同学都能补补自己的弱项,开学第一天作为礼物送给我,好不好?” “好!”同学们齐声答道。 “唐老师,还有寒假作业吗?”周小龙问道。 “没有了,你们把自己的弱项补起来,作为大礼送给我就行了,同学们,不要让我失望,我们下期见!” “好,下期见” “我一定给尧老师一个惊喜。”唐小闯说道。 “我也是。” “我也会。” 春节前,定远约了何花到城里玩。他把何花带到丹丰县师范门口,兴奋地告诉她说:“这就是当年那个曾让我讨厌、差点退学的师范,是这所学校教会了我吃苦,教会了我不要怨天尤人,是这所学校把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农村娃教成了一个什么都会点的万精油!” 何花笑着,看着满脸笑容的定远,眼前这个男人,帅气、阳光,有使不完的活力,她真想跑过去亲吻他一下。 “德高为师,身正为范,何花,你知道墙上这八个字的意思吗?” “我不全懂,但我知道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嘿嘿嘿,何花,你真好!” 定远拉着何花说:“走,我们去买录音机和英语磁带,教学生学英语,发音标准。” 来到新华书店,定远看了看录音机,最便宜的也要200多元,差点儿是他三个月的工资了。 一年来,定远每个月给母亲50元贴补家用,自己每月只有26.5元,一年下来,只节余了百多元。 定远攥着手里的钱,看了看钱,又看了看录音机,只好说:“太贵了,买不起,买不起,明年再买。” 突然,定远看到旁边展柜上有明信片,欣喜地说:“我要给每个孩子买一张明信片作为新学期礼物。” 定远拿出一大摞明信片,挑选了22张。 “服务员,22张明信片,一共多少钱?”定远高声问道。 “一角钱一张,一共二块二。” 服务员是一个50来岁的阿姨,她好奇地问道:“你买这么多明信片干什么?一般人都只买几张的。” “他买来新学期送给学生的,他有22个学生。”何花抢着说道。 服务员阿姨打量着定远,投来赞许的目光说:“我平常只看到学生买来送给老师,没想到还有老师买来送给学生的,当你的学生一定很幸福。” “你说对了,阿姨。”何花笑着应道。 “姑娘,这是你男朋友吧?好眼力。”服务员阿姨又说道。 何花看了看定远,两人相视一笑。 走出新华书店,定远拉着何花来到了百货大楼,他要给何花买一条围巾。一看价格,二十五元,何花说什么也不要。 “不行,这是我第一次送你礼物,你一定要收下。这条枣红色的围巾怎样?我看挺适合你的。” 定远执意要买,拿着围巾要何花试。 何花只好顺从的拿着围巾在镜子前试了一下,这是心爱的人送给她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得特别开心。 付完钱,两人走出了百货大楼。 “你等会儿,我去买点东西就出来,你别跟着。” 何花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百货大楼。她来到卖毛线的柜台,买了一斤枣红色的毛线,她想给定远织一件毛衣。提着毛线出来,定远问她买的什么,何花说:“不告诉你,这是秘密,春节后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不问。何花,春节了,我想给我爸妈一人做一件新衣服,你去帮我选一下布料怎样?” “这样吧,我改天到缝纫厂去选布料,然后到你家给你爸妈量尺寸,我会做。” “那太好了,他们要是知道是你亲自给他们做衣服,心里一定很高兴。” “为什么呢?” “他们未来的儿媳妇给他们做衣服,能不高兴吗?”定远对着何花的耳朵说完就跑开了。 “你,谁是你媳妇?”何花听完撒娇地噘着嘴说道,“你学坏了,你学坏了。”然后追了上去,举起手要打定远。 定远一把抓住何花的手说:“等我一满22岁就娶你,你就是我的媳妇。” 何花害羞地说道:“人家还没想好呢!” “我不管,我想好了,这辈子,你就是我的媳妇。” “你坏,你坏!”何花用手打着定远的胸脯,脸上却溢满了笑容。 春节那天,定远爸妈穿着何花做的新衣裳,逢人便说:“这是我儿媳妇给我们做的,你看,这针脚,手巧着呢!” 邻居们便一阵夸奖,定远爸妈高兴得合不拢嘴,定远爸说:“你看,剩的边角料给我做了一个垫子,盖在膝盖上暖和、暖和。” “呦,你这儿媳妇还没过门就这么有孝心,难得,难得。”隔壁刘大妈说道。 “那可不是。”定远爸妈更是高兴,定远也跟着开心地笑了。 第47章 当你的学生真幸福 第47章当你的学生真幸福 新学期开始了,定远早早地拿着写好的明信片站在操场边等着他的每一个学生。这时,何花来了,穿着一件米色呢子大衣,围着定远给她买的枣红色围巾,趁着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格外漂亮。 “你来啦!我正想着你会来的,你就来了。”定远迎了过去。 “给,春节前在百货大楼买的毛线,我给你织的毛衣,试试吧,看合不合身。” “哦,真好看,织得真好,何花,你的手咋这么巧呢?”定远说着就要去拉何花的手。 何花忙指了指办公室,说:“这是学校。” “哦,我忘了。”定远吐了吐舌头。 “来,这儿风大,先把毛衣披上。” 这时,刘老师出来了,打趣说:“我道是哪儿的喜鹊喳喳叫,原来是你俩呀!好事,好事!” 定远和何花都低着头,互相偷偷看着,笑着不知怎么回答。 “尧老师,何花姐,我来啦!我是最早的吗?”唐小闯气喘吁吁地跑来。 “哟,小闯长高了一些了。”何花迎了上去。 “来,唐小闯,送给你的新学期礼物,一张明信片。”定远念着明信片上的新学期寄语,“把握生命的每分每秒,用知识改变命运。给,送你了。” “谢谢你,尧老师,给,我的礼物!”唐小闯拿出一个本子,里面是他天天练的字。 “尧老师,我天天在家练字时就在想你是怎么写的,你看,我有进步么?” 定远打开本子一看,说道:“嗯,有进步,特别是这一竖,写得有骨力,还要坚持天天练,每天练三十分钟,你的字一定会写得比我的字漂亮。” “哦,小龙来啦!”何花喊道。 “行啊,周小龙,今天居然来这么早。”定远招呼着周小龙。 “尧老师,我早就盼着来学校啦!”周小龙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说。 “我也是。”唐小闯在一旁说道。 “来,周小龙,给你的新学期礼物,看看明信片上写的什么。”定远递给周小龙一张明信片。 “哇,我的礼物,谢谢尧老师。”周小龙一字一句的念着明信片上的字,“只要有理想,你一定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嗯,谢谢尧老师。” 周小龙从书包里取出了一摞画来,说,“尧老师,我就喜欢画画,你看,我寒假画了这么多。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素描、水粉,白描……定远一边翻看一边赞叹道:“你这小子,进步可真大。假期我问了,你初中毕业可以考美专,但还得好好练,文化课也不能落下。这样吧,你每天放学后可以在学校画一个小时的画,我来指导。” “太好了,太好了,谢谢尧老师。”周小龙跳了起来。 “只不过,要把你教进美专,我还得一起自学才行。” “尧老师,我来了。”旁边传来弱弱的声音,定远转身一看,是,王小香。 “哦,王小香,老师正盼着你来呢?”定远蹲下,扶着瘦小的王小香的肩说道,“这是给你的礼物,你若坚强,全世界都会给你让路。”定远念着明信片上的字,他希望王小香能坚强的面对生活中的不幸。 王小香眼里泛着光,望着敬爱的尧老师,使劲地点了点头。她把手里拽得紧紧的纸条递给了定远,说:“尧老师,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定远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道:“我要努力学习,考上高中。——送给尧老师的礼物。” 定远看着纸条,低声对王小香说:“谢谢你,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来,我们约定,共同努力!”定远伸出手和王小香拉了拉钩。 “尧老师,尧老师,goodmorningteacher!iwanttoseeyou!”何小妮提着一台录音机,兴奋地跑到定远面前,用英语问候道。 “哟,小妮,英语发音比上学期标准呢!怎么练的?”定远问道。 “就是它,录音机教的。”何小妮把录音机递到定远面前说,“我姐买的,她说送给我们班。” 定远感激地望着何花,轻声说了声:“你真好!替孩子们谢谢你!” 何花害羞地说:“当你的学生真幸福,我都想来当你的学生了。” 新的一学期,何花坚持天天在家给22个学生,还有心爱的定远煮中午饭。每到中午时,何花都会准时地挑着饭菜到教室。同学们见到何花,总会亲热地称呼何花姐。每次看到何花满头大汗时,定远都会心疼地递上手帕,何花总会会心的一笑。 定远发现孩子们的课外书太少了,就到县城新华书店给学生买了5本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爱的教育》《中国成语故事》《朝花夕拾》。 “同学们,今年,我们班每个同学都要把这五本书读完,每读完一本,要做两件事,一是回家把这本书讲给父母听,二是把读这本书的感悟写下来,贴到教室后边的‘百草园’里。”定远拿着五本书说道。 定远每天除了备课、上课,还在抽时间写论文,寄出去两篇,可是都石沉大海。一天,何花到寝室给他拆被子去洗,见他愁眉苦脸的坐在那儿,安慰道:“别着急,就像我刚学做衣服,一件不成就做两件,我送给你的那件衬衣是我练习了5件衬衣后才做成功的。” 定远拉着何花的手,有些消沉地说:“出来工作快两年了,其他的都得心应手,唯有这论文,让我很有挫败感,暂时我不想写了,放放再说。” 何花看到书桌边墙上贴的白纸上,有用烟头烫的何花两个字,地上还有一个烟头。 “你抽烟了?”何花问道。 “那天一个学生家长递给我的,我写论文,写得总不满意,就抽了一支。”定远解释道。 “那是什么?就不怕把房子点燃。”何花指了指墙上烧的何花两个字。 “想你呗!” “去!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出去散散心。” 何花带定远爬到这一带最高的坡顶上,指着四周说:“定远,你看,四周的山坡一圈一圈的,好像都围着这个坡顶一样。我小时候经常爬到这儿来,每次都在想,那一圈一圈的山坡外面是不是还有山坡,我就想,我一定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真的是站得高,看得远。”定远欣喜的四处张望。 “蓝天、白云,绿油油的庄稼,这就是一幅大自然的巨作呀!” “所以,我们不能总把自己关起来,会憋出病来的。” “是呀,再关我就是井底之蛙了。谢谢你,花儿,你就是井沿上的鸟儿,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就希望看到你笑,不要被几篇论文就打趴下,尽管我不知道论文是什么。” “花儿,我这一生有个愿望,就是读大学。我一定要读一回大学,感受大学的生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时带着你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好!我相信你!” 趁何花不注意,定远亲了何花额头一下。 “你,真坏,看被别人瞧见。”何花害羞的向四周张望。 定远望着四周,心情舒展了许多。 第48章 我就是要证明给贾丹看 第48章我就是要证明给贾丹看 1990年暑假,尧家真是喜事连连,定辉师范学院毕业,作为优秀毕业生分配到了丹丰县中学教书,定平考上了自己喜欢的天文学专业,定远父亲也基本不用坐轮椅,拄着拐杖可以自己走路了。 定远妈特意杀了一只鸡,煮了一桌好菜,叫上何花,一家人准备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 饭桌上,定远妈说:“现在好了,定辉到城里教书了,定平也考上大学了,等两年定兰也会考大学。眼瞅着几个娃都有出息啦,当妈的高兴,今天我一定要喝一杯。来,他爸,我们喝一杯。” “好,喝一杯!” 定远爸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给定远夹了一个鸡腿,说:“定远,这个给你。我这条腿呀,多亏了你呀!” “爸,看您说的什么客气话?这个给妈吃。”定远说着,把鸡腿夹给了母亲。 “嗨,你这孩子。”定远妈说着,又把鸡腿夹给了定远爸。 “远儿啦,你就把这鸡腿吃了吧,你吃了爸高兴。”定远爸又把鸡腿夹给了他。 “好,我吃,爸,我吃。” 定远爸又喝了一口酒,说道:“这个家就是苦了定远一个人了,当年我如果咬咬牙,他也会读高中考大学,不至于在农村教书。哎——” “爸,你又来了,这个话你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还老提。”定远阻止道。 “是呀,这个家就苦了远儿了。上次你那个几个同学来,说你为了这个家,放弃了保送读大学。你傻呀,远儿。”定远妈一说就抹起眼泪来。 定辉忙安慰母亲。 “妈,我不怨谁,是我自己决定的,我不后悔。你看,我不生活得好好的吗?年年被区教办评为先进教师。还有,不到农村教书,我能碰到这么好的何花么?”定远说完,微笑着看着何花。 “叔、姨,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待定远的。”何花也说道。 “诶,何花,多亏有你陪他。远儿啦,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自从碰到你呀,脸上的笑容才多了。”定远妈说道。 “叔,姨,以后我就和他一起扛。” 定远伸手偷偷地握住了何花的手。 “嗯,好好好!”定远妈起身给何花夹了一个鸡翅膀。 转眼到了1991年春节,定平回到家,拿出一大摞书说:“哥,你猜我给你带的啥?” “啥?” “成人高考书!” “哇,太好了,我正准备春节后去买呢!”定远翻着一本本的书说,“你又节约生活费了?” “没有,我在学校勤工俭学挣的,下学期我还会有奖学金的!” “好,比哥有出息,我这就开始准备成人高考。一开学上四门课,没时间看书。” “哥,我说你要考就考离职的,大学生活真的丰富多彩,图书馆的书多得几辈子都看不完。” “好,读离职,读离职。”定远边翻书边答道。 三月份,欧必进给定远寄来一封信,约好一起报名参加成人高考。报名之后,定远更忙了,白天备课、上课,晚上复习,一天没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定远,你也别太拼了,注意身体。”何花劝道。 “没事,好多年没这么复习了,得给学生做榜样。嘿,你别说,我发现我的记忆力超好,政治、历史,看一遍记住了大多数。” “我知道你一定行。” “哎,何花,我说,如果我当年读高中,是不是会考上一个好大学?” “你还叫你爸别提这事呢!” “哦,我只是想求证一下我会不会考上好大学,没别的意思,在我爸妈面前我一定不会提这事儿。” “你就好好考个好成绩再说吧!” “好,你就瞧好吧!” 五月份成人高考时,何花一直在考场外面等,一出场,何花就问:“怎么样?难吗?” “不难,感觉挺简单的。” “哎,尧定远!哦,何花也在呀!尧定远,你考得怎样?”欧必进跑了过来。 “应该不错吧!” “什么叫应该不错,你肯定考个高分,我知道你的实力。” “你呢?考得怎样?” “我觉得应该能考上。我报的函授,函授分低一些。” “你怎么不读离职?去感受一下大学生活,弥补下我们中师生的遗憾。” “我不去读离职,我想早点在教学上做出点成绩给贾丹瞧瞧,我必须让她刮目相看。” “还没追上她?” “没有,去了两次信也不敢明说,我怕她一口回绝我。她也来考了,她想报离职,区教办说差老师上课,不让她报离职,为这事她还和区教办主任大吵了一架。” “嗯,这像贾丹的性格。诶,夏浩男呢?还有白川杨小两口来考了吗?” “没有,听说夏浩男考上公务员啦!林小丽怀孕了,要当妈妈啦!” “哦!少一个中师生了,只不过夏浩男一直不大愿意教书。”定远一点不感到意外。 “走,我请你们吃饺子。”欧必进说道。 “不,我请你吃面条。走,何花,我带你去个地方。” 定远带着来到刚读师范时和王超一起吃面的面条店,老板还是原来的老板,只不过桌椅换了新的。 “老板,三碗豌豆面,四两的。”定远说道。 “好呢!” “怎么叫四两?三两就够了。”欧必进说道。 “就是,太多了。”何花也说道。 “你们不知道,刚读师范时,就是第一个教师节前,我和王超来吃二两面,没吃饱,再要了二两,结果每人花了8毛钱,把我俩呀,后悔得什么似的,晚饭都没吃,幸好张校长那天晚上来发了面包。” “哦,原来是带我们来忆苦思甜啦!”欧必进说道。 “算是吧,说实话,读中师时我经常是处于半饥饿状态。” “从现在还开始,我不会让你再饿着。”何花轻声说道。 “何花弟媳,好好照顾定远,他可是天下难得的好人。”欧必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嗯,我知道。”何花害羞地应着。 面条来了,一人一大碗。 “好,快吃,我经常做梦都在这儿吃面条,里面的豌豆特别好吃。”定远呼啦啦吃了起来。 看着定远的馋样儿,何花忍不住笑了。 “嗯,怎么没有原来的好吃?还没有何花煮的面条好吃。”定远咬着一口面条嚷道。 “这叫‘时位之移人也’,我的尧定远同学。”欧必进说道。 “我没变呀,我还是那个穷中师生啦!” “至少不会挨饿了呀?” “那倒也是,还是何花煮的饭菜好吃。” “欧必进刚才说什么一人?”何花低声问定远。 “我回去慢慢告诉你。”定远也低声说道。 “哦,定远,我忘了告诉你,我那个村校教室是危房,现在我和学生全部搬到山脚下的点校了,我还是那儿的大队辅导员,中师所学终于派上用场啦!”欧必进边吃面条边说道。 “嗯,你就是当官的料,我说,不出五年,你一定是个校长,像张校长那样的校长。” “嘿嘿!我就是要证明给贾丹看。” 欧必进一脸的笑容,又说道:“只不过我每天得负责接送那六个学生上学放学,来回一趟要近两个小时,不过这也倒好,顺便把身体锻炼了。” “欧必进,好班长,你是我的榜样!何花,你知道吗,他是我的榜样,不,是中师生的榜样。”定远说道。 “你才是中师生的骄傲!教学成绩那么好!” “不说了,用面条干杯,为中师生干杯!何花,你也来!” “干!” 三个人端起面条碗碰在一起。 第49章 尧定远是个好老师吗 第49章尧定远是个好老师吗 一个月后,成绩出来了,不出所料,500分的总分,定远考了429分。区教办李主任告诉他,他的成绩应该是11个县的最高分,算成人高考的状元了,特别是历史,100分的总分考了98分,是一个近乎满分的分数了。 拿着成绩单,定远兴冲冲地跑到何花家,一进门就对何花说:“何花,我考上了,我考上大学了,我终于可以读大学了。” “看把你高兴的,我早知道你考得上。”何花也高兴地拿着成绩单反复看。 “姐,什么成绩单?”何小妮跑了过来。 “你尧老师的成人高考成绩单,他可以读大学了。”何花高兴地说道。 “那谁来教我们呢?”何小妮问道。 何小妮的问话,让定远不知怎么回答,是呀,他太想读大学了,欧必进来信约起报名,他就去报名了。报名前,找区教办李主任签字,李主任也没说不让他读离职。两个月来,定远一心在复习迎考,其他的也没有多想。是呀,谁来教何小妮他们呢?一想到这个问题,定远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高兴不起来了。 “还有那么多老师呢?”何花说道,看了看定远。 第二天,定远走进教室,见同学们一个个哭红了眼睛,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唐小闯站起来说:“尧老师,听说您下学期不教我们了,我们怎么办?” 教室里传来嘤嘤的哭声。 “尧老师,你不教我们了,谁每天下午教我画画呀?”周小龙站起来,满怀期待地看着老师。 王小香趴在桌上抽泣起来,两肩抖得厉害。 “王小香,别哭。”何小妮在一旁劝着王小香。 “我,我只是去读两年大学。”定远解释道。 “可那时我们已经初中毕业了。”唐小闯带着哭腔说完,全班哭声更大了。 “尧老师,你不教我们,我就不读了。”王小香抽泣着说。 “同学们,我一直想读大学,没考虑到你们的感受,我来想办法,请你们相信我。先让我们好好复习,争取期末考试蝉联冠军。来,请打开书上的复习题。” 下午放学后,定远像往常一样批改完作业准备回家,一走出办公室,只见全班学生分列两边,正在等着他。 “你们这是干什么?” “尧老师,我们不想让你走?”周小龙忍住眼泪,眼巴巴地望着定远。 在场的同学,有的用衣袖捂着脸在哭;有的哭成了大花脸,不停地抽噎。 “孩子们,请相信我,我来想办法。”定远忙走过去安慰道。 “尧老师,您不是说要带领我们全班同学都考上高中吗?你怎么先走了呢?你走了,我们……”唐小闯说不下去了,低着头,眼泪不听话地滚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到地上。 “哦,对不起,唐小闯,先把眼泪擦了。”定远走过去扶住唐小闯。 “尧老师……”唐小闯喊了声尧老师,再也说不出话来。 “同学们,对不起,对不起,我去申请读函授,不读离职,这样就能把你们教毕业!” 定远话一说完,同学们破涕为笑,互相拉着手跳起来说:“哦,尧老师不走了,尧老师不走了!” 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定远也笑了。 第二天放学后,定远决定去找区教办李主任。 在李主任办公室,李主任给定远倒了一杯水,说:“小尧,什么事?是不是又是哪个附中的老师没去上课?” “不是,李主任,这次是我的事。我还是不去读离职,想麻烦李主任找人帮我说一下,改成函授,怎样?” “啥?改成函授?小尧哇,小尧,你知道离职名额多紧张吗?当初不是看你小子有本事,我才不会面红耳赤去给你争取离职名额。为这事儿,我还跟一个区教办主任吵了一架。现在好了,离职名额争取到了,你也考上了,你才说不去,要换函授,这不浪费一个离职指标吗?“ “谢谢李主任!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的事,关键是这是换不过来的,要么读离职,要么明年再考。去年有个老师也是想离职换函授,找了好多关系也没能换过来。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主要是我那个班没人上。”定远为难地说道。 “我早想好了,就派附中的老师去上,反正他们的课时不足。从私来说,我是很不想你去读离职的。我是觉得你是个人才,得给你更广阔的空间。我够意思吧,不像我年轻时碰到的领导,处处给我小鞋穿。” “可,我那些学生……” “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城里开会了。”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定远心情很沮丧,他一个人回到学校,心情很矛盾。 他拿出好久没吹的笛子,坐在办公室门口的梯步上,试了试音,吹起了电视剧《渴望》的主题曲。 此时,何花正在家缝制衣服,听到笛声,知道定远回来了。 “嗯,不对,定远有心事。”何花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活儿,急急忙忙赶到学校。 定远看到何花来了,停止了吹笛,耷拉着脑袋,低头不语。 何花走过去,坐在定远旁边。半晌,两人无语。 “何花,我想今年放弃读离职,明年再考,这样就能把小妮他们送毕业。”定远终于抬起头来,望着何花说。 “小妮都回家讲了,我知道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何花把头靠在定远肩上,继续说道:“做你的学生真幸福,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走,我们到最高那个坡上去。”定远拉着何花,一路跑到了坡顶,看着四周一圈一圈的山坡,定远把手放到嘴边做成喇叭状,高喊:“喂,尧定远是个好老师吗?” 何花把手也放到嘴边,高声回道:“是!” 定远欣慰地转过头看着何花,又向着远方喊道:“我一定会带何花去看外面的世界的!” “我相信你——”何花大声应道,声音拖得老长。 两个相爱的人儿拥抱在一起,幸福地笑了,笑声传向天宇、传向田野,传向远方。 第50章 老天不长眼 第50章老天不长眼 1991年6月,雨水特别多,三天两头下雨,持续下了二十多天了。孩子们上学,有的戴着斗笠,有的披着蓑衣,还有的干脆在身上披一块种庄稼用的薄膜就来学校啦!一进校园,同学们就在操场边捡一根小木棍或者一块儿小石头,剔掉鞋上的泥巴。 连续的雨天,教室屋顶有几处开始漏雨,定远只好到何花家搬来坛坛罐罐接漏下来的雨水。黑板上方也在漏雨,雨水流下来把黑板淋湿了一大半。 上课时,教室外在下雨,教室内也在叮咚叮咚的滴水。雨下久了,同学们早上到学校的积极性也受到影响。 定远问道:“同学们,下雨天烦不烦人?” “烦!” “太烦了!老下雨。”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这样吧,我来讲个故事给你们听。从前有一位母亲,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卖盐的,二儿子是一个卖伞的,下雨了妈妈担心盐受潮了,卖不出去,天晴了,妈妈又担心天不下雨,伞卖不出去,就这样无论天晴还是下雨,她都是愁眉不展,没有开心的时候。一天,一个老先生告诉她,为何你不换一种心态来看这件事呢?如果下雨了,二儿子的伞能够多卖出去;如果天晴了,大儿子的盐也好卖了。如果这么想,不是可以整天开心吗?同学们,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 唐小闯举手站起来说道:“尧老师,我知道了,同一问题从不同的角度去思考,就会产生不同的心情。” “说得好,对同一问题如何去想,决定权在我们自己。比如天老下雨,我们可以想成是上天在考验我们的毅力,我们早上偏要早点到学校。” “对,我们不能被天老爷打败。”周小龙说道。 “嗯,周小龙这话说得漂亮。这样,既然天老爷要天天下雨,我们就来享受一下雨景,雨中背雨诗,怎样?” “好!” “从初一开始,同学们每天背的一首古诗,这个时候该派上用场了,同学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好,自己来抢,谁先站起来谁先说。”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唐小闯反应最快。 “哦,把我的说了。”有人在嘀咕。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何小妮迅速站起来念道。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周小龙也不示弱。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唐小闯又站起来念道。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王小香怯怯地站起来念道。 “王小香,不错,初一时教给大家的诗还记得。”定远鼓励道。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周小龙挠了挠脑袋,又站起来念道。 “嚯,不错。”定远向周小龙竖起了大拇指。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 …… 同学们纷纷站起来念道。 “还有吗?同学们。” 一时间大家想不起来了。 王小香慢慢站起来念道:“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好极了,大家是不是该给王小香同学掌声呢?” 王小香很内向,又有些自卑,定远总是抓住一切机会鼓励她。 教室里顿时想起了热烈的掌声,王小香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好了,同学们,还有一周就期末统考了,我们一定要加油!” “老师,我们一定会考好。”唐小闯说道。 “嗯,老师相信同学们。” 同学们立即打开书认真地复习起来。 期末考试到了,第一堂考语文,有一道附加题,写关于“雨”的诗。一出考场,同学们叽叽喳喳围着定远兴奋地说道:“尧老师,您太会猜题了,居然有一道题是写关于雨的诗。” “啊,这么巧,只不过不是我会猜题,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是你们自己准备得好。” “尧定远,尧定远,你的电话。”区教办李主任在办公楼阳台大声喊道。 “啥?” “你的电话,快,在我办公室,对方很急,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你。” “同学们,赶快进教室去考试,我去接个电话。” 定远跑到李主任办公室,拿起电话,还没开口,只听对方说:“尧定远,我是白川杨,你快来,到欧必进学校来。” “什么事?这么急。” “欧必进昨天送学生回家,路上出事啦!” “啊,严不严重?” “已经不行了,你快来,我挂啦!” “什么?”电话从定远手中滑落,发出“嘀嘀”的声音。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宁愿相信这是调皮的白川杨想见几个老同学,开的一个大玩笑。 “怎么了?小尧。”李主任在一旁说道。 定远回过神来,急忙拉着李主任说:“李主任,我班的学生麻烦你安排老师代管一下,我中师的班长出事了,我必须马上去一趟。” “什么事这么急,等考试完了再去不行吗?” “我的班长没啦!”定远几乎哭了出来。 “哦,好,你去吧,我来安排。”李主任忙说道。 在去欧必进学校的车上,想着欧必进的点点滴滴,他怎么也不相信那么追求上进的班长会突然没了,眼泪一次次模糊了双眼。 到了欧必进的学校门口,远远看到校园里黑压压的人群,已经有很多人在那儿了。 白川杨看到定远,忙走了出来。 定远急忙走上去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出事了?” “哎,小学不是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吗,学生昨天拿通知书,班长把那几个山上的学生送回去,在路上,遇到塌方,为了保护那几个学生,他抱着最小的那个学生拼命跑,在最后那一刻,他把那个学生推了出去,自己却被掩埋在下面了。” 定远走进去,看到躺在那儿用白布遮着的遗体,他不相信躺着的就是他最敬佩的班长。他的脚不听使唤,踉踉跄跄走到遗体跟前,他伸手想揭开白布,希望证明一下那不是他的班长。 白川杨一把抓住定远的手,摇摇头说:“还是不揭开吧,已经不成样儿了,你是知道的,班长最臭美。” 定远一把抱住白川杨,不停地锤着他的肩,哭道:“老天不长眼,老天不长眼!说好的终生为友,他怎么可以先走?他怎么可以先走?” 欧必进的那六个学生,满身是泥,站在一旁,哭着不肯离开。 “孩子,你们回去吧,我安排人送你们。山上的路修通了。”一个老师过来说道。 “不,我们要陪着欧老师。”大一点儿的那个女孩儿已经哭成了泪人。 欧必进唯一的亲人、他的哥哥也赶回来了,端着欧必进的画像,一直低着头,木偶一般。 丹丰师范的张校长来了,班主任许老师也来了,夏浩男来了,林小丽大着个肚子也来了,能通知到的同学都来了。 “叫你别来,你怎么来了?”白川杨责怪林小丽道。 “我来送班长一程。”林小丽说着眼泪直往下掉。 “贾丹怎么没来?”定远问林小丽。 “应该快到了,她的学校离这儿最远。” “贾丹到了。”白川杨指了指外面。 贾丹几步跨了进来,在梯步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笑道:“同学们,你们这个玩笑开大了,玩笑开大了。” “贾丹!”林小丽拉住贾丹。 “欧必进,你给我起来,别给我装了。”贾丹大声吼道,还在笑。 “贾丹!班长已经走啦!”林小丽哭道。 “欧必进,你不是要追我吗?怎么,你怕啦!” 贾丹哭着一下瘫坐到地上,嘴里不停地念着:“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胆小鬼……” 定远和白川杨忙过去扶起贾丹,定远说:“贾丹,你来了,班长一定最高兴。班长他,他一直想做个让你刮目相看的中师生。” “他早就让我刮目相看了,他早就让我刮目相看了呀……”贾丹喃喃地说着。 “班长,你听到了吗,贾丹早就对你刮目相看啦!”定远朝着遗体说道。 贾丹不停地摇着头说:“欧必进,你真不够意思,毕业后,我一直在等着你追我,你不该用这种方式让我刮目相看,你不该这样对我。” “贾丹,班长心里一直最在意的是你,你好好的和他说说话吧!”白川杨说道。 贾丹跪倒在地,扑在欧必进的遗体上,失声痛哭起来。 同学们也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泪。 张校长一脸严肃,拿出一本荣誉证书,放到了遗体的上面,上面写着:奖给丹丰师范最优秀的中师生欧必进。 许老师说:“欧必进,你是我教过的最有组织能力,最有担当精神的学生,中师为你感到骄傲。” “班长,你是最优秀的中师生,你是中师生的骄傲!”定远说道,眼泪掉了出来。 “班长!” “班长!” 大家不停地喊着,可是再也喊不回那个充满活力的班长了。 第51章 不能怕出安全事故就不做实验 第51章不能怕出安全事故就不做实验 两天后,料理完欧必进的后事,定远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何花在学校焦急地等着定远,一见到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怎么了?定远。” “欧必进走了,我再也没有班长了。” “怎么会?哦,定远,你,快到寝室休息一下。”看着定远伤心的样子,何花不忍心追问下去,把定远扶进了寝室。 坐在床沿上,定远讷讷地说:“何花,你知道吗?他一直是我的精神支柱,每当我快扛不住时,我就会想到他,他和我约定过,要做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 “远儿,你已经做到了,你的教学成绩又是全学区第一,刘老师告诉我了。” “他走了,我的心突然像被掏空了一样,我找不到了方向。” “远儿,我说,你先休息一下,把衣服换来我洗一下,到处是泥。”何花心疼地说道。 定远不停地摇着头,一直讷讷地说着:“他还要当张校长那样的校长,何花,你知道吗?他一直想当张校长那样的校长,他行的,他是那块料,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呢?” “远儿,我说,你累了,你先躺下休息一下。” 何花帮定远脱了鞋,给他盖上了毯子。定远躺到床上,嘴里不停地念着:“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呢?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了呢?” 何花放下蚊帐准备离开,定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说:“花儿,你别走,你别走,你走了我就更空了。” “好,我不走,我看着你睡。” 定远拉着何花的手慢慢睡着了,眼角挂着一滴泪,何花掏出手帕轻轻帮他擦掉。 “花儿,你别走,你别走!”睡梦中,定远双手紧紧抓住何花的手。 “好,我没走,我没走。”看着定远的样子,何花很难受。 整个暑假,定远都是在伤心中度过的。快开学了,定远来到学校,何花已经把他的寝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远儿,新学期开始了,我希望你振作起来。”何花用扫帚打扫着墙顶上的蜘蛛网说。 “花儿,你放心,我不会让欧必进失望的,我会做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 “嗯!我去打水,把门窗和床上的灰层全部擦掉。”何花听了高兴起来。 定远拿出一张叠好的毛笔字展开,上面是他毕业时写的“同居一室,终生为友”几个字。他留有两张,一张是给黄石山的,一张是留给自己的。他拿出胶水,把这几个字工工整整的贴在了墙上。欧必进不在了,友谊会永存。 初三年级,定远仍旧上语文、数学、英语、物理,新学科化学由附中派来的老师上。化学老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姓江。江老师是附中派来的老师中难得的好老师。 开学一个多月了,化学还一次实验都没做过。定远问江老师:“江老师,村校没有做化学实验的条件,怎么办呢?” 江老师说:“我也为这事愁啊,我也不可能每天把化学那些瓶瓶罐罐背来,我也背不动了。” “这样吧,江老师,我们把学生组织到附中做实验怎样?” “附中也没有多少实验仪器,要做也只能把学生带到直属中学去做,就不知人家答不答应?” “我去找三中的校长,就在尧家乡,来去也近。” 三天后,定远找到了三中的校长,说明了来意,校长很是吃惊,说:“我在这个学校工作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村校的老师要求带学生来做实验,就凭这一点,我大力支持,物理、化学想做多少次就来做多少次,所有实验材料费用我们出。” “太好了,谢谢你,校长!我代表22个学生谢谢你,一年后多数学生会成为您这儿的高中生。”定远站起来握住校长的手激动地说。 “他们?能考上高中?” “能!除了一个考美专,应该全部能上高中,我对他们有信心。” “初生牛犊不怕虎,好小子,我等你的喜讯,我可不能光听你说,要拿事实来证明。” “没问题。” “具体做实验的事,你就直接联系实验室的李老师,我这就打电话到实验室,要他们好好协助你们。” “好,没问题。” “但是安全问题你们自己负责,做实验是有风险的,以前发生过安全事故。” “我知道,校长。我会小心的,不能怕出安全事故就不做实验。我走了,再次谢谢您,校长。”定远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礼出来。 实验室联系好后,第二天,江老师就带着学生到三中实验室做实验,定远一同协助。 在化学实验室,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实验仪器,同学们很新奇。 “哇,这就是酒精灯,这个是试管……” “这个应该是书上画的启普发生器。”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 江老师在台上给同学们示范着怎样制取氢气,怎样用试管收集氢气,然后放到酒精灯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同学们吓得直往后躲。 “同学们,做化学实验要严格按照要求来做,否则会出危险。”江老师边说边指导学生们做起实验来。 “同学们,现在我用氢气来吹肥皂泡,大家看看会发生什么现象?” 肥皂泡轻快地飞起来了,越飞越高,第一次看到这一现象的孩子们仰着头,发出欢呼声。 江老师又用燃着的木条去点肥皂泡,肥皂泡居然被点燃了。 “哇!好神奇,简直就像耍魔术一样。”周小龙仰着头转着圈儿欣赏着。 “有哪位同学来说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呢?”江老师问道。 唐小闯马上说道:“我知道,江老师,氢气吹肥皂泡能使肥皂泡上升,说明氢气的密度比空气密度小,能用燃着的木条点燃肥皂泡,说明氢气具有可燃性。” “非常正确,这就是化学实验的魅力,让你不仅知其然,还会知其所以然。” 看着同学们兴奋地亲自动手做实验的样子,定远开心极了,他也参与其中一起做起实验来。 王小香很胆小,他就和她一起拿着试管到酒精灯上一点,只听“砰”的一声,大家欢呼起来,王小香也笑了。 第52章 几包尿不湿弄得人心烦意乱 第51章几包尿不湿弄得人心烦意乱 一天,定远正在专心备课,刘老师从区教办回来,一进办公室就对定远说:“小尧,你小子要出名了,‘一二九’青年教师交流会,县教委点名要你参加并发言。” “我有什么好说的?”定远忙着备课,头都没抬。 “你还没有说的,一个村校的初中班,年年考全学区第一,他们说这叫‘牛犊现象’,叫你好好准备。” 定远放下笔,叹了声气,说:“如果说最有资格发言的,应该是我中师的班长欧必进,可惜他,哎!” “小尧,好好准备,给我们这个小村校长长脸,不,应该是给你们这些优秀的中师生长脸。” “好,我认真准备。” “一二九”青年教师交流会上,县教委主任说:“今天,我们召开的是“一二九”青年教师交流会,来参会的都是全县青年教师中的佼佼者,有高中教师,也有小学教师,有县属中学教师,也有边远村校教师。你们在不同的岗位做出了可喜的成绩,首先请我县偏远村校的尧定远老师上台发言。从教三年,他的教学成绩年年居全学区第一,村校的学生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可不简单啦,请大家欢迎他先给我们分享。” 定远走上发言席,敬了一个礼,说:“我是一个中师生,我今天是代表我中的班长、我的挚友来的,他叫欧必进。三年前,中师毕业时,他自愿申请到全县最偏远的村校任教。那是一个半山腰的学校,一个人的孤独,条件的艰苦,加上他母亲的突然离世,都没能把他打败。他说,他要当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他说,他要当一个真心实意为学生着想的好校长。他说,他要……可……” 定远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一秒,两秒,三秒,县教委主任鼓起掌来,继而响起了一片掌声。白川杨也作为青年教师代表来开会了,台下,他早已泪流满面。 定远稳定了情绪,抬起头含泪说道:“可,一切都不可能了,他走了,为了救他的学生,他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他只有22岁,好多梦想都还没来得及去实现,他永远地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定远停了停,说:“做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知道,很多人看不起我们中师生,不,应该是看不起我们老师,有人甚至质疑我们中师生的能力,初中毕业考进师范,学了三年就出来当老师,自己还乳臭未干,有何能力站上讲台。我也曾为自己没有机会考进大学自卑过,埋怨过,但是,今天我要说,我是中师生,就是一个万精油,其实不精也不专,但,我一定能做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一定能当一个好老师,这也算是对我的班长的一点告慰!”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定远继续说道:“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深知农村的艰难,我希望我能尽我所能,让农村的孩子有机会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工作三年多了,我很感谢我的领导和同事,他们没有过多的干涉我自由地开展教育教学工作,而是不停地鼓励我,我才能大胆的把中师所学灵活的用到工作中。他们说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其实是他们的包容和肯定给了我不怕虎的勇气,应该谢谢的是他们,谢谢大家!” 全场又是一阵掌声,白川杨站起来,激动地用双手给定远竖起了大拇指。 会后,白川杨跑到定远跟前说:“尧定远,你讲出了我们中师生的心声,班长一定会很高兴。” 一说到班长,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的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白川杨抬起头说道:“以前班长常说,你小子读中师是老天埋没人才,今天,我认为老天让你读中师,是为了让更多的学生碰到你这样的好老师,老天的安排是对的。” “别只说我了,你也是优秀青年教师代表。” “我和你比差远了。哦,忘了告诉你,我当爸爸啦,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啦,自从有了女儿后,突然感觉自己长大了,肩上多了一份责任。” “哦,祝贺祝贺,你和林小丽应该是我们班最早当爸妈的。” “哎,就是小丽自从生孩子后,情绪不大好,常无缘无故发脾气,经常说她长胖了,再也不能跳舞了,还说她如果不是读中师,就不会这么早结婚,也不会这么早生孩子。你看,孩子都生了,还说这些有用吗?我又没有爸爸妈妈可依靠,什么都得靠我们自己。” “她应该才21岁吧,也难怪,可能她还没有准备好当妈妈,你要好好安慰她。” “哎,没用。她现在变得很怪,坚持不给孩子用布尿片,非要我进城来买尿不湿,你知道我们那点工资,一个月买尿不湿都不够。” “什么尿不湿?” “很贵,城里人就用这个,不用经常给孩子换尿片。我马上就要去买。” “好,我陪你去。” “行,我用自行车载你。” 来到百货大楼,白川杨和定远找了很多遍,也没找到尿不湿。 白川杨找到一个售货员问道:“大姐,上个月我在这个柜台看到的尿不湿,怎么没啦?” 那个售货员爱理不理地说:“早没了,来货一两天就抢光了。” “哦!糟了,怎么办?小丽非跟我吵不可,她会认为我是故意的,烦死人了。” 看着白川杨心烦的样子,定远也想不起办法,只好劝道:“回家好好跟小丽说说,她在班上女生中是最通情达理的。” “尧定远,你知道吗?现在的我好想有爸爸妈妈可以依靠呀,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孩子交给他们管,就没这么多烦心事啦!” 定远把手搭在白川杨肩上,拍了拍。曾经那个多才多艺、常自称百步穿杨的他,被几包尿不湿弄得心烦意乱。 走出百货大楼,白川杨发现自己的自行车不见了。 “糟了,刚才忘上锁了,该死的小偷。尧定远,快帮我找。” “好!” 定远跑了几步,又跑回来问道:“什么牌子的?有什么标志?” “永久牌的,右边扶手小丽挂有一根红绳。” “好!” 定远和白川杨分头跑,一看到永久牌的自行车就去看扶手上有没有红绳。 白川杨看到一大叔骑的自行车很像自己的自行车,冲上上去一把拦下,那人差点摔倒。可一看,扶手上没有红绳,白川杨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神经病,吃错药了吧!”那人大声骂道。 “对不起,对不起!” 定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说:“北边我全找了,没有。” “别找了,谁会那么笨,偷了车马上拿出来骑。”白川杨失望地说。 “哎,也是,该死的小偷,被我抓到我要掐断他的手。”定远插着腰,生气地说道。 白川杨在旁边一台阶上坐下,半天不说话。 定远也坐下,劝道:“算了,丢都丢了。” “你不知道,自行车是小丽的命根子,才买半年,花了我俩一个月的工资,她每个月回娘家要骑的。这回不知她又该怎样跟我吵了。” “哎,回去好好说,我春节来看你们,顺便看看小侄女。” “好,你去吧,我坐一会儿回去。” “那你早点回去,晚了赶不上客车。” “好,你去吧!” 第53章 再回首泪眼朦胧 第53章再回首泪眼朦胧 晚上九点多钟,白川杨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学校。他没赶上客车,走了4个多小时的路,此时的他又累又饿。 去年,为了结婚,他和林小丽一起调到了乡附中,作为双职工,在学校分有一室一厨的寝室。寝室没有厕所,上厕所得到全校师生共用的那个大厕所。 一进家门,孩子正在声嘶力竭地哭,林小丽抱着孩子不停地抹眼泪。 “怎么啦?洋洋哭得这么厉害。” “一下午换了六七条裤子,刚换上又尿湿了。你买的尿不湿呢?” “卖完了,没买到。” “怎么可能,怕花钱吧?”林小丽生气了。 “真没有了。” 白川杨把孩子抱过来,边哄边不停地晃动着,孩子还是使劲哭。他只好把孩子放到床上,打开裹着的线毯,才发现孩子的裤子又尿湿了,里面的线毯也湿了。 “哦,洋洋尿尿了,爸爸马上给你换。” “已经没有裤子换了。”林小丽生气地坐在一边。 “哦,我去用蜂窝煤生炉子烤。” 白川杨去厨房生炉子了,生火窜出的烟味儿很大,呛得他一阵咳嗽,他忙把厨房门关上,怕烟味儿窜到卧室去了。 林小丽一边给孩子脱裤子,一边抹着眼泪哄孩子:“洋洋不哭,哦,洋洋不哭,爸爸舍不得给你买尿不湿,爸爸坏,爸爸坏。” 火生好了,白川杨取下晾着的湿裤子烤起来,湿裤子冒出一阵白雾。此时的他真难以与中师时那个台上吹口琴的白川杨联系起来,生活已经让他有些焦头烂额。 晚上,睡到床上,白川杨说:“小丽,要不跟你妈说说,再来帮我们带几个月的孩子。” “不行,月子里她已经累了一个月了,我不想再辛苦她,要叫就叫你妈来。”林小丽回了一句,转过身去。 “小丽,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没妈,我从小就没妈,你叫我到哪里去给你找一个妈?” “那你就买尿不湿呀!”林小丽生气地坐起来。 “小丽,我去买了,百货大楼的尿不湿真卖完啦,尧定远可以作证,为买尿不湿,自行车也给小偷偷啦!” “什么?自行车给丢啦?” “对不起,小丽,我们以后攒钱再买……” “呵!你说得倒轻松,现在一个月给洋洋买奶粉和尿不湿的钱都不够,还买自行车?我怎么会嫁给你,我真是瞎眼了。” “小丽,你怎么……算了,今天不吵了,我现在累得很,睡吧!” 林小丽哭起来,说道:“生孩子这一两个月,我没一天睡足过,一会儿奶粉,一会儿尿尿,我快受不了啦!” “小丽,你快睡下,谨防着凉。”白川杨劝道。 林小丽仍旧坐着,不肯躺下,白川杨给她披上睡衣,她也生气的甩开,喃喃地说道:“我就不该这么早结婚,我该听我妈的话,不要找中师生,找老师会清贫一辈子,连尿不湿都买不起。” “小丽,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后悔还来得及。”白川杨也有些生气了。 “这话可是你说的,那就离婚吧!” “你,林小丽,我没说离婚。”白川杨吼道。 “我现在活明白了,我想离,行了吧!读中师时,我太小,别人说我在谈恋爱,我就认为我恋爱啦!我是稀里糊涂谈恋爱,稀里糊涂结婚,稀里糊涂生孩子,我不想再稀里糊涂生活下去啦!” “行,一切还来得及,去找那些有钱人吧!”白川杨气得喉咙被堵了一样。 “行就行!” 林小丽生气地躺下,抹了一晚上的泪。第二天一早,她没有打声招呼,连孩子都没看一眼就回娘家了,留下白川杨爷俩。 一连几天,白川杨只好用背带背着孩子上课、批改作业,其他老师知道情况后也直摇头,有时也来帮他抱一会儿洋洋。 晚上,回到寝室,看着空荡荡的家,冷锅冷灶,他从来没感到这么伤心过。他拿出好久没吹的口琴,吹起了《再回首》: 再回首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拥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再回首背影已远走 再回首泪眼朦胧 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温暖我 不管明天我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 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是最真 再回首恍然如梦 再回首我心依旧 只有那无尽的长路伴着我 …… 一曲终了,那个曾经爱笑的白川杨早已泪眼婆娑。 “洋洋,洋洋!” 看着女儿可爱的小脸,白川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女儿痛哭起来。 元旦节到了,定远和何花提着定平邮寄回来的一大包尿不湿,专程来看白川杨。 这段时间,白川杨身心俱疲,两眼黑眼圈,眼神黯淡无光。 “哦,好可爱,给我抱一下。你们两个老同学好好聊聊。”何花抱过洋洋逗起来,洋洋咧着小嘴儿直笑。 定远把白川杨拉到阳台,问道:“怎么了?白川杨,脸色这么不好。” “小丽回娘家了,她要跟我离婚。”白川杨心里很难受的转过头去。 “啥?离婚!怎么回事?”定远吃了一惊。 “她说她现在才活明白,天天无缘无故跟我吵,说我是个中师生,说我没钱,说我窝囊,说我……” 白川杨说不下去了。 “这个林小丽怎么变了?白川杨,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趁元旦去把她接回来。” “不用了,她妈本来就瞧不起我这个中师生。” “白川杨,林小丽是突然当妈妈,有些不适应,过段时间会好的。” “不知道,她的产假还没休完,回娘家二十几天了,也不回来看看女儿,她居然狠得下心。” “哎,要不我去劝劝?” “不用,让她慢慢想想吧,如果她真认为嫁给我委屈她了,我成全她。” 第54章 尧点子 第54章尧点子 初三最后一学期,同学们都投入了紧张的复习中。在新学期复习动员会上,定远做了复习动员和安排。 “同学们,本学期是初中最关键的一学期,通过全面系统地复习,也将是同学们成绩提升最快的一学期。我们仍然采用过关复习法,每一科每一个章节必须搞懂后才进入下一章节,必须章章过关,节节过关,人人过关。同学们,你们有信心吗?” “有!” 同学们干劲十足。 “根据我以前的学习经验,复习最关键的是你自己看书,查漏补缺,不懂就问同学、问老师,只有你自己看懂了才是真的懂了。我们老师要做的就是提前出好每章的过关题,每章只选10道题,你做对了就复习下一章。” 定远拿出一张大纸展开,继续说道:“同学们,这是复习冲刺进度表,每个同学的名字都在上面,每一科每过关一章,我就会在上面标上进度。还有,全班分成三个小组,唐小闯、何小妮和我各负责一个小组,比一比哪一个小组复习进度最快。” “哦,还有小组比赛!”有的同学站起来看自己是哪个小组。 “每个同学要记住,不能给自己的小组拖后腿,小组成员要互相监督和提醒。这个表就贴在黑板旁边,大家随时都可以看到。” “这下好了,谁都不敢偷懒。”周小龙偷偷说道。 “我们小组的几个,下课后到我这儿来,小组开会。”唐小闯站起来说道。 “我们小组的也要开会。”何小妮也站起来说道。 定远小组的成员主要是班上成绩靠后的同学,定远望着他们说道:“那我们这个小组的也要开会,我们不能落后。” 经过几年的磨炼,教学上,定远越来越老练,点子也特别多,刘老师和小石经常喊他“尧点子”。 在作文教学中,定远一直坚持把学生喊到办公室面改,每学期每个学生至少面改两次,每面改一个作文,要花上半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 刘老师在一旁看了说:“小尧,你这样改作文太费时了。” “刘老师,面改确实费时间,但效果好,能让学生知道为什么这么改。前两年我也没面改,但我发现作文本发下去,学生只关注老师下的评语和分数,跟没改差不多,所以我才想到面改,多改几次,学生也学会改作文啦,有时我就叫他们相互面改。” “就你小子点子多,年轻人就是脑子灵活,怪不得你这个班年年考第一,成功是有原因的,这话一点不假。小尧,你不简单啦!这个村校屈才了,屈才了!”刘老师感叹道。 “刘老师,我现在很充实,很有成就感。” “这就是当老师的命,学生的一点儿成绩就能让自己满足。” “也许是吧!”定远继续批改起作业来。 定远一直坚持一个理念,让学生爱上学校生活,才会爱上学习。他不喜欢学生学成书呆子,紧张的复习中,他每周坚持带孩子们到操场跑步、打球,有时还要组织一场小组拔河比赛。 三月,是杂交水稻播种育苗的时间,水还刺骨的冷。南方雨水多,农民们早早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下田了。 一天早上第一节语文课,到处还雾蒙蒙的,定远决定带孩子们到田间感受农民春播的辛苦。 来到田埂上,定远指着忙碌的农民,说:“同学们,如果农民现在不播种,秋天会有收获吗?” “没有!” “不播种哪会有收获?” 同学们纷纷说道。 定远继续说道:“是的,不播种哪会有收获?同学们,你们要记住,要想有收获就必须要付出。这样吧,我们脱下鞋袜,下到田里,感受一下水的温度。” “啊!太冷啦!” “怕冷的不下来。”定远说着,第一个下到田里,泥下的温度更低。 孩子们见老师下田了,也纷纷脱掉鞋袜,挽起裤管下田了。 “啊,好刺骨!” “钻心的冷!” “不,是冷得钻心的痛。”何小妮说道。 冰一样冷的泥让孩子们不停地抽动着双腿,牙巴磕巴磕巴直响。 “怎么样,同学们,感受到你们的父母在家劳动的辛苦了吗?” “感受到了,平时没听他们说过。”唐小闯说道。 “同学们,不付出艰辛就不可能有收获,我们学习也一样。记住了吗?” “记住啦!” “好,陶行知老先生曾说过,生活即教育,我们要向生活学习。今天的生活体验课就上到这里。” 同学们从田里起来,双脚冻得通红,没有一个再喊冷。他们提着鞋,光着脚,跟着老师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回学校了。 喊声传向四周,田里的农民纷纷直起腰来说:“这个尧老师,真有办法,还没见过哪个老师把学生带到田里来的。” “就是,学校来了个尧老师,不是整个学校活起来了,是整个村庄都活起来了。” 大家不停地夸着定远。 何花爸妈也在自家田里忙活儿,听到大家的议论,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何花他爸,你家可找上了个好女婿啦!”一个大娘大声朝何花爸妈说道。 “是,我家何花有福!”何花爸乐呵呵地回道,育起苗来动作更轻快了。 回学校的途中,要路过何花家。何花正忙着给孩子们准备午饭,听到“一二一”的喊声走了出来,见孩子们一个个双脚冻得通红,责怪定远道:“你把他们带到哪儿了,就不怕感冒?” “同学们,怕不怕?”定远问道。 “不怕!”同学们齐声答道。 “跟你一个模子了,我去给他们烧点热水。”何花说道。 “不用热水,就用水缸里的水。” “什么?太冷啦!我的尧老师。”何花说道。 “没事,我去舀水。” 定远提了一桶水出来,手里拿着水瓢,说:“同学们,水缸里的水更冷,怕不怕?” “不怕!” “好,准备好,给你们腿上浇水啦!”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每舀一瓢水浇在孩子们腿上,定远就念上一句。 孩子们弯腰洗脚,也大声念道: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 …… “看你,给这些孩子打鸡血了。”何花说道。 “嗯,这是我这四年来上得最成功的一堂课。你一会儿就多帮我烧一桶姜汤来就行啦!” “嗯,我早想到啦!”何花低声说道。 “何花,你是我的贤内助。”定远小声说道。 “我愿意!”何花看了一眼定远,忙着烧姜汤去了。 第55章,那点荣誉算什么 第55章,那点荣誉又算什么 4月上旬开始填报志愿了,学生有两种选择,要么选择中师中专,要么选择高中。 放学时,定远对全体同学说:“同学们,毕业考试前要填报志愿,根据历次考试的成绩,我们班应该有三五个同学能考上中师中专,我希望你们回家跟你们的爸爸妈妈商量一下,明天早上就要填报上交。你们早点到校。” “尧老师,我想报中师,以后像您一样当老师。”唐小闯站起来说道。 “尧老师,我也想当您一样的老师。”何小妮也站起来说道。 “同学们,你们想当老师,让我很欣慰,但如果要征求我的意见话,我希望你们都能读高中,以后全部考大学,想当老师那时可以考师范院校,以后同样可以当老师。” 第二天,同学们一早来到学校,围着定远填志愿。 唐小闯说:“尧老师,我爸爸说您说怎么填就怎么填,我读到哪儿他供到哪儿。” “哦,你爸爸开明。” “嘿嘿,自从初一那次家长会后,我爸爸可讲理啦!” 王小香也来了,定远问道:“王小香,你填什么,你有可能上得了中师分数线,但读高中你也能考个好大学。” 王小香说:“尧老师,我爸爸说听您的准没错。” “王小香,你家的情况我知道,我还以为你父亲会让你读中师呢!既然你们的父母都没反对意见,那我们全班报高中、考大学,周小龙考美术中专。” “好,我们大家都努力!”唐小闯说道。 当天放学后,唐小闯到讲台上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尧老师为了我们,大学都没有去上成,我们一定要努力,绝不能辜负尧老师的期望,我们全班同学都要考上高中。” “嗯!”大家纷纷点头。 “这样,最后两个月,我们每天早到校,晚回家,语文、英语不懂的,多问何小妮;数理化不懂的,我愿意帮大家,我们不能什么都去问尧老师,他太累了,他还要准备今年的成人高考。”唐小闯俨然一个小老师,几年了,个子没长多少,但已经很懂事了。 唐小闯继续说道:“我们不仅要抢时间,还要提效率。我们不仅要自己努力考上高中,还要帮全班同学都考上高中。” 何小妮站起来建议道:“这样吧,把‘抢时间,提效率’六个字写到黑板最右边,这样一进教室就能看见。” “好主意,左边写上我们一起考高中,怎样?”唐小闯说道。 “好!好!”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第二天,定远进教室看到黑板左右两边的字,高兴地说:“同学们,你们好学、上进、互助,我看到了学习文化知识背后你们身上的美德,这才是受益一生的珍宝。同学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愿我们全班同学都考上高中。” “好!”唐小闯站起来带头鼓起掌来。 第二天上午,区教办李主任特意来到学校,一进办公室就把学生的报名表扔到桌上,阴沉着脸说:“小尧哇,小尧,你看看你班填的什么志愿,除了一个学生报考美术中专,其余的学生全部报的高中,是吗?” “是的,李主任,怎么啦?” “还问怎么啦,你呀你,咋不开窍呢?辛辛苦苦三年,收获的时候却藏着掖着。” “李主任,我没藏啊,都填报了志愿的。” “你呀!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考上高中谁算你的成绩,中师中专考得多才是老师的本事,你这都不懂?” “不是,李主任……” 李主任生气地打断定远的话,说道:“你看其他村校的初中,还有乡附中,学生成绩比你班差得多,全部报了中师中专。他们都还要去碰碰运气,你倒好,全部不报!你看这是个什么事?” “不是……” 定远还想解释,一旁的刘老师忙解围道:“好好,我们下来做学生的工作,李主任。” 李主任还不消气,说:“不是我说你,小尧,你这样做,是会影响我们全学区的学年考核成绩的,还会影响你个人的发展。据我了解,你这个班起码有5个能考上中师中专,这在全学区,乃自全县村校都是破天荒的事。我们举着双手准备为你鼓掌时,你却撤退了,这是什么事儿呢?” “谢谢李主任,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您先坐。”定远给李主任倒了一杯水,让他消消气。 “主任,我承认,学生全部报高中是受我的影响。没能读高中考大学是我多年的遗憾,潜意识里我希望他们直接读高中考大学,不要像我,现在只能读成人大学。” “你看,你看,我说是不?”李主任生气的对刘老师说。 “李主任,我也不怕你批评,中师生、中专生特别是中师生是没啥地位的。我有个同学曾在县直属中学当老师,学校只安排他们上点体育课、美术课,说怕他上不下来所谓的主科……” “你,你这叫自私,不考虑学生的家庭经济情况,不考虑全学区在全县的升学率排名,你简直让我太失望了,你今天必须把志愿给我改过来!”李主任气得额冒青筋。 “李主任,你这才叫自私,为了点所谓的排名,不惜牺牲学生的未来,不惜……” “小尧!”刘老师喝止道。 这时,办公室外面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 “你听听,刘老师,你听听,我还自私了,我还不是为了全学区在县上能说上话!” “那你就更自私了,你只在乎你的官帽!”定远也来气了。 “尧定远!”刘老师大声吼道。 “什么?”刘主任拍着桌子站起来。 “李主任,你也冷静一下,先喝口水。”刘老师忙端水让李主任喝。 “不喝不喝,气饱了。”李主任气得额上那缕用来遮秃顶的头发也掉了下来,同学们见了偷偷直笑。 “去去去,同学们回教室去。”刘老师把学生赶走了。 “诶,刘老师,你说,我是在乎官帽,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在乎我们学区不被其他学区赶超,我自私吗?”李主任说道。 “小尧,快过来给李主任道歉。”刘老师喊道。 这时,唐小闯、何小妮、周小龙三人喊了声“报告”进来了。唐小闯拿着一张纸说道:“李主任,这是刚才我们全班同学签的字,我们自愿填报高中,与尧老师无关。周小龙自愿填报美术中专。” 唐小闯说完,偷瞄了一眼他们最信任的尧老师,做了个鬼脸。 “你们这几个小滑头,来凑什么热闹?” 刘老师说着,接过签字的纸递给李主任,问道:“李主任,你看现在咋办?” “哼,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儿,算我白在其他老师和同学面前表扬你们师生啦!”李主任说着,用手顺了顺那缕头发。 “对不起,李主任,我觉得只要对学生好,那点荣誉又算什么呢?”定远恭敬地说道。 “小尧,我今天又算重新认识你啦!只要对学生好就行!好!好!我也说不过你,只是太可惜啦!你还是太年轻啦!” “是,是,李主任。”定远也偷瞄了唐小闯他们一眼,举了举拳头,松了一口气。 第56章 定远结婚了 第56章定远结婚了 还有一两周就是毕业考试了,何花每天变着花样给孩子们做好吃的。孩子们喜欢吃土豆泥,她就给孩子们做土豆泥,孩子们喜欢吃绿豆芽,她就亲自动手发绿豆芽。家长们送来的鸡蛋,她就给孩子们蒸鸡蛋羹吃。 中午第四节课一下,同学们都迎了出来,帮忙拿碗端饭。 “何花姐,你做的菜最香了。”周小龙大口吃着饭菜说道。 “嗯,吃了再添一点。”何花把剩下的菜分给每个孩子。 “嗯,好吃,我也要。”定远调皮的把碗递了过去。 “看把你馋的,给!” 定远轻声对何花说道:“何花,你做菜的手艺不比国营大食店师傅的手艺差,我这辈子有福啦!” “喜欢吃,我一辈子给你做。”何花轻声回道,两人偷偷相视一笑。 毕业考试那天,定远和何花一起把学生们送到三中考场。 进考室前,王小香拉了拉何花的手说:“何花姐,我有些紧张。” “不怕,你行的。” 何花大声对同学们说道:“同学们,好好考,考好了何花姐给你们做莲藕糍粑吃。” “好好好,莲藕糍粑好吃!”唐小闯说道。 “同学们,你们沉着考试就行,就当作平时定时作业,考完了一人一支冰糕,我请客。” “哇,有冰糕吃啦!谢谢尧老师。”周小龙叫起来。 “周小龙,虽然你美术专业线过了,但文考成绩也很重要,不要掉以轻心。”定远叮嘱道。 “放心,尧老师,我肯定不会在试卷上画画。”周小龙做了一个鬼脸。 “好好好,你们去考试吧,我相信你们的实力,我可去操场打篮球了。” 看着他们的老师轻松的样子,孩子们也轻松了许多。 公布毕业成绩的日子到了,定远又穿上何花给他做的那件白衬衣,早早的来到区教办等候。 李主任一见到定远,异常高兴的说道:“小尧啊,你这次可出名了。这次初中毕业考试,咱们班的平均成绩居全县第一名,县属中学的几个校长不服,我反复算了几遍,结果铁证如山,咱们班22个学生的成绩居全县第一名。” “他们都能上高中吗?”定远急忙问道。 “能!我看了,最差那个也能读五中的高中。” “太好了!”定远击了一下掌。 “快拿了成绩单回去报告喜讯吧,还有那个何花,我都听说了,有她的功劳。” “嗯!” 定远一路小跑回到学校,何花和22个孩子早已等在校园,见定远回来了,都跑了过来。 “尧老师,我们考上没?”大家争着问。 定远只是笑,不说话。 “考上没,你说呀!”何花也急了。 “都考上啦!七个上了丹丰县中学,十个上了三中,四个上了五中。周小龙的成绩过了文考线,他也能上美专啦!” “尧老师,我们都考上啦?”何小闯还有些不大相信。 “都考上啦!” “耶,都考上啰,都考上啰!”同学们欢呼起来。 “同学们,高中就全靠你们啦!老师下学期也将离职读大学了。” “尧老师,我们会想念您的。”唐小闯说道。 “不,我希望你们忘了我,我希望你们一定要去发现每个高中老师的好,没有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学生好的,只是方式方法不同而已。所以,我希望你们忘了我,这样,你们才能尽快投入高中。” “尧老师,我们不会忘了您的,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您。”周小龙望着老师,声音有些哽咽。 “尧老师,您放心,为了您,我们一定会努力学习,三年后我们都要考上大学。同学们,你们说是不是?”唐小闯说道。 “是!”声音无比响亮。 “我记得小学六年级尧老师教我们《长城》一课时,曾和我们有个约定,那就是三十年后我们一起去看万里长城,现在已经过了三年了,二十七年后我们一起去看万里长城。尧老师,到时我们全班一起去,怎样?” “好!我们一起去,还有你何花姐!” “好!我也去!我这辈子一定要去长城看一看。”何花满脸幸福。 暑假,定远和何花终于结婚了,婚礼上,定远身穿白衬衣,打着一条红领带,第一次穿上了油亮的皮鞋,显得格外精神。何花呢,穿着一条红裙子,盘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束白色的满天星,两人在那儿一站,新郎新娘,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这才叫天生一对儿。” “是呀,定远有出息,新娘也漂亮,是方圆十里的美人。” 亲朋邻里七嘴八舌议论着,何花挽着定远的手臂只是笑,笑起来更漂亮了。 “花儿,你今天真漂亮,越看越漂亮。以后我要对你更好,让你越来越漂亮。”定远拉着何花的手看着她说。 “嗯,我知道,碰到你真幸福。”何花害羞地回道。 这时,只听有人喊道:“尧定远,我们来啦!” 循声望去,只见夏浩男几个老 同学到了。定远的婚礼,他只请了夏浩男、白川杨两人,结果来了四人。 定远忙迎了上去。 “你看这两位是谁?”夏浩南指了指一起来的另两位同学。 “哇,王超,长高了。”定远先认出王超,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这位是?” 对方一笑,定远一下就认出来了,“啊,黄石山,我都认不得你了,七年没见了,经常想起你的!” “我也是,这位是弟媳吧!好福气,尧定远。”黄石山说道。 见林小丽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定远说:“你看,孩子专选优点吸收,比爸妈还好看。” “你们也赶快生一个吧!”贾丹说道。 “那是肯定。”定远回过头拉着何花的手说,何花害羞的低着头笑着。 晚上,同学们都没走,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围坐在一起,伴着四周田野的蛙声,有说不玩的话。 黄石山说:“我这么多年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读完中师当一名老师,高考时,阴差阳错也没能被师范院校录取,现在读完农学院,分配到一个农科所工作,这辈子算与老师无缘了。” “你倒好,至少是名牌大学毕业,我原来在县属中学,中师生抬不起头,现在作为公务员,中师生也抬不起头,什么都讲初学历,好像初学历是中师就矮人一截。”白川杨早已没了当年的傲气。 “哎,我也是,自从停薪留职下海后,虽说收入增多了,但心里空空的,感觉自己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了。”夏浩男也叹道。 “你们呢,是对生活要求太多了,失望就越多。我呢,要坚守教育阵地,我发现,教育真的是一件伟大的工程,有许多事需要我们慢慢去做。”欧必进说完,一旁的贾丹拉着他的手臂说:“我支持你。” “你们俩……”王强指着欧必进和贾丹问道。 “他俩早走到一起了。”定远说道,“贾丹,你的选择没错,班长可是个有责任心、有上进心的男人。” “去去去,别打趣我,我们该向尧定远同学学习,在一个村校默默无闻,干出了惊天动地的成绩。” “啥惊天动地,夸张了!”定远不好意思的回道。 “你们不知道吧,尧定远同学去年在全县青年教师大会上发言。今年,他所教的初中毕业班平均成绩在全县获第一名,这在全县都成为佳话啦!”欧必进说道。 “我就知道你是最行的!”王强说,“我在大学稍微想偷懒时,就想到尧定远把大学名额让给我的情景,我就不敢怠慢了。今年我考上研究生了,主攻教育学,我不在大学混个人样出来,都不敢来见尧定远。” 何花第一次知道定远让大学名额的事,对身边这个男人多了一份敬重,她深情地望着定远下意识的朝定远身上靠了靠。 “哎哎哎,我们只忙着叙旧,忘了今天是人家的洞房花烛夜了。”欧必进说道。 “不不不,你们今天能来,才是最美的花好月圆夜。”定远忙起身说道。 “定远,记得7年前的约定吗?你要吹笛子给我听,现在吹得怎样?”黄石山问道。 “记得,记得,我去拿笛子,我有几根笛子,你和我一起吹。定远起身回屋拿笛子。 “吹什么呢?”定远问道。 “就吹牧羊曲吧!”黄石山说道。 两人吹起了牧羊曲,笛声飘向夜空,同学们望着远处,各自忆起当年,想着现在,百感交集。 林小丽怀里的孩子已经熟睡了,当年她的舞姿还在大家脑海里回旋,她已为人妻,为人母,为人师,这就是生活。 黄石山吹着《牧羊曲》,眼角偷偷滑出一滴泪来。 贾丹和欧必进手拉着手,一起随曲子挥舞着节拍。 第57章 毕业的学生还在管 第57章毕业的学生还在管 8月底,定远陪何花回娘家,一进门就看到何小妮耷拉着脑袋坐在门口不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小妮?”何花忙问道。 “前几天,王小香的父亲给自家盖房瓦时,从房顶摔下来,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 “啥?”定远吃了一惊,“咋不来通知我们?” “你们刚结婚,爸妈不让告诉你们。” “这可怎么办?她那妈,哎,这可怎么办呢?”定远急得挠着头团团转。 “王小香说,她不读高中了,她妈无人照顾。” “那怎么行呢?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王小香。” “我也去。” 何花也跟了去。 到了王小香家,只见王小香的母亲坐在门口傻笑着,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王小香拿着扫帚在打扫一片狼藉的地坝。 “王小香!” “尧老师……” 王小香喊了声“尧老师”,再也说不出话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别哭,王小香,别哭。”定远忙走过去安慰道,“有老师在,老师想办法。” “尧,尧老师……”王小香已经泣不成声。 “别哭,小香。”何花把王小香的头抱在怀里,安慰道。 “王小香,你读高中的学费我来想办法。只是谁来照顾你母亲呢?你有亲戚吗?”定远问道。 王小香摇摇头。 “这可怎么办呢?”定远也为难了。 “定远,这样可不可以,王小香不去读丹丰县中学,去读三中,离家近点可读走读,晚上还得她陪着她妈。至于中午饭,就由我在我妈家煮好后给她妈送过来,反正过来也只十来分钟。”何花说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可是又要辛苦你,我不忍心。”定远望着善良的何花。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没事,辛苦惯了。” 王小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哭道:“谢谢尧老师,谢谢何花姐!我不读高中了,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 “快起来!”定远和何花把王小香扶了起来。 “不管多难都要读书,不要像我,现在想读都没机会。”何花劝道。 “王小香,就按你何花姐说的定了,你高中的学费、生活费我来想办法,你妈的午饭由何花姐煮了送过来。” “尧老师,你看我妈她,以前她只是笑,不会发出嘿嘿嘿的声音。自从我爸走了,她天天在那嘿嘿嘿地笑,听得我心里发慌,担心她……” “没事,王小香,可能你妈能感受到你爸走了。” “嘿嘿嘿,嘿嘿!”王小香的母亲一直在那儿笑。 “一家的顶梁柱没了,看着这个家真难受。”何花偷偷抹着眼泪。 回到何花家中,定远说:“花儿,又要让你为我分忧,我真过意不去。” “我这儿倒没什么,只是你答应给王小香交学费、生活费,这才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你那点工资,每月一百元不到,你读离职每月还得要生活费吧,定兰今年又读大学了,家里的开支更多了,爸的腿还在长期用药,怎么开支得过来?” “我也愁这个,好在姐工作了,家里有她帮衬,定平有奖学金,基本不用操心。定兰吧,我肯定得每月给她生活费。就是王小香的学费和每月的生活费,怎么办呢?要不,我找姐先借一点儿应急。” “别,姐怀孕几个月啦,正是用钱的时候,姐夫也是老师,工资都不高,姐家经济应该也不宽裕。” “那倒也是,可怎么办呢?我也得交学费。” “你也别急,远儿,我有点积蓄,先把王小香的学费交上。大不了我辛苦一点儿,每月替人多做几件衣服。” 何花说着从箱子里把存折翻出来给了定远,上面是何花每月存入的替人做衣服的钱。 “花儿,我尧定远何德何能娶了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媳妇呀!”定远拉着何花的手激动地说道。 “能嫁给你才是我这辈子的福气!”何花幸福地靠在定远的肩上,定远紧紧地抱着了何花。 “远儿,要给王小香妈送饭,我就得主要在娘家住,你妈会不会有意见?”何花抬起头问道。 “不会,我妈最通情达理。” “爸的腿现在还不能使重力,家里缺劳力,跟妈说一声,我周末和下午回去干活儿。” “不行,那你太辛苦啦!我心疼。” “我去读离职期间,你就在娘家住,我担心你一个人在我家还住不习惯。诶,我说,花儿,你爸妈会不会有意见?” “他们有什么意见,他们巴不得找个倒插门女婿。” “花儿,我是说给王小香母亲送饭的事。” “哦,我忘了这事,这得好好给爸说才行,我妈没问题。要不这样,你先到学校去,我现在就到地里找爸去,我先给他说,他要实在不同意,你再出面,他总不会不给他逢人便夸的女婿一个面子吧!” “好,行!” 何花爸正在地里伺候他种的烟叶。何花远远地喊道:“爸,我回来啦!” 看到女儿,何花爸很高兴,问道:“花儿,回来啦,定远呢?” “他到学校去了,一会儿来。爸,叫您少抽烟少抽烟,你倒好,又种了这么多烟叶。”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不好意思要你的零花钱啦!我多种了些拿到乡场去卖。” 何花爸已剪下了一堆烟叶。 “爸,看您说的,就把我泼出去啦,定远去读书了,我就回来住。” “好好好,回来住!哦,要不得,要不得,你公公婆婆会有意见的。” “爸,我和定远商量好了的,她去读书期间我就回来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每天要给王小香妈端中午饭去!” “你说啥?” “我每天中午要给王小香妈端饭去,王小香那孩子怪可怜的,她去读书去了,她那妈中午得吃饭。” “什么,给那个才死男人的疯婆子端饭,你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爸,什么晦不晦气的,王小香的事把定远急得什么似的,总不至于又让他今年不去读离职吧!” “就他管得远,毕了业的学生他还在管。你已经给那些孩子煮了一年的饭啦,难不成要煮一辈子?” 何花爸生气的把剪下的烟叶一扔,走到土边坐在一块石头上点上一斗烟抽了起来。 何花拿起剪刀帮忙捡起烟叶来。 第58章 定远读上省教院 第58章定远读上省教院 九月一日,定远要去省教育学院读书了,路上需要转三趟车,得一早到尧家乡赶早班车。 何花送定远到乡场时,天还没大亮,远远已看到一些黑影等在那儿了。车还没来,何花一会儿嘱咐定远路上记得吃饭盒里的莲藕糍粑,一会儿低声提醒定远,钱缝在内裤上了,记得不要露馅。 “我知道了,随时小心。”定远拍了拍内裤上的钱袋。 何花忙一把拉住定远的手,小声说道:“你是怕小偷不知道?” 定远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四周看了看。 这几天,定远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他很舍不得离开何花,可一想到定平和王超来信说到的大学生活,他还是硬着心肠决定去读离职。 “花儿,我是不是很自私,为了读离职,把你一人留在家里。”定远拉着何花的手说道。 “胡说,如果因为我,你不去读离职,那还不把我后悔死。” “花儿,我国庆就回来。” “太远啦,又花钱。” “我不管,多请一两天假,我一定要回来。” “好,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定远又握了握何花的手。 车来了,还好早班车赶车的人不是很多,定远上了车在后排找到个位置坐了下来。 何花在窗外喊道:“定远,到了记得给家里来信,免得爸妈担心。” “我知道,等天大亮了你再回去,在家里不要太累,少接点布料。”定远站起来向着窗外的何花喊道。 “知道了,你都说了十遍啦!” 车开动了,何花笑着不停的向定远挥着手,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定远离开,但她知道,一定要让定远去读离职,一定要让定远圆上大学梦,所以,何花总是尽可能装作很轻松愉快的样子。 车已开走了,何花还在那儿挥着手,定远转过身,趴在后窗玻璃上看着何花,有些想哭,眼泪从鼻腔流进嘴里,一股苦涩味儿。 车上,有几个留着长头发的人,一会儿往车前面窜,一会儿又往车后面挤。定远一直注意着这几个人,发现一个人拉着扶手,假装探着身子看窗外,另一只手正在掏位置上睡着了的一个大爷的口袋。 “哎,这位兄弟,你来坐一下,你都站了好一会了。”定远灵机一动,大声喊道。 那个睡觉的大爷醒了,那个小偷忙缩回了手。 定远背着背包,提着读中师时大伯送他的那口木箱子,坐了7个多小时的客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省教育学院。22岁的他,本该大学毕业,现在却只能读个成人教院,但不管怎样,至少圆了多年的大学梦,定远心里充满了期待。 这个成人大学,与他想象的不一样,他读的中文专业,一个班的同学,来自不同的系统,有公安系统的,有行政系统的,但多数是教育系统的教师,年龄最大的已有42岁。省教院也不像定平说的那样走班上课,而是有固定的教室,每天还要上两节晚自习。 定远本来想读英语专业的,可英语专业当年只有函授,没有离职,他就只好选择了中文专业。 定远最喜欢的是教院的阅览室和图书馆,有两层楼,里面有很多图书。每天下课后,定远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阅览室和图书馆,在那儿,他可以如饥似渴地看书,这就是他想象的大学生活的模样。 一天下午下课后,定远来到图书室,看到书架上有一本《语文教学通讯》,他刚要伸手去拿,旁边一只手先拿了去。原来是同班的女同学罗立欧,来自丹丰县五中,全班只有他们两人是丹丰县的。 “你也喜欢看《语文教学通讯》?”罗立欧扶扶眼镜问道。 “不是,我向《语文教学通讯》投过几次稿,都没投中。” “我在《语文教学通讯》上投过几篇。” “啊,你真行,我怎么投不中呀?” “噓,小声点,这是阅览室。”罗立欧示意道,“我刚开始也是这样,多投几次就中了。你把你写的稿子给我看看,我看看是什么原因。” “嗯,好好,谢谢你!” 周六晚上,寝室的其他三个同学都到学校的舞厅跳交谊舞去了,定远没去,他正坐在寝室的书桌旁给何花写信。他要把大学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儿的告诉何花。 十点后,寝室的同学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见定远正坐在书桌旁写信封上的地址、姓名,其中一个同学一把抢过信封念道:“何花,哈,这么快就想媳妇啦!” “快给我!”定远不好意思地起身去抓信封。 一个同学说道:“尧定远,不是我说你,这是成人大学,周末都不出去玩一会儿,来读离职干什么,不如读函授啦!” “我不会跳舞。” “不会我教你呀,来来来!” 一个同学拉起定远就跳起来,嘴里不停地念着:“一二三,一二三,转圈,哎哟!” 定远踩到了那个同学的脚。 那个同学说道:“看来真不会,这更得去学,下周末我们一起去,包把你教会。” 晚上,定远躺在床上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何花的影子,尧定远啦,尧定远,你来读离职干什么,不就是想当一回真正的大学生吗?可是你也太自私了,留下荷花一人在家,要照顾两边的父母,还要照顾王小香的母亲。定远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荷花,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国庆节到了,归心似箭的定远回到家,看到何花瘦了一圈,忙问道:“花儿,你怎么瘦了?才一个月,瘦多了。” 何花只是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一天忙里忙外,又吃不下东西,能不瘦?”定远妈在一旁纳鞋底,笑着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吃不下东西?去医院看看了吗?”定远不停地问道。 “傻小子,你要当爸啦!”定远妈高兴地说道。 “啥?花儿,我要当爸啦?”定远兴奋地拉住何花的手。 何花害羞地点点头。 “我真的要当爸啦?在哪儿?哦,在肚子里,我听听。”定远说着就往何花肚子凑。 何花指了指定远妈,把定远推开,娇嗔地说道:“去,还早啦!” “远儿啦,不是我说你,何花一到星期六都要在她妈家给那个疯婆子端饭去,平时还要忙着接布料做衣服,看把你媳妇累的,你不心疼,妈还心疼哩!”定远妈说道。 “就是,对不起,花儿。” “我在家能行,你放心吧!” 第59章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第59章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国庆假后,定远返回了省教院,带了原来写的没投中的稿子让罗立欧帮他修改。 第二天,罗立欧拿着定远的稿子兴冲冲地来到定远座位旁坐下,用质疑的口吻问道:“尧定远,这是你写的吗?这是你平时的真实做法?” “是呀,怎么啦?” “很有思想,很有想法。你在哪个中学教书?” “我在一所村校教书。” “村校?你用这些方法?” “是呀!” “村校都是一些其它学校挑剩的学生,你还这么认真?” “嗯,怎么啦?就是因为他们底子差,用这些方法才更有效。” “快说说,效果怎么样?” “还行吧!22个学生都考上高中了。” “什么叫还行吧!一个村校22个学生全考上高中,你还这么谦虚?” “哎,改天可得好好教教我。” “行,你先帮我看看论文吧,怎么一篇都投不中?” “我给你说,我最初也是一篇也投不中,后来呀,我借了几本教学杂志,专门研究分析杂志需要什么稿子,稿子的风格是什么,然后对路的发过去,就被采用啦!” “真的,那我也到图书室多研究研究。” “我看了,你那几篇论文投另几本杂志的几个专栏一定能投中,一会儿我把那几本杂志名给你,图书室有。” “好呢,你都投中过多少篇?” “一年能投个十来篇。” “啊,真了不起,还是你有办法。” “我跟你说,只教书不会写论文不行,以后评职称、评先进什么的,全靠这个的。” “我倒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写下来,还有,不瞒你说,想挣点稿费,听说有不少吧!” “那倒也是,我们中学,投中一篇稿子,学校还要给两倍的奖励。” “哦,这么好哇!” “不写不行啊,我一个中师生,在中学,不写点东西出来,那些专科生、本科生会带有色眼镜看人的,好像中师生差他们一等似的。” “我有两个同学在中学教书,也有这种感觉。” “是吗?我还以为只是我那个学校是这样呢?来,我给你说,你这几篇稿子,还得把题目修改一下,题好一半文嘛……” 罗立欧给定远讲得头头是道,让定远佩服得五体投地,定远问道:“你工作几年啦?这么有经验?” “我比你矮一级,工作三年啦,都是逼的,中师生要在中学立住脚,必须练就一身本领才行!” “我算碰到服的人了,以后慢慢请教。” “我也算碰到让我佩服的中师生了,我还要慢慢请教你呢!” 经过反复琢磨、修改,定远投出了一篇稿子,一个月后,收到了稿子录用通知书。 “好!中了,中了,第一次投中了。” 定远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拿着信兴冲冲地来到罗立欧座位前说:“罗立欧,中了,中了,你看!” 罗立欧接过去念道:“浅议生活教育的重要性,哇,恭喜你,这么快就悟出门道了。” “这还得谢谢你!” “谢我干啥,得了稿费请我吃一顿就行了。” “这?”定远有些迟疑。 “算了吧,小气,逗你呢!下午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教出全县第一名的就行?” “那行,那行!”定远乐呵呵地回到座位,拿着用稿通知书看了又看,然后工整地折好装回信封。 罗立欧又有走过来说道:“哎,尧定远,你写稿子是为了挣稿费吗?这么高兴。” “嗯,是,也不是。” “我看就是,怎么这么财迷?” “我财迷?是,我财迷。我的一个学生几乎算孤儿了,我每月得给她寄生活费,如果学校有端盘子、扫地的活儿,我都愿意干。” “你每月还得给学生生活费?就你那百来元工资?” “是的,我已经给学生许诺了。” “行啊,你算又让我刮目相看了。哦,昨天在校门外看到贴的找家教老师的广告,你可以打电话去试试。” “真的,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看。” 下午,定远一进教室就对罗立欧说:“谢谢你,罗立欧,我中午去面试家教了,家长和孩子都满意。那家人是做生意的,要求我每周去辅导三次,一次两个小时,周日上午必须去。我跟你说,挣的差不多有我一个月的工资多了,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帮助贫困学生,我也有份,只是够你辛苦的了。” “辛苦我不怕,嘿嘿!” 罗立欧望着定远,摇了摇头,说:“哎,你这样的老师快失传了。” 就这样,定远边读书边当家教,生活忙碌而充实。 一天,定远一进教室,发现自己的同桌变成了罗立欧。 “罗立欧,你怎么坐到这儿来了?”定远问道。 “方便请教你这个老师呀!” “那好,我也好请教你。” 一天上逻辑课,一节课上了半本书,什么大前提、小前提、结论,教授讲得口若悬河,同学们听得云里雾里。下课时,教授说:“这是逻辑推理三段论最基础也最简单的知识,所以讲得很快,你们课后自己去看看就行了。” “这也讲得太快了,我都被绕晕了。”罗立欧问定远,“你呢?听懂了吗?” “听懂了,结合事例一想就通了。”定远说道。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本来很明白的道理,用什么a呀、b呀、c呀什么的,就乱了,给我讲讲。” “来,我给你讲……” 罗立欧听着,时不时抬头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定远。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啊!” “那你怎么老盯着我看。” 罗立欧扑哧笑出声来:“呵呵,你这个老师要求也太严了,还不能让学生看!” “来,我昨天晚上写了一篇关于学生自主学习探究的稿子,你帮我斧正斧正。”定远拿出稿子。 “还斧正斧正,好酸哦,重说过。” “好好好,重说重说,请罗立欧老师帮我修改修改。” “这还差不多。”罗立欧接过稿子认真看起来,边看边对定远说:“我认为每一点该加上一个小标题,还有,这句话显得多余,还有这句……不过,结尾点睛之笔总结得很不错。” 定远认真听着,频频点头道:“我算找到真正的师傅了,谢谢你!” 这时,寝室那几个同学在教室的一角看着定远一脸坏笑。 晚上回到寝室,其中一个同学对定远说:“注意哦,寝室有人在交桃花运哦!” “谁?”定远问道。 寝室里的其他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小子装吧,有了荷花可不能再想桃花啰!” “看你们想到哪儿去了!不要瞎说,再瞎说,每天打开水的任务我可不干了。” 寝室里定远年龄最小,他每天晚自习后回寝室最早,总是提着四个开水瓶去打开水。 “别别别,兄弟,只不过我敢保证,那个罗密欧对你有意思!” “什么罗密欧,人家叫罗立欧!”定远纠正道。 “好好好,罗立欧!” “怎么可能,我都结婚了,我都要当爸爸啦!”定远急红了脸。 “罗什么欧,她知道吗?” “罗立欧,她应该不知道!” “你看,故意隐瞒不是?” “你们……嗨!”定远不知怎么解释。 “哈哈,急了,露馅了吧!” “你们,嗨!我平白无故给人家讲我结婚了干什么!不跟你们瞎扯了,我修改稿子了。” “脸红了,脸红了!”又是一阵坏笑声。 星期六的晚上,罗立欧在男生宿舍楼下叫人带信给定远,说有事要找他。 路灯下,罗立欧穿着一件米色风衣,脚穿白色高跟鞋,见定远下来,忙上前说道:“尧定远,走,今晚罗老师教你一项新技能!” “什么技能?” “走嘛,到了你就知道啦!” 罗立欧生拉硬拽,硬把定远拉到了学校舞厅。舞厅里闪烁着霓虹灯光,定远不时用手遮挡闪烁而过的光。 “没来过吧!我就知道。”罗立欧放大声音对着定远耳朵说道。 “我可跳不来交谊舞。” “谁天生就会呀,我教你吧!嘿,这首歌是《像雾像雨又像风》,很好听,来,我教你,跟着我的脚步走。你这只手放到我的腰上。” 罗立欧大方地把定远的右手放到自己的腰上。 定远勉强跟着走了几步,连连摆手说道:“唉,不行,不行,我还是回寝室改稿子了。” “不懂礼仪,女士邀请男士,男士不能拒绝。” “我真不会。” “思想在做怪,周总理还喜欢跳交谊舞呢!我们学校还举办过青年教师交谊舞大赛。” “你参加了?” “当然,不然怎敢当你的老师。中师生不是万精油吗?跳舞也不能落下。我还教我的学生跳过交谊舞呢!” “啥?教学生跳。” “对呀,学生们可喜欢我教他们跳交谊舞了。” 定远感觉罗立欧像来自另一个星球一样。不知不觉,定远慢慢跟上了节拍。 “你看,不就会了吗?学得比我想象的快,中师三年的音乐课可没白学。”罗立欧带着微笑看着定远,夸奖道。 两人离得太近了,定远忙避开目光。 远处,同寝室的那三个同学正在挤眉弄眼地看着定远笑,定远也不理会,专心的学起交谊舞来。 舞会散场回到寝室,一个室友说:“尧定远,我们叫你去舞厅,你不去,今天罗立欧叫你怎么去了?” “这是正常的健身休闲方式,你们别想歪了。”定远边洗脸边说。 “哟哟哟,转变得到挺快的,注意哟,家有美荷哟!” “哼!”定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晚上,睡到床上,想着室友的玩笑话,定远决定第二天一定告诉罗立欧自己已经结婚的事,以免发生误会,但转念一想,是自己多虑了吧,人家罗立欧那么优秀,那么直率,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自己无缘无故说自己已经结婚了,岂不好笑?定远笑了笑,睡了。 第60章 第三次遇上小偷 第60章第三次遇上小偷 临近期末考试了,大家都投入了紧张地复习中。定远喜欢到图书馆看书,每次刚坐下,罗立欧就来坐到他的身边。 “你?” “碰巧,碰巧!”罗立欧捂着嘴笑着,小声说着,示意这是图书馆,不要说话。 有一天,定远干脆就在教室看书,罗立欧也留在了教室看书。结果,一个教室,只有他两人在那儿复习。 一会儿,寝室的三个室友走进来,三人故意咳了几声,其中一个说道:“我说不回教室复习吧,你俩偏要回教室,教室的灯光够啦!” 罗立欧正在专心复习,全然没听见。 定远知道那几个室友又在取笑自己,他抬起头瞪了他们一眼,做了一个“开水”的口型。 “好好好,走走走!”那几个室友挤眉弄眼地走了。 “等等,我跟你们回寝室。”定远拿着书追了出去。 “唉,尧定远,你不复习啦!”罗立欧大声喊道。 “不复习了!”定远在门外答道。 “哼!”罗立欧自己看起书来。 期末考试结束了,罗立欧对定远说:“尧定远,你哪天回去,我们一起回丹丰县,我一个人路上怕小偷。” “这——” 定远心里有些不愿意,担心那几个室友又乱说,但又不好拒绝。 “怎么?班上只有我们两个老乡。我来时差点被几个小偷欺负啦!”罗立欧眼巴巴地看着定远。 “好吧,我走得早,明早一早走。”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省城长途汽车站,车站已经挤满了人。 “罗立欧,你看好行李,把钱拿我去买票。”定远把背包给了罗立欧。 来到买票窗口,定远说:“买两张丹丰县的票,不要一排的。”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一排的?”售票大姐像没睡醒,打了个哈欠说道。 “那就一张前面一点的,一张最后一排的。”定远说道。 “卖了这么多年的票,第一次碰到这种奇葩要求,给!下一个!”售票大姐有些不耐烦,把票扔了出来。 定远和罗立欧上了车,他把前面那张票给了罗立欧,自己到最后一排坐下。 “你怎么没买一排的?怕我吃了你?”罗立欧惊讶地问道。 “我在后排能看清楚谁是小偷。”定远说道,罗立欧也不再争执。 客车经过几个站口,又上来十来个人,没有座位了,售票员就搬出一些小板凳让他们坐到座位之间的走道上。 “走道上坐的人不要站起来,被交警发现超载大家都走不成。”前面的司机大声说道。 长途汽车是不准超载的,明知超载却还要超载,这些乱象该谁来管?定远看着眼前的一切,敢怒不敢言,只得把头转向窗外。 又过了一个站口,有几个坐在走道上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不停地抖动手和脚。其中一个说道:”凳子太矮啦,脚都坐麻了。” “哥儿几个,坐下,被警察发现要罚我们的款。”售票员转身站起来陪着笑脸说道。 “这一段路没警察,我们熟。”一个人嬉皮笑脸地说道。 车上好多人睡着了,罗立欧也在睡觉。定远发现这几个人不对劲儿,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他们。 那几个人挤在一起,再一看,其中一个正伸手掏罗立欧的手提包。 “喂,罗立欧,罗立欧,把你的包给我。”定远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 定远这一喊,车上好多人都醒了,罗立欧也醒了,睡眼惺忪地回过头说道:“不重,我自己拿。” 定远做了个“小偷”的嘴型,罗立欧明白了,看了一眼身边几个流里流气的人,转身把包抱得紧紧的。 定远的这一举动明显惹怒了那几个人,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慢慢往后排定远的位置移去。 “兄弟,我们没过节吧?”一个人突然伸手拉着定远的衣领龇牙咧嘴地说道。 “你要干什么?”定远站了起来。 “你说我要干什么?打!” 那个人把定远摁到座位上就开打。 “喂!你们凭什么打人?”罗立欧冲了过去。 “小娘们,过去,讨打。”一个人把罗立欧一推,罗立欧摔倒在地。 几个人的拳打脚踢,定远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只得抱着头蜷缩到地上。旁边的人都害怕得挤到一边,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劝一句。 “别打啦,别打啦!”罗立欧哭喊着扑了上去,又被一个人推倒在地。 “别打啦,别打啦,他是老师,他是好老师,他是......“罗立欧哭喊着爬了过去,抱住一个人的脚不放。 “臭娘们!去!是老师是吧,是老师就该管闲事?老子最恨的就是老师。”那个人给了罗立欧一脚,又对定远一阵打。 这时车停了,不知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快跑!警察来了!”那几个人一哄而下。 那几个人一下车,车门马上就关了,车子立马启动开走了,那几个人在外面追着跑了几米。 罗立欧忙过去扶起定远,定远的脸已经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和嘴角都流着血,手上也流着血。 “你傻呀,这些人你敢惹?”罗立欧拿出手帕边给定远擦嘴角的血边哭着说。 “这位老师你也是,那几个人一上车我就知道是小偷,大家都不说,你就装没看见就行啦,你不是自找苦吃。”前排一位大哥回过头来说道。 “你们还好意思说,刚才谁都不出来劝一下。”罗立欧生气地回道。 “妹子,我们劝就跟你男人一个下场,谁敢劝,连司机和售票员都拿他们没办法。”那个大哥又说道。 “别乱说,我不是她男人,哎哟——”定远一说话,鼻子疼得他忙用手捂住。 “别说话,一会儿到了丹丰县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看伤到骨头没有。”罗立欧不停地抹着眼泪。 “妹子,不是你男人你这么伤心干嘛?”那个大哥回过头来又说道。 “你给我闭嘴。”罗立欧吼道。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那个大哥知趣地回过头去。 “不行,我要去找司机,为什么刚才打了那么长时间才停车。”罗立欧说着站起来就往前面走去,定远捂着鼻子想拉没拉住。 车子正在拐弯,罗立欧差点摔倒,她跌跌撞撞走到司机跟前质问道:“司机,我问你,为什么刚才那几个人打了那么长时间你才停车?打死了人怎么办?” “你这个妹子不讲理啊,刚才是谁救了你们,不是我,怕你也爬不起来了。现在好了,我得罪这些人了,以后跑这条线路他们还会找我麻烦的。”司机说道。 “就是,妹子,我们得罪不起这些二流子。”售票员也在一旁说道。 “我是听说被打的是老师,我才硬着头皮停车的。你倒好,还来质问我,哼!”司机有些不服气。 “就是,妹子,刚才那声‘警察来了‘就是我喊的,那几个二流子下车发现被骗了,不知现在正商量怎么报复我们呢?快回去坐好吧!”售票员大姐无奈地说道。 罗立欧回到最后一排,旁边一个小伙子站起来说道:“来,你坐这儿,我到你那个座位去坐。” 罗立欧坐了下来,看着定远脸上的伤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没事,我想休息一会儿。”定远闭上了眼睛。 第61章 心里透心凉 第61章一阵心寒 客车到尧家乡时,已是下午五点过,何花挺着个大肚子正在那儿眼巴巴地望着客车。 “喂,何花!我在这儿。”定远朝窗外挥了挥手,连忙往车门口挤。 “定远,定远。”何花高兴地挥着手喊道。 定远挤下车,跑到何花跟前说:“花儿,你咋来了,这么冷的天,还挺着个大肚子。” “你怎么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何花吃惊地问道。 “没事,今天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走,回家!”定远拉着何花就要走。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你看这眼睛,都肿成一条缝儿啦!”何花心疼地看着定远脸上的伤,用嘴轻轻吹了又吹。 “没事,花儿,回家热敷一下就好了。农村长大的,皮实得很。”定远握紧拳头做了一个有力的动作。 “你的手,你的手也摔伤啦?”何花看到定远手上的紫血块儿,一把拉了过去。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万一摔个什么残疾怎么得了?”何花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看你,我不是好好的吗?不要哭,哭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定远忙心疼的用衣袖去擦何花的眼泪。 “笑一个,花儿,我喜欢你笑!” 何花哭笑了一下,说:“以后可要小心,千万不能有事。” “好好,保证注意。”定远拉住何花的手,心里对自己在车上的冲动一阵自责,明明可以智取,偏偏那时忘了,真要被那几个二流子打个好歹,还不把何花伤心死呀,下次一定注意,遇事用脑子,遇事用脑子,定远在心里反复叮嘱自己。 “给,给你烧的红薯,饿了吧!”何花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红薯来,在何花怀里捂了一下午了,还是热乎的。 “嗯,是饿了,谢谢花儿。”定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太好吃了,给,花儿,你也吃。”定远拿着红薯要喂何花。 “我刚吃过了,你自己吃。” “不行,就要你吃一口我才吃。” “好好好,我吃。”何花笑着吃了一小口。 “花儿,这么冷的天,你不该来接我的。你看,脸都冻红了。” “妈说孕妇要多活动,我寻思这几天你该放寒假了,给王小香妈妈送完饭,我就来了。” “这几天你都来的?”定远心疼地帮何花把围巾捂了捂。 “才来了三天。” “都怪我不好,忙着期末考试,忘了给你来信。” 何花挽着定远的胳膊,幸福的往家里走。走到一个水缺处,定远小心翼翼的扶着何花,生怕何花摔了。 “我哪有那么金贵,看把你紧张的。”何花娇嗔道,满脸的幸福。 “可不,你现在可是国家级的大熊猫!” “什么大熊猫,很丑吗?” “大熊猫是我国的国宝,很珍贵,很可爱,你就是我的国宝。” “去,学会油嘴滑舌了。” “唉,让我和小宝贝儿打打招呼!我还没和他说话呢?”定远边说边用手去摸何花的肚子。 “去,到处都是人,害不害臊。”何花把定远的手推开。 “嘿嘿,真嫉妒你,天天和我们的小宝贝儿在一起。” “哪有当爸的嫉妒这个的。远儿,我说,为了我们的小宝贝,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像今天这样的大花脸,会把宝宝吓坏的。” “嗯,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想到你和宝宝,照顾好自己,我已经在心里告诉自己十遍啦!” “那还差不多!今天回你家,去看爸妈,我都一周没回去了。”何花紧紧地搂住定远的胳膊,这就是她一生的依靠。 回到家,定远妈正在整理柴草,一见定远,吓得扔下手中的柴草,过来拉住定远问道:“你这是怎么啦?远了,谁下的狠手?” “妈,没事,我今天早上摔了一跤,你看!”定远使劲挤出一个笑容来,让人看了更心疼。 “妈,没事。”何花走过去帮忙整理起柴草来。 “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还让妈活不活?”定远妈说着,不停地用围裙擦眼泪。 “妈——,哪有这么严重,一两天就好了。”定远进里屋放包去了。 来到寝室,他拿出镜子照了照,把自己也吓了一跳,想着自己被打的场面,想着那几个人说最恨的就是老师,他感到一阵心寒。 晚上,定远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递给何花说:“你看,这是什么?” “是什么?真漂亮。” “这叫发卡,你看左边还有朵何花呢,喜欢吗?” “喜欢。” “来,我给你别上,卖发卡的小姑娘教我了,一边梳一点头发过来,这样别在头顶。好,你看漂不漂亮?” 定远拿着镜子让何花看,何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甜甜地笑了。 “我的何花真漂亮。”定远仔细端详着妻子,轻轻地在何花额头亲吻了一下。 “又浪费钱了,挺贵吧!” “不贵,是我第一次稿费买的。来,这是我的稿费加家教费,给你。” “这么多,你拿去给妈,家里开支大。” “花儿,我每月都给定兰寄生活费了,家里这几年也好过了。倒是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踩缝纫机,现在开始不许接布料了,不能再那么辛苦了。” “过了春节就不接了,春节前可能还要忙一阵子,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接不好。” “好吧!听花儿的。我来亲亲我的小宝贝儿。” 定远把脸贴在何花的肚子上,轻声喊道:“宝贝儿,爸爸回来了,高兴吗?” “哟,动了,在踢我。” “在哪儿?” “这儿,这儿。” “嗯,亲一下,是欢迎爸爸回来吧!”定远幸福的亲了一口,何花笑得特别开心。 第二天,何花又要去给王小香妈妈送饭,定远说:“我去吧,你今天就别去了。” 何花说:“你说别去了,自从王小香爸爸去世后,王小香妈妈很怕生,好不容易不怕我了,你去会吓着她。明天王小香就放寒假了,她在家就放心了。” “花儿,辛苦你了。要不,下学期我们拿钱请她家周围邻居送饭怎样?” “我问过,没有人家愿意,都说王小香妈是疯婆子,不愿意。” “让她去幸福院去怎么样?” “我也问过,说是精神病人不接。先就这样吧,慢慢想办法,还有我妈帮衬着!” “唉,就是辛苦你了,我过意不去。” 春节,定平定兰也回来了,定远专程到乡场买了鞭炮,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过了一个祥和的春节。 转眼,春节过了,定远又得返回学校,何花非要大着个肚子送定远到乡场赶车。 车来了,何花依依不舍地送定远上车。她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硬要塞给定远。 “远儿,路上吃,还是热乎的。” “花儿,你真好,你让我想起读中师时,妈塞鸡蛋给我的情景。” “就是妈让我给你的。” “哎!”定远有些想流泪,忙把脸转向一边。 车马上要开了,定远探出头来,叮嘱道:“花儿,注意身体,照顾好我们的宝宝,我五一回来。” “嗯!”何花挥着手,舍不得心爱的丈夫离开。 第62章 你这幅字是哪来的 第62章你这幅字是哪来的 新学期,定远把大学生活安排得满满的,除了上课和必去的三次校外辅导,他基本都是泡在图书室和图书馆里,他想多看一点书,想多写点论文。 一天,定远在《演讲与口才》上读到一篇题为《为了悲剧不再重演》的演讲稿,里面写到一个学生因为期终考试成绩没脸见人,竟用绳子把自己的生身父母活活勒死,加上经历的几次“小偷”事件,定远越来越觉得加强学生思想教育特别重要。他一口气写下两篇论文,一篇是《差生是怎么“炼”成的》,另一篇是《“三管齐下”挽救差生》。这次,他不是为了稿费,而是为了全社会都来关注学生的思想品德教育,他认为他作为教师有义务、有责任把这个问题提出来。 罗立欧看了定远的两篇论文,佩服地说:“尧定远,当今社会,大家都在忙着挣钱,好多老师也忙着下海,像你这样有责任心的老师真是太少了。” “我寒假做了个社会调查,我们那儿的二流子、小混混,多半没读初中,或初中没读毕业就被开除了,这样街上的二流子、小混混会越来越多,一帮带一帮,就带坏了整个社会风气。学校把一些成绩差的学生提前赶到社会,这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 罗立欧笑出声来,说道:“尧定远,你知道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像谁吗?” “像谁?” “像我们校长。” 罗立欧清了清嗓子,学道:“老师们,五个手指有长短,不能把成绩差的学生提前赶到社会,这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也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嗯啊!” “对呀,你们校长是个好校长。” “可你知道吗?老师们为了平均分和及格率,总会想尽办法偷偷把差生赶出校门。” “为什么呢?” “为了排名靠前啦!学校要排名,排到后面多丢人,关键是什么评先进、评职称全看这个,唯成绩是论。” “你也赶过学生?” “我可没有,我一直记得丹丰师范校园那八个大字。” “学高为师,德高为范。”两人同时说道,说完都笑了起来。 “从进师范那天起,那八个字就像紧箍咒一样时刻在我耳边念着魔咒。”定远说道。 “同感同感,大师兄!”罗立欧双手握在一起,做了个佩服的动作。 “诶,罗立欧,你很像我中师的一个同学,她叫贾丹,也有点男子汉性格。” “真的,那以后引见引见。” “好的,有机会让你们认识。” 罗立欧性格很直率,又是同一个县同一所中师毕业的,共同话题自然多一些,大家见惯不怪,也不再阴阳怪气说什么了。现在,定远和罗立欧交往起来也自然多了。 “哦,看我,看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罗立欧拍了拍脑袋,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副书法作品来。 “你看,大师兄,我就说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时候觉得很熟,感觉哪儿看到过,结果在这幅书法作品里。我寒假在家里翻出来的。” 罗立欧兴奋地念道:“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莫遣只轮归海窟,仍留一箭射天山。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定远’两个字?” 定远一看,吃了一惊,忙问道:“你这幅字是哪来的?” “中师时班上有个男生一直追我,他送我的。我那时喜欢写毛笔字,他就到高年级同学那儿给我要了这幅书法作品来我临摹。” “要的?” “嗯!我能感觉到作品主人是用‘心’在写每一个字,这幅字的主人一定有故事,所以我一直把这幅字保存了下来。” “呵呵,追你那个男生倒是很用心,你怎么没嫁给他?” “嗨!读中师时太小,我中师毕业十七岁不到,不懂这个,结果把那个优秀的男生弄丢了,他现在已是她人夫啦!我呢,出来几年都找不到合适的。哼,如果现在再让我碰到合适的,我一定要死死把他抓住,不放!”罗立欧做了一个用手抓的动作。 “呵呵,幸好弄丢了!”定远小声说道,看起书来。 “你说啥?” “我说,像你性格。” “嗯,还是大师兄了解我。你看,我这儿还有啥?”罗立欧拿出路遥的三大本《平凡的世界》,放在定远面前。 “《平凡的世界》,哪儿来的?”定远欣喜地拿起一本翻起来。 “你不是想看吗?我托人买到了。我也很用心吧!” “哦,太好了,这套书在图书馆基本借不到,我每次去都说被借走了,快借给我看看!” “好吧,我先人后己,你看了我再看。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说吧!”定远边翻书边说道。 “我最近看完了钱钟书的《围城》,里面有一句话说‘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是吗?” “你问这个干啥?”定远看着书说道。 “大师兄,请你放下书认真地回答我!”罗立欧一把夺过书,认真地看着定远说道,“听说你,已经是城里的人了,给我这个城外的人说说呗!” “我没觉得婚姻是一座围城,这个我真不懂。” 定远又要来夺书,罗立欧手一扬,没拿到。 “你妻子一定很好很好吧!”罗立欧扶扶眼镜,睁着大大的眼睛说道。 “是的,她勤劳、善良、漂亮,中国女人该有的美德她都有。” “是你的中师同学?” “不是,她是农村的,只有小学文化。” “你们很幸福?” “嗯,很幸福,我都快当爸了。”定远一脸的幸福。 “哦,大师兄,我心里拔凉拔凉的,我怎么在中师时没遇上你呢?你怎么那时不和我同年级同班呢?哦!”罗立欧嘟着嘴趴在桌上,一只手不停地摆动着三本书。 “你这么优秀,一定会碰上优秀的他的,大师兄帮你留意。”定远拿过一本《平凡的世界》翻起来。 “嗯!大师兄给我把关,碰上你真好!婚姻是围城,我也要冲进去看看。”罗立欧嘟着嘴说道。 “好好好,你冲,我给你加油!我看《平凡的世界》了。” “关键是得碰到一个值得我往里冲的人啦!” 罗立欧一脸的失落,趴在桌上嘟哝着,不停地摆动着另两本《平凡的世界》…… 第63章 我有我的尊严 第63章??我有我的尊严 自从班长欧必进离开后,大家的心里藏着一个痛,每每见面时、电话里、书信里,大家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与班长有关的话题。可是一提到贾丹,大家还是不自然的会想起欧必进——他们永远的班长。 “我一定要当一个张校长一样的好校长。”贾丹坐在寝室,心里暗暗发誓,这是他这一两年拼命工作的精神动力。 那个好强的贾丹、目空一切的贾丹、崇尚自由的贾丹,经过一两年的调整,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要完成欧必进的心愿——当一个张校长那样的好校长。可是,对一个中师生来说,特别是对一个女生来说,要当上校长何其难。 “贾丹,贾丹!”林小丽又来了。 她烫着时下最流行的卷发,戴着金灿灿的耳环,踩着真丝裤,穿着高跟鞋,完全和中师时那个小鸟依人的林妹妹判若两人。 一进门,她就对贾丹说道:“贾丹,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算了吧,我没心情想这些。” “贾丹,不是我说你,班长他已经走了很久啦,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又何必——” 林小丽见贾丹脸色很难看,忙说:“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你这周末好歹去见人一面,我都给人说了,给我个面子。” “我现在只想好好教书,做出成绩,下一周我要参加青年教师教学大赛,五月份还要参加全县班主任基本功大赛,我要准备的太多了,真的没时间。” “贾丹,你以前不是最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吗?一到周末和寒暑假都是出去游玩,现在你怎么热衷于虚名了?” 林小丽觉得贾丹变了,正如贾丹认为林小丽变了一样。 “你不懂我!” 贾丹一句话,说得林小丽也觉得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强装笑脸说道:“贾丹,我们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不会害你,找男人比选学校填志愿都重要,这是一辈子的事情。那个人和我老公是铁哥们儿,家境好,有背景,又是公务员,他说以后可以让我们也进政府机关。” “呵呵,林小丽,是你想进政府机关吧,我说怎么这么热情?你就这么瞧不起老师?” “不是,我的教学成绩从来都不差。” “可是你从来就瞧不起老师,居然和白川杨离婚,就为去找一个公务员?小心你的公务员老公是个花心大萝卜!” “你?贾丹,好,算我白来了了。” 林小丽拿起包就要走了,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说道:“我告诉你,贾丹,贫贱夫妻百事哀,你没尝过连孩子尿不湿都买不起的日子,尝过了你就理解我了。我不生你的气,我走了。” 贾丹也不挽留,她知道她和林小丽已是两路人。 林小丽气呼呼出来,骑着自行车直接到白川杨那儿接孩子。上周末孩子要去看爸爸,去了之后就不愿意走,今天她无论如何要把孩子抱回来。 刚走到房门口,就看白川杨爷爷和一个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在屋里。白川杨站下窗前看着外面,几个人都不说话。 洋洋在地垫上玩着积木,见妈妈来啦,爬起来跑了过去,奶声奶气的喊道:“妈妈,妈妈来,玩积木。” 孩子拉着妈妈进来啦! “小丽来啦!”白川杨爷爷招呼道。 “嗯,爷爷,我来接洋洋。” “你叫杨杨?真乖,来,快过来!”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伸过手来,洋洋直往她妈妈身后躲。 “是我给取的洋洋,我是希望她能姓杨。”白川杨爷爷说道。 “爷爷!”白川杨打断了他爷爷的话,转过身对林小丽说道:“你把洋洋带回去!我这儿有事。” “什么事这么严肃?”林小丽问道。 “没什么!你抱洋洋回去吧!” “我不走,我不走!”洋洋往白川杨身后挤。 “洋洋乖,爸爸等两天来接你。”白川杨蹲下帮洋洋系着鞋带。 “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洋洋哭闹起来。 白川杨硬着心肠把洋洋抱起来,塞到林小丽怀里。 洋洋哭着被抱走了,每次走时洋洋都是这样又哭又闹。想到父母的离婚给不了孩子完整的家,白川杨特别特别难受。 “我去送洋洋。”白川杨爷爷跟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白川杨和那个陌生男人。只听那个陌生男人说道:“川杨,是爸爸对不起你,我们那一批知青当年都回去了,如果带上你,我和你妈妈都回不去……” “所以你们就把我扔下,一扔就是二十几年,你们好狠心,当别的小朋友欺负我没有爸爸妈妈时,你们在哪儿?我结婚时,你们在哪儿?我孩子没人带时你们在哪儿,我离婚时你们又在哪儿?”白川杨哭着说道。 “对不起,川杨。现在好了,我有了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大公司,可我没有其他的孩子,我希望你去帮我打理,可以把白大爷带着一起去。在那儿工作一个月相当于你在学校工作几年。” “不,杨先生,我不会去。可能在你们这些有钱人的眼里看不起我们这些穷教书的,但我们有我们的尊严,我们有我们的事业,我们有我们的价值,你们越是看不起中师生,我们越要干出个人样儿来!” “川杨?” “请叫我白川杨!” “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希望你能百步穿杨,但我更希望你记住你的祖籍在四川,你姓杨。”白川杨的父亲很激动,取下眼镜用手擦了擦镜片。 “我只想知道我妈妈在哪儿!”白川杨冷冷地说道。 “她也在成都,另成了家。” “呵呵,你们为什么要生我?生了我为什么要抛弃我?生了我为什么你们还要分开?你走吧,我生活得很好!” “川杨!你要理解那个时代,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走吧,我也有我的尊严!”白川杨面无表情。 “好吧,我走了,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电话。”白川杨的父亲留下一张名片起身走了。 一会儿,林小丽抱着孩子回来了,她一进门就说道:“白川杨,刚才爷爷都给我说了,我认为为了洋洋,你该去你爸那儿,毕竟叫大城市,对孩子……” “呵呵,公务员太太,后悔了吧,没想到我还有个当大老板的爹!你,给我滚!”白川杨打断了林小丽的话,愤怒地说道。 “你——”林小丽气得转身就走。 孩子被父母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哇哇大哭。 听着孩子的哭声,白川杨坐在椅子上抱头痛哭起来。 好一会儿,他拿出口琴,吹起了儿歌:红公鸡,咯咯咯,抓抓脸蛋笑话我,笑我不学习,笑我不劳动,只有伸手要馍馍,羞呀羞死我…… 一曲终了,泪,止不住地流…… 第64章 我的天哪,何花她…… 第64章我的天哪,何花她 四月下旬,何花已经大出怀了,她天天盼着定远“五一节”回家。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了,何花发现定远的衬衣太少了,她想趁生孩子前给定远做件衬衣。 何花买回一块天蓝色布料裁剪起来,何花妈看见了,说道:“花儿,你的脚已经肿了,就别再做衣服啦!” “没事,妈,我给定远做两件衬衣,我怕以后没时间做。” “哎,你呀,一天就是定远定远的。”何花妈说着出去了。 何花拿起才缝制好的一件衬衣说道:“宝宝,你看,妈妈给爸爸做的天蓝色衬衣,爸爸穿上一定很好看,你长大了也要像你爸爸一样有出息哟!” 何花又看了看衬衣,觉得少了点什么,突然,她想到一个好主意,她要在右手袖口里面绣朵粉色的小荷花,让定远写字画画时都想起她。 这个主意让何花很兴奋,她抽出粉色的丝线绣起来,一针连着一针,通过疏密绣出浓淡不同的渐变色。 “花儿,还在干嘛?临产前要多运动。”何花妈又进来催促道。 “好呢,妈,马上就好!” “你在绣什么?我看看,哟,一朵荷花,啧啧啧,我家花儿的手就是巧。定远啦,算他有福啰!”何花妈边欣赏边赞叹。 “妈,是我有福,定远他人好。” 何花仔细端详着这朵小小的荷花,她甚至想到定远穿着这件衬衣举起右手板书的情景,笑了。 “何花,今天就我去送饭,你大着个肚子不去。”何花妈在厨房喊道。 “不,妈,我也去,我感觉这几天王小香的妈妈不对劲儿。”何花扶着腰走了出来。 “哎,这次定远回来我就跟他说,王小香妈的事得想个办法,长期这样可不行。”何花爸在地坝编着背兜,他对长年给王小香妈送饭这事儿一直不满。可每次何花爸一埋怨,何花都会挡回去,她不想定远因为这事儿在学校不安心。 “爸,定远在想办法。”何花说道。 “想办法想了几个月了,他倒好,在学校享清闲,苦你一个人。”何花爸没好气地说道。 何花妈说:“花儿,你爸说得对,这样送饭何年是个头啊?定远这孩子心太实诚,我没见过哪个老师是这样的。” “妈,辛苦你了。”何花撒娇道。 “你也是,总惯着定远,什么都由着他。” “好好好,回来我说他。妈,我跟你说,这几天每天送饭去,王小香妈都死死地盯着我,让人瘆得慌。” “啊,是不是精神病犯了?” “不会吧,听王小香说这十几年,她妈妈除了呆笑,没犯过病,连感冒都没有过。” “哎,她这个妈也怪可怜的。” 到了王小香家地坝,何花说:“妈,不对,每天王小香妈都是坐在大门口的,今天到哪儿去了?我进去看看。” 何花用手扶着腰,吃力的走上梯步,进了堂屋,见四下没人,便喊道:“大姐,大姐,你在哪儿?” 何花又走到里间门口,喊道:“大姐?大姐?” 屋子里有点动静,何花走了进去。那间屋子自从王小香父亲出事后,一直垮着,没有修缮,到处结满了蜘蛛网。 “大姐?大姐?”何花着急地喊着,“这是到哪儿去了?” “嘿嘿,哼,嘿嘿嘿!”突然屋顶上传来王小香妈妈的傻笑声。 何花循声望去,只见王小香妈坐在一根歪斜的木头上,看着何花傻笑。 “天哪,你是怎么上去的,危险,快下来?”何花往里走了几步,着急地喊道。 这一喊,王小香的妈妈像被惊着了,站起来又往高处爬。 “天哪,别……”何花话没说完,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的瓦和木头全部垮了下来。 何花妈提着饭菜站在门外边,听到轰的一声,扔下饭盒就往屋里跑,在梯步几乎是爬上去的。 “花儿,花儿,我的花儿呀!”何花妈用手掀开木头,见何花和王小香妈妈已躺在血泊中。 “我的天哪,快来人啦!快来人啦!” 听到响声,附近的邻居来了,七八个男子急忙把何花和王小香妈往乡医院送,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才到了乡医院。医生一看,王小香妈已经没有了呼吸。何花还有一丝气息,她的双手死死的护着肚子。 “快,抢救。”医生说道。 “医生,求您一定要救活我女儿,求您啦!”何花妈拉着医生哭喊道。 “我们知道,你快让开!” 何花被推进了手术室。 “花儿,花儿,花儿怎么了?”何花爸也赶来了。 “她爸,花儿她……”何花妈泣不成声,何花爸忙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何花进手术室已经很长时间了,何花爸拿着烟斗,背着手在医院走廊不停地走动,一会儿又到手术室门口往里瞧。 突然,手术室传来一声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何花妈双手合十祷告着。何花爸扶着她,老俩口高兴得老泪纵横。 手术室门开了,医生抱出了孩子,对何花妈说:“对不起,孩子保住了,大人没能保住。” “啊!”何花妈差点晕倒,哭喊道,“你们怎么可以只救孩子,不救大人,你们怎么可以不救她呀?” “对不起,要不是今天碰上县医院妇产科医生到我院培训剖腹产技术,恐怕孩子都抢救不出来。”医生解释道。 “你们还我女儿,你们还我女儿啦!”何花妈瘫坐在地上。 医生推着何花的遗体出来了,何花爸扑上去哭喊道:“花儿啦,花儿,你是怎么啦?你是怎么啦呀?你怎么舍得抛下爸妈呀!” 何花妈爬起来掀开白布,使劲推着,想叫醒何花:“花儿啦,花儿,你醒醒,你醒醒!” 这时,定远妈也来了,看见何花的遗体,手里提着的鸡蛋掉到了地上,溅了一地。 “何花,何花!”定远妈跑了过来。 “都怪你,都怪你家定远,要当好人,搭上了我女儿的命啦!”何花妈生气地推开定远妈。 “你们赔我女儿,你们赔我女儿啦!”何花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亲家,我已经找人打电话给定远了,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定远妈流着泪说道。 “回来还有什么用啊,人都没啦,人都没啦!花儿啦!我的花儿啦!”何花妈边哭边跺脚,哭得更伤心了。 何花爸拉着何花的手,老泪纵横,嘴唇瑟瑟发抖,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带女儿回家。” 定远妈想把何花拉回自己家,但动了动嘴,没敢说出来。 定远赶回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一进院坝,看见大门口处摆着的遗体,他惊呆了。回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眼前这一幕。 “花儿,花儿!”定远念着他心爱的花儿的名字,看着眼前的一切,挪不动脚步。 “远儿!何花她——”定远妈走过去拉了拉定远的手臂。 “花儿,花儿,何花,何花!”定远回过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爬过去。 定远妈一把抱住定远,哭着劝道:“远儿啦,远儿啦!何花儿没啦!” “花儿,花儿,花儿不可能丢下我,花儿不可能丢下我。”定远扑过去,扶着何花的遗体哭喊道:“花儿啦,我回来啦!我回来啦!你睁开眼看看我,睁开眼看看我呀!” 定远不停地用双手捶着头说道:“都怪我,都怪我呀,非要读什么离职,非要读什么大学,我把花儿弄丢了,我把花儿弄丢了!” 何花妈在一旁抱着才出生几个小时外孙,已没有了眼泪。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看着儿子悲痛欲绝的样子,定远爸拄着拐杖在一旁暗自叹气流泪。 “花儿,花儿……”定远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喃喃地念着心爱的妻子的名字,一直不肯起来。 何花妈把孩子抱了过来,说道:“远儿,孩子救出来了。你看!” 定远一把抱过孩子,孩子正噜着小嘴儿,他心疼的把孩子搂在怀里,不停地喊着:“花儿,花儿,花儿!” 就这样,定远搂着孩子,陪了何花一夜。 在定远的坚持下,何花的坟墓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高坡山,那是他俩经常去的地方,他希望何花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办完丧事后,定远回家像变了个人,成天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吃饭。 定远妈过来用蒲扇给他扇蚊帐里的蚊子,想着小时候定远笑着说最喜欢她给他扇蚊帐里的蚊子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成天以泪洗面的儿子,定远妈不停地用衣袖抹眼泪。 定远妈慢慢放下蚊帐,说道:“远儿,有妈在,啊!” 定远把手伸进嘴里,死死咬着,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 定远爸拄着拐杖走进来,坐在凳子上叹了一口气,说道:“远儿,你还记得我家稻田边的那个陡坎吗?爬过那个坎儿就好啦!” 见定远不应声,定远爸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怪就怪你爸没本事,还拖累你!” 定远楞楞地看着帐顶,眼角的一滴泪在不停地晃动…… 第65章 我会来找你的 第65章我会来找你的(请订阅) 定远把自己关在寝室,对着何花给他做的蓝色衬衣和荷花鞋垫发呆。一家人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 定远妈抱着孩子走到门口,推开门,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看到定远胡子拉碴、目光呆滞的样子,叹了声气,又退了出来。 “妈,把念何给我。”定远突然说道。 “啥?” “把念何给我,孩子就叫念何。” “诶,好!好!就叫念何,就叫念何!” 定远终于开口说话了,定远妈高兴得边擦眼泪边把孩子抱了进来。 “妈,你出去吧!我想单独和念何呆一会儿。” “诶!” 定远妈抹着泪出去了,定远抱着正在甜甜睡觉的念何,在他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搂着孩子痛哭起来。 “念何,念何,花儿……” 屋外,定远妈流着泪一阵叹气! “念何,咱爷俩好好陪你妈妈,好好陪你妈妈……”定远把头紧靠在包孩子的褥子上,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何花的突然离去,对定远的打击是致命的。他已无心回省教院读书,他决定回到河坝村校,这样可以离何花近一点,不然何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山坡上,他不忍心。他要守着儿子,这是他和何花的孩子,是他俩的血脉,他负了何花,不能再负孩子。 定远主意已定,他来到区教办李主任办公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主任对定远说:“小尧啊,你的心情我理解,要回来任教我当然欢迎,但我希望,你能到中心校教书,在村上教书着实委屈你了,何况,那是个伤心之地,避免触景生情。 “谢谢李主任的好意,我已经想好,还是回河坝村校吧,我要多陪陪何花。” “哎!好吧,想开一些。县教委领导知道了你帮扶王小香的事,决定在全县掀起学习你的热潮。” “不需要,李主任。我只希望县教委能帮助王小香读完高中和大学,那孩子是学习的料,不能这么毁了。” “你呀,小尧,你什么时候多为自己着想呀?哎!王小香的事,我正在联系希望工程,你就管好你自己吧!”李主任叹着气,起身拍了拍定远的肩膀。 半个月后,定远来到教育学院,向校领导和班主任说明情况后,办理了退学手续。 定远来到寝室拿生活用品,室友们看着憔悴不堪的他,都想劝他留下来。一个室友说:“尧定远,想开些吧,生活还得过,书还是该继续读,毕竟都读了快两学期了。” 定远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去意已决,请把这几本《平凡的世界》帮忙还给罗立欧一下。” 几个室友只得把定远送到校门口。 “天塌不下来的,兄弟。” “对,振作起来,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最好学的中师生,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 室友们安慰着他,他接过行李,说了声谢谢,转身走了。 身后曾是他羡慕已久的成人大学,身后有让他如痴如醉的图书馆,身后还有他没看完的书…… 一切的一切,对于定远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他心里只有一个执念,就是回去陪何花、陪孩子。 长途汽车站的人不是很多,定远上车后就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他想好好休息一下。 车子发动了,只听有人在喊:“等一下,司机师傅等一下。” 声音有些耳熟,定远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只见罗立欧抱着几本书,气喘吁吁地跑来,边跑边喊。 罗立欧看到了定远,喊道:“喂,尧定远,给你书。” 罗立欧在车窗外踮起脚跟,把三本书递给定远,说:“这三本《平凡的世界》送给你,你一定要看完!” “嗯,谢谢你!” 定远站起来接过书,探出身子对罗立欧说道:“谢谢你!好好读大学。” “嗯!” 车开动了,就“好好读大学”几个字,已让罗立欧热泪盈眶。 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她突然朝着车子开去的方向喊道:“尧定远,我会来找你的!” 回到村校,定远暂时接了一个班的两门课来上。上完课之后,他要么把自己关到寝室,要么到何花妈家抱念何。每天黄昏时,他会到何花的坟前和何花说说话。 一天放学后,定远又到何花的坟头,吹起了《明月千里寄相思》,想着和何花在一起的幸福场景,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 刘老师听到笛声,叹了声气,说道:“哎,老天不长眼啦!老天不长眼啦!” 何花爸妈在屋里抱着外孙子,听到哀婉的笛声,知道是定远在吹,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 何花妈抱着外孙子说:“念何啊,念何,你爸苦哇!” 看着孩子香甜睡着的样儿,何花妈心疼地说:“可怜的娃呀,一生下来都没见到过娘。” 说着,又是一阵流泪。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快放暑假了,定远收到了罗立欧的信。罗立欧在信上说:“尧定远,我相信你是个男子汉,生活不会把那个充满热情、充满智慧、好学上进的尧定远打败。平凡的世界,每个人的人生都不易,我希望你振作起来,没有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消极沉沦。如果泉下有知,我相信何花嫂子也希望看到你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谈何容易。放暑假那天,老师和学生都走了,定远还一人坐在办公桌前发呆,想着何花的一颦一笑,想着何花每次挑饭菜到学校时满头大汗的情景,定远又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尧老师,尧老师。”窗外,传来学生的喊声。 定远赶快擦掉眼泪,起身迎了出去。这时,唐小闯、何小妮、王小香进来了。 一见到他们的尧老师,王小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快起来!” “对不起,尧老师!对不起,是我害了何花姐。”王小香哭着不肯起来,何小妮在一旁也哭得厉害。 “快起来!” “对不起,尧老师。”王小香哭道,何小妮把她扶了起来。 “对不起,尧老师,如果头一年年你去读大学,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都怪我们,当时太自私了。”唐小闯也难过地低下了头。 “这个世界是没办法说如果的,哪有那么多如果,我不怪你们。”定远说道。 “我们班的好多同学都说,在高中再也没有碰到你这么好的老师了,可是,这么好的老师却被我们害了,大家都很伤心……”唐小闯说不下去了。 “唐小闯,我不是说过上高中后不能把我拿去和高中的老师比吗?高中老师有高中老师的好,这样你们才能学得更好。”定远言语中有些严肃。 “我知道错了,尧老师,我会告诉同学们,只有在高中努力学习,才能回报尧老师。” “好,你作为班长要多关注同学们在不同学校学习的情况。” “嗯,那些同学成绩都不错,按高中老师的说法,我们这些村校去的娃自学能力强,有冲劲,后劲足。” “这我就放心了,好!好!” 不管在什么时候,定远的心里都装着学生,这就是老师的可贵之处吧! 上架感言 1月17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是中师生》终于上架啦! 感谢起点责编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心和支持! 感谢“袁志香”第一个在书友圈那句“感同身受”的留言! 感谢“风雪待佳人”的那句“这是一本好书,作者一定要坚持写下去”的鼓励! 感谢“866”上百条的评论和留言; 感谢“yuii-001”和“风雪待佳人”每天近20票的推荐票! 感谢“lixiaopang”和“假妲己”等着第一时间订阅的热忱! 感谢“慕容沄浠”“今揽月”“雪无绝尘”“乔家三少爷”“刘天怡”“门卫老杨”“梦狄月”“春秋艺人”“上善又水”等(恕我不能一一写完)或投资、或评论、或打赏、或投票、或订阅的真诚! 在起点,我感受到了来自素未谋面的你们的温暖,谢谢你们,是你们激励着我用“心????”来完成《我是中师生》! 愿《我是中师生》能带您走进一代中师生的30年岁月! 有人说他们是最不幸的一代, 有人说他们是最幸运的一代, 有人说这个社会欠他们一场人生的高考, 他们怎么说呢…… 希望大家了解一代中师生,关注教师,关注教育! 如此,此生无憾! 第66章 你怎么来了 第66章 1993年秋期,定远主动接了小学一年级,从“aoe”开始,他投入了忙碌中。班上28个学生,多数家里还不富有,他希望能和孩子们一起成长。 站在讲台上,定远似乎忘记了一切痛苦,他正在认真地给学生们纠正三声的发音,调值“214”和“313”,学生们基本上区别不出来,定远就一个一个纠正,直到每个学生发音准确为止。 走下讲台,回到念何外婆家,看着念何,有一种赶不走的痛藏在心头。 转眼到了1994年暑假,念何已经1岁多了,可爱的念何越长越像何花。 一天,念何骑在定远肩上,欢呼着用双手去抓蜻蜓,嘴里正不停地念着“蜻——蜓,蜻——蜓”。 定远追着蜻蜓不停地说:“抓蜻蜓,念何抓蜻蜓。” 念何发出咯咯咯的欢笑声。 念何外婆在一旁乐呵呵地帮着抓蜻蜓。 “是尧定远家吗?” 正在他们玩得高兴之际,已经大学毕业的罗立欧,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突然站在了他们面前。 “罗立欧,你怎么来了?”定远纳闷道,放下念何。 念何外婆接过念何,抱着进屋去了。 “我现在毕业了,我给你写了十几封信,你一封都没回我,我不应该来问问吗?” “哦,对不起,我一直心情不好,所以……走吧,我们到学校去谈。” 到了学校,罗立欧着实吓了一跳,说道:“这就是你们学校?这就是你教出全县第一的学校?” “是的,让你失望了。” “不,尧定远,我知道你一定付出了很多很多,我把你的教学成绩和感人事迹向我们校长说了,还把你发表的文章送给他看了,他说,只要你愿意,他愿意到县教委去说情,把你要到我们学校。” “还是算了吧,我不想离开这所学校。” “尧定远,从今年开始,我们学校要专科以上文凭才能进的,校长愿意为你破例,你却不领情?” “谢谢你,罗立欧,我觉得呆在这儿挺好。” “我知道为什么,可是尧定远,人得往前看,人不能老生活在过去。我相信何花嫂子也希望……”罗立欧还想往下说,看到定远脸色变得很难看,便打住了话。 过了好一会儿,定远说:“我留在这儿不全是为了何花,也不全是为了孩子,而是,我越来越觉得这里的孩子他们需要我。” “不是,尧定远,我希望你能走出来。”罗立欧望着定远,面对眼前这个一年来让他日夜牵挂的男人,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罗立欧抬起头说道:“尧定远,我已经视你为知己,今天我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中师三年,我不懂得怎么谈恋爱,工作三年,好多人介绍,我都看不上眼。作为一个中师生,好不容易争取到读成人大学的机会,我相信在大学里能碰到自己心仪的人,我曾告诉自己,只要碰到了,我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让幸福溜走。可是,一切似乎都晚了。有时我在想,因为读中师,把我们的人生和爱情轨迹全改变了。读大学时,上天安排我碰到了你,我认为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可我还是错了,上天只是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而已……”罗立欧苦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着远方。 “对不起,罗丽欧,我只想做《平凡世界》里的孙少平,在这儿安营扎寨,过自己平凡的日子。以前的我,就是想要的太多,想读离职大学,想走出小山村到大城市,想的太多,却失去了再也找不回的东西。”定远说不下去,把脸扭向了一边。 “我走了,我还会给你写信,直到收到你的回信。”罗立欧苦笑着看了一眼定远,转身走了,转身那一瞬间,已成泪人儿。 或许真的是造化弄人,没遇见就是没遇见,遇见了就是遇见了,谁都斗不过时间。 回到家,念何正睡在外婆怀里。念何外婆见定远回来了,说:“远儿,花儿都走了一年了,你该考虑自己的事了。” “妈,你怎么这么说,我没想过这事,我只想守着你们二老,替何花孝敬你们。” “我知道你是个孝敬的孩子,可你也不能老是这样一个人过下去,念何也需要一个妈。” “妈,我会带念何好好长大,好好念书!”定远说完进屋去了。 念何外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着念何,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一天上午,定远带念何回去看爷爷婆婆,定辉一家三口也回来了。定平呢,大学毕业,分配到省城,还带回了漂亮的女朋友,定兰呢,大二了,已出了的如花似玉。 难得聚齐,定远妈忙活了一上午,煮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人围着吃起来。 饭桌上,定远爸给定远夹了一块粉蒸肉,说:“远儿,尝尝你妈的手艺,好久没吃上了吧!”定远又给他妈夹了一块咸鸭蛋,说:“妈,辛苦一上午了,你吃!” 念何突然跟着念道:“妈,妈——。” 这一念,大家突然怔住了。定远妈忙起身抱念何:“念何,来,妈妈抱着吃。” “妈妈,我也要吃那个。”定远的女儿比念何大一岁,两岁多了,指着咸鸭蛋直要,定辉忙起身给女儿拿了一块。 念何在奶奶的怀里又高兴地叫着:“妈妈,妈——妈——。” “念何,乖,吃这个。”定远妈忙打岔道。 “妈妈,妈——妈”念何咬着小嘴,不停地叫着。 大家不知如何是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心里都挺难受,定远低着头,不停的夹起碗里的米饭吃,也不夹菜。 “来,我敬爸妈一杯,爸妈辛苦了。”突然,定远放下碗筷,端起酒杯要敬爸妈。 定辉、定平、定兰大家也一起端起酒杯说:敬爸妈,敬爸妈,祝爸妈身体健康!” 定平女朋友也端起酒杯说:“敬叔叔阿姨!” “好,好,好!”定远爸妈热泪盈眶。 “姐、定平,还有定兰以后工作了,你们要多带爸妈到城里玩,他们一辈子待在农村,没见过大城市,没见过飞机、轮船,要多带他们出去看看。”定远说道。 “我知道哥,等我在省城安顿下来,就来接爸妈,省城的公园可大可漂亮了……”。定平说道。 定远爸“咳”了一声,示意定平不要说,他怕伤了定远的心。 定平意识到自己失语了,忙停住了话。 “妈,县城有个公园‘千秋不败’园,秋天菊花开得特别漂亮,我读中师那会儿去写过生。秋天来了,带爸妈去看看,照张相。” “嗯,好!”定辉应道。 晚上,定远爸妈躺在床上好久不能入睡。定远妈说:“孩子他爸,你说孩子们都回来了,本该高兴,可一看到定远一个人,就心里堵得慌。” “谁说不是呀,这个家就苦了他了。如果当年我们咬咬牙,遂了远儿的意,让他读高中考大学,他今天不也像定平一样在省城工作吗?怎么落到现在……哎!” “说那些还有用吗?命运都被改变啦!哎!睡吧!” 一夜无话。 第67章 刘老师退休了 第67章刘老师退休了 1997年7月,刘老师退休了。定远专程买了两瓶啤酒,又特地从念何外婆家带来一些炒花生,他要给刘老师践行。 两人拿起酒瓶碰了一下,定远说道:“来,喝一个,祝刘老师工作,哦,不,祝刘老师身体健康,笑口常开。” “好,笑口常开!”刘老师说完,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啤酒。 “小尧啊,我教了几十年的书,一辈子都守在这个村校,怨过、恨过,可真要离开了,心里却有万分的不舍呀!这就是老师,一把贱骨头哇!” “刘老师,我爸妈到省城我弟家去了,我有时间像您一样全身心扑在学校了。您可要常回来看看,有您在,我心里才踏实。” “这个摊子交给你,我放心,可我又不忍心交给你呀,孩子,你不能在这守一辈子,你得走出去。小石他们调走了,新分来的中师生不到半年,辞职下海的下海,找关系借调的借调,只有你,那么多到中心校的机会都不去,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 “刘老师,我走了,这里的孩子怎么办?” 刘老师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小尧啊,我是一个高中生,当了一辈子民师,在这守一辈子,我知足啦!你呢?你不同,你不能太委屈自己啦,离开你,这里的娃照样活!”刘老师又喝了一口啤酒。 “谢谢刘老师,就是看到这些孩子,有些不忍心。我是本地人,我不在这儿坚守,外地人就更留不住。如果没了这村校,这里的娃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才能上学。” “理是这个理,可孩子呀,你也该为自己考虑啦!何花会心疼的!看着你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啦!”刘老师摇了摇头,眼里闪着泪花。 定远低下头去,剥着花生,剥开的花生全在手里,一颗也没吃。 “来,干了,刘老师。”定远拿起啤酒瓶,抬起头来。 两人拿起瓶子脆生生的猛一碰,一仰头,一瓶啤酒全进了肚里,和着啤酒吞下的,还有两个男人的泪。 “我走啦!” 刘老师起身,有些颤颤巍巍,他背起铺盖枕头,还有一床破了边的席子,手上提着的是用网兜装着的洗脸盆、漱口盅,这就是他几十年来在学校的全部家当。 望着刘老师的背影,一股莫名的伤感涌上定远的心头,他冲着刘老师喊道:“刘老师,这里的孩子会想念您的!” 刘老师没有回头,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有些佝偻的背,消失在了操场边。 …… 暑假过后,河坝村校分来了两个今年才中师毕业的女教师。一见面,其中一个女教师欣喜地说:“您好!您是尧定远老师吧,我们早听说您的事迹了,所以申请到这儿来了。我姓游,她姓闵。” “欢迎,欢迎!” 定远作为唯一的“老”教师,带着两位新老师介绍着:“游老师、闵老师,村校条件差,这里是寝室,你们两人共住一间。那边是教室,厕所在教室后边。” 两位女教师跟在定远后面,闵老师怯怯地说:“尧老师,平时学校就我们三人吗?” “嗯,我们一人负责一个班,每个班有两个年级,复式教学,中师应该学过,到这里就是真正的实践了。”定远说道。 “可是我们在城里实习时,都没有开展复式教学。”游老师有些畏难了。 “没事,我可以指导你们,这不难,注意好两个年级的时间分配就行。” 回到寝室,游老师望着屋顶上的蜘蛛网,摇了摇头,说道:“闵老师,我怎么也没想到这里条件这么差,我真后悔一时冲动申请来了这里,不行,我得离开。” “你离开了,我一人怎么办呢?”闵老师说道,“我可是当着全班同学立下扎根村校的誓言的。” “好吧,我先坚持试试。”游老师揭开锅盖,看着锈迹斑斑的铁锅说道,“希望我能坚持下来。” 第二天,开始正式上课了。一堂课同时面对两个年级的学生,两个新老师有些无从下手。 闵老师不停地敲着教鞭,喊道:“同学们,静一静,静一静。”两个年级的学生闹成一团,闵老师招呼住低年级的学生, 高年级又有人跑出了教室。 定远在隔壁教室听见了,安顿好学生,过来指导李老师。 “闵老师,复式教学要特别注重组织教学,导学时间少,学生自学时间多,老师要善于引导学生自主学习。” “哦,我已经被他们闹晕了。” “你是新老师,不要急着上课,可以先组织些活动,和学生拉近距离,学生对你有亲近感了就好了。” 定远正在给闵老师指导,教室门口一个学生急切地喊道:“尧老师,尧老师,游老师被气哭了。” “什么?” 定远又赶快跑到游老师的班,见游老师正站在教室外面抹眼泪,教室里两个打架的男孩儿还在气呼呼的对峙着,谁也不肯认输。 定远走进教室,批评学生道:“同学们,你们是这么欢迎新老师的吗?气走了游老师谁来教你们?” 同学们都低头不说话。 定远又走到教室外面对游老师说:“游老师,不管发生了什么,老师都不能在课堂上离开自己的讲台。” “我……” 游老师话没说出来,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晚上,游老师和闵老师睡床上,游老师说:“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少天,你呢?” “我也不知道,先咬咬牙再说。”闵老师说道。 这时,房顶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闵老师害怕得坐起来,心跳得厉害。游老师用毯子盖住自己,偷偷探出脑袋问道:“还有声音吗?” “还有,有……”闵老师语无伦次。 游老师又一把用毯子盖住自己说:“是不是老鼠?” “不像,我觉得可能是蛇。” “啊?” 游老师吓得坐了起来,一把抱住闵老师,说道:“怎么办?怎么办?我最怕蛇。” 游老师浑身在发抖。 “尧老师,尧老师。”闵老师下了床。 游老师也跟着下了床,在室内敲着门大声喊道:“尧老师,快来呀,有蛇。” 定远为了两位女教师,专门留在了学校,他听到隔壁的叫声,连忙穿上衣裤过来问道:“哪里有蛇?” 闵老师把门打开,怯怯地指了指房顶。 “让我看看。” 定远拿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屋顶,说,“没有啊!” “刚才一直窸窸窣窣的。”游老师躲在定远后面。 “哦,可能是隔壁村民的猫,你们这一叫,早把它吓跑了。” 两位女老师睡回床上,一直睁着眼睛,不敢睡觉。 一会儿,游老师说:“怎么办?我想上厕所。” “我也是,可外面黑乎乎的,要绕过操场才能去厕所,我怕。” “我也怕。不行,我明天必须离开这里,我受不了了。”游老师紧紧地抓着闵老师的胳膊。 “我也是。”闵老师也还惊魂未定。 第二天天一亮,两位老师收拾好行李来到定远寝室门口,定远正在洗漱。 游老师不好意思地说道:“尧老师,我们走了。本来我们是满怀热情而来的,可没想到现实环境这么吓人,对不起,我们被现实打败了。” “看你们俩的黑眼圈,一晚没睡吧!这儿确实不是女生呆的地方,你们来之前我都给李主任说过,可李主任说是你们自己硬要来的。”定远晾着洗脸帕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游老师也说道。 “我不拦你们,免得中途再换老师。去年,两个男生来,一个呆了一期,另一个勉强呆了一年,都走了。你们走吧!我也留不住你们。” 两位女老师背着行李走了,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又看看破烂不堪的校园,定远叹了一声气。 那一天,他一个人上了三个班,六个年级,他像陀螺一样在三个教室转。 第68章 你出来跟我干 第68章你出来跟我干 放学后,定远感到很饿,他泡了一碗方便面吃起来。想着何花生前给他煮的咸菜鸡蛋面,那才叫好吃。方便面太难吃了,他吃了几口,突然没了胃口,他要去看何花。 开学这几天太忙,他一直没去墓地看望何花。他拿着《平凡的世界》和笛子,朝何花墓地走去。 何花的坟头已经长满了青草,定远春天种下的菊花在打花苞了。微风中,花骨朵摇曳着,像在欢迎定远。定远俯下腰,亲吻了一下花苞。 何花爱美,定远每次去,都要把坟前坟后的杂草落叶清理一遍;何花喜欢看书,定远每次去就会给何花读上一段。 定远翻开《平凡的世界》,说道:“花儿,上次给你读到哪儿啦?对,读到润叶结婚了,你说润叶该不该结这个婚呢?我给你读吧!”定远一字一句读了起来。 慢慢的,天已近黄昏,定远合上书,望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山坡,说道:“花儿,今天心里烦,新来的老师呆一天就走了,这里的娃儿眼巴巴没人上课,咋办呢?哎!不说这些烦心事了。我给你吹一曲《红楼梦》中的《红豆曲》,你最喜欢听的一首。”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 忘不了新愁与旧愁; 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 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 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 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绿水悠悠…… 一曲《红豆曲》在山坡间回荡,可是怎么也叫不醒故去的人儿,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远处,两只飞鸟正比翼飞过,只有定远,一个人,孤苦地诉说着相思泪。 念何外婆正在院坝逗念何玩,听到山坡上的笛声,又是一阵叹气。 念何4岁多了,咯咯咯笑着往外婆围裙口袋装石子,一边装一边念着:“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念何外公在一旁蹲着抽旱烟,他猛吸了一口烟,说道:“我说那个定远,就是太倔,村校老师都走了几拨了,就他非要留下,哎!” “哎,这孩子,就是心太实,我家花儿就是看上了他这一点。这么多年了,他也对得住咱家花儿啦!”念何外婆望着何花墓地的方向说道。 定远回来了,念何一见爸爸,马上缠着爸爸给他讲故事。 “好吧,讲故事啰!”定远一把举起儿子,儿子咯咯咯直笑。 “讲什么呢?”定远问道。 “讲《王妈妈的儿子是个真孝子》。” “这个我不会讲。” “外婆讲给我听的,可好听了。” “那你讲给我听。” “嗯,好吧!”念何认真地讲起来,“传说王妈妈有个儿子被老虎吃了。” “哦,怎么办?” “王妈妈死后,老虎说,我吃了王妈妈的儿子,我就要在王妈妈坟前守孝三年。” “哦!还有这么好心的老虎呀!” “对呀!爸爸,我的妈妈呢?外婆说妈妈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呀?念何想妈妈了。” 念何扬起肉嘟嘟的小脸儿问道,他已经到了爱问为什么的年龄,一连串的为什么让定远不知怎么回答。 “妈妈出远门了,她在天上,妈妈看得见念何。” “是那颗最亮的星星吗?”念何指着天上一颗星星问道。 “是,那是妈妈漂亮的眼睛。” “嗯,我要多看一会儿妈妈。” 定远一把搂住念何,亲吻着念何的头发,含泪望着天上那颗星星…… 好不容易把念何哄睡着了,定远回到学校寝室。桌上,摆着一大摞信,全是罗立欧寄来的。这么多年了,罗立欧坚持每月给定远写一封信,从未间断过。开学前几天,罗立欧又寄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尧定远,仅管你不回我的信,但我相信你一定会看我的信。如果你一直不回我的信,说明你过得不好,我还会每月写一封信给你,直到你给我回信为止,我就是要和你倔到底……” 看着这些信,定远决定给罗立欧回一封信。他拿出一张纸写道:“罗立欧同学,你好!谢谢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我的关心。有时我快撑不下去时,是你和你送的《平凡的世界》给了我力量,在这里,向你真诚地说声谢谢!这学期新分来的两名女教师,一周不到又走了。听说现在读中师的男生很少,我们这种村校就不是女生呆的地方。我已经回信给你了,以后你就别再给我写信了吧!祝你一切安好!尧定远” 第二天下午,定远到乡场交信时到区教办去了一趟,没老师上课可是一个大事情。 李主任说:“小尧呀,没人给学生上课,我也急呀。河坝村校远,中心校的老师一个个都不愿意去代课。我正在给县教委打报告,这几天学校就由你一个人多费点心。” “那得快一点,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行行行,就这几天解决,你去吧!”李主任有些焦头烂额,示意定远快走。 从李主任那儿出来,定远突然想起了初中班主任黄老师。 “嘿,我咋忘了,让黄老师先来代几天课呀!”定远忙折向黄老师家。 这几年,定远心情一直不好,连黄老师家都好几年没去了,只听说黄老师做生意发了。 黄老师家已修起了两层小洋楼,琉璃瓦,铝合金门窗,宽大的外阳台,在当地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楼房了。 见到定远,黄老师很高兴,忙给定远倒上一杯茶,说道:“定远,你尝尝,这是铁观音,好喝。” 师娘身体比以前好了很多,给定远削了一个苹果,说道:“给,定远,吃苹果。我就喜欢定远这娃,你黄老师也经常念叨你。” “我不吃,师娘。”黄老师家的变化让定远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吃嘛,别客气,等会儿回去时给你家孩子带点回去,我这儿苹果多的是。”黄老师说道。 黄老师虽然苍老了许多,但穿着比以前讲究了。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衣,还打着领带,让定远有些不敢认。 “黄老师,我这次来……” 定远正要说代课的事,黄老师的手机响了。 黄老师说了声:“等会儿,定远,有个重要客户要涂料,我先打个电话。” 只听黄老师在电话里说道:“邱经理好!……您要5吨涂料,是吧?……没问题,明天就能发货。……好好好,老规矩,我知道。” 黄老师接完电话对定远说道:“定远啦,你不来找我,我也准备来找你了。我跟你说,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比你高两届,初中毕业就出去闯了,现在在涂料厂当销售经理,我跟着他在做涂料生意。” 黄老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改革开放了,到处建设多,做涂料生意赚钱得很,要不,你出来跟我干。” “这,我还没考虑过,现在学校正差老师哩!”定远说道。 “你呀,跟我当年一个样儿,学校离了你就不转了?我是不忍心你在那个村校陷一辈子。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后悔当年劝你读了中师。” “可是,学校现在只有我一个老师了。”定远望着黄老师。 “你呀,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这些年我经常在外面跑生意,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不为你自己,也该为自己的孩子想想吧!想好了再答复我。”黄老师说道。 “是呀,定远,听你黄老师的,其他人想加进来还不行呢!来,这些苹果给孩子带回去。”师娘给定远装了一大袋苹果。 “不要,师娘。” “跟我们还客气,你当年可没少给我家孩子带好吃的。”师娘说道,硬把苹果塞给了定远。 定远提着苹果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69章 辞职申请 第69章辞职申请 从黄老师家出来,定远感觉黄老师真的变了,从内而外都变了,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他的大学梦呢?他忘了吗?那个要学英语的黄老师呢?哪儿去了?他不是说农村孩子只有读书这条路吗?他的孩子呢?怎么全跑去做生意了?定远有些想不明白。 定远提起苹果看了看,一个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像在嘲笑自己,这么多年了,他还没给念何买过苹果呢!当的个什么爹!他下意识的把苹果朝身后藏了藏。 定远提着苹果回到学校,明天的课还没有备,他得赶紧备课。 不知怎的,备课时,定远有些静不下心来,黄老师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教书能挣几个小钱? 是呀,教书能挣几个小钱呢?连苹果都舍不得买给孩子吃。 定远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继续备起课来。 晚上,念何和外婆正在院子里唱着儿歌玩拍手游戏,只听念何用稚嫩的声音念着:“苹果香,苹果甜,银行叔叔去取钱,取的什么钱,***万万岁。” “***万万岁,耶!”念何伸出小手和外婆对拍了一下。 “外婆,苹果是什么样子的?”念何扬起小脸问道。 “苹果呀,苹果是圆的,念何的小脸蛋呀,就是红苹果。”外婆捧着念何的小脸蛋儿说道。 “念何!爸爸回来啦!”定远备完课回来了,一进院子就喊道。 “爸爸回来啦!”念何立马从外婆怀里下来,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了过来。 “爸爸,你提的是什么?” “哦,这是苹果,来,爸爸削给你吃。” “苹果,外婆,苹果,我们有苹果啦!”念何拉着苹果口袋,高兴得手舞足蹈。 看着念何的高兴劲儿,定远心里一阵自责。 定远拿起水果刀削起苹果来。念何在一旁看得直流口水,趁定远不注意,他捡起地上的苹果皮就放进嘴里。 “念何,脏!快吐出来。”定远忙说道。 念何不听,调皮地笑着满院子跑,边嚼边拍着手唱道:“苹果香,苹果甜,银行叔叔去取钱……” “念何,快吐出来,怎么不听话了?”定远放下手中的小刀追了过去,一把抱住念何,要他吐出来。 念何不肯,咬着苹果皮还在笑。 定远用手捏住他的脸蛋儿,生气地说道:“快吐出来!没志气!” 念何“哇”的一声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念何外婆跑了出来,抱起念何说道:“定远,你看你,孩子调个皮,怎么就没志气了?” 念何还在“哇哇”大哭,定远看得心疼,忙切下一块苹果给念何道:“念何,不哭了,来,吃这个。” 念何看了爸爸一眼,伸出小手,扑了过来。 定远抱着念何,一阵心酸,他拍了拍念何的背,说道:“念何,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爸爸没给你买苹果吃,是爸爸不好。” “爸爸好!”念何脸上还挂着泪,打着噎说道。 “念何!”定远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哽咽着说道,“念何乖,爸爸以后经常给你买苹果吃。” “嗯!还有香蕉,还有大姑家的小姐姐喝的牛奶。”念何还在打噎。 “嗯,买香蕉,买牛奶。”定远偷偷抹了抹眼泪,对儿子满怀愧疚。 自从何花走了之后,念何外婆家的收入少了,定远一个月不到300元的工资,要负担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开支,还有小妮读高中、读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好在定兰也工作了,自己家里基本不用他操心了。 生活的捉襟见肘,确实亏待了儿子,要是何花知道了,该多心疼啊!晚上,定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下午黄老师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儿:不为自己,也该为自己的孩子想想吧! 是呀,该为念何想想了,河坝村校不是离了自己就不转了,区教办和县教委不是正在想办法吗? 念何躺在旁边睡着了,嘴里不停地说着梦话:“苹果,吃苹果……” “嗯,爸爸给你买苹果。”定远拍着念何说道,他心里有了一个决定,他要辞职跟着黄老师挣钱,挣很多很多的钱,给念何买苹果,买香蕉,还有买牛奶!定远心里异常的平静。 明天就是教师节了,下午区教办要召开庆祝大会。对,明天下午就去交辞职申请。今年教师节,听说自己又被评为了“优秀教师”,优不优秀不重要了,定远主意已定。他下床来,写好了辞职申请。 辞职申请很简单,就几个字:尧定远申请辞职,下海挣钱。 第二天上午,他还得给三个班的学生上课,在新老师没来之前,自己还不能走。 这一天,他破例没在教室门口迎接学生,而是到寝室收拾书本,他下定了决心离开这里。 上课了,定远先来到自己那个班,刚进教室,同学们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祝尧老师节日快乐!” 定远还没回过神来,同学们又争先恐后跑到跟前,手里拿着一束束野花。 “尧老师,这是我们上学路上采的野花,送给你,祝您教师节快乐!”班长带头说道。 “尧老师,这是我采的野菊花,很香。” “尧老师,这种紫色的小花儿很好看,送给您。” …… 定远被同学们的这一举动吓住了,忙接过一束束野花,连声说道:“谢谢,谢谢同学们!” 定远摸了摸口袋里的辞职申请,感到一阵脸红。是呀,如果自己辞职了,这些孩子怎么办?外地老师会来么?来了留得住么?看着这些孩子,定远内心好一阵自责。 不行,不能心软,一定要辞职。定远把花儿放到桌上,开始讲起课来。 下午,学生放假,全学区开教师节庆祝大会。时间还早,定远来到邮局,收到十几张明信片和贾丹的来信。明信片全是前年考上大学的学生寄来的,唐小闯在明信片中写道:“尧老师,我很庆幸考上了师范院校,我一定要当一名您这样的好老师!” 我是好老师吗?定远想起了当年在高坡上自己问何花这个问题时,何花大声回答“是”的情景。 我还是好老师吗?定远不自觉的又摸了摸口袋里的辞职信。 “你们老师就是好,过个节就收到这么多明信片。”邮局一个工作人员说道。 定远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打开贾丹的来信读了起来。 贾丹在信上说:“尧定远,白川杨考上省音乐学院了,他说他要证明给林小丽看,中师生只要努力,就能百步穿杨。当年欧必进给我来信说,他和你约定一定要当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今天,我也和你来个约定,我们一定要当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今年,我已经竞争上岗当上了一个小学校的校长,不为别的,就为完成欧必进的遗愿,就为当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让我们共同加油吧!” 看了贾丹的来信,定远感到很羞愧,羞愧的是自己忘了当初和欧必进的约定。不行,我不能丢中师生的脸。他毫不犹豫的把辞职信拿出来,撕了个粉碎,扔进了邮局的垃圾桶里。 撕掉辞职信,定远突然感觉一身轻松,他大步向区教办走去。 教师节表彰会上,定远作为优秀教师代表上台领奖。 只听李主任介绍道:“河坝村校的尧定远老师,一个人坚守河坝村校,这几天,他一个人上三个班六个年级,没有叫一声苦,没有多要一分钱的待遇,他就是我们身边的榜样,让我们先把掌声给他。” 李主任说完,带头朝着定远激动地鼓掌。定远听了,笑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李主任拿起话筒又说道:“今天给尧定远老师颁奖的是尧家乡新上任的乡长助理王大明助理,有请王助理。” 定远怔了一下:“王大明,怎么这么熟悉的名字?” 王助理打着领带,精神抖擞的走上台来,一上台来就一把握住定远的手说:“尧定远,是我呀!王大明。我才调到尧家乡几天,正想着哪天去看你。” “哦,长变了,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王大明接过话筒,激动地说道:“这位尧定远老师是我的初中同学、同桌,当年如果不是他的鼓励,我可能初中毕业就在家务农了。当然还有我初中的班主任黄老师,是他多次上门给我父母做工作,才让我读上了高中。你看,一个人一生碰到好老师是多么的重要。尧定远老师当年是我们班遥遥领先的第一名,现在,在教学岗位上,他的教学成绩也是遥遥领先,我为我有这么优秀的同学感到骄傲,我为农村的孩子能碰到这么优秀的老师而感到幸福。向尧老师致敬!” 李主任接过话筒说道:“让我们再次为优秀的尧定远老师鼓掌。” 定远抬起头来,心中坚定了方向! 第70章 罗立欧来支教 第70章罗立欧来支教 定远从教师节颁奖现场出来,就急急忙忙往学校赶,他要忙着备课、改作业。刚到学校,看到一个年轻女子背着背包在教室外边到处看。 “哎,请问,你找谁?”定远问道。 那女子一回头,定远脱口叫道:“你,罗立欧,你怎么来啦?” 罗立欧只是看着定远笑,等定远走近了,才说道:“怎么,不欢迎?” “不是,你,来干什么?” “我来教书呀,这儿不是差老师吗?” “这儿可不是女教师呆的地方,你趁早回去吧!” “回不去了,县教委已经同意我到这儿支教了,给,介绍信,明天你拿去交给区教办主任。” 定远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你呀,看你能坚持几天!你不该来的。” 罗立欧笑了笑,指着墙上的学习专栏说:“这是你办的吧!‘每日一成语’‘每周一故事’‘每月一歌’,还有‘窗外的世界’,嗯,内容够丰富的。” “这里的孩子见的事面少,看的书也不多,这个学习专栏,孩子们喜欢看。”定远说道。 “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我要留下来,慢慢偷师学艺。” “先别乐观,这儿真不是女教师呆的地方。” 定远把罗立欧带到寝室,说:“这个寝室来来去去好几拨老师了,开学那两个女老师来住了一晚就当逃兵了,我劝你还是趁早回去。” “先别劝我回去,我饿了,我要吃饭。同学一场,请我吃个饭总可以吧!” “这?我寝室只有方便面。”定远面露难色。 “你平时就吃方便面?” “中午忙不过来,就吃方便面。” “经常吃方便面对身体可不好。不行,我要吃饭。” 罗立欧就是这样的豪爽性格,定远没有办法,只好说:“好吧!我带你到我丈母娘家去吃,只要你不嫌气。” “走吧,谁嫌弃?上次我去过。”罗立欧连说就推着定远带门出来。 罗立欧跟在定远后面,朝念何外婆家走去。 念何正在和外婆一起用玉米棒砌“高楼”,见爸爸回来了,忙起身问道:“爸爸,看我今天砌的房子高不高?” “嗯,念何今天又进步了,砌这么高。” 再一看,爸爸身后还有一个人,念何跑过来,拉着爸爸的手害羞地问道:“爸爸,她是谁?” “念何,好乖。”罗立欧弯下腰,笑着看着念何。 “快,叫罗阿姨。” 定远抱起念何,然后向念何外婆说:“妈,这是今天学校新来的罗老师。学校没饭吃,家里还有饭吗?” “有有有,罗老师快坐。” 念何外婆忙拉过一根条凳说道:“我去加两个菜,马上就好,你先坐。” 念何外婆往厨房去了。 罗立欧从挂包里拿出一个彩色瓶子,对念何说:“你叫念何,是吧?你看阿姨这是什么玩具呀?” 罗立欧拧开瓶盖,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出好多泡泡来,五颜六色的泡泡飞起来。 “哇,好多泡泡。”念何从定远怀里下来,满院子去追泡泡。 “又来啰,念何。”罗立欧又吹了一口。 念何高兴得伸手去乱抓。 “来,念何来吹。” 念何跑过来吹了一口,泡泡飞了出去。念何回过头来对着罗立欧“嘿嘿”直笑。念何又吹一口,泡泡飞得更多了。 “好玩吗?”罗立欧问道。 “好玩,好玩。”念何欢呼道。 “来,送给你。” 念何拿着瓶子,玩起吹泡泡来。 “念何像你,长得俊,又聪明。”罗立欧对定远说道。 “不,长得像他妈妈。”定远无意识地说道。 罗立欧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好意思。 “念何,别摔着了。”定远喊道。 念何跑了过来,说:“罗阿姨,你吹。” “好呢!”罗立欧吹了一口,念何又去追泡泡去了。 “这小子,倒是不怕生。”定远对罗立欧说道。 念何跑了过来,认真地问定远:“爸爸,罗阿姨是妈妈吗?” “念何,别乱说。” “其他小朋友的妈妈都是跟爸爸一起的。” “念何!”定远大声喝道。 念何噘起小嘴,眼泪花花儿的。 “你怎么这么大声吼孩子,来,念何,如果你喜欢,可以叫我罗妈妈。”罗立欧一把抱过念何。 “真的?” “真的” “哦,我有妈妈了,我有妈妈了。” 念何在院子里飞着小手跑起圈来。 吃完饭回到学校后,定远对罗立欧说:“这个学校不适合女教师呆,你明天回去吧!” “为什么?” “晚上有猫呀、老鼠呀到处窜,说不定还有那个什么?” “那个什么?” “蛇!” 罗立欧忙躲到定远后面,惊慌地说道:“啊,我最怕那东西。” “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明天回去吧!” “哦,你是编来吓我的吧?我可不是那些才出来的中师小妹儿,我不是被吓大的。” “哎,你会后悔的!” “一辈子,你不走我也不走。”罗立欧关寝室门前探出头来调皮地说道。 定远只得摇了摇头,说:“我看你能坚持几天,明天就给你三个年级上。” 第二天,定远对罗立欧说:“在新老师来之前,我俩一人上三个年级,你一、三、五,我二、四、六。” “没问题。”罗立欧兴奋得很。 “哎,你上过复式班吗?” “没上过,所以来学呀!” “我跟你说,三个年级的话,低年级的孩子最好安排坐中间,他们坐不住,需要时刻关注。你今天就先和他们熟悉一下,不上新课。” “我知道,尧老师,你发表的那篇《小学生复式教学初探》,我早看过啦。” “哦!” “你写的每篇教学论文我都看过了,你上半年是不是发表了6篇。” “是,你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罗立欧笑了一下,说完进教室去了。 定远安顿好自己的学生,偷偷跑到隔壁教室后门,只听罗立欧说:“同学们,我是你们新来的罗老师,我不走啦!” 五年级的学生鼓起掌来,一年级的学生愣愣的,也跟着鼓起掌来。 “同学们,罗老师想先教你们一首歌,以后课前你们都可以唱,这首歌的名字叫《幸福拍手歌》。” 罗立欧唱起来:“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 学生们也跟着唱起来,拍起了小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啪啪!”罗立欧微笑着,边唱边跺脚。 学生们也跟着边唱边跺起脚来:“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啪啪!” 定远见罗立欧沉着老练,点了点头,放心地进自己教室去了。 第71章 好久没这么舒心了 第71章好久没这么舒心了 罗立欧毕竟是有几年教龄的教师,很快就适应了复式教学法,学生们也很喜欢她,可这里的条件太差了,罗立欧能坚持下来么? 对罗立欧来说,最头疼的事是吃饭问题,以前在单设中学,学校有食堂,她完全不用担心吃饭问题。现在呢,就算要煮饭,锅碗瓢盆也没有,不可能老到念何外婆家去吃呀!还有,定远中午经常吃方便面,那怎么行呢?不行,得自己煮饭吃。说干就干,罗立欧到乡场买回锅碗瓢盆,就电饭煲和电炒锅就花了她近半个月的工资。 “罗立欧,你是要在这儿长住吗?”定远看罗立欧买回这么多炊具,说道。 “对呀!怎么啦?” “你真傻,你就是个傻丫头,好好的单设中学不呆,非要到这儿来受苦。” “我说,尧定远同学,别喊我傻丫头,本姑娘都26岁啦,我妈都说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啦!如果我傻的话,你更傻,不过傻得可爱,嘻嘻!”罗立欧说着,笑了一下,忙着整理锅碗瓢盆。 自从罗立欧来了之后,多了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定远的心情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罗立欧每天开开心心的,说话都带着笑,一点没被困难吓到,定远也不再提让她回去的话了。 一天,定远和罗立欧正在办公室备课,罗立欧碰到一个问题需要查成语词典。 定远说:“我寝室有,就在书桌上,你自己去拿。” 罗立欧去取成语词典时,无意识瞟到贴墙的纸上用烟头烫的何花两个字,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每一笔该有多少爱在里边呀!再一看,床那边的墙上,糊墙的白纸上有用烟头烫的无数个何花的名字,还有一朵朵何花。罗立欧的心猛紧了一下,拿着成语词典,靠在墙上,一股酸酸的感觉涌上心头,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自己是不是错了? 从定远的寝室出来,罗立欧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拿到了吗?就在桌上,怎么找了那么长时间?”定远边改作业边问道。 罗立欧似乎没有听到定远的话,没有回答。 “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定远抬起头来问道。 “哦,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回寝室休息一会儿。”罗立欧起身回寝室去了。 “怎么才好好的,一下就不舒服了,是不是感冒了?”定远走了过来。 “没事,我休息一会儿。”罗立欧关上寝室门,靠在门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那你休息一会儿。”定远在门外说道。 “嗯,我休息一会儿。”罗立欧强打精神说道。 定远回到寝室,感觉罗立欧今天怪怪的。他躺在床上,反复琢磨着。她是不是感冒了?人家大老远来这儿支教,人生地不熟的。嗯,是自己太大意了,没有照顾好她。 定远有些自责,罗立欧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吃顿好的,他想到念何外婆家看能不能端点好吃的过来。 “罗立欧,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念何就过来。”定远在屋外喊道。 “嗯!”罗立欧应了一声,趴在了床上,用枕头捂住自己的头,脑海里全是定远用烟头烫的何花的名字。她又一把抓起旁边的一个布娃娃盖在头上,不停地拍打着布娃娃的头。 突然,罗立欧坐了起来,使劲用手向后理了理头发,自言自语道:“怎么啦?罗立欧,小气鬼!你不是来融化顽石的吗?你不是说要抓住他不放吗?今天怎么啦?” 罗立欧又使劲搓了搓脸,大声吐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哼,我罗立欧是谁?我罗立欧有金刚不坏之身。尧定远,我吃定你了。” 一会儿,定远带着念何,端了一碗咸菜鸡蛋面过来了。 “罗妈妈,罗妈妈!”念何拍着门喊道。 “哦,念何来啦!”罗立欧赶忙开了门。 “罗妈妈,爸爸说你病了,我摸摸。”念何踮起脚要去摸罗妈妈的额头。 “没有,我好得很,念何来了我就好啦!”罗立欧摸了一下念何的小脸蛋儿。 “你?”眼前的罗立欧又精气十足的,定远觉得很怪。 “罗妈妈,快吃我爸爸煮的咸菜鸡蛋面。爸爸偏心,不让我尝一下。”念何说道。 “这小子,嘴最快。给,我们这儿平常最好吃的就是咸菜鸡蛋面。”定远把一大碗面递给罗立欧。 “我没病。”罗立欧接过面,一脸的幸福。 “没病啦,那我端走了。”定远说着就要去端回面。 “哎哎哎,我要吃,来,念何,罗妈妈喂你吃。”罗立欧忙把面藏到一边。 “好呢!罗妈妈喂。” 念何走到罗立欧跟前,罗立欧一口一口的喂着她。 “来,念何吃鸡蛋。” “嗷呜!” 念何笑着,咬下一大口。 看着念何高兴地样子,定远开心地笑了,好久没有这么舒心了! 国庆节到了,定远想办一期“庆国庆”学习专栏。 罗立欧一听,高兴地说道:“好主意,好主意,我也来,在原来的学校我都没有展示的机会。你负责写字,我负责版面设计和插图。” “你会画画?” “别小看我,我可是中师生,万金油!” 罗立欧端来凳子,站在上面,在左边画了一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在右下方画了一大束气球呼应,中间设计了大小不同的灯笼边框用于装文字。整个版面大气、灵动,有节日气氛。 “嗯,不错,一改我以前的呆板风格。看来之前我就是井底之蛙,自认为还办得不错,今天一比,甘拜下风。”定远看着,不停地夸奖道。 “别夸我,我会骄傲的。我的黑板字就不行,字由你来写。”罗立欧从凳子上下来,拍了拍手,站在远处看了看,一会儿在这儿改改,一会儿在那儿改改,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你呀,就有些像我中师的同学贾丹,做事雷厉风行。她现在可是校长了,你却来我们这个村校受苦,你真不该来?” “怎么又说这话了?那你为什么不肯离开这里呢?哦,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愿离开这里了。”罗立欧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怎么知道?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定远在一本书上选着学习专栏的内容。 “呵呵,我知道,我不说。”罗立欧调皮地说道。 定远笑了笑,说道:“我留在这里,有很多原因,你不同,你有更广阔的世界。” “我的世界就是……” 罗立欧想说“我的世界就是你”,可话到嘴边,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就是什么?”定远边写字边问道。 “反正你不走我也不会走。” 罗立欧说完进办公室去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年三十感言 好久没这么舒心了。 11月22日开始写《我是中师生》以来,定远的命运一直揪着大家的心,有人不希望何花离开,有人不希望定远一直留在村校......我只希望定远尽可能忠实于原型,其余人的出现,是他们自己在表演,作为作者有时是不能把控的。 所幸的是,今天年三十,定远终于舒心地笑了,他好久没这么舒心了。 祝愿关心《我是中师生》的每一位朋友新年大吉,幸福安康! 晓风过处敬上 第72章 我就那么讨厌吗 第72章哎哟,小姑娘 罗立欧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我行我素的性格,这次到河坝村校支教,她爸妈怎么劝也劝不住,没办法,只得由着女儿。 国庆节刚过,罗立欧妈妈放心不下女儿,背着一大包东西来了。 刚到校园,看到环境这么差,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罗立欧就要走。 “妈,我到这儿来是教委同意了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呢?”罗立欧说道。 “我不管,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了事怎么办?闺女。”罗立欧妈妈着急地说道。 “妈,会出什么事呢?有尧老师在。”罗立欧说道。 “尧老师,尧老师在哪儿?” “尧老师回家去了。” “对呀,人家是本地人,你到这儿来算什么?” “妈!我主意已定,就要在这儿支教,这里离不开我。” “怎么就非得是你呢?闺女,碰到坏人怎么办?”罗立欧妈妈急得要哭。 “谁来了?”定远回来了,一进校园就问道。 “尧老师回来了,你看他像坏人吗?”罗立欧躲到定远后面。 “这位是?”定远问道。 “她是我妈,见了我就要拉我走。” “阿姨好!”定远礼貌地喊道。 “学校就你们俩?嗯,不行不行,闺女,跟我回去。”罗立欧妈妈说着又要来拉她。 “要不,你就跟你妈妈回去,这儿确实不是女孩子呆的地方。”定远说道。 “你就这么想赶我走吗?我就那么讨人厌吗?”罗立欧突然哭起来。 “不是,我……”见罗立欧哭了,定远不知怎么办才好。 “不是又是什么,天天要赶我走。”罗立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要不,阿姨,让罗立欧再坚持几天,她坚持不了了我再送她回来。”定远向罗立欧妈妈说道。 “哎哟,闺女!你咋不听话呢?”见罗立欧哭了,罗立欧妈妈也没办法。 “阿姨,你看我不是坏人吧,我保证把你女儿保护好,过几天她坚持不住了,我就把她送回来。”定远说道。 “哎,尧老师,我看你也不是坏人,我生了四个儿子才生了这么个宝贝疙瘩,你可要保护好她,我拜托你了。来,这些吃的,全给你,全给你。”罗立欧妈妈把包里的蛋呀、肉的,全拿了出来。 等罗立欧妈妈走了,罗立欧破涕为笑,说道:“还是这招灵,我妈就怕我哭。” “你呀,刚才是假哭?” “刚才可是真哭,现在谁赶我走我就哭。” “哎哟,小姑娘......”定远无可奈何地看着罗立欧,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转眼秋天到了,每逢天晴,课间时分,整个校园最热闹。 男生们喜欢满操场疯跑,一个追一个,追上拍到衣服就算赢,被追上的人又反过来追拍他的人。有时一个人被几个人拍到了,就要追几个人,还要防身后其他人又追上来。就这样一个游戏,男孩子们乐此不疲。 定远和罗立欧总是面带微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孩子们,有时也喊上一两句: “注意,别摔了。” “快跑,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 也有些男生喜欢绕着操场“滚铁环”,每天上学,他们的书包上准挂着铁环。滚铁环时,有人跑过来撞上是常有的事,他们呢,起初还生气,后来这样的事多了,也不生气,捡起铁环乐呵呵地继续滚。 女生呢,最喜欢唱着儿歌跳橡皮筋。跳橡皮筋的儿歌很多,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更不知是谁原创的,就这样一个年级传一个年级,传下来了。 “马兰花,马兰花,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就这首儿歌,跳得好的同学可以跳到“一百一”,然后再收拢,灵巧地跳出来,再跳难度更高的一级。 还有些女生在跳“橘柑抿甜”,尽管好多孩子连橘柑是什么样都不知道,但从她们的嘴里唱出来,好像他们经常买橘柑吃一样。 “橘柑抿甜,橘柑抿甜,好多钱斤?好多钱斤?角钱一斤,角钱一斤,我只有五分,我只有五分,称半斤,称半斤……” 女生们跳着橡皮筋,脸蛋红彤彤的。 看着孩子们快乐活动的样子,定远很高兴,这是他一直坚持的“让学生爱上学校才会爱上学习”的教育理念的具体体现。 罗立欧在一旁看着,高兴地说道。“呵,就这首儿歌,我小时候跳橡皮筋也唱,都二十年了,还经久不衰。” 定远说:“这些儿歌还有数学知识,以前我都没有注意。” “小学校园,不,应该是咱们河坝村校的校园充满生机,这在单设中学是很难看到的。不行,我得去跳橡皮筋,找找童年的味道。” 罗立欧说着,去和学生跳起橡皮筋来,边跳边笑,边跳边唱:“橘柑抿甜,橘柑抿甜,好多钱斤?好多钱斤……” 学生门看着罗老师来跳橡皮筋,都围过来跟着唱起来:“角钱一斤,角钱一斤,我只有五分,我只有五分,称半斤,称半斤……” 看着罗立欧小孩儿般高兴的样儿,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可爱的姑娘,定远会心地笑了。 下午放学后,整个学校安静下来,两人又忙着备课改作业。 罗立欧边改作业边感叹道:“两个月来,生活忙碌而充实,我越来越喜欢这里了。” “喜欢就好,不然这里的孩子真没人教了。“定远改着作业回道。 “你不赶我走啦?” “我赶得走吗?我要赶,估计学生们也不同意。还有我家那小子,一天罗妈妈罗妈妈的,叫得比我还亲。“定远整理着改好的一摞作业本说道。 “哈哈,吃醋啦?”罗立欧歪着脑袋问道。 “去去去,说正经的,你今天说的找童年的味道,对我很有启发,我们得让孩子们有一个快乐的童年,难忘的童年。”定远放下笔认真地说道。 “好老师,碰到尧老师三生有幸。”罗立欧向定远竖起了大拇指。 “我是认真的,你别调皮。学生的生活不能只是学习,还得开展丰富多彩的活动,让学生感受到学校和集体生活的乐趣,这是我中师三年学习最深的感悟。” 罗立欧歪着脑袋看着定远,笑着不说话。 “你怎么不表态? “我是在想,我小时候怎么没碰到这么好的老师呢?” “正因为我们小时候读书有遗憾,我才不希望我的学生学成书呆子。” “好,我双手赞成,我建议野炊包饺子。我跟你说,我初中和几个女生偷偷出去野炊,尽管被老师骂了个半死,但现在我对初中最美好的回忆就只剩那次野炊了。” “不错的想法,只是包饺子需要买肉、买饺子皮,几十个学生的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们自己出吧,平时孩子们可没少给我们带米带菜拿鸡蛋,我来准备材料。” “好,我们出。就到学校不远处的水库坝上野炊。” 两人一拍即合。 第73章 愉快的野炊 第73章野炊 野炊那天,孩子们兴奋极了,有的拿盆子,有的拿葱子,有的拿菜板,每个人还自己带了一双碗筷。在去的途中,孩子们唱起了幸福拍手歌: “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啪啪……” “啪啪”拍手时,调皮的孩子拍起了盆子、菜板,还有人用筷子敲起了碗,欢快的场面引来附近村民驻足观望。 有个老大爷背着小孙子说道:“多亏了这两位老师呀,河坝村校又活了。” “就是,就是。”大家纷纷称赞。 快到水库坝上时,要过一个小石桥,高年级的哥哥姐姐主动站在一旁扶一二年级的小弟弟小妹妹过去。 定远看到了,欣慰地说:“你看,复式班教学最大的好处就是培养了高年级学生的责任感。” “嗯,我已经爱上这些孩子了,我要和你一起把这些孩子教好。” 定远背着一口大黑锅,额上冒着汗珠,罗立欧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 定远愣了一下,恍惚间想起了何花用手绢给自己擦脸的情景,情不自禁地说道:“嗯!谢谢你,你们!” “你们”两个字说得很小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罗立欧笑着拉着一起来的念何高兴的往坝上跑去。 “念何,我们飞起来啦!” 念何飞起小手学着罗妈妈的样子跑了起来。 定远在后边看着直笑。 野炊开始了,同学们拾柴的拾柴,洗葱的洗葱,挖灶的挖灶。定远负责带几个高年级的同学生火,罗立欧负责教孩子们包饺子。南方的农村娃,好多还是第一次看到包饺子,拿着饺子皮,好奇的学起来。 “罗妈妈,这是我包的,好不好?”念何也在凑热闹。 “嗯,把皮还捏一下。念何包的饺子给谁吃呀?”罗立欧帮念何捏了一下饺子皮。 “给罗妈妈吃。” “好,我包的这个给念何吃。” “那我呢?念何。”定远在一旁逗念何。 “我马上给爸爸包。”念何踮起脚又拿了一张饺子皮。 “这还差不多。你看,你的地位都比我高了。”定远打趣的向罗立欧说道。 “那是。”罗立欧包着饺子,得意地说道。 水开了,同学们兴奋的把饺子放进大锅里。 定远说:“我来加大火力。” 定远把同学们拾来的黄豆梗放进灶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有一个同学说:“嘿嘿!我感觉好像过年了。” “我也是。” “我也是,就是在过年。” “我也是!”念何脆生生地说道,把大家都逗笑了。 饺子熟了,罗立欧盛了满满两大盘说:“来,同学们吃饺子啰,把你们自己的碗拿出来。” 同学们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太好吃了,我还是第一次吃饺子。”一个学生说道。 “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有个学生包着一口饺子说道。 有一个高年级的男生站在一边一直不肯吃。 罗立欧见了,问道:“你为什么不吃呀?” 那个男生低声说:“罗老师,我想给我外婆带回去,可以吗?我外婆还没吃过饺子哩!” “罗老师,我也想给我爸爸妈妈带一个回去。”旁边一个小女孩也说道。 “好呢,同学们,你们先吃,还有两大盘没下锅呢,等会一人两个饺子带回去,好不好?”罗立欧说道。 “有那么多吗?”定远低声问道。 “有,我计划着呢!” 定远和罗立欧还在忙着煮饺子,这时,一个同学夹了一个饺子要定远吃,另一个同学夹了一个饺子要罗立欧吃。 “好呢!谢谢你!”定远一口咬过饺子,边嚼边说:“嗯,好吃,好吃,同学们手艺不错,罗老师手艺真棒。” “哦,谢谢你,小乖乖,我吃一个。”罗立欧开心极了。 “罗妈妈,我也要喂你一个。”念何端着饺子走了过来。 “哦,念何真乖,给爸爸送过去。” “爸爸,吃饺子。”念何端着饺子又送到忙着烧火的定远旁边。 “嗯,乖。”定远一把抱起念何说,“来,让罗妈妈先吃。” 罗立欧笑着咬了半口饺子。 “爸爸,剩的半只你吃。” “好呢!”定远一口吃下了剩下的半只饺子。罗立欧在一旁看着定远会心地笑了。 “来来来,同学们,每人可以带两个饺子回去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品尝,尝尝同学们的手艺。”罗立欧边舀饺子边说。 同学们欢呼着围了过来。 “同学们,今天的野炊,让我看到了同学们的团结友爱,还看到了同学们对长辈的尊敬。我们的父母为了养育我们很不容易,我们要一辈子孝敬父母、感恩父母。”定远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记住了,尧老师。” 几个高年级的同学说完,其他同学也跟着说:“记住了,尧老师。” “记住了,尧老师爸爸。”念何也大声说道,大家又笑了起来,笑声传向水库,传向田野。 晚上,回到念何外婆家,念何忙把饺子端去夹给外公外婆吃。 “外公、外婆,我要孝敬你们。” “哦,这么小就知道孝敬,谁教你说的。”外婆乐呵呵地说道。 “罗妈妈教我说的。”念何回过头指着罗妈妈。 罗立欧朝念何挥了挥手。 “你看,活动育德比单纯说教好,我要写一篇关于活动育德的教育论文。”定远对罗立欧说道。 “啊,我俩想到一块了,我也想到了活动育德这个关键词。” “那我们一起完成,争取在《中国教育报》上发表。” “嗯,到这儿来,我才找到了知音。”罗立欧看着定远笑了一下。 “念何,给罗妈妈端花生去。”念何外婆很喜欢罗立欧,又看到念何很亲近罗立欧,心里早把罗立欧当一家人看了。 “远儿,你来一下。” 念何外婆把定远叫进屋里说:“远儿,这个罗老师不错,对念何又好,你该考虑个人问题啦!” “妈——”定远阻止道。 “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花儿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该放下了。如果花儿泉下有知,只要对你好,对念何好,她一定会高兴的。” “妈——” “听妈的,我知道花儿的心思,你再这样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花儿会怪妈的。” “是呀,远儿,念何也需要个妈呀,你没看见每次念何看到罗老师那高兴劲儿。”念何外公在一旁也说道。 “听我们的,快出去陪罗老师。”念何外婆推了定远一下。 “爸爸,快来,我要你和罗妈妈一起舀鱼。”念何在外边喊道。 “好呢!” 定远出来了,罗立欧握着念何的双手,定远握着念何的双脚,做出舀鱼的动作,两人边舀边唱:“舀鱼,舀鱼,舀到一条小鱼儿;舀鱼,舀鱼,舀到一个小念何……” 念何咯咯咯直笑…… 第74章 终于求婚啦 第74章因蛇求婚 从念何外婆家吃完晚饭回到学校,已经九点多钟了,罗立欧打开寝室门,突然大叫了一声,跑了出来。 “怎么啦,怎么啦?”定远忙跑了过来。 “蛇,蛇!”罗立欧脸色煞白,说话直打哆嗦。 “在哪儿?” “在,在洗脸架下边。”罗立欧捂着眼睛说道。 “你别怕,就在外边,我去看看。” “你小心点儿。” 定远推开门一看,洗脸架下有一条带铜钱花纹的蛇正在蠕动,定远本能的退了出来,心里突突直跳,他还从来没打过蛇。 “是一条烂草蛇,有毒,我去找根木棍来打。” “怎么办?我怕!”罗立欧吓哭了,跟在定远后边,拉着定远的衣服不肯放。 “别怕!你到操场去站着。” 定远鼓足勇气,拿起一根木棍,一阵乱打,好不容易才把蛇打死了。 定远用木棍挑起打死的蛇出来,连忙吩咐罗立欧:“罗立欧,你快捂上眼睛,蛇被我打死了,我拿出去埋了,你别睁眼睛。” “哦,知道了,你快去了回来,我怕。”罗立欧还在操场捂着眼睛。 “好好好!”定远其实也吓得满头大汗。 定远埋了蛇回来了,罗立欧还心有余悸,眼泪汪汪地望着定远,说道:“怎么办?我不敢进屋了。” “你睡我屋吧!” “那你呢?” “我,我去睡你屋。” “万一还有蛇跑到这边屋来了呢?” “别怕,这个寝室我住了快10年了,从来没有发现过蛇,明天我找水泥把所有的墙洞补一遍,蛇就跑不进来了。” “那好吧!” 罗立欧怯怯地跟在定远后面,来到定远寝室,惊魂未定。 罗立欧说道:“那我先睡,我没睡着你不能走。” “好,好,好,我看着你睡。”定远守在旁边,罗立欧才放心的睡下了。 “一定要等我睡着了才能离开。”罗立欧睁着大大的眼睛又说道。 “好!你放心!我就在旁边,不走。”定远端来一根板凳坐在床边。 罗立欧慢慢睡着了。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放弃了条件优越的县属中学到这儿来支教,来跟着自己受苦受累,真让人心疼。 “你这个傻丫头!”定远怜惜地看着罗立欧说道,想伸手理理她脸上的头发。 “别走,我怕。”罗立欧在说梦话。 定远忙缩回了手,帮她捂了捂被子。罗立欧半睡半醒握住定远的手说:“别走,我怕,别走。” “我没走,我没走。”定远又只得坐下。 第二天一大早,罗立欧睡醒了,见定远拉着自己的手,趴在床沿还在睡。 罗立欧轻轻推了推定远,心疼地说道:“你怎么就这样睡了一晚!” 定远也醒了,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哪里走得了?” 罗立欧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昨晚吓傻了,我都不记得了。” 定远一把拉住罗立欧的手,认真地看着罗立欧说道:“都是我不好,为了我,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定远的这一举动,让罗立欧心里一怔,自己苦恋了五年的男人,终于握住了自己的手,好温暖,好幸福。 罗立欧的眼泪稀里哗啦流了出来,哭笑道:“五年了,五年了……” “嗯,我知道。” “你怎么可以装作看不见?”罗立欧抹着眼泪。 “嗯,我知道,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身边,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下来。”定远眼含热泪。 “我以为你讨厌我?”罗立欧像个小孩儿似的又哭又笑。 “你这么可爱,这么聪明,这么有爱心,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真的?”罗立欧破涕为笑。 “真的。”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咦,你墙上用烟头烫的字呢?”罗立欧看了看墙面,墙上已经没有了用烟头烫的何花的名字。 “上次你反应那么激烈,我就重新用白纸糊了一遍墙。”定远说道。 “我哪里反映强烈了?”罗立欧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 “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也知道,我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何况你对念何那么好,何花她,她不会怪我的。” “嗯,我会很好很好的待念何的。” “嗯,我知道,谢谢你!何花会高兴的。”定远流下了眼泪,又紧紧地握住了罗立欧的手。 “怎么啦?你还哭啦!我不许你哭。”罗立欧用手擦了擦定远的眼泪。 “我是高兴的,我是高兴的。”定远擦了擦眼泪说道。 罗立欧抬起头来,看到正对面的墙上贴有一副书法作品,再一细看,吃了一惊,说道:“你墙上怎么贴有《塞下曲》?与我的那幅一模一样?” 定远回过头看了一眼,只是笑。 “哦,你这幅多了个落款,这是你写的?” “嗯,是的,我写的。” 罗立欧有些惊喜,说道:“我就说嘛,写这幅字的人一定有故事,原来就是你,不,原来就是我的…..” “嗯,你想说有缘天注定,对吧?”定远说道,拉着罗立欧的手,一刻也不想放开。 这些年来,定远已经学会了慢慢放下。不知哪时起,他的心里,早把罗立欧视为了知己。 “嗯,嗯!”罗立欧不停地点着头。 “看你刚才哭的,像个小女孩儿。”定远拿出纸巾帮罗立欧擦了擦泪痕。 “我妈都说我是老姑娘啦!”罗立欧一口笑道。 “你不是说春节前把自己嫁出去吗?现在改注意没有?”定远看着罗立欧问道。 “你这算向我求婚吗?就这么简单?”罗立欧害羞地说道。 “我有求婚礼物呀?” “什么礼物?” “蛇!” “啊!”罗立欧吓得一把抱住定远。 定远搂着罗立欧,说道:“现在想来,应该感谢那条蛇,要不是那条蛇,我还这不知道怎么开口向你表白呢!”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星期一下午,定远带着罗立欧来到尧家乡政府,照了登记照,拿了结婚证,两人就算结婚了。 看着结婚证,罗立欧幸福地说道:“定远,我要一辈子对你好,对念何好,还有对念何外公外婆好!” 看着结婚证上笑得一脸灿烂的妻子,定远说道:“立欧,这话应该我说,我要让你永远开心地笑,永远幸福的笑。” “嗯!我们一定要幸福!” 两人手拉着手向学校走去。 第75章 念何有妈了 第75章立欧,谢谢你 大年三十中午,就定远爸妈,念何外公外婆,还有定辉一家三口,定平一家三口,定兰和小妮,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算把定远和罗立欧的喜事办了。 定远穿着一件黑呢子夹克,罗立欧正在帮他打一条酒红色的领带。罗立欧穿着一件酒红色呢子大衣,喜气盈盈。 定远拉着罗立欧的手说:“立欧,谢谢你!” “谢我干啥?”罗立欧害羞地说道。 “这个婚礼是不是太简单了?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我不在乎什么仪式,我只在乎和你天天在一起。” 定远一把把罗立欧搂在怀里,不停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立欧。” 开饭了,两人端起酒杯,定远说道:“来,立欧,我们一起敬家人们。” “好好好,新婚快乐!”定远妈说道。 “永远幸福!大哥大嫂。”定平说道。 “祝尧老师,不,祝尧大哥和立欧姐姐新婚快乐,白头偕老!”小妮笑着祝福道,眼里却闪着泪花儿。 念何外婆在一旁触景生情,想起何花,不免流下泪来。念何外公拉了她一把,低声说道:“这是定远的好日子,说好不许哭的,忘啦?” 念何外婆忙擦着眼泪说:“你看我高兴的,定远现在有家了,念何有妈了,我高兴,我高兴。” 定远拉着立欧走到念何外公外婆跟前,说道:“爸,妈,这些年你们带着念何特别辛苦,我和立欧会孝敬你们一辈子。” “爸、妈,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女儿。”立欧在一旁说道。 “唉!唉!好!”念何外公、外婆眼里闪着泪笑得合不拢嘴。 两杯酒下肚,定远已红光满面,好久没见定远这么高兴了。他端起第三杯酒说道:“现在我们一家子都好了,爸妈也到大城市享福了,定兰大学毕业了,小妮也考上了大学,我特别高兴,我再喝一杯。” 饭桌上,何小妮偷偷教了念何几句,念何端起酒杯就说道:“祝爸爸妈妈新婚快乐!咦,小姨,还有一句是什么?” 念何回过头来看着小姨:“哦,想起来了,早点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大家都笑道:“念何嘴真甜,说得真好!” 定平到屋外放起了鞭炮,罗立欧忙过去捂住念何的耳朵,念何扬起小脸喊道:“妈妈!” “唉,念何乖,妈妈超爱念何!”罗立欧捧着念何的小脸儿说道。 定远爸起身从屋里拿出两个盒子,说道:“远儿,小欧,爸妈没有什么给你们的,给你们一人买了一部手机。” “爸——” 定远喊了一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让爸妈给自己买手机。 定远爸示意定远别说,继续说道:“我看定辉、定平、定兰他们工作了都买上了手机,打个电话啥的很方便,我跟你妈寻思着给你们也买一个,就当你们结婚,爸妈的一点儿心意。” “爸,一部手机几千块,您哪来那么多的钱?”定远说道。 “就是,爸。您该跟我说一声,我给大哥大嫂买。”定平也说道。 “你们几姊妹都孝顺,平时给我的钱我都没舍得花,再加上在城里闲着没事,我和你妈有时捡点瓶子纸壳什么的,卖了也攒下了一些钱......“ “爸——” 定远有些说不出话来,罗立欧忙拉了拉他。 定远爸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一直觉得愧对远儿一个娃儿,如果不是当初我硬要他读中师……” “爸,你又来了。”定远阻止道,“读中师怎么啦?爸,我不后悔。” 罗立欧忙补充道;“就是,爸,我也是中师生,这半年在河坝村校,我们和几十个孩子一起快乐生活、学习,感觉很充实,我们就像在桃花源里生活一样,我们很幸福。这学期我们的教学成绩又位居全学区第一名呢!” “叔,您就别自责了。如果不是定远哥教我们,我可能连初中都读不上,更别说读高中、读大学了。我们初中班的同学都很喜欢定远哥,说定远哥是他们一生中遇到的最好的老师。”读大二的何小妮也说道。 “好,好,远儿好了就好。来,大家干一杯。”定远爸举着一杯酒喝了下去。 下午,定远和立欧来到学校。定远把专程买的两个大红灯笼和两串彩灯挂了起来。尽管学校很破旧,但这就是他们的家。 定远搂着立欧的肩,看着闪烁的彩灯说道:“立欧,和我一起在这里受苦,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我喜欢这里的人,喜欢这里的家,喜欢这里的一切!” “谢谢你,立欧。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我现在怎样了?” “我知道你还是会坚守在这里,因为这里的娃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这里的一切。” “谢谢你,立欧,谢谢你!” 定远又把立欧拥在怀里。 “你看你,一天说了好多个谢谢了。”立欧一脸幸福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春节过后,新的一学期开始了。 开学第二周,贾丹就打来电话,说要带着他们学校的十几个老师到河坝村校来参观学习。 “我们学校有什么可参观学习的?那个贾丹真是的。”定远说道。 “没事,平时是怎么样就怎样,就让他们看看原生态的日常就行。”罗立欧说道。 “呵呵,我说你俩性格有些相像吧,贾丹在电话里也是这么说的。” “以前我们学校只要有上级来检查,或有其他学校来参观,都要把课表调整一下,还要有意识组织一些学生活动,那不就是教学生从小作假吗?” “就是,一边教育学生从小要诚实守信,一边又教学生弄虚作假,这是教育的一个问题。去年,我到中心校去听课,就发现这个问题,连被提问的学生都是提前安排好了的,这样的课听了有什么用?关键是给了学生怎样一个示范?”定远说得有些激动。 “哦,亲爱的尧老师,是不是又该写一篇教育论文?”罗立欧说道。 “你的脑子就是转得快,我怎么没想到?”定远摸了摸头。 “有位教育家说过,只要存在问题的地方,只要需要改进的地方,就可以写论文。” “哪位教育家说的?” “我啊!” 两人笑了起来。 “问题不是拿来说的,是拿来解决的,破折号罗立欧。”罗立欧又调皮地说道。 “这句好,这句好,我要把它写下来贴在办公室。”定远说道。 贾丹带着她学校的十几个老师来了,先是听课。课堂上,老师们看着定远一堂课忙着给三个年级的学生上课的情景很受感动。 “复式教学的课很难上,要兼顾几个年级的学生,还要不停地转变思维。”一个听课的老师小声说道。 “是呀,太难了,课前备课得花很多精力。” 老师们频频称赞。 课后,贾丹激动地握着定远的手说:“尧定远,我太佩服你们俩了,就这样的条件,你们居然能教出全学区第一名。” 课间十分,老师们在校园自由参观起来。孩子们像往常一样自由地奔跑打闹、跳绳玩游戏。 一个女生来拉罗立欧去和她们一起跳绳,罗立欧去了,欢快的和孩子们跳起绳来。 “平时也是这样?”贾丹睁大了眼睛问道。 “是的,只要是晴天,下课时间最热闹,我们也会和孩子们一起玩。”定远说道。 “桃花源,教育的桃花源,不,是中国的‘巴学园’。”贾丹伸出大拇指说道。 “什么‘巴学园’?”定远问道。 “我去年到上海去培训,听到的一本叫《窗边的小豆豆》的书里写到的学校,叫‘巴学园’。” “你到上海去培训?” “是呀,自费去的,顺便旅游,不走出去,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精彩!” “就这一点儿,你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贾丹!”定远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你们才让我刮目相看,原来我们身边就有‘巴学园’。” 罗立欧笑盈盈地过来了,贾丹说道:“罗立欧,你的事尧定远都给我说了,谢谢你能来陪尧定远,他就是一块宝石,你一定要好好守候他。” “嗯,贾校长,我就是寻着宝石的亮光来的。”罗立欧说道。 “什么校不校长的,见外了。诶,你们说说,你们教育学生的法宝是什么?把精华传授给我。”贾丹认真地说道。 “我们哪有什么法宝?”定远谦虚道。 “有,我认为是陶行知老先生说过的那句话:真正的教育是心心相映的活动,唯独从心里发出来的,才能打到心的深处。”罗立欧说道。 “行啊,立欧,看来定远找到知音了。”贾丹说道。 “这是我这半年在这儿的真切感受。”立欧说完,崇拜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真正的教育是心心相映的活动,说得太好了,如果把这句话融入教育的各个环节,就没有办不好的教育。”贾丹很兴奋。 “贾校长的范儿出来了!”定远对罗立欧说道。 “嗯,我会当一个出色的校长的!”贾丹骨子里又透出了那份自信。 “你会的,我相信你!”定远伸出了手,两个老同学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第76章 立欧,你不能有事 第76章立欧,你不能有事 贾丹的自信和肯定,也给了定远和罗立欧极大的信心。尽管定远对‘巴学园’还不甚了解,但他相信一定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学校,他相信贾丹赞扬的一定没错。 睡前,定远和立欧都有一个习惯,就是翻看订阅的教学杂志,有好的教学方法,两人会共同分析,看能不能用到村校学生的教学中。 “立欧,有了你,我感觉自己更有力量了。能把中师所学和一些好的教学方法用到具体教学实践中,也是一个老师的幸福吧!”定远合上书感慨道。 “是呀,有些学校一味追求升学率,再有思想的老师也慢慢变成了提高升学率的机器。所以呀,有得必有失,我们这儿条件虽然艰苦,但能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建我们自己的桃花源。”立欧脸上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幸福。 “对,建我们的桃花源。” “哎,我说,远儿,退休了,我们再把这些事写成一本书,怎样?” “好主意,叫什么名字呢?” “叫《一代中师生》怎么样?”立欧总是以征求意见的口吻问自己信赖的丈夫。 “《一代中师生》,感觉名字有点大,就叫《我是中师生》吧,每个中师生做好自己就行,如贾丹、白川杨、你、我,还有我的班长欧必进。” “嗯,做好自己就行。”立欧搂着自己的丈夫,特别有安全感。 6月中旬开始,南方接连下雨。电视新闻联播一直在播报全国汛情:江南大部分地区暴雨频繁,江西、湖南、安徽等地区降雨量比常年同期多1倍以上,江西北部多2倍以上。 “这个天老爷,好好的,天天哭个啥?”立欧看着新闻说道。 “再这样下去,孩子们到学校必经的小河沟就过不来了,昨天我去看,小石板桥就快淹没了。” “那怎么办?今天没通知孩子们叫家长送。” “就算通知了,有一半的家长也外出打工去了,没有人送孩子上学。这样吧,明天早上我们早点到那儿去接孩子们。” “嗯,好!” 第二天一早,风雨交加,一点没有停的意思。定远和立欧穿着雨衣,早早的来到小河沟旁边,等着接孩子们过河。 河水已经淹过了小桥,水很急。定远站在桥上,水已经没到了脚踝上边。 “尧老师、罗老师,我们来啦!”远处,有几个孩子戴着斗笠蓑衣在喊。 “哎,小心点!”立欧挥着手喊道。 “路滑,别摔着。”定远站在桥上朝学生喊道。 那几个学生来到小桥旁,定远小心地拉着学生的手,然后转给立欧,立欧又把学生转到桥的另一头。 还有一个学生了,定远准备拉那个学生的手时,那个学生戴着的斗笠被风掀翻,那个学生本能地伸手去抓斗笠,结果失去重心,一下掉到河里,瞬间被河水冲走了。 “扑通”一声,定远想都没想,一下子扑进水里,拼命向学生游去。可是水流太急,孩子被冲得更远了。幸好孩子机灵,一直扶着斗笠不放。 立欧在桥上焦急地喊道:“定远,小心。” 她跑到河的一侧,使出浑身力气,扭断河边一根桑树枝,连摔几跤,随水流方向跑了过去。她把桑树枝扔给了定远,定远抓住桑树枝忙向那个学生递去,那个学生惊恐中一把抓住了桑树枝。 定远喊道:“死死抓住,老师来救你。” 定远游到孩子身旁,把孩子拖到了岸边。 这时的定远,已经精疲力尽,那个学生也吓得浑身发抖。立欧一下瘫坐在地上,突然,她感到肚子一阵剧痛,一股鲜血从下身流了出来。 “定远,肚子疼。”立欧哭喊道。 “怎么啦,立欧?” 定远几步跨了过来,见地上血水、雨水混在一起,忙喊道:“马上送上医院。” 幸好这时来了几个老乡,他们一起把立欧送到了医院。 立欧被推进了手术室,定远浑身湿透站在手术室门前,一动不动,身上的水淌了一地。他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念着:“立欧,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一个老乡拿了套衣服来,对定远说道:“尧老师,我到亲戚家借了套衣服,你赶快换上吧!” 定远像没听到一样,仍在不停地念叨着:“立欧,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这时,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定远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急切地问道:“医生,我爱人怎么样?” “大人没事,只是孩子没了,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做母亲了。”医生说道。 “什么?”定远一下向手术室冲去。 “哎,你不能进去!”一个护士阻止道。 这时,立欧被推了出来。定远一下扑了过去,拉着立欧的手,不停地说:“立欧,立欧,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立欧很虚弱,脸色卡白,嘴唇乌青,咧开嘴笑着:“我没事,我没事,我还要陪你到老!” “嗯,嗯!”定远流着泪使劲地点着头。 病房里,定远用棉签沾着温开水轻轻地滋润立欧的嘴唇。 立欧有气无力地说:“别担心我,我从小摔打惯了的,家里人都说我是假小子,没那么娇贵。” “少说话,立欧,都怪我不好,连你怀孕了都不知道,我太不称职了。”定远拉着立欧的手不停地亲吻着。 “我从小大大咧咧惯了,我也不知道。没关系,我们有念何就够了。”立欧努力地笑着。 定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用双手捶着自己的头,骂道:“立欧,都怪我,害了何花,又来害你,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别,远儿,不怪你!“ 立欧忙拉住定远的手,笑着说:“远儿,在你身边真好,真幸福!” “嗯——”定远拉过立欧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动手术打麻药前,我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陪你到老!” “嗯,我要你陪我到老,你一定要陪我到老!” 这时,念何外婆来了,一进门就气喘吁吁地说:“立欧啊,立欧,你怎么了?可把妈吓坏了。” “妈,我没事,您坐。”立欧想坐起来。 “你快躺下。”念何外婆忙扶立欧躺下。 “远儿,你快回去,我不放心学生。”立欧对定远说。 “高年级的同学应该知道帮助低年级的同学。还有,我给村上的几个老乡说了,放学时他们去扶孩子们过河。”定远拉着立欧的手不放。 “立欧啊,都啥时候了,还学生学生的,不要命啦!”念何外婆指责道。 “立欧,你好好休息,今天我哪儿也不去,我要陪着你。”定远说道。 “等一会儿该放学了吧,你回去把学生安顿好了再来,我知道你心里也担心。”立欧坚持道。 “哎!那快去吧,远儿,这儿有我。”念何外婆说道。 “好吧,我去去就回,你要什么都跟妈说。” 定远又回过头对念何外婆说:“妈,立欧有什么赶快叫医生,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好好,你快去吧!” 外边雨还很大,定远冒着雨,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学校。 教室里很安静,大班长正给低年级的同学听写生字,高年级的同学在认真做习题。见他们的尧老师浑身湿透地站在他们面前,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 ”尧老师,罗老师身体怎么样了?“ ”罗老师好了没?” …… “罗老师没问题,同学们,你们今天的表现真棒,罗老师会很高兴的。” “是不是罗老师一高兴,病就好了。”一个同学仰着头问道。 “是是是,同学们,该放学了,来,我护送你们回家。” 到了小桥处,早已有十几个老乡自发的等在那儿。 队长见了定远,说道:“尧老师,快去医院陪罗老师吧,护送孩子们的事,以后就交给我们,我们队上成立了护送队。” “对,我们队长说了,教育孩子的事,不能全推给老师。”另一个老乡也说道。 “谢谢你们,为那些在外打工的父母谢谢你们!”定远说道。 “该谢谢的是你和罗老师,不是你们,恐怕我们村校早像其他村校一样垮了,以后我的孙子上哪儿读书去?”一个大伯抢着说道。 看着老乡们小心翼翼护送孩子的情景,定远由衷的高兴。 第77章 留守儿童 第77章我是留守儿童 2004年春节过后,随着农民工大量涌入城市,农村的留守儿童越来越多,留守儿童的家庭教育问题、安全问题、个人卫生问题,让定远和立欧很揪心。 一天放学时,定远做了个统计,全校72个学生,父母都在家的只有4个学生,有45个学生的父母全都在外地打工,这45个学生要么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要么跟着伯伯婶娘,还有的就只有几姊妹在家。 立欧焦急地说道:“定远,你发现没有,自从家长们出去打工了,好多孩子一件衣服穿了两三周都没换过。这样下去,这些孩子的成长会受到影响的,关键是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不能等啊!” 定远也很着急,叹着气说道:“哎——,农民一年在家里种庄稼挣不了多少钱,外出打工挣的钱多得多。“ “可他们没算过这个账,孩子的成长是拿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呀!” “谁不想多挣点钱过上好日子呀,只是苦了这些孩子了,哎——” “要不这样,定远,我们每个月让父母和孩子通个电话怎样?” “好是好,就是怕家长说电话费太贵了。” “如果家长每月没打过来的,我们就叫孩子用我们的手机打过去。” “嗯,好!还说我是好老师,我的立欧才是个好老师。”定远疼爱地看着立欧。 接连几天春雨,孩子们走着泥泞小路来上学,全靠脚上套的草绳防滑。学校的操场没有用水泥硬化,一到下雨天,操场上满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的,全是脚印子。 看着满校园的泥浆,定远感慨道:“哎!十年前,原来在这所学校的小石老师希望有一条水泥路通到学校,十年了,这个愿望还没有实现。要是有一条硬化的水泥路,有一块硬化的操场该多好啊!” “是啊,农村这些孩子,条件太艰苦了。”立欧看了也一阵叹气。 上课时间到了,两个学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教室,除了两只眼睛,全身上下、头发上全是泥,简直就是两个“小泥人”。 “哈哈,哪儿来的泥人?”同学们笑起来。 “是吴大宝和吴小霞。”一个同学认了出来。 “尧老师,我妹妹摔田里了,我去拉,也摔了下去,所以迟到了。”哥哥吴大宝手里抱着一摞被泥弄脏的书本,眼巴巴望着老师,浑身有些发抖。 妹妹吴小霞在一旁眼泪汪汪的望着大家,头发上还不停地往下淌着泥点子。 “快,快到寝室去洗洗。” 定远忙把两个学生带到寝室,给他们倒了盆水洗脸。 “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家吗?叫他们送两套衣服来。”定远说道。 一说到爸爸妈妈,两个孩子摇了摇头,眼眶一下子红了。 “平时就你俩在家?” “嗯!爸妈说他们要挣钱给我们,给我们读书和修房子。”吴大宝说着,抹了抹眼泪。 吴小霞在一旁看着哥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滚,她拉着哥哥的手,轻声喊着:“哥哥,哥哥!” 定远在一旁看得眼圈都红了。 转眼夏天到了,天气转热。一天课间,立欧看见吴小霞跳橡皮筋时老在挠头发,走过去一看,发现她的头发里有好几个虱子在爬,还有一股汗臭味儿。 立欧轻声对她说:“吴小霞,放学后来老师寝室,老师给你洗洗头发。” 放学后,立欧给吴小霞洗着头发,吴大宝在一旁等着妹妹。立欧边洗边教给他们洗头的方法:“洗头时要注意水温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还要特别注意不要被开水瓶里的水烫了,要先倒冷水,再倒热水,记住了吗?” 吴小霞乖巧地答道:“记住了,罗老师。” 吴大宝也答道:“记住了,罗老师,谢谢你!” 洗完头,立欧用毛巾给吴小霞拧干头发上的水,然后用梳子梳了梳,说道:“你看,洗了头和脸,多漂亮啊!” 吴小霞不好意思地笑了。 “哟,你看你的手指甲,很长时间没剪了吧?”定远在一旁看到吴小霞长长的黑指甲说道,“来,老师给你剪。” 定远拿出一把小剪刀,细心的给吴小霞剪起指甲来。 这时,念何抱着一个篮球进来了,见父亲正给一个小妹妹剪指甲,不高兴地说:“爸,你不是说今天放学后陪我打篮球吗?我都等你半天了啦!” “哦,还真忘了,马上就剪完,马上啊!” “哼,从来都没给我剪过指甲。”念何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小子,小时候有你外婆给你剪,你现在11岁了,可以自己剪了,什么时候轮到我了?” 立欧出去倒洗头水时,看到办公室门外还有一个二年级女生,她叫刘小竹。 “咦,小竹,你怎么还没回去?”立欧问道。 “罗老师,我想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有急事吗?” 小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来,给你手机,你记得电话号码吗?” 小竹点了点头,接过手机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电话终于通了,只听电话那头机器的轰鸣声很大,小竹的妈妈在电话那头高声说道:“喂,是罗老师吗?” “快叫妈妈。”立欧说道。 “妈,是我,小竹。” “小竹,有事吗?” “没事。” “没事你打什么电话?我正在工厂车间,被老板看到了会被扣工资的。” “我……” “小竹,在家听舅妈的话,啊,我挂了!” “妈……”小竹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小竹拿着手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了出来。 “怎么了,小竹?” 定远和念何出来准备去打球,见小竹在哭,忙蹲下问道。 小竹哭得更厉害了,就是不说话。 立欧也蹲下来,不停地问道:“小竹,怎么啦?” 念何在一旁显得有些不耐烦,说了声:“算了,又粘住了。”一个人抱着球去打球去了。 “小竹,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定远问道。 小竹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今天,今天是我生日。” “哦,小竹生日快乐,过生日不能哭呀!”立欧劝道。 “以前爸爸妈妈没出去打工时,每年过生日都会给我煮鸡蛋面。”小竹说着,不停地擦眼泪,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这边脸擦了那边脸上又挂上了,整个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哦,是这样啊,来,我去给你煮面,罗老师带你去洗洗脸,你也剪剪指甲。”定远说着,早忘了陪念何打球的事了。 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面端出来了,上面还有个鸡蛋。 “小竹,快吃面,我们给你唱生日歌。”定远和立欧围着小竹,拍着手唱起了生日歌。 小竹开心地吃起面来,脸上挂着泪还不停地抬起头朝两位老师开心地笑。 外边操场上,念何发气的投了一会儿球,越想越气,干脆坐在地上噘着嘴生闷气。 定远这才想起念何,出去喊道:“念何,你也回来吃面!” “我不吃,我是留守儿童。”念何没好气地说道。 “你看这孩子,越来越——” “别说他,一会儿我们去陪他抓蜻蜓做标本,他的气就消啦!”立欧说道。 “天晚了,其他同学都走了,小竹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她回去,你先去陪念何。” “那去快去快回,别让念何再生气。” 看着爸爸牵着刘小竹的手走出校园的背影,念何站起来,把球使劲往地下一扔,球弹出老远…… 第78章 我想给他们捶捶背 第78章我想给他们捶捶背 念何站在那儿,气呼呼的,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念何,念何?”不管立欧怎么叫,念何就是不答应。 立欧走到念何跟前,拍了拍念何裤子上的灰尘说:“念何,看这是什么?” 念何噘着嘴不回头。 “捕蜻蜓器,要不要?” 念何还在生气,就是不理人。 立欧扶着念何的肩说:“念何,你天天有爸爸妈妈在身边,而你的那些同学,爸爸妈妈长年不在家,有的同学的爸爸妈妈几年都没回家了。他们很孤独,我们得帮帮他们。” “可是,爸爸心里只有那些留守儿童。”念何还在抹眼泪。 “爸爸心里也有念何呀,你看,爸爸给你做的捕蜻蜓器,做得多好呀,你看!” 念何转过身来,拿过捕蜻蜓器,说道:“妈妈,我错了。妈妈,我发现有的同学现在不爱说笑了,我们该怎么帮他们呢?” “我和你爸爸正愁这事呢?”立欧说完,显得很忧虑。 晚上,定远和立欧躺在床上,都在想怎么帮这些留守儿童的问题。 “我说,定远,以后每学期我们都给学生们过个集体生日怎么样?” “好。只是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父母亲情啦!” “那倒也是呀!” “不行,我得把留守儿童的教育现状、生活现状反映出去,让全社会关注留守儿童教育问题。” “能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吗?” “我也不知道。父母长期不在身边,会严重影响留守儿童身心健康成长的,我认为要么留一个家长在家,要么把孩子带到身边去上学。” “据说孩子在外地上不了学,现在,连念何都发现有的同学不爱说笑了。” “我想,我们是不是多开展一些活动,让孩子们高兴起来。还有,念何不是想学葫芦丝吗?我想给全校每一个学生买一个,教每个学生吹葫芦丝,怎样?” “远儿,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呢?”立欧转过身来看着定远。 “立欧,你那儿还有多少钱?给每个学生买葫芦丝的钱够吗?” “我们结婚,我爸妈给的三千元还没动,就用那笔钱买吧!” “嗯,罗老师才是真正的好老师!” 定远深情地吻了妻子一下。 “向尧老师学习的!”立欧调皮的回道,回了丈夫一个亲吻。 国庆节,定远和立欧到县城买葫芦丝。乐器店的老板说:“你们怎么一下买72只呢?没有哪个店有这么多现货。” “哦,我们学校有72个学生,给他们一人买一支。”定远说道。 “一个学校才72个学生,是村校吧?” “对,是村校。”定远拿着一只葫芦丝反复试吹着。 “你们教村校的孩子学葫芦丝?还是自己掏腰包?” “对呀,是我们给他们买,农村留守儿童多,想让他们开心一点。”立欧说道。 乐器店的老板摇了摇头,说:“城里的一些老师,一天到晚喊学生去补课,一个月要收好几百的补课费。你们倒好,自己贴钱给学生买乐器,我都不敢相信。” 乐器店的老板停了停,说:“这样,这批货我不赚你们一分钱,直接从厂家批发,邮寄到你们那儿,也算我为留守儿童献一份爱心。” “那太好了,我们代孩子们谢谢你,老板。”立欧说道。 “该谢谢的是你们啦!你们让我看到了真正的好老师,让我感动啊!” 定远和立欧互相看了一眼,笑了。 半个月后,葫芦丝到了,定远到邮局把葫芦丝挑了回来。 刚进校门,立欧和所有的学生都围了过来,同学们早就盼着葫芦丝了。 “葫芦丝到了,葫芦丝到了。”同学们争先恐后,围着想看个究竟。 定远打开一个盒子,拿出葫芦丝说道:“同学们,看,这就是葫芦丝,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们吹葫芦丝,高不高兴?” “高兴!”同学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葫芦丝说道。 “哇!真的是葫芦做的。”一个学生说道。 “对呀!这种葫芦做成的乐器可以吹出很好听的曲子,要不要尧老师吹一曲?”立欧问道。 “要。”孩子们欢快的声音冲破了整个校园。 “好吧,我就吹葫芦丝名曲《月光下的凤尾竹》给大家听。” 定远吹了起来,悠扬的曲子在校园回荡,立欧情不自禁地跳起了傣族舞。 看着穿红色风衣的妻子翩翩起舞,定远吹得越来越陶醉,同学们不由得摇着头用手击起了节拍。 一曲终了,定远说:“同学们,以后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可以教你们吹葫芦丝。” “老师,我们能学会吗?”一个同学问道。 “能,老师跟你们一样是农村的孩子,以前什么乐器都不会,现在不也会了吗?只要认真练,你们也可以吹出好听的曲子的!”定远说道。 12月份过了,渐渐进入了冬天,经过两个多月的练习,同学们已经会吹《金孔雀跳跳跳》和《四季歌》了。 看着孩子们学葫芦丝时开心的样子,定远和立欧心里特别高兴。 “但愿我们所做的一切能让孩子们赶走孤单。”立欧说道。 “哎,不管我们怎么做,也代替不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呀!家长们为了挣钱,替孩子的成长考虑得太少了。” “快过春节了,但愿今年回来的家长多一点。” “立欧,我们给每个家长发一条短信,劝他们尽可能春节回来和孩子团聚。” “好的,我来群发。” 立欧认真琢磨了一会儿,编了一条短信:亲爱的家长,希望你们春节能回家过年,因为孩子需要父母的爱陪伴(罗老师)。 一个下午,几十条短信回了过来。立欧用笔记了一下,有二十几个家长今年不回家过年,理由无外乎是买不到火车票、春节有双倍工资、往返会花一个月的工资等等。 立欧叹了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定远说:“定远,你看看吧,有二十几个家长春节不回来,想想那些孩子,我都想哭。” 定远拿过手机,看着来信,说道:“刘小竹的爸妈今年又不回来,连续三年不回来过春节,怎么忍得下心啦?” “我说,定远,放假前,我们买个大生日蛋糕给孩子们集体过个生日,让他们高兴高兴,怎样?” “好,买个生日蛋糕!我还想给每个孩子煮个鸡蛋。对我这个农村孩子来说,鸡蛋就是宝物。” “行,就依你说。” 放假那天,两个班六个年级72个学生一起过了一个集体生日。只听定远说:“同学们,每过一个生日,我们都会大一岁。大家都许一个新年愿望,写下来,贴在这面墙上。” 立欧把各种形状的及时贴分给了每一个孩子,孩子们写好新年愿望后自己拿去贴在墙上。 立欧随手取下几张念道:“我希望爸爸妈妈不要那么辛苦。嗯,懂得体贴父母,好!” “我希望尧老师和罗老师永远教我们。嗯,你们在,老师就在。” “我希望爸爸妈妈回家过年!”立欧没再往下念,因为接下来的几张写的都是“爸爸妈妈,你们快回来”。 定远说:“同学们,我知道好多同学的爸爸妈妈都出去打工了,有的今年春节又不回来,你们很想他们,可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 教室里有唏嘘低泣声,立欧拉了拉定远,叫他别再说。 “不,我要说,孩子们,你们的爸爸妈妈在外打工很辛苦,他们多半是在工地上下苦力,夏天顶着烈日,冬天冒着寒风,我们要理解他们,不要怨恨爸爸妈妈。” “我希望爸爸妈妈回来,我想给他们捶捶背……”小竹控制不住自己,哭着说道。 “小竹——”立欧走过去,楼住小竹。 教室里啜泣声一片…... 一中师生读后千言点评 原文转发一中师生阅读后的千言评价,在此表示诚挚的谢意,完本前能收到你的建议,很及时,很中肯,谢谢谢谢! ????????????????????有感于《我是中师生》 ????????????这个特殊的春节,休而不息,有”树欲静而风不止”之感。段段续续地拜读了晓风过处、励志的《我是中师生》,使我牵起了相似经历的回忆,书中的人物故事是众多“中师生”的过往。鉴于本人小说的外行,加之离开讲坛已15载,基础教育近于陌生。自然对《我是中师生》的评价和建议不敢狂言。不过,品偿之后,有诸多感悟和启迪,受益非浅,望以下拙笔能给作者有所裨益。 ??????????????一、敬佩之至。作者在人生硕果丰盈之季,在公务缠身的时间缝隙里,静下心来,勤耕笔墨,实属不易。现实中,沉迷于“拜金”“享乐”,抱着及时行乐、得过且过心态的人不少见。作者却有一颗对教育的赤诚之心,以担当负责的态度,用自己独特的方式,让我们领略到了另一道风景,给大家献上了别人想做而未做,别人做不到,而自已做到了的精神大餐,创造了有益于社会,有益于时代,有益于教育的难得价值,意义深远。著名诗人林徽茵说:“真正的宁静不是远离闹市喧嚣,而是心灵的修篱种菊”。可见,作者达到了“修篱种菊”的境界,悟出了《你是人间四月天》的真谛,是对泰戈尔“天空中不曾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的笃言践行。 ????????????????二、感动之至。沈从文之妻张兆和在整理沈从文选编和遗稿时说:“他不是完人,却是一个稀有善良的人”。何偿不是,人人都不是完人,但要做一个自始至终能善待他人和事的人还真不易。创作必须植根于社会,贴近生活,要做到用心用情用力去挖掘、捕捉、观察、发现。对此,善良平和的心犹为重要。《我是中师生》在这方面,无论是字里行间,或是片段章节,无论是人物塑造,或是环境描写,都得到了很好的融合和体现,弥足珍贵。 ??????????????三、赞叹之至。《我是中师生》,脉络清楚,故事完整,情节跌宕,语言流畅。在人物刻画、场景布设、情节描写等,都有匠心独道之处。主人公定远接到录取通知书,上师范学校,毕业到村校任教,调到中学工作,找对象,读省教院等,整个思路清晰,印象深刻。特别是定远上中师前后、毕业不能留城心里矛盾冲突和无奈,甚至绝望的心情,跃然纸上,刻骨铭记;定远初中班主任,定远父母亲,以及中师同寝的几位同学的人物刻画,用恰当语言展示在读者面前,各具特色。对场景描写,定远到乡邮政代办所领录取通知书遇见初中班主任,定远家人收稻谷,办升学宴,师范国庆晚会,班长遇难追悼会等场面,字斟句酌,到位到边。以前瞻的视角,突出主人公冲破世俗,敢与领导“顶撞”,为学生未来发展着想,传播教育新理念,是另一亮点。如填报志愿,鼓励学生填报高中,重视“豆芽”学科教学,带学生到附中做实验,这些巧妙构思都非常合适得体。在描写主人公不满现状,为适应新形势,立志报考省教院离职专业,这个情节安排,欣赏有加,值得点赞。因为不少“中师生”就是靠这个平台,上了大学,才走到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创作是辛苦活,从立意构思,到动笔成型,从审稿通过,到附印出版,是漫长的过程。作者以热爱教师、尊重知识的高度,从小说体材看,填补了教育这一历史时期,充当教师“顶梁柱”这个特殊群体的空白,功劳无边。希望作者坚持下去,情节更加精彩,人物更加鲜活,故事更加感人,以高质量,高水平,高价值满足读者期待。让这部书不仅成为人们喜欢的艺术作品,而且使她成为中国教育史上详细了解中师生,客观评价中师生,正确善待中师生的必看书目。在此,提出不成熟建议,以期包涵。 ??????????????一、放大格局,打破陈规。“中师生”,参与、见证了改革开放,创造和分享了改革开放的成果,赶上了重教育,重知识,重人才的大好时代。其实,不难理解,在于党和国家决策的正确与英明。故此,认同、坚持、高扬“四个自信”是作品存在的根。常说,个人命运与国家兴衰紧紧相联,只有把个人梦与国家梦融为一体,自己的理想抱负才能实现。作品中人物空间最好拉长加宽。实事上,“中师生”这个群体,由于第一学历不是大学,让人瞧不起,在仕途上艰难前行,几乎用尽了滚石上山的力气,一路披荆斩棘,付出双倍于他人的代价。当时,大学生出来分配的优越,中师生只能望而兴叹,不得不从学历上补“短板”,工作上勤奋吃苦,为人上低调实在,奋力追赶着。不少中师生甚至把他们从望尘莫及、望其项背、并驾齐驱,到抛在脑后,创造了人生奇迹。缓解了当时师资力量的严重不足,是当时教育的中流砥柱。大多成了教育教学骨干,走上了管理岗位,高级职称中教授、研究员不乏其人;“跳槽”改行从政,高官、厅局级、县处级干部不甚枚举;下海经商办企业,已成了企业家或行业领军人物……让世人承认特殊历史时代下的“中师生”的价值所在,无声的驳斥“中师生”文凭低、已被时代淘汰了的观念和论调。 ??????????????二、站高阔远,拓展胸襟。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说,社会是由各种人和事组成的。如果是相同的人和事就不成社会。伟人***曾说,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都是人民的勤务员。职业无贵贱,人不分等级。志远亲戚两次牵线相亲,对两女评价有过激表述;定远工作调动,离职教院学习,除自已踏实努力外,体现了公平公正的评价机制,也离不开组识的关怀教育;定远妻难产死亡,家人怪罪于离职进修,不尽合理;同学家访遇难,突出原师范校长的评价,含金量不高。人物再拓展下,切忌带着好恶去写,要符合人之常情。不要让读者认为,主人公喜爱就过分的褒扬,对他人、他行业刻意贬低。这样,对“中师生”外的群体和教育外的其它行业有排斥之感,对审查出版和发行带来不利。 ??????????????三、情景烘托,抑扬适度。著名“伤痕文学”作家叶辛的《孽债》、《高高的苗岭》,路遥的《人生》,均以离奇的情景,离奇的形象,离奇的环境著称。读了《我是中师生》,感觉环境描写沧凉,情节悲壮,整体都在低沉、哀婉的气氛和结局中。中师生大都在乡村学校工作过,乡村的春夏秋冬,田园山水都是很美的。乡村的家长学生,朴实憨厚,渴望以读书这条通道改变命运和处境相当迫切。如果以美丽景色来烘托气氛,就能吸引更多的读者,就更能增加感染力,达到山水美,人更美,“天人合一”效果。 ??????????????四、如实考证,严谨表述。作品的引用和表述严格严谨是要求,如数字、史实、政策等。若出现失真,作品的价值就大打折扣,甚至遭读者咒骂。小说中,黄老师1977年因结婚不能报考大学,1986年毕业的中师生是恢复考试后的第一届,与当时政策和实际情况不符,值得商榷。文学作品可虚构,但不应出现的错误,以细心谨慎为佳。以上管孔之见,错误难勉,请批评指正! ????????????《我是中师生》的出版发行,能让“中师生”人格品质、艰苦工作、功劳贡献、地位作用不一埋没,永垂青史!激励这个群体更加闪烁发光,舒心工作,让其安心安然,平安幸福。这是我也可能是作者的夙愿! ????????????????????????庚子年正月初七于黔江 第79章 地震来啦 第79章定远动手术 一年几年下来,外出打工的父母越来越多,留守儿童也越来越多,一个班几乎全是留守儿童。定远两夫妇一直在想办法,希望能尽可能的多给留守儿童一些关爱。他们每年都会自掏腰包给孩子们买一些图书,让孩子们在书中找到快乐。 2008年6月29日,星期日,定远早早的坐上到县城的客车,他想在放暑假前到县城新华书店给每个孩子买一本课外书。 到了新华书店,已是上午十点钟。他一本一本的选着图书,为了便于同学们互相借阅,55个孩子他要选55本图书。每一本图书,他都要打开浏览一下,哪本适合一年级的学生,哪本适合五年级的学生,就连马上毕业的六年级的学生他也考虑到了。 书店里有些城里的孩子坐在走廊上看书,定远走过去问一个女生道:“小同学,你在看什么书呀,这么认真?” 那个女生抬起头,扶了扶眼镜说道:“叔叔,我看的是杨红樱阿姨写的《女生日记》,班里好多女生都爱看。” “哦,这本书在哪儿取的?” “那儿,叔叔。”小姑娘指了一下。 “谢谢小姑娘。” 定远非常高兴,走到书架旁取下一本《女生日记》翻起来。 “青春期的不期而至……”定远念道,想起妻子曾说六年级的女生已开始面临青春期的问题,他们的母亲常年不在身边,对女生的青春期教育不能忽视。 “好,就买这本。”定远取下一本,想了想,又取下两本。 “老师,你都选了两个小时了,选好了吗?”一个服务员过来问道。 “没呢?还早。我要选五十多本。” “那你去吃了饭再来选吧!” “不,我选好了来再去吃饭。” 另一个服务员边吃盒饭边摇头说:“这个人我认识,是个老师,三年前来买过书,一次选了几个小时。” “哦,这个老师太认真了。” 那个服务员说着把自己的盒饭端了过来,说道:“老师,您先吃我的盒饭,一会再找。” “不,谢谢!我得尽快找完,晚了赶不上回去的班车。” “哎!这样的老师太难得了。”那个服务员叹了口气,只得端着盒饭回到自己位置上吃起来。 下午两点多钟,定远终于满意的选好了图书。 付钱时,定远突然感到胃疼,有些冒虚汗。他用一只手捂着胃,另一只手掏出钱数着。 “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一个服务员问道。 “没事,胃疼,老毛病了。” “不对,你看还冒这么多汗,要不你先到医院看病,书我给你留着。” “不,今天我要赶回去,明天是学生期末考试。” 定远还想坚持,可胃疼得他直不起腰来,他蜷着身子坐在长椅上,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快,快打120。”服务员拿出电话拨通了120。 病床上,定远输上了液,感觉好了些,但还很虚弱。 立欧接到电话赶来了,见定远虚弱的样子很心疼,说道:“你可把我吓坏了,叫你按时吃饭你不听,书店的服务员在电话里都给我说了。” “没事,老毛病。”定远笑着说道。 这时,医生进来,说道:“都出血了,你还说没事?你这是非常严重的胃溃疡伴出血,病人家属出来一下。” 立欧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来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丈夫的病严重吗?”立欧着急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得尽快动手术,切除掉溃疡的那部分,做活检后再说。” “切除?活检?”立欧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也别太着急了,他这是长期胃病造成的,他是不是长期一日三餐没规律?” “是吧,我们是村校老师,学校没食堂,学生中午都不吃午饭,我们也是早晨吃饭后,下午三点学生放学后才去煮饭吃。他以前一个人时还长期吃方便面。” “哦,怪不得胃病这么严重!” “医生,请您一定要治好他,学校不能没有他,孩子们不能没有他!”立欧拉着医生的手焦急地说道。 “我知道,我们医生也理解老师的辛苦,不过,你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不,我不做最坏的打算,医生,请您一定要治好他,他是天下难得的好人,他不能有事!”立欧哭了起来,拉住医生的手不放。 “我只是这么一说,活检结果没出来前一切都有可能,你先稳定一下情绪。” “他不能有事的,医生,他不能有事的。”立欧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我们也希望他没事,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医生安慰着立欧。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立欧忍不住了,跑到厕所蹲位,把门锁上,放声大哭起来。 好一阵子,立欧才平复了情绪,出来用水冲了把脸,回到了病房。 定远见到立欧忙问:“医生说什么?是不是这袋输完了就可以回去?” “远儿,这次你得好好在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把病彻底治好,可能还要动手术切除部分胃。”立欧强打精神说道。 “动手术,不行,不行,明天期末考试,谁带孩子们到中心校考试?好好的,我切什么胃?” “我已经给区教办李主任说了,他会安排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这怎么行?不行,我们今天得回去。”定远一急,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看,又吐血了,你不要命了?我怎么办?”立欧一下哭了。 “好,好,你别哭,我不回去,不回去。” 定远有些困倦,躺了下去,说道:“只是你到书店给服务员说一声,我今天选的书一定要给我留好,出院时我去拿。” 晚上,立欧端来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吹冷了喂定远。 立欧说:“多吃点小米粥,养胃。” “嗯,我吃。” “以后回家后,要按时吃饭。中午12:00要吃饭,有胃病的人最怕饿。” “可学生们都没饭吃,我们怎么好自己吃呀?” “那我早上煮好,中午热一下,喝点粥也行。” “好,听你的。” “我说啊,你必须好起来,否则你太不地道了。” “我肯定会好的,你放心,中师三年把我的身板练得强壮得很。” 第三天,定远做了切胃手术,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谢天谢地,手术很成功。 第七天,活检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好消息,活检结果是良性,接下来你就好好养病,恢复得好的话,二十天后就可以出院。” “也就是说不是癌症?”立欧想再次确定一下。 “不是癌症,但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得癌症,所以以后要多注意。”医生说。 “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定远也舒了一口气。 立欧流着泪,笑着说:“听到没?以后可要注意。” “嗯,我记住啦!不哭,不哭!”定远拉着妻子的手。 立欧破涕为笑。 “放心,我不敢有问题,不然就太不地道了。”定远看着妻子笑道。 二十天后,立欧扶着定远出院了,到新华书店把书背回了学校。 一进校园,就看到几十个孩子在校园等着。 “孩子们,你们怎么来了?”定远问道。 “听说您今天出院,我们来等您,看您胃病好没有。”已在读六年级的吴小霞说道。 “好了,好了。”定远说道。 已在读五年级的刘小竹,过来一把扶住他们的尧老师,说道:“尧老师,我妈在电话里说了,您都是为我们累的,以后我们要听话,考出好成绩,不让您生气。” “你们很听话,我没生过气呀!您放心,老师没问题。”定远反过来安慰道。 “老师,这是我外婆做的肚兜,她说胃病是着凉了,叫您经常围着这个肚兜保暖,胃病就会好的。”刘小竹说着,拿出一个布肚兜送给老师。 “嗯,好的,谢谢你外婆!” “老师,这是我家的新鲜鸡蛋,您补补身体。” “老师,这是我妈妈今天早上用嫩玉米煮的玉米糊糊,我妈说玉米糊糊有营养,还养胃,叫您一定得喝,明天我还送来。” “好好好,谢谢孩子们!”定远感动地说道。 这时,已在读初二的吴小宝来了,他提着一只鸡,头上还欠着根鸡毛。 “老师,这是我家的老母鸡,拿去熬汤喝。刚才妹妹在家没抓到。”吴小宝说道。 “吴小宝,这可不行,这只老母鸡下的蛋是你和妹妹平时吃的,你写作文写到过,老师可不能收。”定远说道。 “尧老师,是我妈妈打电话叫送来的,凭什么他们的都收了,我们的不收。”吴小霞急得要哭了。 “好好,我们收下,但你得同意我去买只小鸡送给你们,怎样?”立欧忙蹲下说道。 “嗯!”吴小霞笑了,帮哥哥弄掉了头的鸡毛。 “来,同学们,看给你们买的什么?”立欧放下背包。 “书!书!我要!”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说道。 “你们自己拿到图书室登记后借阅!”定远说道。 “好!有新书看了,有新书看了!”同学们抬着新书朝图书室走去。 立欧和定远相视一笑,扶着定远回寝室去了。 想对00后读者说声:谢谢你,来过!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有00后读者来读《我是中师生》,尽管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位,这是一代人与一代人的对话,这是一代人与一代人的情感交流。 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有00后读者留下近三百字感言,尽管只有微乎其微的一位,这是00后给70后的一份惊喜,这是00后给70后的一份温暖。 愿《我是中师生》能让你我产生情感共鸣! 愿《我是中师生》能让你看到人性的光辉! 愿《我是中师生》能给你一份人生的启迪! 谢谢你,来过! 第80章 定远动手术 第80章定远动手术 下午两点多钟,定远终于满意的选好了图书。付钱时,定远突然感到胃疼,有些冒虚汗。他用一只手捂着胃,另一只手掏出钱数着。 “老师,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很不好。”一个服务员问道。 “没事,胃疼,老毛病了。” “不对,你看还冒这么多汗,要不你先到医院看病,书我给你留着。” “不,今天我要赶回去,明天是学生期末考试。” 定远还想坚持,可胃疼得他直不起腰来,他蜷着身子坐在长椅上,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快,快打120。”服务员拿出电话拨通了120。 病床上,定远输上了液,感觉好了些,但还很虚弱。 立欧接到电话赶来了,见定远虚弱的样子很心疼,说道:“你可把我吓坏了,叫你按时吃饭你不听,书店的服务员在电话里都给我说了。” “没事,老毛病。”定远笑着说道。 这时,医生进来,说道:“都出血了,你还说没事?你这是非常严重的胃溃疡伴出血,病人家属出来一下。” 立欧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来到医生办公室。 “医生,我丈夫的病严重吗?”立欧着急地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得尽快动手术,切除掉溃疡的那部分,做活检后再说。” “切除?活检?”立欧急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也别太着急了,他这是长期胃病造成的,他是不是长期一日三餐没规律?” “是吧,我们是村校老师,学校没食堂,学生中午都不吃午饭,我们也是早晨吃饭后,下午三点学生放学后才去煮饭吃。他以前一个人时还长期吃方便面。” “哦,怪不得胃病这么严重!” “医生,请您一定要治好他,学校不能没有他,孩子们不能没有他!”立欧拉着医生的手焦急地说道。 “我知道,我们医生也理解老师的辛苦,不过,你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不,我不做最坏的打算,医生,请您一定要治好他,他是天下难得的好人,他不能有事!”立欧哭了起来,拉住医生的手不放。 “我只是这么一说,活检结果没出来前一切都有可能,你先稳定一下情绪。” “他不能有事的,医生,他不能有事的。”立欧被吓得有些六神无主。 “我们也希望他没事,你放心,我们会尽力的。”医生安慰着立欧。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立欧忍不住了,跑到厕所蹲位,把门锁上,放声大哭起来。 好一阵子,立欧才平复了情绪,出来用水冲了把脸,回到了病房。 定远见到立欧忙问:“医生说什么?是不是这袋输完了就可以回去?” “远儿,这次你得好好在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把病彻底治好,可能还要动手术切除部分胃。”立欧强打精神说道。 “动手术,不行,不行,明天期末考试,谁带孩子们到中心校考试?好好的,我切什么胃?” “我已经给区教办李主任说了,他会安排的,你就安心养病吧!” “这怎么行?不行,我们今天得回去。”定远一急,又吐出一口血来。 “你看,又吐血了,你不要命了?我怎么办?”立欧一下哭了。 “好,好,你别哭,我不回去,不回去。” 定远有些困倦,躺了下去,说道:“只是你到书店给服务员说一声,我今天选的书一定要给我留好,出院时我去拿。” 晚上,立欧端来小米粥一勺一勺的吹冷了喂定远。 立欧说:“多吃点小米粥,养胃。” “嗯,我吃。” “以后回家后,要按时吃饭。中午12:00要吃饭,有胃病的人最怕饿。” “可学生们都没饭吃,我们怎么好自己吃呀?” “那我早上煮好,中午热一下,喝点粥也行。” “好,听你的。” “我说啊,你必须好起来,否则你太不地道了。” “我肯定会好的,你放心,中师三年把我的身板练得强壮得很。” 第三天,定远做了切胃手术,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谢天谢地,手术很成功。 第七天,活检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好消息,活检结果是良性,接下来你就好好养病,恢复得好的话,二十天后就可以出院。” “也就是说不是癌症?”立欧想再次确定一下。 “不是癌症,但不保证以后会不会得癌症,所以以后要多注意。”医生说。 “我们以后会注意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定远也舒了一口气。 立欧流着泪,笑着说:“听到没?以后可要注意。” “嗯,我记住啦!不哭,不哭!”定远拉着妻子的手。 立欧破涕为笑。 “放心,我不敢有问题,不然就太不地道了。”定远看着妻子笑道。 二十天后,立欧扶着定远出院了,到新华书店把书背回了学校。 一进校园,就看到几十个孩子在校园等着。 “孩子们,你们怎么来了?”定远问道。 “听说您今天出院,我们来等您,看您胃病好没有。”已在读六年级的吴小霞说道。 “好了,好了。”定远说道。 已在读五年级的刘小竹,过来一把扶住他们的尧老师,说道:“尧老师,我妈在电话里说了,您都是为我们累的,以后我们要听话,考出好成绩,不让您生气。” “你们很听话,我没生过气呀!您放心,老师没问题。”定远反过来安慰道。 “老师,这是我外婆做的肚兜,她说胃病是着凉了,叫您经常围着这个肚兜保暖,胃病就会好的。”刘小竹说着,拿出一个布肚兜送给老师。 “嗯,好的,谢谢你外婆!” “老师,这是我家的新鲜鸡蛋,您补补身体。” “老师,这是我妈妈今天早上用嫩玉米煮的玉米糊糊,我妈说玉米糊糊有营养,还养胃,叫您一定得喝,明天我还送来。” “好好好,谢谢孩子们!”定远感动地说道。 这时,已在读初二的吴大宝来了,他提着一只鸡,头上还欠着根鸡毛。 “老师,这是我家的老母鸡,拿去熬汤喝。刚才妹妹在家没抓到。”吴大宝说道。 “吴大宝,这可不行,这只老母鸡下的蛋是你和妹妹平时吃的,你写作文写到过,老师可不能收。”定远说道。 “尧老师,是我妈妈打电话叫送来的,凭什么他们的都收了,我们的不收。”吴小霞急得要哭了。 “好好,我们收下,但你得同意我去买只小鸡送给你们,怎样?”立欧忙蹲下说道。 “嗯!”吴小霞笑了,帮哥哥弄掉了头的鸡毛。 “来,同学们,看给你们买的什么?”立欧放下背包。 “书!书!我要!”同学们争先恐后地说道。 “你们自己拿到图书室登记后借阅!”定远说道。 “好!有新书看了,有新书看了!”同学们抬着新书朝图书室走去。 定远忘记了自己的伤痛,和立欧相视一笑。 第81章崭新的学校 第81章崭新的学校 2011年,为推进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切实缩小校际差距、城乡差距和区域差距,县政府投入资金,重新修建了河坝村校。2012年春节后,新学校投入使用,楼下是六间明亮整洁的教室和一间贴着白瓷砖的厨房,楼上有一间音乐室、一间书画室、一间图书室,还有三间教师寝室。每间教室不大,但能保证一个年级一间教室。新分来了4个女大学生,这样,河坝村校再也不用开展复式教学啦! 开学第一天,最让孩子们高兴的是有了一个有200米跑道的塑胶运动场,孩子们在运动场上打着滚儿,追逐着、跳跃着、感受着对一切的喜爱!而最让定远和立欧感到高兴的是,一条2米宽的水泥路通到了学校,孩子们下雨天上学再也不用走泥泞小路啦。小河沟上的那座小桥也加高加宽了,再也不用担心汛期学生过河的安全问题了。 看着学校的变化,定远打心里高兴,他激动的对立欧说道:“立欧,没想到我们的学校会变得这么漂亮,谢谢你来陪我,让我坚持了下来,让我们的村校保留了下来。谢谢你,立欧!” 立欧笑着望着定远说道:“哪里是我来陪你坚持了下来,分明是这里的农村娃让你坚持了下来。” “是呀!我也是农村娃,知道这农村娃的苦。这几年,党的政策好了,农民工子女可以随父母进城就读了,可还是有些家长因为各种原因选择把孩子留在家乡就读。这些孩子从小在亲情缺失的环境长大,他们更需要老师的关心关爱呀!” 定远和立欧来到功能室前,定远说道:“我做梦都想在这样的音乐室、书画室里教孩子们唱歌、画画,现在好了,我们可以把师范所学全部教给孩子们啦!” “嗯!看把你高兴,两鬓都有白发啦!”立欧摸了摸定远的白发。 “你也是,有白发啦,这些年跟着我受苦啦!”定远怜爱地看着妻子。 “亲爱的尧老师,明天是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现在又有升旗台了,我建议新学期举行一个隆重的升旗仪式。” “嗯,我也有这个想法,亲爱的罗老师。” 第二天,随着录音机放出的庄严的国歌声,全校72个学生注视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高举右手行着队礼。 唱国歌时,一位新老师上台指挥着,定远特意吹着笛子伴奏,孩子们的歌声特别嘹亮。 国旗下,定远激动地问道:“同学们,我们的新学校美不美?” “美!”同学们大声回答道。 “为了我们能和城里的孩子一样有宽敞的教室、音乐室、书画室、图书室,党和政府为我们修建了这么漂亮的学校,还有脚下的塑胶运动场,踩着舒服吧?” “舒服!” 孩子们边说边用脚踩了踩,说道:“真舒服!真舒服!” “那我们该怎么做?” “努力学习!”同学们齐答道。 “对,努力学习,争做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儿童,长大了回报祖国,好不好?” “好!”同学们的声音格外响亮。 教室里,安装了电脑、投影仪,是一个企业赞助的。新老师们正在用课件上课。 音乐室里,有电子琴,还有同学们的葫芦丝。罗密欧正弹着电子琴教孩子们唱《红星歌》—— 红星闪闪放光彩 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党的光辉照万代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 党的光辉照万代 …… 书画室里,定远第一次教孩子们画水粉画,画的是天安门广场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中午,村上请来的白师傅煮了可口的饭菜给孩子们吃,孩子们再也不会挨饿了。 定远也在旁边帮忙打饭,立欧走过来说道:“尧老师,你先吃,我来帮忙,不然你的胃病又该犯啦!” “没事,这些孩子长期中午不吃饭才容易得胃病,这下好了,孩子们中午有饭吃了。现在大家家境也好了,家长也舍得让孩子们在学校吃饭了。” 下午第二节课后,有40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喜欢唱歌跳舞的就到音乐室,由立欧和一个新老师负责;喜欢打球的、写字画画的由定远负责;喜欢朗诵的,由另三个新老师负责;喜欢阅读的,自己去图书室看书,大家自我管理,借书时自己做好登记,归还时自己写好归还日期。 课外活动结束,总有几个高年级的男生缠着定远要打比赛。定远和孩子们拼抢在一起,还是中师时那个猴儿一样机灵的定远,定远感觉自己浑身灵活起来,突然变年轻了。 “尧老师,来个三分!”立欧抱着定远的衣服,在旁边喊道。 “好呢!来了,三分!” 话音刚落,定远一个漂亮的三分中了! 孩子们为他们的尧老师鼓起了掌。 第82章 黄副县长来了 第82章黄副县长来了 一年一度的“六一”儿童节快到了,2012年,区教办李主任骑着自行车飞一般的来到学校,他下半年就要退休了,工作起来永远像打了鸡血一样,车还没放稳就直奔办公室找定远。 “尧老师,尧老师,天大的喜事!”李主任边走边喊道。 “李主任,什么天大喜事?还有比建好学校更大的喜事吗?”定远边说边给李主任倒了一杯水。 “有有有,大得多!你先让我喝口水再说,我接到电话就直接到这儿来了,渴死我了。” 李主任喝了一口水兴奋地说道:“告诉你,六一儿童节那天,县上的黄副县长要来和孩子们一起过儿童节,县教委主任、尧家乡的书记、乡长都要来。嘿,你说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好,那算得上大喜事,我要让他们看看农村的娃并不比城里的娃差,农村娃正享受着和城里娃一样的优质教育。” “那还用说,县教委主任说就是因为咱村校的教学成绩年年名列前茅才推荐县上领导来看的。” “评价一个学生不能只看成绩,要看德智体美是否全面发展。我有信心让孩子们把他们日常所学展示出来,让领导们看到在村校的投入是值得的。” “小尧啊,我是看着你成长的,我相信你,有什么需要就说一声。” “如果说需要的话,那就是图书室的图书少了,孩子们爱看书,那点书不够看。” “没问题,六一节那天送来。这里就交给你了,还有,当天要送给每个孩子书包,你准备下,看在哪个屋子合适。”李主任拉着定远的手,拍了拍他的肩。 “好,没问题,您就放心吧!” “六一”节上午十点钟,三辆小车开到了学校,一共来了七八位领导。 一下车,李主任忙介绍道:“黄副县长,这就是扎根在这儿24年的尧定远老师,还有她的爱人罗立欧老师。” “是你?”定远一看,吃了一惊。 “是我,黄石山。才调回县里半个月,我回到县里最想见的人就是你呀!”黄副县长一把握住定远的手说。 “你们认识?”李主任摸不着头脑。 “岂止认识,我们是中师同班同学。如果不是我的年龄问题,我也和尧老师一样会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说完,黄副县长转向立欧,笑着说道:“你就是那位为了爱情从单设中学飞到村校来的罗老师吧,夏浩男跟我讲的,我代表这里的孩子谢谢你,我也代表我们寝室的那几个同学,感谢你对尧定远同学的陪伴,谢谢你!” 立欧被说得脸都红了,说道:“黄副县长,要谢的是我们,谢谢党和政府给我们村校的孩子修了这么漂亮的学校。” “听说这个村校原来条件很差,你们在这里一守就是二十几年,着实让人佩服,好多人都做不到这一点啦!” 黄副县长说着,竖起了大拇指,兴奋地说道:“走,给我介绍介绍!让我们这个一直想当老师的人羡慕羡慕。” 来到操场,一些孩子正在打篮球,一个男生一个躲闪,球进了。 “这些孩子训练有术,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吧?”黄副县长赞叹道。 “学校改建前,学校的体育器材只有一个篮球桩,为了让孩子们有个好身体,特别是长个子,我就经常教他们打篮球,你看,现在这几个孩子灵着呢,有时我还防不住他们。”定远说道。 “后来你在中师学打过篮球?” “学过呀,什么投球呀,运球呀,传球呀,全部要计入考试成绩的,我还进了校篮球队的。” “嗯,没读完中师真是人生的一大遗憾。”黄副县长感慨道。 “走,我带你到教室和各功能室去看看。” 定远带着黄副县长一行来到新建的教室,看着崭新的桌椅,还有电脑、投影仪,黄副县长说:“嗯,好,与城里学校的设备一样,也有班班通了。这比我们小时坐的石桌子强多了,国家富强了,现在的孩子享福啊!” “是啊,这真的感谢党和政府对农村孩子的特别关注。” “黄副县长,这些电脑和投影仪是四川一位老总赞助的,他给我县每一所乡村小学都捐赠了电脑和投影仪。”县教委主任说道。 “哦,那得好好宣传一下这样的爱心人士。” “他的孩子就在丹丰中学教英语,年年教高三,英语口语特别好。县上碰到有外商来投资,就是请他去当翻译。” “哦,教师队伍真是卧虎藏龙啊!” “听说那个老师也是中师生,自学考研学英语,叫白川杨。”县教委主任补充道。 “白川杨?”黄副县长和定远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的同学,一个寝室的,看来他真的百步穿杨了!”黄副县长说道,“我这个只读了一个月中师的人,也为中师生感到骄傲啊!” 黄副县长一行饶有兴致地来到二楼图书室,一进门,黄副县长随手拿起一本登记册翻看起来。 “推荐理由,孩子们看完还要写推荐理由?” “是的,我专门设计了这样一栏,一个月还要评比最佳推荐者。” “嗯,你的点子就是多,好点子,好点子。” “这个村校退休的刘老师就是喊他‘尧点子’。”区教办李主任在一旁说道。 “嗯,尧点子,不错。” 这时,看见图书室里有几个小朋友取下图书在自觉登记,县教委主任介绍道:“他们的图书室全凭学生自我管理,我看到尧老师的论文介绍过。” “我是想培养学生的自主管理能力,同时,也是想让孩子们感受到老师对他们的充分信任。孩子们可以在这里看书,也可以把书带回家。这么多年来,只丢过几本书。我觉得丢了也没关系,说明那书孩子特喜欢。”定远说道。 “这个教育理念好!不错,真是个‘尧点子’。” “黄副县长,到隔壁书画室看一看。”李主任在前面引路。 书画室里面有孩子们的书法作品、绘画作品,还有定远的书法作品,立欧的工笔画。两个新老师正在和孩子们一起制作版画。 看着书画室里的作品和孩子们制作的版画,黄副县长说道:“定远,你知道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什么吗?让我想起了刚进师范过的第一个教师节,高年级同学展示的作品可把我们这些一年级新生惊呆了。” “嗯,当时你还说,很庆幸自己读上了中师!”定远说道。 “那可不是,可是造化弄人,让我与中师失之交臂,现在想想还是遗憾啦!当老师可是我一生的心愿!幸好现在又与教育打交道,弥补了我的一些遗憾!” “黄副县长,如果您当老师,我相信您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老师。”李主任说道。 “哦,为什么呢?” “因为一个优秀的教师一定要有教育情怀,像尧老师、罗老师这样的。” “说得好,当年的中师,让一个个十七八岁的青年练就了扎实的教育教学基本功,但这还不够,还得有一种对教育的持久的、特殊的、难以割舍的感情,这种感情源自对教育、对学生发自内心的深沉的爱。没有这种情怀的,早年下海的下海、跳槽的跳槽,只有坚守下来的这些老师,他们甘于清贫,甘于寂寞,他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人,我提议,让我们把掌声送给尧老师和罗老师。” 大家鼓起掌来,孩子们也跟着鼓掌,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走,到音乐室,我有惊喜送给你。”定远说道。 音乐室里,十几个高年级的孩子早已等在那儿了,见领导们一进屋,就拿起葫芦丝吹起了《牧羊曲》…… “这……”黄副县长有些激动。 “我刚才临时通知孩子们换的曲子,希望你喜欢。” “嗯,喜欢,喜欢。”黄副县长眼里闪着泪花。 “给,你的笛子,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合奏一曲,怎样?” 黄副县长接过笛子,和定远一道,伴着同学们的葫芦丝曲子一起吹奏起来。中师时他们排练节目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眼里的泪花在涌动。 一曲终了,两位老同学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黄副县长稳了稳情绪,激动地说道:“同学们,谢谢你们优美的曲声把我带回到了当年难忘的中师岁月,虽然只有仅有的一个月,但我为自己曾是一名中师生感到自豪,我为有这么优秀的中师同学感到骄傲!同学们,看到你们的表现,我很欣慰,我们农村的娃享受到了和城里娃一样的优质资源,这里最该感谢的就是你们的老师——尧老师和罗老师,当然还有几位新老师,谢谢你们对农村孩子的付出。” 大家鼓起掌来,两个新老师带着其他孩子也进来了。 黄副县长说道:“孩子们,你们今天的表现真棒,今天是你们的节日,祝你们节日快乐!我私人花钱给学校每一个孩子买了一个书包,希望你们喜欢!也是为了圆一个梦想当老师的人的一点小小心愿!希望你们好好学习,不辜负把最美的青春都献给了这里的两位老师!希望你们立志成才,不辜负党和政府对我们农村孩子的关爱!愿每个孩子都能享受阳光雨露,茁壮成长!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们也能像你们的尧老师、罗老师一样,练就一身本领,在各行各业为祖国做贡献!”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黄副县和大家一道,把书包分发给了孩子们。 看着这么漂亮的书包,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 第83章 大结局 第83章大结局 一批一批的学生从村校毕业升入了初中,又有一批一批的学生来到了村校。定远和立欧就像船夫一样,送走了一批学生又回过头来去迎接下一批学生,他们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办公室里,每毕业一个班,就有一张毕业照,大大小小的照片,有黑白的,有彩色的,已足足贴了三十张,其中一张是定远教的全考上高中的初中班,这些孩子都已年过四十啦! 看着这些照片,定远无限感慨。 “你看,唐小闯当年多矮,就像个小学生。”定远笑道。 “呵,现在应该比你还高一头,谁会想到当年这个小不点儿现在会成为全省出名的名师和名校长?”立欧在一旁说道。 “这小子不错,每年春节回来和我谈起教育工作来,一套一套的,很有思想。时间过得真快呀!一晃都三十年了。” “是呀,你看,你的白头发都比黑头发多了。” 立欧转过头来看着丈夫,问道:“有一丁点儿后悔吗?” “以前有过,现在不后悔。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我没有给中师生丢脸。” “你呢,后悔吗?” “能到这儿来,我就没想到过后悔!走,老尧,快出去吧,孩子们等急了。” 定远和立欧来到操场,他们今天要和2018级的15个小学毕业生合影留念。 在照了一张正式照片之后,照相的年轻女教师说:“同学们,来张活泼一点儿的,一二三!” “尧爸爸,罗妈妈,我们爱你们!”孩子们一拥而上,睁着拥抱两位老师,幸福被永远定格! “太好了,发到网上。题目就叫‘乡村老师和他的留守孩子们’。’” 那位女教师刚把照片发到网上,一会儿工夫就有上千点击量,第二天点击量就上万了。 几天后,陆续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捐赠,有书包,有图书,还有衣服、鞋子等。 看着这些东西,定远对那位女教师说道:“你赶快在网上说一声,我们这儿的孩子享受到了和城里孩子一样的优质资源,叫他们把这些物资寄到最贫困的边远山区去吧,谢谢他们啦!” 2018年教师节,庆祝主题为“弘扬高尚师德,潜心立德树人”。定远被省人民政府评为了“最美乡村教师”,他要到省电视台参加颁奖典礼。 颁奖词上这样写道:三十年,当年那个十八岁的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已年近半百。在那个偏远的乡村小学,最美的青春在那儿,最美的梦想在那儿,最美的爱情在那儿!三十年,几多孤独,几多清贫,几多无助,寒来暑往,衣带渐宽终不悔;三十年,几多追求,几多坚守,几多奉献,斗转星移,唯有师魂铸春秋。 主持人念完颁奖词,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尧老师,您说几句吧!”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定远。 定远接过话筒,激动地说道:“谢谢大家给了我这么高的荣誉,我是一名中师生,有人说中师生是被牺牲的一代,是错过北大清华的一代,是最不幸的一代,可我要说,我要感激那个年代,感谢三年的中师生活,是中师让我发现了我身上的无限可能,是中师让我找到了我的人生价值。我们学习的目的不是为了脱离贫困的家乡,而是为了让家乡脱离贫困。我为我是一名中师生感到骄傲!” 定远说完,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主持人说道:“有请高副市长给尧定远老师颁发‘最美乡村教师’荣誉奖牌。” 副市长给定远送上了鲜花和奖牌,他深情地说道:“谢谢尧老师为乡村教育作出的贡献,他就是‘四有好老师’’的典范,中师生就是中国基础教育的脊梁!我们各级党委和政府要积极响应***总书记的号召,满腔热情关心教师,让广大教师安心从教、热心从教、舒心从教、静心从教,让广大教师在岗位上有幸福感、事业上有成就感、社会上有荣誉感,让教师成为让人羡慕的职业。” 台下,掌声雷动。 定远爸妈在弟弟定平家,看到电视里的定远,两位老人老泪纵横。 “爸,妈,哥得奖了,你们该高兴才是。”定平说道。 “是啊,我们高兴,我们高兴,你哥不容易呀!”定远妈说道。 “快看,哥的学生上台啦!” 只听主持人说道:“从教无私,桃李三千承雨露;育人有道,栋梁四方铭恩泽。尧老师的学生已遍布全国各地,我们今天也把他的部分学生请到了现场,想给尧老师一份节日的惊喜。” 王小香、周小龙、吴小霞、刘小竹走上台来,定远呆住了,说道:“长大了,长高了,可我脑海里还是他们儿时的模样。” 周小龙给了他亲爱的尧老师一个拥抱,激动地说道:“尧老师,您是我的恩师,终身难忘您的恩情。” “快说说吧,你们现在都在干什么?”主持人说道。 “在尧老师的鼓励下,我才有机会学美术,我现在是一名平面设计师。”周小龙说道。 “我是一名医生,我的愿望就是救死扶伤。我多么希望我能穿越时空去救醒何花姐姐,也就是尧老师故去的爱人,为了救我妈妈早早地走了,这是我一辈子的痛。尧老师,对不起!”王小香说完,已泪流满面,深深地向老师鞠了一躬。 “小香,都过去了,看到你出息了,何花姐姐也会欣慰的。”定远忙擦掉眼角的泪水。 “尧老师,我是一名大三学生,我正在申请到大山支教,我想当一名您这样的好老师。”刘小竹说道。 “好,好,长大了,人也漂亮了。”定远欣慰地说道。 “尧老师,我今年刚考上大学,为了参加这次活动,我向学院请了假,学院的王院长还让我给您带来一封信。”吴小霞说着,把信递给了定远。 “你们院长是谁?”定远纳闷道。 “尧老师,您看大屏幕。”主持人说道。 大屏幕上,王超院长说道:“尧定远老师是我的中师同学,同桌三年,他是我们班学习最刻苦、成绩最优秀,能力最强的一个,是他把保送读大学的名额让给了我,他才应该是真正的大学生,他是我们中师生的骄傲!” 场内,掌声再次响起。 接着,大屏幕上,显现出了唐小闯的身影,他说道:“尧老师,我是唐小闯,我在美国参加一个教育学术交流会,所以今天我不能到现场。来自世界各国的教育友人听说了您的教育故事,他们要向您说声教师节快乐。” 说完,唐小闯和十几个外国友人在大屏幕上说道:“祝尧老师,教师节快乐!happyteachers’day.’” “教师节快乐!”定远激动地向大屏幕挥着手,没想到自己和外国人的第一次交流会是在这样的场合。 此时,贾丹正带着全校教师观看教师节颁奖典礼现场直播,她已是丹丰县实验中学的校长。看完颁奖典礼,她站起来对全校老师激动地说道:“老师们,今天接受颁奖的尧定远老师就是我的中师同学,他和我的另一位挚友相约要成为令人刮目相看的中师生,他,不,他们都做到了,我很高兴!” 贾丹哽咽着,一下说不出话来,老师们为她鼓起了掌。 贾丹稳定了情绪,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也是一名中师生。以前,我们都不敢说我们是中师生,现在,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们是中师生了。教师重要,就在于教师的工作是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塑造人的工作。老师们,现在还有人瞧不起教师这个职业,我们要用实际行动向他们证明,教师就是最有爱心的一个群体,教师就是最无私的一个群体,教师就是最甘于寂寞的一个群体,教师就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 全体老师站起来,掌声经久不息。 夏浩男正在家里看电视,他已经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看到定远获奖的场景,他马上拿出手机给白川杨打了过去:“喂,白川杨,你看到尧定远上电视了吗?他被评为‘最美乡村教师’啦!” “哦,我在忙着备课,我马上打开电脑看。”白川杨边接电话边打开电脑看起来。 “喂,白川杨,尧定远为我们中师生长脸啦!” “是呀,我现在出去,只要说我是中师生,别人都会刮目相看的,说中师生在各行各业都是精英!” “我说,白川杨,我的女儿今年考上师范大学啦,现在师范院校的录取分高得很,看来教师这个职业越来越有吸引力啦!” “祝贺祝贺,我家洋洋也在从事教育学方面的研究,春节回家都开始指导我了,呵呵!”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夏浩男感慨道。 晚上,念何发来微信视频,兴奋地说道:“老爸,今天电视上你可出彩了,我为您感到骄傲。我准备今年研究生毕业就和刘小竹一道到大山去支教。” “怎么?和刘小竹一道?” “是呀,她可是你未来的儿媳妇。”念何在电话那头说道。 “念何说什么?”立欧在一旁问道。 “念何说刘小竹是我们未来的儿媳妇,就是今天上台那个,当年我们给她下鸡蛋面过生日那个。”定远高兴地回过头说道。 “记着呢,记着呢,好,好,好!”立欧高兴得不停地点头。 “念何,记住一点,只有爱孩子的人,他才可以教育孩子。要想教师成为受人尊重的职业,首先得值得别人尊重。”定远在电话里叮嘱道。 “知道了,爸!您放心吧!” 定远领奖回来的第二天,和立欧一起来到何花的坟前,他把“最美乡村教师”的奖牌拿出来,说道:“花儿啦,这个奖牌有1/3是你的,有1/3是立欧的,这个奖牌属于我们三个人的。” 立欧在旁边拍了拍定远的肩,说道:“何花姐,念何已经长大了,出息了,还找了个漂亮的女朋友,你就放心吧!” 定远反过手来,拉着立欧的手,说道:“花儿啦,你就放心吧!立欧待我很好,待念何很好,待爸妈也很好,这些年多亏她了,你就安息吧!” “何花姐,现在学校修好了,教师的工资待遇也提高了。这些年,乡村教师还有生活补助和乡镇工作津贴,我们手头也宽裕了,准备国庆节带六个爸妈出去旅游,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嗯,花儿,你就放心吧,爸妈有我们呢!” 2018年12月,定远被评为省“特级教师”,破格评为“高级教师”。 2019年6月,定远作为全县年龄最大的考生参加高考,拿到了师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圆了他的大学梦。 2019年国庆节,唐小闯、何小妮、周小龙、王小香等十几位同学,如约和他们的尧老师、罗老师登上了长城,定远还特意带上了何花的照片,当年说了,他要带何花一起登长城。 “我们这辈子,一定要到长城去看一看。”当年定远的话还在学生们耳边回响。 “谢谢尧老师,是您给我们点燃了希望!”唐小闯对着长城外的崇山峻岭喊道,声音在山间回荡! “谢谢您,尧老师!”大家一起喊道。 望着蜿蜒的长城,定远心里无比激动,说道:“同学们,要感谢就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吧!建国70年,我们的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这个伟大的时代让我们这些农村娃有机会读上书,让我们这些农村娃享有了公平的教育资源和教育机会,要感谢就感谢我们伟大的祖国吧!” “祖国万岁,祖国万岁!”同学们高声喊道,喊声响彻云宵。 ***总书记曾说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师是立教之本,兴教之源。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一个学校拥有好教师是学校的光荣,一个民族源源不断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好教师则是民族的希望! 完本感言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教师是立教之本,兴教之源。 一个人遇到好老师是人生的幸运, 一个学校拥有好教师是学校的光荣, 一个民族源源不断涌现出一批又一批好教师则是民族的希望! 谨以此文献给广大中师生,献给广大奋战在一线的教育工作者! 谢谢各位认识的、不认识的朋友的鼎力支持,敬请持续关注《我是中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