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的病娇相公》 第一章 为姐则强 云雾缭绕的天齐山,一条羊肠小道蜿蜒直上山顶,没入林中却是看不见的。 一个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背着一个背篓,正匆忙地往山下赶。透过婆娑的枝叶,她还能看到山脚下一片的繁荣。那是几个大村子连成一片的小镇。 山上清风吹起,树叶唰唰作响,惊起人的一身寒毛。小姑娘心里怦怦直跳,双手攥紧了背篓绳子,停住脚步,睁者一双清亮的眼睛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以的东西,然后飞奔而去。 一边跑,一边小姑娘还想着:“幸亏今日上山穿的是衣裤。不然想跑都跑不了。”可是随即的,又后悔没有厚着脸皮跟着村子里那些人一同上山,不然,她也不会总被吓住。 等她跑到山下时,却是听见了家那边哭声震天! “玲儿、敏儿!”那正是家的方向!要不是担忧自家弟妹太小,不好上山,她绝不会留他们俩在家!可是如今……爹娘保佑,可别让弟弟妹妹出事! 小姑娘就算急得火烧眉头了,都舍不得扔下背篓。背篓可是有山药蛋,还有一些野果野菜,都是未来几日果腹的好东西! 可就算是背着背篓,她也跑得飞快,一溜烟的,就跑回了家。还没等她匀过一口气来,眼前的一幕几乎要她双眼赤红。 只见两个面生的男人,一人抱着一个小孩,就要往外走! 那两个小孩可是她的双胞弟弟妹妹啊! “放开我弟弟妹妹!” “哎哟!贺云儿回来了?正好,你也一起跟着这两位大哥走,以后当了人上人,可别忘记你伯娘我今日的提携功劳啊!”一道尖酸刻薄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却如同炸雷一般把她震得肺腑生疼。 贺云儿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要把她姐弟三人都卖了去啊!可真是狠心!爷爷呢?奶奶呢?就由得她爹这一脉都死绝吗? 这时候,贺云儿真正地把爷爷奶奶也恨上了。既然他们不把她姐弟仨当孙子孙女,那她也不必顾忌!有什么事儿,她一人背着。 想通了的贺云儿,噗通一声跪在那两个男子面前,哭着乞求道:“这两位大叔,我爹娘才去了不到两个月,有爷爷奶奶好像没有。有大伯爹、大伯娘,不如没有!你们有儿有女的,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孤儿三个,放我姐弟仨一条生路吧?” 那两个男子也不是善茬子,没理由被人哭两声就能放弃自己的生意的。 当即一脚把贺云儿踢了一脚。 贺云儿感到心脏都被踢碎了一般,却不敢叫出来。看着那得意洋洋的伯娘,双眼里头的恨意,霎时间似乎要化为刀子。忽然贺云儿像条泥鳅一样钻出了人群。 贺云儿的弟弟妹妹,也就是贺敏和贺玲儿见到自家姐姐跑开,以为她放弃他们了,当即哭得更是震天响。 邻居们也是唏嘘,可还没来得及讨伐贺云儿的狠心离去,就看到她将和张小翠的小儿子紧箍在怀里,而她手里攥着的一把柴刀,正架在堂弟的脖子上。 贺云儿的伯娘张小翠见此,疯了一般要扑过来要抢儿子。 “站住!张氏!再走一步,他的喉咙割破了!那可就怨你这个娘了。”贺云儿双眼发红,冷静地走到人群对面,说出的话让人无端地起了一身的寒毛。 人群里是议论纷纷,有些人更是和张小翠一起责骂唾弃她,说她心狠祸害无辜。 也有人可怜她,说:“她只为了救弟妹,造孽的可是那个张小翠!还有贺家的两个老家伙,竟然心狠得任由儿媳妇作践死去儿子的儿女。”啧啧声叹,很是看不起那两老头。这人也是心中有仁义的,心想,再看看吧。若是贺云儿让她瞧着顺眼,帮她姐弟仨一把,也算是为死去的那贺老二夫妻做最后一件事,想了想,回头叫了自家小子叮嘱了几声,小子就往外跑了。 而外面,听到风声,又担忧小孙孙的贺家祖父才一来,就听这个妇人这般说他,当即脸色更是阴沉下来,大怒,“贺云儿!放开你弟弟!” “爷爷!你看清楚,我的亲弟亲妹,被你的好儿媳卖给别人了!只要他们不买我姐弟仨,我就不伤贺宝财。否则……”锋利的柴刀又压紧了一些,贺宝财细嫩的脖子上已经渗出血来。才六岁的贺宝财也哭了起来,“娘!你放了哥哥姐姐!呜呜呜,不要卖哥哥姐姐!” 年纪小小的贺宝财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从没有伤害过贺云儿姐弟仨,甚至很多时候还偷偷地藏着东西给贺敏和贺玲儿吃。要不是为了用他威胁张小翠,贺云儿也不会这么对待贺宝财。 “对不起,宝财。”贺云儿默默地流着泪水,心里愧疚地说对不起。转眼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各位也看看!我爹娘去世,尸骨未寒,他们就要卖了我们姐弟仨!这是要我爹断子绝孙啊!我的大伯爹呢?我的爷爷呢?竟然默认她祸害我家么!” “胡说!你胡说!”张小翠盯着邻里鄙夷和防备的目光,恨毒了贺云儿。往常敢顶她嘴,现在更是揭她脸皮了!可真好,就算这次放了他们,她也会找到机会再卖一次他们! 张小翠没来得及说话,贺老头就恼羞成怒了,“不肖子孙!” 贺云儿的大伯爹贺铁岭走了过来。只见他中等瘦削的身材,小眼微睁,阴沉着脸,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小翠,冷硬地说道:“放了宝财,就放你弟妹。” “不,先叫人牙子走了。”贺云儿不敢放松。 贺铁岭眼神阴鸷,咬着牙吼着张小翠:“还不请人离开?”人牙子他也不敢惹,就说请。 张小翠无计可施,也怕自己硬闯过去,真让贺云儿伤到自己的儿子,只好抹着眼泪,走过去叫人先走。 那两个人牙子对视一眼,此时也对贺云儿佩服不已。他们见多了被狠心亲戚卖掉的小孩儿了,可谁都没有眼前的小姑娘有勇有谋,这样的人,以后有出息也是有可能的。既然如此,他们也有了结善缘的心思,早就想放人了。此时有了阶梯下,也顺势而为。他们放下了贺敏与贺玲儿。看着两个小孩子跑到了贺云儿旁边,却狠声对张小翠道:“把我们给的十两银子还给我们吧。” 张小翠原本还想赖账,却被那人阴嗖嗖的一眼看过来,贺铁岭和贺老头也在一边怒视着,她也不敢再有侥幸心思,只能把银子拿出来,可是也更加的怨恨贺云儿了。 那两个人牙子拿了钱,又有心思结善缘,就对贺云儿道:“你这个小姑娘为了弟妹豁出命去。我兄弟俩佩服。今日算你们好运,只不过你们一日和他们还是亲戚,就一日受他们禁锢。好了,我们兄弟走了。”话至于此,再多也不能说,不然就会被人看出他们的挑拨,虽然说他们是为了三个小可怜好。想不到他们终日的做人牙子的生意,今日也做出一件清清白白的善事,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话说,觉得不可思议的,不单单是他们,就是听的人也是心中惊涛骇浪。谁都不蠢的,自然想清楚了贺云儿三姐弟今日躲过一劫,但是日后可真难说。 贺云儿更是惊出一身的冷汗。若非方才那两人的提醒,她压根想不到这个问题。只要爷奶还是爷奶,伯爹和伯娘依旧以长辈自居,将他们“好生处置”,然后对外说的,不外乎是作为长辈的担忧与好心。 此时,里正终于在一个小子的搀扶下,喘着气到了跟前来。 “贺大牛,你真行啊!为了大儿子一家,竟然要逼死小儿子的儿女!百年之后,你可还有脸面见你的小儿子?” “里正大哥,我……”贺大牛语塞,却不知如何反驳。 里正头发花白的,比贺云儿爷爷贺大牛大了好几岁,看着贺大牛的眼神里尽是失望和厌恶,转头又看向了贺云儿,“云儿,你放开宝财。有啥事,我们大人商量就是,怪不到孩子身上。” 贺云儿已经将柴刀移开了许多,却依旧抓着宝财不放,摇头落泪地说道:“里正爷爷,你叫我不怪孩子,可是我爷爷和伯爹伯娘,却要把我们三个小孩儿都卖掉。” 这时候,里正已经坐在一张凳子上。那搀扶他的小子已经奔回到亲娘身边去。这小子,分明就是刚才从人群跑去的人,而他的亲娘,就是要考虑要不要帮贺云儿的大娘。 毕竟在乡下里,插手别人的家事,算不得明智。 “里正叔,你可得说说那些心狠贪财的狼心东西。不然以后还要害云儿三个。真真可怜,孤儿三个,可怎么长大哦?” 贺云儿和别人都很吃惊于这个大娘的帮忙。贺云儿感动地跟她道了谢,想到人牙子说的话,她道:“里正爷爷,我要与爷爷奶奶,还有伯爹伯娘脱离爷孙、伯侄关系。” 断亲!? 就像是一滴水落到滚烫的油锅里,人群里沸腾起来! ------题外话------ 新人新文,请多多指教哦 第二章 断了亲 “云儿丫头!收回这话!”里正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很是不赞同地斥责:“亲人血脉能这么儿戏的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贺云儿流泪摇头,可真是惹人可怜,“不,我要断了这门亲。我想和我弟弟妹妹平安长大,而不是被所谓的亲人当作畜生一样卖掉!” 最后的那一句话,贺云儿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里正哑口无言。贺云儿说的都是实话。大家都有目共睹。 贺大牛与贺铁岭夫妻则是脸色阴郁,恨不得用针线封住贺云儿的嘴巴! 众人听了也是一阵的唏嘘。可不是么?刚才不就是被人当做牲畜一般,说卖都不给贺云儿说一声的。有看得清楚的,更是清楚,贺铁岭夫妻是把贺云儿姐弟仨当成私人物件了,连牲畜都算不上。毕竟农村里牛呀骡马之类的大牲口,也不能说怎么就怎么的。 贺大牛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更加厌恶贺云儿,果然是那个女人生的,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这些遭瘟的,竟然如此不孝!看我不打死你。”眼下,他是连宝贝孙子贺宝财还在贺云儿手里都忘记了,只想着把败坏他和大儿子名声的贺云儿打死! “爷爷!我不想死,也不想我弟弟妹妹被人卖了,从此生死难测。” 张小翠此时是缓过气来了,当即说道:“谁说卖了你就是要你死了?那是让你去找到好主家,好生享福的!真是好心被雷劈!” 贺云儿紧紧地抓着刀,手上也不敢放松贺宝财,只是冷笑着说:“既然是让人享福的,怎么不把你的儿女卖出去?再不济,为何不叫你的娘家孩子去?”贺云儿愈发的冷硬起来,不想再和他们纠缠,“快写断亲书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的手抖了。” 贺大牛和贺铁岭在一边阴沉着脸还没吭声,张小翠就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又哭又喊的:“你怎么这般狠心啊!宝财总是念着你们,你现在却要把宝财杀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其实要不是宝财总是把家里的好东西给了这几个扫把星,张小翠还不会太记恨他们,以至于总是想早早地把这三根眼中钉给拔掉。 原本今日要成功了,却没想到,临门一脚,还是败了。现在宝财还落在他们手里,叫张小翠如何不恨毒了贺云儿? “是你们逼的!”贺云儿哭喊着。随着她的激动哭喊,手上又是一抖,又把贺宝财的脖子蹭出了一丝血丝来。 “别伤到宝财!”贺铁岭与贺大牛同时喊道,却又不敢上前。而张小翠则是被吓傻了,生生地把哭闹声吞进肚子里,憋红脖子脸的。 旁边围观的人也是跟着心跳得厉害,谁都不敢多说一句,就怕刺激到了贺家的人,让宝财有危险了,到时可就被张小翠缠上了,那就成了全家都遭殃的事。 “别激动!别激动!”里正也看到了,心里猛然一跳,转头看向贺大牛:“大牛,我看你也真的不喜欢云儿丫头三个孩子,既然这样,就断了吧。” “不行!”贺大牛瞪大了眼珠子,满脸的怒火,旁人看了都被吓得后退一大步。 贺大牛是很不喜欢贺云儿三人,要不是他们,要不是这三人的母亲勾了他小儿子,他的出息的小儿子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是金榜题名,而不是黄土一抔!所以,他恨死了那个女人,以及她生的贺云儿三人!若是断了亲,以后还怎么拿捏他们? “我贺大牛就是他们的祖父,他们不认我,就是不孝。里正要任由这样不孝的风气在村里盛行吗?”不亏说是年老成精了的,一句话就把人心都从贺云儿那边拉了过来。是呢,就怕年轻人都学了贺云儿,跟家里的老人断了亲,那谁给他们养老? 于是乎,大家又纷纷劝说贺云儿,叫她不要那么的不知好歹,哪个亲爷爷会害了自己的儿孙的? “云儿丫头啊,可不能这么不孝。要是你爹娘知道了,可在下面住得不安心啊!”一个年纪颇大的老大爷皱着黑黢黢的脸庞,严厉地说道。 一开口就是拿她的逝去的父母做借口。别说贺云儿了,就是才六岁的龙凤胎贺玲儿与贺敏也是一脸的怒容。姐姐常说,爹娘在地下睡觉,不能常常叫他们,否则他们就会睡不好! 贺敏攥着小拳头,站出来道:“我爹娘就算是睡不好也是你们弄的!”小小年纪,他并不知道这么一说,众人脸色大变。特别是张小翠与贺铁岭,因为他们心中有鬼。确实,今日的事,就是欺负人家父母亡故,没能护住他们。 贺云儿看着这些人的嘴脸,说不出失望还是释然,毕竟她只是外人,不能奢求别人怎么样。她已经想好了,“里正爷爷,爷爷,写下断亲书,每年我还是替我爹娘给爷爷奶奶粮食供养和养老银子的。大伯爹给多少,我也照样给。” 看里正思考的样子,让贺云知道,一定要趁热打铁,不然的话,过了今天,肯定又被赖过去了,“爷爷,你可怜可怜我们姐弟三人吧!我不想每天担心哪天被人牵了卖了去!” 贺大牛怒火被架得老高,脱口而出:“好,如了你的愿!以后你们是死是活,别来老宅找我。”说罢了转身欲走。 却不料贺云儿叫住了他:“爷爷,请留步。我还要跟大伯爹大伯娘一家也断了亲的,等下立下断亲书,还请爷爷和大伯爹大伯娘签字画押。还请里正爷爷作证。” 里正见此,再问了贺云儿一下,确定她不改主意,只好亲自写了断亲书: “上,顺帝十年,亭川府亭川府梧桐镇红叶村,贺大牛之儿孙贺云儿、贺敏与贺玲儿,因差点被伯娘张氏卖掉,担忧以后受毒害而祖父母无能为力,故今日与贺大牛,贺铁岭及张氏断亲,从此贺大牛夫妻与张铁岭夫妻及其家人,不得干涉贺云儿姐弟三人的任何事,包括婚嫁。每年贺云儿代替未成年男丁贺敏(直至贺敏成年),给贺大牛交养老粮食一百五十斤,银子一两,直至贺大牛与余氏百年。里正贺丰年立。” 里正也不过是读了几年书,认字不多,堪堪地表达了意思。想了很久才写了下来,当众念了一遍后,见贺云儿他们高兴,而贺大牛他们则是不同意的。 里正也是厌恶了,喝道:“这事就这么办!你们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要是你们随意地被卖,你们不怕?何况云儿丫头只是断亲,可照旧缴纳孝敬粮食和银子!何来的不孝?”一番话,把那些对着贺云儿指责的人都说得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贺大牛父子接过了断亲书。 “大牛要真是有当爷爷的心,就把他们分出去,断了亲,好断了某些恨毒人的心思。以后你也能无愧于小二!”小二就是贺云儿的爹。经过里正的一番敲打警告,最后贺大牛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恨不得将手里的那张纸给撕得粉碎,最后却是拂袖而去。而贺铁岭则是脸色铁青地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围观的人,也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又把里正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都在说贺云儿心狠。 贺云儿盯着里正递过来的断亲书,瞬间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双胞胎也跟着哭。 里正只好把柴刀小心地挪开,对噙着泪水的贺宝财道:“你走吧。” 张小翠见此,一把将呆愣的贺宝财抱到贺铁岭怀里,然后就想冲过来抢夺断亲书,更想撕打贺云儿。 里正见此怒吼:“铁岭!就任由你媳妇闹吗?是不是她闹就顺了你的心意?”这话说得有点重,意思是说贺铁岭不满里正的定夺。 贺铁岭哪里敢说不,只能生生忍下了下去,转头对着张小翠吼叫,一家三口打骂着回了家。 而贺云儿根本没看他们,只是拿着端亲书,搂着弟弟妹妹嚎啕大哭。 她哪里不想有爷爷奶奶,伯爹伯娘的爱护。可是在她家,那都是豺狼啊!就算是平常对她还算好的奶奶,关键时刻不见人影,那就是站在伯娘那边,任由她和弟弟妹妹被卖给人牙子。她还奢求什么? 房子换生养之恩 “老头子!老头子!事情怎样了?” 一道由远及近的高亢声音传来,打断了正抱头痛哭的姐弟三人。 贺云儿抽噎着,搂着弟妹站起来,看着走得飞快的里正夫人孙氏。 孙氏是个比里正小十岁的妇人,是个爽利大方的人。因她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又敢仗义执言,村中鲜少有人敢触她霉头。因为有她的照拂,所以,贺云儿姐弟三人没人敢欺负得太狠。 张氏也是趁着今日孙氏回了娘家,才想着尽早把贺云儿他们给送走。却没想到贺云儿敢拿刀! 孙氏刚从娘家赶回来,却是听到贺云儿这事,当即把嚼舌头的几个妇人痛骂一顿,然后飞奔过来,就担心贺云儿他们年少不经事吃亏。她是信不过性情温和的老伴儿的。 果然么,老伴儿不靠谱,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一边看小孩儿几个哭呢。 “你这老头子,没见孩子们都哭得打嗝了么?也不知道劝劝的?” “真是的,一见面就骂我。你能,你来当里正好了!”里正觉得自己一番心血没得媳妇夸奖,还被冤枉,心里极为不乐意,就那么的顶了一句,又平白得了孙氏的一对怒目。 瞧瞧这老头子,越来越像个小孩儿了。里正这位置,能随便给别人的吗?这不是戳她心肝呢? “好了,云儿丫头,别伤心了。”孙氏拉着贺云儿的粗糙的小手,满眼的怜惜,“以后我和你里正爷爷,就是你的亲人。谁敢说什么,看我不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孙氏一番豪言壮志,把贺敏和贺玲儿都逗乐了,因为哭泣而冒出来的鼻涕都被笑意吹成了泡泡。而里正则是在一边瘪嘴,细看他,却还能发现他眼里的自豪。 “哈哈哈!乖乖的小敏、小玲儿哟,真是可亲了。”那老顽固的贺大牛,可不知道龙凤胎是多么的好。以后可有他后悔的。“来,跟奶奶去家里。” 龙凤胎听了,窝在孙氏的怀里,眼巴巴地看着贺云儿。在他们心里,孙氏和里正才更像是他们的奶奶和爷爷。此时听说要去孙氏家里,心里极想去,却又不想和贺云儿分离。 贺云儿红肿着眼睛,勉强一笑,摸着他们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说:“你们先去奶奶家里玩。”她还要回去拿东西回家做晚饭,然后喂鸡喂鸭,不想弟妹回去遭受伯娘的谩骂。 那个先前叫儿子找里正的大娘走了过来,把手上的几个鸡蛋塞给贺云儿,“回去蒸蛋羹给龙凤胎吃!” 贺云儿退却不了,只能接下,心更是感激。况且,她刚才也是看到,是大娘的儿子扶着里正来的。她母子的好意和恩情,她不会忘记。 大娘见他们还有话说,便识趣地领着儿子回了家。 里正这时候却是开口了,“依照你爷爷的脾性,估计待会你回去就要你缴纳钱粮。家里的粮食和银子凑手吗?” 被问及这个,又是当着大娘的面子,贺云儿有点羞愧,“粮食还剩下两百斤,银子也只看看剩下五百个铜板。”父母同时离去,早就将家里的积蓄和粮食挥霍了大半。 要是今日就叫孝敬钱粮,她和弟妹可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孙氏一手拉一个,大气地说道:“那一两银子,我借云儿。至于粮食,也一次给够了,别给他们纠缠机会。” 贺云儿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若是一次给全了,我……” “没事。就听你奶奶的。”里正背着一挥手,决定了,“粮食不够吃了,来我家拿。先给你爷爷备齐了。” 里正也是厌恶了和贺大牛打交道,想到贺大牛的性子,“等你交钱粮,记得叫上我和老婆子。”有他和孙氏在,贺大牛就不会赖账。 “好。”贺云儿哽咽地应道。她懂里正的好意,也正是因为懂,才会觉得自己是幸又不幸。至亲之人要害他们,却是外人关照他们。 看贺云儿那强颜欢笑的模样,里正夫妇俩心里也不好受,只能说是力所能及地帮她一些。 贺敏与贺玲儿被孙氏牵着往另一条路走,而贺云儿是走相反的一条路回去的。 却不料她才走几步,后面就传来了贺敏和贺玲儿的哭声。她转头一看,只见双胞胎哭着往她怀里扑。她手里拿着鸡蛋,只能就那么虚虚搂着他们俩,一脸懵地看向孙氏,刚才他们俩不是挺高兴跟着里正两人的么?这么快变卦了? 孙氏也是好笑不已,几步走来,道:“真是小孩儿脾性。刚刚和我才说到要蒸鸡蛋羹呢。然后忽然说,要跟姐姐回家,就抛弃奶奶了!” “玲儿没有抛弃奶奶!”奶声奶气地声音响起,随后又一道娃娃的声音也闷闷地传来:“敏儿也没有!”虽然他们不知“抛弃”是何意,却也明白不是好话,“我和哥哥可乖可乖了,才不会抛弃奶奶!”他们舍不得姐姐一个人走。 童言童语可以驱散人的烦恼。此时贺玲儿和贺敏就是。 不得已,贺云儿只能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孙氏不放心,她跟着姐弟仨回去,叫里正自个儿回去。 “那你记得回来做饭!” 孙氏懒得理会里正的要求,与双胞胎走远了,后面的贺云儿微微躬身,也跟着走了。里正看着也欣慰,他希望贺云儿摆脱了那么一个极品的家,能带着弟妹平安长大。 可惜了,世事常常不如人意。 贺云儿一行人回到家门口,就是看到了邻居在她家门前围满了。见到贺云儿回来了,那些人都静下来,默默地看着贺云儿,眼里有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可怜,又像是看戏。 贺云儿的心砰砰的,都要跳出胸口来,腿也有点软了。可是手中捂住的软软小手,迫使着她往前走。 等她看到眼前的情景,她真是怒火滔天。 只见院子里全部丢散了衣服。有她和双胞胎的,也有爹娘留下的。那都是她的命啊,就被人这么扔在地上! 忽然,她跑进了屋里,却刚好遇见了搬着一袋粮食出来的贺铁岭贺张氏! “你们干什么?把我的粮食放下!”贺云儿慌了,顾不得地上的衣物,跑上前去抓着粮袋就要抢回来,却被张氏一手推开了! 把贺云儿推了个趔趄,幸好被后面赶到的孙氏扶住。 “这是给爹搬的!可别忘记了你要给爹和娘孝敬粮食。”贺铁岭冷冷地看着贺云儿道。 双胞胎这时候也纷纷跑过来,小牛一样一人撞一个,把毫无防备的贺铁岭贺张氏撞了个正着,粮食袋子也落在地上了。 贺云儿和孙氏见状,立即将粮食拉到一边去,四人挡在粮食前面。 “虽然云儿丫头做得寒人心,可这大伯爹和大伯娘做得也太绝情。” “对啊,不仅仅把人家的衣裳都丢了出来,还搬走了三包粮食。要不是云儿丫头回来得早,恐怕这第四包也保不住。” 听见邻居的议论声,贺云儿和孙氏的脸色大变。 孙氏急急地说:“云儿快去看看!” 贺云儿踉跄地跑进放粮食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本来就只有两百斤的粮食,分四个袋子装着。如今就只剩下外面那一包了。 “奶奶,只有这一包了。”贺云儿哽咽地说道。 孙氏大惊,“那个老皮,快帮我去叫我家老头子过来!” “不许去。”张氏又惊又怒,“多管闲事的货!”还指桑骂愧的,“云儿丫头,你这些粮食轻飘飘的,估计还得准备一百斤粮食给爹。另外还要交钱!” 贺云儿大怒:“我的粮食每包都是五十斤的。你们已经抬走三包,刚好一百五十斤的孝敬粮!” 众目睽睽之下,夫妻俩才说“没有搬”,就被围观的邻居嘘了几声,也不敢再说,只能说贺云儿撒谎,每包粮食根本都没有三十斤。 他们这么耍赖,又是被邻居们指指点点。也真是太无耻了。竟然要贪小孩儿的口粮。 这时候贺大牛出现了,硬邦邦地说道:“粮食够了。快把孝敬银子送上,你们就滚蛋把。” “什么意思?”贺云儿惊恐地反问,心里有股不安。 孙氏在一边拉着双胞胎也是紧张得要命。 “这房子是我的亲儿子盖的,既然你们和我这个亲爷爷断绝关系了,那么你们就不该住我儿子的房子!” 看贺云儿还想说什么,贺大牛冷声道:“既然他不能给我送终,他的儿子也不会给我送终,那么他的房子就该给我这个老子,报答我的生养之恩!” ------题外话------ 求评论收藏和抚摸,以此为动力,哈哈哈 第四章 住哪里 房子也要舍出去?! 贺云儿脸色煞白。这真是要将她们姐弟三人逼上陌路啊。若是此前她还因为断亲而有愧于父母和爷爷奶奶,现在,她是一点愧疚都没了。 也罢了。就这样吧。就当给父亲还了爷爷的生养之恩!从此她就更有理由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只要她好好的,就能护着弟妹长大。 贺云儿沉默着,但孙氏却是火冒三丈,几步走到贺大牛面前,指着他怒骂:“真是狠心到如此地步!云儿丫头才不过十三岁,脚下的两个也不过六岁,你就因为怨恨,转身就把他们赶出去?” “谁狠心?谁狠心,邻里都清楚!十三岁的人,就能大不孝,和爷奶亲伯伯断亲,谁狠心?!”贺大牛粗着脖子大喊,脸都成了猪肝色,可见去怒火之盛。 “那也是你们逼的!难道你和你大儿都死了吗?竟然要卖双亲亡故的孩子!” “叫他们去享福,什么是卖人。你个老女人,不要仗着自己是里正的婆娘就在这里喷粪!小心我去告你,告你狗仗人势。” 贺云儿在一旁快要急死了。插了两句,都没一点的声响,更别说阻拦他们了。 越吵越厉害,粗言烂语都出来了。再吵下去,吃亏的还是里正奶奶和她们。贺云儿看得清楚,即便心里再多怨恨和不甘,也只能暂且压在心里。 “奶奶……里正奶奶,我们别吵了。”贺云儿哑着声音乞求。她不想再在邻里眼皮底下被爷爷那般的辱骂。说到底,她也不过十三岁,还没及笄,能撑到现在,已经了不起了。 孙氏还是气不过,她还想骂几句,却是听到此起彼伏的抽泣声。 低头一看,原来是双胞胎抱着她的腿在哭。 盛怒中的孙氏忽然清醒过来。孩子被贺大牛伤透了心,此时再被他们的吵架吓到,可不就是受不了了? “好好好,我们不吵了。可是你们要去哪里住?” “还求里正奶奶收留我们几日,等我们找到地方了,再搬出来。”贺云儿现在是连“奶奶”都不敢叫了,就怕贺大牛又找到理由和孙氏争吵。不过她这话一出,可是又把贺大牛的激怒。 只见他赤红着眼睛,上前来抓着双胞胎就把他们扔到了院门口:“滚!都滚!都是你们这三个扫把星,把我的小儿害死了!都是你们!滚出去!滚啊!”谁都不知道,暴怒中的贺大牛赤红的眼里,已隐隐有了泪花。 “玲儿,小敏!”贺云儿和孙氏同时一惊,反应过来时,耳边一惊充斥着贺大牛的怒喝,以及双胞胎的忽然炸起哭声。 “怎么了?是不是很痛?”贺云儿惊恐地跑过去,搂着两个哭得惨兮兮的弟妹,很是惶然。 孙氏走来,上下看了一下,知道双胞胎只是被吓住了,也才放心了一点,看了四周围观的邻里,道:“我们快些收拾好衣裳,待会你里正爷爷来了,我们就走!”这个破地方,给了那贺大牛又能如何?要不是不搬走,每天和狼心狗肺的人相处,也是够害怕的,可别给孩子吓出毛病来。 贺云儿搂着弟妹不吭声,只是一边抽泣一边哄着弟妹。 等他们静下来,贺云儿一瞧,孙氏已经将地上的那些衣物都折叠好,放在一边。而贺大牛和贺铁岭等人终究是扛不住邻里的目光,早就躲进屋去了。 贺云儿只好去找起身去屋里寻了快床单,把衣物都收拾好。因为害怕,双胞胎跟着她寸步不离。 旁人看着也是极为心酸的。这时候,有很多人已经是体谅贺云儿断亲的苦心了。说起来,他们还佩服贺云儿的胆量呢。若是换作他们自己,恐怕是不敢的。那不敢违抗的后果是什么?结果让他们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等到里正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铺盖被褥和锅盆碗筷,以及衣裳。另外家禽粮食也堆放在院子里。 至于家具那些,张氏出来嚷嚷说不能拿。孙氏又想发火,却被贺云儿拦下。 “我娘的嫁妆,我一定要带走。其余的东西,就都留下吧。”贺云儿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其他的东西可以不要,但是真正属于他们姐弟三人的东西,谁都不能拿!于是乎,她母亲的陪嫁,例如结实的木床,两对交椅,梳妆台,箱子等,也全部被搬了出来。 东西太多,还是有好心的邻里帮忙的。 看着满院子的东西,邻里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贺铁林夫妻死了,也还能给孩子留下这么多东西。不过也正是东西太多,才让某些人觊觎了。 贺云儿不知,是有很多人可惜贺云儿姐弟三人失去庇护,否则还不是过着小姐公子的生活? 真是可惜了。 贺云儿不知道。她只觉得满心的不舍。这里是她出生的地方,从小在这里长大。却不料,父母不在了,这里就不属于她的了。 把最后的一点东西绑在牛车上,最先拉东西的队伍已经走得很远了。 贺云儿拉着弟弟妹妹跟在孙氏后面,回头看了一眼曾经的家,挥泪离开了。 从此,这里真的不是她的家了,不能再留恋的。她有弟弟妹妹就是爹娘保佑,是最大的幸运。 看到贺云儿他们终于走远,方才围观的人才敢大声议论起来。 这可是几十年不遇的奇事,也是丑事。有的人毫无顾忌地往外传,有的人费尽心思遮掩。 不过在村里,却是掀起轰然大波的。家中父母都不许自己的孩子靠近贺云儿姐弟,就是担心他们的孩子被贺云儿姐弟仨教坏了,以后不管他们这些老家伙可怎么办? 贺云儿把自己当成大人,有没有人来跟她玩,她是一点都不在意,也就没有高兴不高兴的。只有弟弟妹妹需要玩伴,只是现下正是敏感时候,那是一点都不离贺云儿呢,所以也是不管外面人的排斥。 当下,贺云儿最重要的事,是要找到一个地方住。 到了里正家里,才把东西搬进空置的放屋里,贺云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里正,哪里有闲置的屋子,她想要一个住。 “在这里住不好吗?你们三个能占多大的地方?”里正听了她的话在思考哪里有屋子,而孙氏则是立即在那里嚷嚷了,“我家的那个臭儿子,一家子都在镇上,一年就回来住上十天半月最多的。其余时候都不在家,就我们两个老家伙。你们住进来,刚好陪我们啊!” 孙氏噼里啪啦的一番话,让贺云儿无奈又感动,只得小声地解释道:“弟弟妹妹终究会长大,以后弟弟还要成家,妹妹要出嫁,总住在奶奶这里,多少不合适。人家还以为弟弟连个房子都没有,怎么愿意和弟弟一起?” “就是!老婆子尽会出馊主意!不是我不喜欢三孩子在家里,只是男娃得有家业,以后才好说媒成家。为了小敏好,得给找个房子。”里正顶着孙氏的怒视说完,又道:“村尾那边有两间茅草屋,是一个外乡人住的,后来外乡人走了,就空在那里。待会看看,你看看是不是喜欢。” “多些里正爷爷!只要是房子就好。不过要给村子里多少银子,里正爷爷也跟我说了,让我好有个准备。” “那两间破房子还要什么银子?老头子,就送给云儿丫头好了!”孙氏快人快语地说道。 里正真是哭笑不得,“难道我就是抠门的?那可是村中的财物,就算是意思意思,也得给几个铜板的。” “那给多少合适?里正爷爷不必顾忌,就说个数吧。”人家帮了她那么多,还临时收留了他们姐弟三个,可不能贪心让里正难做。 里正很是满意贺云儿的心境,“就给五十个铜板吧。先记账,以后你有能力了再给。邻里乡亲的也不会逼着你给的。” “好!真是太感谢里正爷爷和奶奶!你们的大恩大德,云儿和弟妹永生难忘!” 双胞胎看姐姐又哭又笑的,也跟着说永生难忘,又惹得孙氏一阵心啊肝的怜惜。 因为时间不早,看茅草房的事就放在了明天。 当天晚上,在里正家的客房里住了下来。在房子定下来再到简单的修葺,肯定要一段时间。所以,在里正家住的时间也不会太短。 这让贺云儿更急着去看房子了。第二天一大早,跟着孙氏把朝食做好,在老的小的都吃过朝食后,一行人就去了村尾。 村尾的茅草屋破破烂烂的,附近也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离茅草屋最近的却是一处名叫顾园的大宅院。平时甚少见人出入,里正也只是知道顾园的主人是贵人,其余的都不清楚。贺云儿也是随意一问,也没有多问。 茅草屋实在是破烂,横梁和墙壁都没事,只是屋顶的茅草都落在地上,显得屋子落拓不堪。 孙氏很嫌弃,也很担忧几个小孩子住在偏远的地方,“离我们家又远,离山脚又近,人家又少!有个什么事,都找不到人帮忙啊!不如还是先回去,在村中央找个地方,给起个茅草屋?” 里正被这么一说,也觉得这里不适合几个孩子住,沉默了一会子,就想说话,却听得贺云儿道:“奶奶,谢谢您的好意。只是我觉得这里挺好。没有太多人。花费也少,只要烦劳里正爷爷帮我请人修葺一下,就能入住,我觉得挺好的。” “可是这里太偏僻了!”孙氏还是不答应,女孩子住着哪里安全了?她一点都不放心。 “我可以养两条大狗,然后用荆棘做篱笆,不就安全里么?况且这里还有邻居的啊?又不是我一户。”即便和其他的人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喊话,大家都能听得见。 最后孙氏被说服,里正就当天就去找人来修葺房子。 而贺云儿要在村尾安家的消息又瞬间传遍了村子,而后对贺大牛和贺铁岭他们的鄙夷又加深了些。而原先还被贺云儿惦记的亲奶奶,是真正的没见露过脸。 第五章 修葺房子 贺云儿的亲奶奶余氏自从事情闹出来到结束,都没有漏过一脸来。说来,村里的人也是纳闷的。要知道余氏还是很疼爱姐弟三人的,经常送吃的,地瓜干,果子干还是其他的果子零食,都不会缺了贺云儿三个。虽然贺铁林夫妇去世后的两个月来,来得少了,可仍旧是时不时地上门来看顾双胞胎的呀? 别说村里的人想不明白,就是贺云儿她也想不明白。 对于余氏的安分,贺大牛还是很满意的,只是他也想不通老婆子为何就忽然间不管那三个孩子了? 要说最清楚这事的,要数张氏最明白。所以,偶尔间听得一耳朵说余氏狠心的话,她是既心虚又高兴。心虚的是,害怕有人知道是她捣鬼,高兴的是余氏再也不去贴补那三个讨债鬼。 余氏老实,可老实的人,不代表他们心中没想法。 可是余氏什么想法,大概还真的没人能猜透。而贺云儿想,左右不过与爷爷一般是憎恨他们的吧,所以才躲起来,眼不见为净。 不过,现在贺云儿尽量不去想,免得伤心,便将心思都放在修葺房子。 此时大人们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他们都不介意是给刚刚失去父母的孤儿修房子。要知道,贺铁林夫妻才亡故两个月,但里正夫妇却敢收留贺云儿三个去家里住。这真是仁义正气。上天能亏待好人么?所以,他们也是帮孤儿一样的姐弟三人,一点都不惧。 况且有里正出面,酬劳是不差的。里正承诺一天八个铜板,管午饭,每人四个大馒头,稀饭管够,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来帮忙。即便是比寻常帮工少了那么两个铜板。 贺云儿很是感激,每天领着弟弟妹妹在山脚下,小溪边挖野菜,如此一来,中午时候还多添一道野菜。 这一天午饭后,贺云儿又领着弟弟妹妹。在山坡下,寻找到了许多的荆棘。看到几棵幼苗,贺云儿喜出望外。拿着锄头就挖。 贺玲儿拍手起哄:“姐姐好大力气!挖呀挖呀挖花花!” 荆棘盛夏开花,大大的白白的,很得小姑娘喜欢。贺玲儿就是其中一个。贺云儿听着贺玲儿活泼的声音,心安了许多。 贺敏虽然年纪小,却是聪慧过人,见到贺云儿挖荆棘的苗,就问了:“姐姐,挖它回去做什么呀?” “回去做篱笆啊。”贺云儿声音甜脆脆地回道 “为什么要它来做篱笆?它有刺刺,脚踩到了它会很痛的。”还得拿针挑刺呢。贺敏至今还记得去年他的脚踩着一根荆棘条,然后整个脚掌就有好几根刺。幸好他不像村子里的孩子那样喜欢赤脚,不然的话,他的脚板上肯定像是刺猬一样了。 贺云儿对双胞胎一向有耐心,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皱着小眉头认真思考的弟弟,笑了道:“哞哞怕不怕它的刺?”贺云儿家,从来都是将牛称为哞哞。因为要避贺大牛的名讳。 贺敏点头,一旁的贺玲儿也跟着点头。他们以前就见过那么大只的哞哞竟然不敢进荆棘堆。 “咩咩也怕吧?” 两小又是点头,还噘嘴道:“狗狗也怕!玲儿和小敏也怕。”两人举着白嫩嫩的手,慢慢地靠近荆棘的刺,又尖叫着笑着抽回手来,往复几次,不曾厌倦这种游戏。 贺云儿笑着把荆棘放进框里,道:“所以啊,这花花的枝条都是刺,大家都怕,我们就把它们种了,做成篱笆,那么谁都不能进我们的新屋了。对不对?” “对!”双胞胎想了好一会子,才把贺云儿的话给弄明白了,说:“那,那要等花花长大了才,才可以。”贺玲儿蹲在一边,扶着篮子说得可认真了,即便是话都讲不顺溜,也是可心得紧。 贺敏却是绕着那一簇荆棘走了一圈,大喊:“姐姐,姐姐!这里有两棵小苗!” 贺云儿拉着贺玲儿走了过去,一看,还真是。 柔嫩的叶子,通身暗红色,连几条也是如此。正棵苗都是红润通透,刺也是软软的,可爱极了。可惜了,等它长大了,刺和枝条,都是坚硬如针,谁都不敢胡乱招惹它。 现在的弟弟妹妹可不就是这两棵小荆棘苗么?娇嫩柔弱,她就等着他们长大的那一天,变得坚强如利刃。谁都不敢去伤害他们。 贺云儿这么一想,顿觉手脚都更加有劲了,没一会,就在双胞胎的呼喊声里挖了十几棵荆棘苗。 “好了,回家了。” “姐姐,回去就把花花种下吗?”贺玲儿很是急切地问,她是恨不得明天小苗就能长出花来的。 “笨蛋,还不能种,要等等的。”贺敏在一边鄙视地回道。 “我才不是笨蛋!”贺玲儿反驳一声,又问:“为什么要等?” 贺敏想了想,道,“姐姐说过,等围墙修补好了才能种。” “为什么啊?”那要等多久啊? “这……”贺敏也被这个问题困住了,不得不求助于贺云儿,“姐姐,为什么要等围墙修补好?” “修围墙的时候,叔叔伯伯们会走来走去,要是小苗现在就种下去,会被叔叔伯伯们踩啊。” “所以,等叔叔伯伯们不再走来走去了,才种它么?”贺敏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静静地等贺云儿的回答。 贺云儿笑着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案,贺敏高兴极了,拉着妹妹就率先往山脚下跑。两人的笑闹声都传遍了山野田间。 回去的路上,正好看到了亲奶奶余氏挎着一个篮子走在前面。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是毕竟是曾经相处很好的奶奶,怎么会认不出来?他们年纪虽小,却是听过村里的人说过自己的奶奶这么多天不见人,那是因为已经厌恶他们三了。 什么叫厌恶,那就是像爷爷、大伯爹、大伯娘那样对他们。 所以,此时看到许久不见的奶奶,第一时间并不是欢喜,而是害怕与躲避。 “姐姐!”双胞胎同时停步、转身了,啪嗒啪嗒地跑回到贺云儿的身边。 贺云儿也看到了前面的奶奶余氏。双胞胎喊自己的时候,还看到她稍稍停住了脚步,而后就走得飞快,然后转了个弯,就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奶奶她,真的也不要我们了吗?”贺敏哭腔隐隐地问。 而贺玲儿则是已经在抹眼泪了。 小孩子的心思更加的纯清,更能感受到大人的喜爱与厌恶。从他们迟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感受到被抛弃的情绪。 “奶奶肯定有事,所以暂时不能和我们说话了。以后你见着她,也要记得喊奶奶,如果她不应,也没关系的。” “好。”贺敏和贺玲儿同时点头,然后双双揪着贺云儿的衣角,一起往村子里走。 这件事回到里正家里,三姐弟都没有跟孙氏和里正说。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双胞胎躺在贺云儿两边,一人占一条胳膊,非常的安静,竟然不吵着贺云儿讲故事了。贺云儿瞧着两小闷闷不乐的,她也猜到了事情原委。 可是,前几天先是被人牙子吓着,然后又被亲祖父骂的,当天晚上他们睡得着,可今天不过是遇见了奶奶,他们就不安起来? 还没等贺云儿说些什么,贺敏闷声地问:“姐姐,什么叫断亲?” 随后贺玲儿也急切地问道:“姐姐,奶奶,以后就不是我们的奶奶了吗?” 她该如何回答?瞬间,贺云儿的双眼就酸涩起来,可是,她紧紧地逼着眼睛,把眼泪逼回去。不能哭的,这里是里正奶奶家,不能哭,那样就不会给里正奶奶家里带来霉运。 双胞胎听不到贺云儿的声音,有点着急,还商量着要点灯看姐姐。 贺云儿想哭又想笑,就道:“姐姐没睡着。”话毕,忽然地坐起来,把双胞胎紧紧地搂住了,“奶奶现在不能见你,等你们长大了,再去找奶奶可好?” “为什么呀?”双胞胎同时问道。 “因为她看到我们就会想起爹娘,奶奶就会伤心。知道吗?” “嗯,知道了。”双胞胎声音低落,似乎都要哭出来了。他们也想爹娘啊,怎么办?可他们看到奶奶都不会伤心,看不到才伤心。 贺云儿想笑着赞扬一声,却发现她笑不出来,只得艰难地说道:“所以,为了奶奶每天都开心,我们不能去找奶奶。等你们长大了再去找。记得了吗?” “记得了。”双胞胎真带了哭腔了,问:“可是,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等你们像姐姐一样大就是了。” 这一夜,贺云儿终究还是憋住了泪,将弟妹哄睡,然后看着窗外的明月出神。 ------题外话------ 厚着脸皮求收,求评了。 感觉自己一根筋,有错漏的地方,欢迎大家指出来哦 第六章 大狗狗 第二天一大早,贺云儿又带着弟弟妹妹上山了。本来说,今日贺云儿要上到半山腰的地方捡柴火,就想叫双胞胎在家里呆着。可是双胞胎不乐意,因为孙氏今日也出了门。而且就算孙氏在家,他们也更喜欢粘着贺云儿。 双胞胎一路上打打闹闹的,显然是把昨晚贺云儿说的话给忘记了。 这时候,溪边上已经有人在采野菜,或者是打猪草了。还有一些放牛娃在放牛。 一片欢乐闹腾。可是在贺云儿领着双胞胎到来时,原本还在说话的人都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贺云儿姐弟三人,还有那溪边上割猪草的贺小菊与贺宝财。 贺小菊是贺铁岭的二女儿。 “三姐,是云儿姐姐和哥哥!”贺宝财见着贺云儿挺高兴的,却又记得那天被贺云儿拿刀架在脖子上的凶狠,就硬生生地把喊声降低到最小,小到只有旁边的贺小菊能听到。 贺小菊只是看了一眼贺云儿他们,就当看不见他们。虽说她之前也偷偷地帮过贺云儿,还被娘亲毒打了几次,但是这次先不说她爹妈的错,但是贺云儿直接拿刀架在弟弟脖子上,她就有点愤怒了。现在宝财脖子上还贴着草药呢!至于打架吵架,她也学不来,那就当是陌生人吧。毕竟自己爹娘也的确做得过分。 贺云儿看见了贺小菊,刚想开口,却又看到她默默地移开眼神,也不敢再打招呼。而旁边的堂弟贺宝财,贺云儿都不敢和他对视。之前的事,她做得极其自私。所以,对贺宝财,贺云儿是很愧疚的。 双胞胎此时更是对大房的所有人都戒备起来,除了宝财。可是见到两个姐姐都不说话,他们也不敢说,只能紧紧跟着自己的姐姐。 这时,贺小菊的篮子也已经装满猪草,生性沉默寡言的她,不喜欢听这些人讨论她家,便挎着篮子,拉着弟弟回家。 “三姐?我想去找云儿姐姐和哥哥。”贺宝财双脚撑着地面,噘嘴嘴巴喏喏地乞求道。 看着一双渴望又天真的双眼,贺小菊不知为何心底酸痛酸痛的。他们家为何就不能相亲相爱,偏要打打杀杀的? “不能去!”心情变得差极的贺小菊道:“人家不喜欢你了。你不要去碍人眼。”主要是她现在也不高兴刚才贺云儿没有过来道歉。 可是贺云儿又如何会当着大房的大人道歉呢?她对不住的只有贺宝财而已。 “姐姐,宝财弟弟回去了。”贺玲儿在一边捏着一朵野花,闷闷地说道。 “他还哭了呢!被三堂姐扭了耳朵。”贺敏也是抑郁极了。他和妹妹都很喜欢宝财,可是刚刚他们都没有跟宝财说话,他们感到不舒服。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这种心情叫做内疚和不安。 贺云儿毕竟跟父亲多念了几年书,还是懂得的。可就是因为懂,才会对弟妹愧疚,对堂弟宝财愧疚。 对仇人奈何不了,却是伤害了救了自家三人的人。 “那我们找些果子,弄好了以后给宝财弟弟吃,好不好?” “好!”贺玲儿和贺敏一听就上了心,立即就把内心的不快给跑开,屁颠屁颠地跟在贺云儿身后,兴奋地睁大眼睛瞧着周围,势必要找到野果子。 贺云儿心里装着事情,没有步步紧跟在双胞胎身边,只是时常抬头,看他们没有走出她的视线之内就行。可在她扎了一把柴火之后,才发现弟妹已不见了踪影! “玲儿!小敏!你们在哪儿!”贺云儿又喊了两遍,才听得双胞胎的回应声。 贺云儿心急,跑过去的时候还被地上的藤蔓给绊倒,手擦在是一块石头上,出了血。顾不得这样的小事,贺云儿脸色发白地赶到双胞胎那里,看到了两小的正蹲在地上嘀咕着什么。 狠狠地舒出一口气,贺云儿生气地道:“怎么离开姐姐那么远?”这时候,村里说的最多的是人猿姥姥,贺云儿也是知道的。只是此时她不想说出来,就只批评他们擅自离开她。 “姐姐!这里有大狗狗!”贺玲儿听到她的声音了,不仅不害怕,相反的,还很雀跃地扑到贺云儿怀里,像是得到玩具那般,“好漂亮的大狗狗!” “狗?”贺云儿没有高兴,只觉得有点疑惑。谁家的狗会独自跑到山里来啊? 贺敏此时还蹲在地上,一只手还搭在“狗”身上,朝着贺云儿笑:“是呢,姐姐,大狗狗可好看了!我们带它回家好不好?” 贺云儿眼睛顺着贺敏的手看去,险些尖叫出声。 那是什么“狗”!分明是一只毛色发亮的大黑狼! ------题外话------ 今天当个短小君,惭愧。 第七章 不能带回家 “小敏,你,你过来,姐姐……”贺云儿脑子都转不动了,语无伦次的。 贺玲儿抓着她的手笑嘻嘻地等回复,而贺敏更是转了个身看着大姐,直接背对着大黑狼。 那一双冰冷幽绿的眼睛看过来了!贺云儿捂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生生地撑着没晕过去。 “嗯,你过来,姐姐走不动了,要小敏扶着姐姐,扶着姐姐回家。”贺云儿脸色极为难看,扯出一个要哭不哭的笑容,哄着贺敏,叫他过来。 贺敏脆生生地点头,跨出了一步,却在贺云儿满眼的期待中又转回去,蹲下来! “小敏!”贺云儿脸色已是青白,压抑不住了,高声叫了一下。 贺玲儿察觉到不对劲了,“姐姐,你在害怕什么呀?”都把她的手给攥得死死的,疼死了。 贺云儿把贺玲儿拉到一边:“你去那边站着,我叫你跑,你就往家跑。” “为什么呀?”贺玲儿天真地问道。 “姐姐叫你这么做,你就这么做!”贺云儿说完,便走向还在跟大黑狼说话的傻弟弟,“小敏,跟,跟大狗狗道别。” “可是它的伤口还没包好。姐姐,你帮它包好了吧!然后我们再回家?” “嗯?嗯,好。”贺云儿心里的火气都快冒出嘴里来,傻弟弟竟然这么的不听话,真是……“你先跟妹妹站在那里等我。”贺云儿抖着手,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顺手将路边的一些止血的草药给摘了下来。 “我不!我就要帮姐姐!”平时乖巧的贺敏,此时就是跟贺云儿唱反调,还蹦跳着跟在贺云儿后面,学她摘一模一样的草药,跟姐姐闹了一句,张嘴就把草药塞进嘴里,也不管他嘴巴那几颗来不及换的小乳牙能嚼出什么药汁来。 贺云儿暗暗呼吸一下,本想悄悄地瞪一眼那个趴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却不料正被人家抓了个正着。它也紧紧地盯着一直想发脾气的贺云儿呢。动物对人的情绪感受直接,已经察觉到贺云儿对它的恶意,所以引起了它的注意。狼记仇,也记恩,虽然两个小不点实际上没有帮它止血了,可是就在它受伤的时候,小不点关心它,它就把他们列入了自己保护的范围内。 此时看贺云儿对两个小不点和它都一样的“坏”,它哪能不生气呢? 贺云儿飞快地扭转眼神,把手里的草药也塞进嘴里嚼着,好一会了,才用一块宽厚的叶子接住了嘴里加工过的草药渣渣,小声地道:“还不快点吐出来?” 看着姐姐凶恶的眼神,小敏却是不怕的,因为他知道姐姐此时已经没有很生气了。小敏眯着眼睛将嘴里的草药吐在叶子上,呸呸了几声,才勉强把嘴里的苦药味给抹掉一些。 “姐姐,给我!去给大黑敷药。” “走开了。你会个什么?别浪费了药。” 贺云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视死如归地靠近黑狼,“哎,我看在小敏和玲儿的份上,给你敷药啊。你以后可不能再出现在我们村子附近的山里。” 也不管大黑狼是否是听懂了她的话,呼噜上去就把药给敷在黑狼的伤口上,又拿了一条细小柔软的草绳给绑住了,“好了,我带小敏走了。别来找我们了啊!” 由始至终,大黑狼只在开头的时候看了一眼贺云儿,其余时候都是静静地看着小敏,以及不远处的玲儿。 “姐姐,我们怎不把带大黑回家?”贺敏哀求道。 贺玲儿也是站在贺敏身边,表明她的立场,“姐姐,就带大黑回家吧!” “不能!”贺云儿抿着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的大黑狼,生气地道:“要是村子里的人看到它了,看见它那么肥,肯定想要宰了它吃肉。你们想让它好好在山上活着,还是想让它跟你们走,然后被村子里的人吃掉?” 两个小的拉着手嘀咕了一会,才耷拉着脑袋,异口同声地道:“大黑喜欢山上,就让它在山上好了。” 小敏和玲儿被贺云儿强硬地拖走了,却是时不时地看着大黑狼,嘴里叫着大黑,还叫它以后去看他们。 贺云儿听了,可真是气得使劲地打了几巴掌两小的小屁股,最后在两个小的泪眼中,咬牙切齿地带着他们下山,心里也是暗暗地发誓,以后再也不带两个小的上山。真是小牛犊一样,不怕虎啊。 还在帮她修房子的人看到了空手而归还吵架的姐弟三人,都是一脸的好奇。纷纷问小的两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贺云儿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不想让村民知道山上有一只受伤的狼。一旦她说了,她敢肯定这些人绝对会去把黑狼给杀了。其他的狼,可能是坏狼,可是刚才那只,贺云儿修眉微微一皱,希望她没猜错。 看着小的两个要说大狗狗,她就低头背着那些人对他们俩咬耳朵:“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不怕它会被下锅煮了吗?” 两小的捂着嘴巴,猛地摇头。 贺云儿咧嘴一笑,跟那些叔伯道:“他们在山上被一条小花蛇给吓到了。胆小,没事的。” “哎呀,小敏可是男子汉哟,怎的?还怕蛇?” 那些人都笑了起来。 小敏也跟着笑,或者是知道这样就能大人误会他们真是遇见的是蛇而不是大黑狗狗。 姐弟三人远离了人群,贺云儿才来说能给松开了两个小的手,一边走一边掉眼泪。这可是把两个小的给吓住了,一左一右地围在贺云儿两边,不安地抓着她的衣襟: “姐姐,不哭,你还有我和玲儿呢!”贺敏昂着头,红着眼睛说道。 “姐姐,不哭哦。”贺玲儿也哽咽着说。 贺云儿简直被他们气死。就是因为他们,她才哭呢。 两个小的围绕着一个大的哄着,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那么的违和。 远处山头,一辆马车上,掀开车帘子的马车里坐着一个锦衣小公子,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上来,“公子,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去庄子上歇着吧。” “走。”稍显稚嫩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显得格外的冷漠。 “是。公子。”管家应声,支使着车夫赶车。 烟尘滚滚,一直延续到了村尾那个气派的院子里外头。 那是贺云儿草屋旁的气派房子。 ------题外话------ 这么久才更新,时隔一个多月才登陆这里。真的很抱歉。以后会恢复更新的了。 第八章 草屋新居 贺云儿姐弟仨回到村中,里正夫妇俩都不在家中。 看时候也不早了,贺云儿就想着做午饭,等会那些帮忙的叔伯大哥们也要收工吃饭的。 照旧还是馒头和稀饭,让帮工的人都吃得满足,也很感激。有些人甚至还把自己的那份馒头藏起来一个,好带回家给老人或者儿女吃的。都是穷闹的,做着苦累的活,惦记着家里的老小,就抠自己的口粮。 贺云儿也是个穷怕的,见着了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当没看到,免得那些大男人脸上挂不住了。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 就村尾那一见茅草屋,要修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今天,他们就把草屋给修理好,再挑个吉利日子,也算是新屋入火了。 里正和村里的一个算命老先生嘀咕了半天,最后选定了十天后的一个好日子。 原先贺云儿是想早早搬过去,不想过多麻烦里正夫妻的,只是被里正奶奶孙氏一句话劝住了:“当初你爹娘搬新屋时,老五叔,也就是和你里正爷爷一起选日子的算命老爷爷,他说,那天不是大好的日子,叫你爹娘再晚两天搬。你爹娘不听,现在……”当初要是信了老先生的话,今日……今日就不会留下小孩儿三个! “当年算命老爷爷说什么了?”贺云儿急声追问。若是她独身一人,大可不必太过在意这些,可是她还有弟弟妹妹。是她和爹娘的命根子,可不能大意了去。 于是后来,就算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新屋子,她也按着住新屋的惯例走,可得为弟弟妹妹着想不是? 村子里的人听说里正还倒贴了钱请算命老先生选日子,都称里正人正心善,连外面的小辈都顾上了,比人家的亲爷奶做得还要好。 这话明面上听来,是赞赏里正夫妻俩做好人行善事了,可暗地里却是笑话里正他们花冤枉钱,帮别人家养孙子孙女。 贺云儿听了一耳朵,想去理论,却又没有真凭实据的,人看到她就走了,哪里等她上来对峙的? 最后还是孙氏宽慰贺云儿:“你跟那些人较真做什么?统统都是喜欢看人家遭殃,他们好看戏的。”在人家遭殃的时候假声假气地安慰几句,转头就跟别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孙氏活了大半辈子,一早就看清了世态炎凉,“最要紧的,还是自己问心无愧,好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让那些人得红眼病一辈子!” 贺云儿被孙氏的话给逗乐了,噗嗤地笑出声来。正要说话,却看到前方,也就是孙氏的后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坐在轮椅上,冷着一张俊脸看着自己。 贺云儿来不及脸红,只见那个少年已经扭过了头,一个身着青衣的小厮立即上前推着轮椅,咕噜咕噜地离开了。 孙氏听见声音了,也往后一瞧,“他们是谁?哪里出现的?” 贺云儿也是摇头,好像那少年就是从路的拐弯处出来的吧,只是先前没听见一点声音,倒显得有些诡异。不过她也没多想,左右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与自己没有往来关系,何必费心?不如想想怎么挖草药卖钱的好。 此时的贺云儿却是不知,这少年郎却是与她今生纠缠不休的人。所以说,天意难料,缘起缘灭真难明。 十天后,贺云儿的茅草屋入火。那天,贺云儿早早地起来了,跟着孙氏装东西、搬家什。都是些篮子、锅盆,并四五副碗筷。桌子、长凳都是里正寻了亲近的人帮忙搬过去的。 至于亲爷奶、亲伯伯一大家子,照旧是不见人影。 “哈,这贺大牛,真是让人佩服。还真的当作不知道啊!”一个大爷悄悄地跟里正唠叨。 里正没有回答,倒是一边稍显年轻的伯伯接话了,“那就是一窝子心硬的。我看啊,以后有他们后悔的。”他总觉得贺云儿姐弟仨不简单。 “那也是以后的事,人家能顾好当下,就阿弥陀佛了。哪里管他们的死活?”里正最后冷哼道,“算了,不管那些人了。帮那几个小的搬好桌凳等物就好。以后的日子,就瞧他们自己了。” 因为有里正在,村子也只是有四户人家带着东西上门道贺的。贺云儿看在眼里,却是没有记恨。人家帮她是人情,不帮也是情理之中。谁家不是过得紧绷绷的,就怕贺云儿以后上自己家打秋风?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孙氏悄悄地嘱咐贺云儿,叫她拿着一些瓜菜和一个鸡蛋,送到周围的几户人家里,算是认识新邻居,混个熟面,往后有事也能开口。 至于那高门大宅院,孙氏也陪着贺云儿把同样的礼送到那门房大爷手上了。 “顾大爷,这是我村里的一个姑娘,带着弟弟妹妹在这边落户,舔着面子让孩子跟大爷混个眼熟。” 顾大爷头发花白,比孙氏可大了好十几岁,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抬眼看了一眼落落大方的贺云儿,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回去的路上,孙氏给贺云儿解释:“云儿啊,你也别怪奶奶跟外人漏了你家底细。他是个正派的人,又身靠贵人,瞧不上乡下的铜板和人的。不用担心。” 贺云儿笑着说:“奶奶放心,我明白您的苦心。都是为了我们好。”如果真的是不好,也是她姐弟仨运道太差。 跨过几条田埂,就到了贺云儿的新家。里面人不是太多,却也是热闹。 因为贺云儿余钱不多,还借了里正不少银子,所以入火席面很简单。几笼馒头,一锅米粥,又借了孙氏好十个鸡蛋,打了一大锅的鸡蛋野菜汤,勉强也算是把这新居入火的席面给糊弄过去了,不算太难看。 开饭前,里正当着几个叔伯的面,把这茅草屋的房契、地契都给了贺云儿,“这是屋子的两契,都记在贺敏名下,暂让你保管着。以后这里,谁都不抢走你们的屋子。” 贺云儿收下了两契,带着弟弟妹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 “感谢里正爷爷、奶奶,还有三爷爷、五伯伯,六叔,还有七叔的帮忙。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贺云儿,还有弟弟妹妹贺敏、贺玲儿,铭记在心,今生今世都不敢忘。以后我姐弟仨定会报答爷爷叔伯!” 里正他们心里也是酸涩,赶紧叫她们起来。 贺云儿抹了一把泪水,起身倒了一碗茶水敬他们,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小小的贺敏和贺玲儿跟着学了一遍感谢叔伯:“谢谢爷爷奶奶,谢谢伯伯、叔叔帮我们,我们长大了一定要报答爷爷奶奶,伯伯叔叔。”即便话说得吭吭哧哧的,也是把几个长辈的眼泪都赚了一把,末了,两个小的还把自己碗里的茶水也喝了。 孙氏是最先忍不住的,一把搂住了小的两个,忍着哭意,笑道:“好孩子!就是机灵。往后长大了,可得记着叔伯的好,还要记着姐姐的好!知道了吗?”没有贺云儿这个才十四岁的大姐,他们能否长大都悬呢。 贺敏与贺玲儿双双点头,他们年岁虽小,可也是知道好歹的。在座的叔伯和里正爷爷奶奶,都是帮助了他们的人,怎么能忘记他们呢?再说姐姐,那是他们最亲的人,去到哪里都不能丢下姐姐的。 来庆贺贺云儿新居入火的叔伯几个都是独自来,并没有带家中亲眷,人多了吃的也多,会给贺云儿增加负担。吃完了临近中午的那一顿,和里正聊了一会,就各自散去回家。 里正和孙氏还留下,又帮着贺云儿整理一下屋子,才跟着里正出门,打算回去。 “要是你遇到什么事啊,就大声喊几声,这里人少,可到底是邻里一场,谁都不会装着不见的。”孙氏拉着贺云儿说道:“好了,不用你送我们了。明天叫你里正爷爷送两条狗来,看屋子!” 可不料他们走出门口,就看到顾大爷提着一个篮子正站在那里。 “顾大爷?”孙氏快走几步,又回头叫贺云儿:“云儿快来!顾大爷来了。” 顾大爷面容无多大起伏,只是将手中的篮子递给贺云儿:“此为回礼,也是贺礼。希望你家往后红红火火。” 说完,顾大爷跟里正抱拳之后,便转身回去。 贺云儿拿着篮子,进退为难。 还是孙氏说:“听他的,就当是回礼。日后多一个人家来往,也是不错。” 贺云儿见里正也是一副赞同的样子,也不再扭捏,目送里正他们走远了,才挎着篮子带着弟妹进了屋,然后在弟妹的惊讶声里,掏出了篮子里的糕点,一点碎银,还有几尺布,一袋米。 这在村子里,可真是厚礼了!贺云儿不想收,可奈何囊中羞涩,弟妹嗷嗷待哺,气短得很,终究还是手下,只是将此恩情记在心中,以图他日报答。此时的贺云儿,是丝毫没把顾大爷和今日所见的那个公子联系起来。 且现下,她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兴奋和向往,高高兴兴地带着弟弟妹妹开始收拾厢房。 这茅草屋,以中间的堂屋为中轴线,两旁分别就是东西两个厢房了。若是以后建房子,只要贴着厢房扩建即可。 这时,龙凤胎不过是六岁,还不用分开睡,就一同在东厢房。 两个简陋的衣柜,一张桌子,一张木凳,两张木床,把不大的东厢房塞得满满的。 两张木床,一大一小。小的就是贺敏小小男子汉睡的,大的就属于贺云儿与贺玲儿姐俩。这样,姐弟仨就能相守一年,不用害怕。只要明年抱养的小狗长大了,贺云儿就能安心地让贺敏一个人睡西厢房。 ‘爹娘,我和弟弟妹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贺云儿在心里默念。一个不会被人抢走的家。 却说顾园里,少年坐在轮椅上,听着小厮禀告看门的顾大爷给贺云儿送新居贺礼的事。 “公子,您说着顾老头,为何对那几个伶仃孤苦的小人儿送礼了?” 公子不多言,很久之后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多事。” 就是这两个字,把小厮吓得腿软。 “我饿了。去厨房找些糕点来。” “是,公子!”小厮飞快离开,只留下公子在院子里沉思。 “这世间,竟还有这般的女子?固守贫困,只为弟妹?”他想去会会那个长于乡村的姑娘。 第九章 擦肩而过 在少年心里,女子多是狠心绝情的。心里装着的都是她们自己。哪里会顾及他人? 这时,顾园里的一个管家拿着一封信进来,恭敬地将信举过头顶,轻声禀告:“公子,太夫人来信。” 少年听罢,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也不接信,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哦?她来信是为何?难道还想叫我回去娶她的好侄孙吗!” 噗通一声,管家举着信跪在他面前,不敢发一言。 过了大约半柱香,少年才冷冷地哼了一声,撕开了信封,飞快地看完,旋即将信撕得粉碎。 管家见此,不敢多说一个字。 这样的情形,也是京城大宅院里的人在猜测的。 “太夫人,公子现如今该是收到信了,也不知公子是否即刻启程回京?”那个模样俊俏的丫鬟捏着分权给雍容又严厉的老太太捶着腿,眼里藏着几分向往和狡黠问。 被尊称为太夫人的老太太闻言也仅仅是哼了一声,高声道:“谅他也不敢不回来。”要是不回来,这偌大的顾府就转手给他的庶弟罢! 屏风外,门帘微微一动,一双男子的脚轻轻地退出屋子。 那原本眯着眼睛的老太太这时又是一声冷哼,也不知她对外头有人偷听是知还是不知。 顾府是第一皇商,这在顾家当家的夫妻出事半年后,这个第一皇商的名号,却已有摇摇欲坠之险。 其他的大商号都趁着顾家危急,欲将它摧毁分食。 穷困的乡村,没有京城的繁华,却有其独特的安谧,让人不自觉间就沉迷其中。 顾园外,护卫二十人,皆是黑色短打,背上弯刀,端的是凶神恶煞。乡民远远见着了,也是被吓得两腿打着摆子奔回了家。 门口的一架围着青色布幔的马车前,轮椅上的少年眉眼更是冷硬了许多。 护卫队长低头站在他跟前,“公子,得罪了。” “无妨。”少年一点都不反抗地任由护卫队长将他抱进马车。 “公子……”管家神色哀凄,眼巴巴地看着少年,请求他改变主意。 少年不为所动,隔着帘子道:“你好好替我守好顾园。”他还想回来。 管家无奈,只好擦了一把老泪,呜呜然应下,看着队伍渐行渐远。 ……。 贺云儿才从山脚下摘野菜回来,转了一个弯,就与队伍迎面对上了。 “呼……”被迎面而来的高头大马吓了一跳的贺云儿整个人都所在路边的草丛里,好让那些马儿乖顺地走过。所以,她是没看到马队中间的马车上,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掀开了窗口的帘子,看见了她,在她抬眼看向马车时,又匆匆将帘子放下。 “公子?”与少年同坐的小厮疑惑地问,照旧的得不到少年的解惑。 少年如何解惑?难道说是他好奇那个少女是否真的坚韧善良? 毕竟,善良这个东西,似乎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他真的好奇。 马蹄哒哒,遮住了车轱辘的声音,不一会,一行人就走远,出了村子,再也见不到踪影,只远远瞧见了那移动的浓浓烟尘,慢慢地升上空中,逐渐飘远,又渐渐消散。 贺云儿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的有些不舒服。似乎是有些重要的东西在远离自己一般。可是她现如今除了弟妹与里正夫妻,又有谁是非常重要的呢? 大概是没有的吧? 拨弄着篮子里青翠欲滴的野菜,贺云儿自嘲地笑了起来。抬头看着已经升高的太阳,贺云儿担心家中的弟妹,撩起粗布裙角就想往家跑,眼角却瞄到了一块帕子。 那是一块白色绣青竹的丝绸帕子。精致得不得了。 想到方才那马车,这帕子该是马车里的人丢下的吧?那人会因为丢了帕子而着急吗?该是不会的吧?一块帕子又值得什么钱呢?那可是身边跟着护卫的贵人,哪里会心疼一块帕子? 贺云儿蹲下来,拿起了帕子,心里想了很多。仔细端详之下,发现了帕子的一角绣了一个“禹”字。 难道帕子的主人叫“禹”? 这可是男子的名字。 思及此,挨近豆蔻年华的贺云儿脸蛋已如红霞一般,手像是被火烫了一般,把手帕给扔到了一边。 恰巧,她好像听到有女子的说话声越来越近,鬼使神差地她竟是把手帕又捡回来,还慌张地把它塞在袖兜里! 这时候她脑子清醒了,可也来不及将帕子扔掉了,因为说话的人转了个弯就到了她的跟前。 “咦?这不是云儿吗?你不是早回去了吗?”说话的是个面黑的大婶。马队离开前,她就看到贺云儿离开了。刚才还跟身边的大嫂说,贺云儿捡了便宜,那么近地看了高头大马。 贺云儿的心跳得很快,底下头,笑道:“婶儿,我刚才在这里也寻了几根野菜,所以就慢了些。” “哦?这样啊,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还叫她如何寻机会把袖子里的帕子扔掉?心里纵有千般不愿,她也只能应一声“好”。只是想着待到回到家了,便把帕子扔到灶膛里烧个干净。 不然要是不小心从她这里漏出去,村子的人绝对会以她私藏男子物件定罪。那个后果,她承受不起。 等贺云儿回到家后,弟妹还没起来。熬着粥的灶膛里还有火炭。 贺云儿将灶房的门关上,才把袖兜里的帕子拿了出来,看了许久。 也不知为何,好似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叫她不要烧的。可是理智的她却是紧紧地捏住了它,将它投进灶膛。 一阵焦糊味从灶膛里窜出来,贺云儿被呛得咳嗽起来,似乎心里也愈加难受起来。 “不过是个帕子。”虽是这般说,可是贺云儿也是愧疚的。早知道是这样,为何又要捡它起来?捡起来了它,为何又要烧毁了它? 原来自己也是顶自私的人啊。贺云儿看着那帕子渐渐成灰,又是一阵的自嘲。 奔腾在归京路上的顾禹,原是躺在车里闭目养神的,忽然胸口一阵的发闷,像是有人拿锤子打他心口一般闷疼。 强忍着不舒服,顾禹又闭上眼睛。可脑海里不仅仅显现着亲人朋友的脸庞,有那负心女子的轻蔑眼神,还有那低头垂眸的少女的娇羞。 真是缘起缘也乱,未定情缘先伤缘。 ------题外话------ 小可爱们,喜欢,就收了吧 第十章 花豹来 清晨,金色的阳光穿透了云层,像是给宁静的村子覆了一层淡金色的薄纱,朦胧间却听得见清脆悦耳的声音。 村尾的茅草屋里,炊烟袅袅地飘进了屋后的树林。 贺云儿做好了早饭,龙凤胎也已经起来,自己在那穿衣漱口。 家里穷得叮当响,只有三两只小鸡。贺云儿吃了饭就对着那几只小鸡发了愁。 “姐姐,你看着小鸡做什么?”贺敏拽着一根树枝站在贺云儿面前问。 贺云儿还没回答,贺玲却是跑过来,扑在贺云儿怀里,对着贺敏道:“哥哥好笨啊。当然是看着小鸡长大啊。” 看着小鸡长大? “难道我们盯着它们越久,它们就长得越快吗?”贺敏双眼此时亮极了。他好像小鸡现在就长大,然后每天都下蛋,然后蛋里冒出小鸡,接着小鸡又长大,生蛋,长小鸡,生蛋……那么他家就有无数的鸡和蛋,卖了它们,家里就有好多铜钱! 贺云儿看着贺敏那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好笑不已,“小鸡要吃虫子三个月才能长大。然后,才可以生蛋了。” “啊?要那么久?”贺玲儿失望了,揪着贺云儿的衣领就想哭。 贺敏则是皱着小眉头,很是不解:“那姐姐,你盯着它们作甚?” 贺云儿拉着贺敏坐在身边,轻声道:“姐姐在想,怎么挣钱,然后挣够钱了,就送小敏去学堂。” “不!我不去!”贺敏很是抗拒。 “为什么啊?”贺云儿很是疑惑,也有很多的忧虑。要是不去学堂,以后目不识丁的弟弟,只能在地里刨食,听天由命,还被人欺负,生生代代的穷下去。她不允许那样。 贺敏抿着嘴巴,低着头不敢看贺云儿的眼睛:“我不喜欢学堂。”以前父亲在世,他去过,但是父亲一去世,那里的同窗便经常欺负他。他现在已经对学堂产生了厌恶与恐惧之情,哪里愿意继续去? “你想长大了就只能耕田?” “耕田有什么不好?自己种的粮食自己吃!”贺敏瞪大了眼珠子反驳道。可是把贺云儿气得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 “好,既然你这般认为。明日你就开始练习耕田吧。首先把门前那块种菜的地耕好了,然后种上青菜。” 贺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道:“姐姐,我只想种田,不想种菜。” “呵,你见过村子里种田的叔伯们,谁不是又种田又种菜的?不然你吃饭吃什么菜?” 贺玲儿在一边听了许久,终于趁着贺敏想事儿的时候抢先道:“哥哥就是想偷懒。上学堂怕背书,就骗姐姐说你喜欢种地,可又偷懒,连一棵菜都不愿意种。” “你别多嘴!”贺敏恼羞成怒,“我是男子汉,等我长大了,我就什么都会的了。你就是嫁出去的,要学会做饭、种菜。”说到这里,贺敏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逃避种菜的理由,“姐姐,你看,种菜的肯定不用我。将来我娶媳妇儿了,她种菜不就得了?” 小小年纪的,还知道媳妇儿这回事?贺云儿已经不想跟他说话,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叫他明天务必去耕一下地的。不然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贺云儿看着天真无邪的弟妹,心里真是愁死。不过刚才说到鸡,也许可以试着养鸡卖?可养鸡费谷糠。就算是喂野菜给鸡吃,那也得找野菜,说不得还是抢了人家的口粮? 要是去做其他事儿来养家,能做什么?绣花?只是一般般,入不得贵人眼,哪里会挣得铜板来?!做吃的?没本钱。什么都要本钱啊。难不成又向里正奶奶伸手借? 山上多财宝,可是山上也是危险重重。她犯不着为了点钱财上山,要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弟妹可怎么活? 真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若是男子,她也能去镇上找事儿做。 可怜十四岁的小姑娘,绞尽了脑汁,依旧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来糊口。 “算了,还是先养鸡鸭吧。攒着鸡蛋也能换些铜板买油盐。”贺云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摸着弟妹的脑袋说道。 贺敏和贺玲儿也是重重地点头。姐姐想清楚的事,他们俩只要紧跟姐姐身后,别添乱就好。 既然决定了要多养几只鸡,贺云儿带着弟妹找上了孙氏。 听了贺云儿的一番计划,孙氏擦了好几回眼泪,“真是苦了孩子你了。”要是她的父母健在,何须要她想着养家糊口?贺大牛父子也是心狠的,竟然是叫孩子们净身出户!小心老天收拾他们。 孙氏心里腹诽着贺云儿的爷奶和伯伯,却也没多说。说多了,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了。要是被小人听见传出去了,可就坏了自家老头子还有贺云儿姐弟仨的名声。 贺云儿笑得温柔,“没事。爹娘不在,我就得代替爹娘将弟妹抚养成人。以后他们也是我的依靠呢。” 孙氏哽咽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奶奶支持你。”说罢了,孙氏拿出了一串钱,“这里是一百个钱。你先拿着。”拿来置办东西也好,买小鸡小鸭也好,心里有点底气。 贺云儿拿过来,领着弟妹给孙氏磕头,却被孙氏拦住了,“不许跪!这是当奶奶的一点心意,以后你挣了钱,还我就是。” “奶奶!”贺云儿搂着孙氏瘦弱的肩膀,眼里已经打湿了孙氏肩膀的衣服。小的两个也学她,揪着孙氏的衣袖哭。 何德何能得里正夫妻的帮扶?毕竟她们是被亲爷奶抛弃的人。 孙氏邻居家刚好有刚刚孵出两三天的小鸡。贺云儿家里没鸡蛋,也没有别的东西是人家想要的,没办法,只好拿着几个铜板买了五只小鸡回去。 挑小鸡仔,是孙氏帮忙的。只见她看了好一会,先是抓了四只小鸡,然后再抓了一只放在一个放了干草的小篮子里。 “好了,就这五只。云儿回去好生照料它们,过几个月就能捡鸡蛋了。” “嗯。好,听奶奶的。” 孙氏邻居瘪瘪嘴,拿着几个铜板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回了屋。 贺云儿也不在意那妇人的态度,只是高兴地带着弟妹跟着孙氏进院子。 到了孙氏的屋里,贺云儿才问:“奶奶,这五只小鸡都是小母鸡?”刚才邻居家不敢问。 孙氏得意洋洋,“我下手没错的。只有一只是公鸡。”以后当种鸡。 贺云儿也是想到这了,家里的三只小鸡也都是母的,再加上这四只,就一共七只母鸡,一只公鸡。往后的日子里,一天七个鸡蛋,十天就是七十个!半个月就约莫一百个! 越想越觉着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是一个个铜板。 当天下午,贺云儿把几个宝贝疙瘩放在一个临时弄好的小草窝里,不怕它们被冻坏。要是冬天,少不得要学那些大娘,要把它们弄到灶房里头。 “姐姐,我们要去抓虫子了吗?” “姐姐,姐姐,小虫子给小鸡仔吃,大虫子就给大鸡仔吃。” 贺云儿点头,“好,小鸡们的虫子,就靠你俩找了。”实在找不到,还可以拿奶奶给的那些拌着糠麸碎米喂它们。 这个晚上,贺家姐弟是笑着进入梦乡的。毕竟有了小鸡,就代表着他们的未来就有了希望。 半夜醒来,贺敏内急。 茅房在院子最边上的角落。看着外面黑乎乎的,贺敏胆子小,只能摇醒了贺云儿,“姐姐,我想尿尿。” 贺云儿眯着眼睛,立刻坐了起来,两人披着衣裳打开了门。贺敏急得不行,才出门就想往外跑。 可是就在贺敏伸出一只脚的时候,被贺云儿一把拽了回来,还一把拉向她的身后。旋即,在贺敏的目瞪口呆中砰砰地关上了门,就软了双腿跌坐在地上。 就着洁白的月光,她看到了什么? 一只蹲在围墙上,正盯着他们的花豹! ------题外话------ 小时候,听奶奶说,有只花豹每天晚上都来院子的围墙上蹲守。后来就不见了。想想就觉得怕哦 第十一章 黑狼来了 “姐姐?” 黑暗中,贺敏惶恐的声音传来,贺云儿想站起来,腿却是软得如面筋一般,怎么使劲都立不起来。 “嘘!”贺云儿慌乱地阻止贺敏说话。 就在贺云儿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听到如同猫爪子刮门的刺耳声,叫她浑身都起了寒毛。 花豹就在她身后抓门! 它想进来! 贺云儿再也顾不得害怕,当即起身,叫贺敏进房里,“去屋里尿尿。” 贺敏愣住了,声音都带着哭腔:“姐姐?” “别说话!进屋!”说到最后贺云儿不经意间已经用上了严厉的语气。 贺敏瘪着嘴,乖乖地往房里走,却在他即将进入东屋时,听到了野兽的低吼声,还有那大力刨门板的声音。 简陋的门已经嘎嘎响。 这时,贺云儿正拖着饭桌往大门这里走。被吓坏的贺敏忍着惧意,抖着腿跑去帮推桌子。 贺云儿再也顾不得骂他,飞快地将桌子抵在门口,接着就是把所有的板凳都摞上去。 看着门摇摇欲坠,贺云儿心都要跳出来了。想起厨房里不多的木柴,也尽数搬来,堆在门后,以期能挡住门,好熬到天亮。 做完这些,贺云儿搂着贺敏奔回了东屋,把房门拴住后,还翻出了一个锁头把门给锁上了。 这时,贺敏才敢说话,“姐姐,我们不喊人么?” “喊人?”贺云儿凄凉一笑,“附近的邻居都不是猎户,没什么本事。到时,他们来了,也不过是给那豹子送吃的来。最后人家出事了,我们好好的,”贺云儿心思灵透,已是想到了那结局:“那我们就成了他们的仇人。也不得好下场。” 贺敏虽然年纪小,可是也是听懂了贺云儿的话,心思惶然间,又觉得尿急,“姐姐,我想尿尿,憋不住了!” 贺云儿叫他去角落里解决了,也管不了尿骚味。只当成了小孩儿尿床了。 她现在忧心的是,屋外那花豹何时才会离去。她刚才没有跟贺敏说的是,即便是她们呼救了,也不见得有附近的邻居来查看。 因为一来不熟悉,二来,靠近山边的屋子都太危险,谁都不会贸然过来。这里离村中央太远,谁能听得见? 就在此时,贺玲儿也醒来了。 “姐姐,我闻到尿骚味了。是不是哥哥尿床了?”迷迷糊糊的贺玲还没清醒就说了这么一句,倒是叫贺云儿哭笑不得,而让贺敏暂时忘记了恐惧。 “谁尿了!我,我只是不能出去尿罢了!” 不能出去尿? “为什么不去外面尿?这么胆小!”贺玲儿不知天高地厚地取笑双胞胎哥哥,却在她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只听得外面堂屋的门被撞开了! 砰地一声,把姐弟三人都吓到了。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了,贺云儿与贺敏还是随着贺玲儿一起惊叫了一声。 “它真的进来了。”贺敏抖着声音道。 贺云儿也是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去,就怕她的露怯让弟妹失去主心骨。 贺玲儿还蒙着,“外外外面是,它是,它是什么东西?” 贺云儿没有回答,只是起身站在房门前。静静地站在那里。 贺敏拉住了颤抖的贺玲儿,“别说话。我们会好好的。” 弟妹的话,贺云儿听得见,心疼得无以复加,也更加的痛恨老天在绝她家的路。难道今夜就要她三姐弟消失在人间么?她不服。她和弟妹还要替爹娘好好地活着,活出个人样来。他们不能就这样被一头畜生逼到尽头。 这么想着,她看到了案桌上旧锅和锅铲。那是她担心有贼人进灶房偷了去的,而搬到东屋的。此时,为了争取得救的机会,她拿起了锅铲,使劲地敲打起铁锅来。 闷闷的撞击声,并没有穿出多久,却是给了她一点勇气。 “豹子来了!豹子进村了!小心豹子。小心豹子……” 清脆的声音穿透了夜幕,传到了附近几户人家里。 “什么声音?” “好像是说豹子?” “豹子?” “似乎是说豹子进村了?” “哪里来的喊声?” “好像是那贺云儿那边传来的?” “我去看看。”有些男主人家的也想起来去看看的。 可都被女主人给扯回来了:“没听见是豹子进村么?你去了能顶什么用?” “……” 果然如贺云儿所料想的那般,附近的人家几乎都听见了,却是没一人出门看看,就是遥问一声都没有。 这里住的又都是穷苦人家,连条土狗都没有,谁又敢出门? 贺云儿喉咙都沙哑了也不见人来,顿时绝望了。 其实贺云儿喊人,还希冀着顾园有人来。但那边只是听闻有狗吠声,却也是无人询问。可她却是不知,那原本对她有善意的顾园看门子的顾老头,恰好天黑前去了亲戚家,并不再顾园。所以,贺云儿注定是倒霉的。 因为贺云儿的呼喊,起先还能把花豹给吓住了,可也把它惹恼了。贺云儿在屋里喊多大声,它在外面就挠得有多用力。 贺云儿最后绝望地停住呼救,然后瞬间被弟妹抱住了腰。 “姐姐,姐姐!” 两个小的着实害怕,“它什么时候走?” “我们是不是会被吃掉?” 被弟妹的哭声扯回了心思,贺云儿忽然间就又爆发了勇气,如果它真的进来了,她就拼死也要拖住了弟妹,让他们逃跑。 “没事的,有姐姐在呢。” 姐弟三人瑟瑟发抖,相拥却不敢哭泣,害怕把外面的野兽刺激得更深。 就在东屋的门被又撞又挠得摇摇欲坠的时候,忽然听得堂屋里起了打斗声。 那是野兽打斗时相互威胁,拼命撕咬、嘶吼的沉闷恐怖的声音。 又有别的野兽来了么?一头豹子就让她陷入绝境,那再多一头来,他们就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声狼嚎突兀地在堂屋响起。又一声豹吼,只听得爪子落地飞奔的声音响起后,整个家就安静下来了。 附近的人听着又是狼嚎又是豹叫的,都把门关得死死的,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就怕把野兽引过来了。 “姐姐,它们走了么?”“别出声。”贺云儿还是心惊胆战的,悄悄地走到门口,朝着门缝往外看,只看得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堵在堂屋门口! 贺敏跟着来,往外一瞧,却是欢呼起来,“姐姐,那是大黑!是我们的大狗狗!”也不知贺敏是怎么认出那黑乎乎的一团,就是在山上遇见的那受伤的大黑狼的。 贺云儿心一跳,看见贺敏口中的大黑动了动,然后又静静地趴在门口了。 趁着月光仔细瞧着,贺云儿不知为何,送了好大一口气,原来真是大黑狼。 第十二章 大黑躲床底 看似对他们没有恶意的大黑狼在外面守着,贺云儿是真的放下了一半的忧虑。 贺敏支支吾吾地说道:“阿姐,我想去出去看看大黑。” “不行!”贺云儿想也不想当即拒绝,“天亮了再说。” “可是……” 瞧着弟妹俩都是一脸的担忧,贺云儿知道她不能简单地拒绝,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大黑刚刚才和花豹打了一架。你看,它都累得睡着了,咱就不去打扰它休息了好不好?” 小的两个把贺云儿的话给听了一些进去,脸上犹豫了起来。 贺云儿趁热打铁,“你们俩也被豹子吓着了,大黑肯定也是担心你们的。所以你现在就好好睡一觉,明朝起来就能和它去玩,岂不是更好?” 两个小的终于还是被贺云儿给忽悠过去了,想到明日能与大黑玩耍,心都热乎了,忙不迭地点头,不用贺云儿再劝,两小的已经奔上了床,乖乖地躺好,闭眼。方才豹子对他们造成的惊吓,已经被明日和大黑相见的欢喜掩盖。那是真忘却了。没一会,小呼噜声就响起来了。 贺云儿摇头,拉拔着发软的双腿,扶着还在砰砰跳的心肝,也躺下歇息。可是她却是不敢睡着,就怕外面的黑狼也是“居心叵测”,更怕那花豹再来。侧头看向了床位上边的小窗口,她猛然地起身,把窗户关好。 此时的她务必庆幸当时为了安全着想,窗子是用四根硬木钉住,既能引入日光,也能透风,还能拦住外面的东西。可比一般的窗棂稳固多了。现在只要把窗盖子安上去,外面就看不到屋子里了。 贺云儿根本不知,堂屋门口的那头黑狼听着她的脚步声,抬起了狼头屏息听了好一会,才又趴着休息。 都说畜生无情,可谁料到,就是这只狼在山上听见了贺云儿的声音,跑下山来赶走了花豹,救了姐弟三人的命呢? 贺云儿弄好了窗户,复躺在床上。恰逢小的两个被噩梦惊住了,在梦里哭出来,又是一阵的担心。刚才还道弟妹心大,黑狼一来就能让他们就忘了花豹带来的惊恐。却原来也被吓到了,只是隐含在内心深处而已。 待弟妹再次安稳下来,她真是辗转反侧,了无睡意。思及方才的恐慌与孤立无援,泪水打湿了枕头。 若是父亲尚在,他们今日就不会遭受此祸。忽又想到父母去世不过几月余,难道是上天怪罪她没带着弟妹恪守吃斋守孝?之前可是吃了点肉的。不过当时也没人说他们不对啊。 贺云儿抿着嘴巴,绞尽脑汁地回想村子先前有老人老去,那些人家是否吃斋守孝的。可是思来想去的,好像觉得大家都是吃的都是缺盐少油的。那可不就是吃斋了么? 于是,她决定明日起就带着弟妹不吃一点腥荤。 此时的贺云儿是忘了,村子里多是贫苦人家,每日都是在吃素,一点油星都不见的,且一年到头不见得一两回肉沫的,又谈何吃荤腥?她家也是一样。想戒荤,也得有才行。 糊里糊涂地,朦胧中却是天大亮。 贺云儿恍惚中,昨晚的记忆霎时间全都涌进了脑海。慌忙中掀被子下床,手哆嗦着开了几次锁,也没开着,而外面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邻居的说话声。 心一急,却又恰好开了锁,一开门,一面就是看到大黑狼站在房门前,正抬着头,与她眼神想接。 “姐姐?”贺玲儿、贺敏两人迷迷糊糊地坐在床上叫姐姐,目光触及到那门口的一团黑,立即兴奋地下床,连鞋子都没穿便跑向门口。 那黑狼也不管犹疑不决的贺云儿,径直悠然进了屋子,任由两个小的对它又揉又抱的。 贺云儿见它当下顺和,无伤害他们的意思,心宽了一些,却仍旧是忐忑地站在那里看着弟妹和它玩耍。 “贺家小子在么?”院子里有人喊道。 那是来探消息的人壮着胆子在院门口喊人了。只因记得昨晚的狼嚎豹鸣,谁都不敢进院子,就怕有猛兽忽然窜出来扑倒自己。 贺云儿似乎是被猛然惊醒,转身就催着大黑狼钻床底。 大黑狼被贺云儿推搡着,也不动弹,只拿着那双绿幽幽的眼睛盯着贺云儿,叫她心里发毛,可是听着外面忽起忽落的叫喊声,贺云儿硬着头皮继续推,继续催,“你快进去躲着,我怕待会有人进来看见你。你就惨了!快去啊!” 也不知是大黑狼听懂了还是怎的,在姐弟三手下,慢悠悠地爬进床底…… “贺云儿?贺敏?” “难不成他们真的被野兽……” “说不准……” “……” 越说越离谱了。贺云儿小声叮嘱了弟妹,不要透露出大黑狼在家的消息,觉得不安心,又叫他们躺床上装睡。 然后贺云儿才紧张地回应:“来来来了。” 院子里的邻居们闻声对视一眼,满是复杂。他们虽然说做好准备,预想贺家三个小孩儿可能已葬身牲畜之腹,可现在听得好像还有人在,便也是舒了一口气的。 待他们确切知道贺家姐弟三人平安无事了,他们才说起昨晚的事。 “贺家丫头,昨晚是不是有狼来了?”一个面庞黄瘦的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贺云儿还没回答,另一个大娘立即又道:“我家男人说,还有豹子吼叫的声音呢。是不是,贺家丫头?它们打起来了?” “它们怎么凑一块了?怎么打起来了么?”一个黑瘦的男子在一旁插嘴,另外几个男的也是紧紧地盯着贺云儿,就指望着她能给他们解惑。毕竟村里同时来了狼和豹子,那是了不得的大事。 贺云儿编了些话搪塞过去,又道弟妹受到惊吓刚刚睡下。 那两个妇人相携在东屋的门口看了一眼,见那龙凤胎头挨头的果真在睡觉,便也信了贺云儿的话。 几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就急吼吼地回家加固门窗与院子的围墙以及院门,就防着还有野兽趁着天黑摸进院子伤了家人。 贺云儿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关了院门进了屋子。 “出来吧。大黑。”贺云儿不敢叫出“狼”字,就怕在外面说漏了嘴,“我们现在也安全了,你是不是先上山去猎食?” “姐姐,为何赶大黑走啊?”贺敏拥着被子,满眼都是指责之意。 “对呀,姐姐,就留着大黑在家里就好了。有大黑在,才不怕那挠门的可恶东西。”睡醒之后,贺玲儿想起大黑昨晚未来家之时,花豹带给她的恐惧感。 贺云儿头都大了,“白天大黑在家,那些人就会害怕它,然后会想办法害它。所以,它白天最好是上山躲着,还能在山里捕食,不会跟着我们饿肚子。” 听着跟他们是会饿肚子的,他们俩也犹豫起来。 贺云儿再接再厉,“难道你们愿意大黑跟着我们吃野菜?” 想着野菜的味道,他们猛地摇头,“好吧,听姐姐的。” 大黑狼从头到尾都是静静地趴在地上,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听他们说话,还是在闭目养神。 贺云儿上前,想查看它是否有伤,却又被那忽然睁开的绿眼睛给吓停了脚步。无奈,贺云儿只得叫弟妹上去查看。毕竟昨晚是与花豹干了一架,身上或大或少是带伤了的。可得关心一下救命恩人的。 “大黑没事啊。”贺玲儿瞪大了眼睛说道,而贺敏也是点头,但是双手仍旧搂着那大黑狼的脖子,贺云儿看着就是胆战心惊的。 既然无事,贺云儿也放心了,看看天又光亮了许多,想到待会村中更多的人会得知消息,怕里正夫妻俩会过来,又催着黑狼快些上山。 “哎呀,大黑,从后面走。后面!”贺云儿低声地乞求黑狼莫要从前门走,担心有乡邻看见。 黑狼看着眼前碍路的人,绿幽幽的眼睛里闪过不耐烦,可还是顺从地转身,去到茅厕一侧,越过了矮墙,几个呼吸间,就消失在山林里。 第十三章 竹钉子 见此,贺云儿才送了一口气,拉着弟妹到灶房洗漱熬米粥。她现在是一刻都不愿弟妹离开她的视野,就怕有野兽在附近。 没等他们吃了朝食,果然来了许多的人,但是很多人是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也是忧心于贺云儿他们安危的。可是谁都没有说领他们去家里避一避的。 贺云儿也不在意。这天底下,谁都不欠谁。更何况她还有亲爷奶、亲伯爹…… 里正夫妻早就来了,看着那些人走光了,孙氏才道:“云儿啊,待会你们三个就跟爷奶回家去住吧。你不知道,没有你们三个在,我和老头子过得可孤单了。” 这是在卖可怜?贺云儿心里像是被注入了暖水,温暖熨帖,“奶奶,爷爷,我,我们在这里住着就好。” “好什么?”孙氏满脸的不赞同,很是担忧地说道“那些个畜生能来一回,就能来第二回。这里矮墙草屋的,怕是挡不住它们。” 贺云儿不能说出黑狼,就拗不过他们,只得要搬到里正家去。 姐弟仨既高兴又无奈的。这样的神色在别人看来,就是被吓到的可怜样。可不就是可怜,才有了个家,却才搬到那里去就被野兽给盯上了。也不知道他们姐弟三的八字是不是太邪乎了些? 贺云儿不知道,经次一事,村里的长舌们已经揣测是她八字太硬,命也不好,才会连累了双亲,带累了弟妹寄人篱下。 不说贺云儿三在孙氏的爱怜下再回里正家,却说大黑晚上“如约而来”,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黑狼想不通,已经贺云儿抛弃了它,趴在院子里暗自生气。 那花豹不死心地果真再来,从墙上跳下,就小跑着到了堂屋门前,还想故技重施——挠门。 黑狼正生气,这出气筒便来了,可把它给乐坏了。只见黑狼从那院子的柴堆里一跃而出,将那花豹扑倒在地,狼嘴已经咬住了花豹的脖子。 花豹也不是孬的,可疼痛也让它痛苦地哀嚎起来。 尖锐的豹鸣惊醒了村尾的人,可是那几户人家依旧是平静得很。 可是村尾的另一个方向,却是有人飞奔下山的声响。 黑狼耳朵一动,嘴下更是加大了力气,花豹四肢怎么折腾都掀不翻上头的黑狼。这是哪里来的狼,竟然比它还厉害? 就在脚步声渐近时,黑狼又加了一把力气,再度深入后,才松口,紧接着又咬断了花豹的后腿才消失在黑暗里。 花豹的怒吼从喉咙里冒出来,破碎不堪。它想跑,却是一点劲也使不上来。涣散的目光中,它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渐行渐近……它要死了。 待到猎户轻手轻脚地来到院子前,只见到院子里一团点点花白的东西,一动不动。猎户眼力极好,看得清那是罕见的豹子。这是他第三次见到豹子,前两次见到的都是死的。这次,会是活的么? 为防万一,他拉弓搭箭,嗖的一声,箭头已经没入花豹的脖子上。 花豹最后的一口气就那么的被戳破,慢慢地眼前一片黑暗。 猎户慢慢走来,也不知是何时顺来的柴刀已经劈在花豹的脖子上,花豹,至此死得透透的。 “还温热。竟然才断气不久?”猎户惊喜,欢喜之余,不忘警惕。院子附近,绝对还有别的猛兽,否则,这头凶猛的豹子是谁那么大的嘴巴,咬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 猎户等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勘察了一番,里面没有血腥味飘出来,便放心地背着那头已死的花豹爬上山。他的家,在另一边的山脚下。 此时的猎户,是顾不得可能潜在的另一只野兽的。今天险险地过了一关,已是最大的幸运。他只能希望明日之后那个野兽再来,然后叫他一刀做了,又有一笔银子进口袋。 隐蔽处躲着的大黑狼,看着那背着花豹欢乐走远的猎户,鼻中呼出一口热气,悄悄地往那小院子一瞧,想了想还是停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也要看看是否还有别的兽觊觎它的两个小不点。 贺云儿尚未知晓,大黑狼已经将她的弟妹列为自己的“狼弟狼妹”,而贺云儿则是有幸继续做人。 住在孙氏家中的贺云儿,耳边响起的是弟妹的安详的呼吸声,双眸看的却是外面漆黑的夜幕,也不知是否心里作怪,总觉得村尾家的方向有动静。就如那天听到的豹鸣。 又翻了个身,总觉得不安得紧,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要回家一趟,看看是否有野兽来过的印记。 胡思乱想的,又想到自己和弟妹狼狈离家的根源,原因还是太穷。若是家底丰厚,早起了高墙,屋子也是高且牢固,何须怕那么一头野兽? 如此看来,挣钱还是当务之急。这两天因为野兽的来临,贺云儿却是想到了另外的一条发家之路。 养兔子,似乎比养鸡来钱快呢! 次日一早,贺云儿早早地起来,和孙氏一道把早食做好,跟孙氏说了一声,便飞快地往自己的茅草屋跑。 她想看看,那里是什么样的境况。 不说是她,就是她家附近的那几户人家也早早地徘徊在她家门口,见着她来了,纷纷地投以古怪的神色。 贺云儿分不清,他们的眼神里是庆幸还是惋惜多一点,大人的心思太复杂,她根本就猜不透。 等她走到院门口,那些人都叫她快点过去。 “贺家丫头啊,你们真好运,昨晚上就有猛兽来了,幸亏你们搬走了,不然,后果堪忧。”那个伯伯也是嘴快的,手指着那院子里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兴奋和惊叹皆有。也不知是哪个野兽受了伤。 贺云儿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等她真正见到那一滩血迹,她务必地庆幸昨天跟着里正奶奶住了。不然,这后果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仗着人多,贺云儿又看了一眼院子,便是揣着沉甸甸的心准备回去了。她不知道,这里屋子,她还能不能回来住。或者,在她能够加高加固屋子和围墙之前,她和弟妹真的不能回来住,否则,那就是来喂野兽的。 就在这时,昨晚弄走花豹的那个猎户走了来,声音朗朗地说道:“你们也太胆小了啊。我昨晚就把那头花豹给弄死了。我想,以后该是没有豹子来的。” “是大柱子把花豹给弄死了?” “那可不!人家可是猎户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怕那头小小的花豹?” 猎户大柱子听见了,心里也是蛮高兴的,不过仍旧老实地说道:“昨晚我来时,花豹已经是受伤颇重。我就是给它加了一箭。”不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得了一头豹子的。他说这话,也是存了提醒乡邻,这村子里除了豹子,还真的有别的猛兽,平日里外出上山,可得注意。 果然,乡邻们一听,脸色都不好了。原本以为,那一摊血是两兽两败俱伤留下的呢。那现在很有可能的结果便是两兽都没了。 但是现如今,却被猎户惊醒,还有野兽在,这以后他们的日子可就不安生了。 想到这里,大家都有点遗憾猎户怎么没把剩下的野兽也一并解决了?即便他多挣些银子,他们也不会太心疼,最多就是妒忌一下。 一旁静静地听着的贺云儿却是高兴得不得了的。既然猎户只是抓了花豹,那就证明,大黑狼没出事。 如此说来,是否说明,她和弟妹就能搬回来住了? 回去跟孙氏一说,她想回去住,当即就被孙氏给驳回去了。 “现在花豹是死了,可保不准还有别的野兽下山。就说当日与花豹干架的野兽是什么?谁敢肯定它是死了还是躲起来了?” 最后和里正议论了一番,决定先把围墙再加固,且加高五尺。 为了防止有花豹跳上墙头,贺云儿想了很久,请求里正带人在加高后的围墙上装上了五寸长的尖锐的竹钉子。只要有那野兽跳上来,保管将它们的蹄子给留下! 里正觉得这法子不错,还挨家挨户的跟村里的人,特别是村尾的几户人家说了,说着长竹钉可帮助护家。 村里的人本来是惴惴不安的,担心哪天自家就被野兽给盯上了。听闻里正所言,去看了贺云儿家的围墙,纷纷效仿。 无意间,贺云儿倒是给自己弄了个好人缘。 双胞胎不理会这些,他们只记挂着什么时候回家。即便那是个小小的茅草屋。更何况,他们的大黑肯定在等着他们呢。 自从他们知道花豹死了,而大黑不见踪影后,很是担心大黑安危,就怕大黑悄无声息地在山里死了。 贺云儿摸着他们的头,道:“大黑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它还要等着住家里呢。” 第十四章 引狼入室 在孙氏家中住了一个月后,村子里再也没有听说野兽的事,且又多了两条小狗,墙上加了几寸长的尖锐竹钉子,孙氏和里正才允许她姐弟三搬回屋子里去。 再度般了家什和那几笼鸡,贺云儿几个也没有什么要搬的。所以,干手静脚的,轻松愉悦。 只是到底不忍心,孙氏并不舍得他们离开。 “你的叔叔哥哥们不是逢年过节都不见人。我和你里正爷爷平日里孤单的很。我就知道你们几个小孩儿嫌弃我和老头子。”孙氏说着说着,便是流起眼泪来,若是旁人不认得他们,准是以为贺云儿三人就是那不肖子孙呢。 “奶奶,您放心,我和姐姐肯定每天都去看你的。”机灵的贺敏嘴甜极了,拉着傻乎乎的贺玲儿哄着老小孩。心里可真是无奈了,难怪姐姐总说,要让着奶奶,因为老人也会变成小孩儿的,或者有时候还不如他懂事呢。 “哎,你天天来看我,哪里怎比得上天天早上在我跟前醒来呢?”孙氏很是伤感。 里正在一边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话,生气地说道:“孩子长大了,该独立。你想他们了,也可以过来啊。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啊?” “我难受还不许我哭吗?” 贺云儿三个连忙拦住,不然两个老人又要吵嘴很久。 也幸亏早在昨天,这屋子就已经打扫干净,今日搬进来,也能住得舒服。 里正夫妻俩也是有事做,说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贺敏和贺玲儿把里正两人送远了,把院门关上后,才又蹦又跳的。 终于回家了。虽然里正和孙氏待他们极好,可是周围邻舍们对他们总是指指点点的,太不自在。如今能搬回来,简直是太合他们心意了。 要说里正和孙氏让他们几个小孩儿回来住,也是见野兽不再出现,担心小的两个被流言所害,才勉强答应了的。 贺云儿看着弟妹这般快乐,心里踏实了许多,收拾灶房都轻快了些。 夜幕降临时,距离贺云儿几个吃完饭已是一个时辰后。此时,村里已是万籁俱静。 不管白天时是多么的勇气满满,此时的他们裹着被子也是害怕的。特别是风声沙沙响,窗户呼呼叫的,让他们不敢吹灯。 忽然,外面的院门有了像是被拍动的声响。 “谁?”贺云儿靠在窗口,看着窗口左边的院子门口。 她的这一声,小心翼翼的。外头没有人回应,却是又一声拍门声,不,应该说是撞门的声响更为准确些。 “姐姐,是什么东西?”贺敏揪着贺云儿的衣角小声地问,“难不成是大黑?” “对哦,哥哥,我也觉得是大黑。我去看看!”贺玲儿才说完,就想着要开门,却被贺云儿扯住了,“不许去。谁知道外面是人是野兽。” 贺云儿从来都没有把握,大黑狼能回来,即便回来了,谁知道它是想干嘛? 由始至终,贺云儿都没有让龙凤胎跑出去看个究竟,甚至还担心两个小的趁着她睡着跑出去,还把房门给锁上了,把钥匙藏了起来。只是,那灯贺云儿还是没有吹灭。 两个小的见着贺云儿这般,挤眉弄眼一番后,乖乖地躺下去。 贺云儿撑了许久,终究还是睡着了,却没料到那两个小的竟真的趁着她睡着起来了。 两小的也不说话,悄悄地下了床。两人又比划了一会,贺玲儿就偷偷摸摸地从贺云儿身上摸出了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端着油灯出了屋子,来到了院子。 “小敏,我们真要开院门吗?”贺玲儿到底是女孩子,胆小了点,外面漆黑的一团,真是把她的胆子都吓小一圈。 贺敏很是鄙视,心里骂她胆小,嘴上也带出了一点嫌弃:“那是自然!我敢肯定,外面的肯定是黑狼。” 也不知他小小的一个,哪里来的自信肯定外面的就是他认识的那头救命之狼。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外又有了动静。 不再多说,贺敏拉着贺玲儿的手,悄悄地摸到门后,“是不是大黑?”他贴着门听,只是听得呜呜的一声叫。 微弱的灯光透过门缝,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映入眼帘,“是大黑。” 贺敏激动地把灯递给了贺玲儿,急忙把门给打开了。一道黑影瞬间进来了。那高大的身影,几乎与他们同样高! 贺玲儿此时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因为她对上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啊……” 兴奋的贺敏才关上了门,就听到妹妹的尖叫声,也是吓了一条跳,却看到是黑狼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大黑,你吓到妹妹了!”也吓到他了。 贺玲儿抖着手,拿着油灯飞快地往屋子走,却是碰到了被她尖叫声惊醒的贺云儿。 “贺敏!”贺云儿看到了院子里的那团黑影,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竟然……”她又惊又怒又恐,可更多的话却在触及到那双熟悉的绿眼睛时,都暂时压了下来,“要是妹妹被吓到了魂儿,看我不打你屁股!” 贺敏耷拉着脑袋,悄悄地与黑狼“道别”,而后飞快地进屋,又关上了门。 大黑狼优哉游哉地走到草堆边上,刨了一堆的干草,便惬意地盘在那里,听着屋子里的责骂声入了睡。 “贺敏,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很危险的?” “哪里危险了?”贺敏很是不服气。 贺云儿胸口起伏得厉害,“你还顶嘴?如果外面不是大黑,是别的坏狼坏豹子,你现在就已经是被吃掉了!” “可那是大黑啊!” “如果不是呢?” “又不是。” “你!呜呜呜,你,贺敏,你想气死我!”贺云儿终究是被这无知童言给气哭了。其实她不仅仅是气贺敏,更是气她自己,没有教好幼弟。 幸好爹娘保佑,如果真是别的野兽,弟弟妹妹怕是已经不存在了。怪她没教导好。 看着贺云儿哭了起来,贺敏才不安起来,也意识到是自己可能是犯错了,“姐姐莫哭。我,我哪里错了,你跟我说说呗。” 贺云儿抽噎了一下,“小敏,我不是不让大黑进家里。只是外面黑灯瞎火的,如果是别的野兽呢?你和妹妹就会受伤,甚至,甚至连命都没了。你知不知道?” “可我知……”贺敏还想狡辩,却被贺玲儿拉住了,只听得贺云儿带着哭腔道:“先听我说完,行吗?” “好,姐姐,你说。”贺敏感受到贺云儿的怒气,立刻狗腿地服软。 “你还小,不知道世间事多变。你只要记得,凡事要三思,要想得周全,要多想个‘万一’那样,我们就有可能避开很多危险。就如刚才,万一你感觉错了,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贺云儿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大道理根本就是说不通,只能逼着贺敏和贺玲儿记得她的话,不是什么事都会朝着他们想的去。 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一顿说,贺敏还真的收起了他的那一份骄傲和自以为然。贺云儿不知,也是这一次的话,让贺敏走向另一条路,变得狡诈多疑。这是贺云儿料想不到的。 这是后话,自可不提。可大黑狼却是从这一天就落户贺家的。 第二天,又有邻居来探望。毕竟昨晚他们也是听到了一声尖叫的。他们就想来看看贺云儿他们到底如何了。在看到贺云儿三人好好的,也是放下心来了。 对于昨晚上的尖叫,贺云儿只是说贺玲儿起夜,被一条蛇给吓着了。 此时的贺云儿无比庆幸在天才蒙蒙亮时就把大黑狼赶到山里,否则现在真不知如何收场。 第十五章 挖竹鼠 送走了担心她的邻居以及孙氏和里正,贺云儿带着弟妹上了山。 若是平常,她只敢在山脚下走动,可如今有大黑狼在,她就有了勇气往山里面走远一点。 “姐姐,我们要去找大黑吗?”贺敏走在最前面,嘴里从出家门口,就没停过。 而贺玲儿紧跟其后,闻言却道:“都说了好几遍了,还问。” “臭玲儿!我就是太高兴,确认一下!” 两小的斗嘴是常有的事。贺云儿也不多管,双眼只是盯着路两边的树林草丛,希望能碰到些药材什么的。 林间无人烟,只有那各种各样的鸟叫声,吱吱咕咕,有些似人声,能把不懂的人吓死。就算是认得那种鸟叫声的,心里也是慌得很。 “姐姐,这什么鸟叫啊?好像是人在叫呢!居娇客,居娇客的叫什么?”贺玲儿是最胆小的,听见那叫声,就不想再往里走,“姐姐,我们回去吧!” 贺云儿心里也打着鼓,可是……一无所获就回去,她不大甘心。 贺敏抓着一根小木棍,“那就是一只鸟儿。怕它作甚!”若是他的手没那么抖,估计贺云儿会庆幸自己有个有胆气的弟弟。 风起,林间草丛里忽然沙沙作响,那是谁踩在落叶上的声音? 贺云儿没来得及叫弟妹跑,就看到前方小路上面一个矫健的黑影跃下。 那是狼! 贺云儿心惊肉跳的,然而贺敏却是惊喜地呼出声来:“哎呀!大黑!我和姐姐还想着怎么找到你呢!你就来了!”想起方才被它弄出来的动静,又生气了,“大黑你怎么不叫我?你不知道,刚才你踩着地上闹出的动静都吓坏我们了。” 大黑狼看了一眼脸色有点不自然的贺云儿,骄傲地扭头,示意贺敏跟着它。 见到大黑,贺云儿三人才不那么害怕。 跟着大黑拐了一个弯就停在一个草丛前。 姐弟仨有点疑惑。还是贺敏机灵,“大黑,这草丛里有好东西么?” 大黑狼晃晃脑袋,看着草丛。 贺云儿皱着眉,用镰刀拨开了眼前的草丛,入眼的就是一窝白生生的鸡蛋! “哇哇!这是野鸡蛋吗?好多啊!”贺玲儿惊呼,眼里都能冒出星火来。 贺敏自豪极了,“肯定是野鸡蛋!这是大黑找到的呢!谢谢大黑,回去给你煮一个!” 大黑狼也不知是听懂没有,在听到贺敏的这番话后,便是轻轻地蹭了一下搂着它脖子的小人。 贺云儿也不反对。鸡蛋是大黑找的,人也是它保护的,给个鸡蛋它吃,绝对是稳赚不赔。 鸡蛋被小心地放进贺敏的小背篓了。贺云儿想背,他不让。因为那是他的大黑给找到的,他可得对这些野鸡蛋负责。 贺云儿气乐,“好,就让你背着。要是你走不稳,摔跤了,鸡蛋都打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姐姐,你可别说一些不好的话。我一定能把鸡蛋平安送到家里去!” 贺云儿已不想再跟这个傻弟弟说话,只拉着妹妹往前走。因为大黑在他们吵嘴的时候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前面是一片的花竹子林。整个山头都长满了花竹子。而竹子林里,除了野鸡出没,还会有别的小东西。例如兔子,鹧鸪,以及肥美的竹鼠。贺云儿想想就觉得口水泛滥。 或者上天还是怜惜他们姐弟三个的,贺云儿才走近竹子林呢,就听到一阵的卡擦卡擦的嚼东西的声音。 那正是竹鼠在地底下啃竹子根的声响! “嘘!快别说话,有竹鼠!” “竹鼠!”贺敏与贺玲儿双眼闪闪发光。去年他们就跟着爹娘在山上挖了一头三斤多的竹鼠,焖煮后的肉香浓可口,比猪肉还好吃。 他们都停住了脚步,仔细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慢慢地锁定了一个地方。 可是,姐姐手里只有一把小锄头,可怎么挖它出来? 姐弟仨同时看向一边静静站立的大黑。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贺云儿手里提着一只死过去的竹鼠,弟妹一脸兴奋地围在一头满身泥巴的大黑身边,高呼着“大黑好厉害!”“大黑能刨洞!”“大黑能抓竹鼠……” “好了,既然这竹鼠是大黑千辛万苦刨出来的,那我们回去做个肉汤给大黑吃。”而他们三个仍旧是守孝,肉是不能吃的,吃个鸡蛋总是可以。 两个小的还不知道贺云儿要剥夺他们吃肉的机会,满心欢喜地蹦跶着催着贺云儿回家。 贺云儿仍旧不放心贺敏拿那十来个野鸡蛋,就哄着他拿了竹鼠,换她来背野鸡蛋。 这下子,竹鼠更吸引贺敏,所以鸡蛋是顺利地转移到了贺云儿的背篓里。 大黑狼把他们送到山脚,就乖巧地蹲在原地,不走了。如此,又惹得龙凤胎哭了一顿,让贺云儿真是无奈得很。 贺敏还想叫大黑狼一起回家,却被贺云儿制止了,“村里人害怕大黑。等天黑了,大黑就能回家了。” 回到家时,才堪堪过了晌午。姐弟仨随意对付了一下肚子,便开始烧水,收拾那竹鼠。 先是把竹鼠用滚烫的热水烫一遍,把毛推掉,然后才是用干草将其烘一烘,去一下骚味,再最后,才是开膛破肚,把内脏扔掉。 “好了,这一边就给里正爷爷他送去。小敏和玲儿一起去吧。” “好!”贺敏高兴地应声,想着晚上有肉吃,就兴奋得眼珠子都红了。 可是等他们回来时,却是看到了那挂在屋檐下的半只竹鼠肉。 “姐姐!待会不是要煮竹鼠肉了么?你怎么还把它挂起来?”贺玲儿有点不知事,看到这情景就问了,丝毫没留意到一边的贺敏是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贺云儿见他们回来了,又见贺敏那个伤心的模样,无奈地说道:“爹娘,才走了几个月。我们作为儿女的,是要守孝的。至少守一年。”看着弟妹一脸懵懂的瘦小的脸蛋,贺云儿也不是不心疼,却是不得不说:“也就是说,过年前,我们不能吃肉的。” “所以,就把肉风干么?”贺敏带着哭腔问道。难怪刚才送竹鼠肉给里正时,里正奶奶和爷爷都说叫他们忍一忍,等过了年才吃肉。 贺云儿点头,上前搂着弟妹,眼里已泛出了泪花,“那些大户人家,还要守孝三年的呢。我们贫苦百姓,守孝一年就好。反正平常大鱼大肉的日子也没有。” 两个小的,在对父母的事情上,都是贺云儿说了算。毕竟他们心里也是想着爹娘的,如果有可以为父母做的事,他们又怎会拒绝。 而贺云儿跟他们提及为父母守孝这事的后果便是,两个小的接下来好几天都总是哭唧唧的样子,叫贺云儿好不心疼。 没有法子,贺云儿只要带着他们上山,去找竹鼠。即便不能吃,可把竹鼠卖了,也能挣几个大钱。 这天,贺云儿看着天气不错,带着弟妹上山,跟在大黑身后去找竹鼠了。 因为有大黑的帮忙,他们这天找到了两个竹鼠窝。有一只竹鼠大概是两斤多一点,才还逃出洞,就被大黑一口给咬死了。而另外一个窝里除了那只母竹鼠,还有三只小竹鼠,毛茸茸的,看起来就像是小老鼠一般。 母竹鼠照样被大黑给咬死,可剩下三只小的,贺云儿是起了心思。 第十六章 反击 姐弟三个下山,大黑狼趴在半山腰上的草丛里看着他们走到村道,直至进了屋,它才起身进深山去觅食。等吃饱了,晚上才能去找那几个人类。 进了深山后的大黑狼是不知道,就在它离开后,贺云儿就与人起了冲突。 那与贺云儿起争执的,并非他人,而是断了亲的伯娘,张小翠。 张小翠嚣张跋扈惯了,她看上的东西不能得到总会心痛万分不拿到手誓不罢休。 这不,今日她刚好在这附近的地上拔草,看见姐弟仨笑容满面地下山,还隐约听到他们说怎么吃肉,怎么吃鸡蛋。 这些话一听,张小翠便知道他们上山有收获了,还是难得的鸡蛋和野味! 张小翠想到了能白得一顿肉,喜得心都发颤。 贺云儿忽然看到张小翠,有点茫然,毕竟许久都没往来了。对于仇人,贺云儿恨不得杀了她以绝后患,哪里会跟她说话?当看到是她开门,贺云儿当时就想拒之门外。 “哎,云儿丫头,我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张小翠扯着贺云儿,双眼怒睁,似要把贺云儿吃掉一般。 “找我做什么?”见到有人远远地看过来了,贺云儿不再关门,却也是撑着门框,不让张小翠进来,也不让弟妹出去。 张小翠是做惯了农活的人,有的是力气,一把就将贺云儿给推开了,快步走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来不及收拾的一只竹鼠,登时眼睛发亮。她也曾沾家里两个老不死的光,吃过贺云儿死去的爹孝敬的竹鼠肉,那味道,叫她一辈子都难忘。如今见着那么大的两只,不动心才是怪事。 “你也这么大了,这竹鼠,我就带回家,孝敬你爷奶吃。”足足两只呢!可够吃很久了! 真是不知廉耻的货色。贺云儿怒极恨极,“别忘了,我和爷奶,还有你和伯爹,都是签了断亲书的,别来抢我和弟妹的口粮!” 两条小狗已经开始认人了,看到不认识的人在院子里和自家主人吵嘴,它们也撑着小短腿贴着贺云儿的裤腿,旺旺旺地叫着,可惜了一点气势都没有,没把张小翠吓住,反而引起了张小翠的觊觎,“再叫!等你们长大了,不卖了你们!”这话,落在贺云儿姐弟三人耳里,可谓是恐吓了。因为他们都想到,张小翠最想卖的,恐怕不仅仅是两条小狗,还有他们仨。 外面一路过的大娘听见了,站在院子门口帮贺云儿,“就是张小翠,你也太不要脸了吧?竟然要夺孤苦伶仃的孩子的肉,也不怕天打雷劈的?” “我呸!”张小翠泼辣又无赖,叉腰怒视,一口飞痰就差点落在大娘的脸上,气得那个大娘也要吐飞痰。 贺云儿脸色发紧,不想大娘卷进来,当即推着大娘出去,轻声道:“大娘,我不想您为了我家与他们干架。只愿您远远看着,给我做个公证,如何?” 大娘也不蠢,当即会意,这不是帮贺云儿在村子宣传张小翠的无耻与嚣张么?这个忙,她帮定了。 这么一点头,大娘就立在门口,盯着张小翠到底要怎么抢东西。到时,也好跟别人聊啊。 张小翠却不管外人如何看她,只一心一意地要把竹鼠给拿走,心里已经在回想当初贺云儿他的死鬼爹是如何煮这竹鼠的。 就在她弯腰要拿起两只竹鼠时,贺云儿飞快地操起门口的一个木桶,兜头朝着张小翠淋去。 哗啦的一声响,张小翠整个人都湿透了。那些水,是放了两天的雨水,又腥又臭的,叫张小翠险些吐了出来。待她回神时,她已经被贺云儿姐弟仨夺回了竹鼠,还被贺云儿与贺敏扯到了门口。她一挣扎,就被贺云儿用尽全力那么一推,张小翠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感觉屁股都开了好几瓣。 “贱货,你竟敢推我!哎哟,了不得啊,侄女谋杀长辈啊!救命啊!” 贺云儿被她反咬一口,脸都被气青了,“张氏,你一来就要夺取我家口粮,是谁恨毒?难不成,要我姐弟三人饿死,你才高兴么?” “谁要你家那瘪谷子!瞧着你们小的不懂事,孝期里躲起来吃肉,我就好心帮你保管那竹鼠肉,不让你犯戒,你却不识好人心,还伤我!”张小翠嘴巴突突突的,说得快又溜,根本就不容贺云儿反驳的余地,又在地上扑腾着哭骂贺云儿心狠不孝。 这时,贺玲儿早就藏好了两只竹鼠贺鸡蛋,拿着一把扫帚直直地朝着张小翠走了过去。 贺云儿瞧着那扫鸡粪的扫把湿漉漉的,又见妹妹如此,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心里一动,快步追上去,一把抢过扫粪的扫把,朝着无耻恨毒的张小翠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张小翠原本被气势汹汹地小不点贺玲儿气到,见贺云儿抢过了扫把,还当贺云儿怕了她,没想到却是被人兜头打过来。这还不是最气人的,更气人的是,那扫把湿漉漉的,沾着鸡粪,扫过了脸庞贺身上,一股股的鸡粪味几乎将她熏晕了过去! 看着贺云儿那生猛的样子,那看戏的大娘也是咂舌。想不到小妮子如此威猛,也不知等她说亲的时候,会遭遇什么流言蜚语了。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现下,还是要帮这些可怜的孩子度过难关才好。 于是仗义的大娘,拿着门口的一根木棍,上前守着,等张小翠反击了,她也能动手! 果然,张小翠被贺云儿打了好一会,才找到机会反击,却不料遭受大娘的阻拦,还被敲了几棍子。 “哎哟!你们等着!”张小翠眼见自己打不过他们四人,便叫骂着逃开了,一边走,一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贺云儿。那些烂秽话,真是污人耳。 贺云儿气不过,拿着扫把又追了过去,那张小翠见状,这才跑了。 大娘怜惜极了,又安慰了几句,就奔回村里。她可是要快些回去,可不能叫那个张小翠在前面恶人先告状! 贺云儿心知她们要做什么,却只能放任之。毕竟即便去阻拦,也拦不住。不如多花心思弄钱,只要有钱了,看谁还敢来欺辱她! 姐弟仨又进了屋,而后是相对而笑。终于把恶人打跑,还抱住了家里的东西,怎叫他们不开怀? 殊不知,此事在贺敏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让他立下了大志。 “姐姐,刚才那个女人是不是臭死了?”贺玲儿喜滋滋地问,满脸的骄傲,叫贺云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可她不想批评贺玲儿。这样的性子,以后长大了才不会吃会。 “对呀,真是多亏了玲儿。”贺云儿笑道。 贺敏还有点懵,“玲儿做啥?” “我把扫鸡粪的扫把弄湿了,然后去沾了许多的鸡粪!” “然后我就拿那沾了鸡粪的扫把打那女人。”贺云儿笑着接上了话。 贺敏听了,也是哈哈大笑起来,解气得很。只不过,贺敏瘪了瘪嘴,“只是可惜了我们家的鸡粪!那可是肥料呢!”用在那女人身上,好像浪费了些,“以后不能随意动鸡粪,玲儿!” 贺云儿与贺玲儿被贺敏的话惊住了,都傻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而后就是一阵的爆笑声。 一点鸡粪用在张小翠身上都是浪费。那在贺敏心中,张小翠岂不是连一点点的鸡粪都不如?若叫张小翠晓得,不知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贺云儿笑过之后,就思考起怎么养那三只小竹鼠的事来。 贺敏和贺玲儿到底年岁小,懂的不多,只说用鸡笼养着就可以了啊。 “傻瓜,竹鼠的牙齿厉害,就算是木头做的格子笼,也能叫它们咬坏了,到时它们跑了我们都不知道呢!” 贺玲儿傻眼了。贺敏却问:“那该怎么办?” 贺云儿想了想,道:“或者我们能找个铁笼子?”越想,越觉得可行。贺云儿当下就想去找铁匠。 村子里没有铁匠,需得到镇上去。索性镇上也不远,走路一个时辰也能到。宜早不宜迟,趁着时间还早,贺云儿把竹鼠放进背篓就去了镇上,只留下弟妹看家。 到了镇上,贺云儿打听到了铁匠,问铁匠做个铁笼子要多少大钱。 铁匠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看贺云儿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问,又听说她父母双亡,独自带着幼小的弟妹,他就心生怜悯,爽朗道:“这样罢,一尺高,一尺宽,三尺长的铁笼子,三个,要,要你这两只竹鼠抵了吧!” “这……”会不会太便宜了些?贺云儿心里不好意思极了,羞愧得满脸通红。 铁匠却会错意,笑了问:“担心叔我占便宜了吗?” “不不不,不是的。是我觉得这两只竹鼠不怎么值钱,占了叔叔您的便宜。” 铁匠挑眉,这样不贪婪的人可是少见了,当下也更高兴,“哪里便宜了?听说竹鼠味道鲜美又极香,我就想着尝一尝呢。”往日里,酒楼里也有,可都被别人抢先了去。他还真只是听过,却没吃过。今日有机会,正好了却心愿。 贺云儿听了这话,心里好受不少,可还是有点羞愧,想了想,就跟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的铁匠娘子道:“婶娘在此,不知您可知如何烹煮竹鼠?” 铁匠娘子温柔道:“不会。小姑娘可是愿意教教我?” “好!”贺云儿爽快地跟着铁匠娘子去了后院,仔细说了一遍,“要记得烹煮时辰长些,那让才好吃。” 看天色不早,贺云儿才急忙告辞。等她回到家,太阳已要落山,远远看去,村子里炊烟四起。 可是见家里不见炊烟的,她心里顿时揪了起来! 难道是张小翠趁着她去镇子的时候,又来刁难弟妹了? 第十七章 第一笔收入 贺云儿着急,飞奔至屋里,没有看到人,更是让她心焦。又在东西厢房里找了一遍,也没发现人,惊慌袭上心头:“小敏,玲儿!你们在哪儿?” “姐姐!我们在灶房!”贺敏走到灶房门口,小脸都是碳灰,一横一横的,十足像是一只小花猫,双眼亮晶晶的:“姐姐,你快来,我们在灶房吃饭!” “吃饭?”谁做的饭?贺云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几步间就踏进了狭小的灶房。 只见矮小的灶台上摆了一碟青菜,好几个鸡蛋就在碗里装着。 原来是龙凤胎心疼姐姐奔波劳碌,就在家学着做饭了。因为记得贺云儿说的要守孝不能吃肉,可没说不能吃鸡蛋,就煮了几个鸡蛋。 “姐姐,我和玲儿煮了四个鸡蛋,我们一人一个,能吃好久了呢!”贺敏会数数了,家里一共存了二十五个野鸡蛋,可不是能吃很久。 “四个?一人一个。除了我们三人,还有谁?”贺云儿很是惊讶。 贺敏眼含责怪,“姐姐,你怎么可以忘了大黑?今天我们收获那么多,就是大黑帮的忙!” “对哦,姐姐。你不是经常叫我们恩怨分明么?我们怎么能忘记大黑的功劳?” 被两个小的一顿“教训”,贺云儿也是哭笑不得,“好好好。就允它一个,每次我们吃,它就有份儿。”本来今天答应了要给大黑狼做肉汤的,如今肉都送出去换铁笼了,自然得拿鸡蛋来顶替。至于说守孝是否禁止吃鸡蛋,贺云儿想了想,暗自跟父母讨罪:‘爹娘,弟弟妹妹与我都需要补点东西,还请爹娘允许我们吃些鸡蛋吧。孩儿不孝了。’使劲把泪水憋回去了,笑着道:“玲儿、小敏真厉害。竟然能煮饭做菜了,姐姐高兴。” 贺云儿一边说着,一边去揭饭锅盖儿。蒸汽朦胧中,贺云儿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双杏眸睁大了,好一会都没回应过来。 贺敏得意着呢,凑到贺云儿身边邀功:“怎样?姐姐,是不是我煮的饭很好,你都被它,被它迷住了?”没认几个字的贺敏词穷了,只能说他做的饭迷住了姐姐。 “噗嗤”一声,贺云儿笑出来了,“的确被你的饭迷住了。”那一锅的水滋滋的,与其说是饭,不如说是粥,少水的粥。不过总比她小时候忘记加水烧米饭的好。所以,贺云儿没有指责,心里只有高兴,还有一点点的酸楚。弟弟妹妹也会心疼自己了呢。 贺云儿笑着用一个碗装了饭。那一碗饭才放到灶台上,就把贺敏的得意全部给打散了。 那是他的杰作? 贺敏脸红了,挠了一下头,忐忑地偷偷看贺云儿,就怕她不高兴,“姐姐,我是不是放太多水了?” “嗯,是啊。应该是少放一碗就更好了。不过呢,这样也好,我们都能多吃半碗。” 贺敏瞬间被安慰了,笑意又涌上了眉宇,衬得他像个小太阳一般。 贺玲儿也高兴了,“青菜是我煮的,姐姐!” “都乖!都乖。”贺云儿说着说着,眼睛就开始涩涩的难受得紧,为了不让弟弟妹妹担心,就说起铁笼的事,“等到三天之后,我们就能把铁笼搬回家了。然后把那三只小竹鼠放到铁笼里养着,等它们长大了,也能换些钱。”一只竹鼠,可以买十斤的瘦肉或者五斤的肥肉。所以贺云儿是早早计划着三只小竹鼠养大了能换多少东西,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 “可是,姐姐,两只竹鼠换一个铁笼子,我怎么总觉得我们吃亏了呢!”贺敏刨了一筷子饭,皱着眉头道。 贺云儿摇头,“铁笼子可是很贵的。而且,现在是可以养三只小竹鼠,以后小竹鼠卖了,还可以养另外的小竹鼠,那就不算亏。” 龙凤胎似懂非懂,反正是相信了贺云儿的话了,不再想着那被送出去的竹鼠,只想着怎么把小竹鼠养大了好换钱。 “对了,那三只小竹鼠现在何处?”说了这么多的话,贺云儿才想起那被遗忘的小竹鼠。 贺玲儿娇声回道:“我们用了一个木桶养着它们呢。要等姐姐想起,它们早被冻坏了!” “嗯,是姐姐的错,忙晕了,把它们给忘了。”贺云儿笑着,又问:“有放了干草在桶里么?” “嗯嗯,放了,可暖了。桶就在我身后这里,姐姐你看。”贺敏侧着身子叫贺云儿看。 贺云儿瞅了一眼,点点头,想着待会得把木桶的盖子盖上才好。 夜幕降临时,大黑果然又来了,低低的嗷呜声,就是那“接应”暗号。贺云儿看着贺敏兴冲冲地开门,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叹息什么。 三天之后,贺云儿吃过早饭之后便去镇上拿铁笼子。 才见到贺云儿呢,那铁匠就大声道:“丫头啊,你送来的竹鼠可真是美味!那两只还不够我家吃两顿!”说着话的时候,还砸吧了一下嘴,似乎还在回味着那味道。 贺云儿听了心情愉悦,那竹鼠的烹饪,要遵循父亲说的才能烹饪出极致味道。铁匠这般说,等同于认同自己父亲了,她如何会不高兴? “对了。丫头,你拿这个回去是养竹鼠的吧?”铁匠搓着大手,瓮声瓮气地问,显得很不好意思似的。 贺云儿不明所以,点头道:“对呀。家里有三只小的,想把它们养着。” “那,我想预定两只,你看?” “可以啊。”贺云儿心生欢喜,才开始养呢,就有生意了,可不把她乐坏了,“就给叔您预定两只肥大的。”到时刚好是年尾过节。 铁匠娘子在一边笑意盈盈地,这会子了,拿着一窜大钱过来,塞在贺云儿手里,道:“这是定金。云儿丫头拿着。” 贺云儿听了,手像是被烫着一般,飞快地藏到身后,猛地摇头,“这可不行。要说给您定了两只,到时它们长大了,肯定给你们。不然的话,我拿着也不安心。” 贺云儿这么一说,铁匠夫妻俩还是坚持要付定金,“就是这样,我们才要付定金,不然到时有人以没有定金为由,强行买走了,我们不就没得了么?那可就亏了呀。” 话说到这儿,贺云儿再推辞就有点不知好歹了,只好涨红了脸,把那些大钱拿了过来,然后背着铁笼辞别回家去。 走出了城门,贺云儿还是晕乎乎的。这可是父母过世后,她挣的第一笔大钱! 可这钱,既让她高兴,也让她愧疚。她总归觉得是铁匠夫妻俩照拂她而弄了定金这一出。如此恩惠,叫她心思百转,也难受得很。 随即她想到还有大黑狼帮忙,若是担心这钱拿着亏心,过几天上山找两只送过去不就得了? 无意间想通,贺云儿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毕竟这不仅仅是对一单生意,更是她姐弟仨当下的一条活路。 第十八章 心疼 还有几日就要到秋收季节。贺云儿看着乡邻们都在修理箩筐,不用孙氏提醒,她就砍了几根竹子,带着弟妹去请孙氏教她编制箩筐了。 粮食很是珍贵,亭川府的百姓都是用箩筐来挑水稻回去,以免挑着回去的时候,谷粒都掉地上。 收割水稻比较麻烦,农户们要把稻谷弄回来,就必须要把稻杆一起搬回来。而收集稻草晒干,好留着给牛羊等家畜过冬吃,甚至还要预留一些干稻草编制暖席,冷冬里床上铺上一层,就不会受冻。 这样的劳作,对于家里壮劳力多的家庭而言,并非难事,几个来回就能把一个地方的水稻弄回来。但对于家中没有壮劳力的人家而言,就是辛苦至极的。 比如贺云儿姐弟三人。祖父母、亲伯爹已是断了亲的,里正夫妇俩虽然心疼她,却也是年纪太大,帮不了贺云儿多少,最多是帮着煮饭。可话又说话来,即便是里正夫妇俩不计回报地帮她,她也不能毫无顾忌地照单全收。 况且,里正夫妇也种有天地,虽不多,却也要督促短工收割的。 所幸她家的三亩田地都在村尾这边,贺云儿搬到村尾之后,距离倒是近了许多,不用走一两里路,能省下不少力气。 有些田地的稻谷早熟了那么几天,许多的麻雀就已经成群结队地飞到田里吃稻谷了。才一两天,稻穗已被麻雀糟蹋得只剩下一半的谷粒。稀疏的稻穗戳痛了农人的心。于是乎,村子里的孩童每天就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到自家的田里赶麻雀。 孩童们爱玩,在大孩子的带领下,嘴里吹着哨子,大声地喊着,一片的嚎叫、怪叫声,倒是让村子彻底地热闹起来了。 贺敏与贺玲儿也是这赶鸟队伍里的其中一员。幸好他们家的稻谷都在一块,也让他们容易管。 麻雀们吱吱吱的,精得很,它们在山的这边被赶,就飞到山的另外一面。叫得孩童们心火起,可是很少有孩童能打下一两只麻雀以泄心头怒火。 贺敏举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上面绑着一条红色的破布条,手里摇起来,嘴里啊啊的叫两声把麻雀赶走,就蹲在一边叹气。 “玲儿啊,你说今天姐姐在山上能找到什么呢?” “嗯,谁知道喔!”被问及的贺玲儿用帽子扇风,“我就想快快把稻谷收了,然后我们在家里晒谷子,就不用在这里傻瓜似的赶麻雀了。” 贺敏有气无力地道:“晒谷子也是要赶麻雀的。” “那也不用跑好几块地啊。守着院子就成。” 贺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撑着草帽不再多说,心里想的却是今晚能不能多吃一个鸡蛋? 当天晚上,贺敏得偿所愿,多吃了一个鸡蛋。因为中午的时候贺云儿从山上又带回了一窝的野鸡蛋。 “姐姐,你说,我们捡了两次鸡蛋了,以后野鸡会不会被我们吃绝了啊?”贺敏鬼精灵地问。 贺玲儿闻言,当真是停住筷子仔细地思考起来。贺云儿却是笑了,“山那么大,野鸡多,哪里就是我们能吃绝的?” 第二天,贺云儿带着龙凤胎就开始收割稻谷。 秋老虎实在是厉害得紧,把人晒得头脑发胀。 贺云儿总是上午割稻,把连着稻穗的稻杆铺在田里晒一番,晌午之后便开始将干了些的水稻挑回家。一只箩筐只装一束稻。那样的担子轻了,多走几趟总好过一次挑太重而走不快。 龙凤胎心疼姐姐,拿着一个小筐,执意要两人抬。本来他们俩还想用小背篓背稻谷的,被贺云儿一口回绝了。背篓装得重了,会压脊梁,对年纪小的他们来讲,都不好。所以,即便是贺云儿她自己也是用箩筐挑,而不是用背篓。 为了赶时间,贺云儿帮龙凤胎装好稻谷后,就先挑着担子回了家,留他们俩在后面慢慢走。反正就几步路,也不怕有什么危险。其实贺云儿放心的根本原因是她知道。大黑狼就在家对面的山头上,总会看着小的两个。不怕有人起歹心。 两个小的,抬着扁担的两头,感觉扁担中间的箩筐是越来越重。 “哎呀,肩膀好疼啊!玲儿走快点!快点走……”走在后面的贺敏气喘吁吁地催促贺玲儿。 贺玲儿原本是咬着牙不出声的,听着贺敏的话,不得不粗声回道:“别跟我说话!累死啦!”她现在是腿软肩膀疼,几乎要撑不住了…… 贺云儿已经放下东西,又挑着空箩筐折回来,听见这对话,真是叫她一阵好笑。不过,她也不敢出声,免得让贺玲儿恼羞成怒。 殊不知,她的笑声已经让贺玲儿羞恼了,可见是自家大姐,不好生气,反而催贺敏走快点了。 “刚才我叫你走快点,你叫我别说话,现在又催我!真是不害臊。” “你见着姐姐就偷懒,我就催你。” “哼,走好一点了,摇摇摆摆,像只鸭子。” “你像母鸡咯咯叫不停……” 得,又吵起来了。吵过之后,又能很快地和好。谁着急谁尴尬。 正好经过的一个妇人,正是之前在断亲这事上帮过贺云儿几句话的大娘,看见龙凤胎这么好玩,也是笑得肚子疼。与贺云儿寒暄几句后,那妇人道:“云儿丫头啊,你这弟弟妹妹可真是好。聪明!” 在妇人心里,像龙凤胎这样闹腾的,就是聪明机灵。可羡慕得紧了。可惜了。眼神中的可惜,让贺云儿有点不舒服。因为她知道大家说的可惜是什么。可惜她姐弟仨父母早逝,亲人如虎。 “大娘,我去忙了,你再歇会。”才不过是几个月,贺云儿已经圆滑许多,说话滴水不漏了。 “哎,这么急着去干嘛?再说会话!” “哇哇哇!臭小敏!臭小敏!我讨厌你!你欺负我……呜呜呜……”贺玲儿的哭声叫贺云儿顾不得多说,扔下了箩筐就往哭声处跑去。 大娘不但心急也是好奇地跟着跑过去,却只见到贺敏一手拖着小框,一手拿着扁担,正怒视着贺玲儿。而贺玲儿则是蹲在小路上抱头痛哭。 “这是怎的了?”贺云儿急声问,也没直接上来就指责贺敏。 这在大娘看来,则是摇头叹息,这贺云儿自己还是孩子呢,根本就不懂得教孩子。要是换做她来,肯定是先把没哭的先骂两句,再哄哭得厉害的。 可是她不知,在贺云儿心底里,谁都重要,她不希望任何一个会被她冤枉而伤了心。 “姐姐……”两道都带上了哭腔的声音。 贺云儿不想当着大娘的面说他们的对错,就转身对大娘说:“大娘不用担心,他们两个自在娘胎起就闹个不停,你不管管他们的。你先去忙吧。” 大娘也觉得龙凤胎肯定也是闹小脾气了,便也不想多管了,笑着回去挑着一担水稻回了家。 贺云儿见左右没人了,才蹲下来摸着贺玲儿的头,“好了,现在没外人了。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先让你说。” 贺敏听了,哼了一声,红着眼睛扭转头。 贺玲儿也哼了一声,道:“臭小敏……” “叫哥哥。”贺云儿皱着眉头,“长幼有序,记得吗?” 贺玲儿瞪了一眼扬起嘴角的贺敏,“就比我早出生一刻钟!不叫。”见贺云儿又皱起了眉头,就飞快地说抽噎着:“姐姐,你不知道臭小敏多可恶!” “怎么了?” “回去的时候,我腿疼,站不稳,摔了一跤,然后他也摔了,就,就把筐里的稻谷弄了些到地上。刚才我忘记捡谷粒了,他就骂我懒驴,只会吃,浪费粮食。” “你就是懒,不想捡起地上的谷粒!”贺敏双眼怒睁,大声地指责。 “姐姐,你看,他又凶我!我是真忘了。我想吃……”可话没说完,就被贺敏抢过话头,“等我们把稻谷都弄回去了,就可以煮饭吃了!” 贺玲儿低下头默默地擦眼泪。 贺云儿笑了笑,“没事,姐姐相信你了。你哥哥也是心疼地上的谷粒而已。别哭了。今晚都多吃个鸡蛋。” 等贺云儿拿着他们的筐走远了,贺敏才低声说道:“不许跟姐姐要肉吃!”虽然他也想吃肉,可是他知道,家里的钱要攒着过冬。 贺玲儿点头,“我就是饿得走不动的。我听那个小胖说了,农忙时候不吃肥猪肉,是会累坏的。我就担心姐姐饿坏,累坏了。”她就怕姐姐累坏了,然后像爹娘那样丢下他们。 贺敏这时也皱起了眉头,“可是姐姐说过要给爹娘守孝,她不会吃的。” “那,我去问问里正奶奶怎么办?”贺玲儿转了转眼珠子,凑到贺敏耳边道。 这时两个小人已经走到田外面,看着贺云儿弓着身在抱水稻,贺敏咬咬牙,道:“我去问。你先帮姐姐忙。” 说罢了,飞快地往村子跑去。 第十九章 捡了一头野猪 贺云儿还纳闷他去村子做什么,但贺玲儿只说她也不知道,贺云儿也便不再多问。 等贺敏回来,只见他手提着一个用芭蕉叶包的小包,鬼鬼祟祟的,不给贺云儿看到。 贺玲儿见他这般,知道他定是拿了肉,心里雀跃,想着待会要早点回去,等她做好了饭和肉,姐姐还能不吃?把肉还回去? 想着挺好的,只是等一碗肉摆在桌子上的时候,贺云儿红了眼圈,给他们俩都夹了肥瘦相间的肉块,而她则是嚼着青菜。因为有猪肉,所以贺玲儿根本就没有煮鸡蛋。 “姐姐,你吃一块肉。”贺玲儿眼巴巴地看着贺云儿。 贺敏则是直接给贺云儿夹了一筷子肉,轻声说:“姐姐,你吃。吃肉了就不会生病。” 贺云儿移开了碗,也不应贺敏的话,垂眸问:“这肉哪来的?” 被问及这事,贺敏心虚了,低头仔细地扒着饭,装作听不见。贺玲儿也是如此。 “啪”,贺云儿的碗筷都被她用力地放在桌子上,“你们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姐姐永远是姐姐!”龙凤胎惊恐,飞快地回道。 “那你说,是谁给的肉?”贺云儿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他们讲话,一时间把他们都吓哭了。 “姐姐,是里正奶奶给的!”贺敏诺诺然。 贺云儿心道一声果然,又问:“为什么要去讨?想要什么,你应该叫我给钱。” 贺敏被一个“讨”字伤到了,当下就哭了,“姐姐你要守孝,不肯买肉。可里正奶奶说了,农忙时候不吃肉,人就会生病。姐姐,我不要你生病,我和玲儿不能没有你!嗝……” 难为贺敏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最后都打嗝了。 贺云儿心里酸酸胀胀的,摸着龙凤胎的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已说不出来。 贺敏看她这般,又接着说:“妹妹就是没得肉吃,饿着了才会摔跤。我怕姐姐也会这般,怕姐姐和爹娘一样,离开我们。”说罢了,就和贺玲儿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小孩子说话不讲究避讳,心里害怕什么就会说出来。 可这就苦了贺云儿了。她其实也怕的,怕她真的病了,真……。 那晚,那一碗猪肉,贺云儿到底还是没吃,只是拗不过弟妹,最后煮了一个鸡蛋汤,两个小的才肯好好吃饭。 第二天,贺云儿亲自带着钱去找了孙氏,把肉钱给还了。孙氏本不想收,却仍旧犟不过她。 最后,孙氏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云儿啊,你听奶奶的,吃点肉。你以后就来我这里拿,别人就不知道你买肉了。想必你爹娘必是不愿意你这样俭省。” 贺云儿笑笑,算是收下孙氏的好意,可是她心底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打算。 接下来接近十天的辛劳,贺云儿终于把稻谷都收了回来。这十天来,她照旧不吃肉,就连弟弟妹妹都拘着,不给他们买。姐弟三人都瘦了一大圈。 贺敏很不解,之前贺云儿还答应给他们买肉的。为何走了一趟里正奶奶家反而是变了? 贺玲儿也觉得遗憾来着,可又想着每天吃鸡蛋也好了,陪着姐姐一起。 不过贺云儿还是跟他们解释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等你们长大了,要嫁娶,人家都要看品行与孝心。若是知道你们不为爹娘守孝,怕是误了你们的前程。往后你们做什么,别人都不乐意与你们一起。”贺云儿看着似懂非懂的弟妹,叹息道:“特别是小敏,你是我们家的男子汉,将来是家里的顶梁柱,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看着、记着。稍有点不好,就会把你这个人给否了。想做大事,就得注意这守孝。” 贺敏还是迷糊糊的,但是他知道姐姐总是为了他们好,听姐姐的总不坏。最后姐弟仨决定实实在在守孝三年。 真是小孩子脾性。贺云儿心想,只是希望他们能坚持下来。 院门口的一块地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那是脱了谷粒的稻杆。就是等着它们都干透了,才要捆成一束一束的放在草屋里,留着过冬。 做完这些,天气已经凉了很多。再过十来天,就要进入冬天。柴火就要多多准备才好。不然冬日湿冷,生火烧饭都不行。 看着天气好,贺云儿就领着贺敏上山捡柴。离家前,贺云儿嘱咐贺玲儿,把院门关了,非里正夫妇来不开门。贺玲儿自是答应了不说。 只说贺云儿领着贺敏到了半山腰,见到许多结伴上山的乡邻们。有的人想起贺云儿抓竹鼠厉害,就偷偷摸摸地跟在她后面,想捡个便宜,心里无不想着这贺云儿是怎样的好运气,竟然能几次进山而没受伤。 贺敏见着了,很不高兴,嘟着嘴就是一阵嘀咕。贺云儿倒是不想理会,只是希望他们不会发现黑狼的踪迹。 看着贺云儿姐弟俩进了大山深处,那些人也停住了脚步。谁都知道大山里有宝贝,但是谁也不敢拿命去赌自己跟着贺云儿就能安全无虞。 等再过了一个山岭,贺敏才吐出一口气,道:“总算是把他们都甩了。真是讨厌。” “不能这么说。谁都想过好日子,换作我们是他们,是不是也会羡慕进山就有收获的人?然后想跟着捡便宜?” 贺敏点头,也不想多说,只催着贺云儿快些走,还忽的吹起了尖哨,没一会,大黑就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 平常的大黑狼除了头顶的那一戳白毛,身上别无他色。今日却是白毛多了点血色,身上的黑毛也是深一块浅一块,甚至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大黑身上萦绕。 “大黑?” 大黑直接转身,示意他们跟着它走。 贺云儿与贺敏即便担心它,但看它身型矫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也就放心地跟它去,却也忐忑大黑给他们带来什么惊喜。 等他们随着大黑爬上一个小山坡时,看到眼前的大家伙不由得狠狠吸了一口气。 那像个小山包,却是一动不动的大家伙,是什么东西?那可是之前远远见过的野猪啊!贺云儿惊喜非常,呼吸都紊乱了,飞快地跑了过去,中间还因为没看路而跌倒两次。她连后面呼喊她的贺敏都顾不上了。 “真是死了的呀!大黑你干的?”一匹狼怎么干得过号称二老虎的大野猪? 可惜大黑狼却是不能给答案的。它围绕着大野猪走了一圈,就咬着猪前蹄往来时的路上拽。 这是让她拖回去家? 贺云儿姐弟兴奋地拖着野猪下山,直到听到人声了,贺云儿才叫大黑赶紧躲去。 大黑离开后,贺云儿才真的烦恼起来。两百斤重的大野猪,她和弟弟根本就弄不回去啊。这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窜入耳边。是那天帮她揍张小翠的仗义大娘!贺云儿觉得,那个大娘应该会帮她的吧? 贺敏也认识那个大娘的,若是按辈分论,应是称呼那个仗义大娘为二大娘。贺云儿吩咐一声,贺敏就跑去过跟那二大娘说了几句话,没一会,便是惊呼地小跑过来。 “云儿丫头,是真的吗?你们捡到一头野猪?”看着贺云儿脚边的大野猪,她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跟捡银子没区别啊! “嗯,二大娘,我想请你帮我把猪弄回去,然后分你一腿猪肉,怎样?” “可以!好!”二大娘是个豁达的,她很是知足。没有因为她帮贺云儿把猪弄回去就觉得一腿猪肉少了。 等她们吭吭哧哧地拖着野猪下到山脚时,还是惊动了许多人。有几个男人很是主动地上来帮忙了,笑着跟贺云儿说,要贺云儿待会分他们一斤肉算是酬劳,他们是来占便宜了。 贺云儿自然是欣然答应,拖着野猪下山还好,但要把猪抬回去,只凭她和二大娘是不行的。 回去路上,许多人见着了,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妒忌。但是村里终究因为贺云儿捡回一头大野猪而沸腾了。 大家纷纷计算着能在贺云儿这里能得几斤便宜的猪肉,好让家里人也得些油水。 第二十章 卖猪肉了 乡邻奔走相告。 “快啊,贺家的云儿丫头在山里捡了个大野猪,要卖猪肉呢!” “啊!这般的好运!也真是绝了。” “可不呢。怎么她就遇到了,我们却是连只野兔都没遇到过……”不过情有可原,除了猎户,谁都不敢进山,就贺云儿敢,她捡到了就是她的福气和能耐,不服不行。 “我估计现在那贺大牛可心疼死了。本想赶走丧门星,没想到却是赶走了财神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笑眯眯地说道,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可是把平日里对贺大牛的不爽快都显露出来了。 “你说这次,他们会不会去拿猪肉?”说的是拿而不是买,可以听出这人对贺大牛的理解至深。 “谁敢保证?” 话虽如此,可谁心里都隐隐地觉得,贺大牛他们,说不准还真会厚着脸皮去拿几斤肉。谁敢说什么? 原本的大好事,被人安上了孝与亲就愈发地叫人好奇。 等他们赶到村尾时,贺云儿家的小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村里的屠夫已经在那里干活了,手下忙碌着,嘴上也是不停歇,“看这伤口,绝对是野兽咬死的!说来,真是贺家丫头好运道。” 屠户的话,立即熄了那些想要认领野猪的人的心思。毕竟野猪就是被野兽咬断脖子死了的。 此时贺云儿正在厨房里烧锅,没人回屠户的话,倒是旁边一个男的说:“就是。那与野猪打过的野兽,也不知为何没在。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这就是悬疑了。要说能咬野猪的,肯定是想吃野猪的野兽。可如今野猪弄死了,那什么野兽为何不把野猪吃了?难道是野猪在别处与野兽搏斗,后来两败俱伤,野猪逃走,之后就被贺云儿发现了? 不得了了啊,这深山果然是不好去的。有人想着要成群结队上山砍柴,也有人思量着不能让家里的人去山里了,到时别说柴火捡不到,就算是命都可能捡不回来。没看那野猪的脖子都被野兽的牙齿穿透里么! 这头野猪也是真的肥妹,等屠户把猪毛褪净,内脏也都掏出来后,净重还有一百三十斤。 除了贺云儿原先允给二大娘作为辛苦费的一根前腿,还有另外几个乡邻的酬劳,剩下的才是乡邻们的。 乡邻们争先上前来,买下了自己想要的肉。家里宽裕的,可以要十斤的五花肉,还要一板肥肉。至于那些手中拮据的,挤出几个大钱来,也买了两斤的肥肉,打算回去熬油,往后炒菜有点油腥,肉渣还可以留着以后当肉菜吃。至于瘦肉,甚少喜欢的,但是好歹也是肉,贺云儿要价又低,也有不少人称个两三斤回去。 小小的一个村,一百户人家,只大半个时辰,就把那头猪分得干干净净。贺敏拿着个小篮子在一边装大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些人还想要买那下水的,可被贺云儿给辞了。那些下水给屠户要大半之后,只剩下一个猪腰子。贺云儿想了想,就把猪腰子连同半边的猪头给送到了里正家去了。 至于剩下的猪头肉,她想了想,还是切了一半下来,另外的一半打算送到镇上铁匠那里去。 这话,也是当着一众乡邻说的,免得大家伙以为她家要吃肉。 有人多问了一句,还有一半呢? 贺云儿的笑意当即就没了,淡然道:“给祖父母送去,虽是断了亲,只是这猪肉,还是得送。” 若是贺云儿不送,且不知十里八乡怎么议论她和弟妹呢。 果然,贺云儿这么一说,乡邻们脸上都是一副欣慰、赞叹的模样,有些年轻人却是愤愤然,说贺云儿不该给那些心狠的人送去。说出贺云儿心底里最想做的事,那些年轻人无不被长辈们敲打责骂。 谁都害怕有不孝顺的子孙。可不能学着贺云儿那般行事无忌。贺云儿只是笑着看他们笑闹了,把要送人的猪肉都装在篮子里放好。 孙氏在一边看着可心疼了。可是她又不是贺云儿的亲祖母,在遇到贺大牛那边,贺云儿还得叫自己“里正奶奶”。如今倒是得了不可推脱的孝敬,叫孙氏又心酸又欣喜的。 看乡邻们都走了,贺云儿才与孙氏一起往村子里走。孙氏将猪肉放好了,也跟着贺云儿一道去贺大牛家。有她在,可就不担心贺云儿被欺负。 自从被贺大牛赶出家门,贺云儿还是第一次回到从前的家。现在已是祖父和伯爹的家了。 真是物是人非。 大门吱吖一声响,从里面打开来了。 可那人看到贺云儿,又手忙脚乱地关了门。 大门合上时,那砰地一声,让贺云儿原有点冷的心更是抖落在地,眼圈里涩然却是没有了泪意。挎着篮子的手腕,被一双粗糙温暖的手掌包裹,贺云儿低头一看,是孙氏。 “奶奶……”贺云儿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篮子的肉取出来挂在门上,对着里面的人道:“我爹娘保佑,给我送来了野猪。这点肉,就权当是他们给你们的孝敬。” 话才说完,大门又哐当地打开来了,是张小翠怒睁着一双眼睛走了出来,看见了那挂在门栓上的几块猪肉,嫌弃地说道:“那么大的一头猪,给外人倒是大方,十几斤十几斤地送,给我们却是送来这些下贱肉。” 贺云儿听了,心中怒火腾地一声冒出来了,伸手就要拿,还道:“既然嫌弃,那我还是拿回去吧。免得脏了你们的嘴巴。” 张小翠见贺云儿动真格,慌得立即把肉藏身后,又慌里慌张地把门关上了。 这真是…… 贺云儿眯着眼,冷笑一声,才与孙氏离开,丝毫不管那张小翠在那家里头是怎样编排她的。 “要我说啊,她就是故意的。拿着这些不值钱的猪头肉给我们,就是做给外头那些人看的,好说她孝顺!” 贺铁岭正坐在堂屋里,看着那几块猪头肉,脸色变幻些许,却是呵斥了张小翠,“行了,给我住口。就是因为你在外面闹的几句,现在全村的人都认为我们太过贪心!真是败家娘们!”要是张小翠不吵不闹的,肯定有人拿这猪头肉说事。可如今……贺铁岭看着张小翠就烦得很,“还不快去煮饭?切一块肉煮来吃。” 张小翠嘀嘀咕咕地去了灶房,出门口时,还阴晦地瞪了一眼贺云儿的亲奶奶余氏,“真是没用的老家伙。”没去找那个贺云儿要猪肉。 余氏瞟了一眼张小翠,默默地低了头,又呆呆地坐在门边的小板凳上,也不知在发什么呆。 那贺铁岭看了看,没理会这婆媳俩的官司,也兀自思量他自己的事了。 也不知这云儿丫头哪里来的大运,竟是叫她捡了那么一头大野猪。难道真是死去的兄弟保佑?贺铁岭这么一想,心里就有点害怕的,可看到门口的老母亲,顿时又放下心来。他只是为了照顾父母罢了,可没有对那侄儿怎么了。谁能把他怎么的? 而被他这么念叨的贺云儿姐弟仨此时在做什么?数大钱呢。 其实是贺云儿才回到家,就看到龙凤胎趴着桌面在数钱。看到贺云儿回来,贺敏很是兴奋,“姐姐!你看,我把大钱都分好一堆堆的了。每一堆都有十个大钱!” “对啊!姐姐,快来数数我们卖猪肉得了多少钱?”贺玲儿也是高兴得满脸通红。这是他们自己挣的呢。可惜了,她今日没有上山,不然拉着大野猪下山,那可威风了。 贺云儿搬了凳子过来,仔细数了数,也是大吃一惊。 竟然有四百个大钱! “哇!好多啊!”龙凤胎低声欢呼,两双眼睛似乎冒着光地看着贺云儿。 贺云儿看着他们烨烨生辉的纯净眼眸,但她的眼睛却是酸胀的。 最后贺云儿搬出钱罐子,好笑地看着龙凤胎争相把钱都放了进去。听着那铜板的叮当作响,姐弟三人都笑出了声。 这四百个大钱虽然没有整头猪卖掉那么多钱,可是这也是上天赐予的,她很知足了。 第二十一章 小敏在哪儿 晚上黑狼下山来被贺敏搂了好久,要不是贺云儿在一旁看着,贺敏早就把狼嘴给亲上了,还把留下来的许多骨头都摆开来给大黑狼看,还问它要不要啃骨头,却被大黑狼忽视了去。 贺敏也不在意,抓着大黑狼的尾巴,哈哈大笑,“大黑,你真厉害!你给家里赚了四百个大钱呢!”那小模样真是又自豪又高兴。先前被大黑弄死的花豹被猎户弄走了,他可是心疼了好久。当下算是把心伤给消去不少。 而贺玲儿则是摸着大黑狼的耳朵,亮眼发光地说道:“大黑,你什么时候再打一只野猪?然后又有四百个大钱?” 贺云儿听不过去了,上来就戳了他俩的脑门,“真是贪心了啊!你想挣更多的钱,就要凭真本事。你总想着大黑帮忙那就是没出息。” “为什么啊!大黑也是我们家的人……”贺敏说到最后,底气也是没了,也让贺云儿没好气了。这么大的一条狼,什么时候成了“人”? “因为大黑总有老的时候,或者大黑哪天娶媳妇了,它也要养媳妇的啊。你总不能让它太辛苦吧?” 觉得大道理讲不通,贺云儿只能胡编一通,好让年幼的弟弟能懂事。 其实贺敏、贺玲儿能听懂,只是贺云儿太过小心翼翼。 “差不多冬天了,去年的棉衣、棉被够用,我们就只需每人做两双冬鞋,还有袜子。”贺云儿微笑着跟龙凤胎说道,“这些钱,就攒着,然后春天小敏再进学堂。” “好好的,怎么又说起学堂来了?”贺敏心有点塞,虽知道一定要识字才能长本领,可他还是希望这个时候来得慢一些。 第二天早上,正是赶集的日子,贺云儿也跟着大家一起往镇上去,把猪头肉给铁匠送去。 乡邻们本就是好看戏的天性,听说昨日贺云儿被奶奶关在门外,还是贪吃的张小翠把开门把猪肉拿了进去的,而且还嫌弃贺云儿送的是猪头肉。此时见到正主了,纷纷走了过来,问贺云儿是不是真的。 贺云儿心里对那老宅的人有再多的不满与怨恨,也在得到里正夫妻和大黑狼以及二大娘他们的帮助而渐渐消退。当下又顾忌到以后龙凤胎的前途,她不敢说怨恨的话,只是说:“大概是觉得给他们太少了吧。”想了想,眼睛狡黠地飞快看了他们一眼,又补了一句,“毕竟我给里正奶奶的比较多。” 有了这话,那些人纷纷恍然大悟的样子,悄悄地远离些贺云儿,各抒己见:“云儿丫头给里正他们送,那是报恩。那一家子呢,当初可是要把她姐弟仨赶尽杀绝!” “哼,还是亲人呢!那么对云儿丫头,仇人还差不多。现在还好意思跟人里正比?” 贺云儿在前面听得只言片语的,低着头,嘴角已是弯起来了。既然他们心狠,就别奢望她心软。 到了镇上,有好事的人,还跟着贺云儿去了一趟铁匠铺,见贺云儿跟铁匠娘子相谈甚欢的,也就生不出别的什么龌龊心思来,打了招呼后,作鸟兽散了。 贺云儿见乡邻们都离开了,浑身才松缓下来,回过神来,对上的是铁匠娘子温柔中带着询问的眼神。由此,贺云儿不由得心一柔,“婶子,没事。”抿唇温婉一笑,把话题引到了猪头肉上,“野猪肉难得,又听闻叔叔爱喝两口,我就把这猪头肉给送来了,也不知……是否失礼了?”1 铁匠娘子哎哟地笑出声来,道:“哪里啊!他就爱猪头肉!特别是这野猪的,又脆又香!”说罢了,转身就从铁匠那装铜板的篮子里拿了一窜钱,“这是给买的。镇上一斤的野猪猪头肉可要十五个大钱呢!” “不要了。这我……”贺云儿有点不得劲,她这么送来,不收钱的话,对这大方的夫妻俩可就是侮辱了,还显得自己又是矫情又是讨好的。想了想,她还是接过了那窜钱,只收了二十个大钱,又把其余的都递回去。 铁匠娘子不肯收,但听贺云儿叹息道:“婶子还是收下吧。我不懂事拿个猪头肉来……”稍稍停了一下,又笑着道:“那猪肉在村子里也是便宜卖的,没道理又得多收你家的。也当我这是卖个好?以后我来打什么铁器,你就便宜点?”话音落下,眼底还有几分故意弄出来的调皮,让铁匠娘子会心一笑,“好!就这样。”贺云儿这样坦直的性子,还真对了铁匠娘子的胃口,当下欢喜极了。若是以后贺云儿还是如此,不妨当作亲戚走。 所以说,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么的奇怪,有的亲人堪比仇人,与外人却一见如故。 贺云儿脚步轻快地离开铁匠铺,径直去了镇上的布店,添了好些的便宜碎布与针线,才离开铺子。经过一家包子铺时,却是停住脚步了。 那店铺的老板见她从布店里出来的,背篓上也堆满了东西,就觉得她不缺钱,卖力地推荐他家的包子。 贺云儿摇头,在老板即将要隐没的笑容里道:“我还要为我家长辈守孝,肉包子就不能买了,您给我包十个素菜包子。” 店铺老板一愣,随即就是高兴地包好包子,接过了五个铜板后,才笑着把包子递给了他。 贺云儿才走远,就有两个妇人走了过来,问那包子铺的老板,“老板,刚才那小姑娘买的是什么包子?” 那店铺老板双眼也是犀利,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妇人是个惹事精,当即厌恶得很,淡淡地说道:“人家要守孝,买的是素菜包子。你们也要吗?” “哦哦,不要不要,我们吃不惯那个味道。”一个妇人讪讪然,又问:“素菜包子没有肉油的吗?” “没有!没有!要是素菜包子用肉油,你想我亏啊?要不要买?不买就走到边上去,有客来呢!” 两个妇人不敢再多问,连忙走开了,也就没听见那店铺老板跟老板娘的说话声:“这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家好。人家买个包子还要问是不是有荤的。” “好了,别管那么多了。又帮不了那么多,你这么生气也没用呀!”老板娘没好气地说道。可这包子铺的老板娘却不知道,之后他们夫妻俩还真的帮了贺云儿。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贺云儿回到家却发现只有贺玲儿在家。贺云儿奇怪了,“小敏呢?他跑哪儿去玩了?” “姐姐,你回来了?带了什么回来?”贺玲儿见到贺云儿回来,先是如此一问,才道:“他说要去后山捡柴火哦!我们叫一声他就能听得见。”语毕,贺玲儿扯开喉咙,声音穿越山巅:“小敏!快回家!姐姐回来了。” 清脆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着,飘去了好远,即便是隔了两个山头,也能听得见。 若是贺敏真在后山无事,听见贺玲儿这番话,绝对会回应一声。可如今是,贺玲儿喊了几回都不见回声。贺云儿急了,也扯开嗓子喊了一会子,依旧不闻声响。 “小敏!贺敏!你在哪里!在哪里,出声!” 可是后山仍然静悄悄的,只有那鸟声与草间嗤嗤之声。 无风无雨,贺云儿已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第二十二章 上山挖宝的小人儿 贺云儿浑身都发起抖来,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任何不好的方面,只是强迫着想贺敏是不是贪玩去了村子里头。 可是,若是他下山来了,肯定会把他的平常用的柴刀放回原位。而如今并不见他的柴刀的踪影。那也就是说,他还在山里…… 看着姐姐攥着拳头,强制冷静的模样,贺玲儿也害怕。但是她却是安慰起贺云儿:“姐姐,莫怕,他也胆小,肯定带着大黑进山,他才敢去。” “对对对!有大黑。大黑跟着他就不会有事。”贺云儿把背篓放在院子里,叫贺玲儿收拾,然后拿着柴刀上了后山。贺玲儿是想追又不敢追。一边是哥哥,一边是姐姐,她怎么选择?只能希望爹娘保佑,个个都好好的。 贺云儿一口气爬上了后山。 暖暖的阳光穿透了枝叶,映出婆娑诡异的影子。若是平常,她可能会被这些场景吓到,可此时,她的心神都被那不省心的弟弟牵着,哪里会注意到? “贺敏!小敏!小敏!回家了……”一声声的呼唤,传到了山岭山涧。贺云儿屏息倾听,却听不见一点的回应。 贺云儿手脚发软,扶着树干就要滑落在地。可她还是咬着牙站了起来,看着影影倬倬的林间,想了一会,到底还是踉跄地沿着山岭走着,一边还叫着贺敏的名字。 她知道,这般一来,她的声音或者能让贺敏听见,但同时也会惊动、引来野兽。 可是为了那一点点的可能她无论如何都要尝试。毕竟在深山里,大黑狼并非最厉害。若是大黑狼有个三长两短,贺敏的处境也是堪忧。如果真到了那时,她去到又有什么用?她不敢想。她更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即刻回家,等着贺敏被大黑送回来,或者请乡邻帮忙,而不是她自己冒险进山。可她刚才一着急,就忘了这回事。 村子里,里正家。 孙氏看着眼前哭得哗啦啦的小人,不敢置信地问:“玲儿你说什么?你姐姐一个人进山了?因为她要去找小敏?” “嗯嗯,姐姐说去后山头上喊小敏回来。” “这不是胡闹吗?”孙氏气得胸膛起伏,“老头子!老头子快些叫人!请那山脚下的猎户带路进山!” 里正黑着脸出了门,留下孙氏在屋里急得团团转。 幸亏现在是白天,若是晚上,谁乐意进山? 话说被大家担心的贺敏,此时已经走到了离家很远的大山深处。只见松柏高数十丈,遮天蔽日,树底下铺满了松针落叶,少见杂草。 脚下踩着松软脆响的厚厚落叶,贺敏一点不见害怕,还兴奋地跟大黑说话:“大黑,我们要去哪里啊!我已经捡了好几个灵芝了!难道你知道哪里还有更多的灵芝?” 别看贺敏年纪小,可因为他父亲曾经拿过灵芝回家,家里的人,包括他跟贺玲儿,都是认得灵芝的。半个时辰前,他跟着大黑才进到大山深处,就见着三五个碗大的灵芝。他乐坏了,都没听见贺云儿的喊声。大黑倒是听见了,可它觉得有它在,贺敏不会有危险,就没理会,只继续带着贺敏去收割宝贝。 大黑此时此刻骄傲地晃晃大脑袋,其意显而易见。 贺敏见此,更加兴奋,啊的一声,搂着大黑腻歪了一会,然后拽着它的尾巴继续往前。 果然又走了大约一刻钟,一人一狼走到了一个大树下。大树旁边,也是一棵树干暗褐色的大树,其树干约莫要他和姐姐手拉手才能抱得住。 “那个,那个树头的是……”紫黑色的云层般的东西,惊得贺敏这孩儿心扑通扑通地跳,手下用力,揪下了大黑的几根脖颈毛,“那是不是,灵芝群?” 那簇拥着整个干枯树头的密密麻麻的“黑云层”,可不就更是难得一见的黑灵芝么? 贺敏不懂黑灵芝又是如何,他只要知道这些是宝贵灵芝,把它们卖掉能得许多的大钱…… 大黑狼站在那里,警惕地看着四周,嘴巴里一阵咕噜声,催促贺敏赶紧去摘。 贺敏晕乎乎地把大大小小的灵芝都摘进小背篓里。这次不摘,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这里了。 小小的背篓已经装满了。贺敏吃力地背上背篓,高兴地跟着大黑往回走。他不知道,因为他的失踪,贺云儿已经进山来,村子里也沸腾起来。 等他走过了一个山头,连续不断的呐喊声飘了过来。 “咦,我好想听见有人在喊我?” 大黑自然不能回它。无法,他只能站在山顶上,认真地听着,果然,是有人在叫他。 这个时候,他才惊醒,他是偷偷溜进山的!姐姐、妹妹还有奶奶他们肯定是在找他! 心急了,他就长呼一声,“哎!我在这里。我回了。” “……我——回——了” 一个个的字回荡在山间,耳朵灵的人已经听到,欣喜地大喊:“小敏那兔崽子就在山顶呢!最高那里。” 嘶~ 乡邻们顿时吸了一口气。这贺家的小子果真是大胆,竟然跑到山顶去了。该不会又去捡宝贝了吧? 当中的人,里正算是最关心贺敏的,当即领着人往山上跑,“走,快上去接人。”就希望早点与贺敏会合,那么人多力量大,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走到半道,走在前面的人看到了一瘸一拐的纤弱身影。 “谁谁谁谁在在前面!”一个年轻的男子忽然结结巴巴地出声怒喝。可惜他的结巴叫人知道了他不过是虚张声势。 也怪不得他。后面的人看到了远处那移动的暗灰身影,也是头皮发麻的。毕竟这深山野林的,有个精怪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里正心里也是咯噔一声,再想喝一声时,忽见那身影摇晃一下,就跌倒在草丛里。草叶间飒飒作响,动静停了。 “里正叔,这……”后面几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询问。 里正摆摆手,心里总觉得那声音与身影都熟悉得很。他刚想迈步,身边的猎户却走上来道:“里正叔,我去看看。”言罢,手拿着一把猎刀,慢慢地走了过去。 后面的人看着,感觉心都要扑腾到嘴巴里,比猎户还紧张。也不知那声响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这时候,有的人心里已是埋怨起贺敏来。要不是为了找他,他们也不会冒险进山。 此时,年轻的猎户已经靠近了那地方,在想再走近一步时,忽然,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来。 “谁!”猎户横刀护身,怒喝。 等了好一会,才听得草丛后面的声音传出来:“我是山下红叶村的贺家丫头,快快快,快把我拉上去!” “是云儿丫头吗?”里正的声音急切地传来。刚才听那一声尖叫,就觉得耳熟,又想起那个背影也是似曾相似,此时听得说话声,当即就问了出来。 “是我,是我!”贺云儿急忙出声。 可是后面的人仍旧不敢相信,拦着里正不让他前去看望。 里正正欲发火,又见猎户猛地扔了刀,朝着下方剧烈移动的草丛射箭。 猎户足足射出六七箭,才听得一声痛苦的嚎叫。那是年岁小的野猪声音! 大家伙心一喜,纷纷拿着手上的武器要去围猎。 看着大家都没去管贺云儿,里正皱了一下眉头,自己走了过去,“云儿丫头,有没有伤到了?”要知道山上多洞穴,要么是野兽刨出的,要么就是墓葬空穴。也不知贺云儿是踩中哪一种。 贺云儿都要被吓死了,“这里面很深。我的手都够不到上面。”她就怕是掉进墓穴里了。 这时,猎户走了过来,道:“应该是一些猎人弄的险境。不用怕。”说罢,解了身上带着的绳索,抛给了贺云儿,然后与几个年轻人把贺云儿扯了上来。 贺云儿上来后,看都不看那些人用绳索捆绑的小野猪,踉跄着就要往山上走。 可怜里正老人家年岁已大,跟着年轻人走了这么长的路,才歇了一会,又要跟着去。 贺云儿不忍心,叫他和猎户等人都留下,她自己上去接贺敏。刚才就是因为听到贺敏的声音太高兴,没有看路,才掉进坑里。 里正哪里肯? 猎户走了几步过来,张嘴刚想说话,才走两步的贺云儿又叫了几声贺敏。没过一会,一个童音伴随着落叶的沙沙声传入耳中:“姐姐!姐姐!我回来了!” 透过枝叶间隙,大家远远一看,就见一个小身影从山上下来了。 看着那小牛犊一样的小人,大家一致地沉默起来。 小人贺敏在树下草丛里穿行,并没看到一众乡邻在,以为只有姐姐,就想着跟姐姐邀功,一边走一边喊:“姐姐,大黑带我捡了好多的灵芝!好多灵芝!我的小背篓都装满了……” 小孩儿的邀功,让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只是随即,贺云儿身后便是阵阵的抽气声起伏,而她险些被气晕了过去。真是败家小孩儿!待会一篓子的灵芝没了可别哭鼻子! 第二十三章 钱是人心灵药 贺敏像个小疯子一般冲下山来,也不怕背篓后面的宝贝给颠出去了? 原本贺敏是真的很高兴,他想姐姐也能高兴。毕竟整整一个小背篓的灵芝哦,那是多少的大钱?!想想他都觉得心要飞起来。 可是等他扑到贺云儿身边时,目瞪口呆,别说心要飞起来了,便是那小腿都提不起来!他更恨不得时间重来,他还在上面的山头上,还没说出他有那么多灵芝的事。 贺敏可后悔了,抬头看向贺云儿时,眼圈就红了,“姐姐!”他不想把背篓的灵芝都送出去。 现在心疼了?贺云儿抿着嘴巴,微微提了提疼痛的左腿,搂着贺敏轻声道:“别怕。别哭。姐姐在这儿呢!”可别说出心疼灵芝的话来。毕竟他们也是冒险上山来找他的。可得送些东西出去,以表谢意。不感恩的话,以后谁还会愿意帮助他们?“大家伙为了找小敏才来了深山,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就分大家一些灵芝吧。” 乡邻们听了,心舒坦了百倍,刚才得知贺敏摘了那么多灵芝的怨怼之心一下子就没了。不过,他们高兴之余也担心贺敏人小怕会把其他的蘑菇当成是灵芝了。 于是怀着这样的想法,大家呼啦的围上来,看着贺云儿把贺敏的小背篓拿了过来。 贺云儿拿过背篓的事实,贺敏还瘪着嘴死死地攥着背篓带子。 有人笑闹:“哎哟,小敏心疼他的灵芝了。”话虽如此,可是谁都没有说“算了吧”,反而是更加的期待着背篓翻过来。 贺云儿心知,若是这么下去,以后的日子里,乡邻们说起这事,就会引出贺敏这时候的小动作,往大了方面说,就会说贺敏不够大气。毕竟大家都是为了他奔波,结果他竟然还舍不得几个灵芝。人心难测,贺云儿也见过那些为了显得自己无辜,把对方的过错往大了说的。他们可不会谅解贺敏年岁小,只会牢牢地记着贺敏小气。 “别怕,不会弄坏你的灵芝。这是给叔叔伯伯还有各位兄弟们的感谢钱。可得记得了?” 贺云儿的眼神安静却暗含厉芒,贺敏知道姐姐生气了,也就不敢多说别的,只能乖乖听话。 这时候,里正走了过来,不让贺云儿倒灵芝,“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下山为好。等到了村里,再分不迟。”里正也不是瞧不上这种看着机会就去占便宜的行径。况且,如今这般算是救命一样了,分几根灵芝报答乡邻上山的恩情,也是应该的,“深山不安全,又有死猪在,我怕引来野兽。” 猎户这时候也闷闷地说道:“里正叔说得对。我们赶紧下山。野猪血可能会引来猛兽。” 里正和猎户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就听从。况且下了山,就能分肉分灵芝。那都是钱啊。 后来,还是猎户背着背篓,大家都盯紧了,就怕有人趁人不注意下手去偷。 “没想到啊,今日沾了小敏的光了!哎,你说这一个灵芝卖给药铺里去,能得几个钱?”有些人心情很爽快,大声地跟着身边的人咋呼着。 “估计二三两重的灵芝,估计也就能得一百个大钱。”猎户回道。他曾经也卖过灵芝,只是不知如今的价格而已。 “一百个大钱!哎呀,娘哎,可真不便宜。”二三两的就一百,半斤的灵芝不就好两三百大钱了? 这么一想,大家伙都估摸着待会自己能得多少,一时间都静默了不少。 贺云儿拉着贺敏在后面,走着走着,脚腕好像越来越疼了。看到贺敏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贺云儿顾不得疼,使劲一捏贺敏的小手,挤出一个笑脸道:“小敏,今天很厉害了。姐姐很骄傲。” 贺敏沉闷的小脸瞬间发光,“是吗?姐姐?我,我,我也高兴的。能帮到叔伯哥哥他们。” 听到了这话,贺云儿才欣慰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拉着他跟着大伙下山。 爬山气喘喘,下山也是腿软。不过,总归是走惯山路的人,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就到了山脚。 这个时候,贺云儿已经是疼得直冒冷汗。 猎户见着了,走过来,急促地问:“你这脚是崴着了。我给你正正?” 贺云儿的脸嗖的一声就红了,拒绝道:“没事的。都走了这么远了,不差这几步路。”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叫他来正骨? 里正是极为方正严厉的,也觉得贺云儿的话在理,道:“阿山啊,你就不用担心了,等云儿丫头回去弄些草药敷一敷就好。”要是叫猎户阿山给摸了云儿丫头的脚,那岂不是定了两人的姻缘了?里正不认为猎户阿山配得上贺云儿。这大概就是觉得自家孩子能值得更好的心态? 猎户阿山讪讪然地笑了一下,沉默地站一边,看着贺云儿咬着牙往前走。忽然觉得他的心也跟着疼一般。他很疑惑,难道这就是心疼吗?是因为喜欢吗?他不懂,却不敢当着里正的面再去做什么。 等到了村道,贺云儿再也坚持不住,道:“里正爷爷,就在这儿分了灵芝吧。” 里正年纪也大了,腿脚酸痛,坐在一边喘着气点头,叫猎户把背篓拿过来,一个反手把灵芝都倒在地上了,用手扒拉开,看了很久,道:“都是真的灵芝。还是品相较好的黑灵芝。” 心思灵活的,早就在里正倒灵芝的时候就去找来了一把秤,“里正叔,给,秤。” 里正掀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拿了过来。最后按照人头分,每人分了二两,“每个人都有大有小,就不用埋怨我分得不够好。拿回去之后,要留着给老人喝汤还是拿到镇上换钱,都随你们。” 意外之财,又分得公允,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因为野猪是贺云儿没份儿的,大家就抬着小野猪去了里正家,借了屠户家的杀猪刀与剔骨刀,把小野猪宰干净,每人也分得一二斤肉或者下水的。 这天,跟着里正上山找贺敏的,个个都红光满面地提着灵芝与肉说说笑笑地进家门。可把那些推搪没去的人馋坏了。早知道有惊无险,他们也跟着去分点肉啊! 不说乡邻们的后悔,只说贺云儿与里正道了别,才被贺敏以及闻讯赶来的贺玲儿搀扶着回了家。 没过一会儿,村里的赤脚大夫与孙氏一同过来了。赤脚大夫给她正了骨,又留下了一些草药,拿了两个大钱离开了。 孙氏倒是留了一会,把贺云儿、贺敏都骂了一顿才赶回家去做饭。临走前还想把里正今日分到的灵芝还给贺云儿,却被贺云儿推掉了,“奶奶,我是真当您是我亲奶奶,把里正爷爷也当成我亲爷爷的。所以,今日爷爷带人上山来,我心里,说真的,真的是非常的感动。想着以后必定要好好孝顺你们。而今这两个灵芝就是孝顺给你们的,难道你们连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许我有么?那般的话,叫我如何自处?” 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又惹孙氏哭了一会,才利索地回去。 这时候天色不算太晚,落下漫天,倒是让村子变得更加的祥和宁静。 贺云儿被心虚的贺敏扶到院子里坐着,而他则是跟着贺玲儿做饭。可得使劲做好饭,让姐姐心火降低些,不然可会把他骂死。 想到被骂的原因,贺敏又是一阵的颓丧起来。他今日和大黑奔波大半天,最后只保住了三个灵芝!整整一背篓啊,眼睁睁地看着一朵朵的飞到别人手里去,简直就是剜心肝一般的疼。 “小敏,小敏在家吗?”一道厚重的嗓音在院门外响起。 贺云儿听着,总觉得那么的熟悉,脚疼不想走路,况且又叫的是贺敏,便皱起眉头冲着灶房喊:“贺敏,有人找你。快去看看。”都连名带姓叫人了,可见她有多生气。 外面的人听得觉得心酸又好笑,而贺敏更多的是忐忑与不安了。 “哦,好的,姐姐。”贺敏焉哒哒地应了一声,小跑着去开了门,见到来人很是震惊:“猎户哥哥,是你啊!你找我什么事吗?” 猎户跟着贺敏进了院子,飞快地看了一眼贺云儿,回道:“没有,就是看你们没分有猪肉,就送这条肉过来,给你们补补。” “给我们?”贺敏吞了吞口水,悄悄地看了一眼不发一眼的姐姐,艰难地拒绝:“不用了,多些猎户哥哥了。” “还是收下吧。看你们都瘦了这么多。” 贺敏只是摇头,死活不肯接。 贺云儿此时微微一笑,“谢谢猎户大哥,我们姐弟三人还得为我爹娘守孝,不能吃肉。多些您的好意。”真是难得有人给与他们关心,只是猎户的态度,贺云儿觉得有点奇怪。 猎户尴尬了,“我忘记这事了。对不起。”说罢了,又把手上的灵芝放在地上,“这灵芝不能要,是小敏辛苦摘回来我也不缺这几个。”说完,怕贺家姐弟再拒绝,提着肉飞快地出了门。 贺云儿来不及阻止,眨眼间,只听得他身上的猎刀碰撞弓箭的声音,那身影如风卷到门外…… 第二十四章财帛动了狠人心(小修) “姐姐,这灵芝?”贺敏窃喜。感觉他又挣回了些。 贺云儿皱着眉头,招招手叫他过来,然后搂着他轻声道:“小敏,你这样就有点小气了哦。” 贺敏还在欣喜于姐姐又叫他小名儿了,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为什么呀?” “我还记得爹曾说过,男子汉,是要君子一诺千金的。你先前已经答应把灵芝分给别人,就不能还想着把东西要回来。” “这样吗?”贺敏小小的一个依偎在贺云儿怀里乖乖巧巧的,“可是小敏并没有想。” 贺云儿心里一宽,“是吗?说说你怎么想的?” “我没想他们都把灵芝要回来,只是,只是看到猎户哥哥送来了,我才觉得,既然人家送到门口了,我们就收回来,反正人家也不要。” “就算这样,也算是我们食言的。” “什么是食言?”却是贺玲儿悄悄站在后面听了许久,听到这个词不认得,好奇地问。 “食言,就是说话不算话。” “哦~” 两个小的同时点头。 “对,只要我们答应过人家,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做的事与你之前说过的话相反,就是食言了。” 她也不指望,两个小的能一下子就懂,贺云儿就是希望一天教他们一点,把她从爹娘那里学到的东西都教给弟妹,让他们能成为爹娘希望的样子。 “好,姐姐,我们记得了。”贺敏点头,“以后,小敏都听姐姐的。不会生姐姐的气。” 贺云儿欣慰地应下了,看着他们俩又手拉手去了厨房。 贺云儿望着那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心里如水沉静。 与贺云儿家不同的是,村子里几乎都在谈论着她。特别是张小翠。 “真不知他们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没在山里被野兽吃了,倒是还捡了灵芝给乡邻们卖了好!真是老天不长眼,我长这么大都没见捡过呢!” 若是贺云儿听得这般无耻无知的话,可要被气笑了不可。若老天真长眼,而爹娘的逝去只是老天打了个瞌睡,那也要看顾好人吧?张小翠何德何能可以得老天眷顾?如今这般,已是老天不公。 贺大牛黑着脸,砰地一声把碗砸在桌子上,“真是长舌妇!铁岭今日忒多不幸运,都是因为你这个倒霉妇人!” 饭桌上一时间都静悄悄的,谁都不动作,哪怕是咀嚼饭粒都不敢,唯恐遭了贺大牛的怒火。 过了好一会,最不会被骂的贺铁岭劝说:“爹,别生气。为了那个不孝的东西气坏了身子,太不值得。” 贺大牛耷拉着眼皮,瞪了一眼贺铁岭,又重新端起碗来,粗里粗气道:“都吃饭。特别是宝财,吃了饭就回屋里读书写字!” “是,爷爷。”比贺敏小半岁的贺宝财,早在去年就被贺铁岭送去了学堂开蒙。如今一年过去了,也是学了许多的字。听先生的意思,贺宝财读书还行。 只不过一句“还行”,就把贺铁岭心底里的壮志给点亮,丝毫不去思考“还行”代表着“可行可不行”,一切看天意,因为贺宝财天赋不行。也因为这一点希冀,贺铁岭与贺大牛逼着贺宝财读书,一旦发现他跟着家里的大人干活,倒霉的绝对是大人。 所以,天生心底善良的贺宝财为了不让兄长姐姐受罚,只能当个乖孩子,整天捧着书。每当这个时候,贺宝财总是想,若是小敏哥哥读书,肯定不会被逼得这么紧吧?只是好可惜,他不会读书的要念书,能念书的却是整天为生活忙碌。爷爷和爹为何不帮小敏哥哥? 此时的贺宝财已经有了点是非观念,知道爷爷和爹这般并非亲人所为,可是两边都是他的亲人,他能怎么办? 张小翠是不知道自己宝贝小儿子的心思,若是知道了,恐怕对贺云儿姐弟三人更是恨入骨髓。毕竟当下贺敏只是捡了点灵芝就已经让她心怀怨恨了。挑着饭粒,张小翠暗自打着小算盘,心道:‘不行,我得找机会去弄几朵灵芝回来,要孝顺爷奶不是?’ 冬日的黑夜来得更加的快。没一会,夜幕笼罩着整个山村,显得更加的寂静又似是危险。 一道黑影在朦胧的月光里飞快跃过低矮的草丛,又或者是如同鬼魅一般拂过了月影下的树林。 待黑影渐近,才发现那黑影缀着两个幽绿的宝石。再仔细看,哪是什么绿宝石,分明是两个狼眼珠子。 不过瞬间那个黑影就来到了村尾的一个茅草屋前,前爪一抓,咕噜咕噜两声响,便听得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屋里走来。 “大黑回来了!” 哐当一声,门关上了,院子里立即又静下来。 贺云儿看着已登堂入室的大黑狼,总觉得心上心下,既欢喜于它的保护,又担忧本性,总怕哪天它会伤害到弟妹。 大黑进屋来,堂屋里的角落里团下,吓唬了一下自它进来就缩在贺云儿身边的小狗,便自行独眠起来。 真是嚣张至极。 贺云儿摇摇头,催着贺敏洗澡,“玲儿都在快要洗好了,就你要我催。” “不急不急!姐姐,让我跟小狗和大黑说说话。” 贺云儿当即气急,不再管他,捻着针线开始做棉鞋。 做鞋先要纳鞋底。而纳鞋底对贺云儿来讲,是最艰难的事。去年的时候,她还能偷懒,在一边看着爹娘纳,往后,那就要她一个人做了。走神之际,针头戳破了左手的食指,似乎是殷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睛,泪水就这么不经意间滴落在她受伤的布头上。 贺敏听见了动静,回头,看到了贺云儿落泪,顿时惊慌了,“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我这就去舀热水擦身洗脚!”说罢了,拿起凳子上的一套衣裳,飞快地跑去灶房,就在还残留着暖意的灶房里洗刷起来。他是丝毫不知贺云儿在他离开后,捂着嘴巴低声饮泣。 也亏得是夜里,她的一双红肿眼睛并没被两个小的发现。 一夜无话,当晚贺云儿又梦到了爹娘,他们坐在堂屋里,笑着跟她说:“云儿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和弟弟妹妹了。以后我的三个孩儿可要幸福快乐才好。” “爹娘,你回来。我不要长大,我只要爹和娘……” 正是梦里见双亲,可叹人终离。 睡前哭了一顿,梦里又是神伤的,贺云儿是被一阵叫骂声闹醒的。 窗外还是一阵灰暗。天尚未亮。 “到底是谁?大清早的就骂门,还有没有教养?”迷糊间,贺云儿很是不悦,并没有听出是谁那么缺德,心里暗道。 经过一夜休养,崴了的脚也没有疼了。她才堪堪穿好衣裳鞋袜,就听得外面的砰砰砰砍柴的声音。 这是?砍她家的门?声音似乎是张小翠? “小孤儿仔,识趣的快把你卖猪肉的钱,还有昨天捡回来的灵芝都拿给我!” 果然是无耻张小翠。 贺云儿眯着眼,心里一直压抑着的戾气彻底被唤醒,沉着脸拿了一把生了锈的柴刀,走到门口。 门外,张小翠还在叫骂:“真是却天良的烂东西!没爹没娘教养的烂东西,得了好东西竟不知孝敬亲爷奶、亲伯爹,竟是都送给外人了!公爹真是白养了那死鬼弟妹俩!”果然是张小翠这么一个嘴上无德的,竟然骂过世的人。 原本骂他们姐弟三个,贺敏还不生气,只是见那张小翠张口闭口骂爹娘是烂东西,顿时气红了眼睛。到底谁是烂东西啊! “姐姐!”贺敏与贺玲儿声音哽咽地抓着贺云儿的手,无措又愤怒。 还要忍吗?这样让张小翠辱骂下去,只会毁了弟妹。贺云儿咬着牙,心里好像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贺云儿低头哄了他们两句,忽然地把门打开了。 还在用力用到砍门的张小翠猝不及防之下,用力过头,踉跄地窜进院子里。 “关门。” 两个小的得令,立即将门栓上,还拿了把锁头把门在里面锁住了。 原本嚣张跋扈的张小翠见此,顿觉惊悚,慌了,“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这话,我更想问你。”贺云儿柔声道,看着张小翠抖着手脚的模样,觉得很是欢喜,可又忽地冷了脸:“本来看在堂弟的份上,我想放你一马的。只是你似乎并不想让我放过你。”旋即又轻笑出声,“本来以为没有机会报仇了,没想到还有人送上门的。” 贺云儿忽笑忽冷脸的模样,落在张小翠眼里,就是疯子一个了。疯子会如何?杀人不眨眼!没看她手里拿着刀吗? 被刺激到的张小翠被这么一吓,反而英勇起来,自认身强体壮,对付贺云儿这么弱鸡一般的人,还不是任由她宰割? 看着她举着柴刀向自己砍来,贺云儿冷笑一声,在她将近身时,一个闪身,一脚把张小翠绊倒在地。 张小翠的柴刀哐当一声,飞落在门口,距离贺敏的小脚丫只有两寸的地方。贺敏吐吐舌,往后跳了一步。 而此时贺云儿已经骑在张小翠身上,手里拽着的柴刀已经架在张小翠不满条纹的脖子上,“你说,这把生锈的刀要割多久才能割破你的喉咙?嗯?”声音阴冷不仅把小的两个吓住,还把张小翠吓得尿失禁了。 闻着那尿骚味,刀锋被贺云儿压紧了肌肤,只见她忽然失去了耐性,怒吼:“要多久!说不说!说啊!” ------题外话------ 今日二更毕。 还望大家给建议哦 第二十五章 她不悔(捉虫) 张小翠被贺云儿的疯魔吓得要晕过去,可又怕晕过去就被人弄死,只得死撑着喊救命。 张小翠被姐姐吓到了,贺敏与贺玲儿原是非常高兴的,只是还没等他们高兴很久,就看到自家姐姐这么可怕的样子,顿时也害怕到了极点,可仍旧跑过去,抓着贺云儿的手哭起来。 “姐姐!姐姐不要!” “姐姐!不要!你不要我和玲儿了吗……” 贺云儿没有理会他们,可手下的劲已轻了许多。 心中的魔仍旧在,却已经不能控制她的理智了。 为了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人,她不该让自己的手上沾了血。 可是,就这么放过这人,是不够威慑的。不够的。 “说话啊!张小翠。我现在会杀鸡了。也不知你的脖子跟鸡脖子相比,可有何不同?” 平静的语气,透过清冷的晨风,显得冰冷无比,也让外头那些乡邻们听了毛骨悚然。 原来是听得动静跑过来的相邻们。可他们没想到,自己才进门就看到了这幅场景,还听到了那么血腥的话。顿时,大家都觉得身上冷了许多。眼见张小翠就在眼前,大家也不敢上前去。 “小敏、玲儿,快劝劝你们姐姐!” “哎呀,云儿丫头快放下刀,为了这么个烂人赔了命可不值得!” “对啊!你还有弟弟妹妹呢。你要是怎样了,叫两个小的如何活下去?” “姐姐……” 劝阻声嗡嗡地直响,贺云儿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不过总算理智是完全回来了,眼里带着寒冰一般盯着被她压着的人,“张小翠,我告诉,若是你再来生事,别怪我为民除害。” 说罢,移开了刀,站起拉开了哭花脸的弟弟妹妹,而后看了一眼院门口的一众人,抬起腿就踢起张小翠,每踢一次,骂一句:“叫你骂我爹娘。叫你来抢灵芝,叫你打骂我弟弟妹妹……” 张小翠惨叫着在地上翻滚着,衣服都沾了泥土,混着骚味,整个人不堪入目。 本来围观的人想拦贺云儿,却听见贺敏复述张小翠如何骂姐弟三人过世的爹娘的,就默默地住口了。不管怎样,张小翠辱骂逝去的人就是非常的缺德,欠揍。更何况他们骂的人还是个好人。 贺云儿见好就收,只是踢了三下,就停住了,“你要记住,我们已是断了亲。你来我家威吓抢劫辱骂,足够我打死你。以后再犯,我仍旧与你拼命!” 话说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如今,横的自然是张小翠,而贺云儿却成了那不要命的。 其实,并非贺云儿不要命,只是她清楚,在她和张小翠之前,若是不能一招震慑,以后祸害不会断。所以她选择置死地以后生。只要成了,她就镇住张小翠一干无耻之徒。 张小翠被惊吓出一身汗,身下又一滩湿漉漉的,早已冷得浑身发抖。又看到乡邻们对她偷来的鄙夷神色,她再也受不住,爬起来,拨开人群便逃了去。 哪知半道上,遇到了里正与贺铁岭等人。 他们是被人请来的救兵。他们紧赶慢赶的,还是没能尽快到来。 看到张小翠狼狈地跑村子里跑,大家心里都咯噔一声,生怕贺云儿下场凄凉。毕竟不管怎么看,都是张小翠看着壮实些,又是村中经常干架的妇人。贺云儿那个小女子如何是她的对手? 里正心急了,“张氏!你别忘了你已与云儿他们断了亲!这般去打砸抢的,算什么?要再有下次,我让你去蹲衙门!” 张小翠原本就很生气很恐惧,听得里正的话,压制的怒气也是喷涌而出,“里正,那个小贱人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的照顾。难不成是你流落在外的孩子?” “张氏!” 里正与贺铁岭同时怒喝。 “你这婆娘,胡咧咧个什么?快回去换衣裳!”贺铁岭嫌弃地捂着鼻子,没好气地挥手赶她走。 里正却是厉声道:“不,来人,把她压住,一起去云儿丫头家。让她们当面对质,我倒要看看,这颠倒黑白的人是不是真的无辜!” 几个中年男子听了立即将呱呱反抗的张小翠给拉住了,而贺铁岭想说什么的时候,里正已经冷哼一声扭头走开了。 还没离开贺云儿家的相邻们正在院门口不远处站着聊天,没一会,就看到原本跑进村的张小翠又被人抓了来。随之而来的竟是里正领着贺铁岭及其大儿子贺宝福。 这下是有好戏看了。 贺云儿沉着脸,正打了水冲刷院子。 “云儿丫头,干嘛呢?”里正走进院子,看贺云儿姐弟都整整齐齐的,好似没事,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里正爷爷。冲刷院子,刚才被东西弄脏了。” 平静的话语,叫知道实情的人都忍俊不禁。 而当事人张小翠则是怨毒地看着贺云儿,要不是她,自个儿也不会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 其实她是不知道,她的脸面,早就在之前的那一刻丢得一点不剩了。 贺宝福是张小翠的大儿子,品性最肖张小翠,此时再也忍不住了那暴戾的性子,举着大拳头就要往贺云儿身上砸。 “宝福!” “贺宝福!” 贺铁岭与里正同时出声,堪堪地叫贺宝福停住了脚步。 贺敏此时正站在贺云儿身边,见贺宝福停住脚了,他反而像只小牛犊一样,弓着小身子,忽的一声撞向了贺宝福的肚子。 猝不及防之下,贺宝福被贺敏撞翻在地。 贺宝福生气极了,站起来揪着贺敏的衣领就把他提了起来,“你个臭小子,找死!”眼神凶狠,眼睛瞄向了围墙,似乎要把贺敏扔到墙面去。 贺敏呼吸都困难了,只见贺云儿飞快地跑了过来,而里正指着几个比牛高马大的年轻人将贺宝福制服了。 “贺铁岭,你管好你的儿子,不要他到处伤人!” “里正叔,这,我,这是别人先招惹他的!” “要不是他想打云儿丫头,小敏会出手?”里正厉色怒斥,“好了,现在事情也清楚了,是你婆娘起了贪婪之心,想抢走云儿丫头辛苦卖野猪肉的钱拿走不止,还要把灵芝也拿走。你是她爹还是她娘,不知廉耻!” 里正也是生气极,最后一句话,可真是不客气了。要知道贺云儿的爹娘已过世,说张小翠夫妻是她爹娘的,可不就是说他们是死人么。 贺铁岭敢怒不敢言,走到张小翠身边,左右开弓扇了张小翠好几巴掌。 贺宝福在一边看着,又怒又恨,“爹,你有本事打贺云儿!打我娘做什么?” “哈!可真是,亲儿子骂亲老子。”人群里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声,纷纷应和。 至此,已停手的贺铁岭铁青着脸,捏着的拳头嘎嘎作响,阴狠地看了看静立在不远处的贺云儿三姐弟,不说一言一语,背着手快步离去。 贺宝福怒视一眼贺云儿,也拉着张小翠飞快逃离了。 里正很不满意,因为他还想叫他们道歉。 贺云儿上前拦住了,“里正爷爷,不必了。就算他们道歉了又如何,心里不知怎么骂我,甚至还骂您呢。” “也对。那样的人……”里正摇头,不想做评价。 “是极。最主要的还是要提防他们。还望各位乡亲以后见着他们有什么诡异的行为,可要告诉我姐弟三人一声。我和弟弟妹妹此生不会忘记各位大恩。” 只是通风报信,还能得贺云儿的好,大家都乐意之极。没看到昨日只是上山走一趟么,就有肉有灵芝的,若真是帮了大忙,指不定有更大的酬劳,可比帮着那抠门狠心的贺铁岭一家好。 大家心里如明镜。 里正又说了两句,才要赶回村子里,原来是孙氏犯了头疼症,在家里躺着呢,没敢叫她知道,否则她肯定也要来。 贺云儿想了想,就说:“下晌有空,我去看看里正奶奶。” 里正应了,疾步离开了。 看着众人的身影都隐没在晨光里,贺云儿才把院门关上,瘫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有弟弟妹妹过来,无声地依偎着她…… 这天开始,村里的人到处都是在讲她的彪悍。 试问谁敢拿着刀抵着人的脖子,还说人脖子与鸡脖子的区别?试问谁敢踢打名义上的伯娘? 听着别人阐述,许多人恨不得时间倒回,他们能亲眼看看“贺云儿大发雌威痛打狠心伯娘”的大戏。 她知道,经过那事,她在乡邻那里怕是已经落下一个泼辣彪悍的名声。 可是,那又如何?温柔贤淑,可护不住他们姐弟三人。她一点都不悔,永远都不。 第二十六章 秧苗田上再相见(捉虫) 三年后。 又是杨柳。 自从之前贺云儿用刀恐吓胁迫了一番张小翠,后来张小翠等人还真的没有来招惹她。甚至是贺宝财,那个心有良善的小堂弟,也从此与他们姐弟仨划清了界限,成了陌生人。 姐弟仨对此还伤感了一回,可到底是花了一个多月想通了。 贺云儿虽行事偏激,可张小翠也并不无辜。若是她咄咄逼人欺人太甚,贺云儿绝对不会豁出命去,还落下了彪悍不孝的名声来。 奈何立场不同,各自更看重的亲人,也不同。不属于他们的,终究是要离去的。 又恰逢春耕忙碌。 这天,贺云儿早早起来,叫了弟弟随她去拔秧苗,好到下晌时候插秧够用。而贺玲儿则是在家里做饭,喂鸡喂鸭,还有那几只竹鼠。 贺敏不乐意在家帮忙,打着帮姐姐的旗号跑去拔秧苗了。 往年他没有下秧苗田,因为他年纪还小,贺云儿担心他力气不够,还会祸害秧苗。而今他已是是十岁了,总说他长大了,能帮到贺云儿。 为此,贺云儿只好答应了,叫他务必要仔细,可不许浮躁。拔坏了苗,就打他屁股。 “我都长大了,怎么还打我屁股啊?” 贺云儿听了,不理他。 贺敏拿着一把干稻草在后面小跑追着。 猎户阿山从山上下来,刚好在路口看到这一幕,不由得会心一笑,也很是羡慕这般浓的亲情,不像他,孤苦一人。 贺云儿也看到了背着两只野兔的阿山,脚步微顿,点了点头,继续走了。 贺敏倒是停下来了,“阿山哥哥,你今天又逮着野兔了!” “对呀。今天运气还算好。”若是运气不够,那可能是空手而归,“你们这是去拔秧苗?” “嗯,要插秧了!不说了,我先走了,等我有空再找阿山哥哥你!” “好,去吧。” 三年了,当初的少年成了今日的大姑娘。可他已是二十七了,年岁大,又没本事,可肖想什么呢? 自从三年前,阿山送灵芝被拒绝后,他就不敢再去烦扰贺云儿。而不是如乡邻们那般,害怕她的跋扈。 他只是想着努力变好,然后能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只是如今看来,他永远追不上人家的步子。 因为如今的贺云儿家里养着的不只是鸡鸭猪,更让人羡慕的是二十多只的兔子,十几只的竹鼠。与镇上的饭庄有来往,不愁无销量。 村子里的人不是没想过学她养兔子,可是养出来的兔子总是瘦弱,饭庄的人哪里会喜欢?不过也有人养得好的,不知为何,数量总是不多。这就造成了,全村只她一个养兔子的大户。羡慕死旁人。 阿山也羡慕,可是他也不会养兔子,总能把兔子养死了。因此,只能每天上山打猎,看着他和她的距离越来越大…… 山脚下的一块秧苗田里,绿葱葱的秧苗随风摇动,卷起了层层柔和的绿波。 “姐姐,今日我们要把多少扎秧苗啊?” “估计得要三十扎。”贺云儿皱了一下眉头,计算了一下,顿觉责任远大。 贺敏等不及了,卷起裤腿,就下了地。贺云儿是拦都拦不及。 “快起来,我还要撒些草药灰。” “啊?干嘛啊?” “忘记我以前在家里准备的草药灰了?撒田里的。” 贺敏想了想,还真有。那是?那是驱赶蚂蟥的草药灰!一想起这事,贺敏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啊啊!有蚂蟥!”惊恐万分的贺敏站在田埂上猛地甩着小脚丫子。 仔细一看,只见贺敏白嫩的脚背上粘着枯黄柳叶般的东西。 贺云儿知道,那不是黄柳叶,而是蚂蟥。 “别动!别动!”贺云儿一手压住一直甩着脚丫的贺敏,一手抓了一把草药灰洒在那粘着蚂蟥的脚背上。只见那蚂蟥如同被火烧着一样,翻滚弹跳着掉落在地。 贺云儿来不及动作,贺敏已经用镰刀的刀尖使劲地戳着地上的蚂蟥,直至那一小块地面成了泥浆,而那引起他惊恐的蚂蟥也成了浆。 姐弟俩静默地看着那一滩烂泥。好一会了,贺云儿才笑出声来,“小敏竟然这么怕它?” “怎的不怕?吸血的怪物,又难看又恶心。”小敏很是嫌弃,他的心还在砰砰跳着,没好气地说着,还时不时地紧张地瞧着脚下,就担心地里的蚂蟥爬到脚边来,“姐姐,你快些撒草药灰吧!多撒些,最好把它们都杀死。”贺敏恶狠狠地说道,也不知姐姐从哪里弄来的东西竟然如此厉害。 贺云儿无奈地笑了,“草药灰可不易得。草药很贵,得省着用。驱赶、弄晕它们即可。”要灭掉它们可不知要用多少钱买得够草药。乡间农人一个大钱都是宝贵的,谁都不舍得那些钱去打水漂。没错,花钱买草药回来烧成灰,撒到水田里,可不是打了水漂么?若不是她卖兔子得了些钱,她也不舍得到药铺里买。 听到这样的结论,贺敏很是遗憾。这么恶心丑陋的东西,就该灭绝了才是。 看着贺云儿把草药灰撒下去圈出一小块地方,就拿着一根小树枝在田里划了几下,水波凌凌的,竟真的没有蚂蟥来了? “姐姐!可以下田了!” 贺云儿无奈地摇头,抬脚下了田,弯着腰开始拔秧苗。 姐弟俩有说有笑的,不知羡煞多少人来。至少,不远处的村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一双锐利的双眸却是暗藏了许多的羡慕之色。 “那是谁?”清凌凌的声音从马车窗帘下传出来,倒是与这山清水秀的景色相宜,望着那田间身影,只觉得似曾相似。 一个老人从旁边走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秧苗田,道:“老奴也离开多年。若是没认错,那姑娘,似是顾园旁边的人家。” 若贺云儿此时看见老人,想必也有些印象,因为他是当年顾园里唯一给她送了乔迁礼的顾大爷。 原来当年他不见了人影,是真的离开了顾园了。而他离开顾园的原因,自然也是为了此时问他话的年轻男子。 男子放下帘子,“回吧。” “是,公子。” 马车咕噜咕噜地走过。贺云儿姐弟俩听见了声音,都直起身来,看向了那华丽的马车。 “姐姐,好漂亮的马车!以后我挣钱了,给姐姐买一辆!”清脆的童声穿透了帘子,被男子听得了,换来了一道轻笑声。 贺云儿抿唇一笑,“好呀,等着你买一辆。” “好志向。”清冷干净的嗓音让人精神一震。 抬头间,贺云儿清亮的杏眸,与那双锐利深沉的双眼对上了。她只觉得心头一悸,倏忽间就把头扭回去,只盯着田间的秧苗出神。似乎在方才那一刹那间,贺云儿下意识的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当下邋遢的模样。 第二十七章 顾园相见(捉虫) 恍然三年,顾园仍旧是那样的顾园,安静,百花争妍。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往的是雕花的游廊,静站其中,鸟鸣悦耳,虫鸣怡人。 顾禹坐在游廊一头,对着满园春色,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枝花,不知为何,想到的却是一张田野上的俏脸。 “难不成是山中妖精,惑人心智?”殷红的花叶,被他捻出了花汁,“折花之乐,在于观看花的盛放与凋零。美好与颓败,都经历过。” 公子藏于花间,却是辣手摧花,心思难辨。 不远处,顾大爷踌躇了一番,到底还是走了过来,“公子,您说今日要吃竹鼠肉?” 顾禹把花叶逐一捏过,一边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顾大可是年纪大了,记不得本公子说过的话了?”今日进村时,听得那些农人说竹鼠肉香,他就记在心上,故说了想吃竹鼠肉的话。 “老奴不敢!老奴尚可为公子效劳十年不止!” “哦?”顾禹只回了一个字,让顾大更加忐忑,也把腰弯得更加的下。 “老奴问公子,只是觉得那竹鼠肉乃是乡野粗人果腹之物,难登大雅,唯恐坏了公子心情。” 也不知是哪里惹得顾禹不高兴了,忽地扭头,眼睛盛满了冷意,“本公子如今就在乡野之中。也是成了污秽之人不成?” 顾大爷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害怕之余,对于公子愈加怪异的性子,生出了更多的担忧:“公子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顾禹把手上的残花放在怀里,冷冷地问道。 “老奴曾闻,那竹鼠形如硕鼠,怕是不干净。”顾大爷斟酌着,没说出吃竹鼠肉便是卑贱之人的话来,只能小心翼翼地这般说。 顾禹听罢了,转回了头,“少啰嗦。他人吃得多,也不见有何毛病。本公子只是听说这附近有人养着竹鼠,想必也是干净的。” 话已至此,顾大爷再不敢多说,弓着身子出了园子,便直奔贺云儿家。 此时,已是临近午间,贺云儿早把秧苗拔够了,带着弟弟回来吃午饭。看着忽然登门的顾大爷,贺云儿一时间并未记起他来,只觉得此人面善。 “贺姑娘,请问你家竹鼠可卖我几只?”顾大爷也不想买太多,就担心自家公子贪吃了。 贺云儿早在听得有人敲院门时,就已经把卷到膝盖的裤脚给放了下来。“大爷想要几只?” “嗯,四只吧。”顾大爷本来说想要两只的,可话在嘴边溜一圈,又变了,“要肥大的。” 贺云儿自然应是,带着贺敏挑了四只肥美的竹鼠,称了重,一共是九斤二两。 贺云儿这时候已经想起顾大爷是谁,为了报答当初顾大爷送乔迁礼的事,以及私心里想与这个潜在的客人打好关系,便抹去了那零头,只算了两百六十个大钱。 顾大爷赏识她大方的样子,笑得眯了眼睛,只觉得有这样的邻舍,也许真的能让公子心情愉悦些。临走前,顾大爷很是好奇这满院子的浓郁肉香是出于何种肉。 贺敏倒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道:“就是这种竹鼠肉啊!如何?香吧?” 顾大爷浑浊的双眼瞪圆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当真?” “小子可不敢骗大爷您。”贺敏的意思地说道,“你可得按照我姐姐说的法子焖煮哦,不然不好吃。” “自然,自然。顾大爷捏着花白的胡须道了一声谢,满意地走了。 见外人走远了,贺敏揪着贺云儿的衣袖,兴奋地说道,“姐姐,给我拿着钱。” 贺云儿看了他一眼,便将那钱给了他,“去吧。可别听迷了钱响声。”也不知是否因为早年失去父母,过了许久的苦日子,导致如今的贺敏几乎成了钱串子。 远远看着顾大爷领着一个常随,提着竹鼠,穿越了田埂,进了顾园。里面住的人,就是那个马车里的公子么?今日她也看到了顾大爷随车的,约莫是没错的。 只是,那顾园住的人是何许人也,又与她何干?贺云儿微微一笑,便回了屋子准备吃饭。吃了饭,还得挑粪去田里,撒好了,下晌就能插秧了。 如今孝期已过,贺云儿姐弟仨已是吃荤好几个月。如今农忙,又见弟妹实在嘴馋,昨日有点空,便杀了一只煮来吃。贺玲儿从早上就开始炖,把一锅竹鼠肉炖得肉香飘得极远。惹得路过的人家都口水泛滥,都想着也弄一只来吃。 早在揭锅盖的那一瞬间,更加浓郁的香味,被一股风带到了顾园。 正在小花园里看书的顾禹闻到了,疑惑极了,“这是何种肉香?”他可从来没闻过。 旁边一个面容俊秀的青衣护卫上前道:“回公子的话,属下也不知晓。想是这乡野特有。” 山野特有?顾禹双眼微眯,心道:‘乡野中,野味必多。说不定就是什么少见的野物?’可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看到了兴奋得满脸通红的顾大爷与一个常随进了院子,只见他们手中都提着两只毛茸茸的类似老鼠一般的东西。 那是? “公子!公子!您要的竹鼠,老奴给买回来了!现在就给您做焖肉!”待会多做些,他这个老头子也试试味道。 “慢着!”顾禹心里有点发毛,“这就是竹鼠?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竹鼠肉?可真是与想的真是相差甚远! “回公子,是的。”顾大爷笑着说道:“这肉可香了,刚才我在那户人家闻到了。” 顾禹皱着眉头,不舒服了,没道理别人姑娘家的都敢吃,他却怕的,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些厨子的手艺,“你去叫那户人家来做。” “啊?”顾大爷蒙了,“这恐怕不合适。”人家一大姑娘的,怎可随意进出年轻男子的家? “叫你去你就去。少啰嗦。要是做不好,可不亏了?”顾禹不耐烦了,声音一下又变冷了许多,那攥在手里的书籍,已是变了形状。 顾大爷看他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随即又出了门,去请贺云儿。 贺云儿听了,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是已是说了焖煮的法子了?怎的还叫她亲自去煮?她待会还得插秧呢。 顾大爷一听,大手一挥,奉上了两串大钱,足足比刚才卖竹鼠的钱多了一倍,“这是酬劳,还请姑娘帮忙则个。” 看在钱的份儿上,贺云儿还是妥协了,只是最后还带着贺敏一道去的。 才进门,姐弟俩就被眼前的花儿迷了眼睛。他们这是来到了仙境了么? “既然来了,就快点开始。” 冷冷的声音引起了姐弟俩的注意。 那一刻,贺云儿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也是在那一刻,她大抵明白了什么叫谪仙。 两双眼眸,一冷一暖,却是从此成了世上最深的牵绊。 第二十八章 洗手做羹汤(捉虫) 人家即便是不良于行,依旧是陌上君子如玉,而她则是陌下泥田的村姑。能奢望什么? 贺云儿把心里莫名其妙的悸动压下去,拉着贺敏的手遥遥屈膝,便随着顾大爷去了后厨。她是不知,在她转身之后,顾禹就一直盯着她。 顾园后厨是个小院子,有个水井,井台旁边便是两个大水缸,水缸旁边是几篮子的青菜,鲜艳欲滴。整洁的灶房,比她堂屋还大。院子角落,摞着整整齐齐的劈柴与干草。 这便是富贵人家的家么? 贺云儿看过便罢了,不属于她的,多想了,只会让自己痛心而已。 跟着她的贺敏乖巧安静,看着这一切,心底里想的却是与贺云儿不同。他何时才能有这样的屋子?刚刚还在想着马车,现在就记挂屋子了,他是不是挺好志气的? 姐弟俩也没多想,看到他们已经把竹鼠的毛都弄干净了,才在院子里烧了一个小小的火堆,都是用的赶稻草烧起来的。 因为担心公子吃不惯,只杀了一只。 小小竹鼠,很快成了金黄色,跟烤乳猪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就在烧烤工作收尾时,顾禹的轮椅嘎吱嘎吱地在院子响起。 贺云儿忽然间有点紧张,手上拿着的叉子抖了抖,那烤竹鼠都差点掉进火堆。 顾禹手快,一把未打开的折扇险险地拖住了要落入火灰里的竹鼠肉。 极好,上面画着青山绿水的扇子,竟然用来“装”这粗鄙的竹鼠? 顾禹眉头都拢到一块了,原本平薄的唇,更是抿成一条线,嫌弃地将那竹鼠递给了有点蒙的贺云儿,一声不吭。 贺云儿飞快地看了一眼他与那握着纸扇的修长白净的手,想到自己粗糙的手,忽然不想伸出去,可轻微的一声哼声,叫她不得不伸手。 纤细的手指还没触碰到,那烤竹鼠就已经被放到一个托盘上,“接下来要如何?” “将其洗干净,剁成块,即可如果焖煮。” 顾禹轻轻点了点头。 贺云儿见他不说话,便自去将竹鼠肉收拾好。 一盆的竹鼠肉,红黄相间,上面点缀着几片姜,还有蒜头,五香叶八角。一股脑将其倒进了土罐子里,加水,便开始慢火焖煮。 昨晚这些,贺云儿便想回去,“照着这样的火势,烹煮一个时辰最佳,肉酥又香。” 顾大爷想开口应了,可瞥到顾禹不高兴的样子,顿时又把话给改了,“这,如今我们也是头回遇到,就怕中间处个差错,还是劳烦姑娘帮忙照看着点。” 贺云儿看了一下顾禹,看他并无不愉,又思及自己可是拿了人家的钱的,可不能说走就走,“如此,也好。”当下,她便牵着弟弟走到一边,远离了令她不安的顾禹。 自己被人避如蛇蝎,顾禹原本还算好的心情,霎时间变得极差,黑黝黝的眼眸定定地盯着那低垂的脑袋,冷哼一声,自己转着轮椅就出了小院子。 贺云儿被那一声哼声吓住,呆呆地看着那略显孤单的背影远去后,才不安地问:“顾大爷,我可是惹了公子生气了?”要是生气了,以后就不乐意买她家的竹鼠怎么办?那可少了不少进账。 “无事。”实在是顾大爷也是难猜顾禹的心思,公子心思本就多变,只要贺云儿没犯错便成。 远离了后厨小院子的顾禹还不知他被老忠仆在心里揶揄了一番。此刻的他只是满心的不愉快,却不知那一股烦闷是从何处而来。烦躁地将手里还拿着的折扇扔到护卫地上,问护卫:“京城可有信来?” “回公子,不曾。” “嗯。去取我的纸笔过来。” 护卫答应了一声,吩咐不远处的常随去办。 没一会,常随带着几个人将案桌与笔墨纸砚都摆在了顾禹游廊宽敞处,皆躬身:“公子。” “都下去吧。” “是,公子。” 顾禹转动轮椅,在案桌前停住,研磨,铺纸、执笔…… 清风拂绿野,陌上娇人出云雾。 不过轻轻几笔,娇人眼眸灿若星辰,穿透了云雾,仿佛偷偷溜进人的心里。 护卫偷偷摸摸地站在后头,瞄到了那画上的秀色,不由得大吃一惊。那那那不是方才后厨院子里的……姐弟俩么? 这突兀的抽泣声打断了顾禹的思绪,也让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护卫那么的失态。“哼,站远点。” 深知公子要恼羞成怒,护卫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悄悄地后退了两步,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还伸长脖子看自家公子接下来要做什么。 顾禹感觉自己全身都暖呼呼的,整个脸都有点热。手掌不知不觉地覆在画质上,曲起的手指忽然放松,抚摸在上面,充满了不舍。 似乎是叹息一声,顾禹暗自说服自己,“与人无关,只是秀色可餐罢了。”景色秀丽,需得保留下来方为美事。 于是护卫眼睁睁地看着静默的自家公子将画儿小心翼翼地晾干,卷起。 此时,不知何时院子里已经飘满了浓郁的香味。 顾禹猛吸一口气,“熟了?够一个时辰了?”轻声细语,如同自言自语,可身后的护卫却是尽责地回道:“公子,才半个时辰。应是只有香气,并未熟透。” 顾禹放下了画儿,转着轮椅又往后厨小院子去。 “姐姐,要加把火吗?”贺敏吞了一下口水小声地问。虽然他是胆子大,但是在陌生人面前,还是腼腆的。 贺云儿拿着勺子搅拌了一下陶罐,摇头,“不用了,就这样好。” “为何要用陶罐烹煮?”清越的声音忽然从姐弟俩身后传来,把他们俩吓得差点打翻了陶罐。 压住心里的怯意,贺云儿镇定地回道:“回公子,陶罐煮了,能保持肉质新鲜。” “哦。原来如此。”可顾禹还是不懂,可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只能假装听明白了。 贺云儿聪慧,似是知道眼前的公子言不由衷,低头浅笑。 顾禹抬眼间捕捉到贺云儿的浅笑,又恼了,只是这回没有离开,只是将视线移开,盯住了那冒着香气的陶罐。 贺云儿与贺敏挤眉弄眼,都是极为尴尬,手脚都不知放哪里了。而顾禹却像是不知,雕塑地坐在那里。 终于熬过了半个时辰,贺云儿将那盖子打开,放入了一点盐巴,将盖子盖上,又躬身退到一边,“公子,这肉已是放了盐,一刻钟之后,便可以吃。” 顾禹此时早就忘记了一开始看到竹鼠时的震惊,被这股香气勾着,动不了了。不耐烦听贺云儿的话,拿着一边的勺子,揭开了盖子就使劲地在陶罐里搅拌。 笨拙、蛮狠地力气,使陶罐摇晃几下,几乎要倾倒。 贺云儿反应过来,两步上前,两手扶着陶罐,将其摆正了,才把手放下,捏着耳朵暗自呼痛。 顾禹反应过来,别扭道,“倒了就倒了,何须扶它!” 贺云儿抿嘴一笑,拉着有点懵然的贺敏告辞。 “你……”要不要尝尝?顾禹没把这话说出,总觉得它会让自己颜面尽失,她又不是谁,为何叫她留下用饭? 贺云儿看了一眼顾禹,又跟匆匆赶来的顾大爷说了一声,才与贺敏飞快地走出了顾园。 这般惊恐离开,把他的顾园当成是莫哭不成?顾禹满心的抑郁,转眼看着那冒气的陶罐,冷声道:“来人,装盆子,摆饭菜。” 顾大爷与护卫对视一眼,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公子性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这当下不知又是什么惹恼了他? 第二十九章 等候与赠火(今日二更毕) 太阳已西斜。 可水田里农人正忙着插秧。因为要趁着傍晚天气阴凉了,秧苗容易生长。那些晌午十分种下的秧苗,被大太阳一晒就焉了,不利于秧苗后来生长。 贺云儿看着自家水田,也想拿几扎秧苗来种一种,明日也能少一些劳作。 贺敏也想跟着去,却被贺云儿撵回家做家务,“回去帮玲儿,做好饭等我回去吃。” 最终,贺敏是拗不过贺云儿,只好倒腾着断腿跑回家去。 隔壁水田里是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夫妇,平日里见了贺云儿也是少话的,今日也不知怎的,那妇人就主动跟贺云儿搭话,“云儿丫头啊,那大户人家叫你去做什么啊?”该不是叫云儿丫头做丫鬟的吧?那妇人眼角扫过眉眼清秀的贺云儿,心里实在龌龊,便来试探一二。 贺云儿只顾着插秧,感觉到妇人的话没好意,可奈何不可,只得胡混过去,“没有,顾大爷来我家买了两只竹鼠,怕弄糟了肉,便叫我去教他们怎么烹煮。” “啊?真是有钱,竟然花钱买竹鼠了。”哪里像她家,家无余钱,不能买,又无运气,不能抓。只是经常听闻竹鼠肉香,却是从未吃过一口。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妒忌经常吃竹鼠肉的贺云儿姐弟仨了。要不是贺云儿有里正夫妻护着,晚上又有大黑以及长大的两只大狗守着家,贺云儿的家估计早被人摸了好几遍了。 说来,妇人也是极为嫉恨贺云儿运气好的,人家大老爷的来的第一天,就让贺云儿给搭上线了,要是更加走运些,以后怕是成了大老爷的人,穿金戴银也说不定。 上下两片嘴,嘚吧两下两句刺人的话说出来,可心里的心思也是绕了好几圈。 旁边的一个男人是沉默着,一直没吭声。 “人家有钱也是人家的,羡慕又有什么用?”贺云儿声音清脆,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让那妇人愣是一句别的话都反驳不来。因为这话不带任何的妒忌与怨愤,只是中肯得让人心生愧疚。 淼淼水田里,贺云儿一手把着秧苗,一手捏秧苗头往田里种下,一夜过后,便能落地生根。一步步地往后缩着,看着田里秧苗一棵棵地立起,占据了一角。这都是希望,只要再过几个月,就能长出黄橙橙的稻穗来。 那妇人听了她的话,接不下话来,又见贺云儿实在不想再说话,便也只得瘪瘪嘴,跟自家男人唠几句。 “老头子,听说那什么园……” “顾园。” “嗯,对就是顾园的主人是个大家公子,可俊了。要是看中我娘家侄女,那该多好哇。” “看中你家侄女当个烧火丫鬟?”汉子实在老实,硬邦邦地问。可把妇人噎住了,“难道我侄女只能做个烧火丫鬟?好歹是村里一枝花呢!” 汉子不解,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看到自家婆娘那般生气,便沉默了下来。 “我觉得我家侄女就是当个正头娘子也使得的。”皮相好,屁股大,人又温柔,好几个媒婆都这么说的。 贺云儿不再走神,又恰好手中的秧苗用完,站起来解新的一扎,分心之下,便听到妇人这般的雄心壮志,顿时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爹曾说过,齐大非偶。她记得,就是门不当户对,苦的就是儿女一辈子。 所以,她就绝对不允许自己有那个攀附富贵的心思。贺云儿淡淡地看向顾园方向,却不料正好看到了刚刚吃完饭出来村道消食的顾禹。 在贺云儿看向顾禹的时候,他也正好看了过来。贺云儿见此,当即低下头,又弯下腰来继续插秧。 对于这般不在意自己的行为,顾禹本该要高兴的,毕竟在京城时候,他就厌烦女子黏在他身上的露骨眼神。贺云儿这般,叫他甚是不高兴。难道他不值得她的眼神停留一刻么? 贺云儿不理会顾禹,但是隔壁水田的妇人却是两眼冒光,“哎呀,老头子,你看!那个年轻的贵人,是不是就是顾,顾园的老爷?” 汉子随着她的眼光看向了隔了好几块水田的公子,也是震惊非常。更何况,那个公子旁边还站着个拿刀的人。那是传说中的护卫?果然是大户人家,就是出来走走都要搬个椅子坐的。 贺云儿听了这人错把轮椅当成了一般的椅子,忍不住就想笑。可,那古怪的公子还在上头,怕他误会,只好死死地忍住。 顾禹不会功夫,耳力一般。可他身边的护卫就耳聪目明了,不单单听到了农家汉子说自家公子搬椅子出来耍的话,还看到了贺云儿在偷笑。他也想笑,可不敢。怕自家公子逼问原因,到时可就不好看了。毕竟人家农家汉子是没见识,而不是故意侮辱公子的。 “你说他傻不愣登地坐那里看啥呢?看我们怎么插秧?还是……”看这个贺家丫头?妇人心里有点不高兴,看了一眼贺云儿,见贺云儿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那公子,便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 贺云儿听了那妇人的话,一顿火起。可又不能开口申辩,只好当是傻狗乱吠。这么想着,她一边插秧,一边祈祷顾禹早些回去。免得待会她路过了,还要打招呼。到时候被人看见了,又是一顿的酸话与恶意的猜测。 好在顾禹没看多久,就被那护卫推着回去。毕竟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贺云儿时候不早了,便也回家去。只有那对夫妇还在那里奋力插秧。 在她走到路上时,不远处一个人正好走了过来,似乎是进村子里头的。贺云儿也不多事问他是何人,反而是心里有点害怕,几乎是小跑地往家跑。不过才转了个弯,就看到一站一坐两个身影守在路边。 还没走吗? 贺云儿抿嘴,脚步稍稍停了一下,便硬着头皮走到顾禹身边,“公子,天色不早,还不回去么?” 顾禹看了她一眼,淡然道:“看夜景。” 护卫也有点惊讶,明明是公子担忧这个农女的安危,毕竟山野天黑,最是有未知的危险。 而贺云儿则是错愕地抬头,飞快地瞧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那我就不打扰公子兴致了。我先告辞。”说罢了,轻轻屈身,便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贺敏举着一根竹篱(竹子或者芦苇棒做成的火把)走过来了,“姐姐,快回家吃饭了。” “嗯,好。”贺云儿脚步轻快地向贺敏走过去,与贺敏道:“小敏,等等。” 贺敏应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姐姐把竹篱折断,点着了递给顾禹,“公子,这火把给你们!”而后不由分说地将火把递给了护卫,拉着贺敏离开了。 护卫拿着那一尺长的竹篱有点懵,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顾禹道:“她为何将火把给你,而不给我?”如此温暖的东西,他想要的。 “这……”护卫哑言,他也不知啊 第三十章 公子着急了(捉虫) 晚上,贺云儿的茅草屋一派安宁,只有堂屋里亮着一盏灯。 “姐姐,什么时候能请二大娘他们来帮忙插秧?”贺敏手心里起了几个大泡。拔秧苗所致,冲澡之后,疼得他找贺云儿搽药。 贺云儿捏着药膏,平静地说道:“村里的人都忙着自家的田地,哪里匀得出人手帮咱们?”所以,只能他们姐弟仨一点点地干吧。等到乡邻们自家的天地弄好了,出点钱请他们帮忙,绝对不会误了时节。 贺敏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姐姐,我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做事了。不如看哪家的孩子得空,请他们来?” “工钱怎么算?”贺云儿撩起眼皮看了异想天开的弟弟,“他们力气小,手脚慢,给钱多了,你心里有疙瘩,给少了,人家不乐意,还会怨你欺负小孩子。” 贺敏倏忽间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我觉得姐姐说的有理。”贺玲儿在一边笑意盈盈道:“本来我们家就遭很多人家的妒忌,你再叫孩子来,无论怎么做都会遭人责骂。不如等那些大人忙完了再说。对吧,姐姐。” “对极。”贺云儿放下了药膏,双手扶着沮丧的贺敏,“小敏的想法不错,就怕有人心疼自家的孩子,总觉得他们吃亏。” “可是,我给钱了啊。像我这么大孩子,能挣钱,他们不应该高兴么?反正我看有很多人家的孩子也帮忙插秧了。村里的人家怎么会有姐姐想的那么,嗯,复杂?” 贺云儿一愣,转而笑了,“是姐姐多想了。这样吧,这寻人的活,交与你了。你看看谁家孩子与你同年,或者比你大点,就叫他们来帮忙吧。” “那工钱给多少啊?”贺敏又兴奋又忐忑地问。 “去年请二当娘他们帮忙,一天二十个大钱。你认为,一个与你一般年纪的,一天工钱多少合适?”贺云儿当下,已在逐步培养贺敏,将其锻炼成一个有担当的人。 贺敏想了想,“给十三个大钱,如何?” “哦?为何这般想?”贺云儿有点意外。这与她设想的,差不多了。 “不会太多而让大人不开心,又不会打击了大孩子的积极。他们做事虽然比大人慢,但是人家也是花了同样的时间呐。”贺敏说完,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贺云儿,等着她的夸奖。他觉得他想的很好。 贺云儿笑了,“好。就依你吧。” 贺玲儿在一边侧着头,看着他们有点不明白,“不会太多了么?以后他们出去赚钱了,总是拿你给的钱比较,那,会不会害了他们呢?……” “怎么会!”贺敏大声道:“他们长大了,就能明白了。如果不能明白,那就没办法了。”太笨了,又贪心,就会失去很多东西的哦。他现在可是帮他们的呀。 贺云儿已去学堂两年,学了不少东西,知道取舍得当才是明智。 姐弟仨又说了会话,才各自回房歇息。 早在贺敏七岁,两只小狗变成了大狗的时候,他就搬到了西屋一个人睡。而贺云儿、贺玲儿仍旧住在东屋。虽然没有大黑在的时候那么有安心,可也没有太害怕。 说起大黑,贺敏、贺玲儿年纪大了点,也知道大黑不是狗,而是狼,不过也没有太害怕就是。 而自从前年冬至,大黑叼着一只野猪给他们后,就消失不见了。原先贺敏还每天晚上都等它来,可等了足足一年都不见狼影子,他才慢慢消停了,只是跟贺云儿说,大黑肯定是找它媳妇儿去了。以后肯定还能回来的。 贺云儿只能希望贺敏的愿望能实现。 …… 贺家小院已陷入黑暗混沌之中,顾园里还是灯火明亮。 烛火摇曳中,顾禹一身黑色的家常便服,坐在书桌前,更衬得面如冠玉,如谪仙临世。 只见他此时拿着一幅画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这幅画却是简单,画面昏暗,上面只有两个人,一坐一立,一个抬头,一个垂眸,一个眼里尽是怜惜,一个是满脸的淡漠。那一团暗黄色的火,却是越来越刺目。 真是可惜了,坐着的人是他!坐的还是轮椅,而非寻常椅子。他就是个废人! 他这算什么?喜欢上一个村姑了? 他不懂,也不想要。 顾禹很是懊恼于自己的轻易喜欢人的行径。曾经被女人陷害抛弃了,还不长点心么? 更何况,人家指不定嫌弃自己是个不良于行的废物! 顾禹面色虽是平静,但眼中含着戾气,终究是把那画卷抓成一团,猛地扔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仍旧是平日保护他的护卫。他早就发觉了顾禹气息不稳,可不敢多问。只是,不知道公子这般闹脾气,又是为什么? 恰好顾大爷端着一碗热汤敲门,“公子,该喝点汤歇息了。”顾禹身体正在调理中,每日睡前必得喝一碗补汤。 “不喝!倒掉!”顾禹冷声道,又盯着护卫道:“你也出去。碍眼。” 护卫有点委屈,焉焉然开了门出去。 顾大爷还不甘心,问护卫,“公子那是?” “属下不知。许是忧国忧民。”护卫低声说道,脑子里却是想起刚才公子作画时,他偷瞄到的画像。那是公子与那个村姑对视的画像,他与村姑弟弟都被公子忽略了。那含情脉脉的样子,公子是喜欢了村姑?虽然这个村姑清秀有礼,听说会认字,会赚钱……可到底家世是一个天,一个地,有点悬。 “那可不行。公子身体好了,以后娶了主母,才能生儿育女,与主母白头偕老啊!” 护卫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老人家想得也太多了。不过,顾大爷此番话,却恰好是给了顾禹惊醒。 双腿废了已是定局,若是别人知道他连身体也是脆的,那是不是更没希望。 顾禹没有跟自己较劲那“别人”是谁。 护卫也是促狭,不服被公子说他有碍观瞻,就故意朗声道:“可不是。你看这些乡邻们嫁娶都看重人的身体。身体不好,可要被人嫌弃了。”就差明着说贺云儿不会嫌弃顾禹腿有疾,却会嫌弃他身体差了。 说到贺云儿,顾大爷是有印象的,“她是不错的。曾经以一人之力,带着幼小弟妹摆脱虎狼亲戚,还没落下什么骂名。如今仍旧抚养弟妹,攒下不少家当,怕是多少男子都不如她。她那样的人,择婿铁定要求多,这身体好肯定是其一。” “哦?那还有其他的要求?” “那当然。若叫她嫁人然后舍弃弟妹,她可愿?不会。因此,其二,她必然寻个愿意帮她照顾弟妹的人……” 就在顾大爷还想再说的时候,冷淡的声音在书房里传出来,“在外面唠叨什么?还不快些把汤送进来?” “哦,是,公子。老奴这就来。”顾大爷虽然疑惑顾禹为何忽然改变主意,可是护卫却是清楚的。因为说到村姑,如贺云儿她们,希望夫婿身体好哇。 这不,公子着急了。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哦,明天要赶早去乘车。要收拾东西,要早睡 第三十一章 教训张小翠(捉虫) 次日,天才蒙蒙亮,贺敏还在睡梦中,贺云儿就已挑着秧苗出了门。而贺玲儿也在灶房里烧火熬粥、煎饼。 “玲儿,待会叫小敏起床,可别什么活都你自己做。” “没事的,他昨天不是去拔秧苗了嘛。就让他多睡半个时辰。”刚好她那时把饼子煎好。他起来了可以帮她喂鸡鸭等,也可以去寻大孩子帮忙拔秧苗。那样就是帮她与姐姐分担了呀。 贺云儿没觉得不妥,便出了门。 走到门口,遥遥所见,便是那坐着轮椅优哉游哉的公子顾禹。贺云儿抿了抿嘴,照旧往前。又不是谁,何须羞愧于种田?这么想着,贺云儿倒是没有太在意了。走到顾禹前面,还笑着打招呼:“公子早。”只是多的也不说,脚步匆匆地赶路。天早天凉,虽不及晚上插秧效果好,但总比日头高升后插秧好。 顾禹矜持地点点头,看着她快步走了过去,欲言又止。 护卫咳嗽一声,“公子,该回去吃朝食了。” 顾禹瞪了一眼护卫,却没反对,“回。” 车轮咕噜咕噜,两人走两边。 …… 话说贺家小院,贺敏在半个时辰后,果真被贺玲儿叫醒了,“你要帮我喂鸡,还是去喂竹鼠?” “嗯,喂鸡吧。”贺敏顶着鸡窝头,眯着眼睛道。他虽是还没完全清醒,可也记得喂鸡只需把鸡食都倒在一个石槽即可。而喂竹鼠却要一个笼子一个笼子倒。可麻烦,他还要找小伙伴帮忙的呢。 贺玲儿早猜到他会是如此,哼了一声,“那你快点。早些找到人,能早点去帮姐姐。”说罢,反手一扭贺敏的胳膊,伴随着他的痛呼声,跑出了西屋。 贺敏眼含泪包,飞快地穿衣洗漱,然后喂鸡。之后才是喂自己…… 最后,出门时,偷偷踹了三个饼子飞奔出了门。 贺敏出了门,走到了村子,来到了一个农家小院子前,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正在玩陀螺的黑小子。 “铁蛋,牛蛋!”贺敏悠哉进院子,“你们爹娘呢?” “小敏,你怎么来了?”一个稍稍高点的黑小子笑嘻嘻地走近,道:“我爹跟我伯爹跟着爷爷去田里了。我娘在家呢!你找我爹娘做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不去你爷爷他们?” “我才不去。总是被骂,他们心疼秧苗,都不疼我。” 有戏!贺敏心喜,“哦。这样。带我去找你娘。” “哦,好吧。牛蛋,别玩了,待会要吃粥了。” 这时候铁蛋娘从灶房里走了出来,看到贺敏也吃了一惊,“小敏怎么来了?” “大娘,您知道的,现在大家都忙春耕,我家请不到人,我就想请铁蛋跟我一起去拔秧苗、插秧。”贺敏已念书,说话间,对于长辈已经用上敬称。村里的人已见怪不怪。 “叫铁蛋去?”铁蛋娘听说贺敏叫她儿子帮干活,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也不知是当白工,还是小孩子玩耍?不管如何,她都怕自己的儿子吃亏。所以,她犹豫了一下便拒绝了,“他就会捣蛋,哪会干活!你还是找大人吧。” “我现在就找您了呀。”贺敏假装听不懂她的意思,笑道:“铁蛋与我一般大,他和我做的都不会是太重的活,能做多少就多少。每天给十三个大钱,然后中午到我家吃午饭,好不?铁蛋?大娘?” 最后铁蛋娘答应了,因为十三个大钱实在诱人!与其让捣蛋儿子在家祸害秧苗或者只是玩耍,不如跟着贺敏干活,反正贺敏自己说了,不要求儿子能做多少活,就是拔秧苗,插秧,不累的!至于会不会祸害贺家的秧苗?祸害又如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不了谁! 贺敏用这个法子,又找了两个皮小子,然后在领着他们回家的路上,将饼子给了三个小子…… 贺云儿被贺玲儿叫回家吃朝食,贺敏几个皮小子正好走出院子,打算去插秧,个个都嘴甜地叫着“云儿姐”。 “可吃朝食了?”贺云儿笑问。 “吃了,吃了粥和饼子。”三个小子异口同声道,声音响亮,远处的人们都听见了,纷纷好奇这三个皮小子来贺家是做什么。 贺云儿又与贺敏道:“既然请了你的小伙伴来,就不能胡闹。要是打闹,饶不了你。” “知啦,知啦!”贺敏笑哈哈地跟三个小子跑开,惹得贺云儿摇头不止。不过,在这个年纪再正常不过。不然,可得让她烦心。 顾禹吃了朝食,又出了顾园。正好遇到了几个噼里啪啦跑过来的小子,一股才被春阳晒干的泥土,飞扬起来,迷了顾禹一脸。 顾禹的脸都黑了,可是贺敏还不知道他惹恼了爱干净的人,还嘻嘻地喊了声公子又卷土而去。 真是岂有此理,要不是,要不是他是她的弟弟…… 故此,贺云儿吃了朝食与贺玲儿过来时,伞下的公子顾禹给了她一个冷脸冷眼。 这是为何? 贺云儿不解。可是对方是公子,与自己又不是相熟之人,何必要去问呢?所以,生气的顾禹看到了贺云儿低着头无视了他,而那个小女娃则是满眼的惊讶地看着自己。 顾禹板着脸又回了顾园,因为被贺家姐弟气得胸闷。 这一幕,让村子里的许多人都看到了。 大家都不是眼瘸的,都觉得这大户家的老爷似乎对贺家大丫头,很是青睐啊! 真是让人惊叹,也叫人嫉恨。 特别不舒服的,当属贺云儿隔壁田地的人家。那妇人很是气闷,“我得快点叫我侄女过来。可不能便宜了这个孤儿女。” 她的汉子有点不赞同,“随便你吧。倒是可别得罪人。” “才不怕得罪贺家丫头。” “我是说大户老爷!蠢婆娘。” “你……”妇人欲再说,却看到刚才去拿秧苗过来的贺敏几个笑闹着过来,赶紧禁声,生怕被那些皮小子听见了告状。 “水生,燕林你们拿了几扎秧苗啊?我和铁蛋一共拿了四扎。”没办法,手小力气也小,两手拿四扎,已是尽力了。 “我们也是哦。”那个水生有点不好意思,“我和燕林再去跑一次。” “不用了,你瞧,我姐姐去挑秧苗了。我们赶紧下田!” “咦,铁蛋呢?”贺敏说完,还想跟铁蛋说话呢,这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几个小子连小伙伴被人“劫持”了都不知道,但是贺云儿却是远远地看见了。 那是一个妇人,把从她身边经过的铁蛋给推到下一块田里去了。 不过才三年,这人就能故态复萌,又来欺负小孩子,可真是好得很! 那欺负人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小翠,贺云儿未断亲前的伯娘。 贺云儿放下了篮子,拿着扁担飞快地跑过去。 张小翠还不知贺云儿正在赶来,还背对着贺云儿骂着铁蛋,“真是有爷生没娘教的东西,竟然敢骂人,还想跟我动手!今天我就替你爹教训你!”一边说着,手里的竹枝朝着铁蛋扬起。 铁蛋当然不会傻傻地站着让人打,一个扭身,就躲开了,“你要给我当小娘么!我告诉你,我娘答应,我都不会答应的!” “你!”张小翠被铁蛋的话气得半死。谁要当一个穷光蛋的小妾!做梦吧!果真是与那个小杂种一起的,都是这么的讨厌!原来是她看到这几个皮小子们帮贺敏插秧,眼红病犯了,又恼恨贺敏对她不敬。不敢欺负几个皮小子,只盯着半道小解的铁蛋,恨屋及鸟,就有了推铁蛋,打铁蛋的事。 “啪!” “啊!谁!” 张小翠正骂得起劲,后背就让人打了一扁担,声响肉疼。待她转过脸,便看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贺云儿,你个贱人!不敬长辈就算了,还敢打我?” “谁看到我打你了?”贺云儿来了个死不认账,冷冷一笑,道:“不过,若是你肯在田里打几个滚啊,那么我就承认你被我打了。” 第三十二章 他以为,略施小惩而已(捉虫) 贺云儿又惊又怒。张小翠果真的是厚颜无耻,竟然欺负小孩儿,还是因为这个小孩儿跟贺敏相熟!果然是看不得她姐弟三人好么? 这么想着,心底冒着火气,下了死力气,又追着张小翠跑了一会子,见她跑远了,才停住脚。 她一点都不惧会有人看到她动手打人。她与张小翠如死敌,村子里人尽皆知,又何必遮遮掩掩,更惹人笑话。 皮小子铁蛋见到如此勇猛的贺云儿,着实是被震撼到了。 他时常听人说,贺敏的大姐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村子里的年轻人不愿意娶她,是因为男人的长辈都不愿意让她进门。觉得她太过狠心粗暴,就怕她进门后,唆使着男人不孝家中长辈,甚至像是打张小翠一般殴打老人。那就不是成家,而是祸家了。 贺敏曾因此与许多的小孩儿打过架,就是他不愿意听旁人说贺云儿恨毒泼辣。 反而是贺云儿,在当初听到她被旁人这般评价她,还偷偷地躲起来哭过不知多少回,贺敏就遇到两三回了。后来也是她自己调节过来了,慢慢放下,却也变得更加的泼辣,谁都不敢打她的主意。她不孝、无礼又如何?对着一个总是想要她姐弟仨的命的人,她做不到孝顺,做不到以礼相待。 “铁蛋,没事吧?”贺云儿担心地问。 铁蛋摇头,“没事啊。不过,我得先回去换身衣裳来。”湿漉漉的,着实是丑,还容易生病呢。 贺云儿点点头,见他跑回去了,才转身快步往自家田地去,“小敏,你跟燕林去铁蛋家接他。” “铁蛋?他怎么回家了呀?他不是在我们后面拿秧苗么?”贺敏拿着一把秧苗,直溜溜地看着贺云儿问。 “嗯,他刚才被张小翠推在田里,全身都是泥水,回家换衣裳去了。你去接他,免得张小翠又在哪里冒出来为难他。” 燕林在一边默默地插秧,听到贺云儿的话,他有点担心自己是否也会遭到贺敏的伯娘刁难? 贺云儿留意到燕林眼里的惊慌害怕,道:“你待会遇见个人就说张小翠发疯了,总是爱打孩子,还把孩子推倒在田里。”也许 贺敏疑惑了一下,就明白了,抿着嘴巴狠狠地点头。 贺云儿不知道,贺敏诉说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顾园的公子顾禹。 “你说什么?有村妇总是欺负你们?”顾禹听了贺敏的许多话,只总结了这么一句。 看似没错的。 燕林看着贺敏与公子这般的熟稔,眨巴了一下眼睛,缩着脑袋站在一边听贺敏告状:“几年前,她还想把我、妹妹卖掉了,要不是姐姐回来得快,公子你就见不到我们了。”姐姐肯定和他们拼命的。 顾禹眼睛一缩,里面暗涌滚滚,脸色冷了许多,“竟然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点了点头,“快些去吧。不过,要小心。” 贺敏高高兴兴地离开后,顾禹转身回了顾园。 虽然他如今不清楚贺云儿在他心中的定位,可到底还是入了他的眼,谁都没权利去碰她。 这天晚上,一间内室里,一个女人被黑衣人扔到了这里。她被蒙着眼睛,手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 “呜呜呜……”她说不出话来,原来嘴巴也被堵住了。寂静与黑暗,让她的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这是何处? 车轮咕噜,愈来愈近,像是铁锤敲打着女人的心。 来的又是什么人?! “就是这个丑女人想要卖人的?”冷冽的话语,如刺骨的寒风渗入骨肉,女人不由得狠狠地发起抖来。是谁?到底是谁把她掳来?什么叫她想要卖人?她不卖的!她只忠于自己的丈夫。 又一道刚硬的声音道:“回公子,是她。” “嗯,如此看来,她必然是世人所说的黑心肝。本公子尚未亲眼见过黑色的心肝,你去把她的心肝挖出来,叫本公子瞧瞧。” 烛光下,刚毅的护卫很是无奈地应是,唰的一声拔出了匕首,两个跨步就走到女人面前,蹲了下来,将匕首举到她的脸上方。 这护卫正是顾禹身边的。而另外的人,自然是顾禹。 似乎感到了匕首的冷意,女人惊恐万分,挣扎得更加激烈,嘴里的呜呜叫声也更加的大声了。 “慢。”顾禹出声,“听说犯了口舌之人,下地狱了就要拔舌头的。本公子有空,不如本公子代替狱官行拔舌之刑?” 女人呜呜乱叫两声,叫声噶然而至,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顾禹厌恶地挑眉,“看看。” 言简意赅,是叫护卫瞧瞧她是不是还活着。护卫自然是懂的,手一探,“她没事,被吓晕了。”护卫停顿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可怜,都不知所犯何事,就要失去一些东西了,“还要继续吗?她现在不是没做坏事么!” “哼,你可怜她。”顾禹淡然道,但眼里却暗含狠厉,“既如此,你娶她?” 护卫愕然,立即起身,恭谨道:“公子,莫开属下玩笑。属下已有未婚妻。” 顾禹笑了,“哦?挺好。心肝还是不看了,免得恶心。那就割了她的舌头吧。”轻飘飘的一句话,顾禹就已定下了女人是命运。 护卫听了,直接动手。只听得扑哧一声…… “啊呜呜——”沙哑混沌又凄厉的哀嚎刺耳非常,令人听着就不舒服。顾禹却是觉着心情愉悦了许多,“看她目露凶光,又总是盯着别人,那就叫她永远都看不见。” 护卫应诺,又是呜呜呜哀鸣。 见此,顾禹脸上才露出了笑容,“你听着,好好过自己生活,别招惹别人,否则,本公子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祸害,而不是简单地割了你的舌头,戳瞎你的眼。” 那女人又哀哀戚戚地呜呜两声,终究还是痛晕过去。 她既然引起了他的兴趣,自然属于他,谁都不能触碰到她,不管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当然她看重的亲人,尚在他的容忍范围中。这个女人曾经那般对她,就该下地狱赎罪的。 不该活的人,他只是略施小惩,已是仁心满满。 次日,晨曦中的小村子被恐惧笼罩着。 原因无他,本该在贺家老宅的张小翠,一大早的被人发现满身是血地躺在门口。更可怖的是,她的舌头被割掉,眼睛被弄瞎了。 到底是哪里来的歹徒,如此猖獗地虐害村里的人? 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些离村屋舍的田地,都没有人打理了。 第三十三章 她与他的心意(捉虫) 贺云儿听说后,拦着不让龙凤胎去看热闹。 “为何不许我们去?”贺敏倔强地问,贺玲儿站在他身边,不说话,却也是直愣愣地看着贺云儿,等她给个答案。 贺云儿低头,平静地说道:“看脏了眼。去看她,不如在家多认几个字。” 贺敏与贺玲儿对看一眼,道:“我们还是要去看。” “那行,去吧。只能远远地看,不能近看。”免得被那些老宅的疯子们看到了又讹上自家。 “听姐姐的。”龙凤胎飞快地跑出门,与前来喊他们的铁蛋集合,一窝蜂地跑去了村子。 贺云儿在家忙活了一会,实在不放心两个小的,也去了村子。不料却在半道上遇到顾禹了。 原想打过招呼就赶路的,但是顾禹却不想这么放过她,“贺姑娘。” “公子有何事?”贺云儿疑惑地停步。 顾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破旧衣衫,却仍是风姿卓越,便感叹不已,“你觉得一个长辈,想害死后辈,她该不该死?” “公子?”贺云儿错愕,她不知顾禹口里的是“她”还是“他”,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了,“我,我不知。” “不,你可以现在想。”顾禹紧紧地盯着她。 贺云儿低头,总觉得顾禹的言行颇为奇异,给她的感觉怪怪的。不知他为何忽然来跟她说着这些话。 站立不安的贺云儿着急要去看弟妹,又想逃离眼前这个让她想要逃离的人,就皱着眉头敷衍道:“若是没有造成真切的伤害,可以饶他一命。” 顾禹听了,双眼一亮,笑容甚是罕见地爬上他的俊秀的面容“那就是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好比昨晚那么的惩罚那个妇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女人,甚合他心意。 活罪难逃?多大的活罪?贺云儿更不安了,欠了欠身,告罪一声,便飞一般离去。 顾禹原本笑容满脸,顿时如乌云笼罩,“果然都是害怕他么?” 贺云儿跑到村子,距离老宅还有一段的路,就看到龙凤胎和一群的大孩子站在一处高地上。没有多想,贺云儿便悄悄地过去了。 “果然,老人说得对,恶人有恶报。看她总是想欺负我们,今天老天就给她教训了吧!”贺敏小声地跟贺玲儿说道,“要是姐姐来看,绝对高兴。” “我们回去跟姐姐讲不就得了?”贺玲儿掩着小嘴,眉眼尽是舒朗,“我很高兴。” 贺云儿听了他们的话,心里一阵痛。她原以为弟妹早就忘却了张小翠对他们的伤害,毕竟他们平日里也是活泼开朗的。不成想,是他们小小年纪就懂得体谅她,知道有仇恨却不能报,只能把心里的害怕和不甘都压在心里。只是不让她去找张小翠报仇。毕竟她是打不过张小翠一大家子的。那是鸡蛋碰石头。 如今仇人遭殃,也算是仇怨得报,他们的心结就自然而然地解开了。 眼泪浸湿了双眸,贺云儿勉力扬起一个微笑,走上前去道:“可以回家了么?我们快些把田种好了,我就带你们去镇上。” 几天之后便是与镇上饭庄约定交接兔子与竹鼠的日子。她正好带弟妹去散散心。权当是,庆贺张小翠恶人被恶人磨? 她却是不知,磨张小翠的恶人,与她自己也是有颇深的渊源。 快到家的时候,经过顾园,却间顾园大门紧闭,也不见那即便坐在轮椅上也依旧风华无双的公子。 顾园里,护卫看着辣手摧花的顾禹,提议道:“公子,不如作画打发时间?” “不。我想静静。你安静呆着去。” 得,又被嫌弃了。护卫低头,听话站在一边当风景。 顾禹如今已是弱冠之龄,三年前,他也是如青葱一般鲜嫩,喜欢过一个人,但最后,却被那人伤得遍体鳞伤,如今还靠轮椅出行。 他如今对贺云儿的注意,是喜欢?还是只是出于一种赏识?要说喜欢,似乎还没达到那个地步。就好比看到璞玉,总想捏在手心,又或者是藏起来,不被他人沾手。 一切想要祸害璞玉的人和事,他都不允许存在。不确定他是否能再爱,那就把她攥在手心里,等他确认了再说。 贺云儿中午时分,在秧田里见到了顾禹。错愕间,来不及问他因何而来,却已被他一句话给震懵—— “贺姑娘,我们做……朋友吧!”做什么呢?他原想说做夫妻的,可也太不切合实际,便改口说做朋友,合情合理。 可是顾禹以为的合情合理,仍旧如同晴天霹雳。 他一身清朗,干净高贵如天上的云,而她虽叫云,却是泥潭里的人,卑贱如泥。 他们两个世界的人,如何能做朋友呢? 顾禹看她拿着一把青翠欲滴的秧苗,傻乎乎的,心里忽然觉得碍眼得很,觉得她不应该在此处,背朝烈日,脚踩淤泥。 “上来吧。我们聊会?”看不得她这般模样,顾禹剑眉一皱,“请人做事便可,何须劳累自身?” 贺云儿低着头,“村中并无闲着的大人。”即便有,也是二流子闲汉,她不敢请。 顾禹侧目,看向身旁牛高马大的闲人,“你去叫园子里的人来。” 护卫瞪大眼睛,“公子,叫他们来是?” 顾禹细长的丹凤眼示意了一下贺云儿的方向。 “插秧?”护卫又惊又怂,“公子,属下怕水。” “那田里的水,你也怕?”言下之意,那么一点点水也能吓到他? 护卫点头,其实他不是怕水,是怕水里的蚂蟥。 “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儿上,就容许你不下田。”只不过从此往后他被笑话了,可就别怪别人了。 护卫转身欲离开,贺云儿急忙叫住,“公子不可。” “为何。”顾禹感觉自己好心没好报,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贺云儿虽然害怕他的冷脸,却也是遵循本心:“公子好意,我自然感激不尽。可是人言可畏,还望公子可怜我。我只想带着弟妹安静地过活。”若是今日她接受了顾禹的帮助,任由顾家仆人给她做事,村子里的人会如何看待她?只会恶意猜测她是不是做了顾禹的小妾,甚至是外室。想到这里,贺云儿更加坚定了拒绝他的好意,“还望公子三思。” 那一双明眸,倔强而又脆弱,顾禹想发火却又生生忍住,哼了一声,叫护卫推着轮椅回了顾园。 贺云儿远远看着,手里将嫩嫩的秧苗捏坏了而不知。 你可喜欢?(抓虫) 顾园,书房里又是一阵的噼里啪啦的,也不知碎了多少的宝贵瓷器。 之后,书房里陷入宁静之中。 良久,一道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原家大小姐现在怎样了?” “回公子,原大小姐,两个月前难产,一尸两命。” “为何没告诉我。”顾禹的声音非常的平静。 可护卫却是有点紧张。虽然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公子好,可是知情不报,却是极大的罪责,“公子恕罪。属下知错。以后,定不敢再犯。” “记住你说过的话。出去。” “公子?”护卫不大放心顾禹一个人独处书房,“属下静立墙角,不扰公子,还请公子莫要赶我走。” 哗啦,一个花瓶砸在护卫脚边,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平静的命令:“出去。” 无可奈何,护卫出了门站定。 顾禹端坐于昏暗之中,心里想的也是黑暗的往事。 想当初,他是京城有名的公子,说一声玉树临风并不为过,又加之家境富豪,即便他不是官宦名流之子,也引得众多大家闺秀表露心迹。 他年少不懂情爱,只听家中长辈安排,定下京城原家。他以为这一辈子就是娶个活菩萨供着,然后以后可能遇到合心意的美妾,也算是一生圆满。不料,他在定亲之日,对原家大小姐一见钟情。 天意弄人的是,原家大小姐并非十分中意他。因为她心中另有他人。 只因为他喜欢她,就希望能守着她,等她回头。但是,他后来才知道,有些人的心,你注定是捂不热的。 在定亲一年后,他家遭人陷害,皇商名号被撸夺。而他更是被人敲断了腿,成了废人。 更让他接受不住的是,原家大小姐送信与他,说她喜欢的人是英勇威猛,能弯弓射箭,能奔走市集,体察民情的。 何意? 她的意中人,须得身体康健,如此才能弯弓射箭。 她的意中人,必须有官身,如此才有立场体察民情。 因为他也是民的一员,曾经是富豪之民,当时是落魄草民。 他明白她的意思,就成全了她,主动提出退婚,希望不会耽搁了原家大小姐的幸福。 原家假意推搪一番,便顺势应下,并通告了京城上层官宦与富豪之家。 后来不到半月,抛弃了他的原家大小姐便嫁给了京城一个二品大官的嫡子。 他为了避难,为了不让那个大官的嫡子对他不利,他如丧家之犬败走祖父故乡。 静养了一段时日后,名义上归去京城,却在半道转去云州,见了云州王。那个被贬谪的先皇后嫡子。 置于死地而后生,说的就是云州王与他。 如今他回来了,但是没想到当初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抛弃他的人却是死了,他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原家大小姐为何就不等等呢。看着他走向高位,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心情抑郁,不知不觉间,竟是又把那副只画着他和贺云儿的画。 上面的火苗实在碍眼得很,顾禹眯了一下狭长的眼眸,轻笑一声,深处修长的手指将那火苗给扣掉。 看着那黑黢黢的黑洞,他笑了,“这般才好呢。只有我们。” 抚摸着那双温柔又满含善意的眼睛,顾禹轻笑道:“若是你知道,那个妇人如今那副模样是拜我所赐,你会喜欢的吧?” 温柔地把画放下,顾禹执笔写信,没一会,信就被写完,唤了护卫进来:“把信送到贺姑娘家去。” 护卫狐疑,却又被他脸上的笑意吓得心里发毛,不敢多嘴,低头应声,出了门把信给了顾大爷,叫他送给贺云儿。他就不信,她看到来信,还能稳坐家中,还能对他不冷不热。 顾大爷想问问公子是何意,护卫却是飞快地跑开了。 笑话,他可不敢妄猜公子心意。 此时,日上中天。阳光猛烈,种秧苗的农人可舍不得柔嫩的秧苗被太阳烤死,便早早归家去,或者是在秧苗田里拔秧苗。连根拔起的秧苗,绑好一扎扎的,只要不离开水,上头再盖点干草树叶,就不会被晒死。 贺云儿几个已经拔够了秧苗,已经回家吃饭去了。所以,她看到护卫到来,心有排斥,却又不得不接过那封信。 这到底会是什么? 怀着忐忑之意,她躲在屋里将信拆了。 来信简单,没有繁文缛节之词,许是担心她认字不多,又或者是他不喜。 “贺姑娘,恶妇张氏,有今日之灾,是为本公子替天行道。为姑娘报了仇,姑娘可是欢喜?顾禹字。” 贺云儿捏着那只有一行字的来信,顿觉有千斤之重。她没想到,张小翠落得眼瞎口哑的下场竟是因为自己。这叫她心生愉悦,又叫她瞬间担负了人情债。随后便是担心他的所作所为被人发现了,他落不得好,她也难逃罪责。 这该如何是好? 在屋里呆坐了许久,贺云儿走出房门,只见几个小的都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贺云儿牵强一笑,道:“那家公子说叫我送只兔子与他。你们在家呆着,我去送。” 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出了院子。 不是送兔子么?兔子不抓么? 贺敏最是精怪,抿着小嘴,奔去兔子屋抓了一只兔子去追贺云儿,只留下贺玲儿与铁蛋几个呆愣在院子里。 贺云儿来到顾园,就被迎到了书房。 见到了顾禹,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张氏的事,是真的。” 她说的真,自然是指谁把她弄成这个模样。 顾禹笑了:“你可喜欢?” 贺云儿脸色苍白,问:“你为何这么做?” “你不回我的话。不过,你既然想知道,说与你听也无妨。”顾禹侧头,盯着贺云儿:“她欺负你,本公子就惩罚她。不可以么?”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值不值得,本公子自是清楚。”顾禹听她与自己划清界限,又不高兴了,声音又冷硬起来,“我其实更想杀了她,以绝后患。” “笃笃笃”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护卫的声音传来,“公子,那张氏,似乎不大好了。” 她会失去堂弟的(捉虫) 张氏不好了? 贺云儿懵然。 那个总是想加害她姐弟仨的女人要死了? 她不懂此时的心情到底是如何。高兴多一点,还是愧疚与不安多一点。以后,她该如何面对堂弟宝财? 她是否该谢谢眼前这人为她做了这一切? 顾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贺云儿眼神里充满的挣扎、害怕,唯独没有惊喜。 这是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么?他可是为了她。 “你……” “公子!”贺云儿直直地看向顾禹,勉强提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只是以后,你要三思。做事留一线,便是给自己留后路。” “我不喜欢后路,那会让我懈怠。”所以故意袒露心迹,就差明说他对她有意思。只要有点脑子,都能知道吧? 抬头便对上顾禹幽深的眼,似乎是深潭一般让她心里发毛,忽的扭转身子,低声道:“不打扰公子,我先回去了。”说罢,疾步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越过了门口的护卫,便飞奔出了顾园,却是遇见了提着兔子而来的贺敏。 “姐姐?”这般慌张的,是为何事? 贺云儿听着后面传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整个人都狂躁不安。 往日里,贺云儿只要看着顾禹,心跳就会加快,仿佛到了嗓子眼,如今又了解了一些他的为人,更加的害怕面对他。即使他说,那是为了她。 “不,我们回去吧。张……”刚想说张氏如何,忽然想到贺敏应是还不清楚张氏当下的情况,便把那脱口而出的话堵回去,“我们回去。” “嗯?”贺敏疑惑极了。顾园里发生了何事,怎么姐姐从顾园出来就这般神色惊慌的模样?看着那神色如冰块无异的顾禹,贺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兔子拿回去。当然,若是姐姐叫他给,他也会听话。 顾禹就这样冷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贺家姐弟渐行渐远。 难得有一个叫他觉着有趣的人,难道还是如世人一般厌恶他,害怕他? 眉宇间的疙瘩,几乎要把蚊子都夹死,顾禹狠狠地呼出一口气,决定去镇上住一段时间,好冷冷自己,看看是她是否值得让自己奉上一点真心。也要冷冷她,叫她清醒清醒,只有他才会惦记她,为她扫荡一切障碍。 不提顾禹任性地打算去镇上冷却情绪,只说贺云儿带着贺敏回去的路上,一副神魂天外的模样。 贺敏忍了好久,最终看到家门口时就憋不住了,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从顾园回来就这般的神思不属的。” 此时的“顾园”二字,好比是惊雷,把贺云儿惊得回了魂,“没事,没事的。只是嗯,想事情。” 此话明显是敷衍,贺敏不满,眼睛溜了一圈,挖坑了,“姐姐想何事?可是与赠兔子有关?” “啊?是啊。”贺云儿略显心虚,垂头不看贺敏,因为心烦意乱,愣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弟弟套话了。 贺敏有点气馁,总觉得自己不被姐姐信任,难道他还是太小了么?可是他虚岁都十二了,是个大人了。当年姐姐这么大,能帮着爹娘很多事了吧? “姐姐,你有事就跟我说,可不能憋在心里。说不定小敏就能帮姐姐想出法子来。”贺敏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追问顾园的事。既然姐姐还是不想说,他就先等着吧。 走到家门口,贺云儿沉吟了一会,对贺敏道:“你回去帮玲儿忙,我去看看伯娘。”在贺敏跟前,除非是逼急了贺云儿,否则她甚少连名带姓称呼一个长辈的。 贺敏也不想去看他厌恶的人,便爽快地应了,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见到铁蛋几个也还在,不由得更加的高兴了。 贺云儿心事重重地走向老宅,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往回走的老人。仔细一听,果真听他们在感叹世事难料,像他们这样的老家伙,竟还活得好好的,倒是那才四十岁不到的张氏先走了。 刚才在顾园,还是听顾禹的人说张氏不大好。现在才多久,竟是去了? 贺云儿心虚恐慌,连那几个老人狐疑地看向她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老人看着面色苍白的贺云儿,问她:“云儿丫头是去看你伯娘?” “嗯,听说,听说她好像受伤了,去看看。”贺云儿飞快地低垂眉眼,掩盖住眼里的慌张。 老人点头,“是要去看看。即便断了亲,你也称她一声伯娘。去看看吧,她呀,走了。你去看她最后一眼。” 几个老人摇着头嘀嘀咕咕地走了。他们没深思贺云儿反常的状态,反而认为她纯善不记仇。若是换作别的年轻人,若是知道仇人去世了,恨不得响一挂鞭炮来庆贺呢! 贺云儿一个人站在村道上,一脚探出一步,又缩回来,又探出去,又收回来……如此往复好几回,深深呼出一口气,还是往老宅迈出步子了。 等贺云儿来到老宅,只见院子内外都围满了人。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许多的哭声,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正要转身,忽见一个小身影从院子跑了出来。 贺云儿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堂弟贺宝财。只见他一边跑一边用袖子擦泪,紧随其后的,则是堂哥贺宝福。 贺宝福,名里带“福”字,脸上却不见福气。一脸戾气,眼露凶光。 “贺宝财!你回来!娘给了你什么东西?”贺宝福丝毫不顾乡邻们的眼神,追着贺宝财而去。 张氏若是地下有知,该是多么寒心。她才去不久,大儿子便欺负尚未成年的小幺儿。 村里的人无比惊叹,但是谁都不想上前去劝说。因为都知道贺宝福就是混不吝的人,一句说不拢就会揍人。谁愿意被人平白无故地打一顿?平白的招惹一身晦气。 贺云儿眉头紧锁,紧跟着上前去。 贺宝福人高马大,已经如同拎小鸡仔一般把贺宝财拎着,啪啪地打了几个巴掌,“臭小子,长兄叫你,你竟敢跑?书本都读进狗肚子里了吗?” 贺宝财只是双手捂着脸呜呜直哭,说不出一个字来。或者是因为不懂说什么,又或者是因为书中的孝道所言,约束着他不敢还嘴。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没听见自己想听的话,贺宝福心里的戾气更加浓郁了,举着黑黑的大手掌又想打贺宝财。 这在张小翠在世时,从不曾有过的事。果真是没娘的娃娃像根草吗?毕竟现在不到十岁的贺宝财,就是他们眼里的拖油瓶。 要不是因为自己,张小翠或者还活得好好的吧?而贺宝财也不会有如今的境遇。 几乎被愧疚掩埋的贺云儿见到贺宝福还想对贺宝财施以暴打,又急又怒:“大哥!你打宝财做什么?” “哟,原来是曾经的堂妹啊!”贺宝福放下高高扬起的手掌,狞笑道:“怎么?想要给我们送钱来?” “宝财年纪小,你这般当长兄的,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他做小儿子的,拿了长兄才能拥有的东西,他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贺云儿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转头问一直低着头哭泣的贺宝财:“宝财,你……”拿了什么? 可她没问出来,因为她低头便对上了一双仇恨的眼睛。 仇恨? 贺云儿心一惊,继而慌乱起来。 就算是三年前,她迫于无奈,拿他当人质,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无怨无悔的,如今她做任何对不住他的事,为何仇恨她?难不成?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贺云儿想到这里,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她是不是要失去这个堂弟了? 顾禹草丛里(捉虫) 贺宝财是否已知他母亲的死与贺云儿有关? 贺云儿不能确定,因为在她想要上前的时候,贺宝财就挣脱开贺宝福的禁锢,飞奔跑进了一条巷子,几个眨眼的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贺宝福大怒,便迁怒于贺云儿,“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在,他怎么会逃离!”言罢,狰狞着一张脸,伸手间几乎要抓住贺云儿的手腕,却忽然间被一颗石子给打中了他的手。只听得一声痛呼,贺宝福满脸痛苦地抓着自己的手腕,满眼怨毒地盯着四周:“是谁?是谁暗中伤人。是男人的,给我出来!” 话音方落,车轮咕噜声起,一身皂色衣裳的顾禹坐在轮椅上,被护卫推着转出巷子口。 “你!”贺宝福嚣张地指着顾禹,刚想上前揍人,却在看到顾禹华衣而闭口,再看到护卫身上的长刀,更是两股颤颤,缩在一边不敢瑟瑟发抖。即便他猜到是眼前的两人把他的手腕伤到。 顾禹冷眼瞧着贺宝福当缩头乌龟,看着贺云儿满脸纠结,觉得没趣得很,没有跟贺云儿说一个字,便叫护卫推着他走向马车,往镇子方向而去。 贺云儿满眼复杂地看着顾禹的马车消失在村道,感觉心里空空,似是缺了一角。 看过最想看的人,又遇到贺宝福,贺云儿不想再与贺宝福纠缠,快步离开了。 “贱丫头!”双腿不再颤抖了,贺宝福精神又抖擞起来,“有钱了不起!真是倒霉,早晚被马车摔死!”村里的人真没说错。也不知这贺云儿是走了什么运道,竟然被那个大老爷给看上护着了。哼,总有他离开的时候,等他离开了,看贺云儿怎么嚣张。 也不知贺宝福与贺云儿一家是否是天生仇敌,竟是如此地怨恨贺云儿。照理说,他们也是彼此的亲人,本应该相互爱护与扶持,而不是如今这般,恨不得除之以后快。 贺云儿失魂落魄地回去,一路上的人看见了,都称赞她纯善。对张小翠那样的伯娘都能心生怜悯。 有人说,死者为大,贺云儿不过是遵从这原则,原谅了已经没了的张小翠而已。 可是谁又知道贺云儿心底的煎熬。 她既有对贺宝财的愧疚,也有对顾禹的担忧。就怕事情败露后,顾禹有危险。可是她又不能对贺宝财如何。因为他还是她的至亲堂弟。她已经对不住他了现在,不想再因为担心顾禹而再去伤害他一个孩子。 如果,将来事情真的败露,顾禹会因此而遭受世人谴责,她愿意一力承担。不管是顾禹还是贺宝财,都是因她而受苦受难。他们中任何一个,她都有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 贺敏与贺玲儿两个已经去了秧苗地。 贺云儿蒙蒙然去了秧苗地,神思出走,在她手上断了根的秧苗,不知凡几。 在她身边的贺玲儿看不下去了,忧虑地说道:“姐姐,你不舒服吗?你快回家歇着,我慢慢拔,还是可以做到的。”更何况还有贺敏、铁蛋几个,不愁做不了事。 原本头昏脑涨的贺云儿站起来,却是撑着没有去歇息,“没事,太阳大了点,过一会就没事了。” 可是话才说完,她就一个趔趄,整个人向前往秧苗地里扑下去! “姐姐!” 几声惊呼声同时响起,却见贺云儿两手没入田里,堪堪地支撑住没让她整个人趴在水田里去。贺玲儿以及不远处的铁蛋赶紧扶住了她。 正在他们对面的贺敏哗啦哗啦地踩着秧苗奔跑过来,紧紧地攥着贺云儿的瘦弱的手臂,脸上的惊慌神色,叫贺云儿看了心酸不已,“你们别担心,我好着呢。” “都晕倒了!还好呢。”贺玲儿带着哭腔道,而贺敏则是抿着唇,睁着一双红眼睛看着贺云儿,又担忧又生气,“就是。吓死我了!” 贺云儿眼涩头疼,站都站不稳了,被几个小孩儿搀扶回了家,也惹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和询问,都一一被贺敏给化解了,只说姐姐这几日插秧太辛苦,要歇息几天。 听者都一副了然的样子,至于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谁清楚? 贺云儿在贺玲儿的帮助下,勉强换了衣裳便躺在床上闭目歇息,不允许几个小的再去田里劳作,“剩下的那些田地,不多不少,你们别管了,都在家里呆着。” 贺敏不服气:“姐姐,你能干,我们几个人还抵不上你一个吗?我就要去。” 贺云儿睁开眼,笑了:“还真是,你几个捆一起都比不得我。就放着吧,饿不着我们。” 和敏嘴上应着,却是想着待会偷偷领着铁蛋几个去,能种多少算多少。 贺云儿心烦意乱,没发现贺敏的心思,酝酿了许久,还是说:“堂弟宝财,你去看看吧。他娘死了。” “什么?!”几个小孩儿同时惊呼,最激动的要数贺敏,隐隐的,还能从他眼里看出一丝的轻松。要知道他从小被张小翠欺负怕了,如今听到恶人死了,他能不轻松么?要不是记得张小翠是宝财堂弟的母亲,他估计要杀鸡庆贺。 “那我去看看宝财。”至于其他人,奢望太久已成了失望,再成了伤疤,一碰就出血。他又何必去讨嫌呢? 为此,贺敏走到院子,将铁蛋、燕林和水生三人拉到角落里道:“今天我要去找宝财,至于帮我插秧的事,我得考虑好了再跟你们讲。” “那可别忘记叫我们啊。”铁蛋着急地说道,他可稀罕帮贺敏做事了,每天拿个十三个大钱,就算给一半爹娘,他还剩一半,过年时候就可以买肉吃,还可以买爆竹玩了。 水生、燕林两个也是这么个意思,贺敏对他们好,他们也想帮贺敏,更何况还有大钱呢。这等美事,可不能丢了。 贺敏应了,径直去找贺宝财。原先铁蛋几个也想去,却被贺敏赶走了,“那个人刚死了,你们还是回家去吧。不然你们爹娘铁定是担心的。” 说完便跑开了,留下铁蛋几个纠结万分后,还是跟了他走。 等贺敏发现时,真是把他气得够呛,却也是非常高兴,觉得他们把他当成好兄弟了。 贺敏去了老宅找贺宝财,却没见到贺宝财,只听得他大喊不见。万分不解的贺敏,最终被贺宝福骂骂咧咧地撵走。 贺敏回了家,跟贺云儿说了这事。贺云儿低声叹息一声,劝道:“宝财失去娘了,脾气坏了点那也是正常不过。别怪他。”换作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不会高兴,更别说她姐弟应算是贺宝财的仇人。这叫他如何面对他们? 张小翠的后事,办得极其简单,只请了本家叔伯兄弟帮忙抬上山埋了,吃了一顿饭,便做了了解。 贺宝福记恨张小翠临死前还把东西给贺宝财,当然不会提出异议。张小翠的闺女则是完全没有决定之权,也管不了。而贺宝财心疼张小翠身后事办得敷衍,可是他只是个孩子,他说的话也被当成了耳边风。 见此情形,贺宝财比任何时候都怨恨贺云儿。若不是为了她,那个人就不会残害娘。 都是她的错!是他们姐弟几个的错!他不会原谅他们的。甚至,他想要把那个人告了,为娘报仇…… 接下来几天,贺云儿身体好了些,又请了村里已把田种好的勤快媳妇儿,把剩余的水田都种上,春耕也正是完成,心头大石总算是放下。 看着家中陷下去不少的钱罐子,又正好是送货到镇上饭庄的日子,贺云儿带着贺敏架着驴车把家中的兔子与竹鼠都送到了云来饭庄。 “贺姑娘来了!真是早啊!”饭庄的小管事笑呵呵地走上来,自然地掀开笼子的布盖,不住地点头,“这些兔子养得真好!又肥又精神!味道绝对差不了!” 贺云儿淡淡一笑,道:“都是喂鲜嫩的草还有竹子、竹笋,它们哪里还会瘦呢!管事放心好了。” “贺姑娘爽快又实诚,小老儿自然是信你的。”管事乐呵呵地叫小二过来带着贺云儿姐弟俩去过称,然后找他结账。这些年,兔子的价格都是十三个大钱一斤,竹鼠仍旧是二十二个大钱一斤,两年来价格倒是没变多少。 “贺姑娘这次的货,竟是二两银子!真是极好。”十只兔子,十只竹鼠拢共九百个大钱,都快顶上他一个多月的工钱了!“果真是十里八乡的能干姑娘。” “管事您谬赞了。”贺云儿笑道,又与管事说了几句话,便带着贺敏赶车离开了云来饭庄。 因为不是赶集的日子,回村的路上不见乡邻的踪影,若只有贺云儿一人,铁定有些害怕。不过有贺敏壮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一个下坡的地方,贺敏惊呼一声:“姐姐,那不是顾园公子的椅子么!” 顺着贺敏的指向,贺云儿看到了小岔路口尽头的轮椅,甚是眼熟。 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在一个稍显平坦的地方停住了,急忙跑去轮椅之处。 越接近轮椅,她的心越是蹦跶的厉害。 她抚住胸口,急切又忐忑地看向周围,最后在轮椅下方看到了顾禹静静地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公子!公子!醒醒。,公子。”贺云儿摸到了他的身体,只觉得入手便是湿黏黏。抬手一看,入眼便是一片深红。 “公……公子!” 救人傻大胆 顾禹身负重伤倒在草丛里,往日常伴左右的护卫却不见踪影。其中曲折,贺云儿想不到,也不敢想。要不要救他?自然是要救的。就冲他为了她报仇,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态接近自己,这份心意对于年少丧父丧母的少女来说,都弥足珍贵。即便那人是堂弟的亲娘。可是那女人也的确对她姐弟仨心存恶意。所以她只是有愧于堂弟,却不会痛恨顾禹所作所为。 原来在这几年里,她的心已经变得如此狠了?贺云儿自嘲,手下不停,在贺敏的帮忙下将顾禹背了起来。 本来一个少女背一个成年男子不会轻松,可是贺云儿常年做惯了农活,有的是力气,又加上顾禹消瘦,她背起来自然不吃力。 贺敏在一边帮扶,一边忧心忡忡的,也不知这位公子遇到了什么,要是救了他,也不知会不会连累了姐姐? 不过,总不能见死不救。贺敏深深叹气,刚才可是自己开口叫姐姐看公子的轮椅呢。真是……但愿没有救错人了。 贺云儿将人挪到了车上,担心有恶人来,不敢逗留,赶着驴车往往村子里走。因为担忧顾禹,贺云儿就没看到贺敏那懊恼的神色。等到到家的时候,贺敏支支吾吾地揪着贺云儿的衣袖,道:“姐姐,你要把他挪到咱家去?” “嗯。怎么了?” 贺敏小嘴一抿,扭着头不看贺云儿,“要是他是被仇家追杀的,姐姐带他回家,会不会惹祸上门?” “所以,小敏的意思是,把他送回顾园?”贺云儿声音平稳,没让人感受到什么不稳的情绪。 “反正就是不能送到家里。”他才不管一个外人的死活。他只在乎姐姐和妹妹。 贺云儿听了他这冷心冷肺的话,眉头拢在一块了,“顾园有可能有危险,外面路边可能有野狗野兽,无论如何,放下他,就等于放弃了他的命。小敏,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你要记得,我们曾经就受过许多人的恩惠,可不能做个冷血的人。” 贺敏不高兴了,“为了一个外人,姐姐竟然怀疑我?我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家!更何况,他根本没有帮过我们!” 贺云儿看着贺敏眼圈都红了,心疼着,却是不敢再轻易原谅他,只是道:“他帮过姐姐我。所以,要救他么?” “我不信。”贺敏摇头,“为了这个人,竟然还骗我了。他什么时候帮姐姐你什么了?” “之前遇到恶人欺负我,他带着护卫将恶人打死了。”贺云儿轻叹一声,摸着贺敏的头淡淡地说道。 什么?这位公子竟然还真的为姐姐做过好事? 既然如此,贺敏就暂时地答应了将他送进屋里。 将顾禹送到贺敏的房里,贺云儿就叫贺敏端水来,而她则是站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脱衣服检查伤势。 就在贺云儿的手将要接触到顾禹的手时,却听到顾园方向吵吵闹闹,马匹嘶鸣。 这是何故? 贺云儿心砰砰地跳着,急忙出门观看,正好看到贺玲儿从外面跑进来,而贺敏则是拿着一把干草跑了过来,站在贺云儿身边,“姐姐,顾园里出事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惊恐万分。果然顾禹遇到大事了。 “小敏,你去洗车子。记住,驴车拉了兔子竹鼠,脏了。你洗洗。” 贺敏郑重地点头,扔下那把干草,提了一桶水就直奔驴棚。 贺云儿则是拉着贺玲儿进屋,简单地说了顾禹和顾园的事,“现在要把他弄出咱屋是来不及了,会被看见。得把他藏起来。” “怎怎怎么藏?”贺玲儿声音有点抖,可还是强自镇定地说道。 “粪屋。” “粪屋?!”贺玲儿捂着小嘴,堪堪地把惊呼声掩在嘴里。 粪屋是什么地方?那是院子最边边角落的泥胚房子,常年放置兔子粪、驴粪等牲畜家禽的粪干,气味一言难尽之地。 背着顾禹出来,贺玲儿抱着一团染了血迹的被单跟了出来。 “快去墙头那里瞧着,看有没有看这边。”只要没人看到她转移顾禹,他就多几分安全。 贺玲儿不是蠢笨的,当即明白了贺云儿的意思,像只受惊的小鹿,小心地探着脑袋看着四周,给贺云儿摆手,“姐姐快走!” 贺云儿一口气地把顾禹背到粪屋,而贺玲儿则是飞奔过来,一把将那团被单塞在贺云儿手里,“姐姐,我去弄掉地上的血迹。”一滴滴的红,可显眼了。 “哎,玲儿,去灶屋里弄些碳灰,撒上去再扫到粪屋里来。”那样就能彻底毁掉痕迹了。 贺玲儿听话地去了,留下贺云儿在那里摆弄不省人事的顾禹。不经意碰到他的额头,已是热得滚烫!可是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希冀于他命大,熬到那些人走掉。 好在贺云儿勤奋,粪屋里还堆放了许多的陈年稻草,一堆堆的,是准备与那些粪干混在一起沤肥的。 贺云儿将他放到一堆稻草后面,在他身上面,在稻草里简单地架了几根木棍,以防待会一捆捆的稻草压住他。 简单地给顾禹做了个稻草窝,把他藏在里面,贺云儿的衣服都汗湿了。又仔细瞧了一圈,看不出破绽后,她才靠在门边上狠狠地喘了一口气。 而这时,贺玲儿已经飞奔地跑进来,急促地说道:“姐姐,那边打起来了!” “是吗?”贺云儿扶稳了门框,直直地看向那边,果然是刀光剑影,他真是天大的麻烦啊,可惜丢不开手了。贺云儿无奈地浅笑,“把簸箕的东西都倒进粪堆里头。” “嗯。”贺玲儿急急地点头,将簸箕上的泥土碳灰都倒进粪堆的一个坑里,然后把坑用别的粪干给填上,一点怪异之处都看不出来。 “玲儿,你快去灶房里忙活,就当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恶人上门来,就装着害怕,缩在角落里别出声。” “嗯,我知道了。”贺玲儿应了一声,把东西扔到院子里后,便回了灶房烧水做饭。 这时,贺敏已经将驴车给弄干净了,悄悄地走过来站在贺云儿身边,“姐姐,顾园会不会有事?”顾园没事,家里的那个公子就会平安,他们家也能平安无事。 贺云儿摇头,“没事的,放心。”其实贺云儿一直没告诉别人,她做事都是随着心意来,只要觉得可以做,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如当初的断亲之事,一如当初决定下本钱养兔子、养驴等等。行至今日,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是对的。跟着心意走,绝对不会害了自己。 贺敏不敢认同,因为他看到了那个顾大爷被人踹在地上,被一群灰色衣裳的人围住了。 因为有点距离,所以贺云儿并没有听得见那些人说些什么,只是等人群散去之后,顾大爷已倒在地上,生死未知。 贺云儿不敢挪步,因为那些灰衣人向她家走来了!眨眼间,那些人已到了院门口。 “搜!”领头的灰衣人眼神凶狠地看了一眼贺云儿,冷冷地下令。 灰衣人奉命把贺云儿家里里外外地翻了个遍,“头儿,没见到!” “头儿,里外都搜过了,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此起彼伏的禀告声,说明了其搜查的严厉与频繁。 把灶房里烧火的贺玲儿提溜出来扔到贺云儿身边去。 贺玲儿赶紧与贺敏揪着贺云儿的衣服,躲在她身后不敢露面,他们可记得不能露出丝毫的不对劲,否则,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 领头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问:“真的都搜过了?那个角落的小屋子可也搜过了?”领头人所指的地方,正是藏着顾禹的粪屋。 贺云儿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即便心里都急得要烧成红彤彤的炭火,她也只能强自忍着,不露出半分的异样,否则,她一家,再加上顾禹,全都生死不定。 领头人大步走到贺云儿跟前,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啊!” 贺云儿惊叫一声,龙凤胎也尖声喊着“姐姐”,却被领头人怒喝,“住嘴!再叫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姐弟三人的尖叫声全部被吓回去,只听得那领头人道: “走,带我们去看看。” “姐姐!” “乖乖的,别怕,待会姐姐回……” 未等贺云儿把话说完,领头人不耐烦了,直接扯着她走到粪屋里。 一推门,一股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些灰衣人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纷纷拔出长刀在屋里搜起来。 贺云儿只低着头看鞋面。有几个人在稻草堆里翻找、插刀! 贺云儿的心都要凉了。上天保佑,顾禹没被刀尖戳到…… 似乎过了很久,那些人纷纷走到领头人跟前禀告,没找到人。 领头人眯着眼睛,看了屋子四周,冷哼道:“撤。” 灰衣人跟着那人快步离开。 贺云儿僵硬地转过头,看着他们走出了院子,她才无力地倒下去。 第三十八章顾禹醒来 贺敏、贺玲儿一脸慌张地跑过来,将贺云儿扶起来,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贺云儿抚着胸口摇头,“我在这门槛上坐会。”顿了顿,又与贺敏道:“你去看看那些人走了没有。” 贺敏没有挪动脚步,绞着衣袖,默不吭声地反抗贺云儿的意思。 “怎么了?我叫你去!”因为害怕,也因为心烦意乱,还有一丝的后悔,叫贺云儿怒火升腾,直接吼了贺敏。 这是几年来,第一次贺云儿吼贺敏。 “你吼我!”贺敏倏地抬头,眼里尽是不解与伤心,“你为了……为了外人吼我!”还担心有恶人听到他的话,硬生生地把“外人”二字压得低低的。 贺云儿也被自己吓到了,也有点后悔,毕竟贺敏是不知道顾禹做过的事,“现在跟他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不好,都会连累谁。小敏,你要记住。” 贺敏眼里喊着泪包,没有反驳贺云儿的话,噘着嘴巴跑去院门处,扒着门缝看外面。 可是就是那一眼,叫他接下来几天都做起噩梦来。 那是多么凶残的人啊,竟然将顾大爷砍了好几刀才策马离去。隔了那么远的地方,他似乎还能听见血雨飞溅的惨况,也听见惨叫连连…… 贺云儿见到贺敏被吓得浑身发抖,急慌慌地上前询问,“小敏,怎么了?别吓姐姐。” 贺玲儿也是一脸担忧地拉着他的手。 只是贺敏一个字也不说,呆呆木木的,全被那景象蒙住了。 怎么都没听见贺敏反应,这时候的贺云儿终于是后悔了。她不该将顾禹带回家里,应是躲在外面的。不然弟妹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正小声地叫唤着贺敏,粪屋里头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贺云儿扭头一看,便看到了地上散落了一捆稻草干。那原本是放在顾禹上头的。 稻草干怎么掉下来的?难道是他醒来弄掉的? 贺云儿心里的惊喜压抑不住,几乎就要溢满了胸膛,小旋风一般到那里一看,却是让她失望至极。 掉落在地的稻草,不过是个意外。只露出一个头的顾禹还是禁闭双眼。 借着昏暗的光,觉得他的脸色更差了些。贺云儿这才想起,他身上有伤,还发着烧。 贺云儿犹豫了一会,到底还是叫贺玲儿去请村里的赤脚大夫了,不仅要治顾禹,还要看看贺敏的啊。情势不容乐观,心焦的贺云儿只把贺敏牵回西屋。 在屋里来回走了两圈,内心挣扎了许久,她还是飞快地冲到了顾园那边。 还没走到顾园,就看到门口外倒了一个人,一摊血红将地上蔓延成了一片的红。 “顾大爷!”贺云儿走近一看,看到的是不瞑目的双眼,直溜溜地盯着贺家的方向…… 贺云儿不敢靠近,担心有人看见,更担心那些灰衣恶人杀个回马枪,贺云儿不敢多停留,默默地说了一句:“放心,公子会没事的。”便仓惶跑回家去。 大夫很快就跟贺玲儿来了,给贺敏把了脉,道:“受惊心离散,开一剂药压压惊就好。” “谢谢大夫。”贺云儿姐妹俩都松了一口气。 “我们可是乡邻,说什么谢?再说了又不是不收贺大姑娘的看诊钱!”大夫乐呵呵地调侃,“待会我叫我的家那个送药来。” “不了,我们去拿就好。”贺云儿婉拒,她可受不得大夫娘子的唠叨,“对了,大夫,我这里还有一个人想请您去看看的。” “还有人啊?那去看看。”反正他看病开药拿钱,没有什么忌讳的。 只是等大夫去到粪屋时,不由得想收回自己的话,他还是有顾忌的,至少不希望在粪屋里看病。 只不过已经来了,也没有抛弃病人的道理,虽然他不是名医,可还是有医德的。 “贺大姑娘啊,你也是个厚道人啊,怎么就把这人放这里了?不利于他休养啊。” 贺云儿又羞又臊,“方才是迫不得已,待会是铁定要送他去舍弟房里歇着的。”看着大夫一脸欣慰,贺云儿心里放松了一下,忐忑地问:“大夫,云儿还有一事相求。” “哦?是为何事?”大夫纳闷了。 贺云儿小声地说道:“若是有人问您给谁治病了,只是看了小敏,再没别的人。求您了,帮帮我。” “哦?就这事?”大夫年过天命,自然也能猜到顾禹身份不好暴露出去,又加上儿女都比贺云儿年纪大,对着贺云儿也是怜惜得很,便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我今日就只是给皮小子贺敏看病了。”想到经过顾园的所见所闻,又接着说:“被顾园那边的事吓着了。” 贺云儿勉强一笑,又是一番的道谢。贺敏可不就是给顾园那边吓着了。她自己都被吓着了。只是可惜了顾大爷,很好的人,却是被人害了。也不知顾禹是得罪了何人,竟然下如此狠手,是要将他与他的亲信都要赶尽杀绝的呀。 在大夫的坚持下,贺云儿将顾禹背起来,准备送到赶紧的西屋里再给他料理伤口。 “哎哎哎,你一个大姑娘,怎么就背外男啊?要是被人知道了,你以后可怎么嫁人?”大夫热心肠,甚是生气于贺云儿不顾自己的闺誉,“我跟你抬他去小敏房里。” 贺云儿不再坚持,与大夫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像是抬着大猪一般,送到了贺敏的西屋里。贺玲儿人小力气小,只能帮着大夫提着药箱。 顾禹的伤势,比贺云儿想象的还要严重,其中一道伤口,是在腰侧,若是再偏离一点,就伤到要害,神医都不见得能救回他。 “幸亏早点找我,不然他可就要烧成傻子了。”不过烧成傻子也好过没命的,大夫没说的是,要是再晚一点,这公子哥可就要失血而亡了。看贺云儿一脸煞白模样,他也就不再吓她就是。不过总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他老头一个,不害臊,可她一个大姑娘的,硬是在这里看这公子哥脱衣服。 “还请大夫尽力,他帮过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放心,贺大姑娘。”大夫手下不停,很快就将顾禹身上的伤都上了药,包扎好,“你们谁跟我去家里拿药。幸好都不是太名贵的药材,我家里刚好都备齐的。你们快些拿回来熬了给他们喝了。” 贺云儿又是一番道谢,奉上诊金之后,送了大夫出门,贺玲儿跟着去拿药,而她则是回去照看两个病人。 贺敏仍旧是呆呆的模样,贺云儿见了心焦又悔恨,她不该叫他去看的。 握住了贺敏的手,贺云儿掩面而泣,没有发现顾禹眼皮跳动着,似要醒来。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发热的顾禹,是被冷醒的,浑身发抖着醒来,却是首先闻到一股臭味,似是在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他这是在何处?掉粪坑里了?他不是被人追杀,护卫引开了人,他却跌落草丛。后来发生什么,他一概不知,因为他昏了过去。 模糊里,他看到的是吊着长短不一的蜘蛛网的木梁,耳边听到的还有隐约的哭声。 艰难地侧头,入目的是恰好抬起头来的一张俊俏的小黑脸。 “你醒了?”贺云儿惊喜极了,飞快地扑到他旁边,一双黑黝黝的杏眸,甚是惹人沉迷。 “贺姑娘救了在下?可知在下在想什么?”顾禹分不清梦中和现实,答非所问。 “公子在想什么?” “在下似乎蛮喜欢你的呢。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不若容在下以身相许?” ------题外话------ 新年好,小可爱们。祝福你们新年好运,学业有成,事业有成,幸福美满! 第三十九章贺宝财寻仇 以身相许? 院子外,脚步啪嗒啪嗒响起,是贺玲儿提着药包跑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 贺云儿惊起,身后的板凳被她撞到在地上,哐当一声巨响。 贺玲儿急忙跑进来,喘着粗气一脸担忧:“姐姐!怎么了?” “我没事。”贺云儿紧张地将贺敏的手塞进被窝里,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药都拿回来了?” 贺玲儿点头,待看到地上的板凳,顺手就提了起来,将药包递给贺云儿,“姐姐,我们快点去煎药吧!让他们喝了药好早些好。” 贺云儿将药包都拿在手里,踟蹰了一会,皱着眉头道:“你关上院门,在里面守着还是去外面守着,有人来就告诉我。” “好。”贺玲儿乖巧地应声,准备要先去东屋里换个衣裳,跨出门口时,提醒紧跟着她出来的贺云儿:“姐姐,那个公子的布巾掉了。” 贺云儿猛的回头,一下子窜到顾禹身边去,将那本来该捂在顾禹头上的布巾攥在手里,“我我我,那个,给公子熬药吧,您先睡会。” 说完,就越过一脸惊奇的贺玲儿,脚步凌乱地往灶房去了。 贺玲儿感到奇怪,想问顾禹她姐姐这是怎么了。贺云儿却像是后背长眼了,“玲儿快点!” 贺玲儿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顾禹,飞一般跑回东屋去,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又绕到西屋,站在门口又想问,却又被刚刚从灶房出来的贺云儿看到了,极为生气:“玲儿!刚刚叫你干什么去?怎么还在这儿?” 贺玲儿吐吐舌头,转身走到院子的门后,板着小板凳在那盯着,托着腮透过门缝看外面,可傻得可以。 贺云儿看着忍不住想笑,可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灰衣人,又笑不出来了。只希望顾禹能尽快将那些灰衣人解决了,否则,他们迟早会发现这里。到时,危险的是大家,可是没命的可就是她姐弟三人。 听着贺云儿走进来的脚步声,顾禹撑着眼皮看过来,沉默不语。他在生气,也在等贺云儿的回答,是否答应他以身相许。 经过这一难,他也算是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对贺云儿,虽没达到喜爱的程度,却不讨厌她。甚至是还觉得她在身边能让自己心情愉悦。 既然如此,若是余生一定要有人相伴左右,何不挑个让自己高兴的人? 贺云儿稍稍错开了顾禹如同实质的眼光,道:“顾大爷他被人杀了。一群灰衣人。” 顾禹眼睛一缩,“顾管家他死了?当真是灰衣人干的?”应该是追杀他的人,“他们没有找到这里来?”按理说,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只是可怜了顾管家,遭受池鱼之殃。是他对不住他。 被问及此事,贺云儿有点局促地低头,“找到了。”声音小得可以几乎不可闻。 “可是,你怎么帮我躲开他们的?”他们可不是仁慈的,若是当真找到他,不止他落入虎穴,恐怕这贺家姐弟也会对了性命。 贺云儿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我先前把你藏在草堆里。他们找不到。”这是担心说他在粪屋里待过会睡不好了。 可是顾禹并不是愚蠢的人,“就算是草堆,他们不翻个底朝天,怎么会善罢甘休?”所以他推测,贺云儿有所隐瞒,并且是不大愉快的。可是叫他不问,他又忍不住的心痒痒。 “那是什么地方?”顾禹心急了,紧紧逼问。 “就是粪屋。” 粪屋?等等,“是装着家禽家的那些粪的屋子?”顾禹脸色都青了,细长的眼都变得圆溜,一副恨不得贺云儿摇头的样子。 贺云儿有点害怕,“公子,您猜对了。就是装着那些东西的屋子。” “呕……咕噜,……呕……”一股股的酸水从肚子里往上涌着,可吐了半天都只有胆汁。原先他就觉得自己臭,可没想到,他是被藏在粪屋的草堆里了。可那粪屋的草堆可不是沾了许多的粪的?太爱干净的顾禹单是想想,便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粪水。可把他恶心得。 “公子,您这是怎么了。”贺云儿被吓坏了,拍着他的后背焦急地问。 顾禹顾不得贺云儿对他的亲近,只挥着手表示他没事,就是被恶心到了而已,能有什么事? 吐了好一会,顾禹才瘫软了一般倒回床上,“水,水,我要水漱口,还要喝点热水。”虚弱得不行的样子,更是叫贺云儿乱了心神。 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一滩“水”用灶膛的草木灰给盖住,遮住了浓重的味道,又帮他漱口洗脸、喝水,忙得团团装。 顾禹在床上看着甚是舒心,似乎那股难受劲都缓解了许多,“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冷不丁地,顾禹拉住贺云儿的手,声音柔和地问。 “看来公子您是知道灰衣人的来历与目的,还请您找人把他们控制好,可不能让他们拿我撒气。” “你放心。我定会处理好诸多事宜。”如今他还没厌倦贺云儿,他就不允许外人破坏她的生活。 贺云儿猜得不错。顾禹能叫人来处,只是来人并非常见的护卫,俱是面生得很。 来人与贺云儿只是打了照面,后来听了顾禹的命令,便悄悄地离开了贺家,不知所踪。但是贺云儿知道,那些人肯定是处理那事了。 在灶房看火的贺云儿,听着动静,心里轻轻呼出一口气,但愿他们能以绝后患,她不想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 这时,屋子里有些吵闹。贺云儿一听,竟听得贺宝财的声音! 院子门关着,他是怎么进来的? 贺宝财可是怀疑顾禹与她害死他母亲张小翠的! 贺云儿担心贺宝财伤害伤重的顾禹,扔下烧火棍便跑去东屋。 “是你杀了我娘,是不是!” 顾禹睁开了一条缝,看了一眼极怒的贺宝财,“我不认识你,更不知你娘是谁。”意思是说他在胡乱攀扯。 “你撒谎!你为了我堂姐,就把我娘的眼睛都挖了,把她舌头也割了!而后她便死了。都是因为你!” “她该死……”顾禹闭上眼睛,好不愧疚的话,彻底让贺宝财丧失了理智。 “该死的是你。你这个毫无人性的畜生!我娘都没伤害到我堂姐,你为什么杀了她?为什么!” “错了。并非我要杀她。我只是稍微惩治她一番。她要去要留,全凭天意。天要她去,她便留不得人间。” 贺宝财哪里是顾禹的对手,才辩解两句,就被他堵住,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举着了木棍就要打顾禹。 顾禹病弱,拦不住来势汹汹的木棍,眼看着就要挨打,一只纤细的小手堪堪将那木棍攥住。 是贺云儿赶过来了。贺宝财抬头,一双充满怨恨的双眼直直地射向贺云儿。 贺云儿对上贺宝财愤怒的眼,踉跄地退后几步,手中的木棍欲松,却又立即抓紧了,只是她却像是吃了哑药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一定要替我娘报仇!”贺宝财与贺云儿对峙了一会,恨恨地放下了木棍,跑向后院,翻墙而去。 贺云儿拿着木棍望着贺宝财离开的方向不知所措。 顾禹欲说话,却又听得院子外似是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叫守着门的贺玲儿开门! 贺云儿当即回神,求助地看向顾禹。她担心那些人杀回马枪来了。 ------题外话------ 拜年了,祝大家新年吉祥如意,幸福安康。 第四十章 游医上门,学医理否 贺云儿示意顾禹噤声,脚尖一转,一瞬间便到了院子。 扶着贺玲儿的肩膀,贺云儿小声地问:“是谁?” 贺玲儿警惕地盯着门缝,头也不回地答道:“不认识,是个老头。” “老头?”真的假的?别是假扮的吧? “嗯,就怕是拍花子假扮的。” 贺云儿想到这个,也是认同,村里的小孩儿没丢,可是别的村子却是丢了好几个,听说都是被拍花子弄走的。 “那就记住这人,以后要是再出现,叫人抓他去见官。” 本朝律法,对于拍花子惩罚可是极其严厉的。根据他们将孩子卖到哪里去,就有轻重之分。最轻的是将良民百姓卖给别人当妻妾子孙,最严重的就是将良民卖作奴仆,会被处于绞刑。将人卖作军户、私兵的,则流放三千里。 姐妹俩的说话声不小,外面的人可听得一清二楚的。其实也是贺云儿故意这么一说,要是那人真是拍花子,必定心虚而逃。 被贺云儿姐妹俩说成是拍花子的老头哭笑不得,“小老儿是郎中,路过宝地,想讨一碗水喝。没有恶意。” 贺云儿一个眼色,贺玲儿转身就倒了一瓢烧开的凉水来,“姐姐,开门么?” “开吧。”贺云儿说话的当口,手里已经拿了一根木棍,“小心些。” 此时此刻的贺云儿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在她的手要拉开门栓时,她忽然停下了,心想的是:“既然担心外面的人是坏人,那就不要开门的好。要是刚开门,旁边窜出许多的坏人,那我们岂不是送到别人手里?既然如此,不如食言!”为了家里的人,食言而肥又如何? “姐姐?”贺玲儿双手端着水瓢,狐疑极了,不是说要送水给那老人喝吗? “不用。老人家,我家不方便开门,你去别家讨水吧。几步路而已。” 外头的老头乐呵呵地摸着花白的胡须,弯腰凑近了门缝,显得极为猥琐,“姑娘,你家有两个病患,一个是刀伤,一个是受惊了。药是不错,可也不出彩。刀伤的那个倒是可以熬一熬,可是受惊的那个,却是有点悬。搞不好,还能治出个小傻子来。” 寥寥数语,还没看诊,就把顾禹和贺敏的情况说了个透,这样的郎中,还算是普通的游医? 贺云儿是不信的。至少她是从没听过有哪个郎中会根据拿过药包的人身上的气味,就能判断出药理的。 外面那个老人的意思,顾禹的药没事,就只是温和,但是贺敏的就有点棘手了。为了弟弟,一丝的可能她都要遏制了。 几乎是一瞬间,贺云儿就把门打开,入目的是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慈眉善目的老人,看之便觉得舒服。 贺云儿与老人对视了一会子,拿过了贺玲儿手上的水瓢,“还请老人家进来院子喝点水吧。” 屋里躺着的顾禹心里气得不行。果真是女人家心肠软,竟是这般容易地让陌生人进了家门。也不怕那是居心叵测之人! 可是顾禹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自己出去了反而是适得其反,把自己送到敌人手里,只好竖起耳朵听院子的动静。 老人喝了水,笑呵呵地把药箱子放在地方,从里面拿了笔墨纸砚,又把箱子放在地方,瞬间成了一个小方桌,“你家受惊了的人,可以让我瞧瞧?” 顾忌到顾禹在里面,贺云儿当然不能让郎中进屋去,只好把贺敏背了出来,就在院子里看诊。 郎中见到贺敏,脸色平静,把脉问诊之后,便写了方子,“这是药方。最好是到城里的有声誉的医馆里配药,否则其他地方的药,可能会蒙你。” 贺云儿致谢,拿了钱付了诊金后,就想送郎中走。 贺玲儿这时候却疑惑地问:“郎中伯伯,你写的药方,我都看懂了,跟别个郎中写的字很不一样呢。” 郎中的字俊秀端正,一点不像是郎中写的字体,龙飞凤舞的谁都不认识。 “呵呵呵,你看得懂?难得可贵,竟然还能认字。认字好啊。”郎中乐呵呵的,见多了重男轻女,见到贺玲儿还有认字的机会,自然是欣慰又惊奇,“你可知上面的药物名字?” “认得栀子。”贺玲儿老实地回答,“我还见过它长的样子。” “是如何认得的?”郎中很是好奇。 “先前有郎中开药方,我听到郎中说的,他指给我认栀子的字与样子。然后就记得了呀。” 郎中声音提高了些,显然是吃惊不少,“只是一次就记得了?” “嗯,很容易的呀。” 郎中心里有个猜想,把药箱子里的几味药拿了出来,一一指给她看,包括了山姜、姜、大黄、双花、山药、艾叶,只说了一遍,贺玲儿就把它们区分记住了。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最重要的是,还有善心。刚才要不是贺云儿来了,贺玲儿早就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开门送他水喝了。 经过测评,不说郎中,就是贺云儿也是惊喜非常。没想到贺玲儿还有认药的天赋! “令妹天赋不错,姑娘可要让她学习医理的打算?” 还没从贺玲儿的天赋的惊喜中回神,又被另一个惊喜砸晕。高兴之余,贺云儿的理智还在,道:“舍妹有这个能耐,自然是好。只是如今她还小,让她小小一个人出去学东西,我不放心。”担心外面的人把她给拐走了。 说到底,还是贺云儿对老人的戒心太重,还是担心老人来历不明,别是坏人上门,说了这么多,就为了骗走贺玲儿。 贺云儿的意思,郎中也明白,不舍得放弃这么一个聪明又合乎他眼缘的小徒弟,笑了道:“如若不嫌弃,我可以教她学医理,认草药,等她长大了,也算有一技之长,在婆家可是安身立命的好手艺。”看贺云儿还是摇头,郎中接下来的一句话算是定了贺云儿的心:“若是能教她,我会在这镇上住上三年。” 不出师,不云游。 贺云儿心动了,贺玲儿也心动了。 如果能当个女郎中,以后她就能帮姐姐养家了。 要答应么? 贺云儿举棋不定。 第四十章 可要学医理 贺云儿示意顾禹噤声,脚尖一转,一瞬间便到了院子。 扶着贺玲儿的肩膀,贺云儿小声地问:“是谁?” 贺玲儿警惕地盯着门缝,头也不回地答道:“不认识,是个老头。” “老头?”真的假的?别是假扮的吧? “嗯,就怕是拍花子假扮的。” 贺云儿想到这个,也是认同,村里的小孩儿没丢,可是别的村子却是丢了好几个,听说都是被拍花子弄走的。 “那就记住这人,以后要是再出现,叫人抓他去见官。” 本朝律法,对于拍花子惩罚可是极其严厉的。根据他们将孩子卖到哪里去,就有轻重之分。最轻的是将良民百姓卖给别人当妻妾子孙,最严重的就是将良民卖作奴仆,会被处于绞刑。将人卖作军户、私兵的,则流放三千里。 姐妹俩的说话声不小,外面的人可听得一清二楚的。其实也是贺云儿故意这么一说,要是那人真是拍花子,必定心虚而逃。 被贺云儿姐妹俩说成是拍花子的老头哭笑不得,“小老儿是郎中,路过宝地,想讨一碗水喝。没有恶意。” 贺云儿一个眼色,贺玲儿转身就倒了一瓢烧开的凉水来,“姐姐,开门么?” “开吧。”贺云儿说话的当口,手里已经拿了一根木棍,“小心些。” 此时此刻的贺云儿说是惊弓之鸟也不为过。在她的手要拉开门栓时,她忽然停下了,心想的是:“既然担心外面的人是坏人,那就不要开门的好。要是刚开门,旁边窜出许多的坏人,那我们岂不是送到别人手里?既然如此,不如食言!”为了家里的人,食言而肥又如何? “姐姐?”贺玲儿双手端着水瓢,狐疑极了,不是说要送水给那老人喝吗? “不用。老人家,我家不方便开门,你去别家讨水吧。几步路而已。” 外头的老头乐呵呵地摸着花白的胡须,弯腰凑近了门缝,显得极为猥琐,“姑娘,你家有两个病患,一个是刀伤,一个是受惊了。药是不错,可也不出彩。刀伤的那个倒是可以熬一熬,可是受惊的那个,却是有点悬。搞不好,还能治出个小傻子来。” 寥寥数语,还没看诊,就把顾禹和贺敏的情况说了个透,这样的郎中,还算是普通的游医? 贺云儿是不信的。至少她是从没听过有哪个郎中会根据拿过药包的人身上的气味,就能判断出药理的。 外面那个老人的意思,顾禹的药没事,就只是温和,但是贺敏的就有点棘手了。为了弟弟,一丝的可能她都要遏制了。 几乎是一瞬间,贺云儿就把门打开,入目的是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慈眉善目的老人,看之便觉得舒服。 贺云儿与老人对视了一会子,拿过了贺玲儿手上的水瓢,“还请老人家进来院子喝点水吧。” 屋里躺着的顾禹心里气得不行。果真是女人家心肠软,竟是这般容易地让陌生人进了家门。也不怕那是居心叵测之人! 可是顾禹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自己出去了反而是适得其反,把自己送到敌人手里,只好竖起耳朵听院子的动静。 老人喝了水,笑呵呵地把药箱子放在地方,从里面拿了笔墨纸砚,又把箱子放在地方,瞬间成了一个小方桌,“你家受惊了的人,可以让我瞧瞧?” 顾忌到顾禹在里面,贺云儿当然不能让郎中进屋去,只好把贺敏背了出来,就在院子里看诊。 郎中见到贺敏,脸色平静,把脉问诊之后,便写了方子,“这是药方。最好是到城里的有声誉的医馆里配药,否则其他地方的药,可能会蒙你。” 贺云儿致谢,拿了钱付了诊金后,就想送郎中走。 贺玲儿这时候却疑惑地问:“郎中伯伯,你写的药方,我都看懂了,跟别个郎中写的字很不一样呢。” 郎中的字俊秀端正,一点不像是郎中写的字体,龙飞凤舞的谁都不认识。 “呵呵呵,你看得懂?难得可贵,竟然还能认字。认字好啊。”郎中乐呵呵的,见多了重男轻女,见到贺玲儿还有认字的机会,自然是欣慰又惊奇,“你可知上面的药物名字?” “认得栀子。”贺玲儿老实地回答,“我还见过它长的样子。” “是如何认得的?”郎中很是好奇。 “先前有郎中开药方,我听到郎中说的,他指给我认栀子的字与样子。然后就记得了呀。” 郎中声音提高了些,显然是吃惊不少,“只是一次就记得了?” “嗯,很容易的呀。” 郎中心里有个猜想,把药箱子里的几味药拿了出来,一一指给她看,包括了山姜、姜、大黄、双花、山药、艾叶,只说了一遍,贺玲儿就把它们区分记住了。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最重要的是,还有善心。刚才要不是贺云儿来了,贺玲儿早就看在他可怜的份上开门送他水喝了。 经过测评,不说郎中,就是贺云儿也是惊喜非常。没想到贺玲儿还有认药的天赋! “令妹天赋不错,姑娘可要让她学习医理的打算?” 还没从贺玲儿的天赋的惊喜中回神,又被另一个惊喜砸晕。高兴之余,贺云儿的理智还在,道:“舍妹有这个能耐,自然是好。只是如今她还小,让她小小一个人出去学东西,我不放心。”担心外面的人把她给拐走了。 说到底,还是贺云儿对老人的戒心太重,还是担心老人来历不明,别是坏人上门,说了这么多,就为了骗走贺玲儿。 贺云儿的意思,郎中也明白,不舍得放弃这么一个聪明又合乎他眼缘的小徒弟,笑了道:“如若不嫌弃,我可以教她学医理,认草药,等她长大了,也算有一技之长,在婆家可是安身立命的好手艺。”看贺云儿还是摇头,郎中接下来的一句话算是定了贺云儿的心:“若是能教她,我会在这镇上住上三年。” 不出师,不云游。 贺云儿心动了,贺玲儿也心动了。 如果能当个女郎中,以后她就能帮姐姐养家了。 要答应么? 贺云儿举棋不定。 第四十一 喝药 浓郁的药味忽然笼罩着整个小院子。 郎中淡然,没有催促贺云儿下决定。 贺云儿犹疑不决,可贺玲儿急性子,眼神里尽是渴望地再次确认:“姐姐,我想学。” 贺云儿低头间,看到了贺玲儿的认真。 郎中坐在药箱上,慢悠悠地喝着水,乐得看戏。 “老人家,舍妹想学,我也不好断她前程。等老人家在镇子上安顿下来,我便带着舍妹上门叨扰老人家了。”不管如何,妹妹在她的眼皮底下就是她的原则。 郎中摇头,“方才小老儿便已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贺云儿紧张了。可别见她下定决心了,又反悔说要离开。 “小老儿觉得此处邻山近水的,采药方便,更方便你照顾小娃娃,所以,此处也不失为一个定居的好地方。” 惊喜来得太快,贺云儿都没来得及反应,贺玲儿却是嚷嚷出来,“老人家,真的吗?” 郎中点头。 药味愈来愈浓,贺云儿叫贺玲儿去熬药,而她则是搬了桌椅放在院子里,“天气清朗,还请老人家院子里歇息。”,院子的门大开,外面的人走过来就能看到他们,不会有不好的传言。 郎中和蔼一笑,“不了,我去找村里的里正,问他是否有地方给我住。趁着天黑前,可要把这铺盖放下。” 明显的为贺云儿着想,贺云儿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却始终没有改变主意叫郎中进屋里去。事关一家人的安全,她宁愿叫人误会,也不会去冒险。 给郎中指了去村中的路,看着他走远了,贺云儿才愧疚地关了门,去了灶房帮贺玲儿熬药。 贺玲儿心里还是戚戚然,担心还有人来,看到贺云儿接手熬药之事,就继续去守着门了。只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久后就能学一门手艺,她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过了一会,贺云儿把顾禹的那一份药给倒了出来送去西屋。 屋里,顾禹静静地盖着被子,似乎是睡熟了。 贺云儿走上前去,轻轻地叫了几声“公子”不见动静。 顾禹禁闭双目,眼珠子却是动了动,明显是醒了的。可是他竟然假装听不见,就是想看看贺云儿会如何将他唤醒。会对他“动手动脚”吗? 心里有所思,鼻尖萦绕的药苦味便显得没那么的难闻了。 可怜贺云儿不知道有那么一句话,“叫不醒装睡的人”。 上天没有辜负他的期盼,贺云儿见始终没能叫醒他,便缓缓地伸出手来,推了推他的肩膀,“公子,快醒醒!该喝药了。” 顾禹慢悠悠地睁开眼,稍显迷糊的狭长眼睛紧紧地锁住贺云儿的脸庞,“怎么了?”语气虽然平淡,却少了些冷冽,多了些柔情。这些变化,让顾禹他自己都感觉诧异非常。 贺云儿悄悄地看了一眼顾禹,小声地说道:“方才有个游方郎中在门口讨水,我才往那一站,他就从我身上的药味分辨出你和小敏的病情,以及药方的对错。”停了一下,又飞快地看顾禹一下,“你说这样的人,是否有问题?因为我想让舍妹跟他学药理。” 这属于家事了,只有家人才能有资格参与吧?那她当他是一家人么? 即便已经知道自己在贺云儿心里地位渐高,可他还是试探这贺云儿:“何必与我说这些?” 贺云儿一窘,哑口无言,良久,她才道:“我……我只觉得公子见识多些,能帮我分辨他是好是坏。” 听了贺云儿的话,顾禹心里顿时一暖,脸上如春花开放,“不必担心,我叫人查查他便可。”只要没问题,便可行,至于药方,“你请镇上坐堂大夫帮忙看看药方,没问题再用。” 贺云儿不好意思地低头,“多谢公子提点。” “叫我名字。”顾禹忽然霸道地说道。 什么?叫他公子不好么? 顾禹看着她俏丽中带有的呆,心里软乎乎的,“我的表字是雁飞。” 贺云儿猛地抬头,心里如同擂鼓,“这,于理不合。”顺手地摸摸贺敏的额头,又低声地叫了几声贺敏,温柔的样子叫顾禹妒忌不已。 如此所见所闻,让顾禹原本如沐春风的脸,霎时间如乌云密布,瞪了一眼贺云儿便自顾闭上眼睛,以实际行动来抗议喝药。 贺云儿端着药碗,放也不是,走也不是,“公子,你快些喝药吧。你好了,我就放心。然后我们早日安全,不必忧心坏人上门来。” 也不知是哪一句说动了顾禹,只见他睁开眼,看着贺云儿道:“你来喂我喝。” 这要求有点过分。 贺云儿踌躇。 可是,“我双手无力,叫我如何喝?”不喝,便好得慢,好的慢,他们的危险就增加。 没办法,贺云儿只好忍着气闷,一勺子一勺子地喂他。那药哭得惨绝人寰,可顾禹愣是将它喝出蜜糖一般享受。 “不苦么?”贺云儿纳闷。难道真是药不大好?苦口的才是良药嘛。不苦,就不是良药。 顾禹只是盯着她的脸,摇头。 贺云儿觑了一眼他,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拿着空碗飞快地站起来,“我去看看小敏的药。” 过了半个时辰,贺敏的药终于熬好,贺云儿迫不及待地将药吹凉了,哄着贺敏喝了,看着他睡下了才放下心。 “姐姐,哥哥睡一觉就能好吗?”她担心那个郎中说的,这些药会把哥哥治傻了。 “肯定好的。” 第四十二章 独特的相处(修) 当夜,贺敏惊醒了几次,好在他出了害怕,再没有别的症状,贺云儿的心可算是安定下来。 次日一早,贺云儿去了镇上的医馆请坐堂大夫看了村里大夫与游医的药方,确定游方郎中的更有效无害后,便按方抓药,回去后便把村里大夫的扔了。 顾禹不像贺云儿,生性多疑的他,还是不放心游方郎中,非要等到他的手下告知他,游方郎中确实是个凑巧的意外,才不再盯着他。 屋子里,贺敏在睡觉,而顾禹则是躺在床上,听着屋里站着的男子禀告事情,“公子,追杀你的灰衣人,经查实,是京城云家的人。” “云家?”那不是曾经与他有过婚约的原家大小姐的婆家么?“听说原家大小姐所嫁之人,是云家的嫡长子云岸?” “回公子,是的。属下发现,他与宁王有联系。” “那便是说,他与宁王所图甚大。”顾禹眯着眼道。如此说来,不管云州王是否知道,他都要告知云州王,毕竟是同一队伍上的人。 这么想着,顾禹随即修书一封,将他遇到的事与猜想尽数告知云州王,既希望给他一个警醒,也希望他能有所计划,找到宁王的破绽,将其打入尘埃。否则,宁王一日势大,他与贺云儿他们就时刻有危险。防不胜防。 顾禹的手下离开后,贺云儿才端着药进来,“公子,是时候喝药了。” 顾禹抿着嘴,嫌弃地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汁,很是抗拒,“本公子好得很,无需喝药。” 如同孩童一般的别扭,贺云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一个大男人,竟然是这般的……有趣。 忍不住,笑容悄然露在脸上,“公子,良药苦口。” “赤脚大夫的药,能是良药?”顾禹嘴巴又毒又让人无可辩驳,毕竟他说的不假。 “可是镇上的大夫说,这药还是可以的。” 再好,能有城里的大夫开的药好?顾禹索性翻个身,背对着贺云儿,来表明他绝对不喝药的决心。 贺云儿有点生气,“公子,你怎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病了,就该喝药,好生待自己。” 听得出贺云儿生气了,顾禹反而有点欢喜,唇角弯起,道:“既然你这么关心本公子,不喝药,似乎对不住你。”顿了顿,又道:“那我便喝了吧。”说罢了,挣扎了几下仍旧坐不起来的样子,可把贺云儿吓坏了,“停。可别闹腾了。” 顾禹扬眉,看着耳边通红的贺云儿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半抱着他坐在床头上。那淡淡的馨香撩拨着他的心神,而后,他也脸红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竟是在这短暂的时刻里便起了反应,想狠狠地拥抱她,尝试她的樱唇。 这是他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强烈感觉,即便当年他喜欢那个原家大小姐,他也没有如此的强烈的情绪。顾禹这么想着,感觉身体热烘烘的,继续一个发泄的点。 而贺云儿此时,也红着脸离开他两步远,“公子……” “云儿忘了?你该叫我雁飞。”自来熟地亲昵称呼贺云儿,让贺云儿更加的不自在。 “你先喝了药。”贺云儿害羞地扭着头躲闪他强烈的视线。 顾禹抿嘴,出幺蛾子,“你喂我。不然,我不喝。” 贺云儿杏眸微微一抬,又垂下盯着药看了良久,然后默默地端起来,舀了一勺子,递到顾禹嘴边。 顾禹眼里暗含得意与欢喜,将药喝了进去。此时,药汁多苦,他都觉得可以忍受了。 花了一刻钟,顾禹才将一碗药喝完,也苦得他眼泪哗哗直流。 贺云儿扭身偷笑,心里直骂他该的。本来汤药刚刚好,一口闷下去可省事了,偏偏他喜欢被苦汁折磨,生生尝了一刻钟。心里这般想,可到底还是有点可怜他,便寻来一个蜜枣,“给,甜甜嘴。” 顾禹笑了,拿了过来就扔到嘴里,等到苦味淡下去了,便说道:“那个游方郎中没问题,本事不小,可以让你妹妹跟着他学。” “真的?”贺云儿双眼亮如星辰,直直地看着顾禹,“谢谢公子!”她仍旧是不敢直呼他的表字。她没有资格的。她有自知之明。 她高兴了,可他却不高兴,一把将兴奋中的贺云儿拉到怀里,和煦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邪肆的笑:“云儿不乖啊。” 被他忽然非礼便被吓得目瞪口呆,又见他的邪肆的笑容,更加的害怕,“公公公公子……您这是?”果真是权贵人家,不将平头百姓当一回事么? 顾禹沉默不语,沉静如深潭的眼里波涛汹涌。整个人都阴沉了许多。她怎么总是不乖?他这么在意她。 这样不一样的顾禹,贺云儿很是害怕,总觉得胸口被压抑着,以至于都忘记了当下她与他的姿势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她整个人都趴在顾禹身上。 而身受重伤的顾禹愣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只是发白的脸色与他额头上的冷汗才把贺云儿惊醒,“你快放开我!你……” 顾禹的手摸上她的脸,打断了她的话,“放开你?你很特别,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永永远远都只能属于我。”没道理他决定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了,她还想着逃离的。那把他当成什么了? 贺云儿从没与男子这么亲密相处过,她没有从中感到甜蜜与安心,有的是跳得飞快的心跳与惊悚。 他不正常。 因为想得太多,贺云儿不知道自己是盯着顾禹想事想得出神,杏眸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这个样子,说是又蠢又惹人怜爱的。顾禹只觉得心里似乎被什么撞击了一下,酥酥麻麻的,那种奇异的感觉却是抓不住。 “嗯,姐姐……姐姐……小敏好怕……好怕……” 贺敏的梦呓将沉浸在自己思虑中的两人惊醒。 贺云儿飞快地转移了视线,转到顾禹旁边的贺敏,心急之下想爬起来,却是忘记了顾禹的伤势,引得顾禹哀嚎一声,“想谋杀你男人么!” 贺云儿狠狠地瞪了一眼胡言乱语的顾禹,小心地起来,绕到床的另一边,握住贺敏的小手,低声地安抚着贺敏,“姐姐在呢,小敏不怕。乖乖睡觉,姐姐在呢。” 顾禹听着她轻柔的声音,看着她紧握着贺敏手的纤细小手,心里酸水直冒,不知怎的,竟是觉得那个傻小子碍眼得很。 眯着眼睛看着他们,顾禹眸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脸上的阴沉之色顿时消散,灿烂的笑容忽然显露。他似乎找到了一个能阻止这刺眼一幕的法子了! 睡梦中的贺敏,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又引来贺云儿的一阵担忧。 第四十三章你带本官去见见令弟 沉寂了许久的红叶村又热闹了。不仅仅外村人激动、好奇与害怕,而且还惊动了县令。 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搜查百姓的家,还害了人的性命。如此猖獗,要是被上头的人知道的,县令今年的政绩考评绝对落个中下。考课为中差评,可如何升官发财? 于是县令与县丞带着仵作、捕快一股脑地来到了红叶村,将顾园团团围住。 顾禹知道县令必然会来,所以并不慌张,甚至还提前将一些重要的东西转移出去,没让县令他们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可贺云儿不知道啊。她总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担心县令会上门来。毕竟她家距离顾园只有那么一点距离,且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贺敏受惊的事。县令极有可能会上门来询问些事情。要是县令进屋里来,看到顾禹,她可怎么解释? “你到底是不信我。那个县令值得担心什么?”走来走去的,晃得眼花,顾禹拧眉,看着她转个不停的脚,很是不满。 贺云儿停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好避重就轻,“公子你都好了,什么时候回你家?” 顾禹不知怎么回她,不像她那般转移个话题,只是静静地看着贺云儿,似乎是千言万语就在眸光里。 贺云儿忽然间有点生气,皱着修眉转头与贺敏说道:“小敏,你今日还是呆在家吧,好好练字,我去买些肉回来。” “姐姐,我想出去走走。”已经好了许多的贺敏拿过了外衣,准备跟着贺云儿出门。几天前的被惊吓的事,对于他来说既的惊吓也是耻辱。不用想,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胆小鬼,被吓得要喝药,不敢出门。他不能再当缩头乌龟,得走出去。只是姐姐不准,也是难题。 果然,贺云儿很是抗拒。今日村子有县令大人与捕快他们,小孩子见着了,怕是会吓到。才好的贺敏实在是不适合出去,就怕他又被吓着了。于是她瞪了一眼不安分的贺敏,“给我好生呆着,别出去给我惹事。” 本来顾禹是很不赞成贺云儿把贺敏保护太过的,他也提过不知多少回,只是都被贺云儿当成耳边风。当下他又想开口劝贺云儿,却破天荒地得了贺云儿的一个怒目而视。顾禹顿时怂了,闭上眼睛,漠视了贺敏的求救。 妻弟没能耐没所谓,他帮着妻子养个娘家还是能够的。 贺敏看着强硬不过一刻钟的顾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又想磨贺云儿,让他出去。贺云儿不给他机会,转身就出了门,还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远远地瞧了一眼围满了人的顾园,贺云儿决定也过去瞧瞧,只是隐隐地看到有人指着她说着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去了村里找里正奶奶孙氏。 因为里正把他家旁边的一个院子租给了游方郎中,而贺玲儿如今已是跟着那个郎中开始学辨认药草了。 此时贺玲儿正在戴着一顶草帽在晒着药草,看到贺云儿来了,很是惊讶,“姐姐,你怎么来了呀?” 郎中听到贺云儿来了,出来打声招呼又进了屋看医书去了,没有打扰贺云儿姐妹俩说话。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门锁着,家里没人,县令应该就不会强行破门而入的吧?那她就有可以不用担心屋子里的顾禹被人发现了。这些事,贺云儿都没有跟贺玲儿讲,只是听她说今日又认了那些草药,背了什么汤头歌。 看到贺玲儿稳重踏实地学习,贺云儿很是欣慰,又鼓励了她一番,便想离开了。 “姐姐,里正奶奶今日一早从镇上回来了,可想你了,你去看看她吗?” “里正奶奶回来了?”贺云儿惊喜,声音都拔高了,双眼亮晶晶的,“那你在这儿好好做事,我去看里正奶奶。”说罢了,才几息间,便不见了贺云儿的身影。瘪瘪嘴,贺玲儿又专心于她眼前的花花草草,根本没有兴趣去了解贺云儿会与孙氏说些什么。 屋子里的郎中,透过窗棂看到贺玲儿这般,很是欣慰地点头。要他说,贺家姐弟三人,贺玲儿聪明劲是比不得贺云儿、贺敏,可是论踏实稳重,贺玲儿是三人之最。若是肯下一番转眼,贺玲儿绝对能传承他的衣钵。 不说郎中如何评价贺云儿姐弟仨,贺云儿却是与独自在家的孙氏相谈甚欢。 孙氏笑眯眯地拉着贺云儿小手,神神秘秘地说道:“云儿,这次我去镇上,可是给你寻摸到一户好人家。” 寻摸到好人家?给自己?贺云儿一呆一愣,便红了耳际,“奶奶,我这,我还不想嫁人。”毕竟弟弟妹妹还小,她不在家了,谁来照顾他们,顾园的公子么? 可是,她为何忽然就想到了顾禹?难道自己真的对他有非分之想? 贺云儿的沉思,在孙氏的眼里,那就是害羞了,“别怕。那个男子可是好郎君,已中了秀才,家有良田数十亩,家中只有一个妹妹,简单富足,可不是良配?” “可我有妹妹弟弟要扶持,那么好的人家,怕是会嫌弃我们。”贺云儿红着脸低头,小声地说道。 “哈哈哈,可不就是说缘分!”孙氏朗声道:“我早跟他说了你们家的事了,他只说你贤惠善良,将来肯定是贤妻良母,旺夫旺家,他乐意!”最后三个字,被孙氏拉得又高又长,把贺云儿的脸臊得如同红纸。 孙氏见此,便觉得有戏,趁机打铁问:“怎样?可愿意同他相看相看?” “我……”贺云儿刚想回答,便听得院门外人声鼎沸。贺云儿舒了一口气,道:“奶奶,有人来了。” “那行,你先回家去,我们有空了再好好说说。”孙氏也不再追着问,因为她也听见了里正的声音,知道可能有事。 她们俩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到了外面一群人,打头的是个穿着官服的两个人,后面则是一身皂衣的捕快,以及远远跟随的相邻。 “老头子,这些大人是?”孙氏拉着低头的贺云儿问边上的里正。 “老婆子,这是县令大人与县丞大人,还不快快来见过两人大人!” 孙氏带着贺云儿上前行礼,被叫起后,就想往一边站着,却听到一道威严的声音道:“你是贺家姑娘?可是顾园附近的那个贺家人?” 咯噔的一声,贺云儿的心跳得飞快,脸色也有点发白。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么? “回大人,是的。” “哦?那便好,听说令弟曾被顾园那边的事吓着了,他是看到什么了?你带本官去见见令弟吧。” 第四十四章人呢 带县令与县丞他们去见贺敏?那与见顾禹有何区别! 贺云儿心里急得冒火,小脸都憋红了,却没想到该怎么给顾禹通个风报个信。妹妹虽知家里情况,却是忙着摆弄草药,会不会发现这里的情况还未可知…… 见到贺云儿这个犹豫的样子,县令顿时就觉得有点不妥当,“怎么,可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贺云儿又被惊了一下,脸色难看极了,整个人因为紧张、害怕而浑身热乎乎的,“回大人,民女,民女只是受宠若惊,家中蓬门荜户,大人能去,是民女家的福气。” “哦,看你谈吐文雅,可有读过什么书么?” 贺云儿低头,汗湿的后背带来丝丝凉意,让她脑子更加清醒了。顾禹身边有厉害的下属,也许能避开了县令大人也有可能。这么想着她的情绪慢慢地稳定下来,说话也不再结巴了,“没有读过书,只是跟着先父认过一些字。” 先父?县令听了有点不高兴。一开口,就遇到这等说先人的事,何等要忌讳的!即便心里万般不高兴,可是作为官场老油条,他还是维持着原先的神色,甚至还以怜惜的口气道:“真是可怜,希望你们过得好。”可是不由自主地埋怨了一下刚刚跟他说贺家情况的人,没有说清楚贺家姐弟的父母情况。 贺云儿微微一笑,温和致谢。如此识礼的贺云儿,也不由得让县令等人心生愉悦。而一旁的里正夫妻俩也是悄悄地抹了一把虚汗,贺云儿总算是没有说错话。 “既如此,大人,我们现在就去?”里正稍稍弯腰,笑着道,主要是想县令不再揪着贺云儿说事。年纪小,说多错多。 “如此甚好。”正合了县令的心思,只是他想再看贺云儿的脸色却是看不到了,因为贺云儿把头埋得低低的,谁都看不到。 一路上,贺云儿都是提着心的。盼着顾禹被他的手下接走了,又担心他的手下没注意到县令一行人。只要顾禹出现在她家被人看到了,那就倒霉了。一是她的闺誉没了,二是引起县令等人怀疑,到时,顾禹什么打算都会被打散。 贺云儿一路提心吊胆。 家越来越近,她脑海的一根弦也蹦的越来越紧,不知什么时候砰地一声就断了。 她双手紧握,低着头,一步步地走上台阶,手里的钥匙被她手心的汗沾湿,湿漉漉的着实让人难受。 “啊!”忽然的,贺云儿低声惊呼一声,她眼里原先的忐忑和不安已经被安心替代。 原来,原先被她锁住的院子门口,此时已被打开了! 这说明什么? 贺玲儿回来了!而这时候还不是她结束课业的时候,那也就是说贺玲儿回来了! 如释重负。 贺云儿整个人都像是卸了重担一般轻松,脸上也带出了一点笑意,道:“两位大人请进。这便是民女的家。农家小院,还望大人不嫌弃。” 贺云儿的变化,县令隐约感受到了,凌厉的眼睛登时看向贺云儿,希望从她面上看出蛛丝马迹。可令他失望的是,贺云儿脸上没有半点惊喜的模样。 难道他猜错了? 等他进了院子,就看到一个小女娃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小脸上露出一阵的迷茫,“姐姐,这些叔叔伯伯是谁啊?” 贺玲儿的出现,让贺云儿的心放下了一半,“没事,就是想问小敏一些事。快来见过县令大人与县丞大人。” “哦,这样啊。”贺玲儿乖巧地上前,给县令等人行礼后,又与脸色有点奇怪的里正夫妇打了招呼,“姐姐,家里只有我和哥哥喝完了,都没有开水了,我去烧水。”说罢了,还跟贺云儿笑得眯了眼。 这是给贺云儿说,家里只有他们两,没有别人呢。 至此,贺云儿才放心下来,“大人,我这就去叫我弟弟出来回大人的问话。” 县令却是摆摆手,“不了,小孩儿年纪小,又担惊受怕的,叫他歇着,我们去看即可。”县令此举,聪明的人都知道,他是防着屋里真有外人躲着了。 如此,贺云儿还能说什么?只能是顺从。 里正夫妇俩怕得腿哆嗦。县令这是找贺家姐弟的茬了啊!一向疼贺家姐弟的他们,哪里不担心? 几步路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门,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躺在床上,呼吸带动着被子,证明他睡得熟。 屋子里摆设少,藏不藏人,一目了然。县令、县丞看了一圈,没发现奇异之处,与贺云儿随意说了几句后边想出院子。 而捕快也把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没有发现。 果真是没他要找的人在? 县令疑惑了,心中再不高兴,可是没搜出人,他也只能遗憾地带着下属离开贺家小院。 等他们都走远了,贺云儿才扶着墙壁调整激动的情绪。随后她问了贺玲儿,才知道顾禹不在家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倒回到两刻钟前。 贺玲儿在县令等人进入里正家时就注意到了,当时竖起耳朵听到他们要去她家,就同贺云儿一样,担心顾禹被发现了连累自家。所以,她扔下草药后,急忙抄近路跑回家去,谁都没发现。 贺玲儿慌慌张张地回到家,一进西屋就喊:“公子!快些走,县令来了!” 睡得香甜的顾禹被贺玲儿吵醒了,细长的眼睛倏忽间睁开,凌厉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的手下没有把县令他们弄走?当下听得贺玲儿的话,不可避免地生气了,坐在屋子旁边练字的贺敏都感受到他的怒气,握着笔道:“公子?玲儿的声音很着急,那事情肯定很糟糕。” 顾禹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我知道。” 贺玲儿见顾禹不急,就又催促他,“公子还不快些走,待会县令跟里正爷爷他们就要来了。等他们看到你,事情就糟了!” 贺玲儿都能想到的事,顾禹又如何会想不到? 事情不能再拖了,顾禹正了正脸色,忽然嘴里发出一类似鸟叫的口哨声,随后,一个身穿寻常褐色短打的精悍男子便从门外窜了进来。只见男子单膝跪地、行礼,动作一气呵成,“公子。”这是绝对听从顾禹命令的暗卫,之前那些因为暗杀之事全部折损,如今这个是新来的,并不太懂顾禹的心思,一板一眼地,等着顾禹施令。 “带我去后山,别让人看见。” “是。” 看着那个陌生男子抱着顾禹就要走,贺玲儿急了,“等等!这两件衣裳也带走。”放家里不安全。 男子脸色平静地接了过来,抱着顾禹飞快地奔出去,几个起落间,从后门出去后,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贺玲儿才松了一口气,又飞快地跑到西屋来,将顾禹躺过的地方摆好,叫贺敏睡在里面,“待会县令大人就要来了,哥哥不要害怕,咱家没来过其他人。” 贺敏当然明白她的意思,骄傲地点头,“还用你说,这床就我一个人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说给顾禹听的,说了好几次了,只是人家都不理会他。 看着又恢复了闹腾的哥哥,贺玲儿又是气闷又是高兴的。总归是哥哥没事她就好。她可不想面对呆愣又畏畏缩缩的哥哥。贺玲儿正要说话,就听得一阵喧闹声传来。这之后,便是贺云儿领着县令等人进院子的事了。 所以,大家看到的只有贺玲儿、贺敏,而不见顾禹。 这其中,贺云儿自是欢欣,而不高兴的自然是县令等人了。 第四十五章我娘是他害死的 贺云儿家有县令登门了,村里的人既羡又妒,恨不得是他们家迎接县令,增添点荣光。 一时间,说贺云儿的是非的又多了许多。 人都这样,妒忌心让人扭曲是非曲直,抹黑人。 山脚下,贺宝财牵着一头大水牛,水牛吃着草,而他则是紧紧地盯着那些人谈论贺云儿。贺云儿被人说得再天花乱坠,他都不关心,他只听得见“县令大人”四个字。 县令大人亲至!贺宝财几乎被这巨大的惊喜震晕。他可以伸冤…… 至于那个杀人凶手,他只要说与县令大人听,他就不信那人还能有好的。听说那人不过一介商贾。想必县令大人也喜欢给这样的人定罪。 心下火热的贺宝财当即赶着吃得半饱的水牛回家。水牛本就不饱,又被他使劲抽打,当即就撩蹄子,用它的角对着忽然发疯一般的小主人,也不进攻,只是做个架势来表明它的反抗之心。 附近劳作的大人小孩见到贺宝财与牛对峙,纷纷大笑起来,都大声地调侃着贺宝财: “宝财啊,你的手只能握笔,哪能拿得住牛绳?” “你娘死得那么惨,县太爷来了,怎么不去告状?” “不错咯。说不定县太爷还能给你娘洗刷了冤情……” “我们也赶紧去看看县太爷长啥样。就在贺家云儿丫头家呢……” “这辈子见一次县太爷也是烧高香了啊。” 人声嗡嗡作响,一道道如刀一般割着他的心,似乎都抽干了他脸上的血色。偏偏这时,贺宝财的大水牛趁着他愣神的那一刻,挣脱了绳子,撒开蹄子往村外跑了! 看热闹的人见此,也是被惊了一下,纷纷帮贺宝财追牛。虽然他们有心看笑话,但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贺宝财丢了牛,没那么大的仇怨。 贺宝财也跟着追着去,看着那跑得欢快的大水牛,眼里尽是怒火与不甘。若是娘亲尚在,他不会落得今日的局面。即便不用上学,也不会每天都是做着小丫鬟的事。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竟然是当初他非常喜爱的堂姐,这叫他如何承受? “抓住它!抓住它!抓住那大牛。” 吵吵嚷嚷的,让从贺云儿家出来不久的县令大人听见了。 “他们在干什么?” 跟着他的里正等人如何得知?只得叫人去打听。只是人还没走远,就看到一头大水牛发了疯一般冲了过来。 “拦住!拦住它!” “保护大人!” “……” 县令看着那有着老虎下山一般勇猛势头的大水牛,两股颤颤,要不是身上的官服穿着,他早就滚到一边躲起来了。 县令怕,捕快也怕啊。谁都不敢上前去,个挨个的举着刀做防御状,可是那大水牛已被激怒,仍旧往他们这边冲过来。 “都没吃饭怎的?竟还怕一头畜生!没用的混账!”县令大惊失色,骂完人之后,便率先往贺云儿家跑去。没办法,贺云儿家近,路也认得。 见县令逃走,其余的人都一窝蜂地跑了。 于是顾禹的其中一个下属赶回村子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可笑的场景: 一群人被一头牛追得哭爹喊娘的,甚是丢人。 下属飞身上前,一双脚踩在一直拖在地上的牛绳,还被牛拖行了几尺,终于把扯住了。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拿着牛爱吃的大叶子走了过来,本来还急躁不安的牛立刻安静下来,大舌头卷着叶子吃得欢乐,一点都没有方才发疯的样子。 贺宝财被一个年轻男子从人群里拽了出来,“宝财啊,你还是对你家的大水牛好些,可不能再无辜打它!” “就是!它生气了踩了庄稼让人心疼,但是如果它被人伤着,你的罪过更大!要不是这位壮士出手,现在这畜生都伤到县太爷了!” “就是就是!如今已是把县太爷吓坏了呢!” 众人心有余悸,纷纷给顾禹的下属道谢。 那下属敷衍几句,几个转身,在县令走过来之前,消失在小路尽头。毫无意外的,又赢得一番赞叹,助人为乐,不求回报。 县令远远地看着那些人拉着牛,他也不好意思再躲着,抚了抚官服的褶皱,带头大步走向贺宝财他们。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温善的畜生竟然发疯了?” 威严的声音,把那些原先喊着要去见县令的人吓得弯下了膝盖,颤巍巍地跪在地上。贺宝财原不想跪,却被旁边的一个中年汉子一把拽下来,噗通地跪那儿。 众人只是跪下来,没有人敢回话,待县令再重复了一遍,才有一个年轻人壮着胆子道:“回回回回县太爷,我我知道。” “说。”县令极其不耐烦,心里极为不喜欢这个村子的人。才进村就听人说到死去的人,果然是倒霉透顶,现在不就是遇到倒霉事了吧? 年轻人低着头道:“牛是这个小子家的。牛不听话,他就教训了两下牛,牛生气,还想用牛角顶他,后来跑向村外。然后就是我们去拦它,它往回跑,最后就是县太爷您看到的了。” “原来是你不好好养牛。你可知,牛可宝贵了,若是伤了它,你是有罪的。” 贺宝财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被县令一声怒喝,贺宝财才抖索着回答:“回县太爷,是小子没有看好它……小子有罪,让它惊着县太爷……” 被说中心事,县令脸皮差点挂不住了,略微恼怒地道:“以后做事谨慎些,切不可因为你的过失害了别人。”说完,县令便举步欲走。 跪在地上的贺宝财挣扎了许久,眼看县令一步步地走远,他终究是忍不住了,大声喊道:“县太爷,小子有冤情!你找的人,害死我娘的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 谁能想到,贺宝财竟是知道害死张小翠的人! 刚刚跑过来的贺云儿听见了,险些倒在地上。贺宝财竟是真的说出去了!可是,谁怨得了他? “害死你娘的人?”县令瞪大眼睛转身,一脸严肃,“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人是谁?”兹事体大,县令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仰着头的贺宝财睁者红红的眼睛,似哭似笑地:“他就是顾园的公子!”他还在贺云儿家中躲避着!可是这话,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看着一脸震惊与惊恐的贺云儿,贺宝财心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她要保的人,他偏要毁了。 第四十六章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贺宝财说的话,无异于大地震,几乎把众人的魂都震了出来。 顾园的公子哥害死张小翠?无缘无故的,这是为何?大家都不明白。 县令也是疑惑又震惊,“你可知,骗本官是大罪?” 贺宝财以头触地,“小子不敢欺骗县太爷。我亲耳所闻,顾公子厌恶我娘,就把她加以残害。”可是具体如何,他又说不清楚。引得县令大为光火:“一问三不知,你是在戏弄本官吗?” “不,不是的。小子不敢。小子说的都是真的。”他说的是真的,只是省略了贺云儿的事儿,就显得整件事情空洞虚假,让人无以信服。 贺云儿看着贺宝财即便想要为她娘报仇,却也没有把她拉进来,感动又愧疚,泪水模糊了双眼而不知。此时见到县令大人震怒,几乎要给贺宝财定罪,便不敢在缩在一边,上前一步,道:“县太爷,请容许民女说一句。” “你说什么?你说的都是假话!你滚!你滚开!”贺宝财见贺云儿红着眼眶走出来,又一脸愧疚的模样,心道不好,便不顾礼仪,直接抢了县令的话,叫县令对他更加的不喜。 “放肆!轮不到你说话!”县令怒喝贺宝财,黑着一张方正的脸问贺云儿:“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我……” “她不是害死张氏的人。”一道清朗的声音盖过了贺云儿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向来人,入眼的便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黑衣贵公子。 那正是顾禹。 正是贺宝财口中残害张小翠的顾园公子。 县令见到顾禹,心里吃了一惊,虽不知顾禹具体身份,可是他却是在某场宴会上见过顾禹。如此一来,哪里敢开罪于他?万般怀疑都只能按压在心底。 “原来是顾公子。今日本官来此地,也是因为顾园那边发生命案,当下又听闻有人攀扯出顾公子与另一桩命案有关。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若是往后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这一番话下来,既没有芝麻官折腰于权贵的卑微,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态度,就一个一心为民的正直县官,可谓是保证了在百姓面前的官声与面子,还没有明目张胆地得罪顾禹,真真是“得体”。 顾禹轻轻扯了扯嘴角,细长的眼眸里没有鄙夷,只有平和,道:“顾某也相信县太爷定会秉公处理。” 贺宝财看着他们相互吹捧,一丝的对抗都没有,心里绝望得很,难怪世人总说官商勾结,今日他总算开了眼界。又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贺云儿,贺宝财愤恨地低头。 他不得不低头,他抗不过县令与贵公子的。 贺云儿见小堂弟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除了愧疚,她还能做什么?她也不会做什么。真是天意弄人,本该是和睦相处姐弟,却因为一个人的死而成了仇敌。她能怨恨谁?顾禹么?还是她自己?还是别的人?她不知道。 心思烦乱间,哀愁的双眼漫无目的地对上了顾禹隐含关怀的眼,像是碰到刺一般,扭转了眼神。 顾禹见了,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也没了与县令寒暄的心思,道:“县太爷有任何的疑问,可随时来宣顾某。顾某绝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县令得到他的保证,心中窃喜,不枉他说了那么多话,“既如此,本官也去搜索别的线索。顾公子请便。” “多些县太爷。您忙。” 两人寒暄许久,俨然是忘记了地上还跪着的贺宝财。 将要抬步,县令被县丞轻轻扯了扯衣袖,“大人,这孩子还在呢。” 县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着贺宝财的眼神了很是不喜,“好了。你先起来。你母亲的事,本官会给你查明的。” 原本绝望的贺宝财闻言,顿时有了希望,双眼亮瞪瞪的,直接给县令磕头,“谢谢县太爷!谢谢县太爷!” 可是他却是忽略了县令说的是给他查明,而不是给一个公道。事情要“查明”,结果与缘由有许多,到头来引起祸端的人,是说不定的。但是公道,却是公正的,只有一个。 而他得到的是“查明”,连一个“真相”都不曾得到。 聪明的人,都懂了,一脸平静。不聪明的,也都一脸感激。 这结果,大家都是合心意的。 贺宝财又给县令磕了个头,便牵着牛回了家。只是才走出人群,就被一早躲起来的贺宝福给拽住了。碍于众人的面,贺宝福只是低声地骂了几句,一根头发丝都不敢动贺宝财的。 可单单是这般,就叫人皱起了眉头,对贺宝福很是看不上。 县令见此,也只是眉头皱了一下,并未多言。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那户人家的家务事都没有闹上公堂呢。 县令带着人,呼啦啦地来了,又呼啦啦地走了,什么都没弄明白,却留下了许多的悬疑,叫村里的人都议论纷纷。 贺云儿看了一眼温润清朗的顾禹,一言不发地回去。 顾禹叫一个护卫推着他赶上贺云儿,当着周边聚集过来的目光,毫不顾忌地问:“你为何对我视而不见?” 贺云儿耳后根都红了,仿佛听见了那绵绵不绝的指指点点,低头,侧脸不看他,道:“公子多虑了。我只是个村姑,不敢污了公子的眼。” “你就是嫌弃本公子是个残废!”贺云儿只两句话,便将顾禹的怒火挑起,更把他深藏于心底的自卑揭开来,整个人显得阴郁暴躁,如同一条被激怒的蛇,阴冷危险。 贺云儿停住脚步,转身,静静地看着他,惨笑:“即便是残废,与我也是云泥之别。你是云,我是泥。” 第四十七章喜欢你 红叶村近日还在谈论贺家。贺云儿好运道,得了县太爷的问话,没有被斥责,相反,贺家老宅那边,却因为一头牛而得罪了县太爷。 家家户户嘴巴不停,说的都是贺宝财的倒霉,以及他回去后被贺宝福以及贺铁岭的打骂。 贺宝财年纪虽小,却是倔强的,被打得狠了也不吭声。邻居们只是听得藤条的呼啸声以及大人的喝骂声。 “你说,你为何要去拦县太爷?是不是嫌弃我们还不够衰?” 贺宝福在家里威风凛凛,连父亲贺铁岭也不及他半分。 贺宝财垂着脑袋,默然反抗。 贺宝福见此,怒火烧得更加的旺,一巴掌呼过去,打在贺宝财的后背上,“瞧你个窝囊废,竟然也敢在县太爷面前露脸?露脸也罢了,还给我们家闯祸,真是多余的东西。” 这样的话,就是贺大牛也听不过去了,板着一张黑脸,骂道:“宝福说什么!他是你弟,亲弟!看你说的像话么!” “我就是知道他是亲弟弟才这般用心提点他。若是旁人,看我多说一个字不?” 贺铁岭坐在一边,看他们闹够了,才低声喝道:“够了!宝财,我再问你一遍,顾园的公子为何要害你娘?” 然而等待的还是他们的仍旧是沉默。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说。 但是,无论如何,他该为母报仇。‘ 凶手是顾禹,却因为顾禹是替贺云儿出气。所以他只能死守秘密。 贺宝财没说出贺铁岭他们想听的话,又得罪了县太爷,当晚被关在柴房里,第二天就病倒了。 还是贺大牛发现了,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吃了两剂药才好了。 而这些,贺云儿姐弟几个都是从别人口里得知的,几次想去看望贺宝财,都寻不到机会。 贺云儿又因为顾禹,分身乏术,只在知道贺宝财好了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贺敏心思独特,有一日竟对贺云儿道:“姐姐,既然他们对弟弟不好,不如我们攒钱,也给他攒一份?” 听了他的话,原本在沉思的贺云儿幽幽然回头,愣是没回转神思,眼睛眨了好几下,才问:“你想给他攒钱?他只是你的堂弟?” 贺敏豪迈地摆手,“宝财就是我的弟弟啊!”当初爹娘去世,就他对他们一如往昔。就冲这份恩情,他也舍得把自己的一点钱分与他。 贺云儿欣慰至极,眼里都带了骄傲,道:“那你得努力做事了,然后多挣几个大钱。” 贺敏咬着牙点头。 “呵,自己还靠你姐姐养活呢,还想帮别人。”清冽中带着讽刺的话语,惊醒了陷入各自思绪里的人。 “公子?”贺云儿姐弟俩异口同声。 他不是生气了么?怎的又来了?就怕邻舍看见他进屋。贺云儿不乐意,看了一眼顾禹便低头不理他。 顾禹见她躲避,心中阴郁极了,“小敏,你出去,我有话要与你姐姐说。” 贺敏看看贺云儿,又看看顾禹,脚下不动,等贺云儿说话呢。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看着贺云儿。 忽然地,贺云儿道:“小敏到门口去。” 姐姐吩咐,不得不从,贺敏悄悄瞪了一眼顾禹,便蹬蹬蹬地出了门。总有一天,变得厉害,然后欺负他,以报今日之仇。 贺云儿将门敞开,回头站在顾禹两尺远的地方,“公子要与我说何事?” 顾禹阴沉着脸,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仰头,伤感地道:“叫我表字是这般难么?” 贺云儿叹息一声,盯着他的手,“难。我没胆。” 没应贺云儿的回答,顾禹自顾自说道:“我想了很久,觉得你适合我。做我的妻子,如何?”终于把想了很久的话说出去了,他只觉得无比的轻松。 贺云儿却是顿觉身上压下重担,慢慢地看向他充满希冀的眼,“时间姻亲,门当户对方是好。就如先前我所说,你我云泥之别,谈何姻缘?” “你不信我。”顾禹阴郁地看着她。 “没有!”被他的阴冷神色吓住的贺云儿,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可还是强忍着,道:“我没有不信你。我……” “你就是不信我,所以才会用这些借口来搪塞我,拒绝我。”顾禹很是激动地打断她的话,“还是说你是真的嫌弃我?” 话成车轱辘,又转回到这个问题上。无奈的贺云儿只想掩面长叹。此时,她拒绝说话。 顾禹见此,以为他猜对了她的心思,冷冽如冰,将贺云儿的手攥得更紧,轻声道:“果真嫌弃我。好,极好。可是,我还是不想放弃你。无论如何,我都要将你娶进门。” 贺云儿怔怔地看着他,“就算我愿意,公子家中长辈又如何会同意你娶我这个村姑?” “娶妻的是我,我说了算。”听贺云儿改变语气了,顾禹欢喜了,“真的愿意和我一起?” “如果你半路扔下我,可怎么办?” “什么半路扔下我?” 贺云儿幽幽地看着他,“娶了我不久,就纳妾。不就是半路扔下我吗?” 顾禹顿时愣住了,“这?” “果然,娶妻纳妾,躲不过。那不如不嫁。”贺云儿摇头,果然是不能奢望。三妻六妾,男人的标榜呢。 “不,我答应你。我这个残废能娶到你就是三生有幸,如何能三心两意?” 贺云儿心里仍旧不安,“你喜欢我什么呢?拢共才认识几天?你竟然就下定主意要娶我?” “见着你心里就高兴。娶个让自己高兴的人,不是很好么?” 如此么?可是她对他,又是怎样的心思? 顾禹见不得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恨不得自己能站起来抱住她,“我觉得,我那是喜欢你。” 他喜欢她么? 贺云儿只觉得心里好像开了花,芬芳颤动。 可是,“我很高兴。”贺云儿喃喃道,“可是,我不知我是不是喜欢你。” 顾禹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好像笼罩在黑雾里,早就放开贺云儿的手已经握成拳头,她不喜欢他?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她走。 就在他打算打造怎样的屋子来“养”贺云儿一辈子的时候,又听得她道:“从没人跟我说过,喜欢人是怎样的滋味。也没有人跟你一样,说过喜欢我。我不懂。”贺云儿盯着那一双一瞬间变绚丽的眼眸,笑着说:“你要教我懂得什么是喜欢。”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去配眼镜了,下午又忙,所以,今天只有一章哦。 第四十八章 贺铁岭被蛇咬 顾禹整日的心情都很好。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却不大看好。京城的老太君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虽然他才来这里不久,没像以前的护卫一那么熟悉贺家情况,但是单单看贺家的家境,就知道贺云儿是只能做丫鬟的份儿,还是洒扫丫鬟。 也不知那个小村姑给公子灌了什么迷药,把公子迷得不行。难道是曾经被原家大小姐打击了?可是世上有许多好的大家闺秀,怎么不去选那些呢? 顾禹自然不会为一个小小的护卫解释。 他心情美,亲自带着护卫去镇上给贺云儿置办衣物首饰,青天白日的当着地里那些农人的面,把东西都放到贺云儿院子里。 这一番动作,叫多少人羡慕妒忌,酸话冲天。 孙氏正好过来,在田里上方的路上听见了,怒了,叉腰指着那些人,“长得那么长的舌头,小心吃饭吃不到!云儿丫头惹着你什么了?竟然这般的诋毁她?” 有人不怕孙氏,撇着眼睛,轻蔑地说道:“我能怎么的?我说谁了吗?还没嫁人呢,就有贵人上门来,我们可没有人家的福气。” “少阴阳怪气的。你就是眼红她了。” “我怎么眼红也拿不来人家的福分。怪老天没把我生个好命。” 孙氏最后没能继续吵下去,因为顾禹自己转着轮椅出来回了顾园,叫那些人都自动地闭上嘴。 这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可了不得,就连县太爷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来头。于是,他们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就怕人家把他们当成张小翠那般解决了。只有那个与孙氏吵架的人嘴巴乱说,也是胆子大的。 孙氏找到贺云儿,劝她千万要矜持,不能随意让男人进屋来,否则名声毁了,以后有个差池,吃亏受难的就是女人。 贺云儿笑着点头,“奶奶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这样还叫心里有数?”心里真有数就不该当着村人的面和他往来。 贺云儿被说动了,打算怎么跟顾禹说说,叫他不要当着的邻舍的面经常上门来。 顾禹听了,握住书本的手指节发白,“我看我的未婚妻,有何不可的?” “可我们还不是。” 对于顾禹的长辈的态度,贺云儿很是在意。她担心顾家人不会接受她。 顾禹心虚,因为他给京城寄过去的家书,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他知道,这是祖母不同意。他正在想法子怎么说服祖母,让贺云儿进门。可如今,京城的事还没解决,贺云儿这边就有了不满。着实叫他头疼。 正当他心急火燎地想措辞跟贺云儿解释时,一道声音传来,“公子,县令有请。” 县令? 请他?顾园顾大爷被杀以及他躲避的前因后果都已经跟县令说了,甚至连张小翠的事也解释了一通,他并没有觉得还有什么事要与县令讲的。 可是,既然在县令管辖内蛰伏着,少不得给他一个面子。 “云儿,我去城里找县令,你在家好好歇着。” 贺云儿点头,目送他们离开了,拿着锄头准备去地里锄草。 路过里正家时,看到旁边郎中的院子关着门。这是带着贺玲儿上山采药了?果然,一问孙氏,才知道村里一群人约着上山,郎中带着贺玲儿也跟着去了。人多壮胆子。 如此,贺云儿也能放心地去了地里。 只是贺云儿没想到山上也出现了喜剧的一幕。 贺玲儿背着小背篓上山,跟在游方郎中后面找草药。 山上草木繁茂,虫蚁蛇多出没,农人上山总要小心,否则毒蛇太多,咬一口才是受大罪。 郎中上山前提醒过贺玲儿,所以贺玲儿更加的小心了。 很多人小心,也有很多人掉以轻心,觉得山路走了几十年,也不见有什么事,不必太过小心翼翼。 这一放心,就有人出事了。 郎中正带着贺玲儿在山坳里采药,忽听得山岭上一声惨叫声传来,伴随的还有重物滚过草丛地沙沙声,紧接着就有此起彼伏的声音,喊着救命,喊着郎中的。 隐隐约约的,贺玲儿听见有人喊“毒蛇”。果真被蛇咬了么?“师父,有人出事了。” “走!”郎中的正色,背着背篓带着贺玲儿往山岭爬去。一边爬,郎中还一边大喊:“不许挪动人,我这就来!”中了蛇毒还乱走,那就是等于自杀,因为毒液都是随着血液,甚至是骨头走,真是扩散了,就是神仙也就不回来! 也不知郎中的话他们是否听进去了,上面人声依旧是鼎沸,让人听得心肺都要浮起来。 他们附近的人见师徒俩走了,也是急吼吼地跟上,生怕又遇到毒蛇,而郎中不在。 等他们走到山岭,郎中着急地给人医治,但贺玲儿却是心懒懒的,恨不得时间倒退,她与师父都没听见这人的救命声。 因为那被毒蛇咬到的男子正是贺铁岭,贺宝财的亲爹。 “玲儿快来,把这些药草都检出来砸烂好敷伤口。”郎中说着,拿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匕首在那人小腿的伤口上交叉划开皮肉,上手挤着暗红色的血水。 “冲水!”贺玲儿抿着水拿着往伤口处冲刷着。 贺铁岭脸色发白,生怕自己没了小命,看着贺玲儿那副表情,终于掩盖不住他的伪善,斥责:“做事慢吞吞,是不是希望我被毒死了你才高兴!” 贺玲儿闻言,抬头看了一眼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他可说对了她的心思呢,可惜了她现在是医者,可不能借医害人,要不然,呵,有他好受的。 过了一会,郎中才停下,将已经弄好的药敷在伤口上,“好了,找人把他抬下山,注意伤口不能沾水。药呢,一天换三次。” “去哪里换?”贺铁岭青着脸问。 郎中和气地道:“到时我上你家换吧。你不宜折腾。” 这时候,郎中已经开始好东西,这才有时间和心思仔细看自己的病患。 这一看清楚,可不了得,郎中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是你!” 贺铁岭本来低着头看他的伤口,被郎中突然的喊叫惊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你认识我?” 郎中听不进贺铁岭的话,只是心口发闷,头脑发晕。他完了,走到狼窝里还不止,还把自己送狼口里了! 第四十九章 他害的爹娘 贺铁岭虽无暂时生命之危,但依旧暴躁不安,被郎中这么忽然一吓,更加的火大。 郎中听到他的问话,似听得什么非常害怕的事,慌张地掩面,“不,不,你我素不相识。”说完了又心虚地补充,“你长得像我的故人而已。” 随后,郎中狼狈欲站起来,却屡次因为慌乱而跌倒。 这个时候,就算是个呆子也明白郎中的不对劲了。 而贺铁岭分明不是个呆的,相反,他心思敏捷,此时已察觉到郎中害怕自己。 可是害怕自己什么?他一直恪守本分,老老实实地……不对,他想起几年前,弟弟贺铁林夫妻俩。 想起过往,贺铁岭眼神带着凶狠,像只老狼一般紧紧地盯着颤巍巍的郎中。 “原来是你啊,于神医。” 郎中,也就是于神医神色惨白,“我不是,神医不是我。我只是个游方郎中。” 慌乱的语言显示着他的恐惧与希冀。 可惜了,贺铁岭却冷笑了几声,任由于神医拖着贺玲儿飞快地跑了,才哀求大家送他下山。 乡邻乡里的,要不是看在与贺铁岭相识几十年的邻居份儿上,他们绝对会把他扔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而且大家心里都发虚,觉得贺铁岭不是个善人,竟然恐吓一个医术甚是高明的郎中。不过,当他们想到被他赶走的贺云儿姐弟三个,大家似乎又觉得贺铁岭似乎就是这样的人,狠心绝情。往前五年,谁都想不到。 山脚下,于神医终于被大石头绊倒,爬了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还是贺玲儿搀扶着,他才勉强弯着腰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贺玲儿很是疑惑:“师父,你为何这般怕刚才那个人?” 不知为何,贺玲儿没有点名贺铁岭是她的谁,只是以好奇的口吻来套话。她总觉得,师父与那人之间发生的事很重要。 神思未归的于神医没有发觉贺玲儿话里的漏洞,茫然道:“他啊,是个狠人。”狠绝到哪个地步?于神医想起那事就觉得浑身发冷。 “狠人?”贺玲儿眨眨眼,疑惑道:“他还好啊,平和善良。”天知道贺玲儿说这些违心的话多么的难受,可是她不得不如此,为的是激于神医说出实情。 果然,听了贺玲儿这般赞誉,于神医冷冷地笑道:“他善良?若是他善良,他就不会对自己的亲兄弟见死不救!” 哐啷的一声响,贺玲儿手里的药锄砸在她的脚而不自知,“他的亲兄弟?”据她所知,贺铁岭的亲兄弟,可就是自己的亲爹!难不成爹娘的过世,与他有关? 贺玲儿不敢相信,却又忍不住去打听,最后听得郎中说完了,才知道,原来当年父母外出之后,与贺铁岭在邻县遇到了。兄弟相遇,事情又办得差不多,自然是一起归家来。 可事情就出在他们回家的路上。那时还在邻县范围内。才上路没多久,贺铁岭借口方便,离开了马车。可就在他离开不久,马车连人带马翻下山崖。 而贺铁岭则是躲在山坡后,浅浅地笑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于神医恰好经过,又恰好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在是否要救人的犹豫中,于神医被贺铁岭发现了。在贺铁岭想要将人灭口以绝后患时,又来了几个人,于神医抓住机会跟着那些人跑了。 直到今日,主动地送羊入狼口。 贺玲儿整个人已经呆住。原来爹娘的死,不是天意,而是人为。那人还是爹的亲兄长。 贺玲儿怎么回到家的,她也不知道。只是呆坐在院子里,等着贺云儿回家。 不过,还没等到贺云儿,就先等到了杀父仇人。 “你的师父呢!”此时的贺铁岭无比后悔。早该在听说贺玲儿拜了游方郎中的时候就去看看是谁的,他就能掌握先机,而不是陷入被动。现如今,他最想做的是,将于神医灭口,那样,就没有谁知道当年他害死人的真相。就算贺玲儿已经知道真相,也没人相信。 贺玲儿颤抖着小身子,没看他,也没说话。 贺铁岭弯腰:“老不死跟你说什么了?”眼里的狠厉是藏也藏不住了。 “你要做什么?”贺云儿怒喝声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锄头刮着地面的声音。让人听着就有她用锄头打人的错觉。 贺铁岭直起身来,冷漠地哼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了。 贺云儿整个人如同小豹子蓄势待发,静静地看着贺铁岭离开后,几步上前将院子大门关好后,才走回贺玲儿身边蹲下,拉着她的小手,担忧地问:“玲儿怎么了?那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贺玲儿呆呆地将脑袋转向贺云儿,“姐姐。” 话才出口,泪水已经蔓延,把贺云儿吓得手脚无措,“到底是怎么了?别吓姐姐!” “他杀了我们爹娘!” 第五十章 贺铁岭被抓了 “谁杀了你们爹娘?”顾禹突兀出现在贺云儿姐妹俩身后,可把人吓一跳。 只是在他的身边,还有一脸无措的贺敏。 贺云儿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因为她也被那一句话震懵,忽然见到弟弟,都没反应过来。倒是贺敏皱着小眉头温:“玲儿,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贺玲儿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贺云儿的腰默默地流泪。 “那人是谁?”贺云儿忍着心痛问。 “是咱爹的大哥,亲大哥。” 什么?这怕是贺玲儿说梦话吧?贺云儿慌张地上前试探贺玲儿的额头,希望贺玲儿是糊涂了。 贺玲儿却是握住贺云儿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道:“姐姐,有人作证,我师父亲眼所见。” 贺云儿与贺敏巴巴地看着贺玲儿,实在是不敢相信。 “刚才他来问我师父去哪儿了。我担心……我担心他会对师父不利。”她回家的时候,于神医就收拾了一些东西,说要出去避难一段时日,叫她小心些,也说了对不起,为了当初他的胆小,没能救回她的爹娘。 一旁的顾禹闻声,对他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只见护卫点头,转眼不见了踪影。 没一会,浑身发抖的于神医被护卫提着,送到了贺家小院。 于神医一脸的蒙,在看到有点熟悉的小院,还看到了自己的徒弟,顿时如丧考妣,“你们为何把我抓回来?快些让我走啊。再不走,就要被贺铁岭那个狠心东西给弄死了。”这里可是狼窝啊!想到这里的孤儿三个,于神医也是好心人,劝道:“你们不如随我一起走!免得被他害死都不知道。” 谁都没有回应他。 走? 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爹娘的去世,真是那人的手笔,父母之仇不报,何以为人子女? 顾禹转着轮子到了于神医面前:“当年的事,你最好没有撒谎。且,最好是与县令说一声,不然,你愿意一辈子当个丧家之犬,被恶人撵着走?” 可不是!于神医双眼顿时迸发了斗志。他好歹也是有点能耐的大夫,虽是爱财胆小了些,可仍旧心地善良,被那个龟孙子追着跑算个什么事? 老实憨厚的面庞,遮盖住的是世故的打算,“这位公子,看你英武盖世的模样,还请搭救我一番。” “我爹早死了。” “啊?” 被顾禹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砸晕,于神医实在是蒙圈的,直愣愣地看着顾禹,傻乎乎的样子,哪里有什么神医的模样? 该不会是假的吧?且,神医不是一副清高孤傲的么?怎么会被无赖混混吓唬一下便不敢反抗?顾禹着实是怀疑。 其实,不单是顾禹,就是贺云儿也是这般想的。 “你当初怎么不去救我爹娘?”虽然知道这般指责一个外人不对,可贺云儿还是忍不住。如果他去救了,爹娘就不会重伤不治而亡。 这是于神医一生最为内疚的事,“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敢多说一字来辩解。这实在是与他悬壶济世之德相悖。可当时,他的小命堪忧,如何敢回头去救人?别是小命都不保。 了解了情况后,于神医就被顾禹的人送到县城,至于于神医会做些什么,就不是顾禹要教的了。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把那贺铁岭看住,可别让对方察觉到不对跑了。 得亏顾禹手里人手是够,不然很多事是做不了的。 县令很重视顾禹,知道了于神医说的被害之人是贺云儿的爹娘之后,更加的上心,所以是一个多时辰后,县令带着县丞、捕快再次来到了红叶村。 这次带着枷锁,可比上次来严重多了,可把村里的人唬得恨不得关上门从门缝里窥探事情真相。 看着县令等人在于神医的带领下直奔贺铁岭家,大家伙对视一眼,呼啦一声都跟了上去。 而心里想的却是,贺家这下可闹出大事了。 贺铁岭在村子里找了一圈不见于神医,预感不好,当即就决定去外地避一会,等过一段日子再回来。哪成想,才跨过后门,就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膝盖,扑倒在地。 正当他神色慌张地起来要跑时,捕快已经将他重重围住。 “你们,你们,各位差大人,这是这是作甚?”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叫他更加的惴惴不安,正要再次开口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你就是贺铁岭?” 声音太陌生,不像是村里的人,贺铁岭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官服! 贺铁岭双腿一软,噗通跪倒,暂时地失了言语。 “哼,心虚了?来人,把他带回县衙!” “是!” 捕快与衙役奉命将瘫倒在地的贺铁岭锁上了枷锁,铁索哗啦,叫人心情沉重起来。 就在他们走到前院时,一个老妇人哭着跑了过来:“我儿犯了什么错?县太爷竟然要把我儿抓走!”声音凄厉怨恨,这人正是贺铁岭之母,余氏。 县令自是不屑回答的,但是他身边的衙役却是怒斥:“大胆刁民!岂敢责问县太爷!你儿子杀了人,如今我们要将他捉拿归案!” 余氏此时才知儿子犯下了天大的错,可是到底是她的儿子,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撒手不管。无奈之下,余氏对着县令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求求县太爷绕了我儿性命!请县太爷开恩!求县太爷开恩!” 被人威胁了,县令脸色阴沉了许多,眼光触及到人群里的贺云儿三人,心里的怒火无端又升腾了许多。想到贺铁岭犯下的罪责,气愤难当,也不知这老妇人知道她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会是多么的难受。想到这里,县令眼里闪过一阵的亮光,“你可知,他害的人是谁?” 是谁?余氏开口就要问,可隐约觉得县令问的话有问题,便把话语咽回去,怯怯然垂死挣扎:“我儿生性敦厚,绝对不会害人!” “生性敦厚?”贺云儿没把自己的怨恨与勇气忍住,忘了顾禹说的保全自己,板着俏脸走出人群,冷声道:“生性敦厚,指的是这个害了亲兄弟的人么?” 第五十一章 他拿了玉佩却扔了荷包? 贺云儿的话让余氏心底冒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低着头哭泣,不肯看贺云儿,也不敢回她的话,只是对着县令磕头。一声声沉重的磕头声,砸到人的心里,难受得紧。 贺云儿姐弟三人看着余氏这般作态,久久不语。这个人,是他们的奶奶,三年来,见面不过两三回,还每每都远远地避过他们。 “将人带走。”县令原本要说出贺铁岭的恶行,可眼角看到不远处的顾禹,便将话改了,给顾禹的女人娘家留个颜面。 余氏见此,噗通一声跪在贺云儿面前,惊得贺云儿三姐弟飞快往一边逃。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堪堪稳住了脚跟,贺云儿脸色又青又白,难堪至极。 余氏盯着周边奇异的目光,也很难堪,可是她没有办法。只是看县令会顾着贺云儿的意思,便求贺云儿,也不管贺云儿之后会不会被人指责。 县令忍了又忍,冷哼一声带着人呼啦而去。总之没次来到这里,都没好事,还都是与贺云儿有关。于是,对贺云儿也存了不喜之意。要不是有顾禹挡在前面,他懒得理会这些人。简直是倒霉至极。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百姓父母官,竟对着一个富贵人家折腰,又是难受又是不甘,最后化成一股怒气,都冲贺铁岭而去。 县衙里,贺铁岭被衙役压着跪倒在地上时,尽管害怕,可还是强装着一幅不害怕的模样,喊着冤,叫人看着就生烦。 “啪”惊堂木响起,贺铁岭终究还是胆怯了些,缩着脑袋想法子。他预感,必是那个可恶的郎中把他给卖了。如今如何脱险? 但,县令没给他太多时间去想,“堂下何人?你可知罪?” “草民贺铁岭,冤枉啊!冤枉!” “哼,冤枉?你若是冤枉,被你害死之人方是天大的冤枉!” 县令的怒喝,让贺铁岭抖了抖身板,却更加大声地喊冤。 这时,后面追随而来的贺云儿姐弟与顾禹进来县衙,刚好听到这些,顿时怒气升腾,眼看就要上前与贺铁岭理论,却是被顾禹拦住了,“公堂之上,不宜大声喧哗,以免妨碍县太爷办案。” 听得顾禹的劝阻,贺云儿咬着牙,双手把贺敏、贺玲儿的手腕都抓红了,才堪堪地刹住脚步,双眼恶狠狠的,恨不得将那人踩在脚下,问他为何如此人面兽心。 “云儿?” 温柔又小心的声音传入贺云儿耳中,仿佛是熊熊烈火被细雨浇灭了一些。她知道那个人在担心她。 果然,转过头去,就看到那双担忧的眼。 贺云儿牵强地一笑,微微摇头,又看向那大堂跪着的人。 她不懂,为何县令现在还不叫他们进去。毕竟,他们才是苦主。 但是县令却有他的顾忌,此时已经传唤此案关键人物,也就是那个被贺铁岭口里的于神医。 于神医跟着衙役从后衙进来,看到贺铁岭凶狠的眼神,脚步一个拐弯,竟是要逃走,被衙役一把揪住,“嘿,想临阵逃脱?大人在此,何必胆小如鼠?简直丢男人的脸。” 于神医暗暗叫苦。感情他们不是他,不知他的担忧!眼珠子一转,看到了人群前面的贺玲儿,想张口叫人,却触及一道阴凉的目光而不得不闭上了嘴。而后县令怒喝,“来者何人?” “启禀大人,草民于汀,是一个郎中。”畏畏缩缩地看了一眼县令,于神医才道。 “你可认得你边上的人?” “回大人,小的,小的,认认认得。” 县令点头,又问:“如何认得的?” 于神医不敢看两步远几乎要想杀了他的贺铁岭,哆哆嗦嗦地移开两步,才断断续续地将三年多以前的事给说了清楚。 “大人!我冤枉啊!别信他!” “大人,小的不甘撒谎,他,就是他,将那对夫妻给害了的,还想将我灭口,想把真相永远地藏在底下啊!请大人怜惜小的,可为小的做主,为那死去的夫妻俩做主啊!” “大人,莫听他胡言乱语。他由始至终都不知我的名字,可见他说的是假。”贺铁岭飞快地说道,身后都惊出了一身的汗。他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认了,否则,他可就要背着恶名投胎了! 于神医听得他的话,也顿时哑口无言。的确,他不知贺铁岭的真名。当年忙着逃命,如何去打听他的名字?如今误入红叶村,差点落在他手上,也是自己倒霉。如果不彻底将这恶人打倒,倒是自己的小命难保。 霎时间,于神医陷入了沉思,回想当年的事,看能否找到他的破绽,挽救自己。 县令见事情陷入了僵局,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叫贺云儿姐弟仨上前来。 至于做什么,县令眯着眼看向了顾禹。只见那个清贵公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县令放下心,总算没走错。 这时候贺云儿出面,已经不会被人指摘的了。反而不出声,才会被人骂不管父母大仇。 贺云儿领着弟妹上前,“县太爷,还请您为民女做主啊!当年先父先母忽然过世,还没到半年,弟妹便差点遭到已故伯娘卖了出去,随后他们便将先父留下的家财尽数夺了过去,民女只好领着年幼的弟妹,寄居于里正爷爷家中,后来得乡邻相助,在村尾的茅草屋里住下。民女曾怨自己命苦,父母早逝,却没想到……”说到这里,贺云儿已是泣不成声,贺敏、贺玲儿也是抓住她的手哭得不能自己。 没想到父母过世,却是人为,还是至亲之人做的。 “不孝至极!”苍老的声音穿过人墙而来,似乎把贺云儿脸上的血都抽干,一下子煞白。 只听到那苍老的声音怒道:“我儿子才去了,你就与我们断了亲。你这样不孝不善的人,说话如何能是真的?”来人面色黝黑,一脸的凶相,正是贺云儿的爷爷贺大牛。他骂了一顿贺云儿,噗通地跪在堂上喊冤:“县太爷,还请您为我们做主,可不能偏袒那样不孝之人!” “你又是何人?”县令微微皱眉,把心底的厌恶压住,甚是严厉。 “回县太爷的话,草民是这孽障的祖父!” 听得他说出孽障二字,贺云儿心里更冷了些,脸上也带出了些许的凄凉。顾禹在远远地看见了,顿时心疼了,看着那贺大牛又厌恶了许多。 既然他活在世上如此伤害贺云儿,那就叫他早日去跟贺云儿的父母道歉去吧。毕竟身为祖父,却是欺压了贺云儿姐弟三人。 正暗暗得意的贺大牛,忽然打了个冷颤,也不在意,只以为是着凉了,回去叫那胆小不敢来衙门的婆娘熬些驱寒的姜汤才好。 县令皱着眉头,觉得这贺大牛不可思议,不想再听他说话,惊堂木一拍,叫他安静如鸡。 “贺氏女,你缘何与你亲祖父母断亲?” 贺云儿惨然一笑,道:“民女父母早去,自然要担起抚养弟妹的责任。但已故张氏,也就是民女伯爹之妻要将民女弟妹卖了换钱,民女自然不肯,祖父母不肯帮民女,反而帮着他们,民女只能做个不孝子孙,主动断亲,为的是抱住弟妹。”说完这话,贺云儿跪地不起。贺敏与贺玲儿两人也学着她如此。 顾禹顿时心疼极了,连县令也恨上了。她如今是他心尖上的人,他还没好好疼爱,却已遭受诸多磨难,实在可恶,招了招手,一个面目普通的男子走到顾禹身边,听顾禹说了几个字,便转身离去。 县令见此,眉头接连跳了几次,心中有了决定,又拍起了惊堂木:“于汀,可想起什么来了?” 于神医一个激灵,双眼此时充满了希望,激动地抬头,大喊道:“大人!小的想起来了!小的想起来了!” “说!” “当年贺铁岭在树上拿着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玉佩,便将荷包扔掉!”如果荷包是贺铁岭他自己的,根本没有必要将荷包扔了只要玉佩的。他那般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荷包是贺铁林的! 果然,大家看向贺铁岭,捕捉到他未收敛起来的慌乱。 ------题外话------ 很对不起,各位小可爱,因为迷茫也因为赶着回来工作,昨天又去看了电影,所以,就偷懒了几天,今天才更新。 感谢一起陪伴我的小可爱们。 有不足之处,还请大家指出来哦。 52 贺铁岭脑袋一片空白。他担心县令会派人去家里搜查,把玉佩拿出来。那不单单是存着好几百两银子,还是他谋害亲弟的铁证! 县令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冷笑,果然是有狼心狗肺之人,为了一己私利,竟然谋害手足。简直令人发指。也不知那玉佩代表着什么。 县令迫不及待地叫人去搜查。衙役十个领命而去,一股干劲,希望能找到东西,好在县令面前邀功,好为自己以后升迁铺路。 但是谁都没发现,人群里的一个小小身影听到县令要派人去搜查贺铁岭家的时候,就先行离去。若是相熟之人看见了,定会认出那小孩儿便是贺铁岭的幼子贺宝财。 贺宝财好歹也念过几年书,也跟着大人与老师见过世面,所以,遇事虽然慌却不乱。当即拿着身上的钱请了马车赶回家。 可是衙役们可是骑马而来,在半路上便超越了赶路的贺宝财。 “怎么办?要是叫他们先到家了,铁定能把东西搜出来。到那时,爹就被定罪了!”心急火燎的贺宝财咬着牙,催着马夫加快车速,又走了一刻钟,距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便跳下马车。 下了马车的贺宝财,隔着一大片的农田,看到了远处的马队正沿着道路进村。而他则是需要抄近路回家,赶在衙役前进家门! 没有多想,贺宝财撒丫子地沿着一条小路往家里跑去。快点,再快点!慢了,爹就悬了。 村里忽然间响起了马蹄声,惊得村民都跑到家门口看热闹去。 看着十个威风凛凛的衙役策马而过,都议论纷纷,也不知是哪家犯了事,叫衙差大人们上门抓人了。 有人聪明,思及方才贺铁岭被抓去的事,心里颤抖着,拉着家里的妻儿就进屋关门。 那可不是为了鸡鸭牛马或一块菜地的事,那是人命关天的啊。这种热闹可不能看。 却说贺宝财跑得气息紊乱,脸色发白,丝毫感觉不到腿脚发软。看到院子里没有那些衙役,心里喜悦极了,反手将门关上,还插上门栓。 而后不顾余氏的惊疑问话,飞奔进了贺铁岭的屋子,翻腾着箱笼角落。 可是贺铁岭狡兔三窟,把东西藏得严实,贺宝财又不是那些擅长搜查的衙役,哪里能快速找到?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只觉得身上直冒热气,急得。深深呼吸了一下,他眼角瞄到一个角落,那里的石头明显有些奇怪。 他走过去一挪,石头就松了。这是找到了?贺宝财又惊又喜,一个用力,便把石头挪开,露出了一个小木盒。 他的心顿时被极大的惊喜填满,抖着手打开,果然看到了一个玉佩。最刺痛他眼睛的是,玉佩一面写着一个“林”字,另一面却写着细小的“汀州钱庄”! 爹他果真拿了二叔的东西! 贺宝财痛心的同时,又是愧疚难堪。他的父母是这样的人,叫他无颜见人了。可是,叫他大义灭亲吗? 就在这时候,外面院子的门被拍得震天响。 是衙役来了。 贺宝财惊慌了,将石头挪回去后,便拿着木盒出了门。 院子门响,屋子里却是静悄悄的。 贺宝财不知该把玉佩藏在哪里。 忽然,一旁的屋子传来声响,贺宝财转角就跑进了灶房。 盯着乌黑的灶膛,贺宝财双眼却是亮了。 蹲下来,他就把小木盒埋在灶膛深处的灶灰里。 这时候院门砰地一声,被衙役踢开了。 而余氏也带着一个年轻妇人走到了院子里,哆哆嗦嗦地立在一边,不敢多说一个字。 贺宝财也不敢出去。 他蹲在那里,旁边就是一个瓦罐,里面装着烧柴烧出来的木炭,旁边还有一个簸箕。 无意识地,他伸手进瓦罐。 而这一幕被进来的衙役看到了,呸了一声就走了。 没一会,就听到有人说,没有找到。 第五十三章恶人的下场 衙役们不相信,把贺铁岭家里里外外都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所谓的玉佩。 待看到一脸惊恐的贺宝财端着一簸箕的木炭站在门口时,衙役们只是恨恨地呸了一口,将他手中的簸箕扔了,满地的木炭。 贺宝财紧张地低头,眼光里瞧着他们在灶房里又翻找了一遍,心都跳出嗓子口来。 他的异样,谁都没注意到。 “收工。没找到。快回去跟大人汇报。” 说完之后,衙役们便出门骑马离去,留下了一片狼藉。 余氏这才软了双脚,瘫坐在院子里久久不能语言。 这时候,贺宝福才推门进屋来,“总算是走了,这些煞神!”看着眼前屋里的景象,又是一阵破口大骂。 贺宝福的妻子,连氏心有余悸,哭丧着脸,“你个死鬼,也不早些回来!我们这女人家都被欺负死!” 贺宝福是知道有衙役到家里来的,只是不敢面对那些煞神,所以躲在后面,听得他们离开后才敢回来。 “吓死我了,这帮煞神!也不知什么时候老天才收了他们。”贺宝福骂骂咧咧之后,瞟了一眼余氏以及贺宝财就离开了。 贺宝财哆嗦着小腿,回了厨房,也不多看一眼余氏。 贺云儿姐弟三人经过近两个时辰的煎熬,终于将那些衙役们给盼回来了。可是一打照面,贺云儿心里就咯噔地提了起来。 如果有收获,他们不会是这样的哭丧着脸的。 还是,不能将恶人绳之於法么?贺云儿满心失望,只觉得头疼欲裂,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就要倒下去。 “姐姐!”贺玲儿与贺敏惊呼一声,将她紧紧地搀扶住。 贺云儿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摇头,看了看趾高气昂的贺铁岭,又看了一圈自己眼前的人,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贺云儿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昏暗有陌生的帐顶。昏过去前的事,如同迷雾,叫她难以分辨是真是假。 “姐姐?”一道轻微又充满忐忑的声音从掀起的青色布幔下传来。 “玲儿?我这是怎么了?” “姐姐,你就是被气着了,怒极攻心。”贺玲儿轻声道,可是谁都不知道说着这话的她是多么的害怕,也多么的怨恨那个罪魁祸首。可是她不敢表露出来,唯恐贺云儿的怒火又被挑起。 贺云儿眨眨眼,没说话,静听远处的脚步,越来越近。 只见贺玲儿起身,听见贺敏的声音,便道:“是哥哥与公子。”说着,把布幔挂起,亮出了微微有些暗的门口,两个身影正好踏进屋里。 “姐姐!你好些了没?” “云儿,头疼么?” 贺云儿还迷糊着,盯着他们好久,就在他们差点又要暴起时才道:“没事了,就是胸口闷得慌。” 这话,谁都没有回答。 贺玲儿与贺敏更是低着头,红了眼圈。 贺云儿闭上眼睛,“我还想睡一会。” 顾禹拧眉,这是要逃避了?顾不得两个小的还在身边,转动着轮椅挨近床沿,抓着略微粗糙的手,怜惜地说道:“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教训人……” 贺云儿倏忽间睁开眼,瞪着顾禹:“公子,你告诉我,那个人最后怎样了?” 顾禹抿嘴,不想说,因为不想看到她失望痛苦的眼神。 可是贺云儿愣是紧紧地盯着他,不得到一个答案不罢休。 “他……”顾禹纠结着,却是听得贺敏带着哭腔大声道:“县太爷没给他定罪,他还好好的呢!” 对于一个九岁多点的孩子,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亲生父母被亲人害死,而如今,仇人还能逍遥自在。 贺玲儿也瘪着嘴,拉着他的手哭。 “是真的?”贺云儿声音飘忽极了。其实在她醒来之际,她就能猜到结果如何。因为她没有在妹妹眼里看出解脱和欢喜。那就说明,仇人并没得到应有的惩罚。 顾禹点头,低声宣誓:“云儿放心,罪人最终会得到惩罚的。你要相信我。” 贺云儿摇头,泪水冒出来,将她眼前的景象都淹没了,声音沙哑地说道:“不,我不许你再插手他的事。”她害怕以后有事连累了他。她不能自私地将他拉进泥潭。 顾禹见没能劝着她吃东西,心里也压着一把火,戾气在细长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继而平静下来,给小的两个使眼色。 贺敏机灵,看到他示意,当即抹了一把泪水,抽噎着将外面食盒里的粥给端了过来,“姐姐,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我跟玲儿害怕。”整句话都是颤抖的。 贺云儿动了动,道:别怕,先放着,待会我饿了再吃。” “云儿!” “我都说了先放着!”贺云儿忽然暴怒,将枕头甩下了床,“让我一个人静静,好不好?求你们了!” 顾禹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他的好心好意,竟被当成了驴肝肺,一向骄傲的他,即便有了些改变,依旧受不了别人对他的冒犯,哪怕这人是贺云儿。 当即,他不发一言地摇着轮椅离开了。 贺云儿躺下来,听着轱辘声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似是拧成了一团,生疼生疼的,不觉间,泪水打湿了枕巾。 贺玲儿与贺敏见此,更是惊慌失措,扑到她身上哭着,声音传得很远。 那个轮椅上的身影听到了,停在边上,气息更是冷凝了许多,道:“去,让那人于睡梦中去了,到下面给她的父母赔罪。” 黑暗中,一个身影飞快地离开,只留下清风几缕,还有愈来愈大声的哭声。 过了一会,顾禹哼了一声,回了他的房子。 次日,贺家姐弟仨的双眼肿得如同胡桃。见到了一身清冷地端坐于饭桌前,都不好意思极了。 顾禹抬眼,压住了眼中的一丝笑意,道:“还站那里做什么?快来吃朝食。” 贺云儿姐弟仨嗯了一声,都很是乖巧地坐在位子上。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恭谨地跟顾禹道:“公子,县令大人来信,说……”觑了一眼听见县令大人四个字便齐刷刷看来的贺家姐弟,管家犹豫起来。 “但说无妨。”应该是贺铁岭的消息。顾禹神色镇定地说道。 果然,“县令大人初步断定,贺铁岭暴毙而亡。” “哐当”一声,只见贺云儿手中的粥碗已碎散在地,洒了一地白花花的米粒 第五十四章 互不相欠 贺铁岭果真是他弄死的? 贺云儿呆愣地看着一脸无辜的顾禹,眼底里一阵的害怕,却又是不可抑制地高兴。杀父仇人终究是下去了。她不应该高兴么? 可是想到那一对狠毒的夫妇,贺云儿感激之后,却觉得这一份好,似有千斤重,压得她不得喘息。 捕捉到贺云儿的躲避与疏离,顾禹眼眸低垂,道:“害怕我吗?” 嘴巴张张合合,贺云儿看着一脸落寞的顾禹,哑了。 顾禹冷冷嗤笑,“果然是害怕我了。”轮子轱辘,他来到她的身前,“为何要怕我?”他不允许她怕他,而后又离开他。她是他的,即便他还没爱上她。可是,谁叫她入了他的眼。只有他不要的,没有不要她的。 贺云儿垂眸,猛地退后一步,而后极为害怕地停住,小心翼翼地看向一脸阴沉的顾禹,“没,我没怕你。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感谢我?那不容易?嫁我。” 贺云儿惊逃,当天带着弟妹回了村子。 顾禹冷冷地看着,远远地跟着,就好比大灰狼溜着胆小的兔子。 ……。 贺铁岭暴毙于县衙大牢。 问讯赶来的贺宝福与余氏开始的时候吵闹了一会,便在县令冷厉的目光中泄了勇气,只拿了县衙的一点补贴,领着贺铁岭的尸身回了家,带着昏过去的贺大牛回村。 贺宝财跟在一边,一直都没有说话。整个人阴郁却让人忽略了。在走出县衙的时候,还满眼阴沉地回头看了一下县衙才慢慢地跟着走。 回到村之后,便是贺铁岭的丧事。 贺铁岭进了县大牢,又没有清楚洗刷掉身上的污名,丧事也是办得极简。 因为即便县令判定贺铁岭因病亡故,可是谁都不信。说他畏罪自杀的有,说他被人谋害的也有。至于谋害他的人是谁,大家心里隐约能猜到是谁,可都不敢说出来。毕竟是真是假,不是他们一个平头百姓能决定的。只是多多少少的羡慕以及畏惧贺云儿姐弟三人,担心哪天得罪了他们而落得不好的下场。 村人的顾虑,贺云儿也能感受到一些,可是她也不是十分的在意。说几句话而已,能把她的肉割下来不成? 虽与贺铁岭是断了亲,可是她不去参加他的丧礼,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于是她便带着弟妹去老宅。 贺家老宅里,哀乐阵阵,伴随着哀伤的哭泣,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贺云儿姐弟仨才到门口,就被看见他们的余氏泼了一盘的冷水。 眼前的余氏面目狰狞,看贺云儿的眼神如同看仇人。 贺云儿心头一冷,讽刺一笑,“我来……” “你来做什么!”余氏哭着怒吼,“我没有你这个狠心的孙女,害死我的儿子!” “我没害他。”贺云儿有些心虚,低着头辩解,却也说不出再多的话来。 可是没了理智的余氏扑过来,使劲往贺云儿脸上挠。躲闪不及的贺云儿的尖叫一声,脖子上便多了一道血痕。 围观的人都没有上前拦架,贺玲儿、贺敏两个小的帮忙也有限,于是贺云儿没一会,脖子上又多了几道痕迹。幸亏是贺云儿比余氏高了一个头,躲闪也有优势。 忽然间,余氏痛呼一声,便倒在地上。 院子里乱糟糟的,远处的小山坡上,大树背后却是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细看之下,那正是顾禹以及他的一个护卫。 “公子,要叫贺姑娘回去么?” 顾禹紧紧地盯着那边,嘴上却是不应,“我去了,只会让事情更糟糕。更何况,这些个小事,也该叫她自己处理了才好。”他不会妨碍她向上走,只会替她除掉她不能动手的人与事了。 只是她逃避了他几日,该是回到他身边来了。 贺云儿衣衫有些凌乱,拉着弟妹便想跑,却被贺宝福在大门拦住。 “害了我爹,伤了我娘,你还想走?做梦!” 贺大牛站在门口上,冷冷地瞧着他们不说话,与旁人一般冷眼旁观。 贺云儿瞧了瞧衣衫,并没露什么,便直直地站在那里,“他害死我爹娘,被老天收走了,与我何干!” 方才的心虚,早就在余氏等人的谩骂中消散。 贺宝财小小一个,立在屋檐下,白着一张脸大声叫嚷:“我娘便是你的姘头害死,我爹肯定你姘头害死!”此话如同的惊雷,人心都动了几动。 太过于震撼,那些来帮忙的邻舍心底里千万思绪,口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贺敏听了,冲上去就想打贺宝财,可是拳头举起,愣是下不来。 “来啊,敢做不敢当吗?凭借那个男人,你再来打死我啊!” 贺敏忍无可忍,无视后面那些人拳头猛然砸下,就捶到了贺宝财的脸颊上。 “啊……”贺宝财惨叫一声,倒退几步靠在墙壁上,怨恨地盯着贺敏。 贺敏还要上前去,却被贺云儿拉住了:“小敏住手!” 从院子外面走进来的里正也是黑着脸,“都给我住手!吵什么!”看了一眼狼狈的贺家姐弟,口气也不是很好:“云儿丫头快带着弟弟妹妹回去。这里也没你什么事。”本来还相安无事的,恰她来了,搅起了一锅浑水。 贺云儿知道里正也生气了,理亏又心虚地拉着气呼呼的弟弟妹妹就要走。只是走了几步,却是回头。对着贺宝财道:“你爹害死我的爹娘,他们……一命换一命。我们互不相欠。” 此后,她与这老宅的人,随缘! 贺宝财捂着脸,仇恨地看着贺云儿。 贺大牛却是拿着木棍大踏步而来。 贺云儿拉着弟妹就往外跑。 “贺大牛!”里正眼皮子直跳,扫帚眉头都拧成一团乱草,“快拉住贺大牛!快拉住!”盛怒之下,棍棒加身,贺云儿他们可不被他打死? 贺大牛被人拉住了,果真像是一头疯牛,手中的棍棒飞舞,砸了几下无辜旁人,才被人夺了去。 贺宝福想接着棒子替他爷揍人,也被人死死地按住了,只能看着贺云儿姐弟三人有惊无险地跑到了大门口。 贺云儿站在门槛下,遥遥看着倚墙而立的小少年,沉默了许久,才扭转头离开了。 而贺宝财站在那里,吵吵闹闹的院子似乎蒙上了油布,像是真切却也模糊。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贺宝财看着那三道身影渐行渐远,隐没于眼中的朦胧之下,再也看不到。 第五十五章 食铺子 顾园没有来得及去安慰贺云儿,就被顾园里的人给找到了,催促着他回去。 顾禹不理会他们。他要等着贺云儿过来。 那些长随、侍卫着急,可才叫了一声公子,就被顾禹的冷漠眼神给逼退。京城老太君的话要听,可是眼前这个年轻家主的意思,更不能反驳。 看着他们安静如鹌鹑了,顾禹心里才板着一张脸,紧紧地盯着贺云儿的身影。只会等贺云儿姐弟仨走近了,他又忽然想起,现在的他还与她生气呢,可不能先低头。否则以后,就是被她压着了! 想到这里,顾禹心底里一阵酥麻,眼里也起了笑意,只是稍稍有点急促地催着侍卫:“都站这儿了?不是说要回去吗?”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脑子转得不快,偷偷瞄了一眼正走来的人,有点憨直地道:“公子,不等了?刚刚受到打击呢!”就这么溜了,安慰也不见一个,似乎过不去吧? 顾禹心一跳,觉得这侍卫说得没错,可又不好承认自己错误,便瞪了他一眼,矜持地坐直了,就那么背对着贺云儿几人,等着。 贺云儿远远就看到了顾禹这特别的一群人,原本看他要离去了,说不失落失望那才是假的。只是等他停在那里了,又无端觉得他别扭中藏着对她的关心,实在是可爱得紧。由此,心中的郁郁也少了很多。 待离顾禹几步远,她才想说话,却又见他转着轮子走了!那一身傲慢劲,可遭人白眼了。 这样一来,众人可是尴尬得很,都不敢看贺云儿的颜色了。 贺云儿无奈一笑,可也觉得有点臊人。过去的事重重,她现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只好装模作样地跟在顾禹后面,直到他进了顾园,她就停步了。 顾禹没听到脚步声,在院子里转了个身,看了一眼贺云儿,低垂下了眼眸,一幅委屈的模样,着实让贺云儿不忍心。 “小敏,玲儿,你们俩先回去。” 双胞胎点头,偷偷地瞄了一眼安静的顾禹,打闹着回了家。 贺云儿咬着唇,登上了台阶,正要跨步入院子,却听得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在顾禹后面响起。 贺云儿与顾禹齐齐看向咳嗽声之处,只是看见了一个老嬷嬷,吊梢眉,三角眼,紧抿的薄唇,像极了刻薄的家婆。 无端地,贺云儿不安起来。 顾禹却是严厉地瞪了过去。 无他,这个人就是一直仗着老太君作威作福的老仆人。 “大公子,老太君叫老身来请您回去。” “回去?”只说叫他回去,却对他心里提及的与贺家的亲事,只字不提。这就对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可是忘了谁才是当家人? 老嬷嬷知道顾禹生气了,却没把这当成一回事。在她看来,公子能得今日之成就,都是别人看着老太君的面上,让他得了便宜的。 还当真以为他能耐大呢? 看着老嬷嬷眼角露出来的轻视,顾禹想发怒,却被老嬷嬷一句话给堵着了:“公子莫不是忘记了曾经答应过老太君的话?” 什么话? 答应娶老太君定下的人! 就因为曾经的他为了救母亲而做下的承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当年他才十岁,母亲柔弱,被父亲的贵妾折磨,被从祖籍赶来的老太君救下。 如今是要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不等顾禹说什么,那个老嬷嬷又说道:“顾家也算是有点声望的人家,娶妻当是门当户对,才有贤内助,公子往后便不用担心家宅有失。这个姑娘,老太君说了,公子要是执意纳进门,也可以。只是别的,就不能有了。”要她说,这蓬门荜户的,就是当公子的妾都是没资格的。也不知这女子给公子吃了什么迷魂汤。 贺云儿听到这里,早就明白了,不由得神伤,自卑之情涌上心头。说到底还是看她家穷了,若是个富户或者是大商户,她就会有嫁他的资格了? 又看顾禹没有反驳那个老嬷嬷,贺云儿自嘲一笑,心绪大乱,踉跄着脚步,就跑了。 “云儿!”顾禹大惊,想去追她,却被老嬷嬷叫住了,“公子!老太君有话叫老身带给您!” “说!”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老嬷嬷也不计较,笑着道:“老太君说,儿女情长,左右不过是东风压西风,你强她就弱,她就永远离不开你。” 她强了,他就弱,她若是想离开他,可不就是轻而易举? 聪明人就是好。老嬷嬷一句话的未尽之意,他一想就懂了。想到贺云儿一直以来的外柔内刚,着实有点头疼的顾禹顿时就定了下来,是时候要给贺云儿“教训”,否则他以后就看她脸色过日子了。 大男子主义忽然蒙蔽了他的理智,叫他做出了没脑子的举动,“就让他冷静几日。”不过,京城老太君给他定下的婚事,他再拖拖就是。 独自跑回家的贺云儿,到了门口时,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转身回头看,只看到了顾园恰好关上了大门,一个人影都没有! 原来,对她的真心也不过如此。家里来人了,只消一句话,就能打消他对自己的承诺。 也是,门当户对,才是人家的上选。她又何必去拖人家出息子弟的后腿? 贺云儿红着眼睛进了屋子,对着担心她的弟妹,她还能强忍欢笑:“没事。只是公子家里有点事,让人难受。” 语焉不详的,既说了顾禹的事,又道明了她为何红着眼睛的缘故。随便就能把涉世未深的两个小的糊弄住。 贺云儿在家里躺了一个时辰,忽然蹦跶起来。 “既然他们嫌弃我家穷,那我就挣钱给他们看!”让他们瞧瞧,她并非他们认为的那般没用! 贺云儿虽是自卑了,可是她心里到底还是舍不得顾禹,就想着强大了自己,好让自己能配得上站在他身边。 第二日,贺云儿就去了镇上,盘下一个之前就看重的小铺子,准备大展拳脚,为她与弟妹攒一大笔家财。 这样一忙碌,五天就过去了。 恰好是六月初八,宜开张。 贺家膳铺正式开门大吉。 她请了许多人,都是曾经对她姐弟三有过帮助的,包括了顾禹。 顾禹在家里忍着几日不见贺云儿,更没有去问她的情况,还要忍受老嬷嬷每天都催促他回京,简直烦躁得不行。这天收到到贺云儿的开业请帖,也是蒙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她竟然都没有跟他商量?根本不把他当成她男人。 若是贺云儿得知他心所想,铁定呸他一声。 以如今顾家对贺家的态度,这是得多大的脸,他才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这么想? 顾禹虽是那般想,却不敢冷着脸,只是带着礼物去了镇上,笑道:“恭喜贺姑娘,祝愿贺姑娘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贺云儿见到他来便高兴,听了他的话更是欣喜,正要回他一句话,却又听得他说:“以后你的夫君,就靠你吃饭了!”他以后可能不沾手家族的生意,可穷了,那不是要她养? 可是贺云儿不知道啊,还道是他真正放下她了,当即愣住了。 第五十六章 友来,顾禹回京 “公子,你……” “公子!公子!燕公子来信。” 一道焦急的声音打断贺云儿的话,让贺云儿没了说下去的心思。 因为顾禹很是着急地回头,问:“信呢?” 来人急忙将信递给了顾禹,垂手立在一边。 顾禹越是看信,脸色越是阴沉。 京城有异。若是祖母叫他回去,他还能是拖延时间。但是如今却是拖延不得了。他不想与贺云儿分开,但又不能带她回京。因为路上太过艰险,他不能冒险。另外,带着他们姐弟俩三个进京,指不定那些人如何编排贺云儿呢。不如就让她在此等着他,等他处理好事情再将她迎娶进京。 未等他写好信,又有常随急吼吼地进来,“公子!少将军来了。” “哦?他怎么来了?”顾禹眉头都皱了起来,“快,去迎接他。” 坐着轮椅的顾禹,哪里比得上上少将军的步子?车轱辘才转到院子,顾禹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衣角猎猎,果然具有少将军的威仪。 “大鱼儿,我来了!你高兴不?” 顾禹原本扯上去的嘴角立刻扯了下来,“想你做甚?傻大个。” “嘿!你真是的。你这般没心肝,可叫我心伤。以后对媳妇可不能这样。不然,她跑了,你就去找吧!” “啪”的一声,顾禹手中的折扇砸到了少将军胸口上,惹来了装模作样的呼疼声,顾禹冷哼一声,“可管好你的臭嘴吧!”这些事哪能叫他嘴巴秃噜秃噜的就说出来?没由来的,让顾禹觉得心慌。后来的顾禹回想起这天,恨得牙痒痒,果然是陈汀这厮的臭嘴,一语成谶,让他追妻甚难! 这时候陈汀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贺云儿,见她衣裳平常甚至不如丫头的,便知她是寻常百姓人家。只是她到底为何在这里?陈汀心里转了无数个弯,挤着长眉看着顾禹,揶揄道:“那个姑娘是怎么回事?” “少管这些。你来找我,到底是做什么?”顾禹不大开怀地道。 说到正事,陈汀也收敛了,肃穆道:“去你书房?” 知道他说的事非同寻常,顾禹自然是跟着去,经过贺云儿时,想了想,他还是道:“云儿,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找你说话。” 贺云儿满腹惆怅地点头,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本来贺云儿要离开了,不料老嬷嬷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笑着道:“这位姑娘,为了我家公子,老身不知该不该讲?” 老嬷嬷态度嚣张,贺云儿皱了眉,心里不大舒服。这不是正常的奴才该有的态度吧?只是现在不知情况,只好先忍忍,便淡淡道:“但说无妨。” “那老身就斗胆说几句了。老身啊,在老太太跟前几十年,可是知道她最不喜欢公子身边的人哭丧着脸,就怕他们带衰了公子的运气。而姑娘你呢,老身这些天就没见过你开怀的样子。可是为何?哎呀,你不说帮公子解忧,还这般,这可不是……”老嬷嬷说话太过利索,忽然折回来的顾禹竟是只来得及拦住她最后那句话。 “住口!嬷嬷,你只是本公子祖母身边的奴仆,可不是本公子的长辈。她不是你能多言的。若是再多言……”顾禹严重冷光一闪,山长水远的,途中病逝一个嬷嬷,并不奇怪。 老嬷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底里既有害怕也有恨意。一个被人抛弃的小崽子,也敢在她面前撒野。等她回去好好跟老太太说一说才好。 被顾禹一番恐吓,老嬷嬷噤声了,但贺云儿却是难受了,道:“公子忙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去。”说罢了,撩起了裙角,一会子便已消失在院子。 顾禹听罢,眼色阴沉下来,像是化不开的乌云一般,冷冷地看了装作鹌鹑一样的老嬷嬷,心底的戾气骤生。只是他有要事要与陈汀商量,便来不及与贺云儿好好说道。 “大鱼儿!快走了。”陈汀默默地推着他的轮椅去书房。在他看来,那老嬷嬷就像是臭虫,换作是他,早就把臭虫解决了。 顾禹知道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你家简单,我家复杂。你以为我不想如你一般快意恩仇?” 陈汀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推着他进了书房,关上了门,说起了他来这里的事。 另一边,贺云儿满心不安地回了家。等了一夜,但是没等来顾禹的只言片语。 第二天一大早,才醒来,她开了院门,看见了雾水打湿了头发的顾禹。 “公子,怎么不喊门?露水湿气重,你怎么这般糟蹋自己?”贺云儿看他这般糟践他自己,心里又气又怜,却把昨天所有的不安与猜疑尽数压在了心底。 顾禹感受着她的关心,喜悦漫上了心头,“我就要回京城了。我想带你与弟弟妹妹一起去。你看如何?” 昨晚他想了一夜,觉得他不在这里,就让她一个人抛头露面的,会有那些不长眼的伤害了她们。他又远在京城,她们出事了,哪里来得及救她们? 贺云儿听了,虽然感动,却是想了很多。特别是想起那个老嬷嬷的话与轻蔑的神色,她觉得,她不该就这样跟着顾禹去京城。不然,以后顾家的人,怕是都看不起她与弟弟妹妹,往后弟弟妹妹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所以,贺云儿轻轻舒出一口气,蹲在顾禹面前,温柔地看着他道:“我想留下,等你办妥了事情,再来接我们可好?” 顾禹没法劝服贺云儿,大男子主义升腾,憋着气回了顾园。 后来临启程那一刻,又劝,贺云儿依旧摇头。他只能是满心失落与生气地回了京。而陈汀却是逗留了几天,说是还有事要办。 顾禹没多想,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题外话------ 不好意思,之前停更那么久。太任性了。觉得还是要好好把这本书完结,即便没有达到原先的字数。 第五十七章 燕公子(小修) 京城,顾府。 幽静贵气的院子里,除了偶尔几个丫鬟婆子小心翼翼地走过,便只是听见清脆的鸟鸣声。 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人脚步生风地走来,一个小丫鬟躲闪不及,与她撞到一块,摔倒在地。 小丫鬟痛呼着,抬头见了妇人,忙跪在一边哭求妇人原谅,说她不是故意的。 老妇人哼了一声,抚着被撞痛的胸口,上前给了小丫鬟一巴掌,把她又扇歪了身子,“小贱蹄子,走路不带眼睛,误了老太太的事,有你好受的。”说完后,便又急忙离开,进了屋子去。 小丫鬟捂着嘴巴哭,一边的几个小丫鬟把她扶起来,义愤填膺的,“这个老货,仗着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端的是威风欺负人。比主子们都威风!” 另一个稍显矮胖的小丫鬟急忙劝阻:“可别说了。咱惹不起他。只是希望以后公子娶妻当家了,能把那些个恶人给收拾了。”这个小丫鬟明显聪明,也曾几次看到那些老货仗着老太太的脸面,欺负府里的主子和姑娘。就是公子,也被暗讽过几次。 等到以后公子当家了,瞧她们好受! 话说被小丫鬟埋汰的老妇人,此时进了老太太的房里,一脸谄媚地躬身对着炕上的富贵老太太说话:“老太太,老钱家的叫人捎信回来,说公子已经启程回京,约莫过个三五天,公子就能回到府里。” “嗯,吩咐下去,收拾好公子的院子,还有,那几个丫鬟,也都准备好,等他回来,就给送过去。” “是,老太太。公子有您的关心,可谓是福气。” 老太太矜持地摆手,“他是我孙儿,不盼着他好,难不成还盼着他一直落魄不成?”顿了顿,又道:“宁王那边可有消息?” 老妇人脸色一白,道:“大姑娘,大姑娘,她说,宁王爷已经许久没去她院子了。” “到底是多久?”老太太一脸怒容地坐直了,一双凌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老妇人,仿佛一头狼,稍有不对,便要取了她性命。 “大公子被老太太送走之后。” “哗啦——”炕桌上的酒壶已被老太太扫落在地,暗自咬牙,道:“他这是欺我顾家无人啊。”也是,顾家本来就是商户,没了顶梁柱的商户,更不值得权贵看重。 老妇人听得老太太的话,心里害怕的同时,也对她的一些做法是嗤之以鼻。都一把年纪了,还贪慕府里的掌事大权,这是想当垂帘听政的太后呢! “罢了。”也不知老太太是想到什么,瞬间沉默下来,挥手叫老妇人下去,随即躺在炕上闭眼休憩。 与此同时,在燕府里,一身玄衣的俊朗又高大的年轻公子,正与一个身穿儒袍的青年说话。 “雁飞(顾禹表字)他准备回来了。”燕公子皱着眉头道。 幕僚张先同听了燕公子话,也是忧心得很,“顾家老太太叫他回来,怕是没好事。”他就怕这些个蠢货拖来了顾禹,拖累了云州王。 “左右不过是想通过姻亲来绑着雁飞。”燕公子想起那骄傲的人,笑了,“她也不想想,云中之雁,岂能是老妪可擒?” 张先同也一笑回之,“只是,到底还是要顾及一番。最好能免则免。”没必要跟妇人们牵扯。 “正是如此。等他回来,我们提醒他一二,防备些。” “燕公子说的是。先前有宁王爷捣乱,现在连福王爷也虎视眈眈,的确不可疏忽大意。” 提及这两个兄弟,燕公子满脸的厌恶,“先前有线人来报,福王爷的人与老太太达成协议。” 张先同大惊,“难不成就是雁飞的婚事?” 燕公子点头。 张先同生气极了,“怎的有这般的老太太。先是把孙女送给宁王,后又把雁飞卖给福王。可真是……难道她不怕雁飞糟了您的厌弃?”唯一能顶事的男丁前途渺茫,那么这个家族离败落是不远了。 “可不是极为大胆?不过也可以看出,那老太太,对亲人极为薄情寡义。与雁飞相比,丝毫不像是祖孙俩。”可惜了她对雁飞有养育之大恩。单这一条,就能困住雁飞。 “若是我没猜错,福王应该是让京城下属县奉县大商贾林家旁系姑娘与雁飞联姻。” 燕公子沉默了。 京郊奉县林府。 “大堂哥,那京城顾府,我家月枝可是要嫁过去做正妻?不过是没了皇商名号的落魄商户。”这是个富态白胖的男子,看样子不过是四十岁左右,不高不矮,面庞憨厚,可细看,却是眼露精光。此时他坐在厅堂下首,看着首座的一个高瘦男子,急切地问。话里也多是鄙夷。 这高瘦的男子,正是林家的现任家主林东明,此时听得堂弟林东仁的话,心里升起不耐烦来,“王爷的心思,我们谁敢猜,谁能猜?要是不出意外,王爷的意思,料想顾府也不敢违抗。” “可,我还是不放心。” “不放心又能如何?左右就是被我们抓在手里,以后顾家剩下的东西,也都成为我们的。”顾禹不过是个废太子的走狗,他还能升天不是?所以林东明是没把顾禹放在心上的。 林东仁满意了,点头道,“月枝容貌出众,只要那顾公子见了她,不愁没结果。” 林东明不语,好一阵子了才道:“听说他两天之后,就能到京城。到时候弄出个偶遇。”让他对月枝一见钟情,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福王给他们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能完成。为了家族荣华,他是拼了命的。他不是没想过将林家的女儿送到福王府里去。只是他生性谨慎,不愿意明面上与福王爷有牵扯。如今这般为福王爷做事,只要保住功劳苦劳,日后林家必能成新贵。 只是这个愿望,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至少,被他们看作是囊中之物的顾禹,此时躺在马车里,将得知的消息理顺之后,心里便有了章程。 果然,两日后便到了京城南门。顾府的人料不准,却是林家猜得准准的。林东仁的小女儿林月枝已带着丫鬟婆子以及一众的家丁,在南城门外一段路上溜达。 “姑娘!姑娘!咱的人来报,顾公子来了!”一个身穿葱绿色袄裙的美丽丫鬟在马车下迭声说道。语气里的雀跃,显而易见。 马车的窗帘撩起,露出一张美艳的俏脸,瞪着丫头问:“在哪里?本姑娘下去看看!” “姑娘莫急。还在方才咱路过的山坡底下呢。” 想起自己逗留的山坡,林月枝心里稳了,慢悠悠地下车来。然后她的马就疯狂地嘶叫起来。 林月枝与丫鬟们顿时尖叫起来。没一会,马夫便跳了车,骏马却是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这是?”林月枝脸上尽是忧虑之色,但是心里却是万分的激动。 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要坐他的车了。 只是没等他高兴太久,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色短打的男子,骑着一匹马过来。 而且,那匹马有点眼熟。 丫鬟桃儿扶着林月枝,小声地道:“姑娘,那马是咱的!” 林月枝点头,心里恼恨不已。因为她觉得,是这个人贪图便宜,将她的马给截了去。一匹马不在话下,可是坏了她的计划啊! 桃儿感受到林月枝的愤怒,当即上前去挡在路中央,“喂,那是我家的马,快些还给我们!” “你们的?”顾青挑眉,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又道:“你们虐待了这么好的马。既然不知珍惜,我家公子说了,想买了这匹马。” “你家公子?”桃儿睁大眼睛,看着慢慢驶过来的马车,看到了上面顾府的府徽,暗自吞了吞口水,飞奔回到林月枝的身边,“姑娘。那骑马的是顾府的人,顾公子就在后面。” “哦?”林月枝双眼发现地看向后面的马车,下了决心,看也不看顾青,便想走到顾禹的车前,被另一个同样穿着青色短打的护卫拦住。 林月枝抿嘴,“里面的人,可否让您家的护卫将我家的马还给我们?” 顾禹皱眉,掀起马车前面的帘子,看向顾青,“给她银子。不愿意就还给人家。” 说罢,甩下帘子,催着马夫赶车。 林月枝见着他那俊俏如玉的脸,舍不得生气,便抓住车辕,道:“公子,您的人抢了我的马,难道都不肯露露脸给我一个道歉么?” 顾禹拧着剑眉掀起帘子,眼神犀利地看向她,声音清雅低沉,“抱歉。”言罢,又叫马夫,“回吧。” 林月枝不肯放过这次机会,高声道:“我是奉县林月枝!” 可惜,没得到顾禹的青睐,反而是引起了他的猜忌,“奉县林家?福王的钱袋子?”所以,这是有意的相遇?” ------题外话------ 不好意思,忘记大纲了,今日看了大纲,发现,竟然把燕公子与废太子(云州王)弄混了!所以就修改了一下,至于燕公子的是谁。稍后揭晓哦。 第五十八章 私心、争辩(小修) 顾禹心里有了猜想,自然是想着自己的人互通一下,免得中了别人的圈套而不知,甚至是有了间隙。 所以,他匆匆回府里换了衣服,给顾老太太请了安之后,就要离开。 顾老太太眯着眼,一脸慈爱地道:“禹儿,这是累了,想要去休息了?”她知道顾禹绝对不是回去歇息,也不敢撒谎,所以,她就故意这么说,激他说出他的目的。她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施展不开。 “祖母好好歇息。得去见见朋友。” “那连晚上接风宴也是在外面与朋友吃了?”这是将她置于何地?若是外人知晓了,会对他如何评价? 顾禹低头,“祖母放心。孙儿晚上一定会回来陪祖母用饭。” 顾老太太意兴阑珊地摆手,叫他快走。 顾禹应了一声,自己转动椅子到了门口,顾青就出现在门口。 “公子。” 顾禹点头,一主一卫转眼间就出了门。 等老太太想要将人拉回来再嘱咐些什么的时候,却是发现顾禹已不见了踪影。 出了门,顾禹直接坐车去了燕府。 待他掀起了帘子,却是看到了门口上站着的几个人中龙凤。 “顾禹见过燕公子。” “不必多礼,快请进。” “多谢燕公子。”此时的顾禹,见着好友兄弟,心情好了许多,心中郁气早就压在心底,还有心说笑了,“一扬兄(张先同表字)好久不见,好像……变老了许多。” 张先同哼笑,“总比某人一脸欲求不得的丧气好。”他们可是听说了,顾禹在家乡那边遇上了一个女子,想带人家回来,人家不肯。 果然,张先同是戳中了顾禹心中的痛点,俊脸瞬间拉下来,“燕公子,符先生,咱进去吧?我这个病人,可是又渴又累。” 燕公子与另一个面容端正的年轻人见此,哈哈大笑起来,符先生还想亲自来推顾禹,却被顾禹一个退后躲开,“王符先生是先生,万万不敢劳烦你。”顾禹说罢了,就叫顾青赶紧推他进去。 张先同跟在后头,还在戳他肺管子,“雁飞,那个姑娘长得是不是貌若天仙?不然能把你这只铁树给感悟到了?” 顾禹恼羞成怒,拿着自己的折扇就要抽他,被他躲了过去。 “张一扬,我告诉你,不许你再议论她。女子的名誉可是天大的事。” 第一次见顾禹如此认真冷肃的,张先同讪讪地看了一眼看戏的王爷与符先生,呐呐地说道:“是我不对。还望雁飞原谅我则个。” “记住就好。不然下次就不是折扇而是剑了。”如此说着,顾禹还扬起了剑眉,一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张先同,似乎是说明他是认真的。 张先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飞快地道:“我昨日买了一套官窑白玉茶具,明日送与你!让你好好养伤,早日站起来。” “不说话,没谁会把你当哑巴。”顾禹咬牙切齿地又想打他,被他躲开了去。 两个人的斗法,让燕公子与符先生看了一路的戏。 很快,四人到了燕公子的书房,依主次之位坐下。 “燕公子,今日我回城,遇到了奉县林家的姑娘。” “哈哈,拦路了,想要抢你这个美貌夫婿吗?”张先同又是毒嘴地说道,得了顾禹一次凌厉的瞪视。 燕公子看不得张先同如此欺负年龄最小的顾禹,便道:“一扬前几天被花楼的花娘追了半条街。” “燕公子!”对于燕公子明显的偏帮,张先同是无可奈何,心想着怎么掰回一局,又听得燕公子道:“你也知道,林家的家主林东明,为福王门下。而林家此时的行动,是福王的指令。” 顾禹先前虽有怀疑林家有意,是因为他们自己的私心,如今看来,竟然是他们对福王的“忠心”么?“福王如此,莫不是想让拉拢我?” 符先生这时轻轻放下茶盏,轻声道:“他是想一举多得。一是,雁飞说的,拉拢你。二是,借此事让王爷对我们的人产生怀疑。往后,我们做事,就必然会受此影响。”那么云州王得大位的机会又少些。 燕公子点头,颇为认同符先生的话,“的确如此,表哥在云州,很多事是我们几个人来做。要是我们几个其中一人出了点差错,都会让表哥他陷入怀疑与不安。如此,必定会让表哥与我们的大计产生巨大的影响。”原来这燕公子是废太子亲舅舅的儿子。当年幸得皇帝仁慈,才没有处罚废太子的嫡系派别,国舅燕家得以保存下来。这或许是皇帝对废太子的仁慈,叫他有娘舅可依靠。 顾禹几人俱是点头。 废太子云州王信任燕公子、顾禹他们四人,他们也对他报以十分的忠诚。所以,云州王即便人不在京城,也未曾被打压得落入泥垢中。可比宁王、福王两派的人扯皮争权的好。 张先同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顾禹觉得不妥,“这么一个祸害,我不想要。”最怕到时坏了大事,还让贺云儿误会他。 燕公子与符先生却是看着顾禹,也不想让他为难,就暂且放下。顾禹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是等他回到家,他才发现,他高兴得太早。因为还有一个人很想他娶了林月枝。 “什么?祖母竟然要我娶一个商户之女?”才回到家,就被老太太请去,当头砸来这么个惊悚的消息,饶是平时稳重的顾禹也是又惊又怒,“此为我终身大事。祖母为何如此仓促!竟然不问我意见?您可知她家与谁往来?您可知他们为何而来?您可知,他们如此,会将我们顾府的基业毁于一旦?”顾禹被气得双眼都红了。 “你怎么跟我讲话的?”顾老太太被一脸怒容的顾禹吓得心神不宁,却仍旧撑着,不想让孙辈将自己的脸面踩在地下。 顾禹冷笑一声,“祖母心中是为了什么,您与我都清楚。我为何这般与您说话?我只是想对得住顾家列宗列祖!” 第五十九章 逼婚了 “就是因为要想对得住顾家列祖列宗,我才会让你娶了林家丫头!”老太太也是怒吼着,一点都不在乎颜面。 冷意袭上心头,顾禹已不想多说,“不管如何,林家女我是不会娶的。” “那你想娶谁?那个泥腿子吗?” “她即便是农女又如何?心思纯正,知书达理,绝对的贤妻良母!不会弄权!” “你你你……”老太太被指桑骂愧一番,脸色都发紫。 祖孙俩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顾禹才转着轮椅离开。 老太太也没挽留,就这么的看着他走,随后便招了心腹来…… 自从与老太太闹了一场,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风平浪静的。 顾禹以为老太太不会再闹幺蛾子的了,这几天又恰逢朝堂出了乡试科举舞弊案,云州王一派的几个官员被牵连在里面,他们是忙得一塌糊涂。所以,顾禹对林家的监视都松乏许多,更别说老太太了。 只是,就是因为一时的倏忽,倒是让顾禹在家里跌了个大跟头。 原来是老太太趁着朝堂的这个混乱,给顾禹挖了个大坑。 这天,顾禹一身疲惫地从燕府里归来,却发现了府里甚是奇怪,特别是那些投放在他身上的眼神,有羡慕、有可怜,还有忧虑。 他没在意,回了寝室叫顾青去歇息后,便睡了过去。 但等他等来,屋外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但是屋子里却是点着好几根孩童高的蜡烛。最为让他惊悚的是,屋子一片喜庆! 贴着鲤鱼送子的红窗花,红色的帷幔,红绸带到处飘飞。就连他自己,也是一身喜服! 他这是在何处?环视一周,他的轮椅也不见。 顾禹心里的不安与浮躁是蹭蹭蹭地往上冒。 “来人!顾青!顾青!”喊了几声贴身护卫的名字不见回应,又喊护卫队队长与其他人,仍旧是不见人影。 他没再叫喊,四周就变得静悄悄的。他想出去,却发现的 “吱吖”木质的大门被推开,顾禹一看,竟是看到了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人,有一个穿着大红的嫁衣,另一个则是一身浅色桃红衣裙。 “原来是你。”见到人了,顾禹反而是送了一口气。比起不知是不是如同神异话本那般去了那个小千世界,置身陌生与危险之中,还是直接面对困境的好。 穿着嫁衣的女人闻言,轻轻笑了一声,轻移莲步,就走到了床边,毫不避讳地坐在那边,满眼情意地盯着顾禹,“是啊,是我林月枝。” 说罢,林月枝轻轻招手,那个穿着桃红衣裙的丫鬟的,捧着托盘上前行礼,“姑爷安。这是您与小姐的合卺酒。” 看着上头的两个白玉酒杯与白玉酒壶,顾禹心里瞬间就有将它们毁灭的冲动。 这么想着,他也伸手,想这么做。 可是那丫鬟却是动作灵巧,在他挥手的那一刻,倏然后退,站在离原先位置一步之外。那是顾禹怎么伸手都碰不到的地方。 “来,夫君,咱来喝一杯,从此往后,夫妻一体。” 可是顾禹哪里是会妥协的,铁青着脸等着她送来酒杯,就飞快出手,将那酒杯拍飞,落地开花。 林月枝定定地看着那些个碎皮,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颓败的气息。 她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白头到老。这也是错的吗? 如果他不愿意,凭借他的本事,哪里会让她家攀上这门亲?她是下意识地忽略了今日顾府奇怪的气氛,不去深思这其中的不妥。 顾禹此时已经不想解释了,冷着声道:“这门亲,并非我所愿。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你好自为之。” 林月枝呆呆地坐在床沿上,过了大约两刻钟,她才好像忽然想通了一般,轻声道:“那真是多谢公子了。只是今日我才进门,还得委屈您忍受与我同住一晚。” 顾禹没吭声,他在忧虑他的护卫,在想着怎么联络他们。 林月枝当他默认了,站起来,使了个眼色叫丫鬟跟她出了外间。 “小姐?” “桃儿,把熏香点上,屋里有股味道。”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因为此熏香,并非真正的熏香,而是加了料,让男子意乱情迷的好东西。 林月枝原本还心存侥幸,觉得顾禹在当下这个情况,肯定是识时务地认了的,没想到……到底还是用上写手段了。 顾禹没听到他们的话,所以没多防备。等他闻到一股异香时,他才惊恐起来。他好像中计了。怎么办?他伸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已经有痛觉的腿。不管了!不管名医的叮嘱了,现在他必须要逃离这里,即便以后他的腿因为今晚提前使用而不得痊愈,他也认了。感受到越来越烫的身体,他不再迟疑,掀开了被子就下床,却因为久不用脚,两条腿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整个人摔到地上。碰的一声,将那在洗漱房沐浴的林月枝主仆给惊动了。 林月枝匆忙地裹着单衣便冲了出来,看到顾禹已经扶着墙走到了门口!因为着急与害怕而剧烈跳动的心这才安稳下来,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滚……”顾禹有气无力地说完这话,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题外话------ 这章太短了,会不会被骂啊 第六十章 叛变之人 顾禹在一片细小的争论声醒来。那好像是张先同与符先生他们?他们怎么在? “雁飞?符先生,雁飞他醒了!”这是张先同,压低了声音喊人。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之后,还在使劲睁眼的顾禹听见了符先生说道:“如此便好。” “那是,没有失身,可不是好事?”张先同贱兮兮地嗤笑道。 也是这一句话,像是一把锤子,将他昏沉的脑袋给捶清醒,猛然地睁开眼睛。 他想起来了。 他好像在红彤彤的新房里被林月枝迷晕了过去。是他们救了他?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样问的。 “可不是。”说到这事,张先同也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往日的不正经,“要是我们去晚半刻钟,你就属于她了。”当时可真险啊。他接到燕公子的消息,紧赶慢赶的,终于是潜入顾府,在关键时刻,踢开了门,扒开了扑在顾禹身上的林月枝。 当时第一次去“抢新郎”,他慌乱之中,竟是忘记了将林月枝迷晕,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林月枝尖叫一声,才慌里慌张地将那一主一仆打晕了过去。 最后有惊无险地从后门逃走,带到燕公子的别院里。 原本张先同还以为顾禹的护卫集体叛变,不然顾禹怎的会出事?后来才知道,是顾禹的护卫队长带着两个小队长叛变,将顾青他们都绑到了地牢里。 至于护卫队长为何会叛变,无非是钱权与女人。只是不知引诱他的是哪些个? 顾禹听了张先同的一番话,对于护卫队长的叛变,心里也是既生气又怅惘。原先他还想着要把护卫队长派到外面做事,以后也能捞到一点的功劳。没曾想,人心早已变却,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顾青他们可有危险?”顾禹的幽幽地问。还好,顾青没叛变。 符先生摇着扇子站在窗前,听得顾禹的话,才转回头来,“来不及救他们。至于怎么救,还等雁飞你来定夺。”毕竟那是顾家。他们一个外人,又不是天家,又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在顾家搞事? “我祖母她如何?”顾禹忍了一下,终究还是问了。 符先生与张先同都有点惊讶,却也觉得他理应是这样一个心存孝义与善良的人。 “她好得很。她可是掌握你这事全局的人……” 顾禹自嘲。还不死心吗?都已经猜到了,就算得知了真相,也不是不能承受的。既如此,他也不必太避讳她老人家了。 而张先同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又见顾禹身体以及那伤腿都没大碍时,才起身叫丫鬟来喂顾禹吃东西,“我去看看燕公子回来了没。” “应该也是今日回来的。”符先生也一脸的忧虑。 就在这时,屋子外头传来的焦急的喊声。 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些不安。 张先同最为心急,快步走到了门口,却是被院子里一个血葫芦一样的人吓了一跳。那人身上挂着的一堆破布,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紫色。那是燕公子的衣裳料子啊! “这这这是谁?”张先同抖着声音问。可千万别是燕公子啊。若是燕公子有个差池,他们如何跟王爷交代? 符先生也是一脸凝重。 那抬着血人回来的人,却是哭泣着说,“这是公子的贴身护卫燕一。” “公……公……子……救—公子!”已经陷入迷糊状态的燕一,似是听见了熟悉又信任的声音,愣是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来。 后面坐着轮椅赶来的顾禹也听见了,看了一圈那明显是家仆的几个抬架子的人,“快让别院的大夫医治他。” 幸好,顾禹未雨绸缪,早在几年前他受伤之后,就荣养了一个医术高明的老大夫在这里,以备不防。没曾想,如今他与燕一还都真用上了,免去了冒险去请外面大夫而带来的危险。 因为那情迷香药效太强,他现在还晕乎着,“先派人去打听,不能干等着燕一清醒。那是坐以待毙。”趁早去寻人才是要紧。只是,顾禹双手紧紧攥着轮椅的把手,找回燕公子,怕是也要用到他的手下。所以,当下,他还得将顾青等护卫给救出来。 符先生将燕家的势力派了一半出去,在燕公子办事的小镇周边寻觅。而留下一半的人,就是为了等燕一醒来,再做打算。 张先同看符先生做好了安排,就问一脸阴郁的顾禹,“雁飞,你是有何打算?” “那得借符先生几个人了。” 符先生点头。不用说,他也知道顾禹此时要帮手是做什么。 当天夜里,顾府里,一个半新半旧的院子着了火,而几个面相凶狠的男子则是带了一群的妇、幼来到了别院。 “你带着这些人,是谁?”符先生好奇地问顾禹。因为这几个凶狠男子,是顾禹在傍晚时候派出去的人。 “曾经护卫队长的家眷。”顾禹冷漠地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冷硬地说道。 背叛之人的亲眷? 张先同与符先生对视一眼,顾禹想做什么? 第六十一章 人回,燕公子失踪 “公子!公子饶命!”为首的一个妇人,抱着两岁的幼儿跪倒在地,对着顾禹就是猛磕头。 显然,这妇人认得顾禹。 符先生与张先同不认得这女的,两人悄悄问,这人是谁? 顾禹摇摇头,只冷冷地看着她,“你家男人卖主求荣,你可知道?” 原来如此。卖主求荣的,也就是那护卫队长几人了。这妇人带头,怕就是曾经护卫队长的妻子。 冷不丁地被问及,妇人顿了一下,又低声抽泣起来,“公子,我家那个也是被迫的。他要是不答应,我这一家老小的,就活不成了。” “所以,路大英出卖雁飞是出卖得心安理得了?”路大英就是那个护卫队长。张先同戏谑地跟着符先生道,声音大得让妇人低下了头。可是谁又知道,她低垂的眼眸里,满是怨愤。毕竟顾禹不是没事吗?为何揪着她男人不放?而且,她男人也是听令于老太太,何必将她男人定罪为背叛主子?难道老太太就不是顾家的人么? 顾禹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却是感受到她身上的怨气,单单看着就知道她不服气得很。 也是,若是这个女人是个聪明贤惠的,路大英也许不会越走越错。 顾禹不喜欢这样又贪又蠢的,当即挥挥手,就有人将她几个孩子的外衣都脱了下来,“将这些都送到路大英手上。”怎么做,就看路大英了。又因为不想这些孩子因缺少衣物而受冻生病,顾禹叫人拿了几床被子。 其他人都是又羞有愧地不肯接受。倒是路大英哭丧着一张脸,扯了两床被子,把她的三个孩子塞进被窝里,而后就是一问三不知地沉默对抗。 就在这时,顾青与其他未叛离顾禹的七个护卫被人扶着进来了。 顾青看见路大英的妻儿,怒吼着踉跄奔过来,拔剑指着路大英妻子,“我要你们为兄弟们偿命!” 那些护卫没有上前拦顾青。顾禹知道,他们的兄弟,怕是被路大英给害死了。如此仇恨,怪不得他们迁怒于路大英的妻儿。 顾禹转动轮椅上前,举手握住顾青颤抖的手,“等抓到路大英再说不迟。” “公子!呜呜呜”顾青是没说完,就已经哭了起来,哐啷一声,他握着剑,整个人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为了曾经兄弟的背叛,为了兄弟的死亡。“幸好公子无事,不然,青万死难辞其咎。” 因为时间紧迫,顾青顾不得饥冷,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昨晚事情发生的经过。 那时他见顾禹睡下了,便出了房子隔壁的小花厅,想叫人端些热水过来。可是等他才跨进小花厅,他就闻到一股异味,而后便浑身无力地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在顾家地牢里。 当时因为担忧顾禹还有一些兄弟,他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 在听到顾禹没事时,他整颗心都落到了实处。只是在离开地牢时,被路大英带人截杀,五个兄弟为了保护他们,被路大英残忍地杀害。 如果说未出地牢时,他还在疑惑顾禹为何不叫人光明正大地地牢接人,那可是顾禹的家,那么当兄弟殒命时,他心里只有无限的后怕与愤怒。如果顾禹亲自去,怕是要狼入虎口。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为什么要杀害兄弟们!为什么!为什么!”顾青情绪异常激动,操起手中的剑,哐啷地扔在路大英妻子面前,把她与三个孩子都吓得哭起来,抱成一团。 “好了。你先与其他兄弟休息。”顾禹皱着眉头叫人将顾青等人送去休息。 张先同走了过来,将顾禹推到屋内,“你想将路大英引来,然后斩草除根?” 顾禹低头,轻笑,“这个主意,难道不好?你们不是早猜过?”是“猜测过”而不是“猜到”。 张先同嘿嘿笑,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被跟着走进来的符先生截住话头,“既然反噬主人,除掉也不该心疼。” 顾禹嘴角抿着一个凉薄的微笑。极是。这次是对准了自己,那么下次呢?是不是要拿他最看重的人来威胁他? 又过了半个时辰,燕一醒来。 而派出去寻找燕公子的人还没传消息回来。 符先生着急,说一声,一马当先地去了燕一的房里。而顾禹则被张先同推着来。 两人进了门,刚好听见燕一道:“……那些杀手都是死士,武功高强,我们拼死反击,也没能带着公子逃离。最后我们这些护卫都身受重伤,公子被掳走。兄弟们都在那里躺着,只有我还能站起来,所以就骑马赶回来,请求两位先生与顾公子救救我们公子!”燕一说着,就在床上磕头,被符先生扶起来。 “你昏迷时,我们是派了人去找燕公子的。现在还没消息,我们即刻再派人去。只是,你方才提到,燕公子与你们是在奉县附近遭到袭击的?”顾禹听了一会,略显着急地问。 燕一不知所以然,便默默地点头。 “可有捡到什么敌人落下的信物?” 燕一还是摇头。那些黑衣人行事诡谲又快速,谨慎之余出手狠辣。他们保命已是疲乏,谈什么去发现信物与遗漏的地方? 符先生没再问,转身出去派人寻燕公子,另派人去看看那些重伤的人,是否还在。 顾禹与张先同又问了些问题,才叫燕一休息,而他们则是聚在符先生的院子里,商议此事。 “若是陈汀那小子在就好了,武艺高深,谁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咱们?”张先同脾气最急躁,猛地灌了好几杯茶,才哐当地扔下茶杯,发着牢骚。 这次就是一直都心疼茶杯的符先生都没生气他的言行,只是问沉默的顾禹,“雁飞,你有什么看法?” 顾禹黑黝黝地眼睛转过来看向符先生,什么看法?无非是对他被祖母与林家设计,还有燕公子被掳走之事,背后的关系猜测。 “我的事,福王与林家跑不掉,不知宁王是否插手。燕公子有难,恐怕与宁王有关,福王与林家也许是被陷害的,也许是真插手。毕竟燕公子在奉县出事,瓜田李下说是与他们没关系,也没人信。如此,我们就与福王相斗,宁王坐收渔翁之利。 也有可能是福王的自己弄出的大戏,只是为了糊弄我们,又或者是直接将燕公子害了。那么云州王与燕家的关系绝对是恶化,得不到燕家的一丝维护。”不管结果如何,云州王这个废太子的势力被削弱是肯定的。如此这般,得利者只剩下宁、福二王,夺嫡成皇的日子触手可及。 几个人都是弱的弱,残的残,没法出去找人,只能心急如焚地等着。 而这时,云州王已经接到了顾禹与符先生的来信。 “果真都是我的好兄弟啊。都巴不得我灭绝了才好。”很好,他的心底的不忍心,逐渐被他们磨灭。也幸亏他收拢了许多强兵健将,以及几个仙风道骨的人的指示。 五年前,原来他还天真地以为,他不要太子这个称号,也心甘情愿地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封地,就会平安到老。没曾想有人以为他贼心不改,担忧他将来会祸害家国,想让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既如此,那么他就真的搞事了。所以,近些年来他便结交了许多人,这里面,包括了燕公子等人,以及顾禹、张先同以及符先生等。他们也为他做了许多事,他是信任他们,也把他们当成好友的。 如今听得亲人兼好兄弟被那两个哥哥的其中一个抓走,他能冷静下来已是花费了极大的精神才压住暴怒的心情。 过了一会,他唰唰唰地将信写好,吩咐人将信件带给逗留在亭川府梧桐镇的陈汀,“见着他,告诉他尽快把那里的事搞定,然后回京帮着雁飞他们。” 带刀的黑脸副将,穿着一身黑色直缀,抱拳领命而去。 第六十二章 谁人来,满身带血 亭川府在云州境内,云州王府距离这个小镇也只有一天的路程。所以,陈汀是在第二天中午时,亲手从黑脸副将手里接了信的,一边叫人白饭招待黑脸副将,一边拆信,还不忘笑话他,“无双,你仍旧是那么的黑。哎,你再黑一些,与那昆仑奴可没差别了,可怎么娶媳妇?” “嗤~”无双根本没理他,甩他个大白眼,便坐在桌旁等饭菜上桌,那个认真的身影,可真是“无双”。 陈汀见他没理自己,就打开信,认真地读起来。很快,就把信看完了,“王爷他那边,你还得再小心些。我觉得可能会有人想要釜底抽薪。”如何釜底抽薪?死人才不会与人相争。 无双也不是愚笨的,当下也明白了陈汀的话,当即站起来,拿起了宝刀就要往外走。 “哎哎哎,你饭都不吃了?”陈汀是惊奇得不行。 无双皱着眉头回望,似乎谴责他当下都火烧眉毛了,他还顾着吃,所以,他瓮声瓮气地道:“不吃了。我包几个馒头,装点水就好。你也赶紧回京帮忙,别再这里玩乐。” 说完,一个跳跃跳出了高墙,消失不见。 陈汀可被气乐了,“谁在这里玩了?我这是奉命行事!”要不是王爷叫他在这里办事,他早回京去了。 只是想到回京,又想到顾禹与那小村花,便叫人收拾东西,他自己独自去了那条街,找到了那个小小的吃食铺子。 此时正值客人多的时候,他那么个大高个杵在那里,进进出出的食客都被他挡了一半的道。 被人瞪了好几眼,他才吊儿郎当地走进去,坐在距离贺云儿锅台的一桌,风一吹,一股热气袭来,风再吹,似是酱油味又袭来,等他觉得自己快要成为一道菜时,贺云儿才用围巾擦着手走过来,“你来做什么?” 在贺云儿看来,跟顾禹那般的富贵人家的公子,都是不好琢磨,又无情的。看那顾禹,消失了多少天,竟是一封信不见寄过来。 陈汀笑得意味深长,“我即将回京,你是否有口信要捎给顾家的那个?” 贺云儿听罢了,脸有点热,“顾家哪个?他要是有事,早就来信。我又何必去讨人家的厌烦?” 这可真是别扭。 陈汀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还是喜欢那个爽直的女子,这样说来,回京去也就能见到她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扰你做事了。”说完,他就想起身离开,却是在起身的那一刻似乎是想到什么,摸出了一道黑色的令牌,这是属于我下属的一个牌子。如果你遇到难事了,可凭借这个牌子找我的人,然后帮你摆平。 算是对兄弟的照顾吧。 贺云儿拿着那木牌,想丢却又不舍得。她在想,也许哪天就用到了呢? 到了傍晚,铺子里已没了食客。忙碌了一天的贺云儿才有时间歇息。贺敏与贺玲儿迈着小短腿,拿着抹布帮忙擦桌子与板凳。 “玲儿,你擦板凳,我擦桌子。等我完成了,再帮你。别急哦。”贺敏踩着板凳使劲抹着沾了油腻的桌面,小脸尽是汗水,还不忘吩咐妹妹。 “知道啦!小哥你也别急。” 清脆的童声,把坐在角落里的贺云儿看乐了。这一天的辛劳,像是被他们的童言稚语给打散。 又歇了一会,贺云儿就去洗碗筷。她得趁着天黑把事都做完,免得又浪费烛火。 只是碗筷才洗了一半,两个小的把地给扫干净了,就搬着小板凳跑到贺云儿身边,“阿姐!我也来洗碗!” 贺云儿看着弟弟妹妹花脸猫的模样,心里又酸又胀,想叫他们去歇着,却是拗不过他们。她无奈地嗔道:“小倔驴!” “阿姐的小倔驴,能帮阿姐挣钱。”贺敏被说成倔驴,心里有点不乐意,却是倔着说倔驴好。 “对嘛。”贺玲儿也是撅着小嘴附和她的小哥。 贺云儿无奈地摇头,“拿你们没办法。”可到底还是高兴的。她心疼他们,他们心疼她,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又过了一会,贺玲儿忽然道:“哥哥,今日不高兴吗?” 快忙昏头的贺云儿听见了,飞快地看向贺敏,只见他皱着眉头道:“今日去学堂,那先生说得的话,让我一直觉得不高兴。” “什么话?”贺云儿与贺玲儿异口同声地问。 “他说,女人不能抛头露面,那样会带坏风气。”贺敏整张脸都皱巴巴的,可是……他抬眼看向自家阿姐。阿姐抛头露面,每日不辞劳苦地做吃的,卖得了铜子,才养活了他和妹妹。这样的抛头露面,也让世人蒙羞了么? 贺云儿听了,心里也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她觉得那先生似乎在骂她。如果真是如此,小敏他会不会被先生看不起? “小敏,你的那个先生,他可有对你说过什么难听话来?” 贺敏沉思了一会,捧着碗摇头,“没啊。只是听了他的话,我想跟他议论,却被同桌给拉住了。”贺敏的同桌是个小商户的小儿子名叫张毓,聪明伶俐,正好也住在贺家膳食铺旁边。所以张家可是清楚是谁养家,又是如何将贺敏送去学堂的。当时张毓看到贺敏脸有怒色,就知道要糟,才会及时地拉住了他。否则,贺敏肯定会背上一个顶撞老师的罪名。那可是有碍于以后前程的。 贺云儿真是大呼好运,“以后可不能再与那些先生辩驳了,特别是心胸不怎么宽广的先生。”贺云儿有点后悔将贺敏送到这家书院了。早知道……不行,她得把贺敏送到城东的思德书院去。 想了想,贺云儿也怕贺敏被先生带歪了,就说道:“我听说,上古时期,大神有女娲娘娘,还有其他的女神、女菩萨,后来又有女官、女将军,甚至听说遥远的外夷有女儿国,都是女儿家当皇帝、当大官的。可见,并非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只是有些心胸狭隘的人,不想女子出头而已。”贺云儿说完,又怕贺敏将来因为她的话,与人争辩而惹来是非灾祸,又道:“你还小。我说的话,你藏在心底里就好。等你有能力了,再在你能力范围内,帮着那些真正有才华品德的女人,那才是明智之举。” 贺云儿的话,颠颠倒倒的,若不是贺敏聪慧,怕是都听不懂她的话,见贺云儿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阿姐。我可不会像那先生那么的坏。我可是阿姐辛辛苦苦做膳食供着我吃穿、读书的。若是因此而鄙夷光明正大干活挣钱的阿姐,岂不是鄙夷自己?难道要自杀了表清白?” “胡说什么?什么自杀的啊?”贺云儿啪的一声打在他头上,换来他作怪的呼痛声。 “小哥装可怜!” “才不是,只是被阿姐一番话给捶通了七窍!” 贺云儿姐妹被他逗笑,小店铺里欢乐一片。 就在这时,小店铺的们被撞开了。一个高大的人影踉跄地扑了进来。 “谁!”贺云儿心儿砰砰地跳,手里抓着一个碗,飞奔从后厨跑到店铺小厅里,就是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那鲜红的血在彩霞的映照下,像是流动的水,在地面上蔓延开来。 “阿姐!”两个小的也跑了出来,紧紧地抓住她的衣角。 “回屋里去!走!” 小的两个被厉言喝退,然后躲在门后偷看。 贺云儿感觉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身上都冒出了阵阵的汗水。她飞快地走到他面前,只听得他微弱的声音:“救我。我……救……” 贺云儿蹲下来,啪嗒一声,陈汀送她的木牌落在地上,沾染了红色。 那即将要晕过去的人看到这木牌,瞬间睁大了眼睛,“陈汀!陈汀救我!” “陈汀?你认得陈汀?”贺云儿想要确定一番,却看到那人亮眼一番,就那样的昏了过去。 第六十三章 救人,燕临 真是伤脑筋。贺云儿知道,这人一身富贵样,又是认得陈汀的,既然落在她面前,她无论如何还是得救。因为她不敢打赌,眼前的人是不是与顾禹也是认识的。如果是,而她不救…… 贺云儿只是停顿了一下,便决心要救人。眼睛看向门外,目光所及是几滴红血点子,一路蔓延到远方。 这可如何是好?这人可是被人追杀的吧?如果那些歹人循着血迹而来,那她姐弟仨可不是赔上了? 贺云儿摸着木牌,想到陈汀…… “小敏,你知道陈汀的家在哪里不?” “阿姐,我知道啊。就在前面的街上。” “那你拿着这木牌去陈汀家,就跟他说,有认识他的人重伤,被人追杀,快来救人。” 贺敏绷着脸,飞快地出门。等他跑到陈汀临时的家门口,恰好看到陈汀正要上马车。 “陈公子!等等,陈公子。” 本就被延误了行程的陈汀不耐烦地看向声音来处,见是贺敏,脸色才好了一点,又见他脸色惊恐,顿觉不妙,难道顾禹的女人有危险? “怎么回事?” “有个认识你的公子被人追杀,重伤了,你快带人去我家!”他就怕阿姐与妹妹有危险!至于那个跑到自家的人,就是祸根,他才不担心咧。 认识他的?陈汀心里怀疑上贺家姐弟,“你怎知那人认识我?” “哎呀,你还问!”贺敏心里又急又怒,“他倒在我店铺里,阿姐蹲下时,有个木牌掉了,他看到木牌,就说让陈汀救他!”贺敏巴拉巴拉地讲清楚,怒吼:“还不快去!待会那人死了不要紧,别连累了我阿姐、妹妹!”说完,贺敏不再顾忌他,转身往家里跑。 只是他跑到几步路时,与一头受伤的大公子迎面相撞,差点被它挠了爪子。 而这时,陈汀领着护卫骑马飞掠而去,他们奔走方向,正是朝着贺家而去。 陈汀到了食铺子门前,不等马匹停下就飞奔落地,抓着正在扫地的贺云儿,“人呢?” “在里面,我与玲儿抬不动他。”说完,她甩开了陈汀的手,再次扫着地上的草木灰。看着那些的血滴被彻底消除之后,她才如释重负地转身回铺子。这人果然对陈汀很重要。她的决定与冒险是做对了。 这时,陈汀正要抱着那人出门,却被贺云儿拦住了,“用刚才垫着他的棉被捆着他走。”刚才抬不动这个重伤者,就拿了一床被子垫在地上,将他弄到被子上,好歹不受凉。只要这人真是陈汀那边的,总会拿回被子的钱。 “别挡着我去救他了。他需要大夫!”要不是贺云儿姐弟仨有功劳,他不会这么好声气说话。所以这时,即便生气,还是忍着气,上前解释了一通。 那些护卫见此,也上来要将贺云儿拉开。 贺云儿也生气了,道:“用棉被兜着他的血,不让落在地上,让他的仇人找到这里啊!到时你们是没事了,可别让我姐弟做了替死鬼!” 陈汀听了,愧疚极了,叫护卫拿了被子,然后将那人放在上面,就这么抬着他飞奔离开。 陈汀离开前,讪讪然掏了一个银元宝给贺云儿:“这是小意思,对不起。谢谢。我走了!” 一群人这才骑着马飞奔离去。 这时候才赶到家的贺敏,也是松了一口气。等到他看到门口明显被水洗过,又沾了草木灰的地面,很是好奇地问贺云儿怎么回事。 贺云儿就简单地说了一下她是如何把大公鸡割伤滴血,然后放在门口外面,赶着它沿着街道跑,伪装着受伤的人沿街道跑了。之后,她与贺玲儿将门口的血迹冲洗了,又撒上草木灰,以清除血腥味…… 贺敏却是皱眉,看着门前的马蹄印,又看着屋内的血迹,又清洗了一遍。一刻钟之后,姐弟仨瘫坐在地上。做到这一步,要是还被歹人发现,那真是只能自认倒霉。 贺玲儿这才叹服阿姐与小哥的急智慧,“我当时都糊涂了。要不是阿姐,这事都不知怎样呢!” “嗯,特别是用公鸡假装人的那一招,简直是妙极了。”贺敏也是拍着自家阿姐的马屁,“回来时,我还与大公鸡对撞了呢。那时我还想,是哪家败家子放走了鸡,要不是事情紧急,我肯定要抓住它。”贺敏笑盈盈地道:“也不知它最后会跑到哪家去?” 只是说到这里,贺云儿与贺敏是同时白了脸。 大公鸡原本就是引开祸水的引子。如果它跑到荒郊野外的还好,被歹人追上了,歹人也只得自恨。可如果跑到那户平头百姓家里,那岂不是遭了无名之祸?那他们家岂不是害了人? “阿姐?”贺敏愣愣地看向贺云儿。 贺云儿也看向贺敏,眼里也掠过了惊恐与愧疚,她猛地站起来,飞快地跑出门。 可就在这时,已经暗下来的天忽然劈下一道雷,轰隆一声,雨水倾盆而下,将这街道上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都冲洗干净。 陈宅。 陈汀在小花厅里来回踱步。外面的一声惊雷,将他惊醒。想到里面那人能找到自己的原因,他立即像是被黄蜂蛰了一口,跳起来道:“快快快!陈小,你派两个高手去贺家藏着,保护好他们!那个贺家姑娘,不仅仅是燕公子的救命恩人,更是顾雁飞那家伙的心上人啊!可不能出差错,不然我就得被他们两个打死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墨衣男子闻言,哭笑不得,领命而去。 原来贺云儿姐弟三人救了的人,正是在京城附近被掳而失去消息,让顾禹他们找苦了的燕公子! 也就是因为燕公子失踪,才让云州王着急,从而轰着陈汀回京协助顾禹他们的。 可他们谁都没想到,燕公子却是忽然出现在云州亭川府的小镇里…… 真是幸运至极。有贺家帮了一个大忙。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特别是现在又有大雨降下,什么痕迹都会消除大半,他再让底下人布置一番,准让那些暗地里的虫子晕头转向! 第六十四章 云州王府事 云州王府。 云州王正在书案后面看信。 “幸好,燕临没事。”若是燕临出事了,他该如何去见舅舅?幸好顾禹喜欢的人在,还懂得救人。不然,要是顾禹要娶贺家女,他第一个不同意。一个女人,胆子小又蠢笨的,只会拖累了他们的男人。云州王自认是合格的领导者,他绝不允许那些女人拖累了自己的得意干将。看来,他得一一写信叮嘱那几个小子,别被女人迷花了眼,以后可能会误了自己的前程。 云州王写信太投入,连王妃柳如真进来都不知道。 等他听得一声冷哼,抬头一看,看到的一双冒火的杏眼。 “王妃!你进来怎么不吭声?”云州王懊恼地将书信都叠起来,放在一边。 “哼,要是吭声了,就看不到您对我们女人这般大的意见了!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什么叫看到精美的饰品,就两眼放光,别人说什么,她们都要答应?什么叫,叫仗着两分颜色就去迷惑男人?怎么不说你们男的色心永流传呢?” 云州王被柳如真一番挤兑,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都差点翻落在地,又一次躲过了那涂了丹蔻的芊芊手指,猛地站起来,道:“难道本王说错了吗?无理取闹的难道不是你们女人?” 柳如真冷哼一声,“既然那么讨厌女人,那你这衣服都是女人做的,别穿了,都脱了。”说着还佯装去帮忙,吓得云州王飞快地捂住腰带,躲在书案后面,“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柳如真也不想再与他置气,就说起她来这里的目的,“再过不久,就是中秋佳节。您看,除了我娘家,你舅舅家,还有咱父皇,这些东西是不是好?” 送礼?这些东西他最不耐烦看的。只是到底还是表孝心的时候,只好是捏着鼻子看了一遍,“王妃办事就是牢靠。另外给顾禹、燕临还有符先生、张先同四人单独备一份礼物。就当是宽慰他们这些年的辛劳。” “这个好。” 柳如真又说两句,才想着要离开。 等到柳如真出了院子,云州王才舒了一口气,好在她没能在书信里发现了什么。 无双这时候从屏风后转出来,等着云州王的命令。 “你派人盯紧了王府所有的人,这次要是她还把消息弄出去,就收网吧。”现在他不耐烦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了。 “那王妃她……” “按规矩办事。” “是,王爷。” 一句“按规矩办事”,就表明了王爷是一点旧情都不念的了。可是,这又怪得了谁?都是自作自受的。 话说柳如真从王爷的院子出来,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若是刚才她是娇媚泼辣娇妻,那么现在的她,更如是罗刹。 “小小,准备笔墨。”柳如真气急败坏地甩掉桌上的杯盏,“怎么?本王妃还没被撵走呢。你个贱婢就敢违抗本王妃的命令?” “王妃娘娘,明察!奴婢绝无此意。只是担忧这事冒险,王爷那边要是搜罗到蛛丝马迹,恐是会连累到王妃,还有,京里。”最后几个字,丫鬟小小说得极其的小声。 柳如真听见了,心里顿时一阵的清明,就是因为京里的那个人啊,她才更要将这府里的消息穿出去…… 比如,这一次,那个废物王爷写信给了四个人。那几个人都算是有才干的。只要将他们都带走,即便不能为己所用,但若是除掉了,也能削弱云州一派的势力。 不到一刻钟,一封书信便写好。柳如真将信封好,交与丫鬟,“现在将它送出去,然后尽快飞鸽传书传回去。另外,就是燕临怕是已被他们救走。” “是,王妃。” 小小心里苦,这样要命的事,竟是落在她头上,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跟着来云州。也不知王妃图的什么? 小小碎碎念,却不知,这样的事情,今天也到头了。 柳如真等了许久不见小小回来,还想再叫人去找她回来,却不料,她的院子已被府中侍卫围得严严实实的。 “你们可真是大胆!竟敢围住本王妃的院子,是想造反么!” 侍卫无人回答。 “死人吗?都听不懂人话吗?”柳如真气恼地大喊。 “死人说的话,人怎么听得懂?”云州王一脸微笑地走了过来。 “你,萧景太!我自认对你一片真心,可你竟是这样对我?”柳如真伤心欲绝地指责。 云州王笑了,“别当我是傻瓜。我为何被废?也有你的功劳吧?啧啧,当真是天下奇闻。竟有人不爱当太子妃的?”说完,他忽然止住了笑容,满脸的阴沉,“既然如此的淡泊明志,来人,就将她送回京城宁王府,让她如愿当了宁王的侍妾!” “是!” “啊!不要!”柳如真大为惊惧。连云州王怎么得知此事都忘记去问。她只知道,若只是休了她,她还能回去,好好地活着,等着宁王大位得手,还能翻身。可是被这么直接送到宁王府,那就等同于跟天下人宣告,她,柳如真,云州王王妃,曾经的太子妃,与小叔子有勾搭!皇帝又如何会让她活下去?柳家又如何会让她活下去,玷污柳家女子的清誉? “王爷!王爷!景太,我跟你来了云州,对你是真心的。难道你要枉顾我们这些年的恩爱,将我拿去博取利益么?” “你住口吧。”云州王皱眉,想起先前为了应付她而演的恩爱之情,此时只有厌烦。 从当年隐忍到现在,他又怎么会听她的话?从袖兜里掏出休书,将它递给送她回去的侍卫队长,“即刻出发。” 他现在就是要快,将宁王他们打个措手不及,然后他才能得利,才能弥补他与忠诚下属们这么多年来的隐忍演戏与受到的压迫。 亭川府梧桐镇的一所宅院里,燕临终于在次日的清晨醒来。 陈汀真是松了一口气。虽然昨夜送给王爷的书信里大言不惭地说燕临只是皮外伤,可还是提心吊胆的。 如今好了,再过几日,就能回京去。 可是燕临却不愿意了,“我才到这里没几天,这里又离表哥府邸近,于情于理,我都得过去探望他的。所以……” “所以什么?”向来直来直往的陈汀追着问。 “所以,我要去云州府城。” “不行。你别想。”陈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而且王爷也来信了,说你好点了,就带你回京。云州府这边,可是被好几帮人盯着,就想着找到破绽咬伤一口。你这人,武功不行,不能留在这里拖大家后腿。” 燕临被气坏了。可也看到了云州王的来信,只好听令。 不过,“我还得写信给表哥。他的王妃竟然与宁王他们有来往,把我抓了来,还虐待我!叫表哥给我报仇。” 陈汀听到这个也是气愤不已。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个柳如真竟如此的不知廉耻,跟外人坑害王爷。真是愚不可及。 只是,人家已经被休,送回京城了。今日启程的。 “哈哈哈,太好了!那我们明日启程吧?刚好明日她就要经过亭川府了。到时,可叫他好好气一气那个坏女人。” 也许是被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人坑害了吧,想来沉稳,温润如玉的燕临此时是一点都不稳重,像足了十几岁的小年轻。 想起昨日的艰险,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的后怕与庆幸。幸好遇到了那个女人。 “既然柳如真被抓了,昨日救了我的那个女人,该不会有危险了吧?”燕临极为开怀,又想到陈汀的木牌,“她是你什么人?你竟给了她木牌?”那般重要的东西,能是随便送人的? 陈汀看他这般神色,知他怀疑自己与贺云儿的关系了,便急急忙道:“没有!那是顾禹的人!” 两人向来感情甚好,斗嘴了一会,到底还是决定了留下昨晚保护贺云儿姐弟仨的护卫,直到京城事尘埃落定。 第二天,燕临不敢亲自去道歉,免得暴露了贺云儿救了他的事实,就让陈汀派人说明他不能亲自登门的原因,又送去银两以表谢意,而后就急吼吼地催着陈汀带他赶路。 也真是难得,平常那么温和的人,也有这么着急跳脱的时候。难道是远离京城,没了长辈在一旁看着的缘故?不管怎么说,陈汀带着车队、护卫在梧桐镇的大道上停下,准备等柳如真过来。可最后却是被告知,人已经离开了梧桐镇,往京城去了。 第六十五章 大鱼儿要出京 这几日,京城里最热闹的事,是什么? 曾经的废太子妃,竟然被废太子云州王给废了! 大臣、百姓私底下都认为废太子太任性。那可是皇帝给他选的王妃,就这样让他休了,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耳光? 事实也正是如此。皇帝当时接到了来自云州废太子的来信时,可真是被气得神佛升天。 他恼废太子没将人给看好,恨二儿子生冷不忌与大嫂来往,更恨那个背叛自家儿子的柳如真,也暗恼自己有眼无珠,竟以为柳家女很好。 看完了满纸委屈的来信,皇帝最后想让人处死柳如真,被柳如真的父亲,礼部尚书柳宏给求了情,只叫她青灯古佛一生。 而柳宏也因此请辞,皇帝允了,最后提拔的人,却是一个保皇派之人。 柳如真虽没能进了宁王府,保住了一条命,却不甘心落得青灯古佛的下场。在柳家闹得天翻地覆,还叫丫鬟给宁王送信,叫他想办法将她接走。 宁王如何敢应,一点声响都不回应她。最后她是满心怨恨地被柳家的人带走,最后不知去向。 皇帝笃定柳家不敢糊弄他,自然会拘着柳如真念经一生。便由得柳宏安排。后来听传回来的消息道,柳如真没能撑着到江南,半道上病重而亡。 原因到底是什么,谁都不知道。但是可以想象,柳家的年轻一辈是多么的怨恨她。毕竟她能保全性命,是拿了柳尚书的仕途、兄弟的前程换来的。 这消息传到顾禹等人耳中,也是让人大快人心。 特别是被柳如真害过的燕临燕公子,“活该!谁叫她背叛表兄。” 符先生等人也不是刻薄女子的人,此时听了燕临的话,也是很认同地点头。 顾禹则是想到了那个在田间忙碌的姑娘。 她应该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吧? 陈汀就在她家附近,还救了燕公子。她肯定知道陈汀他们与他相交颇深,可是陈汀归来时,她竟然连一个口信都不给他带! 顾禹眉头微蹙,觉得嘴里的茶水的香甜都变成又苦又涩。 心情不好,直接转着轮椅出门。 “哎,大鱼,你去哪里?”陈汀不过是说了侧耳听燕临的小话,然后回头就看到这个别扭的倔驴要走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去酒楼吃一顿庆祝一番的么?” “就是,燕公子请客哦。”张先同也在一边起哄,而被逼要请客的燕公子则是背着他们在数他的荷包。陈汀他们说要去京城第一酒楼吃饭。那可得不少钱。他这个月的月银,已差不多用完了。 顾禹停下了,朋友聚餐,他不去,似乎不妥。于是索性在门边上停下,呆呆地看着外面。 而燕临这时候说话了,道:“我请客,用度不能超过五十两。”微笑着在个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说道,“还有,以后你们可以叫我如临。” 众人从善如流,均是叫他如临兄。 当天晚上,几人果然去了第一酒楼吃了一顿饭,最后结账花了燕临四十两银子。之后,顾禹却是提出,要去亭川府走一趟。 陈汀与张先同都猜到他是为何而去,觉得京城暂时无事,纷纷支持他去,还要他将人带回来。 但是燕临却是保持沉默了。在他心里,那样身份低微的女子,只能做妾。但是做妾的话,回到京城,只能被林家女欺负,被顾禹的祖母所不喜。日子可能还比不得在那个梧桐镇轻松安稳。 顾禹也不确定。但总归是要走一趟的。 至于顾府里的人,他暂时弄不走,如果贺云儿来京了,只能委屈她与自己在外面的宅子里住了。 大家都没出主意。主要是这个事,不好插手。 几人沉默地回到了燕临的住处,符先生却是趁着大家还没分开回房,问顾禹:“这些日子我也忙得糊涂了。你家怎么修了地牢?”这可不是一般的宅子能修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的。 顾禹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很是镇定,“那是王爷叫弄的。” 原来是云州王的吩咐。 “当时他还是太子,但位子已不稳,他便出手布置,叫我带着他的人修了那个地方。后来他去了云州,也叫我保密。那是我才十四。只是我没本事,叫身边人给出卖了。”也不知外面的人知道了多少。 顾禹的一番话,让大家都沉默了。 的确。即便是皇子大臣,也不能私设刑堂、地牢的。更别说不过是被剥夺了皇商身份的一般商贾人家。 顾禹担心的是,云州王是否还记得他家的地牢。 或者,他可以将顾家的宅子卖出去?而且,顺水推舟的,还能吓唬那个林家女,让她误以为他已是废人一个? 顾禹将心头的想法说了一遍,却是得到符先生的摇头。 “符先生,可否告知,为何不可行?”陈汀见顾禹失望又忍着不问的样子,便替他问了。 “这个地牢,如果是给了王爷,那么那些疯狗只会更加的攻讦王爷。不如在你手里。等以后……”等以后王爷得势了,就能完全地解脱。 顾禹实在没法子,便索性推开,不过还是请符先生代为注意,若是有机会,可以将那个烫山芋给扔出去。 第二天,顾禹便启程去了亭川府。他趁着天色早,去见了老太太。这还是他稀里糊涂与林月枝成亲后,第一次回家。 老太太还在生气,可当他听见这话,当即大闹。 “你这像是什么话!撇下新婚妻子不止,还要去远门。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我去那边正好处理生意上的事。您别多想。” 老太太正要再骂,却听得外面有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 顾禹一听,脸黑了,当即离开。 门口那处,顾青已经上前,推着顾禹飞快地朝着另一边的回廊而去。 林月枝跑进来,只看见顾禹主仆的背影。她追了一段路,却在回廊下的一处石阶跌倒。 “顾禹!你回来!你回来啊!你怎么对我这么狠心?”林月枝不明白,为何她都这么卑微地追着他了,他都不肯停下来等她? “小姐……小姐……你别哭了。咱去给老太太请安吧?姑爷他肯定是有事要忙……” “不。他只是不想见我。” 回廊后面的转弯,那是林月枝看不到的地方,顾禹拧着眉头,心里是厌烦得很。 当初是自己错了。他就不应该去林府。那么后面就可能就不会有这些事。 “走吧。待会要出发了。”说到底,他已劝过她不要嫁过来,是她一意孤行,还伙同老太太一起将他套进来。如此,他们算不算是互不相欠? 顾禹满以为,他的不理会,能让林月枝知难而退。但丝毫不懂女人的心思。等林月枝知道他要去亭川府,便知道是那个农女作的妖。 看着林月枝一脸的愤恨,老太太心里一阵后悔当初口快说漏嘴,“你别去招惹那个女人。否则到头来亏的也是你,平白招来我孙儿的恨。”老太太活了一辈子,见过无数的人,听过无数的事,自然知道男人一旦偏心哪个人,别人碰到那个人,都是罪过。 林月枝以为老太太也偏袒农女,心里暗恨妒忌,却也懂得收敛心思,只是哭着说,“孙媳妇听从老太太的教导,安心在家等他回来,要得上天垂怜,我能有个一儿半女的,我这一辈子也就值了。” 等林月枝回到她的院子,当即叫了心腹丫头来,叫她回了林家,让林家出门,动用亭川府那边的人,把贺云儿这个农女教训一番。最好是将她嫁给哪个贩夫走卒就更好了。 于是,当天下午,亭川府那边得知了林月枝不能绑住顾禹的原因是因为贺云儿,认为只是轻微的教训,不足以震慑人,当即就决定将贺云儿斩草除根。 有的人提出,杀害一个人是容易,但容易打草惊蛇,不如将人弄到云州最出名的花楼里,他就不信,进了花楼的女子,顾禹还能要。 第六十六章 不靠谱的绑匪 夜深人静,镇子上只有更夫的慢悠悠的吆喝声,或者还有几只夜猫在屋檐上一闪而过,喵叫声穿透黑暗,传得极远。 贺家食铺里,因为家中无成年男子,所以贺家姐弟都是在阁楼上歇息,贺云儿与贺玲儿共一个小房间,贺敏独自一间。两个卧室并排,中间只隔了一面木板墙,都是面向放梯子的阁楼入口。晚上上了阁楼之后,还把梯子给抽上阁楼放着,没有梯子等物辅助,寻常的人根本是很难上来的。如此,多少让他们三人安心些。 阁楼低矮,所以卧室里都没放床,只是在木板上铺了席子棉被,再挂上床幔,就是“床”了。关上了门,就是一个简陋却整洁的独立卧室。 其中心最大的贺玲儿还是觉得太过小心了,而且每天都要拖梯子上来,真的很费劲。 贺云儿尚未开口,贺敏倒是说教起来,“不管如何,小心谨慎才好。”即便家里的两条狗能看家,可是做好防护,对家人还是好的,“可不能贪图舒服,就到下面的屋子去睡觉。” 贺玲儿被说,心里不服气。贺云儿一声不吭的,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她就不敢回嘴了。 贺云儿将梯子放在门前,就赶着弟弟妹妹去歇息。 贺玲儿早就困了,听话地去歇息,没一会就熟睡了过去。 “你还不睡?”贺云儿好奇地看向皱着小脸的弟弟。 贺敏却是盘腿坐在贺云儿身边,“还不困。阿姐,那个,那个顾公子,他是去了哪里了?”好像音讯全无了一般。 贺云儿的心猛的一揪,轻声道:“哪里知道呢?估计是要做的事太多。”而她,低微而已,所以不见他的只言片语。 贺敏无言以对,还坐在那里干熬着,最后被贺云儿催着去歇息,“明日你还要去学堂呢。可不能去迟了。” “那,阿姐你也早歇着。” “嗯,去吧。”贺云儿微微一笑,她没说的是,她今晚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有危险要来临。所以,她今晚要守着弟弟妹妹。 因为天寒地冻,她就取了一床棉被,裹了自己,就那么的坐在门框边上,右手边上还放着一根烧火棍。 因为没熬过夜,到了下半夜时,她就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起架来。梦中一个趔趄,她忽然惊醒,迷糊中,似乎一双眼睛睁趴在阁楼的小窗口上! 那到底是什么? 贺云儿真是惊恐万分。 她害怕得冷抽一口气,似乎连吸气呼气都不会了,死死的盯着窗口。 那双眼睛似乎也被贺云儿吓了一跳。因为贺云儿裹着棉被,只露出一个头来,实在是怪异得很,猝不及防的也是听吓人的。 那边的人自露马脚,贺云儿趁势抓着烧火棍就砸向窗口。索性窗口距离自己也不过四五步的距离,还是很准地砸到了窗口的边框上,哐当地落地。 阁楼下,有利器破风的声音,没一会,外面就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贺敏被惊醒,披着棉衣挨着贺云儿,焦急地问:“阿姐,外面有事!”他都没有想到这些人是冲他们家来的,还以为官府的人抓拿犯人误入他们家。 贺云儿顾不得别的,叫他穿好衣裳,喊贺玲儿起来。 到了这时,贺敏才后知后觉,是自家遭殃? 可是为何有人打斗?难道是他们也是受人保护的? 而贺云儿脑袋里也是一阵乱麻,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不知外面的那些人,是否都是冲她来的。 贺云儿来不及多想,站起来一把将他推进去,顺手把门关上,紧紧地守在门边。 此时,一道黑影从阁楼的入口窜了出来,黑影移动,一道白光闪过,贺云儿便觉得脖子上贴上了一片冰冷。 “阁下,你意欲何为?我家与你有冤仇?”到了此时此刻,贺云儿反而是平静下来,冷静地问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桀桀怪笑,“你与我当然,没有冤仇。”他故意停顿,得意地听着贺云儿急促的呼吸声,还故意凑近贺云儿脖子,“香喷喷的,嗯,比焖鸭还香咧……”这黑衣人绞尽脑汁想要赞扬贺云儿,最后只想到吃过的焖鸭。 贺云儿被比作食物,心里虽然恼火,却也在思考着该怎样摆脱他。 但是她悲哀地发现,她好像成了待宰羔羊了。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弟弟妹妹怎么办?不,不管如何,她都要尝试自救,争那一线生机。 “谁派你来的?” “当然是不喜欢你的人。”黑衣人似乎知道她的意图,也是慢悠悠地回着她的话。多余的却是什么都没提及。 贺云儿忽然想起家中的两条狗竟然没叫,“你把我家的狗怎样了?” 那黑衣人又怪笑一声,讽刺道:“两个小崽子你都要保不住了,你还想着那两条死狗?” 死狗?贺云儿不敢想。 就在这时,吱吖一声,贺云儿与贺玲儿的房门开了。 贺云儿被挟持,根本转不了头,可也明白了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了。因为她听出弟弟妹妹的脚步声,她心里大惧,“回去!” 但是贺玲儿与贺敏不听话,仍是走了过来。 贺敏刚想说话,那人却是将贺云儿扯了过来,随手将她甩在肩上,拨开了挡路的贺敏,咻的一声从入口跳了下去,跑了。 “阿姐!”贺敏大失方寸。他后悔自己自恃聪明,可以找到破绽,将阿姐救出来。可谁曾想……他也想接着跳下去,被贺玲儿拽住了,“小哥!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摔断腿!”这阁楼地板距离下面可是很高的,完全不懂武功的人跳下去可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幸好她及时醒来,将他拉住。 这时候,贺玲儿倒是镇定许多,叫贺敏来拖那长梯子,他们要下阁楼去找人帮忙。 贺云儿是不知这些的,此时她被那黑衣人扛着,飞檐走壁地往城中而去。她被颠得直冒酸水,终于在半道上,哗啦的吐了那人一身。 “你这人!好邋遢!吐得我一身都是脏东西!”那人怒极,又不敢将贺云儿放下,只是扛着她左右看了看的,就踢开了一家成衣铺子的门,扛着她进去。 他得赶在众人集合之前,把一身脏衣服换了。 只是在他换衣服前,他还拿了柜台上的一些碎布条来,要将贺云儿的手脚绑住。这样,他就安心换衣裳,不怕他跑了。 早知道遇到这么邋遢不禁扛的女子,他就不该接下接人的任务。 等他矜持地从里间换好衣服出来,地上哪里还有贺云儿的影子?而且大门敞开,怕是早就走掉了。 可是他明明将她的手脚给绑住了呀!怎么还能跑?难不成是长了翅膀? 可恨!他都要怀疑那女人是不是故意往他身上吐的。他扛过许多人,可没有谁像她那么娇弱,会吐的。肯定是坑他了。 想到待会要被老大打,他更是惶恐不安,寻了个方向,飞快地跑去,却在街道转弯的地方与三个黑衣人碰到了一块。 黑夜里,与人相撞,个个都警戒万分,手上的武器都悄悄出鞘,无声对峙。 但那三人却是在看到来人的脸时,又惊又怒,“老四!你穿了什么衣服?怎的在这?那个女人呢?” “她跑了。” “什么?” 三人大惊,其中一个立即掏出了一个东西,往空中一抛,忽然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 城中有人看到了,惊得将手中的茶盏打翻了也毫无知觉。 “她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飞天遁地?”那么多人都抓不到她?还是说,有别的人在旁边窥视着? 第六十七章 半路相见 话说令那些黑衣人头疼的贺云儿,此时在哪里呢? 她此时跌跌撞撞的在小巷里行走。黑夜里,她恐慌了。她想回家。可是她迷路了。 她不是不知道家中或者还有歹人守着,自己回去也不过是自投罗网。但是她不能不回。因为她担心弟弟妹妹的安危。 她站在石板街道上,听着零星几下的狗吠声,勉强压下自己的慌乱。 随后,她认准了一个方向跑出去。 只是走了不到半刻钟,她就听见有脚步声急速靠近。 贺云儿担心是绑她的黑衣人,害怕得牙齿都打起架来。不能坐以待毙,只能是躲在小巷子里的黑暗角落里。她一动不动,连吸气都放轻了许多,唯恐别人听见了发现她。 那些脚步来了,越来越近,似乎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停住。而且她似乎还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像是弟弟妹妹的脚步声? 难道,他们把弟弟妹妹挟持了? 她心跳如雷。 如同当年看着伯母当年与那些人牙子商量买卖弟弟妹妹时,那样的恐慌。 “阿姐在这附近?”贺敏明显压低的声音响起,惊得贺云儿差点没忍住就应声了,幸亏她捂嘴捂得快……她竖起耳朵再听。 只见有男子笑声,“她就在你后面。” “什么?”贺敏猛地回转身看他后面,却什么也没看到,低声怒吼如幼兽,“你骗我!” 贺玲儿这时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抖着身子,拉住了他的手,道:“阿姐,阿姐不会是出事了吧?” 贺敏当然知道贺玲儿嘴里说的出事指的是什么,无非是说贺云儿“死”了。他狠狠瞪了一眼胆小鬼贺玲儿,与那男子道:“既然知道我阿姐在哪里,就赶紧找出来,我们快些躲着。不然我们就死定了。”也怪眼前这两人,功夫不行,不然也不会让那些坏人把阿姐劫走。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先前陈汀派去暗中保护贺云儿姐弟的人。只是这两人武功虽然不低,但是对上同样功夫好、人数多的敌人,到底是处于下风。 又因为贺云儿不是很重要的人,陈汀的人已经全部调到了云州,这两人想找帮手都找不到。所以,只能是带着人狼狈逃窜。 到了这个时候,这两人也不敢再浪费时间,一个人越过了墙头,落在贺云儿跟前,对着一团黑道:“贺姑娘,我是陈汀的人。”说罢了,还拿出了一块木牌子。 处于更黑暗的她,自然看出木牌与陈汀送她的那块一模一样。可是,谁知道这木牌是不是伪造的呢? 贺云儿皱着眉头地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走吧。” 再一个晃眼,两人已在贺敏、贺玲儿面前。 看到贺云儿安然,贺敏与贺玲儿喜极而泣,一人抱她一条胳膊就哭起来。天知道他们是多么的害怕,因为阿姐被抢走,他们的狗也不见了,他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要不是这两个人拿着他们熟悉的陈汀的木牌子来了,他们还不知道下场会如何呢。 “好了。别哭,阿姐没事。”贺云儿摇摇手臂,示意他们快收声。 很快,他们在陈汀下属的带领下,走进了另一条小巷,然后进了一家破旧的小院躲藏起来。 贺云儿心里还是不大信任这两人的。之所以跟他们走,因为她已别无选择,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就这样,贺云儿姐弟三人,在小院的偏房里歇下。而那两人却在他们进屋后,跑到正厅里歇着了。好歹是离着他们不远,有情况也能及时发现。免得像在食铺子那边一样,相距太远,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贺云儿猛地醒来,看到他们安然无恙,才安下心来。 这时门响了。 贺云儿开门一看,原来是那两人。 “贺姑娘,我们现在去云州吧。公子以及顾公子都不在,梧桐镇实在是不安全。”去了云州,至少有王爷在,那些人想必也会收敛些。 贺云儿皱眉,“那去哪里?”她只知道顾禹是个做大事,陈汀也是神秘得很。上次又救了那个浑身是血的贵公子,所以,她昨晚还猜测,自己这次遇到事,是否因为上次的那个人。但是,她也不好意思问这两人,顾禹与陈汀他们的身份。 “去云州?为什么?” 那两人站在门外,对视一眼,“陈公子的好友,在那边,我们去了那边能得其庇护。” 贺云儿点了点头,就答应了。反正这也是陈汀他们欠下的。 于是几人只吃了馒头,租了马车就急匆匆地出了梧桐镇。 但是在岔路口时,却是遇见了从京城方向来的一支车马队伍。 原本他们是不打算理会的,没曾想这两个护着贺云儿他们的临时“护卫”看着那车马队伍,激动得满脸红光。 “贺姑娘!那是顾公子!” 贺云儿掀开了帘子,正好与一双深潭一样眸子对上。 但让贺云儿忐忑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太多欢喜。 第六十八章 把食铺子关了吧 本来要去云州的马车,立即调头,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又回了小城里。 马车里,贺云儿坐在侧着头看向外面,而顾禹则是看着她。 “你带着两个小的要去哪里?”顾禹瞪了她很久,都没得她一句话,才慢悠悠地问。 贺云儿不想出声,谁叫他刚见面,就呵斥她到处乱跑?他又是她的谁?在欢喜至极的时候,忽然离开,音讯全无,又忽然出现,还将她独自一人拉到他的车里。他当她是什么了? 但是,她骗不了自己,能再见到她,她很欢喜。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走进她的心里,要忘却已成为不可能。 她却不知,顾禹想她也是想得发疯,也跟她一样,埋怨对方。哦,她这么多天,一个字都不捎给她,现在还带着弟弟妹妹跟着两个护卫逃跑时,总觉得她是在逃离他。所以,心里就不舒服了。他这千里迢迢地赶来,到底是算什么?想想就觉得委屈。 果然是冤家么?心无灵犀,却想法一致。 而此时委屈的顾禹就等着她来说几句话来宽慰他。说是宽慰,其实就是哄哄他而已。别以为男人不需要哄,都是人,都有伤心的时候,怎的不能被哄? 可是贺云儿也正不高兴他的无理取闹,想给他一个教训,所以,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最后还是顾禹开口了,“你不知道我来找你吗?你还要走?” “我怎么知道你要来?”贺云儿疑惑地问。 顾禹心虚了,低头咳嗽着道:“明明是让人捎信来了。”第一撒谎,真是难为了他,不仅脸红,连耳朵都红了。 然,在贺云儿眼里,这是害羞了? 贺云儿心里不由得也变得热乎乎的,抿唇一笑,道:“许是信不见了。不过,不要紧的。” “怎的不要紧?”难道他的“信”就不重要么? 不知他为何又忽然像个孩子一般气鼓鼓的,贺云儿只得解释,“没有。只是你都在这里了,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你?”最后一句话,几乎微不可闻。但顾禹耳尖,听着了。这好比是春风一袭,黄沙散去,露出了那心中的绿野,令人心旷神怡。 他矜持地撇着一眼害羞不看他的贺云儿,“却是不如我。”想了想,又掏出一个金丝楠木做的盒子,“嗯,给你。路过一个小镇,小摊贩追着我买,不好意思推却,便花了几个铜板买了来。” 解释这般的多,是为何?贺云儿看那盒子做工精致,怕是单这盒子就不止几个铜板了?看他别扭的样子,贺云儿就想逗他,“既然是送给我的,怎么就买个这么不值钱的?难不成顾公子你的诚意,就值几个铜板?” “女人就是麻烦?花银子多说男人败家,不如送心意。送心意了,又说礼物不值钱,没诚意!嗤,不识货,这可是二十两银子买玉钏呢!”顾禹此时面对心仪之人,不复在兄弟面前少语冷静的模样,小心地将玉钏拿出来,把它塞在贺云儿手中,然后求着她表扬的得意劲,让人看着就手痒。 贺云儿手痒,可不敢上手,怕他得寸进尺,只嗔怪地看他一眼,“那你以后还找媳妇么?”还真是让顾禹说中了,她就真的觉得他败家。二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么个东西。 “我……当然。”说到媳妇,顾禹更加的心虚,因为他在京城已经成婚!哪怕他是被中了圈套被迫娶的!但是事实仍旧是娶了妻子的。只要他一日不能将林月枝甩了,他的贺云儿只能当妾。他于心何忍?更何况,照他对她的了解,一旦知道这事,她绝对是会离开的。 所以,他只能瞒着,寻找机会将林家女分了,那他与贺云儿才有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自嘲,他也变坏了呢。 当下,他唯一能做到的是,不碰林月枝,不碰贺云儿。 贺云儿摇头,“无功不受禄。东西太过于贵重,我不能收。” 顾禹的心不得劲了,却也坚定瞒着京城事的决心,“给你就收着。” 贺云儿听了,心里面更是不得劲。什么东西,都是他给,她就接着吗? 两人忽然静下来,等又走了一会,顾禹突然问贺云儿,出逃梧桐镇的原因,“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何出梧桐镇?” 贺云儿这才拧着眉头,将昨晚的事学了一遍,一双眸子里尽是担忧:“我都没有得罪过人。也不知是谁要对付我。其实我猜测,可能与陈汀的朋友有关。” 陈汀的朋友? 顾禹当然知道她救的人是燕临公子。可是,顾禹想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头。 于是回到镇上的小院,他当即就派人去查访,昨晚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贺敏与贺玲儿见着顾禹挺高兴的。他们心里单纯,只是觉得有顾禹在,他们家就好比是多了一根顶梁柱,再也没有提心吊胆。 晚上的时候,贺云儿想带着弟弟妹妹回去食铺子的阁楼住,被顾禹霸道地否了。 “那个破地方你还惦记着?昨晚的事,还不怕?”顾禹挺直了腰,坐得板正地道,“今晚就住这里。安全。” 贺云儿不乐意,“我的食铺子不是破地方。”见他依旧生气,她又道:“不如你借我一些人,有人守着,总不会有差池。” 顾禹扭过头不吭声,无声表达他的反对意见。 贺云儿见此,知道再多说,也是无益,只好也跟着沉默起来。 贺敏与贺玲儿感受到压抑的气氛,默默地坐在贺云儿身边,挨着她,表示他们永远支持自家阿姐。 顾禹自认是不会轻易低头的人,可现下对着贺云儿,他总是处于下风。他看了一眼这姐弟仨,冷哼一声,说出了宛若平地惊雷的一番话:“你那个食铺子,可不是什么赚钱的好地方。不如把这食铺子关了吧。” “什么?你说什么?”贺云儿呆愣地看着他。实在不明白他怎么说出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 不知怎的,顾禹知道她生气了,有点怂,没敢看她,却依旧是勇敢说出他的想法:“我说,食铺子不挣钱,还是处于危险的地方,不如卖了铺子!” 第六十九章 穿帮了 累死累活的没得几个铜板,还危险,不如回村里住,乡间邻里还有个帮助。特别是挨近他的顾园,他就能派人护得她周全。 贺云儿真是被他气疯。是,他是贵公子,张口就是大生意,看不起她的小食铺。可再怎么着,那也是她的心血。他这般的贬低了小食铺,让她感觉到他看不起她的辛苦。 她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供弟弟读书,给自己与妹妹攒下私房钱。可这一切,在人家眼里就是那么的低下么? 贺云儿自怨自艾,想到最后,竟是想通了。她就是个农家女,开的小食铺也不成气候。可那又如何?她不偷不抢,不瞒不骗,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自家。 她乐意! “谢谢顾公子的‘好意’!”贺云儿将“好意”二字说得重重的,满是心酸,还要认清事实的妥协,“小女子家贫,就只能依靠那小食铺睁得饭钱,能让弟弟妹妹吃上饭来。它能挣大钱是幸运,整个小钱那也是上天恩赐。不敢奢望太多。”包括他,也不是她能奢望的。 顾禹不明白她为何这般的生气,竟是换了对两人的称呼。他养活她不好吗?她开铺子的那天,他是开玩笑说让她养他,可那只是开玩笑的啊。 说起这个,贺云儿心里更是委屈,“不要我了,就撇开我;想起我来了,又忽然出现。还叫我学会打理店铺,说我以后的夫君要我养着……” 这不是叫她另嫁他人是什么? ”这是把她看成什么人?”在她心里,顾禹可不是会让女子养家的人。 顾禹看着她泪光点点,又是愧疚又是生气,于她有愧,而生自己的气。 她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知他现在是干着大事,所以才会这么的不安。她也不知,若是大事可成,家里的店铺,都得女主人看顾着。 顾禹想拉她的手,被她哭着甩开了,不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心里似乎被刀子割了几刀,生疼生疼的。 “别哭了。我那是开玩笑的。我不会做生意啊。”语气硬邦邦的,还带着一点理直气壮。 贺云儿沉默地起身,拉着弟弟妹妹就要往外走。 “站住!”顾禹转着轮椅挡在他们面前,“今晚就在这里住着。那里不知是什么情况呢。你自己不怕死,难道这两个小的,也不怕?” 明明是为了她好,愣是没有安慰,只有讽刺,让贺云儿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怨。不过,弟弟妹妹是她的软肋,她不得不慎重。 贺敏经过一夜的惊吓,此时已是镇定许多。他比较理智,劝着贺云儿暂且是安居此地,等顾公子处理好事情了,再说别的不迟。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顾禹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贺敏果然是不负“敏”之实,对他更喜欢了些。 “我想吃你做的饭菜。”顾禹看他们说完话了,就给贺云儿提要求。 贺云儿也心疼他赶路辛苦,还有弟弟妹妹受到惊吓,顺势应下来,带着妹妹去了后厨。 后厨里,只有原本看守宅的一家子。看到贺云儿进来,原来说话的一家子都停下来,默默地站起来,行了个礼。贺云儿姐妹也回礼,却看到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眼露凶光地看着她。 贺云儿不解,也不想多问,心里记挂着饭菜,便问那中年的妇人,米、菜、油、盐在哪里。 之后她就挽起袖子,淘米洗菜,贺玲儿则是跟着打下手,烧火。 等贺云儿炒了一个木耳炒肉,香气已经飘到院子里。这个时候,那个妇人才走上前来,道:“姑娘,您是客人。让您动手,实在是失礼。不如您说,奴婢来炒,如何?” 贺云儿回头,看见了她眼底的贪婪,心思回转之后,笑了,“我答应亲自下厨,就得亲力亲为做一顿饭,不然怎么对得起我信赖的人?您忙去吧,这里我姐妹二人便能行。” “可是……”可是亲自上手听她教导,怎么能顺利偷师?没错这妇人是觉得贺云儿做菜别具风格,若是能学会了,即便是将菜谱卖了,也是进益。若是被她轰走,就算是远远看着偷师都不能,那不是割她肉吗? 贺云儿不管,还想将妇人请到院子里去。 妇人顾忌顾禹,不敢过分,只是拉着脸站在院子里。可她女儿就不妥协了,叉着腰,站在后厨的门槛上,指着贺云儿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公子早已成亲,你不过是公子捡回来的玩意!等公子玩腻了(你),看你还往哪里嘚瑟!” “蕊儿!”妇人惊呼,与她男人上前,一人要捂那姑娘的嘴,一个要拉着她走。 公子成亲之事,还是从京城亲戚传来的消息,公子也早已派人吩咐过,不许在贺云儿姐弟三人面前胡说,否则严惩不贷。可现如今,她的女儿却是说了出来,到时,公子会如何处置他们? 妇人不蠢,甚至是聪明至极,否则也不会想要哄着贺云儿以偷师。所以此时,已经预知到后果的她,当即是要将女儿拖走,再回来跟贺云儿磕头,请贺云儿帮忙求情。毕竟贺云儿是公子放在心上的,她说一句,或许就能救了她一家的命。 贺云儿像是傻了一样,愣愣地看着他们将那个姑娘关在小屋子里,她还能听到她的诅咒声,诅咒她做妾都不成,后来只有呜呜呜的声响,想是被堵住了嘴。 原来,他回京是去成亲了吗?所以,他说的话,都是骗她的了? 贺玲儿很是担忧,轻轻地抓住她冰凉的手,道:“阿姐莫怕,我和小哥永远陪着你。” 贺云儿转头看向妹妹,只觉得眼睛干涩得很,“对。我还有你们,也只有你们。”那个人,一开始她不就知道的么?即便他坐在轮椅上,也不是她能奢望的。 她闭上眼睛,将从遇到他的那一天起,到今日,所有的事都在她心里过了一遍,发现她好像与他纠缠不清了。如今到了今日这地步,她不愿做他的妾,那么只能是快刀斩乱麻了。 于是,她与贺玲儿将几样菜肴放进菜篮里,去寻顾禹与贺敏。 只是等她到了前院,却听见了贺敏的诘问声,“顾公子既已娶妻,就不该再来寻我阿姐。我们虽家贫,却也不屑于做妾。你再来纠缠,也不过是让我阿姐成为你妻子的眼中钉!若是再来一次昨日的惊险,让阿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我爹娘交代?你又如何自处?难道这就是你对我阿姐的情意深重?不过是害了我阿姐!” 被一个十岁的孩子指着鼻子骂,顾禹能不生气吗?可是他不敢发火,因为这是他理亏,没把那个女人给看住,让她钻了漏洞,伙同那些人,差点害了贺云儿。 终究事纸包不住火,顾禹头疼欲裂,他还没想好该怎么与贺云儿说,“小敏,你不必如此。我对你阿姐……” “你对我如何,不重要。”贺云儿忍着心头的酸涩,走了过来,将菜篮子放在桌上,“多谢公子对小女子的帮助。这些日子打扰了。” “云儿!”顾禹大惊,他心里慌乱极了,想要解释都不知从哪里开始。他根本没想到,贺云儿早已知晓,还以为是贺敏的话让她听见了,还瞪了一眼同样惊呆住的贺敏。 只是就在他惊愣的那一刻,她已拉着弟弟妹妹跑起来,眼看就要出院子了。 “拦住他们!” 第七十章 林家女的遭遇 弱小的贺家姐弟仨被顾禹拦住,小男子汉贺敏被一个护卫带着睡,贺云儿姐妹俩则是单独一个厢房。 那一晚,贺云儿与顾禹都是辗转难眠。他们还能有将来么? …… 京城顾府,林月枝的房里满是瓷器碎片,而她则是木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贺云儿姐弟被人救走了。 是谁救了她?顾禹去了亭川府方向已被林家人得知。 所以,是他救了那个女人? 想到那个女人逃脱的情景,又想到顾禹会为那个女人发怒的场景,林月枝心里头又是恨又是怨。他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吧?她那么喜欢他,为了他,抛却了女子的尊严与矜持,死死地跟随着他,他就不能喜欢她一点点吗? 她不愿意承认,有些感情,不是说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的。 恍恍惚惚之间,林月枝伤心地带着一个丫鬟就去了后花园。 花园路不平,神思飘忽的她一个没注意,两脚相绊,整个人就这么的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的,头就磕在假山上了。 “啊啊啊——救命啊!”丫鬟的尖叫声忽然响起,惊动了不远处修理园子的婆子。 看到晕倒过去的林月枝,一阵忙乱,又是送人回房又是禀告老太太请大夫 一阵忙乱,大夫诊治后,皱着眉头跟赶过来的顾老太太说道:“老夫医术不精,少奶**中有淤血,可能会影响她的记忆,难治。老夫人可去请些名医来,或许有好的结果。” “此言怎讲?”顾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低声问。她不敢确定心里猜测的那样。 老大夫直言:“若是没名医,少奶奶或者会失忆,或成痴儿。” 顾老太太听了,心都快停止跳动了,身边的丫鬟扶着,她才能站稳了。 这可怎么办?顾老太太迟疑了一会,一边派人去寻名医,一边派人将顾禹给弄回来! 顾家一时间,下人之间都安静下来,不敢争吵耍手段,唯恐触了老太太的霉头。 到了几个时辰之后,醒来的林月枝第一句话就是:“小书,这不是咱林家!这是在哪?” 林月枝的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了一会,却道:“姑娘,小书姐已嫁人了!”丫鬟思细级恐。撞破头、醒来、前尘往事都停留在几年前,这桩桩件件的,这是失忆了啊!她没有保护好姑娘,惩罚是什么?她不敢想。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惶恐不安,害怕被责罚。 “怎会如此?小书才十四岁,嫁的什么人?快去问问我爹娘,他们怎么可以不经我同意,就将小书嫁了呢?” 丫鬟趁机起来,想回林家求助。毕竟刚刚老太太都封了众人的口,也不知有没有人去告知林家。想必是要将小姐失忆的事给瞒住。丫鬟急忙忙地走出房门,就被顾老太太的人拦住了,“姑娘,有什么事,你吩咐下面的小子小丫头就好,何必亲自跑腿?” 看着几个老嬷嬷凶狠的脸,丫鬟战兢兢地退了回去。 殊不知,顾老太太就在老大夫走了之后,便给林家送了信,大意就是,你家女儿自己在后花园里摔坏脑子,忘记了一些事,还请帮忙找大夫。 林家接到这样的消息也有点接受不来。他们第一时间是怀疑顾家对林月枝下毒手。哪个人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还能摔坏脑子的? 林月枝的父亲林东仁急忙找到林东明,商议对策。 林东明听了堂弟的一番推测,沉吟了一会,却是叫他的妻子卢氏与林月枝的亲娘穆氏,亲自去林家走一趟,看个虚实,看看林月枝到底会真傻还是假傻,若是假的,要看看她心里是否还有林家。 所以当天傍晚,林家当家太太带着林月枝亲娘赶到,惹得附近的人家频频侧目,不知顾家还是林家出了大事,竟然让林家的人这个时候狼狈赶来。 第二天,却是看到林家人又是呼啦啦地离开了顾府。 这让周边人家更是好奇了。 等林家的两个太太回到府里,林东明与林东仁就聚在了一块,问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氏摇头,一脸可惜,看穆氏一直在哭,便道:“月枝那孩子估计得废了。心智回到了十岁那年。” 十岁! 那真是孩子啊。可怎么将原先的计划走下去? 林东仁也一脸灰败。他们恐怕要辜负福王的期待了。 林东明自然也能想到这个,他静默了一会,劝说林东仁放宽心,想必能找到名医医治也说不定,但,“只是福王那边交代下来的事,不能拖延。” 林东仁倏忽地抬头,他的妻子穆氏也眼巴巴地看着林东明。他们夫妻俩从林东明的话里,听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果然,林东明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妻族这边有个侄女,她的父亲是个秀才,太太?”最后是跟卢氏确认的。 卢氏脸色平静地点头,却没多问。 林东明便又接着说:“既然月枝那孩子心智下降得厉害,我们不妨再送个孩子过去,就说是给顾禹的平妻,让她照顾月枝还有顾禹。” “不可以!”穆氏哭喊起来,“那就是个外人!要是她去了顾府欺负我的月枝可怎么办?要是她不顾林家的利益,投靠了顾家那边怎么办?”穆氏是急昏了头,可依旧能说出这些来。她是恨不得打死这大房的人。叫她月枝去顾府那个深渊,现在还要弄一把刀放在她的月枝身边。只要那个外人进去了,她的月枝哪里还有活路? 林东仁还算疼爱林月枝,也不同意林东明的安排,“大哥,不如先寻找名医吧。或者能将月枝治好。” 林东明脸色已经有些阴沉,“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等林东仁夫妻俩红着眼睛回到家时,穆氏便低声哭诉,“你这个堂兄可真是狠心的。那可是他的侄女啊。说要放弃她就放弃。到时……月枝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未可知!” 林东仁也是怒极,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因为隐忍,脸上、额头上都涨红,青筋暴露。 大家都知道,林东明说得好听,可是就要要放弃林月枝了,否则不会抬举亲戚的女儿去做顾禹的平妻。那可是能扶正的啊。要扶正可简单多了,使些个计谋,就能陷害月枝,让顾家休妻。 可林东明就是这样做了,为了林家,林月枝便不足轻重了。 “真是不识抬举。”此时的林东明也是一把火,将茶盏摔在地上,狠狠地说道:“人蠢还不停指挥,可真是……” 卢氏悠闲地喝了一口茶,轻柔地说道:“老爷可别急。他们是转不过弯来罢了。另外,我看人家林家不一定要听我们的意见。” 林东明想到顾禹那张臭脸,心情更加抑郁,“可轮不到他说行不行。老岳家的心意,他怎么反驳?” 卢氏摇摇头,“他可还有一个亲祖母,要驳了我们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该怎么办?”林东明靠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卢氏没听见,忍了忍就没说。 林东明想了一会,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骑着马离开了林家。看那人奔走的方向,是云州王那边? 过了几天,名医没见一个,林家当家太太与穆氏倒是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去了顾府。 一帮人没有去看林月枝,反而是带着姑娘去寻了顾老太太。 此时老太太屋里只有几个人,卢与林月枝母女,老太太与两个丫鬟。 如此神神秘秘的,让人更是好奇,可谁都不敢去偷听。 只是没一会,顾老太太在屋子里怒吼着叫人送客。 只是来的是三个主人,回去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却不见了。 又过了两天,年轻的姑娘带着人去了城外庙宇上香,林月枝掉落悬崖,失了踪迹。 ------题外话------ 不好意思,因为觉得大纲有点问题,在修正,然后就是最近在追小说,然后就这么久才来更新。对不住了哦 第七十一章 顾老太太来信折辱,顾禹醉酒后犯错 林月枝生死不明,顾家大乱。 同时,林家家主与他的太太带着林东仁夫妇上门。 最后,顾老太太答应了林家的要求,等顾禹回来,将娶卢氏远房侄女为平妻。 顾老太太的信很快送到顾禹手上。 顾禹冷笑着,将顾老太太的信与先前收到的林家的信放在一起。整个人已如同出鞘的剑,锋利危险。 “可真是好祖母。卖我一次不够,还要卖二次。”平淡的语气,隐藏着无尽的风暴。只是可怜了那个林月枝。要是当初她听他的,不嫁他,也许会挣得一条命。而不是现在这般,生死难料。而她的大伯则是开始要挟他,接受“新人”。真是凉薄之极。 想将他弄回去再卖个好价钱?那也得看他乐不乐意。上次就是因为王爷的事,他才勉强应承了她。没曾想,她还得寸进尺了。 那个新来的女人,又是个怎样的情况?迫不得已还是有点心思的? 而对于那个林月枝,顾禹敲着桌面,想了想,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还是派了人去悬崖底下寻找,若是寻到了,便将人送到云州。至于最后林月枝最后的结果,倒是求情留她一命即刻。他与她就不拖不欠了。 因为林月枝,不免就想到林家。顾禹是很疑惑的,他又不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那些人怎么就这么想在他身边安插人手?明目张胆,让人防备。如此蠢的行为,是故意的吧?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顾禹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腿,又狠狠地捶了一拳,唬得护卫顾青紧张得大吼:“公子!您手痒,就打我吧!皮厚打不坏。” 顾禹眼皮都没撩起,冷冷地看着门外,“皮厚还好意思叫本公子打你?”说了一句冷笑话,顾禹冷着一张俊脸,吩咐道:“把方才我写的信给王爷送过去。让王爷防备一下。” 如此忠心,顾青都是佩服极的了。可顾禹自己清楚,他只是不想顾老太太再进了林家的圈套,而让王爷对他起了戒心。 想到顾老太太,顾禹不免得又是心火上头。 将顾青打发了之后,他就自己躲在一旁喝闷酒。 而他不知的是,贺云儿也被一个丫鬟塞了一封信。 那是一封来自顾老太太的信。 她从来都知道,他人的恶意揣测与判断是如此的伤人。 她真的是贪图他的富贵荣华吗?如果他是断了腿的农家人,她是不是就看不上他?如果他长得貌丑至极,她是不是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恐怖? 信上字字如刀,将她的自尊伤得体无完肤。 扪心自问,她不知道。如果他现在变得穷困潦倒,她是否会接受他?她想,她会的。 但是,他的亲朋好友不会信她,只以为她另有居心。她也是要脸面的,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更不想自己的弟弟妹妹因为自己而被别人看轻了去。不知过了多久,她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要离开他。 贺云儿对着蜡烛无声哭泣。熟睡的贺玲儿没发现。写满了字的纸,已被烧了一个角,贺云儿却鬼使神差地将它碾灭。 “笃笃笃”门被敲响。 贺云儿慌忙地抹了眼泪,走到门后,小声地问:“谁啊?” “是我。”原来是顾禹。贺云儿声音里的幽咽,他听出来了,只以为她因为与他的争执而伤心,心里的愧疚也更加的深了,“云儿,你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现在要哄贺云儿了,就亲昵地叫她名字。贺云儿想着,心更酸了。 贺云儿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哭了,便拒绝了,“很晚了。我累了。想歇着了。” 这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一是真累了,想要睡觉,二是心累了,要放弃与他的这段感情。 顾禹无由来地一慌,急忙小声道:“云儿,我想跟你说说话。” 贺云儿想着不久就要离开他,就心软里,告诉自己,多见见,以后就是天涯相隔了。 看着贺云儿走出来,顾禹嘴角上扬,暗示着他的好心情,可见贺云儿愁绪满脸的,他又心疼起来,可又不想让她知道他这没出息的样儿,就道:“我在我院子里摆了好菜好酒还有好茶,我们说说话?”不知他想到什么,耳朵热起来。 贺云儿勉强一笑,上前推他的轮椅。 两人沉默地到了顾禹所住的地方。距离贺云儿住的房子并不远。 看到他们来了,顾青等人将佳肴美酒都奉上来后,就被顾禹赶走。 顾青临走前,还提醒顾禹,他只能喝大夫指定的那种药酒,而且,今晚只许三杯。 顾禹不耐烦地摆手。 顾青被嫌弃了,跟不在状态的贺云儿点头,走到小院门口站着。 “云儿来,我们今晚对月饮酒,也是自认识以来的第一次。”顾禹说着,已经给贺云儿倒上了一杯青梅酒,“听大夫说,这种果子酒对女儿家最好。味道不错,甘醇可口,尝尝?” 贺云儿坐在那儿,踌躇着要不要喝。但是耳边听着顾禹咕咚咕咚喝水一样地喝了几杯,她心里无端起了一个念头,喝吧。喝醉了,梦就醒了。然后等他离开这里,她也要走了。 只是,“方才顾护卫叫你不能多喝。”他都喝了几个三杯了? 红晕已经染上他的俊脸,眉眼显得多了几分诱惑,“你要乖乖的,就不会有今日这顿酒菜。这些药酒,并无大碍。而且……”如果他们好好的,如此美好良辰,哪里是要借酒消愁的?都闺房里躲着呢。 贺云儿不知他肚子里的荤话,只是愧疚地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劝他,心乱如麻之际猛地将手中的那杯酒倒入口中。甘醇可口?她只觉得苦涩又火辣辣的,把她心肺都灼痛了。 两个人都有心事,却没有一个愿意说出来。 顾禹不想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怜。父母将他抛弃,祖母将他视为获取利益的工具。他不敢与贺云儿多说,怕她看不起他。 贺云儿不想说,是因为知道有些事,说出来也是徒增烦恼与怨恨。既然已决定离开,不如就把一些事埋在心里。 正所谓酒壮人胆。微醺地顾禹挨近了被辣出眼泪的贺云儿,忽然抱住她。 贺云儿睁者有点朦胧的双眼,看向他,挣扎起来,“你有妻子,这是要将我置于何地?” 顾禹心道,果然如此,只是……“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 这般说,有何意义?可以光明正大陪伴他左右的、上他家族谱的女人是另一个人,给他生嫡子女的人也是另一个人。而她,即使进了他家门,也只是一个妾而已。 泪水蔓延下来,贺云儿反手一抹,又将一杯清酒倒进嘴里。 此时此刻,也许因为他,酒的后劲猛然上来,她已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只是见到自己心底中最怀念的脸,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去…… 看到她主动,顾禹虽有点不安,却仍旧是欣喜地弯起嘴角,倏忽地收紧了双臂,微凉又带着点甘苦酒香的唇已贴紧沾满梅子果香的樱唇…… 顾禹将她抱在腿上,转着轮椅进了房。 他想,就做一回小人。 次日,两人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里醒来,一时间相顾无言。 顾禹窘迫又愧疚地给她盖好被子,道:“你先睡一会。我……” “你去忙吧。”贺云儿闭上眼睛,心里乱糟糟的一团。她果真是犯错了。想到将来,眼泪不由自主地留下了。 顾禹听见了她的抽噎声,只觉得心头都压了一块石头,手抚上那削肩,“云儿,我......”贴近她,却发现不知该说什么,“对不起。” ” 第七十二章 贺云儿心灰意冷,离开。 一直焦急等候的顾青见着他,几个跨步走到顾禹跟前,道:“公子,王爷他出事了。” 什么? 顾禹微微睁大眼睛,背后不由得出了一股冷汗。 因为他们说的王爷,是他们亲近的云州王,也就是当初的废太子。 “怎么回事?”那些人是等不及了要铲除废太子了吗? “王爷去军营途中,遭遇行刺,重伤不醒。而且,这次去营中是王爷的临时起意。” 这才是他们恐慌的地方。云州王临时起意,但消息却那么快被传出去,还让人做好行刺准备,那说明,王爷身边有内鬼! 顾禹更加的严肃。 顾青仍旧轻声地禀告,“所以,王爷贴身内侍官小鸣子叫人捎来消息,请您过去主持大局。” 那些个侍妾,都不知是哪一派的人,可别是害了王爷。 此事举足轻重,顾禹自然不敢怠慢,随即叫顾青将行李简单打包,半个时辰后启程。 顾青领命而去。 而顾禹则是返回内室,要跟贺云儿说清楚此事。 此时贺云儿已经穿好衣服,头发也在匆忙间梳好了。用的是顾禹的梳子。在顾禹过来之前,贺云儿正拿着他的梳子出神。 人说,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这个美好的愿望,她是得不到的了,那就把他的梳子拿着,权当是个念想,假装与他是夫妻,用它梳到她白发苍苍那一天。 听到轮椅轱辘声响起,贺云儿飞快地将梳子藏进袖袋里,背着身擦干了眼泪,才走到门口,看着他过来。 “云儿!”顾禹看到她袅袅婷婷地等着自己,觉得心头都是热乎乎的,“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外面不安全,不要乱跑。” 话虽然硬邦邦的,可他的忧虑,贺云儿又何尝听不出来? 他越是真心实意,她越是受之有愧。同样是女人,易地而处,她如何能枉顾那嫁给顾禹的林家女的困难?虽穷困,不可做小人,悬崖勒马方是明智。 当她听到他说要暂时离开,她登时紧张起来,可同时心里头酸酸涩涩的。她想趁机离开。 顾禹以为她伤心于他的莽撞与离开,就承诺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就会娶她。 贺云儿双目含泪地看着他点头。谁知今日一别,何年再相见? 顾禹想到昨夜良宵,整个人都热乎乎的,佯装咳嗽一声,“云儿,你过来。”临近分别,他想再吻一吻。 贺云儿看他那模样,便知他是要作妖,可是,不舍得说他。 她依言走近他,却是在顾禹诧异的眼神中,慢慢地蹲下来,侧脸伏在他的大腿上,丝毫不知顾禹此时温柔地看着她。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长命百岁。”泪水不听话地落下,浸染了他的衣裳。 顾禹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着一般,一把扶着贺云儿的肩膀,冷漠清凉的唇已贴上那沾染了泪珠的红唇。 这是离别的吻,而顾禹以为只是短暂的别离。 贺云儿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她怕一看他,就舍不得他。 过了一会,顾禹才放开她,拉着她起来,而这时顾青已等候在外面,“好了。我要去云州府城了。有要紧事处理,这段时间,你万万不能外出,知道吗?” “知道了。你快忙吧。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贺云儿温声地说道。 顾禹又紧紧地抱了一下她,才出去。而贺云儿则是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听着那声音渐渐走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 过了好一会,贺云儿才飞快地跑回了姐弟那处住所。 贺玲儿与贺敏已起来,正嘀嘀咕咕地商量着要去找她。没曾想她就自己回来了。 “阿姐!” “阿姐回来了!” 两人一下子跑过来,一人占据贺云儿的一只手,都很担心地看着她,想问什么,却在触及她那红彤彤的眼睛鼻子,默契地看了一眼,便默默的住了嘴,转而撒娇说他们饿了,想吃东西了。 贺云儿强颜欢笑,带着他们进了屋子。 丫鬟们在他们进屋时,已经将早膳摆了上来,而后静默地出去。 而这时,那个给顾老太太送信的人,避开了所有的人,进来了。 一进来,那个婆子便趾高气昂地坐在一边,要吃要喝的。 贺玲儿以为她是府里的什么人人物,不想得罪她,就想去倒茶,没料到贺云儿却是压住了弟弟妹妹的肩膀,示意他们坐着,而后她也没站起来,只是淡淡地问:“今日我们便离开,你来是为何事?” “老奴过来,是想提醒贺姑娘,是时候走了,别赖着不动。”说着话,那高高在上的样子,看贺云儿的眼神,似是看什么脏东西。 贺云儿压制住心中的愤怒,直直地看着她,“不需你操心。这里不是我贺家,自然要走。” “不,贺姑娘,你不明白咱老太太的意思。”婆子轻蔑地接着说,“她老人家的意思是,你离开云州,有生之年,不许上京,不许回云州!”说到最后,婆子原本全是蔑视的眼睛,装的全是阴狠。贺云儿毫不怀疑,她们对人命的漠视——如果自己不停他们的话,怕是要活不下去。 贺云儿暗自叹息一声,身心疲惫,却仍是强撑着坐直了身板,“不用你说。如果只是这事,我知道了。你请便吧。” 那婆子蔑视地看了一眼他们的吃食,到底还是顾忌着什么,冷哼一声,扭着肥腰出了门,走到院子门口,还呸了一声,而后才像是一只下蛋的母鸡,转入一个回廊不见了人。 贺云儿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饭菜,食不下咽。 当天晌午,顾禹的心腹派人来寻贺云儿,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却发现人去楼空!只在桌面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 “顾禹,对不起。感谢你对我的好。只是我承受不了。我走了。你记得答应我的话,忘了我,好好地过日子。贺” 短短的一封信,只有他的姓名,而她却只留了一个姓,可见她绝情,连个名字都不准顾禹怀念。 顾禹的人,都乱了起来,纷纷派人去寻找她。 可是,他们将整个小镇以及贺家的那个小村子都寻了个遍,都不见她姐弟仨的踪影。 第七十三章 怨离别,三年之后 京城,安平侯府。 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站在屋顶上眺望远方,惹得府里的丫鬟们媳妇们争相观看这仙姿模样的侯爷。 可是底下无数人的仰慕,换不来他的一丝心神。 某个大院子里,内室里又传来了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幽咽声,显得凄凉无比。 “贱人!都是贱人!?表姐她死了,还占着原配的位置,我这个平妻还要给她磕头烧香。那个泥腿子贱人更可恶,勾了侯爷的心,让他现在还念着她!” 说着,又是一阵的打砸,屋子里已乱得无处下脚。 “太太,您可是如今名正言顺的侯爵夫人!只要把侯爷的心守住了,那些个都是死人了,您还怕什么?”一个浅紫色撒花丫鬟仔细地给这个夫人擦泪,闻言劝告。可丫鬟心头的想法是如何,没人知道就是。 那华服夫人哭着摇头。她知道是斗不过那两个女子的。只恨自己太晚认识侯爷,让侯爷被她们害惨了,以至于林家也被牵连,姑妈已经不管她了,呜呜呜。 原来这夫人,就是当初林月枝本家堂伯娘卢氏娘家侄女,小卢氏。三年之前,林月枝无辜失踪,遍寻不得,林家就将她送了过来,做顾禹的平妻。因为钱财、权势等问题,顾老太太答应了,等顾禹处理完云州王那边的祸事回到京城,他已多了一个平妻。 当时因为贺云儿的失踪,还有云州王之事,心情极度不好的顾禹与顾老太太的大吵一架,最后却只是将小卢氏当成是摆设,除了中秋、出息等大节,他从来不会与小卢氏同室用膳。 据他得到的一些线索,林月枝失踪之事,隐约中竟有小卢氏的身影在。 进顾家,小卢氏可谓是了使尽了手段。 但是,他最不喜的就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人,对人能有几分真心?他不喜欢枕边人是个日日夜夜都想算计自己的人。 自从他的腿治好了以后,他每逢有空就是站在屋顶看云州方向,好似这般做,她就还在那里等着他一样。 她怎么就那样的狠心? 不管怎么恨她,可他也是希望她是在哪个角落里安然活着,而不是……而不是已不在这个世上。这些年来,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贺云儿的寻找。 顾禹在府里呆了半天,忽然心血来潮,出了府。才到了大门口,就见远处打马飞奔过来的少将军陈汀。 “吁~”陈汀跳下马,走到愈发冷清的顾禹面前,略带兴奋地说道:“大鱼儿!我要去南边了。听说有海岛小国经常对海边村镇抢掠。皇上派我去收拾他们!特意来告诉你,你要不要一起去?”陈汀嘴里的皇上,是两年前再被复立为太子的废太子,再为太子半年后,老皇帝病重,太子顺利登基。 作为新皇帝左膀右臂,顾禹功劳不小,就被封为侯爵,传三世降爵而袭。 这样的结果,谁都高兴,就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因为他最想与之分享的人,竟然找不到了。顿时觉得人生无味。 “不去。”顾禹冷漠地说道:“到了南边,记得帮我寻找贺家姐弟仨。” 陈汀听了,飞快地低头掩饰他的心虚,只是卷着剑穗,笑哈哈地道:“肯定会的。若是有消息,即刻捎信!” 顾禹不知怎的,忽然看他不顺眼,赶着他走,“一路顺风。快走吧你。” 陈汀张了张嘴,想告诉他什么,却在他冷漠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陈汀害怕顾禹发现不妥找他问话,他当即是回了府就带了人马直奔南方。 顾禹听了这个消息,脸上毫无触动,只是觉得有点奇诡,却没深究,就这么的让陈汀给溜走。后来的他,每当想起这个时候,都恨不得将陈汀打个半死。 过了几天,顾禹收到陈家二老爷,也就是陈汀的二叔邀请,参加他小儿子的满月酒。 在家实在过得太闷,顾禹索性带着顾青去了。 从来不爱出席宴会的顾禹忽然去陈家了,让大家伙都好奇得很。但顾禹一点都不在乎,只盯着那才一个月的小孩儿看,看他闭着眼睛敢哭嚎不流泪的可爱模样,不由得感慨若是他与贺云儿在一块了,现在的孩子应该有两岁多了。 想起贺云儿,顾禹的心情又变得极差,冷着脸领着顾青与几个随从,跟在陈家家丁后面,在陈家前院的小花园里转悠。走到半路时,两个衣衫靓丽的小丫鬟从后院走来,只是都在说着悄悄话,她们都没发现他们在小路旁边。 “少将军可真好玩。他前些天不是要南下么?也不知为何,出发前跑一趟马回来,就嘀咕着早点离京,离大鱼儿远点,以后不管他们的事……你说,少将军说的话是不是奇怪?也不知他说的大鱼儿是谁?” 另一个丫鬟摇头,一脸高深地道:“估计是外面武功高强的少侠,少将军那性子,指不定是闯祸了,然后出门避难呢!” “说的也是……” 两个丫鬟相视而笑,跑着离开了小花园,不知这小花园里,风雨欲来。 顾禹咬着牙,将陈汀三年来别扭的神情想了个遍,也不知是哪件事让陈汀这么忌惮自己。 思来想去的,顾禹看着姹紫嫣红的花朵儿,忽然明了——功名利禄都不在他心上,那么还有什么能让他心思震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贺云儿姐弟仨的消息! “陈汀!”顾禹捏着拳头,一拳打在一边的小树上,将树叶震动得纷纷落下。 眼看他的拳头鲜血直流,顾青想要帮他包扎伤口,却被顾禹拒绝,“你快些去盯着陈汀那边,务必将事情弄清楚。否则,你们就跟着他,别跟我了。” 将剩下的随从侍卫都放在顾禹身边保护他,顾青领命而去。 在当天晚上,顾禹就拿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贺云儿姐弟仨还活着,她们能躲过他的搜寻,是因为有陈汀的帮忙!“陈汀真是好样的!瞒我瞒得好辛苦!”而更让顾禹生气就是,前些天,他的心腹顾岚本已查到贺云儿的下落,却是隐而不报!原因竟是被他的好祖母收买了!她又想做什么!顾禹心颤颤,恨不得立即飞到贺云儿身边,护着她。 次日,顾禹跟皇帝求情,让他离京去接妻子回来。 巧的是,皇帝正要顾禹南方林州的秋闱。而林州,地处南方沿海,正是陈汀走马上任的地方,也是贺云儿当下住的地方! 顾禹欢天喜地地接旨,准备下午便启程,领着顾青先行,快马赶往青州。 第七十四章 芝麻糊,养家糊口(已捉虫) 林州将军府,陈汀一身玄铁铠甲,正准备带兵去几十里外的渔村抓捕海外流寇。 但是当地富豪千金萧月却是拦在门口,不许他出去。 “让开!”时间紧迫,内线消息传来,那一群海寇是要抢掠烧杀整个渔村的。要是再迟去了,渔村一百多条人命,可就真的悬了。 萧月看似柔柔弱弱的,却是极为执拗,“那些海寇极为凶狠,少将军何故为了那些个贱民以身涉险?” “贱民?以身涉险?”陈汀性子虽有点跳脱,却是深明大义的人。听他这般的贬低寻常百姓,对她的感官更是厌恶了许多。 而且,这个时候来拦着他,似乎是所图不同寻常啊。 陈汀冷肃了几分,更加小心了,一把拨开萧月,又给自己的贴身小厮使了个颜色,而后领着将士直奔三十里外的小渔村。 而那个小厮看着陈汀出去之后,就将萧月请了出去。 还不知她是哪方的人呢,可不能让她呆在将军府,万一她是坏东西,将府里的东西偷出去了,可就麻烦了。 萧月面色阴狠地回了府。而后叫了一个丫鬟进来,贴着耳朵就开始嘀咕。 那丫鬟听罢,转身就急匆匆地出去了。 “哼,那般的厌恶我,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刚好陈汀不在,正好便宜了她下手。 对于威胁到自己的人,最好的解决方式是,灭口。 毕竟,死了,就是一了百了。难不成陈汀还能将人起死回生? 林州东城里,一个面向正街芝麻糊铺子里,人山人海的,生意极好。 只不过这些客人都是大人领着小孩儿过来。因为孩子太多,互不相识的孩童们则是坐在一块,各自的大人都站在他们身后守着。 每个小孩子都拿着勺子,吃得满嘴都是芝麻糊糊,那个馋猫样儿,让大人心里都软软的。 “老板娘!我要带一碗回去,可行?”一个胖乎乎的大娘拉着一个圆嘟嘟的小童,笑嘻嘻地问那个正在搅拌芝麻糊的小媳妇。 那小媳妇转身,露出一张清水芙蓉一般的面容。可能是做孩童的生意,所以她气质温和,小孩儿都喜欢跟她说话。 此时她听明白大娘的话,当即应允,“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这一条街上的邻居,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好,那你给我装一碗,明日我来,再把碗带回来。” 见大娘这般,许多孩童也缠着自家大人给自己带一碗回去吃。 有的家长可不会宠溺他们,再哭闹,直接就是赏了他们小屁股好几大巴掌,哭得呱呱的,感觉刚才喝下的那碗芝麻糊,早就化为哭声化了去。 这时,铺子门口走进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的,看着就让人舒坦。 “阿姐!我回来了!” 少年欢快的声音,在这孩童的喧闹声里也是很清晰的。那些顽童们看见卖芝麻糊的漂亮书生哥哥回来了,都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哭泣,害羞地躲在大人后面。有的甚至是拉着大人就要回去,连心心念念的芝麻糊都忘记了。 “阿敏不是老虎啊,你们怕他做什么?”小媳妇笑着端来一碗芝麻糊,放在一个小童的桌子前,好笑不已。 那个小童的奶奶却是笑了,“上次贺公子吓唬那些皮猴子说,要是他们再哭,他就不许他们来喝芝麻糊了。现在可不就是凑效了么?” 原来这公子就是贺敏。而小媳妇,自然就是贺云儿。 她还不知道有这事呢。好笑地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弟弟,笑着走到灶台旁,轻声地问他学堂的事。 贺敏如今不是几年前的小孩子了,而今是个十二岁的少年,是家里的顶梁柱,眉宇间多了几分的坚强。 “今日先生让我试着写了试帖诗,先生说勉强可以。”少年有点自得。要知道他所在的乙班,只有三个人能写出让先生勉强满意的试帖诗呢。 “嗯,不错。”贺云儿开心,但见他似有骄傲自满之意,便正色道:“可不许骄傲自大,不然你就学不下去,以后就多的是勤劳的人超越你。到时看你如何嘚瑟?” 贺敏被当头一骂,当即醒来了,连连保证不懈怠,才将贺云儿给哄好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已暗了下来。客人已全部离开,铺子已被打扫干净,帮工李大娘走了后,姐弟俩把铺子前门都锁好了,才端着三碗早就留下的芝麻糊回到后院。 “阿姐!小哥?回来了?我还想出去帮忙呢!两个小的刚刚睡着。”梳着双丫髻的贺玲儿迎了过来,小声地道。 贺云儿听了,皱起了眉头,“铺子就那么点事,哪里用得着你?你守着他们俩,就已经够辛苦的了。” 贺敏也是赞同地点头,心里却想着是不是要买个小丫头回来帮忙看两个小外甥。 没错,当年贺云儿与顾禹一夜荒唐之后,贺云儿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离开云州,逃离顾禹的沿线与影响,重新过日子。 正好那时陈汀奉命办事,贺云儿就请陈汀帮忙弄好远行的文书,并随他来到南方林州,还叫他起誓言,不准将她的情况告知任何人。 事实是,那时的陈汀不觉得顾禹与贺云儿相配,就是顺势而为的事情。 到了林州,陈汀为了堵住贺云儿与顾禹再在一块的最后一丝可能,索性将她弄成寡妇的户籍,带着弟弟妹妹过活。 而几个月后,贺云儿才发现自己已有了孩子,一对龙凤胎。 他们的名字,一个叫黎珩,一个叫黎宁。 一个黎姓,道出了贺云儿的心声,既希望孩儿是她黑暗中的黎明与希望,更希望,她与顾禹,再也不相见。 第七十五章 芝麻糊团子问,爹爹在哪里 姐弟仨走进屋子,就看到两个小孩儿正扒拉这床边的竹筒围栏要下来。 吓得贺敏与贺玲儿同时尖叫一声就要跑过去。 比着大龙凤胎照顾小龙凤胎的那个紧张样儿,贺云儿这个当娘的,反而是悠闲得很。 “你们太宠他们了。瞧他们这个要拆屋子的性子,以后有你们受的。” “啊啊啊,娘娘……” 两个小的咯咯笑着伸手要当娘的抱,转眼就抛弃了刚才为他们提心吊胆的舅舅、姨姨。 “真是小没良心的!”贺玲儿最受不住了,嘴角都能挂起油瓶来,将怀里那小小软软的一团恋恋不舍地递给姐姐,还在一边拉着那小手玩。 这个正是龙凤胎里的姐姐,小小一个脾气不小,见自己的小手被姨母抓着,生气了,“手!开!”谁的手,放开!她要抱娘娘的。 可惜姨母恶劣,更是把小手虚虚地圈住了,不放。 姐姐怒了,“姨姨!坏,蛋!” “姨姨,坏蛋!”龙凤胎里的弟弟也在舅舅的怀里手舞足蹈的,似乎要帮姐姐打坏蛋。 贺玲儿哼了一声,把芝麻糊端来,“哼哼,这谁的芝麻糊呀?都给舅舅和姨姨吃了哦!” 两个小的听见芝麻糊,立即转过小脑袋,巴巴地看贺玲儿端着的芝麻糊,“糊糊,要糊糊!” 贺云儿抱着乱动的姐姐黎宁,“坐好了,等姨姨喂你吃,娘去做饭了。” 谁料贺敏却将弟弟黎珩放在贺云儿身边的椅子上,道:“阿姐,你和玲儿喂他们吃吧。我去做饭。” 虽然喂孩子很有趣,可阿姐与玲儿都忙一天了,他比她们轻松些,合该去做饭的。 贺云儿点头,丝毫不觉得男儿进厨房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贺玲儿也是如此,反正姐弟仨互相体谅,忙活少的,就去做饭,让忙活了一天的人歇息。要知道贺云儿整天在外面弄芝麻糊卖,也是累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而贺玲儿呢,看管着两个小的,一个大孩子也是累得紧。 吃芝麻糊糊的时候,弟弟黎珩就问了,“娘娘,爹爹,哪里?”爹爹在哪里? 还不大会说话的孩子,嘴里都是一两个子的往外蹦,可是这不连贯的话,贺云儿与贺玲儿都听见了。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姐姐黎宁还在那里摇旗呐喊,“爹爹,东西,是?”爹爹是什么东西? 也不知这两孩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话。难不成是贺玲儿? 感受到贺云儿犀利的眼光,贺玲儿赶紧严肃地摇头否认。 笑话啊,她巴不得那个臭男人再也不出现在阿姐面前,跟他们抢两个宝贝呢。怎么会跟孩子说什么“爹爹?” “不行,我要去问问小哥!”说罢了,连糊糊都不喂给黎珩了,愤怒的小牛一样跑到灶房,“贺敏!” 这娇喝,把正在切菜的贺敏吓了一跳,“干嘛啊!雷公一样,啪的就吓人。” 贺玲儿没耐心跟他说笑,直接问:“你是不是跟两个小宝贝说了他们爹爹的事?” 贺敏心里一咯噔,心虚了,飞快摇头,“哪里,哪里?谁那么有空说这些啊?我只是有空的时候,给他们念书而已。兴许是听到铺子的孩子喊爹爹了,才会好奇?” 贺玲儿极其不相信他,可又没证据,只得瞪了他一眼,“哼。最好没说。不然以后别指望我叫你一声哥!” 贺敏不敢反驳,抿着嘴翻白眼,听得她重重地踏步走了出去,才轻轻吁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发现。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的,俩小宝贝知道“爹地”这词,就是跟外面的孩子学的。 贺云儿看到贺玲儿气呼呼地回来,也好奇了,“怎么了?是小敏说的吗?” “不是。可能有时候外面的孩子大声喊爹爹,咱小宝贝聪明就学会了。” 黎珩正好吞下一口芝麻糊糊,白白嫩嫩的小脸都沾上了糊糊,听到“爹爹”二字,就喊:“爹爹,学,聪明,宝贝!” 贺云儿不由得笑了,惆怅都减少了许多,小小年纪就这般的自信么?“是是是,宝贝聪明,一听就学会了。” 等到天黑,一家人和乐地吃完饭,贺敏就提到买丫头的事,“玲儿要学医,每天看孩子的那个大娘每到下晌就回家做饭,玲儿顾不来。” 贺云儿与贺玲儿都点头。可不是么。即便贺玲儿去跟师父学医术的时间都是半个上午,可仍旧要回来帮忙看孩子,累上一天。如此一来,她感觉医术都没怎么进步。 如果能有个小丫头帮忙看孩子,她还能挤出点时间多看看医书呢。 等到她也能出师了,就能帮阿姐挣钱养孩子,给小哥给束脩。 说到贺玲儿的师父,贺云儿也是非常的感慨,那就是她们在故乡认的那个郎中,就是那个指正了杀害她父母是贺铁岭的那个胆小又医术高明的郎中于汀。当年贺家兄弟相互残杀之事,让贺家彻底分崩离析,与宝财堂弟彻底成了仇。 三年前,她带着弟弟妹妹来到林州,再次遇到了于汀神医,于是妹妹就与他再续师徒之谊。 想到梧桐镇的红叶村,那里有很多悲伤的事,更有领她怀念的人。也不知那只大黑狼现在还在不在世上。当初镇上的那两条大狗,在她被袭击的那个晚上不见了踪影。 又因为这几年要躲着顾禹的眼线,她都不敢写信给里正爷爷、奶奶。就怕顾禹依据那信给找到她。 可贺云儿哪里知道,她想躲着的人,已经来找她的路上。 世界上就真的有“千里姻缘一线牵”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贺云儿听见外面有声响,看家的大狗只叫了一声,就没了声响。 贺云儿心里砰砰直跳,自己就这样走到院子去。 可是她才走到院子,就被几个明显身手不凡的人给抓住,然后就被打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她只是想不明白,这里并无仇家,为何会有人对她不利?只愿他们都好好的。 等她醒来,人已经在马车里,嘴里塞着布团,眼睛被蒙住,手脚被捆住。这是要将她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吗? 贺云儿想着以后都不能见到孩子与弟弟妹妹,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老天太残忍,她从未做对不起谁的事,却总是为难她。她都躲在天边去了,怎么还有人要害她? 车子颠簸了很久,只听见外面声音嘈杂,似乎在集市上。 有人将她拽下马车,将她扯到一个地方,一把将眼布给扯掉。 周边的人都惊呼,“一个好面相的女人!”一个穿着还算不错的中年男子道,“看她面相平和美丽,脸上又无痣,是个旺夫的!不行,我得将她买回去当媳妇!你们都别跟我抢!” 男子在这个集市上有点势力,没人敢跟他抢,都只是眼红地看着那男子付银子。 男子正要去给贺云儿松绑,却被人一个飞毛腿给踢到一丈开外。 那两个拉贺云儿来的人,见此不妙,就要逃,也被人踢到远处起不来。 旁观的人都对刚才那男子的话产生了怀疑。还说旺夫呢,这还没嫁给他,就让他受了人祸。这一脚踢得,也不知会伤到怎样的程度。 外人的冷眼与猜疑,贺云儿根本没有注意。她现在只有震惊、心虚与后怕。 因为他来了。 她一直躲着的人,昨晚孩子还念着的“爹爹”来了。 第七十六章 好久不见 “云儿,好久不见。怎么这么狼狈呢?”马上,顾禹搂着精神萎靡的贺云儿喃喃地说道。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三年未见,他对她丝毫没有陌生。因为这三年来,她时时刻刻都在他心里。 贺云儿担心家里的弟弟妹妹,还有两个孩子,就恳求顾禹,“我们快点回林州城,我怕家里的几个被吓坏了。” “几个?”顾禹笑了,只是这个笑,阴沉沉的,让人不寒而栗。据他所知,贺云儿只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无三不成几,还有谁?是她嫁的人吗?这个妇人发髻真的让他心痛,让他手痒,想要毁了它! 贺云儿一时间没弄清楚他的意思,现在是纠结她家人人数的问题吗? 只是她不回答,他就勒马停在那里,似乎一定要听到贺云儿说出到底她几个家人一般。 心烦意乱之中,贺云儿想的不周全,也不想与他争执,只得请求他,“我半夜被人掳走,我弟弟妹妹他们肯定担心。请你送我回去,好吗?” 即便是放低了身段,她身上也没有那种卑微,只有令他心疼的坚强与柔弱。 低头与贺云儿对视了良久,顾禹吩咐顾青:“按着贺姑娘给的地址,给贺家人送信,就说,她,很好。遇到故人了,要与故人同游。”顾禹浅笑着,把“姑娘”二字说得轻之又轻,如同情人间的缠绵低语。 贺云儿张嘴想要说什么,那顾青已经大喝一声,策马远去。 她想回去看两个小儿女了。 正在她回想两个宝宝可爱的面容时,脸颊忽然贴上了一张脸,胡茬刺得她极其不舒服,头也左右摆动,想要挣脱他的禁锢。 “怎么,还想躲我吗?想回去和哪个臭男人耳鬓厮磨吗?” 顾禹说着这话时,甚至还是微笑着说出来的。 贺云儿不知为何,看他这般,觉得心里酸酸的,她微微摇头,“没有臭男人。”她的男人只有他啊。若是没有这次的事,他们俩怕是不会遇见。 顾禹却不想再听她说话,调转马头之后,竟是朝另一条路去了。 贺云儿惊道:“这条路不是回我家的路啊!顾青刚才走的才是。” 不知顾禹是被她那句话刺激到了,没有依照她的话去做,反而催着骏马往前。 他现在不想听她说什么“回家”,他只想找到一个地方,和她好好呆着,问她这三年想不想他,当年又为什么离开他? 很快,两人一马到了山顶,无路可走。 顾禹一声不吭地拉着贺云儿下马,随即就将她压在地上软绵的草地上,“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说,我是不是很重要。” “……”贺云儿睁眼,静静地看着他。 顾禹笑了,手捂着她的眼睛,道:“如果我们在这再春风一度,你家里的那个男人会不会被气死?”就像他一样,妒忌又愤怒,恨不得将那个人杀掉? 曾经他以为,他的人生有她没她都一样,可过去三年告诉他,她是他一生的光啊,谁都不能抢走她的。 再不明白顾禹为何这般失态,那贺云儿就是傻子了。 “哎~雁飞。”贺云儿轻轻地念出那个徘徊在她心底几年的字,这样的他,哪里能让她放得下? 顾禹躁动的心,忽然被安抚下来,整个人都静静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终于还是记得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贺云儿轻轻推了他一下,“快起来。我们要回去了。我给你个惊喜。” 顾禹轻轻一笑,“好。”这个时候,他反而不敢问她为何做妇人打扮了。 左右回到林州城,就一切真相大白。 两人即刻往林州赶去。此地,已是距离林州两百里的路程。 也不知那些人是如何将贺云儿运到这么远的地方,顺着官路走,就算是快马赶回去,也要一天一夜。 只是这些都不是贺云儿要去追究的。她只想快点回去。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些人送贺云儿出来,是走了他们特有的捷径,那条捷径,直接将路程缩短一半。只是,这不是谁都有资格知道的。 所以,贺云儿根本不知道她消失了多长时间,在她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一群人按在路上殴打时,她是多么的惊疑与恐慌。 她甚至不记得跟顾禹求救,自己拿了一条木棍就冲上去了。 但是那些人都是家丁模样的人,又哪里是她这个弱女子能制止得了的? 有一个人后背被敲了一棍,狠厉地回头,抬脚就要踢贺云儿,却被边上一条长腿踢飞在一边,砸在两个人身上。 “哪个龟儿……”旁边正踢人踢得欢乐的人,被扫兴了,就要骂人,只是“子”字就被这么卡在喉咙里,人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鸭子,发不出声来。 大家都看到那条长腿的主人了。也是他们的主人!于是集体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贺云儿见此,跑过去,想抱起满身血污的弟弟,“小敏,你怎么了?快应一声阿姐!” “阿姐……宁宁珩……”话音才落,人就昏了过去。 顾禹见此,探析一下脉搏,告诉贺云儿,贺敏只是昏过去了,现在只能赶回城去医治就不会有事。 顾禹将家丁那边的一匹破旧马车牵了过来,让贺云儿在马车里照顾贺敏,他亲自驾马车回城。而他的坐骑,就绑在马车后,跟着马车跑。 他们谁都不知道,等他们远离之后,那群家丁都笑顾禹傻,竟然不知道他的亲骨肉被抱走了。 原来他们奉老管家的命追捕那个小子,防止他找到救兵。而老管家则是领着人,带着两个小祖宗,直接往京城赶去了。 第七十七章 他们是你的孩子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黄昏时候回到了林州。将贺敏送到医馆后,贺云儿请求了顾禹派人照顾贺敏,她则是闷头往家跑。 她心里的不安与恐慌,在越来越接近家的时候,越是无限扩大。 远远地看见她的家,她的心就凉透了。因为她看到了破碎的大门。 作为店铺的前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断了手脚的桌椅,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碎瓷片。 这个店铺被毁了。究竟是谁与她这般大的仇恨?是那暗中指派人将她掳走的人么? “玲儿!珩珩、宁宁!”贺云儿惊慌失措地喊了许久不见人回答,她的心也是渐渐地往下坠。 “玲儿!你快出来,我回来了。你快带着孩子出来。” 可是屋子里万般寂静。 贺云儿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去,途中撞倒了几个桌子,都不知道疼。 紧随其后的顾禹看着没有又拧成了小山,想伸手扶她,却是够不到她的衣角。 贺云儿原以为她会看到满地血迹的惨状,却没料到,屋子里虽然也是一片狼藉,却没见一滴红色。 这说明,贺玲儿与自己的一双儿女暂时没事? 想到这里,贺云儿软踏踏地坐在地上,泪水挂满了秀丽的脸庞。 顾禹心疼极了,连对她的怨气似乎都消散了许多。他也不说话,紧走两步走了过来,一把将贺云儿抱起来,拥进怀里,“到底怎么回事?可否说与我听?”他看了一圈,没发现顾青留有的标志,这是否说明,顾青并没有来过此地?是因为什么耽误了他?要知道,顾青可是接了他的命令,尽早回来看情况的,现在却是如此,叫顾禹不得不担忧事情棘手。 贺云儿刚要说话,外面就跑进一个人,对着顾禹禀告:“公子,贺公子已醒来,说是有要事寻公子与贺姑娘。” 贺云儿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了顾禹,提起了裙角,便跑了出去。 顾禹施展起功夫,没一会便到了贺云儿身边,抓住了她的手,“骑马回去。”言罢,他已是将贺云儿抱到马上,而他也随即上了马,“坐好了。”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骏马已到了几丈开外。身后的护卫也紧随而来。 不到一刻钟,贺云儿两人就回到了医馆。 门口的一个药童看见他俩,脸上的愁容顿时消散,“公子,姑娘,里面那位公子正找你们。” 贺云儿只是白着脸,点了点头,眨眼间人已进了里屋。 顾禹皱着眉头紧随其后。 此时,贺敏躺在床上,巴巴地看着门口。贺云儿才走到门外,就听到他急吼吼地道:“阿姐!快上京城去追。珩珩与宁宁被他们抢走了!”方才他醒来不见贺云儿,他根本不相信周边的人,所以没说外甥们的下落,只固执地要见到贺云儿才说。 “什么?”贺云儿简直不敢相信。谁被抢走了?她莫不是听错了? 贺敏顾不得疼,着急地要起身,焦急地接着说道:“昏迷前,我听得他们说,他们是京城顾家的人!” 贺云儿听罢,猛的回头,双眼通红着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皱眉凝思的顾禹,似是要生吃了他一般,“是你派人抢走他们的?”枉她还心疼他,纠结着要原谅他。可他做了什么!他顾家做了什么! 顾禹一头雾水,被贺云儿仇恨的目光里伤了心,“我的人,都听我的安排。我没有叫人来你这里害你。”不过顾禹也想到背叛自己的手下顾岚,那些抢了人的人,应是祖母那边派来的。 “他们抢走的人是谁?被抢走的是谁的孩子?”被抢走的人身份,他是要知道的,而后他才好决定怎么救人。他刚才可是听贺云儿说了一次,说他们是孩子? 贺云儿浑身颤抖着,咬着牙,眼睛充血,难堪地不敢看顾禹,“他们只不过是孩子!让你顾家的人将孩子送回来!不然……” 贺云儿的不否认,让顾禹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愤怒地打断她的话,“你竟然有了孩子!哈哈哈……”此时的顾禹是全然忘记了贺云儿说的要给他惊喜的事,心中只有对贺云儿给别人生儿育女的悲愤,低声怒吼着:“那都是野种!被人弄走了更好!” 贺云儿听了这话,明明知道他误会了,即便想解释,也是被他那一句“野孩子”伤了心,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贺敏看不管顾禹发癫,狠狠地说道:“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如果他们不是顾家的人,你顾家的人为何要派人抢走他们?” 顾禹被骂了一顿,冷静了许多,的确如此。如果抢走孩子的人真是祖母派来的,那么按照祖母的精明,她不可能抢走无顾家血脉的孩子! 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 “他们是你的孩子!”贺敏怒吼,将顾禹心里的推测喊了出来。 顾禹身体僵住了。他不敢置信。他与贺云儿真的有孩子了?他愣愣地看向贺云儿:“云儿,是真的吗?” 贺云儿无声哭泣着,扭过身子,拒绝看他。 顾禹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不否认就是承认。 他既欣喜又忧愁,既高兴有了孩子,又担心祖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别怕,我立即叫人去将孩子接回来。”好在现在秋闱还远着,他还能陪着贺云儿回京一趟。他会给云儿娘仨一个名分的。 “你知道是谁。”贺云儿很是肯定,声音也是冷得能掉冰渣子。她此时没有任何的念头,心里只有儿女还有妹妹。 顾禹点头,“我已不是三年前的我。她想拿捏我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贺云儿不做声。如果孩子有个什么意外,她不会放过那个老太太。就连顾禹,她冷冷地看着震动窗帘子,眼里冒着冷厉,她也不会放过的。 “小敏,玲儿也是被抓了去吗?”贺云儿哽咽地又问贺敏。 贺敏抹着眼泪点头的,“玲儿……我就怕那些人在半道上扔了玲儿。” 此时,贺玲儿的确在半道上被人扔下了马车。 原本那些人还想对玲儿动手动脚的,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她毕竟是两个小祖宗的亲姨母,若是她有不好的名声,必定会影响到顾家的。你说,老夫人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到时你别是惹了一身的祸。” 于是,泼辣的贺玲儿侥幸逃过一劫,却也被扔掉,没能护着姨甥们。 “你们这些混蛋不得好死!”贺玲儿站在荒郊野外的,又是担忧又是惊慌的,竟是蹲在路中央就呜呜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没一会,便到了贺玲儿身后。又听得马儿嘶叫一声,从她旁边飞掠而过。 骑马的人驾马走了一段路,又回头来,“吁——你,是贺家三姑娘?” 第七十八章 追孩子去 贺玲儿正伤心着,恍惚间听见马的嘶鸣声与马蹄声,以及最后的男子声音,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她憋着嘴呆呆地抬头,可他背对阳光,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认识她? “你是谁?” 那人驾马往前两步,潇洒落马,疑惑道:“贺家三姑娘,你不是被人掳去了么?怎么蹲守在此地?” 本还迷糊的贺玲儿腾的站起来,腿麻也顾不得了,踉跄着的扑在马肚子上,道:“你认得我!你是谁?可否帮我?”可怜巴巴的,顾青的心忽的就软了。 “我是顾青。我可以送你回林州又或者帮你寻找你的兄弟。”本来他是想去林州告知贺敏与贺玲儿,贺云儿已经无事,可没料到还没进城了就听到人说贺家的人被劫走。他是不知道,被劫走的只有贺玲儿与两个小的,而贺敏则是打探贺云儿消息回来,追赶贺玲儿他们。只是被人半路引到别的方向,还被胖揍的一顿。却恰好是被贺云儿救回来。这一切顾青都是不知道的。他一路追赶,终于赶上来,却只见贺玲儿,不见贺敏,故有此一说。 贺玲儿心有灵犀,盯着顾青一眨不眨地问:“可是红叶村顾园的顾青?” 看着顾青点头,贺玲儿双眼顿时迸发出惊喜,哭喊着要上马:“快拉我上马!宁宁与珩珩被抢走了!” “他们是谁?”顾青还迷糊着,“不是去追你的哥哥贺敏小公子么?” “哎呀,我哥哥贺敏没有被抓,是我的姨甥被抓走了!”贺玲儿急得眼里都要冒火了,可顾青还是皱眉了,“既然不是你哥哥,那是谁?” “真是!他们是你家公子的孩子啊!顾禹的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这句话飘散在空中,因为她已经被忽然得知真相而恐慌的顾青拉上了马。他是身体动作比脑子诚实的人。才听到她最后的话,就已决定拉着她一起追人。 贺玲儿也是胆子大的,马儿刚开始跑时,她的确是被吓了一跳,可随即就是安心。照着这个速度,他们很快就能赶上姨甥他们了。 一路风驰电掣,终于在一个山头看见了对面山头的马车。 只是那边的人也看见了贺玲儿与顾青,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转眼间,竟是三三两两地逃窜到林间,不见了踪影。而那马车,则是空车而逃。 因为有树叶的遮挡,贺玲儿与顾青根本没看到姨甥们是在那些人手里。 没办法,他们只能追着马车跑。 只是在追了一段路之后,却发现马车跑向并非京城那边。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走,直接去京城公子的家。”顾青沉吟了一下,当机立断决定了未来的方向。 贺玲儿还没从这个打击中回神,就听到这样的话,整个人有点愣,却也知道点头。 的确,现在他们回林州,也是焦急等阿姐回来。不对,姨甥他们是顾家的骨肉,又被顾家老太太接了去,肯定是没危险的。但是她的阿姐呢?生死不明! 最怕的是,顾家老太太会使人害了阿姐的性命! 越想越害怕的贺玲儿使劲摇头挣扎,要下马,“不不不,我不去京城!我要回林州!” “你?”顾青心里一阵的不愉,觉得贺玲儿冷心冷肺,不顾小公子的安危,“既然如此,你下马吧。我自己追人去。”少一个累赘,他与马儿还轻松些。 感觉到对方瞬间表露出的厌恶,贺玲儿也知道原因,不肯服软的她当即叫道:“我阿姐被人抓走了,现在还不知如何呢!我要回去找我阿姐!呜呜呜……”在小姨甥与阿姐之间,她还是存了私心,舍弃了姨甥。可是,那是她的阿姐啊,她与哥哥不惦记,谁惦记? 长相明媚的小姑娘哭得天昏地暗,顾青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她是担忧贺姑娘的安危,“放心,你姐姐被公子救下了。” “嗝!太好了!阿姐没事!那我哥哥呢?”贺玲儿追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信鸽飞来,落在马的头上。 顾青拧眉,抓住鸽子,将其腿上绑住的纸条取了下来。 只见他看了之后,便松了一口气,“你哥哥他与你阿姐,都在公子身边。” “太好了!那你快告诉阿姐,我与你上京城追宁宁珩珩了!” 顾青点头,眉头都不动一下,就咬破了手指头,就在原来的纸条上写下几个字,重新绑回去。 看着信鸽飞远了,顾青再次策马而行。贺玲儿想说什么,却被颠簸得什么都说不了。虽如此狼狈,贺玲儿却一点也不难受,因为她现在满心满眼的就想着那两个小不点。 疾风逐马,乍见青衣环佩响。 经过一片村庄,那些人只听得马蹄声起,青衣远去的背影。眼里多的是艳羡。高头大马哎,那顶得上他们一家多少年的用度了? 距离他们几里路的那群顾家的家丁们此时是头大得很。两个小祖宗此时嗷嗷大哭,喊着要娘,要舅舅,要姨姨的。他们是使尽浑身系数也哄不了他们俩。 带头的管家早就溜到前面多清静了。他们此时后悔把那个小妮子给扔下了,要是有她在,他们就不必忍受魔音穿耳的折磨。 “娘~娘,在哪里?宁宁想娘了……” “珩珩也想娘了。呜呜呜……哇哇” 林州北上京城的路上,躺在马车里小憩的贺云儿忽然惊醒,“宁宁,珩珩!” “莫怕,顾青与你妹妹已快马追去,他们肯定能追上两个孩子的。”况且,顾禹也派了人在路上守着,只要两个孩子露面,肯定能抓着人。 秋闱是在四个月后。原本顾禹提前来,就是想早日见到贺云儿。如今时间宽裕,倒是便宜了他好去解决了家族问题,再赶回来看着秋闱事宜了。 贺云儿冷着脸拍开了顾禹的手,不看他气得青白的脸,只定定地看着窗外发呆。她的宁宁珩珩可不能有事啊。要是有事,她不会放过那个老家伙!仅仅是这么一会,贺云儿心底里的戾气就爆发了。 “阿姐,不用怕。我感觉,外甥他们肯定没事的。” 这个时候,贺敏已经好多了,也有心思说起他去求救的话来。看到贺云儿那个冷肃焦灼的样子,也是心疼得很。于是他想找找其他的事来分散贺云儿的注意力。 “我去找少将军帮忙,却被一个叫萧月的女子给赶了出来。”贺敏脸色阴郁,回想当时的情形,“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在听到阿姐出事时,眼睛一下子变得雪亮。所以,她在阿姐被抓走这事里,扮演什么角色?” 听到此处,顾禹此时已经冷着脸了。他没想到陈汀的烂桃花还差点害了他的女人。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事,老太太与萧月同时行动,不知是巧合还是有预谋的。 毕竟,萧月是她老人家的娘家侄孙女。 “没事,萧月她跑不了。” 顾禹很是肯定。他又离开了马车,也不知跟他的手底下的人说了什么,有一个人竟是拿了一封信回了林州。 第七十九章 当废物养着 陈汀除寇回来,已是第二天下午,浑身血水污水,煞气吓人。他原本心情还可以,却在才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心情就变得极其糟糕。因为下属汇报,说是贺家出事,而且事情与萧月有关。 陈汀心里一个咯噔,“可知他们如今下落?” “少将军,属下不知。只是贺老板昨日,听说是与顾公子一起回来的。后来又带着贺老板与贺公子出了城,不见贺三小姐以及那两个小的。” 说完这些,下属大气都不敢喘。 “你是怎么知道的?”陈汀沉默了一会,平静地问。 那人不敢隐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将军,小的,小的糊涂。出事那日,贺小公子曾来求助,还说寻少将军您,小的当时恰好去了府外,是萧月姑娘将人赶走,还不许人给您通信。”他回府后,听了事,觉得贺家不重要,也没再管。只是没想到少将军似乎很看重他们? 他哆嗦着继续说道:“后来你回来了,又见事情已经发生,便想充作不知?” “少将军饶命,是萧月姑娘威胁我,要是我跟少将军说了,她就会把我的妻儿卖到黑矿山去!小的认为,有那顾公子在,他们不会有事的,便不想拿这些事来分了少将军的心啊。毕竟您是在打仗啊,少将军!” 陈汀满脸血污,此时一言不发,看起来宛若杀神。 “你,你们真是好得很。”陈汀往前走了几步,吩咐心腹,“将他调去小农庄开垦。什么时候立功,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不想回来,说一声,放他出去。” “谢少将军开恩!”那人匍匐在地,又哭又笑,没一会,就被人带着出去,去往偏僻的小农庄,分到了一把锄头还有一把刀。看着眼前破烂的茅草屋,他坐在的门槛上哭得天昏地暗,暗地里发誓一定要回去,找那害他如此惨的萧月报仇。 陈汀才回到家,就知道这样的事,真是身心疲惫。原本他帮忙瞒着贺云儿的消息,就已是对不住顾禹,而今还因为他保护不周,遭受他的烂桃花的迫害,实则是他的过失。 而他现在不能离开林州去跟顾禹亲自解释并道歉,让他更加的难受。无奈,他只好写了一份信,让手下送到顾禹手上。 希望大鱼儿可别怪他。 昨晚这些之后,他才有心思洗漱、吃饭。 至于萧月,他根本不想理会,也不好理会。因为她是顾家老太太的侄孙女,而且顾禹就不会放过她。 只不过,他的夫人,绝对不能是萧月。否则看她的蛮狠行径,绝对是祸害三代人的人。 这不,陈汀当即又写了一封信给家中的女性长辈,将萧月的所作所为都说了个遍,好叫她们知道,这个人能否当个少将军夫人,照顾好整个家族。 不得不说,陈汀是个混不吝的,一点都没有去想,这样的书信会给萧家带去怎样的影响。 他只是知道,唯有如此,他才能摆脱祸头子,找个知书达理,温柔可亲的女子做他的夫人。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信是真的很及时。 两天后,家书到达陈家时,陈家的女性长辈正在见萧家的人。只是这还不是正式的说亲,只是萧家的亲戚来陈家拜访,说到了萧月。 陈家的女性长辈都是将门出身,性格脾气都是直爽不知转弯的,又不是很注重门第,听人家说萧月好,就信了,还说等萧月随父母回京后,就见见她。 等客人走了之后,长辈们看了陈汀的来信,都是庆幸不已。若是等长辈见了人,送了见面礼,那时要说不合适,就真的要得罪人了。 “婆婆,这萧家真上不得台面,心思也恶毒。以后教养出的孩子,不是草包就是纨绔子弟,家族可得败在她的手里。绝对不能答应。”要知道陈汀作为少将军,可是要在外面挣命的。家里再来个祸头子,可不就是自毁长城么!陈汀的母亲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如此说一个女子? 陈家老夫人自然明白陈夫人话里的道理。家中男子出门挣军功,女子就要把家守好。若是品行不端,那不是守家,而是毁家了,“这事放在肚子里就好。等人进了京,再寻个机会递个话。”就能把事了了。 这些还是后事,陈汀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肯定又夸奖自己英明神武了。 此时他把事情都打点好了,无事一身轻,就躺床上睡起大觉来。当天,萧月来了几回,没有一个人敢把她放进来,前头刚走了个倒霉鬼呢,要是再让她进府里,那可得陪着倒霉鬼去开荒去。 萧月无奈,哭了好几回。 没有法子,两天之后,萧月跟着萧夫人回了京,陈汀的宅子里才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顾青已追着两个小不点到了京城郊外。 “他们怎么不进城里的家?”贺玲儿虽然聪颖,见识却不多,知道更多的也只是医术上的东西。所以,对于这些顾家下人将两个小家伙安顿在郊外的庄子上,很是费解。 顾青却是从小跟着顾禹长大,这些大宅子里的弯弯绕绕可是见过不少。 “他们这是打算在外面养着小公子与小小姐。”一路相伴走来,顾青也弄清楚了宁宁与珩珩是谁了。只是他不敢直呼两个小家伙的乳名。 贺玲儿一听,心火就上来了,“所以,那个老太婆,是想着把顾家血脉抓在手里,却不想好好培养他们?”那还把两个小不点是人么!只是当做血脉的延续而已。 顾青默认。 的确是如此。 老太太就是这个意图,毕竟她还想着顾禹能给她生几个正经的嫡系曾孙好传家。贺云儿这个身份生的孩子,就是庶子啊,能上得了台面? 这要是贺云儿知道了,估计能被气得半死。就是顾禹也不会高兴。 “那我们还是把他们俩给抱出来吧。以后他们还当丧父的孩子,我和小哥哥也能帮着阿姐养他们。”再不济,或者还能找个喜欢两个小家伙的姐夫呢? 只是这句话,贺玲儿不敢说,没见顾青脸色都不好了么? 贺玲儿撇嘴,也是,他可是顾公子那边的人,跟他们贺家可不是一伙的。这么明目张胆的要拆散顾家血脉,这个顾青怎么可能乐意?只是,管他们乐意不乐意,她只想为了孩子好。 这孩子还没认祖归宗呢,就被歧视,就被当成废物点心养着,这人生还有什么劲头? 有什么劲头? 顾老太太听着属下禀告宁宁与珩珩的事,满意地点头。 等着人下去了,她身边的嬷嬷就好奇了,“老太太,您真不打算接他们进府里教养?” “接他们进来做什么?左右不过是个农女所生贱小子贱丫头,能把他们接到庄子里住着,教他们识字,给他们一个顾姓,那就是天大的恩德了。他们还想如何?可不能贪心太多,老天会看不惯的。” 帘子外头,淡紫色的裙摆如落花一样,随风飘过,却是带着满腹的怨怼与妒忌。 ------题外话------ 不好意思,断更这么久。因为在写结局。原本想将最后的结局写完,再发上来,但是觉得那样不大好,所以,还是先发一下已经写好的吧。 第八十章 小双胞胎中毒了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只见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裙的贵妇人坐在床上狠狠地扯着的帕子,眼神凌厉,似乎要把某个人给撕了一般,“那个老东西,竟然把人接到京城里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这个夫人还当个什么劲!” 一个穿着桃红比甲的丫鬟担忧地给她抚着后背,生怕她气坏了身子,“小姐,您消消气。反正那贱胚子都在京城庄子了,还怕他们跑到天边去不成?” “这倒不是我担心的。我只担心,只担心老东西这多此一举的,把孩子接回了,那不就让村姑名正言顺地勾着他去找他们么?”本来可以当作不知道,那村姑也没上来找顾家啊,就怨那个老东西! 这满心怨愤的贵妇人,正是当初顾禹原配林月枝死后,顾老太太擅自做主娶进门的平妻,小卢氏。 丫鬟看她满脸戾气,也不敢再多言,就乖巧地站在旁边,小心地给她捶着肩膀,还被小卢氏给推开了,“不行,我得做点什么,以绝后患。”外面的那女人可是顾禹的心头肉,那些孩子可就是他的心头宝,若不把处置好了,以后她这个正经夫人,可真的一点地位都没了。 于是她把别的丫鬟婆子都赶出去,只留下了心腹丫鬟,“小孩子身子弱,容易夭折,明日我就去看看,免得他们出事了,还说我这个作为女主人的不尽心。” “夫人!可不能去!”丫鬟急了,“那些读书人不是说过什么,雁过留声的么?您亲自去了,要是他们有个什么事,那老太太与大人还不得抓着您不放?” 小卢氏愕然点头,紧抓着丫鬟的手,心有余悸地道:“你说的没错。幸亏你提醒,不然我这头脑一发昏,就真的犯错了。” 两人密谋了一个多时辰。傍晚时分,小卢氏的丫鬟就出后院,寻了个小丫鬟,还给了一个小瓶子。不知道那大丫鬟说了什么,小丫鬟拿着小瓶子一脸决绝地走了。 此时贺玲儿忽然的不舒服,就被顾青带着去了邻近的一户农家休息, 她喝了药,正躺着歇息,幻想着醒来就能见到两个小家伙呢,不料却是被顾青的一个兄弟喊醒了。这个兄弟,叫顾开,贺玲儿也是认得的。 只见他急得满头大汗,“玲儿姑娘,快!小公子与小小姐出事了!青哥已经带着他们快马进城了。” “什么?”贺玲儿猛地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觉得她是在做梦,使劲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她不是在梦里。 她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他们出什么事了?” “中毒!” 贺玲儿这回是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顾开,“你说什么?中毒?” “对。青哥正要带着我们去将他们偷出来,却没料到晚了一步,有人拿了毒糕点喂他们吃。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口吐白沫,浑身颤抖地晕了过去,现在都叫不醒。青哥就与另外几个兄弟带着小公子与小小姐先走一步,让我来带你去。” 贺玲儿听了,连鞋子都忘了船,赤脚跑出了小院。 顾开急得汗水更加肆虐,又急又恼又别扭地拿了那绣花鞋,飞奔追上贺玲儿,“贺姑娘,鞋!鞋子!” 贺玲儿慌乱地穿了,只是左右不分,顾开想说什么,却被她催着上马了。 顾青这边,谨慎地挑了最好的解毒丸给两个小不点吃了,便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上可以说是鸡飞狗跳,好几次马蹄差点伤了行人。 最后面的那个,就负责道歉。 等他们赶到最信任的医馆,胸前挂着两个小不点的顾青以及另外一个壮汉子,胸前衣襟已沾满了孩童呕吐的污秽。 可他们顾不得上这些,急急喊着大夫。看他们这般,医馆里的病患与大夫,纷纷让路。 一个美髯公中年大夫听着声音,从后堂快步走了出来,“顾青?” “陆大夫!救救我家小公子小小姐!” 等他看到顾青与另外一个护卫怀里的孩子,双眼瞬间睁大,“快把孩子抱进来!”他拿好了银针,高喊药童,“快去后院叫启光大夫来!” 没一会,一个年纪约莫五十岁的青衣老者疾步而来。 而此时,两个孩子都被放在了一张床上,脸上也被药童擦了干净。 而后,顾青两人被大夫赶了出门。 过了小半个时辰,贺玲儿跌跌撞撞地撞了过来,一个不慎,扑倒在地。 顾青跑过去将她扶起来,“没事吧?” 贺玲儿摇头。因为太过于担心根本就没在意顾青身上风污垢,更何况,这还是她的亲人给弄的,怎好意思嫌弃救命恩人? “他们呢?” 贺玲儿也不过是十三岁,但小小年纪已是如同清晨的花骨朵,泪水如露,惹人怜惜。顾青看得红了耳尖,咳嗽一声,移开了目光,道:“李大夫与启光大夫正在里面医治,他们肯定没事的。” 贺玲儿:“我想进去。”她的医术也小有所成,她想进去看看。 但是这回,顾青却没有答应让她进去,救治两个小主人不能出半点差池,“两位大夫都是享誉京城的名医,不比你师父差。”所以她不用担心。 贺玲儿闻言,抓着他手,慢慢地坠在地上,又被顾青使劲抱起,将她抱到旁边的长板凳上,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住了嘴。 却说他们不知等了多久,那门才开了,两个大夫,并两个药童才走了出来。 贺玲儿与顾青不做思考,看见他们出来,就蹦到他们跟前去,眼巴巴地看着。 看着顾青此时只着单衣,那满是污秽的衣物,撇在长凳的一端,就知顾青他们是守在这里不挪窝的。 “大夫,我姨甥俩没事吧?”贺玲儿见他们不说话,就急了,身体都摇摇欲坠。 顾青在一边站着,有力的大手却是紧紧攥着那纤细的手臂,也是心焦地等着大夫的话。 “好了。毒已解了。只是得好生将养半年,才不能坏了根本。”也是幸亏顾青有启光大夫给的万能解毒丸,虽然药效不够强,却也能减低了毒性,为救治赢得了时间。 “这就好。这就好。”听得启光大夫的话,顾青喃喃自语,而贺玲儿则已是高兴得晕了过去。 “玲儿姑娘!玲儿姑娘!” 陆大夫上前给贺玲儿把了脉,“没事,劳累又过于兴奋,便晕过去了。歇一会就好。” 而后,陆大夫吩咐药童收拾了旁边的一个的小房子,好叫他们歇息。 顾青将人贺玲儿抱进旁边的屋子后,就去守着两个小不点,还分心照看贺玲儿,只叫另外的一个护卫去买些衣裳与吃的回来。 与此同时,还在赶路的贺云儿忽然从梦中惊醒。 梦里两个孩子抱着肚子打滚吐血,如同发生在眼前,贺云儿醒来后,还是满心惊惧。 “雁飞,如果,他们有个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于是,他们当即抛下坐马车的贺敏,令两个护卫护着他在后面赶路,他与贺云儿带着其余的护卫先行赶路。 第八十一章 团聚 天擦黑时,城门迎来了四马五人,那正是贺云儿与顾禹同乘一骑,而其他则是护卫。 其实顾禹还没进城时,就收到消息,说两个小的中毒,在启光大夫与陆大夫的医馆里。 这信是一早发送的,还不知后来毒已解。 在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好想起贺云儿做的噩梦,心头起了冷颤。 贺云儿问他,他也只是推搪是其他的事情。贺云儿觉着她的心更冷了。至此,她便沉默对着顾禹。 此刻终于见到城门,顾禹想即刻到达医馆,又怕到达医馆,就怕听到不好的话来。 他不敢想象那种可怕的后果。他还没抱过他们,没听过他们喊他爹。 马蹄踏踏,终究还是很快就到了启光医馆。 他们下马之时,正好与买了衣服与吃食回来的顾开相遇。 “公子!” 顾禹他们还没说话,那顾开就已扯着哭嗓子喊他了,声音里满是委屈与迟来的恐惧。天知道他在抱着满脸黑紫,时不时呕吐的小主子时,他是多么的害怕。他就怕那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没了声息。他怕有负公子期盼。 顾开这个伤心样子,让顾禹与贺云儿心里咯噔一声,浑身都冒着冷气。 难道孩儿们真的…… “他们……哎,云儿?云儿?”满心忧愁的顾禹正要问清事实,却是发现贺云儿已经软软地跌落,昏了过去。 “公子,她怎么晕了?公子,小公子与小小姐没事了!”顾开这个傻子,还在旁边抽噎着说话、邀功,却没受到顾禹的赞赏,反而是被他忽然冷冽的目光给定住了身体。 那目光,几乎要吃人了! 顾禹深深呼吸了一下,冷冷地看了一眼傻子顾开,便抱着进医馆,与正要出门散散步的陆大夫打了个照面。 “陆大夫,帮我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陆大夫侧身让他们进来,而后一把脉,就甩了个白眼给顾禹,“悲愤郁结于心,晕过去罢了。等她醒来就好。”他可是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大概就是那两个小孩儿的母亲了。毕竟小孩儿的父亲也出现了,还与她表现得这么的亲昵。 陆大夫不作多想,提脚往回走了。 果然,后面传来顾禹低声的道谢,“谢谢救了我孩儿们的性命。” 陆大夫头也不回地潇洒摆手,随即端坐在柜台后面,“他们在后院。” 顾禹点头,抱着贺云儿进去了。 顾开抽着鼻子,与陆大夫点头致意后,怂哒哒地追了去。 陆大夫好笑地摇头,倒是愈发地觉得顾禹这人品行可以,看他如何对待属下就知道。他的属下敬畏他,却不惧怕他。 顾禹才走到后院,听见声音的顾青已是青白着一张脸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顾禹怀里的贺云儿,而后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公子,属下无能,让小公子与小小姐受到伤害。” “得了,起来。他们娘几个都好好的就行。此次之事,也不是你们的过错。起来吧。” 顾青闷不吭声地跟着起来,“夫人她?”顾青是最有眼见力的,他不敢称呼贺云儿为姑娘,而是叫夫人,也算是侧面拍了顾禹的马屁。 果然顾禹高兴了些,“她也没事。晕过去了。”被愣头青吓的。 果真是姐妹俩吗?顾青想到已经昏睡过去的贺玲儿,低低嘟囔了一句,“公子,玲儿姑娘在这个房子。”顾青快步越过了顾禹,打开了房门,站在门外。他的意思是,让顾禹把贺云儿抱进去,反正她们俩是姐妹,不怕避讳。可他却忘记了贺玲儿年纪也不小了,顾禹一个外男进去算什么?而且,他竟是没有发现,他这般的不避讳贺玲儿,是把自己当成她什么人了? 顾禹暗暗地瞪了一眼傻愣的顾青,深感无力,感觉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木头。 顾禹没好气地转身,准备叫药童再准备个房间。可这时,贺云儿猛地醒来了,“宁宁!珩珩!” “云儿醒了?”顾禹的温柔是平素未见的,让旁边的顾青等人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贺云儿挣扎着下了地,只是厉声问他:“孩子呢?他们如何了?” 顾禹双手按住她瘦弱的肩膀,温柔地说道:“他们没事,毒已解了。别担心。” 说到这个,顾禹沉甸甸的心也是松乏的,“我们现在进去看看他们?” 贺云儿没应他,只冷着一张俏脸问顾青:“我妹妹呢?” 顾青很上道,不去看尴尬的顾禹,只说:“玲儿姑娘没事,就是太累,睡着了。” 贺云儿这才放心,“那就好。谢谢你们,没有你们,我都不敢想象,两个小的和大的会怎样了。”她是如此的后怕,现在她的脚还是软的。 顾青与另外的护卫不好意思地低头。说起来,他们这些当侍卫的,还是失职了。 贺云儿没再理会他们,踉跄着脚步进屋,想看看两个小家伙。 顾禹想扶贺云儿,却被她躲开了。孩子们会有事,都是因为顾家!因为顾禹的奶奶一意孤行的命令! 顾禹也正心虚理亏,不敢强硬拉她,只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跟在贺云儿身后。 看着两个小不点小脸白白的躺在那里,就算知道他们没事了,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地跳着,鼻尖、眼角都酸涩起来,终于的,坚持不住的贺云儿慢慢地瘫坐在床头。 她轻轻地摸着他们的小脑袋,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们呢喃,“真好,我的宁宁珩珩好好的,真好。” 顾禹也是轻手轻脚地过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们的脸蛋,心里直呼庆幸,当时提前去林州。若是迟了一点,这一双宝贝可能就遭到不测。 他眯着眼睛,将凌厉的双眼移向窗外。那些罪魁祸首,他绝对不会放过。 顾禹看了很久孩子,小心翼翼地提议贺云儿去隔壁房子,与贺玲儿一起歇息。孩子们这里有他与护卫看着,不会有事。 贺云儿亲眼看到儿女无碍,心头大石才放下一半,对顾禹没有那么怨恨,只仍旧有些埋怨,就冷漠地拒绝:“不,我等他们醒来。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 说这话,贺云儿实在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想顾禹走开而已。 可在顾禹听来,却是提醒了他要跟始作俑者算账的事了。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儿女,又看了一眼贺云儿,他转身出了门,端了一碗粥放在旁边,叮嘱贺云儿吃了。而后他才坐在院子里,沉默着与顾青他们一起吃东西。 他不说话,顾青他们也不敢多言语,只是囫囵吃喝了点东西,就坐在一边,等候命令。 眼看顾禹许久没说话,顾青悄悄起身,端着旁边的茶水与馒头朝着贺玲儿所在的屋子而去。 就在顾青将要推开门扉时,顾禹淡淡地声音响起,“你这是要做什么?她若醒来,觉着饿了,自然就会出来。”那里面可是云儿的亲妹子,以后就是他的小姨子,得帮云儿看好了才是。 顾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局促不安的顾青,心里哼了一声。 贺玲儿的归宿,他是没权利干涉,却有权利帮着防着点这些个狼。 顾青跟随顾禹多年,自然知道他没有生气,心里不知为何也是松了口气,至少这说明,顾禹并没有瞧不起他,绝了他的小心思。否则,公子必然将他的这种心思视为耻辱。 在大家揶揄的目光中,顾青红着脸地将吃食轻放回来,闷声坐在一边。 又过了一会,一阵孩童的哭声忽然响起。 顾禹猛地站起来,飞快地跑了屋子。 第八十二章 鸡同鸭讲的对话 “哦哦,宁宁、珩珩乖啊,娘在呢,娘在呢……” 顾禹推门进去,就看到贺云儿眉目温柔地一手抱着一个哄着,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睛,脸上挂着几滴泪水,趴在她的怀里,小脑袋挨在一块,软糯可爱,叫他看着心里也软乎乎的。 想到两个小家伙受的罪,他又是心疼几分。 “宝宝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叫人准备?”顾禹有些紧张地靠近,蹲在贺云儿母子仨前面,小小声地问。 贺云儿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点头,“应该饿了,又有点害怕。你叫人弄些汤水来吧。” 两个孩子刚被母亲哄好了,忽然听到陌生的声音,齐齐睁开眼睛,看向近在咫尺的大脸。 尽管这张脸,他们无端的感到亲切与亲近,却还是被陌生感吓着。只好怯生生地扒拉着母亲找安全感。 顾禹爱怜地摸摸他们的头,看他们偷偷看他,他才笑着出了门。她没有冷漠对他,这可是极好的事! “娘,他是谁?” “他好像爹爹。”这是珩珩说的,他见过别家小孩儿的爹爹,就像刚才的那人一样。 贺云儿听着两个小家伙的喃喃话语,眼角酸涩得厉害,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哽咽住了。如果孩子还小,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顾禹。 为了孩子,她妥协了。这本来就是她欠了两个小家伙的。让他们懵懂地来到这个世界,狠心地剥夺了他们认识亲生父亲的权利。如今有机会拨正,她还能怎么做? 贺云儿心思百转,心都绞痛了,却仍笑着卖了个关子哄小家伙,“等他给你们俩端了的粥来,让他告诉你们,他是谁,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不懂贺云儿的心思,想问贺云儿,却被她的默默流泪给吓住,两个小家伙都用小手给贺云儿擦泪,一边擦还一边安慰她,“娘,不哭,不哭……” 这时,顾禹已经端着两碗肉粥进来,“谁哭了啊?是不是饿得哭了?” 顾禹即便没有当过爹,但是无师自通地学着放软了话语来哄着两个小家伙。 守在外头的顾青等人面面相觑,那般温柔的人,确定是他们公子吗? 贺云儿搂着两个小家伙,轻轻摇晃着,“宁宁,珩珩饿了没?吃肉粥了好不?” 谁料到,平日里就爱吃的两个小不点,竟然齐齐摇头。宁宁偷偷地看了近在眼前的顾禹,贴着贺云儿的耳朵, 自以为很小声地问,“娘,他他是是谁?”本来就说话不利索,现在紧张了,更是结巴了。 只是珩珩此时却是忘了贺云儿的忽悠,直接望着顾禹,奶生生地问:“你,你,谁?” 听着两个小家伙结结巴巴的稚嫩话语,顾禹笑了,把东西放在一边的小桌上,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跟前,笑看了低眉看孩子的贺云儿一眼,“我是你爹爹。” 两个小家伙闻言,瞬间小嘴微张,小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好生看了顾禹许久,齐齐地看向贺云儿,“娘,爹爹?”原来他真的是爹爹么? 贺云儿忍着酸涩与泪水点头,“嗯,他是宁宁珩珩的爹爹。” 小家伙两个恍然大悟。 然后,扭扭捏捏地扑在贺云儿怀里,悄摸摸地看顾禹,眼里尽是孺慕,却不敢叫他抱。 顾禹可是心疼死了,幽幽叹息一声,小声地问贺云儿:“我可以抱他们吗?”见贺云儿点头,他伸出双手对着两个小家伙,“来,叫爹爹,爹爹抱。” 小家伙又看向贺云儿,叫她帮忙做决定。看到他们眼里隐藏不住的渴望,贺云儿哪里忍心耍他们,只恨不得从不曾与顾禹分开,好叫他们从来不缺顾禹的疼爱,“快叫爹爹,叫爹爹抱呀。” “爹爹!” 两个小家伙同时小声地喊道,小手伸出去却又缩了回去。 顾禹主动出击,往前一伸,将他们抱在怀里,“爹爹抱咯。等爹爹有空,带你们去骑大马,好不好?” “骑大马?” 两个小家伙登时高兴了,想到曾经的小伙伴坐在他们的爹爹的肩膀上,可威风了。小伙伴们说,那就是骑大马!想到这里,小家伙俩忘记了害羞,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顾禹,“爹爹大马!宁宁(珩珩)骑大马!” “嗯?”顾禹有点懵,“不行哦,今天大马累了,你们也累了,要休息,明日再去。” “累?”两个小家伙相视一眼,而后看了一眼顾禹,煞有其事地点头,“嗯嗯,爹爹累,睡。”等爹爹这个“大马”,睡醒了就不累了,就能让他们骑大马了! “噗嗤”,贺云儿看着他们爷三个驴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通话,真是忍俊不禁,惹来了他们的注目。见顾禹看了过来,贺云儿立即压下笑容,低下头,淡淡地解释: “他们说的骑大马,是坐你肩膀。” 顾禹愣住了,低头看向睁着发亮的双眼的两个小家伙,哭笑不得,“真是我的大宝贝哦。” 小家伙腼腆地趴在他怀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偷偷地对视而笑。 贺云儿听着他们小肚子咕咕叫,就拿起了一碗粥,“好了,你们快来娘这里,娘喂你们吃粥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乖乖地点头,却仍旧不舍得离开顾禹的怀抱。 贺云儿无奈,只好尽量忽略顾禹那温柔却像是包着火的眼神,就这样一人一勺子轮流地喂两个小家伙,直到两碗粥见了底,两个小家伙才困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吵杂声。 原来是贺敏也赶来了。 本来即将要睡着的两个小家伙听见贺敏的声音,一个激灵就清醒了,“娘娘,舅舅!”听到舅舅的声音,才知道挂念舅舅。 他们挣扎着小身子就要下地,却是因为才解了毒的缘故,软绵绵的徒劳无功。 只是这会,他们却听到咔哒咔哒的声响,两个小家伙都面面相觑,抬头看着顾禹,软软糯糯地问:“爹爹,哒哒响!” “什么响?” 词汇贫乏的小家伙都很好奇。 没一会,门吱吖的开了,一个人以奇怪的姿势出现在门口,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这人的身形熟悉。 这下没等贺云儿与顾禹说,两个小家伙就睁大了眼睛,双手伸向门口的方向,咧着小嘴大喊:“舅舅舅舅舅舅……” 这亲热劲,让顾禹吃味不已,“叫那么大声,小心嗓子疼。” 刚进门的贺敏不高兴了,“见着亲舅舅,能不大声叫人吗?他们可是我带大的!”这话还真没水分。因为当时当时他还没上学堂,贺云儿忙着打理铺子,看管孩子的担子就落在他与贺玲儿身上了。 贺敏现在看见这个罪魁祸首,就恨不得上来揍他一顿,还在吃醋,简直是,异常地叫他解气,一个字——该。 “小敏!”贺云儿见到贺敏也平安无事,喜极而泣,快步走了过去,拉着他的手,“你这么快就赶来,腿脚可有不适?” 贺敏摇头,眼睛都盯到小外甥身上了,“阿姐,你让开些,我去看看两个小家伙。”阿姐在这个时候就不重要了。 贺云儿悄悄瞪了一眼贺敏,抹着眼泪出了门。顾禹看了,悄悄低头偷笑。 贺敏哒哒地杵着拐杖,一屁股坐在旁边,喜滋滋地应着小家伙,握着他们俩的小手,“宁宁珩珩,想舅舅了吗?” “想!” 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还重重地点头。头上扎着两根冲天小辫子的宁宁也顾不得才认的爹了,张开小手就往贺敏那边扑过去。珩珩见了,双眼一亮,也跟着扑腾。 没有准备的顾禹,差点让他们跌在地上,一把将他们搂紧了,皱着眉头好脾气地说责备:“真是调皮。要是摔在地上,很疼地哦。” 虽是责备的话,却是底气不足,语气软软的,极度会看大人脸色的小家伙还咯咯地笑,知道大人没生气,继续挣扎着,似乎是在玩什么好玩的。 贺敏斜着眼睛冷哼,“他们可听话了。因为想我这个舅舅了,他们才会这么激动。”言下之意,没见过面的爹,可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了。 顾禹满心不乐意,自然将小家伙抱得更紧,就怕给小舅子给抢了去。 就在双方暗自较劲,小家伙呜呜哇哇的吵闹声中,贺云儿端着饭菜进来,叫贺敏吃饭。 贺敏想出去吃,但小家伙看到贺敏走,又哭闹起来,没办法,贺敏只好在他们面前吃了。 顾禹满心的不满意,觉得自家的孩子太黏外人了,就哄着小孩儿出去玩。 可是他低估了小家伙的“专一”,人家非要看着贺敏吃饭。 贺敏得意地瞧了一眼顾禹,眼底里尽是幸灾乐祸。 只是没等他吃完饭,两个小家伙竟是又困觉了,没一会就趴在顾禹身上呼呼大睡。有人来抱,他们还憋着嘴要哭,不肯离开顾禹的怀抱。没法子,顾禹只好让他们趴着自己睡,他不怕累。 等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半个时辰后,他才后悔。他的身体都麻木了! 第八十三章 送还林家 日暮沉沉,京城富贵人家集居之地的顾府里,传出来一阵阵的哭嚎声。 外头的人瞧不清里头,一些下人也是心惊胆战,而那些主子们听得了却是无比的好奇。 正房外的院子里,顾禹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茶,身边站立着二十个身负长刀的侍卫,对着院子里哭喊着磕头的丫鬟小厮与婆子。 顾禹只要想到自己那一双宝贝儿女差点被这些人害死,他就恨不得将他们凌迟处死。 这时,又有几个婆子架着一个华衣女子走了进来,不顾她叫骂,一把将她仍在地上,正好离着顾禹不远。 顾禹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只品尝着杯中茶水,似乎那是天上甘露,让人舍不得放下。 “呵呵呵呵,夫君可真是好,真好。”瘆人的笑声,与那咬牙切齿的话语,也阴深深的,似是带了刀子。 满院子的人都噤声,只有女子的阴冷声音,不说那些过惯了安稳日子的奴仆,就是顾禹与那些胆子大的侍卫,都觉得可怖。 顾禹拧着眉头,将手中的茶盏哐啷一声推在桌上,瞧着狼狈的女子道:“小卢氏,要将林月枝弄下悬崖,那些人的赶脚费,怕是不低。花出去了,心疼否?” 原来这女子就是林家当家女主人的娘家侄女小卢氏。原来林月枝记忆受损,只记得少女时期的事。由此,林家当家人林东明就叫他的妻子把小卢氏弄来,当顾禹的平妻。 小卢氏不愿意让林月枝活着碍她的眼,就以上香的名头,将林月枝骗了去,还叫人将林月枝推下了悬崖。小卢氏是一点事都不沾,却把她登上正妻位置的障碍给去了。 当下听得顾禹再提旧事,恐惧非常,身子早就抖着伏在地上,看那冷如谪仙的男子藐视着她,如同看那地上的肮脏之物。 门外忽然嘈杂声起,顾禹抬眼,却看见的穿着不差的婆子搀扶着一个拄着龙头拐杖的白头老太太进来。 顾禹起身,只向前走了两步,便背手而立,面对怒气冲冲的老太太,他也平静而对:“老太太。” 他竟是连一声祖母都不肯叫了? 顾老太太心中大惧,随之而来的就是为他的轻慢而发怒,“你这是做什么?她可是你的妻子!怎可以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受辱?”这一番话说得恨铁不成钢,手上的拐杖戳着地面咚咚响。 顾禹不为所动,还吩咐婆子将老太太扶到一边坐着,“老太太有所不知,她这人作恶多端。她在娘家里如何威风八面,杀伐果敢,我是管不着。可她的狠心决断,却不能用在我顾家血脉上。” 原本以为顾禹发作小卢氏,只是因为他帮贺云儿出气,毕竟贺云儿是那两个小孩儿的生母。因为小卢氏能进顾家门,也有老太太的因素在,所以她在听得小卢氏有难事,她才过来帮衬一二。可如今看来,似乎自己被蒙骗了? 小卢氏原以为老太太来了,能救自己于水火,却是忘了老太太最看重顾家的血脉传承,如今听顾禹告状,眼光如刀,直射颤巍巍的小卢氏,“真是好啊。小卢氏!简直愚不可及!” 老太太这恨铁不成钢的话,让小卢氏所有的坚强崩塌,当即嗷嗷大哭起来。 这已是不用审了,小卢氏这般,就是不打自招了。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只不过老太太估计,也不是害了人性命的事,至少没危急到两个玄孙与那村姑,不然照着顾禹的性子,怕是没有这么好兴致听小卢氏哭。所以老太太明白顾家最小的两个小辈没事,便安心坐下。 有人胆大包天,是时候修理一番,免得毁了顾家好不容易弄起来的根基。 小卢氏见顾老太太不理会自己,一时间悔恨交加,只说卢家林家与顾家一同的毁了她一辈子。她不过是想将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东西清楚,免得污了顾家的血脉,哪成想他们都不在意! 顾禹今日来,所有事情都已查清,只不过是想当众将事情说明白,好光明正大地将人休了,为贺云儿娘三个铺路。不然,谁乐意来瞧这心肠歹毒的人? “将她送回林家吧。将她害死林月枝,还给顾家小公子、小小姐下毒的事,都原原本本地给我说与林东明夫妇听。另外,叫他们别白费心思了,我们顾家不敢再接受与林家有任何关系的人。” 最为伶俐稳重的顾青领命而去,顾开顶替了顾青的位置,守在顾禹身后。 “不能!不能!我不能回去!”眼看这顾青带着有等级的几个婆子过来,小卢氏才惊醒了一般,踉跄地起身想要跑。若是就这样回去,她会没命的。即便林家当家人林东明会看在卢氏的面上放过她,可是林月枝的亲生父母林东仁他们肯定会恨毒了她。她回去就是送命啊! 可是顾青他们却是步子都没停一下,其中两个婆子颇为积极地上前,一人一边,攥紧了小卢氏的胳膊。 小卢氏崩溃大哭,双脚蹬地,双手挥舞,想要以此挣脱婆子的禁锢。挣扎间,她嘴里也不停歇,不管不顾地哭骂着: “顾禹!你是个没心的。你何故要来招惹林家!何故招惹林家啊?就是因为你招惹了他们,他们才让我来这里。是你,都是你的缘故,让我平白赔上了一辈子!” 顾禹听这小卢氏的哭诉,脸色沉沉。 说到底,是谁招惹他? 她与林家宗主夫人是亲戚,与她家利益相关,她被人送来也是理所当然。何况她的心底里又何尝真的清清白白的?“若不是你黑了心肝,林月枝不会死。是你把自己推到这个地步的。”竟是不自省,而是把责任往他身上推。 小卢氏哭喊着,不想听顾禹的话。可是即便她哭得再大声,他那平稳的声音仍旧穿进耳中,刺得她不得安生。 “顾青,还等什么?” 顾禹懒得再听,不耐烦地摆手。 这下顾青不敢再拖延,又叫了两个婆子来,将她半拖半搀地弄了出去。 京郊奉县林府,正是斜阳西下,百姓归家之际。忽见一辆马车由四五个人骑马护着而来。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训话。看到顾府府徽,顿时一愣,看见顾青等人面色不善,心里咯噔一声,就招来一个小厮,贴耳说了几句。 小厮面色惊恐地飞奔入府,而顾青也领着队伍到了林府大门口。 顾青下了马,那边的婆子就非常有眼色地将发髻凌乱的小卢氏给拽下马车。 “还请带我去见你们家老爷,在下有话要代我家大人说。”顾青手里抓着一封信,几步跨上阶梯,背着手冷淡地说道。 门口站着的管事,脸色发白,他知道来者不善。嘴巴张张合合的刚要说什么,就听得后面脚步声纷乱而至。 “青侍卫,你如此对待你顾家的当家夫人,意欲何为?今日你不给我们林家一个说法,老夫可就要去伸冤了。”林东明一脸的痛惜以及谴责。 顾青眉眼不动,却是嗤笑一声,瞧了一圈周围围观的人,以及听见林东明的话后就白了脸的小卢氏,“真是要在下在此当众说原因?”此前林东明为福王做钱袋子,为他敛财,谁都给他脸面。可如今,福王退居封地,不敢有动作,生怕被皇帝抓住把柄杀了他。林东明却仍旧狐假虎威,不知福王知道了,是否会暗恨他多事?顾青是很期待的。所以他故意说这些话,也想惹恼了他,看看能否趁机将他铲除。 周围一片寂静。 林东明脸色铁青地看着毫无顾忌的顾青。 顾青挑衅地回看林东明,嘴角一挑,“小卢氏……” “啊啊啊!不许说,你们顾家如此小人,还要把我逼上绝路吗?”小卢氏终究忍不住,尖叫着朝着顾青冲过来,似乎要与顾青同归于尽。 可惜,顾青不为所动,扬起了手中的那封书信,看着小卢氏发疯。此时此刻,他似乎明白了顾禹为何不叫他封了小卢氏的嘴。 就此时,底下的人看清了书信上头的两个大字,都冷吸一口气。 而小卢氏气血攻心,终究是晕了过去。后来即便能留下一命,也是幽居黑暗之中见不得人了。 第八十四章 原谅 临街的一个二进小院。这个小院就是顾禹个人的财产。正好安置了贺云儿姐弟仨,连带着两个小家伙。 此时,贺云儿正在露天小院子里的逗着一双儿女。 “阿姐!阿姐!”贺玲儿雀跃的声音从院子外头乍然响起,让正在闹腾的两个小家伙都停了下来,歪着小脑袋看着贺云儿“求证”:“姨姨?”是她吗? 贺云儿笑了,“是呢,姨姨来了。你看。”顺着贺云儿纤细的手指,两个小家伙看向院门口,一个活泼的身影已经出现了。 那正是叫喊着贺云儿的贺玲儿。 “阿姐!好消息!”气喘吁吁地站在贺云儿身边,都没与小家伙腻歪,直接道:“那个给小家伙们下毒的恶毒女人,被他休了,还被送到了林家。以后的日子有她好受的了!”要不是那个女人对小孩子动手,规规矩矩的,按照阿姐与准姐夫要为孩子积福的心思,她可能还能平安地带着银子离开。就因为又贪又毒,自己断了后路。 贺云儿对顾禹爱答不理的已经好几天了。期间不管是谁来给顾禹当说客,贺云儿都没有答应与他和好。因为她对他始终有一股怨气,对她自己也有埋怨,所以,她干脆就不见他,免得心里难受。 没曾想,他竟是不声不响的就给孩子们报了仇,也是叫她感动的。只是孩子受苦这件事里,还有些祸头子都没得到惩罚,她就觉得不是滋味。 特别是顾老太太,即便是叫天下人来评理,怕是个个都说她心胸狭隘,而不是说顾老太太擅自做主将曾孙子抱走的。因为老太太将孩子抱回京城,对于孩子来说,那可是天大的好处,不至于跟着贺云儿吃苦受穷。 所以,这个委屈,贺云儿只能是咽下去。 但是,“那个萧月却没有收到惩罚,我不甘心。”贺云儿小声地对着贺玲儿说道。 若不是她好运遇见了顾禹,她现在也许…… “放心,萧月这笔账,我迟早跟她算。只不过不是现在。” 顾禹踏进屋里,就听见这话,信誓旦旦地说道。 贺云儿扭头看了他一眼,想牵着儿女的手回屋里,却发现孩子已经跑到顾禹身边,抱住了他的腿。 顾禹哄了一会小家伙,就让贺玲儿带着两个小家伙进屋,而他则是大着胆子,牵着贺云儿的手,不顾她的反抗,带着她走到小花园里。 “云儿,不要生气了可好?是我没处理好那些烦人的事与人,连累了你和孩子。”顾禹低下高贵的头颅,跟贺云儿道歉。 贺云儿本就是强自忍着一点委屈,等顾禹这么安慰,她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了,啪嗒啪嗒地掉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说起来,如今他们一家这个局面,她与顾禹都是有错的。别人明媒正娶,妒忌她了,想害她了,那些正室是不是都得唾弃她一下? 真真是无处可诉委屈。 顾禹更加心焦了,“别哭了。待会两个小宝贝看见了,可得心疼你了。” 贺云儿哭得抽抽的,“如果,”顿了顿,才道:“如果你不能保证宁宁与珩珩做你的嫡子,那么我宁愿叫他们做所谓的遗腹子。” “你敢!”顾禹也急了。贺云儿在林州的这几年,就是以带着遗腹子过活的未亡人身份过日子的。她这是又想离开他吗?带着他的儿女离开他? 顾禹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悲意,“为何总是不信我?总是不愿意等我。”他会倾尽所能护着她与孩子们。 贺云儿被他说得心虚不已,正等她说什么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哭着跑了过来。 “娘娘,不要赶爹走!”宁宁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翻了贺云儿所有的计划。 珩珩也跟着哭:“珩珩要爹爹,要娘娘,要一起。” “爹爹!” “娘娘!” 两个小家伙闭着眼睛仰着小脑袋哭嚎,小短腿还使劲跺着地面,泪水哗哗地流着,可叫人心疼坏了。 顾禹最先受不住,顿下来,搂着两个小宝贝一起红了眼,活像是贺云儿要抛弃他们爷三个一样。如此情形,很是诡异将贺云儿的酸涩与泪水给逼了回去。 贺云儿用帕子捂住了脸,算了,早说了是她亏欠了他们爷三个,如今,只好是“认栽”。 “娘娘?”两个小家伙睁着朦胧的泪眼看她,顾禹红着眼圈,委屈地也在看她。 “好。我们都一起,不分开。” 顾禹双眼一亮,倏然站起来,一把将贺云儿搂住。 贺云儿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浑身都轻松了,愣了好久,她才抬手,虚虚地圈住他的肩膀。 因为她的回应,顾禹这一刻,才真的哭了。几滴清泪没入贺云儿的衣领,凉凉的。 也许就那么几息,贺云儿与顾禹的小腿被两个小家伙一人一条的抱住,“宁宁(珩珩)也抱抱!” 儿女如此的可爱,让贺云儿明白,接受顾禹,是对孩子最好的爱护。 躲在小花园口外的贺玲儿与贺敏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在贺玲儿与贺敏看来,让顾禹负责到底,是应该的,也是对孩子最好的选择。若是小时候的他们,肯定是恼怒顾禹,而天真地认为没有顾禹,他们也能照顾好两个小家伙。 但是,自从经过这次绑架与中毒之事,他们知道,顾家才能保护好他们,也给小家伙最好的资源,让他们茁壮成长,富足一生。 那样的财富与安稳,是贺敏倾其半生也不一定能做到的。 又因为他们知道贺云儿对顾禹有情意,所以,在知道贺云儿与顾禹起了争执后,怂恿着两个小家伙过来,让自家阿姐可以原谅顾禹,并与之携手一生。 贺玲儿与贺敏见大功告成,趁着贺云儿还没发现,忙悄悄地离开。只是没走几步,就看到顾青领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人走了进来。 原来是皇上要宣顾禹进宫觐见。 顾禹想不到皇帝有什么要宣他,只得快速收拾了一番,脚步轻盈地离开。只是离开前,还情意绵绵地跟贺云儿承诺:“等我回来,一起说说成亲的事。” 第八十五章 老太太要见重孙 皇宫偏殿里,顾禹坐在一边慢悠悠地喝茶,而往日高高在上的皇帝却是在厅里狂躁地走来走去。 “真的要娶那个农女?”皇帝瞟了几次顾禹的红眼睛,最后站在他跟前确认。 顾禹抬头看了眼满脸不满意的皇帝,点头,“是啊。她都为我生了一对龙凤胎,还为我守了三年多。我娶她不是正好?”想到方才与贺云儿的互通心意,忽然觉得再去林州也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 皇帝气呼呼地坐回主位,皱着眉头骂道:“你知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你?说你心狠手辣,见异思迁!妻子都换了好几茬!就因为宠妾灭妻,还是个外室!” “皇上竟然如此清楚外头的流言。想来我还是不够狠辣。不然,哪里有人敢说我半个不是?”顾禹不愉地皱眉说道,“皇上想来也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为了钱财的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我。她也不是外室。” 贺云儿以寡妇身份抚养幼儿、弟妹,还不堕落,说实在的,皇帝也是敬佩得很。 “想来那些人不过是看我得皇上器重,想泼我污水罢了。皇上下次可以借此骂我一顿,好叫那些傻子们开心一番。”顾禹笑着提议。 皇帝气乐了,“当朕是说书的,哄他们高兴?想得倒是挺美。” 近身伺候的几个太监,见顾禹这般与皇帝说笑闲聊,满满的羡慕之余,就是敬佩。 谁不稀罕得皇帝的爱重?待之如友人? 这时,顾禹忽的收敛了笑容。此次他进宫,只是为了妻儿之事,跟皇帝报备一声,免得往日闹出什么事来,皇帝还一头雾水失了面子,怕是会迁怒于他。原本他是想请皇帝给他赐婚的,但是想想还是咽回去这个念头。 “行了行了!你想什么时候成婚?你可别忘了,你还要去林州主持科考的。”皇帝看不得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颇为不耐烦地问。 顾禹想了想,觉得仓促之间,婚礼必定会寒酸,让贺云儿脸上不好看,所以,“年底吧。”肯定把秋闱之事办妥了再说别的。 皇帝听了,不知是想到什么,甚是鄙视了他一眼。他可是知道的,民间一直有这样的说法,“娶个媳妇好过年”。皇帝想要看笑话,自然就没憋着。 岂料顾禹很是愉悦地点头,“确实有这个念头。”随之又瞧了一眼不高兴的皇帝,说:“娶了贤良淑德又坚强的正妻,可以旺家三代。”皇帝可不同。三宫六院,争风吃醋的,再好的正妻也难保皇家安宁。毕竟皇帝屁股下的位子太诱人。 即便顾禹没道尽未尽之语,皇帝也听明白他的话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是在心里打算着立后与纳妃的事儿了。 顾禹喝了一杯茶,就想着回家陪儿女,“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先告退。后天一大早臣会带着家眷去林州。等我从林州回来,就办婚礼。还请皇上莫忘了给臣准备贺礼。” “哼。哪有人像你这般厚脸皮,如此讨贺礼的?”皇帝被气笑了,顿时觉得看着此人很烦,摆手叫顾禹回去。 顾禹欣然离开,回了暂时安置贺家姐弟与他儿女的小院子里。 门口的小厮见着他回来了,乐颠颠地行礼问安。 顾禹才走到里院,就听得少年嘎嘎的鸭公嗓,还有稚嫩的幼儿笑声。满院子的上空都浸满了快乐。 几个婆子丫鬟见着他走进来,纷纷行礼。 顾禹眼里只盯着那欢乐的两个小家伙,几个快步走了过去,在孩童的惊呼声里将他们抱起来,“珩珩,宁宁,你们在笑什么?可是知道爹爹回来了?” 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地点头,口水糊了顾禹一脸。 “回来了?他们跟小敏疯闹,看见你了,不就激动了吗?”贺云儿从屋子里走出来,淡紫色衣裙在风中翩然如蝶。许是与顾禹说开了心中顾虑,整个人充满了愉悦的气息,让顾禹看得有些痴了。 而且贺云儿从前都是布衣荆钗,哪里是现在这般的罗衣遍身?只是有点可惜,贺云儿发髻上没带一支钗环,怕孩子拿在手里吞吃,只是用一根淡紫色的发带将乌发绑起来。 但,在顾禹看来那般朴素的装扮也是别有仙姿的。 “阿姐,他回来了,可要开饭了?”贺敏还拄着拐杖在一边不甘寂寞地插嘴。 贺云儿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尚早,你这么早吃,半夜怕是要饿坏你。”说话时,她还不好意思看顾禹。即使不久前,他们才敞开心扉。 “怎么会?”贺敏有点呆,没有发现自家阿姐的奇怪之处,只是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不忿忿的,“只要吃得饱饱的,哪里会饿?”再说了,即便饿了,那不是还有点心在房里备着么? 贺云儿可是知道他心里想的,瞄了他一眼,不再多说,留他一点面子。 顾禹抱着两个小家伙乐呵呵地进厅堂里,一边道:“云儿,可以早点摆饭。然后收拾一下物品,后天一早我们回林州。” 乍一听说回林州,贺云儿高兴极了,连那股子尴尬都忘了,连连问了几遍,才确定了后日启程回去。然后她便恨不得连饭都不吃,直接去收拾行李。 她对这京城着实是不喜欢,这里豺狼众多,差点害死了她的儿女。想到这,贺云儿脸色转眼就变得难看。 顾禹心虚了,以为她埋怨自己没给她母子三人名分,就带着他们离开京城,是在是心不诚。 于是趁着丫鬟们摆饭时,顾禹就拉着贺云儿走到里屋,说了他的打算。 贺云儿低垂着脑袋,眼里有些涩意,却是强忍着没掉泪,抬起头来,道:“那可说不准。没准你明日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然后弃我娘几个而去。” 她到底不敢相信他。 顾禹听着这话,恨不得指天发誓,“可不会。你和宝宝们别扔下我,就谢天谢地了。” 贺云儿一扭身,面对着他,微微蹙眉:“贵府的贵人们,我们贺家的人就不去看望了,免得被他们轻视了。” 顾禹自然应允。在他没有用八抬大轿将她迎进门前,他不想她去那个地方受气,只是小孩儿们,“两个小家伙却是必须跟我回去一趟。” 贺云儿心里是不愿意的,“如此一来,府里的流言更是多,还是针对两个小家伙的。毕竟你这般带他们回去,名不正言不顺,不是正像那些外室子女去见老人家?”这可是自己往自己身上套枷锁。 如今这样,没把事情摆到明面上,虽然有掩耳盗铃之嫌,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他们。即便日后有人嚼舌根,那也不会是伤筋动骨。 贺云儿想了那么多,却也只是想到这样的下策,实在心情抑郁。 要知如此,她,她就躲在乡村了,儿女有个遗腹子的身份,也好过如今这般尴尬的境地。 是她,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叫他们平白受了那么多的编排。 顾禹原还想着她的话,觉得还是有点道理,正要夸夸她,不料却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别哭。有我呢。只要我们没做亏心事,又有身份,谁敢多言?知道我们儿女好的,谁敢忽视?”只要他的家世不倒,他们的儿女自然活得恣意。谁敢多言? 贺云儿正懊悔着,见他要来扶自己,扭身跨出门,几步走到厅堂里。却不曾想,迎面就看见顾青脸色沉重地走来,对着她行了礼,便对顾禹道:“大人,外面来了一群的衣着光鲜的丫鬟婆子,是府里的。说是奉老夫人之命,来接小公子与小小姐进府。” 贺云儿手里的东西都掉在地上。她不愿意让孩子进顾府去见那个可怕的老太太。 第八十六章 仇人相见 顾府,慈心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头戴金钗,身着棕红色袍服,衣摆均是绣的淡蓝色的祥云,双手一对青玉镯子,端的是富丽逼人。 一个穿着褐色比甲的中年妇人快步走了进来,伏在老妇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老妇人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变了,飞快地坐直了,看着门帘外横眉怒目,似乎帘子后面就藏着她的仇人一般,“可真是好啊。竟是与我耍起心眼来了。那个女人也是不知礼的,都为我顾家生了一双儿女了,竟不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这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祖母可是诛心了。您的话若是被那些个有外心的人传出府去,不管事情对错,全京城的人都指责我孩儿们的生母不孝。”老妇人这怒火连天的话才说了出来,帘子外就有一道声音传了进来。等话说完,帘子被掀了开,就见到一个身材颀长的如玉公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刚才的话,毫无疑问,就是他说的。 “顾禹!” 顾禹听罢了,哂笑。这是老太太第二次叫他全名。第一次是在老太太来接他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十岁,被她派人救了,而后第一次会面,就是叫了他的全名,问他能不能担负起兴盛家族的大任? 他说可以。所以,他才有机会体面地活下来。 他能有今天,老太太功不可没。可是也是她也有原因,因为那个虐待他的女人,就是老太太找来,塞给他的父亲的。 “祖母。”顾禹将眼中的所有情绪都掩盖住,看着似乎又老了几岁的顾老夫人道:“你当年问我能否让家族兴盛。我做到了。这说明,我的计划与想法,不会出差错。”相反,因为顾老夫人的插手,顾禹父亲的日子与事业都一塌糊涂。 顾老夫人何尝不懂顾禹未说的意思? 她气得胸口都疼,却发现没找到语言来反击。 顾禹也见好就收,转身又出去,将宁宁珩珩抱了进来。 两个小家伙忽然来到陌生的地方,都怯怯的。 顾老夫人就看不过眼了,觉得两个小家伙太过于小家子气。 “果然孩子生母的身份不能太低。瞧他们被教成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顾老夫人毫不顾忌地贬低贺云儿。也是小家伙们年纪还小,若是年纪大了能听得懂话了,岂不是伤了他们的心么? “他们才一岁,能多大胆?如何才算是上得了台面?敢雇凶杀人?还是抢人子女?”顾禹没忍住,刺了两句。 顾老夫人更气了,当即叫他们走。 顾禹也不生气,只是说:“我明天就去林州办差。祖母好生照顾自己吧。等我回来就办我的喜事。” 说完,也不解释,叫小家伙们与曾祖母告别,然后抱着他们又离开了老宅。 顾老夫人怔怔地看着还在飘动的帘子,不知在想什么。 话说顾禹带着小家伙们去见老夫人时,贺云儿领着贺玲儿到了街上买东西。 贺云儿原是想买鞋特产,回去好让弟弟贺敏送给同窗好友与老师的,可没像贺玲儿那般,只盯着漂亮的好玩的看。 “阿姐,那里有一家银楼。不如我们去看看?” 贺云儿当然也想去逛银楼,看看美丽的饰品。可是到底是勤俭惯了的,不大想去。可见妹妹如此,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姐妹俩虽衣着不差,到底排场小,别人一看就认定了她是寻常人家,所以只有一个笨口笨舌的小伙计被推了过来。 “两位姑娘,你们需要什么?”年轻小伙计见着年轻漂亮的姑娘,更加的紧张了。 贺云儿摇头,只说:“需给我妹妹挑些首饰。您看着那些合适?” 小伙计虽然笨口笨舌的,却也知道阴晦地问对方,“需要朴素典雅的,还是要华贵的?” “普通人家的女儿,就要朴素点的吧。”太花贵了,怕是付不了银子。 贺云儿自己敢这么说,也是心态平和了。若是依着以前,怕是直接说不喜欢,便出了门。 贺玲儿也是乖巧的,她知道家里的情况,即便有个未来的有钱姐夫,可现在不好伸手叫他付钱,不然平白的叫顾家的人瞧不起。 两姐妹开心地看着那些精致的银首饰,仔细地挑着,希望找个又好看又少费银子的小东西。 最后,贺玲儿选了两做工精致的银镯子,两对精致的耳环,一对是树叶形,一对是玉兰花形状。 贺玲儿将东西推给伙计,叫他抱起来,正要去给钱,却见贺云儿已将两锭银子递给了伙计。 贺玲儿瞬间愧疚了,扒着贺云儿的肩膀装哭,“阿姐,谢谢!我真是太感动了。” 贺云儿没好气地用一根手指撑开她的脑袋,“站好了,不嫌丢人吗?” “不嫌!”贺玲儿娇俏地仰头看着她笑,龇牙咧嘴的叫人讨厌不起来,旁边看东西的一些小姐丫鬟们都纷纷掩面而笑。 这和谐的场面,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一个穿着大红襦裙的女子带着两个丫鬟,快步进了银楼,径直朝着贺云儿她们走去。 那个气势汹汹的样子,旁边那些娇贵的姑娘们都被吓得连连后退。 “贺云儿!你个贱,人!” 平白无故地被人骂,贺云儿这对姐妹都很是生气。 贺玲儿年纪小,忍不得火气,怒睁双目,就要怼那嚣张的女人。不料被贺云儿拉住了。不出意外,将来几年,她们都得在京城里住着,以后玲儿找婆家也很大可能在京城里找。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作泼妇状,可就是毁将来的姻缘的。 而且她们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啊。脑子里闪过一点疑惑,心里是摇摆不定。她从来没与人结怨。 要说有,也是在林州。难不成就是那个害她被绑架的女人? 之前听顾禹说起她被绑,是因为被少将军的爱慕者妒忌,才设了毒计害她。那才是无妄之灾。对于少将军,她只有感恩,哪里会奢望人家?更何况,她心里还住着一个人?何必辜负别的人? 疑虑再多,也不过是几息之间,那个一身红衣的跋扈女子已经走到她跟前,双眼通红,腮帮子紧绷着,凶神恶煞。 “狐狸精!攀上我顾表哥了,就在这里买东西捯饬自己了么?可惜了,再打扮,也是山鸡一两只,成不了凤凰。” 顾表哥? 贺云儿了然。自己猜测的没错。这人竟然真的就是林州萧家的萧月,那个爱慕少将军陈汀的人。 难道她有她的画像?所以认得她?不过也是,她不认识萧月,被当成假想敌的自己,可就是别人恨不得打小人的,怎会不认得? 贺云儿沉默着,却也猜的没错。萧月的确拿了她的画像。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贺云儿就是顾禹心里头的人。还是昨日去顾家,被顾老太太告诫了一番,她才知晓。不然,在林州她不敢动手。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那她还怕什么? 她的陈汀还是要娶别人了!她满心的委屈与不甘,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贺云儿。 萧月有些魔怔了,不知出于妒忌还是什么心态,竟是拔出了藏在袖兜里的匕首,朝着贺云儿刺去。 “啊啊啊……” 银楼里的弱女子们都被吓得尖叫起来。 即便有几个男子陪伴在一侧,也是文弱书生,从来没见过这般吓人的场面,竟然个个都往旁边躲着。看着贺云儿与贺玲儿狼狈地躲闪着。 萧月几次刺不中贺云儿,满目狰狞地看着四周。都是这些京城贵女的错,如果不是她们,在林州的时候,陈汀就会娶了她,而不是如今日这般,与那工部右侍郎的嫡女定了亲!如果没有她们,她就是未来的少将军夫人!都是她们毁了她的姻缘。 这一会,萧月已经忘记了令她妒忌万分的贺云儿,整个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些贵女都弄花了脸,叫她们还怎么嫁得像陈汀那般的世家公子! 贺云儿瞧着萧月不对劲,着急得不行。她认为萧月发疯,自己就是引子。若自己不在这里买东西,就不会刺激到萧月。她是有责任的。 她左右看了看,摸到了角落里的一把椅子。 在她举起椅子的那一刻,萧月已经举着匕首冲向一个穿着最为华贵的美丽少女。 “啊——” “砰” 美丽少女被丫鬟们簇拥着,尖叫着不敢看那急速而来的匕首,却是移动不得,却是没注意到,另外的人尖叫是因为她们看到英勇的贺云儿,举着椅子而来,眼睁睁地看着贺云儿用椅子撞开了萧月。 因为疼痛,萧月的匕首被扔下,一个小丫鬟飞扑过去,将匕首拿在手里,手脚并用,爬出了萧月能够触及到的范围。 “贺云儿!又是你坏我的好事!”萧月恨毒了贺云儿。她忍痛站了起来,然后发现一只胳膊疼得几乎麻木。她恨恨地看着一脸云淡风轻的贺云儿,忽然在心底里冒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怪笑道:“你装什么美好善良?不过是个外室,端什么正经模样?”其实萧月更想说她与顾禹是无媒苟合。可到底顾忌顾禹的怒火,不敢说,只好忍气说贺云儿是外室。 贺云儿听她这么一说,心乱了一团,脸也变得煞白。若是她知晓萧月原来的打算,怕是要晕死过去。 萧月看见,心里也舒畅了些。就这样的一个名头,也能叫她名声尽毁,她的儿女以后也顶着外室子的名声活着,一生都抹不掉这个耻辱!萧月这么想着,笑得更加的嚣张,“你怕什么?只是因为我说对了吗?” 贺云儿心里着急,若是叫她就这样定了她的“外室名分”,以后宁宁珩珩可怎么办? 于是贺云儿又害怕又有点心虚,更是恼恨,她与她从来都无冤无仇,何必这样揪着她不放?恼怒之余,几个跨步走过去,揪着她的领子就甩了萧月两个巴掌。 “我们女子活在这个世上,本就艰难。你又何故毁我名声?”贺云儿也不多说,只这么一句,就将周遭那些怀疑贺云儿不守妇道的女子的心都笼络了过来。 是啊。世人不容易,女子更不容易。即便是还没出嫁的姑娘,都心有戚戚然,不约而同地赞同贺云儿,甚至是佩服她。不管她有什么遭遇,她能说出这样直击人心扉的话来,就证明她是个好的。 萧月不懂,为何那些女人没有指责贺云儿是个“外室”?那不是所有正室与正室子女所厌恶的吗? 贺云儿将人拖到门口,一把将她推下阶梯。 “不是你的东西,强求是不会幸福的!”贺云儿站在阶梯上,低头看着萧月说道。 萧月的两个小丫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想要扶着她走,却被萧月迁怒,一人甩了一巴掌。狠狠地看了贺云儿一眼,才甩袖而去。 贺云儿摇头。多好的家世出身,就因为盯着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把自己毁了。 第八十七章 会友 萧月走到半道,遇见了带着小双胞胎回家的顾禹。 萧月见着他,既恨又心虚,捂着脸就当没看见顾禹一行人。 顾禹冷眼看着她急匆匆而过,本没有叫停,可不经意间,却看到萧月在指缝间投过来的狠毒目光,心思一转,他就有了主意。 “萧月!你做了坏事,就想一走了之?”顾禹还是诈了一下,其实也不算是诈,因为她本来就对贺云儿下过毒手。 可是萧月不知啊。做贼心虚的她,听到顾禹的话,只是停顿了一下,便飞奔而去。 没诈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顾禹也不气馁。只是叫人去查探一番。 等顾禹又走了一刻钟,经过一家布庄时,见到了贺云儿的身影便再也移不开眼光,脚下却像是有绳索指引一般,朝着贺云儿而去。 不算宽敞的布庄,忽然进来了这么一个如玉的公子,还有那一对如仙童的小孩儿,把店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招惹了去,静了好一会。 贺云儿与贺玲儿忽见店里静下来,才发现那走到门口的顾禹父子仨。 贺云儿侧着身子,看着他们,忽然之间失了语。 贺玲儿古灵精怪,见此情形早就偷笑着挪到了门口,路过小双胞胎时,还对着两个小家伙做了个鬼脸,逗得他们嘎嘎直乐。而贺玲儿则是悄摸摸地走到门口,背着手撩拨顾青,小声道:“喂,木头!你也想买布吗?” 她竟叫他木头!顾青耳朵红了,瞟了她一眼,转身背对着布庄,背对着贺玲儿。 贺云儿是被两个小家伙抱着大腿时,才回过神来。 顾禹私以为贺云儿是看他入了迷,心里高兴极了,走上前去问:“可都买好了?买好了,我们就回去了。” 贺云儿摸着手上的天青色锦缎点头。 这可是适合男子穿的。顾禹觉得,他肯定有份,心里美美的。因为他希望那件袍子完完全全都是贺云儿准备的,他就没准备代贺云儿付钱。 要是他付钱了,那件衣裳就不算完全是贺云儿的心意,显得“不纯”。 贺云儿见他这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心思转了一圈,就大约明白了他的意图。没好气地嗔视他一眼,又选了另外几匹布。 看着贺云儿利索地付钱,而顾禹则是拉着两个孩子在一边傻笑,店家那表情是一言难尽。 就算是当家娘子管着钱,在这个买东西的特殊时刻,也该出手表示表示吧?可这年轻的公子哥,愣是装傻。店家摇头叹息,为贺云儿感到不值。 这个时候,原本负责接送他的马车也终于有了作用,搭载着的贺云儿姐妹与那两个小家伙,还放了几匹布。而顾禹则是有事,带着顾开就想去找旧友。只是没等他走出两步,就有人赶来了,气喘吁吁地禀告,“大人,燕伯爷与张大人以及符大人他们在别院等着您呢。” 这下好了,顾禹不用再去寻他们。只是不忍心好友们等他太久,就与贺云儿商量,他先回去陪客。 贺云儿自不会阻碍他,带着儿女与妹妹慢悠悠地回去。 贺玲儿却是好奇得很,掀起了马车窗口帘子,问外面骑着马的顾青,“哎,顾青。”因为贺云儿在旁边,贺玲儿不敢乱叫人家的外号,“你家大人急着回去见的旧友是谁?”贺玲儿现在还不好意思叫顾禹做姐夫,只能以“大人”代称。 顾青抿嘴,想看那说话的人,又强自忍着,只眼神飘忽地瞧着前面,“那是燕公子他们,曾经也是为皇上做事的。如今都是机要大臣,公子,嗯大人回京了,既有时间,还是要去看看他们的。”顾青喊惯了公子,这些日子以来,叫他大人总是不顺口。 贺玲儿点头,又缠着他问那燕公子他们长得如何?可是玉树临风? 顾青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线,皱着眉头道:“贺二姑娘还是莫要与在下讨论外男的好,于你名声有碍。”说完,就拍马往前走了几步,全然不管贺玲儿。 贺云儿见此,也暗怪自己刚才好奇,没有拦住贺玲儿的问话,“玲儿乖,现在大街小巷的人来人往,可得注意些才好。也怪我刚才没想到这事。”以前他们贺家在民风开放的林州,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竟是忘了。这可使不得。以后长居京城,许多规矩是要学起来了。 贺玲儿不知,就因为顾青的一句话,叫贺云儿起了忧虑,要将她教成名媛淑女的艰难生活。 话说顾禹回到别院,却见三个年轻俊朗的人正坐在会客厅里喝茶。见着他进来了,个个都一脸揶揄的样子。 “哟,顾左侍郎大人,您终于回来了?欢迎我们吗?”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笑嘻嘻地道。可他眼里的欢喜还是能让人看得见的。 “先同,可别这么说。雁飞也是一时间得了一双儿女,高兴得往了我们而已。”身穿青色儒袍的男子笑得一脸儒雅,可是这话却不是那么友好。 几乎是明着说顾禹有了孩子忘了兄弟,都没有来跟他们说一声。是嫌弃他们长得寒掺,还是担心他们穷,给的红封少? 最后才是那个一身锦衣的年轻男子,见此情形,哈哈大笑道:“符先生说的没错。一扬,你得准备好银裸子金裸子,那可是一对小龙凤胎呢,听说。要是你给的红封大,说不定雁飞能让你抱抱小家伙,然后你就能结局老大难的婚姻问题。” “嗤~我张先同可是玉树临风的人,哪里用得上去蹭奶娃娃的运气?燕兄真是太瞧不起我了。”张先同很是不屑地瞧了一眼被他们仨气得翻白眼的顾禹。 顾禹冷哼一声,叫丫鬟奉茶与点心上来。 他可不会生气。这三个人明显的是羡慕妒忌他得了一双好儿女,故意刺他呢。他就要好吃好喝的,气他们。 这三人,就是顾禹本来想要去拜访的好友,张先同,符先生以及燕公子。如今除了燕公子天生不喜官场,得了个伯爵之后,便日日闲在家中。张先同与符先生却是分别在刑部与户部做右侍郎。官职上,以左为尊,比顾禹的礼部左侍郎低了一点。在外人心里,张先同与符先生的官职具有实权,比顾禹的好,所以比他更得皇帝的信任。但实际上,亲近皇帝的人都知道皇帝更看重顾禹。如今他任职礼部左侍郎,掌管教育与科考,正好名正言顺地帮皇帝将“小虫子”都抓起来。 “我说,你们可别酸了。明日我就带着他们先回林州。等从林州回来了,再摆宴席。你们准备好给礼物就行。”人到不到场,他其实没那么在意。毕竟若是真到场了,绝对逼他喝酒,而不是帮他挡酒的。 他们也算是“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地想好了在顾禹婚宴上怎么闹他。 几个人又说了些公务上的事,贺云儿才领着两个小家伙回来。 贺敏这时也被喊了出来,跟着才到家的姐妹、外甥一起见客。 当然最让这三个风格不一的才俊喜欢的,仍旧是小龙凤胎。 “哎哟,可爱!比他们的爹好看多了。” “是极。以后必定成就不小。” “不错,以后,他们的爱慕者肯定是一个城都装不下。” 贺云儿早就拉着妹妹出去,隐隐约约地听着这些赞叹她家孩子的话,心里也是庆幸,幸亏孩子可以认祖归宗。以后有孩子爹与孩子爹的朋友的帮扶,肯定比一辈子在林州过得顺畅吧? 也许她的孩子是聪颖,但若是没有父亲帮扶,真的是大不相同。 所以,为了孩子好,她以后即便被人诟病,她也不惧。 “阿姐,这些人都是很厉害的人?”想起当初在家乡小镇上救的燕公子,她又觉得,不厉害的话,早就被人干掉了,也不会帮着皇帝成了大业。 不过想到家乡小镇,贺玲儿也是想念得紧,特别是那些照顾过她们一家的人。 “阿姐,想里正爷爷还有孙奶奶他们吗?”还有小堂弟贺宝财。 贺云儿听到她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良久了,她才道,“现在写信吧?写好了,就凑着礼物布匹,给他们送去。” 他们是谁? 贺玲儿张口欲问,却看着贺云儿冷凝的脸,一个字不敢问。 第八十八章 是否后悔? 而亭川府红叶村,一个年轻人把牛车赶得飞快。只见他一脸的喜悦,车上又是好几个大包袱,像是赶着回去发金子一般。 才到村头,那榕树下坐着唠嗑的老头老太太就看见了他。 “那不是里正家的大孙子么?他怎么今日回来了?”一个眼力还算是犀利的老头瞪大眼睛,惊奇地说道。 平日里少见的少年郎,忽然之间回村里,可不最耀眼的崽? “大娃,你怎么回来了?”有人好奇地问。 被称作大娃的年轻人笑嘻嘻先问好,挨个叫了几爷爷几奶奶的,然后才笑着道:“我们村子里,以前那个铁林叔叔的儿女,叫云儿的,不是离开家乡了么?几年不闻音讯的,前天收到了她们寄回来的包裹,是给我爷我奶的。我又正好想爷奶了,就顺路将包裹寄回来了。” 村里的人唏嘘不已。一时间老人们都想起了几年前的贺家惨案。后来死去的贺铁林的儿女失踪,又几年不见人,大家都猜测他们没能继续活着。没曾想,竟然还活着,现在还寄了这般多的东西回来,花费可不少,可见他们混得不差吧? 大家都很是眼红这些包裹。 有些心思阴暗的,就说包裹说不定还有贺家的。毕竟还是亲人。若是没有,可就是太过狠心绝情了。 所以大家都很好奇,看着大娃子架着牛车走远了,纷纷起身,向着里正的屋子走去。 里正与妻子孙氏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正唉声叹气地说着贺云儿他们。 “你说说,他们当初急慌慌地说了一声,就跑了没影。现在都几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也不知他们到底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的。” 听着孙氏的唠叨,里正皱着花白的眉点头。 可不是嘛,不管去到哪里,总记得红叶村他的名字吧?又不是不识字,写几个字回来也好啊。难不成,还真的如同贺大牛一般冷酷无情,丝毫不念他们的恩情? 想起贺大牛,里正又是一阵的厌恶烦躁,还有一点儿的同情。 当初贺铁岭暗害亲弟弟贺铁林之事,让贺家分崩离析。不止是贺云儿与贺铁岭反目成仇,最重要的是,堂兄弟姐妹间,成了仇。这说明,贺家这一脉,不团结,也就走不远。 这对于家族的发展,哪里好了? “爷!奶!我回来了!” 两人正谈着气,却是忽然听到他们大孙子的声音。一抬头,果然是看到大孙子赶着牛车进院子。 “啊!我的大孙子回来了!”孙氏最快反应过来,飞快地起身,带倒了小板凳。 里正也是极为高兴的,可他得注意里正的形象,于是就慢条斯理地起身,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踱步过去,嘴里还念叨着:“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不就是回家来么?” 大娃子与孙氏偷偷对视而笑,对于里正的心口不一,已是了如指掌,却没有戳破他。 里正见大娃子还笑嘻嘻的,又看到一车子的包裹,心痛又头疼,“你怎的买这么多的东西回来?这得花多少银子啊!快把东西拉进屋里,明日去退了。” 里正说话时,孙氏已经翻开了一个包裹,正是一匹柔软的暗红色素锦!孙氏听闻里正的话,当即就不乐意了,“东西都买回来了,断没有再退货的理。若是如此,以后你的儿子,还有我们的大孙子可怎么在县城里过日子?” 大娃子好笑地看着老两口斗嘴,看他们说完了,才将怀里藏着的一封信给掏出来,“爷、奶,这些东西可不是我买的。我只是个搬运工,帮人家运回来,好送给你们的。” 老人被说蒙了,异口同声,“没骗我?是哪个?” 他们是下意识地以为,“你们”就只是指的他们两个。 大娃子摇头。他也好奇是谁送来的。但他到底是觉得这信写着里正亲启,看在这么多包裹的份上,他是不敢拆的。 孙氏不认得字,催促里正赶紧看信,看看是谁。 里正拆了信,飞快地看完,脸上满是复杂地对着孙氏道:“人真是不禁念叨。我们刚才还说他们呢,现如今就收到他们的来信。” 孙氏迷迷糊糊的,“你说的谁啊?”一话方毕,孙氏想起来了方才自己与老头子念叨的是谁了! “是云儿对不对?”孙氏的话里都有点哭腔了。 里正也觉得眼睛涩涩的,抬头将要崩溃的泪水倒回去,另一只手递向孙氏。 孙氏:“……你递给我作甚?我又看不懂!”恼羞成怒下,将信拿下来,递给大娃子,“大孙子,快给奶奶念念,云儿丫头说了什么?” 大娃子好笑地看了一眼正偷偷抹眼泪的爷爷,“好好,我这就念来听。” 念完之后,孙氏已哭成一团,“她们姐弟几个可怜的,我就等着他们明年回来。” 孙氏更加关心贺云儿他们现在怎样,可是上面只有寥寥属于说很好,人又不在这儿,只能是万千言语压在心头上了。 只是,孙氏有点不大乐意,“还要给贺大牛那蛮子养老银子?”当初贺云儿离开前,就捎了七两银子回来,算是给贺大牛与余氏这夫妇俩的养老银子,现在又给他们五十两吗?真是令人心疼。那丫头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奶,你没听错。就是这样的。” “听见没?那几个孤儿女要给贺大牛养老银子五十两!”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原来是老头老太太们好奇,就跟着来,躲在外面偷听到大娃子读信了。 “是啊,当初贺大牛夫妻俩可没看顾贺铁林的儿女,没曾想啊,竟还被那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惦记着。” “可是,到底是害得家破人亡了,捎带些银子回来又有何用?” “……” 门外议论纷纷,竟是那些村头聚集的老头老太太们,在门后听得大娃子读信,知道了东西来自贺云儿,竟是议论起贺云儿来了。 里正板着脸,走了过去,那些人渐渐地停了话头。 “你们啊,心智难不成跟着年龄变老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贺家的那件事,错处最大的是贺铁岭?其次就是贺大牛?他不抚养儿子的儿女也就罢了,还帮着杀人凶手迫害亡故之子的儿女?这可是丧良心的啊。若不是他们自作自受,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那些老人们想想,觉得还真是。若不是贺铁岭害人父母,人家父母双全,哪里有后面的事。再退一步来说,若贺铁岭与其妻没有想着卖了贺玲儿他们,也不会有贺云儿的反抗,还有后面引发的一系列事情。 这都是孽债啊,要还的。 里正说罢,索性将信拿了来,递给其中两个认字的老头,“你们看看,这是不是说给贺大牛赡养银子?可比当初应承的要多几倍。” 两个老头点头。 里正便吆喝着孙氏与大娃子,根据贺云儿的来信,将给贺大牛的银子与物品都拿了过来,“等我送了东西回来,给你们一包糖,那可是云儿丫头指定给村里老人的。” 那些眼红里正的老人们,总算是没有那么大的酸气,乐呵呵地跟着里正去贺大牛家。 贺大牛乍然看了那么多人来他家,他也有点心惊,可在他看到里正拿着的东西,就又安定下来,倨傲得很。 里正看不惯他,却不得不跟他说话,“这是云儿丫头给你的银子与布匹。” 贺大牛愣住了,然后冷着脸,抖着手,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那包银子。他想骂贺云儿狼心狗肺,想骂她假心假意,想骂她忤逆不孝…… 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后悔,也害怕了,害怕贺云儿出息了,不帮扶贺宝福兄弟,反而压制他们。 所以,他不敢再骂,也怕骂多了,以后真到下面了,与儿子打架。 他不懂贺云儿这番动作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示好总比有恶意好。 他似乎错了很多。 里正见贺大牛与余氏都没有吭声说什么对贺云儿不利的话,也是狠狠地松了口气的。这样不闹腾,云儿丫头姐弟仨的名声算是保住了。 至于这些银子用到哪里去,想必贺云儿也是心里有数。不然不会寄这么多回来。 里正摇头叹息一声出了门,却在门口遇见了砍柴回来贺宝财。 “里正爷爷,是他们寄东西回来了?”声音阴沉却隐隐带着一丝的期盼。也不知他盼的是什么。 里正点头,“是,有银子,还有布匹等物。应是给你们大家都备了的。”里正这么说,也是想缓和贺云儿他们与贺宝财的关系。 只是这中间横亘着双方的父母的性命,哪里是能缓和的呢? 果然,贺宝财这个阴郁的少年扛起脚边的柴火进门,背对着里正道:“我不会用她的银子!” 第八十九章 回到林州 不说红叶村因为贺云儿的包裹,让村子里热闹了一番。只说贺云儿带着儿女与弟弟妹妹又跟着顾禹回了林州。 到了林州,贺云儿的芝麻糊小店就又重新开张了,两个小家伙被接到顾禹暂时居住的院子,由专门的两个婆子与护卫看顾着。而贺云儿则是住在旁边的院子,为了避嫌,毕竟他们还没成亲的。 贺玲儿跟着神医于汀继续习练医术,贺敏则是回了学堂,跟先生说了自己消失这么多天的缘由。其实先生也是知道贺家的事,曾经也是见过跟着贺敏来过书院的两个小家伙,所以他也担忧两个小家伙出事。不过现在大家都平安无事,先生也不再忧心。如此,就不能影响贺敏明年下场考试。 此时,贺云儿的小店里,挤满了人。 小孩儿占了泰半的小店里,吵吵嚷嚷的,几乎都要掀起屋顶了。 “婶儿先给英儿装!” “给柱子装!” “先给我装!” “给我……”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似是怕贺云儿又忽然不见一样。 这些天来,他们天天来走一趟,看看小店是否开门。可是一天天的,总是叫他们满怀希望地来,哭着回去。 今日他们再来,还没看到小店,就闻到了许久不曾闻过的芝麻糊的香味,他们就知道,美味的糊糊不再是在梦里出现。 贺云儿好脾气地给他们装芝麻糊,还哄着他们,让他们坐好了等吃。 顾禹带着儿女悄悄躲在小店对面的茶楼上看她。两个小家伙很兴奋,想要去贺云儿身边,只被顾禹哄着了,这是秘密,等贺云儿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对于小孩儿来讲,与自己的爹爹有了共同的秘密,还能愉悦到母亲,那是表示亲近又新奇的事儿。于是两个都睁者眼睛等贺云儿收摊。 两个小家伙还在那里嘀咕着,时而还偷偷一笑,那属于小孩儿之间独特的交流,大人是猜不到的。 小家伙去茅房方便都好几回了,贺云儿才把最后一个小客人给送走。 贺云儿看着天边的云霞,靠坐在门边,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这样静谧的时刻,还是爹娘孩子的时候。那时候她只需要看顾着弟弟妹妹,都不用操心家务。有时候带着小小的弟弟妹妹,坐在院门的门槛上,看着那慢慢落山的夕阳,艳羡那红艳艳的云彩。总觉得它们很幸福,有美丽的衣裳穿着,还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去哪里。到了现在,她才知道,云是无根,随风飘荡。没有儿女之前,她与弟弟妹妹飘离了家乡,成了幼年时羡慕的云。直到后来,儿女出生,她与弟弟妹妹一起来到这里,才算稳定下来。 她的一双儿女,更像是两棵幼苗,有了大树的庇佑,以后不惧风雨。 正浮想联翩时,她看到了她家的小树苗,依靠在大树旁边,离她越来越近。 “娘娘!” 稚嫩的呼声,将贺云儿所有的心绪都拉扯了回来。只见两个小家伙挣扎着,想把小手从顾禹的手里挣脱开来,却是无济于事,最后的结果是被顾禹一把抱住,走到了贺云儿身边。 “你们在茶楼上呆了多久?” 顾禹笑而不语,但是小家伙们总算是挣脱了那一双温暖的大手,扑到贺云儿的身上,软软糯糯地说着他们今日做的事。还问贺云儿看到他们惊不惊喜? 哦?孩子竟然懂“惊喜”?贺云儿不用问也知道这是顾禹教的。原本还想逗他们的,只是看着他们那圆溜溜的眼睛,只能是点头,“很惊喜,很高兴!” 两个小家伙抿嘴对视,然后珩珩撅着小嘴告状,“本来,本来珩珩还能跑快的,爹爹抓我,不让跑!” “有多快?珩珩还能飞起来不成?”贺云儿笑着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尖。 珩珩笑眯了眼,摇头晃脑地道:“嗯嗯,飞到娘身边。” 贺云儿哭笑不得。还飞到她身边呢。要是没有顾禹拉着,他能跑得稳?别是来个以面抢地吧? 顾禹在一边坐着,看着这母子三人,只觉得人生都已圆满。 店里帮工的两个大娘,听见孩子叫顾禹做爹爹,都被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不是说老板娘是个守寡妇人吗?哪里来的孩子爹爹?这怕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两个妇人不知想到什么可怕的事,脸色变来变去的,最后抖着手加快打扫速度,然后飞快地告辞归家。 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就是祸害。她们可是有家室的人,可惜命了。 看到帮工大娘们的脸色,顾禹就知道她们心里对贺云儿起了怀疑与轻视,就道:“真是辛苦你了,夫人。怪我失忆多年,如今才找到你。” 几句话不知真假的话,算是给贺云儿的寡妇身份做了解释,以后就是他的夫人,而不是寡妇。至于是否会传到京城去,以至于让贺云儿被人非议。顾禹跟本就不担心。先不说这里的人少有去京城的。单是他的身份,就没人敢质疑。 贺云儿如今是无计可施了。难道还能再搬个地方龟缩起来?那不仅仅需要一大笔的搬家费用,还让贺敏在这里的学业人脉都作了废,孩子们以后想通过贺敏拜得好师傅都是个问题。一家子可都是要从头开始啊。她不敢确保,下一次离开顾禹之后还能像三年前那样的幸运。 贺云儿微微叹息一声,笑着对顾禹说:“你这样的安排很是妥当。我们也算是掩耳盗铃了?”说道最后贺云儿都忍不住调侃自己。有时候想想,当初自己的不辞而别,是不是太不值得?多此一举嘛! 顾禹哼笑一声,不说话了。 这是生气了? 贺云儿不知为何,心底里竟然有一种愉悦的情绪?她走过去,松开了珩珩肉乎乎的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是我说错话了。是孩子爹亡羊补牢?” 什么亡羊补牢?顾禹撑不住了,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没生气。”言罢,弯腰将站在他跟前的珩珩抱起来,“好了,天色不早了,咱回去吧?”再过几天,他就得忙碌起来,现在得抓紧时间与孩子们的相处才好,趁着小舅子在书院脱不得身的时候。 第九十章 学子闹事 顾禹现如今与贺云儿算是彻底和好。或者说是贺云儿单方面的想通,还用心地靠近顾禹。所以顾禹最近是满面春风。 可是他高兴了,就有人看不过眼了。 一个僻静的小院里,两三个面容普通的人正说着悄悄话,“王爷来信,说这次林州秋闱,是极好的机会,将那位的左膀右臂给砍掉。” “可这科举秋闱之事,甚是严谨,一着不慎,怕是会牵连到我们。”一个长着鹰钩鼻的男子面色沉静地说道。 另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却是笑了,“我们不必真的插手。只要敲个边鼓,鼓动那些个贪心的傻子去找他麻烦便是。”他们就等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容长脸默默地点头,“只是如何行动,需得计划周详。”什么人,什么话,都不能大意忽略了。 转眼间,秋闱已至。 只是在秋闱前几天,民间学子流传着一些谣言,说是有人得了秋闱考卷题目。 至于是谁先弄出这个话来的,谁都不知道。 只是大家将特意来林州负责秋闱的顾禹骂了个透透的。 不是说皇帝怜惜林州学子被贪官压制,便派了个清官来给他们保驾护航么?这清官就这样护着学子的? 科考前一天,一百多个学子将顾禹办公的临时府衙给围得严严实实。 周边的百姓看了,又是好奇又是害怕地远远跟着看。 “狗官,你身为天使,竟然枉顾皇恩,泄露试题谋财。你不配做礼部左侍郎!” 顾禹的名声,从这一句话蹦出来,若是不好好控制,毫无意外,会奇臭无比。 “大人,这如何是好?”顾青在他案桌前烦躁不安地走动着,“不如告诉他们,有人故意歪曲事实,煽风点火?”他可是查到一点线索了,若是说出去,一些聪明的人也能明白。 顾禹却是淡笑着阻止了,“不必。你就去看看,那些是收了钱做事的,那些是当真蒙在鼓里的,又有哪些是在今明两日发现不妥而主动退出的。” 顾青想了一下,便知顾禹的打算,也笑了,飞快地去办事。 外面仍旧吵吵闹闹的,贺云儿听了,也着实是为顾禹担心,但更多的是,对这些书生与百姓的担忧。若是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书生得中举人,是有机会成为一方父母官的,可却如此糊涂,又如何能为百姓造福?不遭祸就算是百姓的幸运。 贺玲儿还小,听不懂这书生们的吵闹与他们以后为官的关系。只觉得他们胡乱冤枉顾禹,实在是可恶得很。 接下来几天,顾禹都没有过来看望孩子与贺云儿。因为他因此被人辱骂,甚至是辱骂贺云儿与孩子们。只是每天给他们捎了信,约定等事情完结,便过来看他们。 许久不见爹爹的两个小家伙每天听了信才安生,反倒是跟着贺云儿,问她顾禹何时过来。 又过了两天,顾禹将收钱闹事的两个心术不正的书生给抓了去,在他临时办公的地方,给百姓与一些蒙在鼓里的学子摆明了事实与真相,当众将那两个书生革除了秀才之名,永生不得参考科举。 那两名搅风搅雨的学子听了,当即晕死过去。 十几年寒窗苦读才得了个秀才功名,一朝化为乌有,这叫他们如何能受得住?这叫他们如何回去面对父老乡亲? 那些无关的学子们纷纷退步,离得那两个倒在地上的倒霉蛋远远的,生怕左侍郎大人以为他们与那两人同流合污,把他们的功名也革除。 顾禹见此,冷哼一声,“这两人只不过是那些乱臣贼子的马前卒,每人收了乱贼一千两银子,来造谣污蔑本官,污蔑皇上治下不严。如此狼子野心,本官奉念皇上仁慈,便只革除他们两人的秀才功名,而不是剥夺了他们子孙的功名路。只望他们能洗心革面,好生做人,往后好生教养孩子,再走科举,为国效力。” 一番“深明大义”的话下来,两人真成了万人唾弃的对象。有些聪明的,也知道这是顾禹杀鸡儆猴,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手下留情,否则跟着闹事的一百多名秀才,怕是要折损大半。 但谁又知道这剩下的一百多名秀才,也有一半的人,或者永远止步于秀才功名,免得他们得了举子功名而祸害百姓。 “将人带上来。”顾禹抬手示意,只见少年模样的顾开与其他的顾家的护卫,压着三个人过来。 那三人见了高高坐在上首的顾禹,眼里瞬间迸发出仇恨的光。如果不是他,宁王筹谋的大事根本不会夭折,让那已经被贬的废太子摘了桃子。 不管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帮宁王爷夺回属于那个位置。只可惜,他们看不到宁王爷成功的那天了。 “废太子德……”胖男子欲高亢陈述,不料被顾开眼疾手快地用布塞住了嘴,将所有的诅咒辱骂都塞在肚子里。 顾禹看着底下那些人好奇的人,冷冷一笑,道:“皇上为太子时,就是被某位王爷陷害,让先皇罚到云州去历练。后来历练成功,便回京城子承父位,不知这有何不对?这三位,似乎是宁王爷的心腹门人。你们如此的不满皇上登基,莫非是宁王爷的意思?” 那三人脸色大变,猛地摇头否认。若是认了,岂不是连累了宁王成了乱臣贼子?这可就要把宁王爷所有的计划都给破坏了的。 该说的都说了,他们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 顾禹冷笑地看着他们以蛊惑人心,扰乱科考之名治罪,判处牢刑二十年。 众多学子因为被骗,后怕不已,痛哭流涕,对着顾禹是万分的敬佩与感激。再也没有人诋毁他无才无德。 京城宁王府,主院里哗啦哗啦的瓷器落地声,也不知是打坏了多少的杯盆。 “又是顾禹!他净是坏本王大事!现如今竟将我的心腹干将也弄到牢狱里去。真是极好。”满脸胡茬的宁王爷阴狠地诅咒,“如此不识抬举,本王定叫他断子绝孙。” 还有那个人,都已成了废太子了,还能咸鱼翻身,果真是天子么?他不服! 院子里,一个憔悴的女子站在那里,听了他的话,冷得瑟瑟发抖,眼里暗含着恨意。 当初他一意孤行,吊着废太子的正妃为他做事,可谁知,最后坑害了他的人,仍旧是一个女人。在宁王妃的心里,作为女子,该得什么就惜着,别太贪心,做个贤妻,让自家男人好在外面拼搏。女人去争什么呢? 可惜她的话,宁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觉得她头发长见识短。 如今他正气头上,宁王妃又来劝谏他,实在是令人厌恶得很。 “韩氏!你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给我滚啊!滚!”宁王终究是忍不住了,跑到宁王妃韩氏跟前,狰狞着咆哮。那个样子,哪里是对待发妻,分明是对仇敌。 韩氏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疯魔的男人,只觉得自己心里苦极了。她已过了半生,她的孩儿们才芳龄在前,有这么一个心比天高又闯祸的父亲,他们还有什么将来可言? 想到这里,韩氏下了一个决定。她半生都为宁王担忧,从今日起,她只为了她的孩子们筹划。 狠狠地抽了一下鼻子,狠狠地看了一眼宁王,便拂袖而去。 宁王本来是不屑一顾的,却在触及韩氏冰冷又绝望的眼神后,忽然心悸,觉得什么东西要失去了一般。只是,她会是什么重要的?宁王很是不屑地冷笑一下,转身回了屋子。 曾是结发夫妻,如今背道而驰。该说谁是谁非,应是天意难违。 皇宫里,皇帝正与燕公子、符先生以及张先同等人议事,听人禀告了宁王所为,皆是觉得大快人心。 等到当天下午,宁王妃通过韩家的人上书给皇帝,请求皇帝准许她与宁王合离。 “呵呵,叫他还叫人去为难雁飞,为难朕。如今真是损了夫人又折兵。”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来没觉得像今日这般的开怀过。 皇帝笑够了之后,皇帝当即下了圣旨,赐予他们合离书,并同意了宁王妃终身不嫁以抚养一双儿女的要求,且宁王世子以后以国公袭爵。 宁王收到合离书,当即气得吐血晕倒。“韩氏!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带着儿女背叛他! 皇帝高兴,便派了太医去。得知宁王以后必定缠绵病榻,且寿数不过五年之后,皇帝的心才放下。 这最大的威胁,总算是自己作死了。 第九十一章 解元郎谭锡 宁王之事,传到福王耳中,却是有许多不好的猜想。 他不相信宁王是被宁王妃气到的,肯定是皇帝做了什么手脚。 于是,福王生生地被吓病了,后来他没收到皇帝任何指令,他才慢慢地好转。暗地里对于没有那么忠心的下属,是又酸又庆幸。 若是林家也如同宁王的那三个忠心手下蹦跶,他现在应该就要在山头上安家了吧? 想到林家如今闹出的动静,福王很是后怕,当即叫人撤掉与林家的任何合作,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毕竟如今天下之主已成定居,再闹腾,就是作死啊。他一向是识时务的。 不说林家得知福王动作,是怎样的伤心失落,倒是皇帝与顾禹等人收到消息后,又是喝了一杯庆祝。又少了一个搅事精。 顾禹的高兴溢于言表。小儿子把东西都洒在地上他都没黑脸。 “今天怎么这般的高兴?”贺云儿捏捏女儿肉肉的小手,很是好奇。 顾禹搂着小儿子乐呵呵地笑,“那些个搅屎棍都被收拾了,那自然高兴啊。”说来也是该感谢宁王的那些忠心属下,竟是将那硬骨头宁王给装进来了。 贺云儿对宁王也不甚了解,只是知道那些闹事的学子就是被宁王手下唆使而犯错的。“他们是想借学子闹事好把你拉下来?如此,相当于皇上的左右手被除掉?”现如今,皇上登上皇位才不久,许多事还得是心腹大臣去做,才能巩固皇上的根基。 顾禹惊奇于贺云儿的慧敏,挑眉点头,“所以,你以后做了当家夫人,也得睁大眼睛看着,谁是人谁是鬼。不然就会将我们的把柄递到他们手上。” 那后果如何?贺云儿自是知道,小则降职贬官,严重的就是罢官没命。 因为蹦跶的苍蝇被收拾了,作为林州主考官的顾禹便能无所顾忌地开展乡试。 三场九天下来,顾禹这个主考官精神奕奕的,那些考生却像是蔫了的苦瓜一样,蔫巴巴的出了考场。有的还是被抬出来的。 不管是被抬出来的还是自己走出来的,很多人都坐在地上哭着。实在是这期的主考官不是人,出的什么题目,特别是最后一场的事务策。 什么叫“民何以为生?” 不就是耕田种地养几只鸡鸭鹅吗?还能怎的?要么就是做些小买卖,做些工具去售卖。还想那些泥腿子怎么做? 看似很寻常的题目与答案,学子们说得一屑不顾的,但心里的彷徨却不少,甚至是看着主考官一丝喜悦都没有的脸色,更是惴惴不安。 殊不知,顾禹看了一些学子的考卷,可真是被气得肝疼。 都是自以为是又不动脑筋的家伙。 顾禹出这么一个题目,就是想看看这些学子到底有没有为父母官的潜质。要知道,当一个县令,更多的是需要懂得农桑,更要懂得怎么给百姓搜寻富裕之道。墨守成归的人,历经官场之后,又想得钱,那么只能贪赃枉法。到最后,受害的就只有朝廷与百姓。 哼,当他不知道他们笑话他没有入翰林却做主考官么? 他是选官,而不仅仅是选会读书的。 等放榜那日,许多人看到自己的名次是又哭又笑的。 有人对于榜首那几名很是质疑,顾禹早就叫人抄了卷子挂在旁边。时好时坏,就看这些个学子的心是好是坏,眼睛是好还是坏了。 不出他所料,许多名次落后的或者是落榜的学子看了那些考卷的答案,都羞愧得掩面而去。 解元郎谭锡是个农家子。衣服浆洗得发白。他的风姿全靠出众的样貌与过人的才识来支撑。 顾禹爱惜人才,觉得他懂民生又敢想敢说,若是一直保持着,以后不失为一个能臣、直臣。于国于民,绝对是好事。 顾禹坐在位置上,端详着这个比他小了两岁的解元郎,心里闪过了许多的念头。 而谭锡则是惴惴不安,里衣都湿透,将他的一身傲骨都冷透。 他心底里不由得唾弃自己,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竟然害怕主考官对自己的印象不好,影响他以后的前程。 “解元郎,快坐。”顾禹眨眨眼,当作没看到谭锡的紧张,看他板直地坐在那儿了,才道:“你的事务策写得极好。你如何会想到这许多?” 谭锡紧张地想站起来,被顾禹示意坐下,道:“回大人,学生家贫,只有瘸腿家父与大哥种地供学生读书。这十几年来,花费许多,时常叫家里陷入困顿。更让学生愧疚不安的是,连累了我大哥如今都未娶妻,家父身体孱弱。故此,平日里总想着如何挣钱又不碰国法家法。学生惭愧,并没有想出好的法子来,只是发现了许多不妥之处。学生无能,不能令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只能上告天庭,好叫皇上与大人们知道,百姓心向往的东西,与难处。”说到最后,谭锡越来越忐忑。 顾禹点头。他可是知道的,许多百姓,即便是一个铜板也是难挣到的。一年到头就指望地里的那么一点收入,能活下去就是极为幸运,所以读书更是一大负担。 两人又就着百姓生存之事说了许多,包括赋税徭役,最是伤民。至此,谭锡已去掉了紧张,还有心底那么一点轻视,侃侃而谈至掌灯时候。 留了谭锡用饭,顾禹又透露了点皇上喜欢有能耐的大臣,才让谭锡回去。 不说谭锡开心地离开,就是顾禹也很高兴。无他,遇着志同道合的人了,能不高兴?他当即修书一封给皇帝,显摆一下他找到的才子。 贺云儿也替他高兴来着,“既然民忧无钱,不如鼓励他们多种些可以卖的农桑作物换钱?”除此以外,她实在想不到如何帮百姓富起来。毕竟许多人无手艺、无本钱,他们能如何发家呢? 顾禹却是不看好。 “富贵人家多的是庄子。若有什么东西,自己庄子就能产出,还能送到府上,又不担心东西有不妥之处。可谓吃着放心。外面的东西,他们害怕不够好呢。” 贺云儿皱眉,“也是。”那便只有出卖他们的力气么? 第九十二章 村中行 秋闱事后,顾禹叫顾开将芝麻糊小铺子安排好人手经营,就带着儿女与贺云儿在林州玩。 贺云儿还是蛮高兴的。因为她带着弟妹与儿女来到这里,全部的心力都花在挣生活上,哪里都没去过。两个小的更是如此。只有贺玲儿与贺敏,因为各自的身份,得以跟着别人去过某些地方。 “娘,娘,去哪里?”说话还不利索的两个小家伙留着口水抱着贺云儿的大腿问贺云儿。 贺云儿蹲下来,想抱他们俩,却发现无能为力,只能是虚虚搂着他们哄着,“娘也不知。你们爹爹知道。不如问爹爹?” 两个小家伙对视一眼,用力地点头,手拉着手晃悠着小胖腿就去问马车边上的顾禹。 顾禹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只说那个地方是个好玩的地方,然后给两个小家伙两颗糖,就瞬间忘记了要问的问题。 贺云儿与孩子们坐车上,而顾禹则是骑马。现如今他们这个关系实在尴尬,只好避嫌。 走到半路,遇见巡城回来的陈汀。后者见着满面笑容的顾禹,真是气极,别的不提,倒是直接道怼顾禹,“刚到林州时,某位大人说要忙着秋闱之事。秋闱过去了,再寻兄弟聚聚。而今,竟是一句话不带,就带着老婆孩子去秋游么?”陈汀座下的骏马不安地踏着马蹄,还对着顾禹打了好几个响鼻,似乎给自己的主人出气。 顾禹笑了,“本来打算今晚与某位将军用膳的。但似乎对在下偏见甚大,在下实在是怕了,想改变主意。” 贺云儿在车里听着他们斗嘴,觉得好笑不已。谁家朋友像他们这般,一见面就互相看不惯地吵架的?甚至是连对方的名字都不喊,直接说“某位大人”“某将军”的? 小姑娘宁宁调皮些,听着自家爹爹与人说话,就悄悄地撩起了帘子,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说来也是奇怪。陈汀在林州驻扎不久了,又是知道贺云儿带着孩子在此地的,却愣是没有上门看望过。 所以,两个小家伙不认识陈汀。 “娘,叔叔是谁?”珩珩伸着小脑袋,也看到了张扬的陈汀,很是喜欢,就问了。 “嗯,他也是咱的恩人,是个将军哦。” 珩珩的双眼刷的一声变得亮晶晶的,将军?骑大马,扛大刀,打坏人的将军! 外面说话的两个大人听见她们母子说话,不约而同地笑了,而后定好了晚膳时间,便打了对方一拳后离开。 顾禹要带他们去的地方,其实就在城外的一个小山村里。 村里的人见着忽然出现的马车与护卫,都好奇又害怕地躲在一边看着,眼里尽是艳羡。 马车的窗帘子又被两个小家伙掀起,贺云儿正好看见几个黑瘦的小孩儿唆着手指看着马车。 想起当初他们父母刚去世,弟弟妹妹跟着她挨饿的时候,弟弟妹妹也是如此可怜。 想到这里,贺云儿便将一袋子的果脯拿了出来递给顾禹,“分给那些可怜的孩子吧。” 顾禹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贺云儿,接了过来。难道他就没看到这些小孩儿?难道他就是铁石心肠?只是下了马亲自将果脯分到那些“望穿秋水”的小孩儿手上。 小孩儿突然受到这样的善意,有些是不敢相信,背着手怯怯地看着顾禹就往后退。还有些是懵懂的,见着顾禹给他们好吃的,就觉得他是好。 “谢谢贵人。” “谢谢哥哥。” “谢谢……” 小孩儿们呐呐地道谢,不敢造次。有的甚至直接叫一声“哥哥”,就缩手缩脚地躲在一边,怯懦地看着宛若仙官一样的人。 顾禹看着这一双双清澈又卑微的眼神,不知为何,心里堵着一朵棉花似的,呼吸都不顺畅了。“爹爹!” 马车里露出一个小脑袋,正瞧着他。 顾禹忽然好想明白了,为何对小孩儿们心软?怕是因为他也做了父亲了吧? 再次启程入村,队伍后面跟了一窜的小萝卜头,还是营养不良,脏兮兮的小萝卜头。让贺云儿看着就心酸不已。 “娘娘娘,哥哥……”珩珩不像宁宁,看腻了外面就躲在贺云儿身上打瞌睡,他却是掀起了帘子,一直看着后面,见着那些小孩子可怜巴巴地跟着,不知怎的,眼睛酸酸的,求助于想事情入了神的贺云儿。 贺云儿侧头,伸出去,正好就看到了脚程快些的大孩子,正盯着她看。 “娘,珩珩给哥哥糖酥。”珩珩说着,小胖手已经将他的那份糖酥给拿了出来,半斤都不到。 贺云儿叹息一声,摸着他的脑袋,点了点头:“可以。只是你把糖酥给他们了,今日你就没得吃了。” 珩珩犹疑了一会,然后重重的点头,“给!” 贺云儿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没曾想,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的“慈悲心肠”。 正出神,身上又承受了一个重量,不用转头去看,就知是女儿。果然,没一会,小姑娘就糯糯地道:“娘,宁宁给包包。”她最喜欢的大肉包,舍出去几个吧。 “那好吧。中午宁宁的饭饭,娘再给你准备。不会饿着我的宁宁。” “娘,还有珩珩。” 原来是珩珩眼红贺云儿哄宁宁,就放弃了看外面,转而扑到贺云儿身上撒娇。 贺云儿只好搂着他们连声应好。 很快,车子在村里的一条岔路口停下,顾禹过来叫贺云儿母子下车。 贺云儿这时候才注意到,他们似乎听到了隆隆的水声。那是什么? 顾禹神秘地一笑,将孩子抱下车后,又牵着贺云儿的手下车来,“跟我来。那是惊喜。” 只留了两个人看着车马,其余的人都跟着顾禹走。 更让人觉得可乐的是,那些得了果脯的孩子们也跟着去。有些大胆的还问队伍后面的侍卫,眼里尽是羡慕地看着侍卫的长刀,问:“哥哥,你们是不是去看我们村子的瀑布?” “嘘!”面容和善的年轻侍卫用手指抵着嘴,觉得贺云儿母子三人没听见,才道:“这是大人给夫人还有小公子与小小姐的惊喜,可不能说出来。” 小孩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唆着果脯紧紧跟着侍卫哥哥。他们村子的瀑布,外面的秀才公们都来看过,还写过诗呢。可不就是漂亮。 爬上一个小山坡,又转过一个弯,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哗啦声,一道瀑布瞬间映入眼帘,似乎从天上挂下来的白色锦帛。 这下子,可就如了顾禹的愿,贺云儿与两个小家伙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眼,嘴巴都张大大大的。母子三人如出一辙,叫顾禹好笑又欣喜。 在瀑布底下玩了许久,已是中午时分。而这时,得知京城大官来到小村子,村长与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领着村里的小辈们都等在马车旁。 等顾禹出现,整个村子的人跪满了道路。 看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乡民,顾禹眉头都皱成了两个疙瘩。 贺云儿却是异想天开,“不如把村里的路修成两辆马车并驾齐驱都可以的官道?再把这瀑布附近还有村子改造一番,弄个世外桃源的模样,可以让许多人慕名前来。村里人再在这里做些个小生意,应可多些钱财收入?” 贺云儿的话虽是天真了些,却叫那些个聪明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她,唬得她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顾禹哈哈大笑起来,不仅将贺云儿的设想打了个可行的标志,还想到了后患。 第九十三章 村中宴 瀑布村的村长请顾禹一行人在村里吃个饭。若是顾禹真答应了,就是他们村子的荣幸。 瞧着他们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答应,贺云儿虽可怜他们,却不敢给顾禹做决定。 顾禹沉吟了一会,便答应了。 贺云儿在去村子的路上,还与顾禹商量,是否给些银子村长,不白吃百姓的食物。 在农村,食物,特别是鸡鸭鱼肉,可都是银子啊。 顾禹点头,只小声道:“这钱得我们离开后再给,不然他们可不敢收。” 贺云儿自是明白,打算待会看看村里拿出多少东西,后来补上。 等他们到了村长的院子,顾禹与村长等人就坐在了堂屋。而贺云儿则是与村长媳妇等人坐在院子里。旁边围墙下,站着听罢英俊的带刀侍卫,叫村子里的人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还有两个侍卫却是守在一边临时搭建的露天厨房旁边,看着那些人杀鸡做饭。如此做法,却是村长要求的。其中用意,顾禹很是清楚,还暗赞村长聪明。 贺云儿抱着两个孩子,温柔地与村长媳妇说话,问起他们村子里的营生如何,庄稼的夏收与秋收如何。 说到这个,村子里靠山靠水,土地肥沃,可比一般的平原村子好过多了。可大家伙还是过得苦。 无他,新帝虽然减轻了徭役赋税,可是山高皇帝远,那些个小官吏们可就是大王一般的存在。明明只要交两百的税粮,却要多预备五十多斤,放着箩筐抖索,粮食出了箩筐,就得用预备的粮食替代上去。出了箩筐落在地上的粮食就入了小吏的口袋。 百姓真是苦不堪言。 村长媳妇瞧着顾余与贺云儿都是慈眉善目,又没有嫌弃他们的样子,索性就大着胆子告状。 不然,照着那样的祸害法,她家的几个孙儿,这辈子就别指望着能娶上媳妇了。 生活条件比一般人家好的村长家都是如此,其他人家更不必说。所以,这就能说明,为何这村里看着土地肥沃,百姓却衣衫褴褛的样子了。 两个挂着鼻涕黑小孩一步步地悄悄挪近,黑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贺云儿怀里的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却被村长媳妇吩咐去旁边玩。 贺云儿想了想,还是没把孩子放下来。毕竟人多口杂,先前经历过孩子弄丢之后的贺云儿不敢冒险让孩子在这样的情况下脱离自己的怀抱,只能又叫侍卫去拿了一个包袱进来,里面装了好些糕点、果脯,比两个小家伙的那份多多了。 “顾开,你去帮村长婶婶把东西没家分点。” 村长媳妇知道村子里的人家数量,让她来分,最大限度地防止了有人多拿,有人少拿甚至是没有了。 村长媳妇也是个通透人,自然是欣然前去。 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被一包袱的吃食给吸引住了,但是原先悄悄靠近贺云儿的两个小孩儿却没有跟着村长媳妇,反而是见着村长媳妇离开空出位置了,机灵地占上来,更加靠近贺云儿。 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小黑孩儿,贺云儿只觉得心酸不已,“你们怎的不去拿糕点吃啊?可好吃的哦。” 两个小黑孩儿紧紧地拉着手,整齐划一地摇头。 他们只想跟着这个好看的姐姐,什么都不要都可以。 或者是两个小孩儿的的心愿太强烈,宁宁与珩珩感受到了威胁,异口同声地举着小手要打小黑孩:“走,不要你们,娘是宁宁(珩珩)的!”说罢了,还紧紧地攥着贺云儿的衣服,狠狠地瞪着两个小黑孩。 两个小黑孩子顿时伤心地低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在泥地上,开出了朵朵的花儿。 贺云儿瞧见了,叹息一声,“你们找我什么事吗?说给我听听?” 大的那个小黑孩儿正要说,一个黑胖的妇人走了过来,大着嗓门道:“夫人,你可别可怜他们。他们就是没爹没娘的,吃着穿着乡里的,却整天在村子里偷鸡摸狗的,可讨厌了。您要是需要书童丫鬟陪小公子与小姐,我家大把的孩子给您挑。” 要说贺云儿最讨厌的是什么?便是家里的长辈随意卖了孩子的。毕竟几年前,弟弟妹妹就差点被死去的大伯娘卖了去。更何况,明显的,两个小黑孩儿很是惧怕胖妇人,又是一面之词,她可不能轻易地判定小黑孩儿是个坏的。 所以,听这妇人这么说,心里就排斥了几分。若是真心为了她家小孩儿好,小孩儿也愿意做个仆人,那才是救人,否则,就是害了小孩儿了。 于是贺云儿就摇头拒绝,说:“这事孩子爹有安排。”别的话,贺云儿也不多说,只是摸了两块糖,递给了两个小黑孩儿,“给,吃糖。你们是兄弟吗?”那个胖妇人见贺云儿不欲多说,甚至还冷了脸,也不敢造次,就悄溜溜地走了。 大的小黑孩儿摇头不接,小的那个也把伸过来的小手缩了回去。贺云儿把糖塞在大的那个手里,“送你的。不拿,我就不高兴了。” 听说贺云儿会不高兴,小黑孩儿也不敢再推辞,小心地拿了,小声地道谢。若不是贺云儿注意着,都听不见他道谢。 这时候,小黑孩儿倒是说起他家的事来了,“夫人,我爹娘死了三年了。我九岁了,弟弟六岁。” 可是一个看起来五六岁,一个看起来,更像是两三岁的模样。 贺云儿心堵着棉花似的,“那很棒啊,能照顾自己与弟弟了呢。” 村里的人也不错,村民自己的生活都不好呢,还能照顾着这一对苦难的兄弟。 这一刻,贺云儿更想帮帮这些村民,还有这一对小兄弟。 只是到底如何帮,她有个想法。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饭菜做好了。 村民们自发地抬了桌椅摆在村长的堂屋以及院子里。 等饭菜摆好了,那些帮忙的人以及围观的人都迅速地离开,甚至还带着哭闹着要吃肉的孩子回了家。 谁都不敢留下来。那两个小黑孩儿这会子却是跑得飞快,一点都不留恋的。 这是村长请大官吃的饭。他们哪里有资格陪着吃饭呢? 外面哭声震天,贺云儿几次抬起筷子,又都停下。两个小家伙迷茫地看着贺云儿,眼角扫着桌上的菜,偷偷地咽着口水,却不敢叫吃饭。 贺云儿想了想,就叫了一个侍卫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侍卫便去堂屋了与顾禹悄声说了几句话。、 顾禹沉吟了一会,又吩咐了几句,才与村长说,只要分出一些菜肴与吃食给的他的侍卫,其余的菜,都分给外面的孩子,也是一家一户的分。 村长感动之余又是愧疚万分。他们村子请大人吃饭也罢了,竟还叫大人留心他们村子里的孩子们。可见这就是个好官啊。 村长偷偷地抹掉眼泪,道:“等我们吃完了再分不迟。” 顾禹觉得现在村长媳妇也是要吃饭的,就答应了。 顾禹心头不痛快,只扒拉了一碗饭,又吃了几条青菜,便只是吃着酒。 见顾禹如此,村长与村长老人见此,也不敢夹肉吃。 顾禹道:“我这些天不大舒服,大夫嘱咐我少吃荤腥,多吃青菜。你们不用顾忌我。” 话说时,顾禹是一脸的平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乡里被村长又叫到一块时,除了那些老得走不了路的没来,都是一家子到齐的。 此刻的顾禹与贺云儿母子三人坐在一块,没有人敢大声嚷嚷,只是瞧着村长,等着他说话。 毕竟碗筷什么的,村长媳妇领着儿媳妇几个都洗干净,他们想舔盘子都没机会。 “这边还有很多的菜留着,没动过。一家一户的都分了回去给老人孩子吃。” 这一会却是村长亲自站在一边,看着村长媳妇分。可见这肉菜的重要性。 贺云儿在一边看着大人小孩儿都紧紧盯着那些菜,不知不觉地觉得眼里起了湿意。 还是穷闹的。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手就被一双温热的大手给裹住。 贺云儿扭头就看到了那一双浸满柔情的眸子里。 第九十四章 临危受命救灾去 红日西下时,贺云儿的马车出了村。顾禹骑着马在村口与村长等人在说话。远远的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那些老农民们个个地作抹泪状。 贺云儿转念一想,想到了很多,就是不确定顾禹到底说了什么。 等顾禹领着顾青策马而来,贺云儿才轻声问他,那些乡民到底怎么了。 顾禹轻声叹息,走到贺云儿身边也没说话。 一时间,周围只有马蹄声,以及车轱辘声了。 很快,一行人回到了城里,直接去了陈汀的家。 陈汀出门来迎接,还打趣道:“终于回来了?以为你一家子又要抛弃我了呢!” 顾禹轻笑一声,转身小心地扶着贺云儿母子三人下车。 陈汀一路上兴致很高,显得顾禹与贺云儿却是情绪低落,活像是被打击了一般。 就是两个小家伙也是乖巧地围在父母怀里。 等到了客厅,陈汀才发觉不妥,直接问:“你们这是怎么了?蔫蔫的,被谁抢了银子?”一边说着,一边引人入座,还叫人快点上菜。 顾禹坐下来了,才道:“今日去了城外的一个小村子,见到百姓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废话。林州临近海域,总有海寇来袭。哪里有好日子过?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所以说,林州还能有些个学子,还真是上天保佑。 顾禹又不说话了,贺云儿忙着安抚开始闹着玩的两个小家伙,说吃了饭就能回家。 这时候,菜肴已经都摆好,还烫了两壶酒给摆上。 顾禹不想再谈烦心事,就吆喝着陈汀喝酒。 两个小家伙很是好奇,一个去够陈汀的酒杯,一个去拿顾禹的。 顾禹与陈汀还想让小家伙们尝尝,却被贺云儿拦住,“听大夫说,小孩儿不能沾酒,对身体不好。” 顾禹连忙将酒杯抢回来,点头道:“确实。大人喝酒都会有伤身的,更别说小孩儿了。” 陈汀频频点头,还暗搓搓地记住,以后自己有孩子了,可不能让孩子沾酒。 这时候,顾青带着两个小孩儿进来,想要跟贺云儿报备一声,就带着小孩儿去侍卫的那一桌。 顾禹拦住,“把两个小孩子送到顾开那边,顾青你待会过来这里吃。” 陈汀看了一眼顾青,心底有疑惑也没有当面问。 顾青抬头看了一眼低头哄孩子的贺云儿,连忙推辞。 顾禹咳嗽两声,贺云儿懵懂地看向他,又看向一脸拘谨的顾青,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顾禹与顾青都挺奇怪,但是现在明显是顾禹想让顾青在这一桌吃饭,她也就只能顺着顾禹的意思,“是呢,在这里吃吧。他可能有事问你。” 顾青腼腆躬身道谢,带着两个畏缩又想粘着贺云儿的小孩儿去了另一桌。 “那两个孩子是谁?”陈汀压低声音问顾禹。看样子,黑瘦黑瘦又胆小的,必定不是什么大户之子。 顾禹叹息一声,才将两个小孩儿的身世给说出来。 原来这两个小孩就是在村长媳妇家中不要糕点果脯也要靠近贺云儿的两个小孤儿。 在离开村子的时候,顾禹在村口给村长与几个老人留了银子,叫他分给那些抓了鸡鸭到村长家的人,还给了米粮钱。 村长本不想收,却被顾禹两三句话就给说服了。原本他还想带了那两个小孩子回城里,却没发现,顾禹就没提。 可谁料到,这两个小孩已经在半道上等着他们。 想来是一早就启程了,想跟着贺云儿去城里的。 反正他们是孤儿,留在村里也是拖累乡邻,还不一定能养活他们哥两个。把他们领回家去,也算是积善。 于是两个小黑孩就成了顾家的人。只是顾禹还是派人去跟村长说了一声,顺带还给村长带了些银子,希望村长以后能帮小黑孩的爹妈的扫扫墓。 得了不少的银子,又与顾禹有了联系,村长自然是高兴的。此后,村长与村里的人还羡慕小黑孩得了这么的机遇,入了京城大官的眼,以后可就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了。 村里的人如何的羡慕、红眼,贺云儿是不知的,但她却是高兴的,为两个小孤儿,能有个可以预见的未来。 贺云儿这顿饭即使因为喂孩子只吃了个半饱,还是蛮高兴的,儿女乖巧,想要帮助的人也帮到了,一家子又准备回京,什么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去。 两个小家伙很快吃饱,就伸着手想要与那两个小黑孩玩。 可是因为小黑孩还没洗漱,所以,都怯生生地躲在侍卫后面,不敢擅自上前与宁宁珩珩玩。 “过两天,我便要带着妻儿回京,你打算何时回去与那右侍郎家的姑娘成亲?”顾禹慢悠悠地喝了一杯酒,就打趣陈汀。 喝着酒的陈汀被他的话吓着,就被酒给呛着了,咳嗽了几声之后,他才红着脖子道:“还不成。家里选好的日子是明年正月初八。” 想到很快就能娶妻,就能有几个如同宁宁珩珩这样白嫩可爱的孩子,他就不知不觉间笑出了声音来。 几个大人看到他这样,都知道原因。但是两个小家伙却是懵然的。 看着两个小家伙那个懵懂的深情,贺云儿与顾禹更是忍俊不禁了,而陈汀则是连耳朵都红透。 这一顿饭完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顾禹不放心贺云儿一个人回去,便没再与陈汀聊天,急匆匆地带着人回去。 至于要怎么做才能让百姓富足一点,顾禹叫陈汀明日有空了过去一趟,再行商议。 只是这个事并未能在第二天实现。因为,林州西南地区发生了秋涝。 而上京的路,秋涝正好阻隔了上京的路。 于是回京的行程就被耽搁了。 两天后,顾禹留下顾青与顾开帮忙救灾,而他则是不得不回京。因为他是京官,出公差时间到了,就得回京交差,除非有圣命,否则就得被处罚。 不得已,顾禹打算走水路。 然而他们在码头登船的那一刻,圣旨到了。 圣上有令,着礼部左侍郎顾禹,助地方官员处理好秋涝事宜。事毕之后,再回京城。 第九十五章 宁王余孽 顾禹要去赈灾,贺云儿只好带着孩子留在林州。临出发前,贺云儿与两个孩子哭得泪人似的。可是没办法,他们还是得分开。顾禹那是去救灾,而不是去游山玩水。妻儿呆在安全的地方,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顾禹这人做事不按常理。当他接到圣旨,当即就派了顾青与顾开扮作行脚商,打着去卖粮食衣物进入灾区。说得难听点,就是发灾祸财。 顾青原本还不乐意,但是在看到贺玲儿跟着出行时,他就不敢再拖延。 对于贺玲儿去灾区行医,贺云儿根本就不同意。 可是谁都拗不过非常有主张的贺玲儿,更何况,平常里胆小怕事的于神医也跟着一起,说一句去历练,她更加没有辩驳的理由。 最让她不安的是,向来最为听话的贺敏,也恳求贺云儿放行。 看着跪在父母牌位前的弟弟,贺云儿恨不得拿棍棒打他几十棍。 “你知道发生涝灾的地方,是多么危险的吗?你一不会医术,二不会武术,身子不强壮,见识不广,你去了那里也是给别人添麻烦。你又何必执拗着去?” 贺云儿这般打击贺敏,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他的斗志。 “不,阿姐。顾大人他也不懂医术,还身居高位,他照样不顾危险去赈灾。我又哪里比得上他高贵?如此,他能去得,我也去得。” 贺云儿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又听见贺敏道:“更何况,我立志于造福百姓。若是有幸得中,说不定能当一方父母官。百姓挣生活的苦难,我已知晓,只是不知天灾之苦,为官者又该如何帮百规避?这些,别的人谁会教我?如今有顾大人在那里,我去那里了,他又哪里有不教我的道理?” 贺云儿听得满面泪水。不让他去,于国于民不义。让他去,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对得住父母? 可是,她不得不让他去。就在他说的那番话之后,已无退路。 最后只有贺云儿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守在林州城。 而陈汀此时更不敢离开林州,就怕强盗趁机来抢劫。 在顾禹离开的几天时间里,贺云儿都忧心忡忡的。因为她很重要的三个人都在灾区。这叫她怎么能安心? 又过了两天,陈汀再次带着人马出城斩杀海寇。 那些海寇与以往惊怒恐慌不同,这次见着陈汀,却是得意洋洋的,好像不怕死一般,远远地与他这一方僵持着。 陈汀皱着眉头,这肯定有诈。 陈汀思考了一下,只是下令射箭,看着好些人落水,便不恋战,带着人即刻回了城。 却说城中一处民宅,刀光剑影的,红血飘扬,墙角里,贺云儿正搂着两个孩子躲无可躲。 留下来保护她们的人,身上已负伤多处,眼看就要坚持不住。 这时,有一个面容消瘦的男子持着刀快速奔跑到贺云儿面前,笑得很是瘆人,“你是顾禹的女人。”那人说话根本不给贺云儿反驳的机会,接着说:“你很害怕会死,是吗?可是,不要怕,黄泉路上,这两个小鬼头会陪着你,然后与顾禹在奈河桥上相聚。所以,别怕。” 说罢,这男子怪笑着举刀,贺云儿害怕极了,却愣是睁大了眼睛,想要躲开这个疯子的刀刃。 只是她再怎么大胆与灵敏,面对有武功的疯子,都是徒劳。 “啊——”贺云儿痛呼一身。她的背部左侧被划开了一个血口。 她来不及去害怕,只能是把孩子往墙上托去。希望孩子落在围墙外,能被人救了去。 可是那些个疯子又如何能让她得逞? 不远处正与护卫打得难舍难分的男子见到墙头上的小家伙,连敌人刺过来的刀都在乎,直接将手中的凶器朝着惶恐的小家伙掷过去。 刀转动,搅动了风,呼呼地朝着目标而去。任谁都能遇见那个目标会是如何的凄惨。 “不,宁宁快跳!”贺云儿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护着怀里的珩珩,伸手却是要推宁宁下去。 如果,有一丝机会,她也会把儿子也推出去,挣那一线生机。 宁宁哭喊着落下去,在那飞刀几乎要贴面而来那一刻。 院子里,贺云儿与那疯子似乎还听到了外面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云儿无声地哭了,仇恨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而那男子却是疯癫地笑起来,“哈哈哈,老天有眼!今日就是顾禹断子绝孙的好日子!”他张大了嘴巴,活像是要吞食物的巨蛇。珩珩看见了,吓得浑身颤抖,却是忍着没哭。 此时此刻,远远望去,珩珩与贺云儿母子俩就是待宰的羊儿,可怜至极。 刀划破天光,直直朝着贺云儿而来。 这下子,她真的不敢直视了。只能以身挡住珩珩,逼着眼睛瞪着疼痛落下。 可等了一会,毫无动静。 她还没回头,就听到噗通一声,她似乎还看到了扬起的灰尘,星星点点落在染红了鲜血的地上。 接着又是噗嗤、噗通的声响,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嫂子,没事了。” 是陈汀。 劫后余生的贺云儿哆嗦着抱着珩珩转身,看到陈汀带着一队人马,立即跑过去,“少将军,快去帮我找宁宁!刚才我把宁宁扔出墙外了!快帮我去找她!” 陈汀看着一向稳重的贺云儿哭着说话,他也不忍心了,朝后挥了挥手,便有一个娃娃脸的兵丁抱着一团粉色过来了。 “宁宁!”那是宁宁的衣裳没错了。而且陈汀既然神色不变,那说明宁宁是没事的。就这么一瞬间,贺云儿就把事情给想个透彻,抱着平安无事只是晕过去的宁宁喜极而泣。 就是陈汀也是后怕不已。原先他察觉海寇异常,心里不安,便当即快马回来。幸好回来得及时,只有两个护卫重伤,要是他晚点回来,可能所有人都活不成了。那时,他可真的无法向好兄弟交代了。 这时,两个去捡柴火的小童小脸煞白地跑进院子,“夫人!夫人!”直到看到贺云儿没事,他们俩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 这两个小童,正是贺云儿从瀑布村带回来的两个孩子。幸亏他们一早出去捡柴火。否则,他们在家的话,可就成了刀下冤魂。 所有人都还活着,贺云儿已经很满足了。 只不过上天看不顾她高兴。晚上的时候,灾区那边传来消息,顾禹被人重伤。若是熬不过去,就要与她天人相隔。 第九十六章 顾禹重伤 贺云儿听得消息,差点就晕了过去。 她该怎么办? 若是把孩子放在这里,她一个人去灾区那边,她根本就放心不下。若是叫她呆在林州等消息,她更是做不到。 贺云儿反复思量了,一晚上,第二天带着孩子去了灾区临近的一个小县城。 去到那里,她才知道,灾区因为顾禹处理及时,没有发生疫情。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许多大夫就镇守在灾区里。特别是像于神医那样的名医。如此,连带着徒弟贺玲儿也猫在灾区里不出来。当时顾禹被行刺,贺玲儿与神医并不在附近,所以,医治并不及时。 但是就算是医治及时,也是无可奈何。只因为那些行刺之人心思恶毒,不仅投了毒,还专门盯着他的腿下力气。于是,很不幸,顾禹的双腿又受伤了,腿上还长了些毒疮。这次若是治不好,怕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贺云儿带着孩子到达小县城时,顾禹已经被挪了出来。陈汀留下了几个功夫了得又机灵的小将,然后又带着人呼啦啦地回了林州。 现如今的林州更是要镇守住,毕竟是海寇异族眼里的肥肉,稍有不慎,就会被抢了去。 贺云儿自然不能要挟陈汀留下守着她们一大家子,既不合情,也不合国法。 “于大夫,顾禹他昏迷不醒,腿负重伤,到底需要什么药材,才能治得好他?”搂着两个惴惴不安的孩子,贺云儿忐忑地问。 只要他活着就好。但是她知他的抱负,若是成了腿脚不灵的人,该又像是几年前初见时那般的冷漠无情。她不愿他再成为那样的人。 于神医沉默了一会,道:“他的腿,我帮他治了,但是是否能站起来,看他自己。现如今最重要的是他的刀伤与内伤以及疮毒。而治他的内伤与外伤,都需要一味药材,现在这里的药铺都没有。” “那是什么药材?竟然药铺都没了的?但不管是什么药材,我都要去找来。” 最后于神医说道:“金丝莲。” 金丝莲!贺云儿心里窃喜。几年前,她曾有幸见过,现在仍旧记得它的模样。那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后来拿来熬了骨头汤,美味可口,吃了之后,浑身舒坦。 只是这种药材是长在南方的深山湿润之地,风霜雪雨只要一点点都能摧毁它,而且长得又金贵无害,什么鸟啊动物的见到它就吃,极其的娇贵。而且,即便是深山,也不是随随便便一座山里都能有的。这还得看山与它的缘分。 故此,这种金丝莲真的不易采。导致药铺存量也少。而今在灾区,药材更是少了。 若是去其他地方调来金丝莲,也怕时间来不及。 所幸顾禹的人已经去了别地药铺找金丝莲,若是顺利,当天晚上就能拿到药材。 贺云儿没办法,只好是耐着性子等着。 天还没黑透,两个顾家护卫飞奔回来。 “老大,找到了,找到了!我把那药材铺的存货都买了!” 贺云儿站起来时,还踉跄了几步,差点把怀里的孩子给摔了,亏得贺玲儿扶了一把,才没出事。 一群人的人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两个护卫提着一个小包,脸上尽是欢喜。后面一个少年也是紧紧地跟在后面,忽然对着贺云儿大喊:“姐!他们拿着药回来了!” 这个时候,贺云儿与贺玲儿才发现,眼前的黑黑的少年,竟然是她们的兄弟贺敏! 顾不得问他怎么与护卫一起回来,贺云儿抓着贺敏的手牢牢地盯着于神医查看药材。 于神医此时的神情,已从原来的愉悦放松,成为了凝重,还有愤怒。 带着药材回来的护卫惶恐极了,急声问:“神医,这些药材可是有问题?” “难道这不是金丝莲?”晒干的药材,不是医者,很难发现异样。 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于神医,等着他给个答案。 于神医皱眉点头又摇头,怒道:“这些个奸商!竟然拿些熬过的金丝莲来糊弄人!” 熬煮过的? 贺云儿顿觉天旋地转。 熬过的药材,哪里还有药效? 且不知这熬的期间与什么东西混合过,是否会对顾禹有害? 不止是贺云儿这般担心,就是于神医也是愁。他更不敢拿这些熬过的药材入药,别到时救不了人,反倒是加重了病情。 那两个护卫年纪还小,不过是十五六岁的模样,听了于神医的话,都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着实是叫人又生气又怜惜。 只是这会大家都没顾得上安慰他们,只是说了不是他们的错,是药材商缺德骗人。 那两个少年护卫却是抹着眼泪,心里暗暗下决定,等大人好了,他们一定要抓住那个药铺老板的小辫子,治他的罪,免得他出来害人。 现在药材不能用,他们只好去深山找了。 只不过,等采药的人来回一趟,可浪费了最佳的医治时间。于是,他们打定主意,带着顾禹一起去找。只是顾禹与一些保护他的人留在山脚下,而贺云儿姐弟仨,留下贺敏与两个黑小孩儿看着孩子,其余的人都进山去找。 这是他们预定的计划,显得鲁莽又孤注一掷。可是,贺云儿已经顾不得。 当天夜里,整队出发。 因为怕宁宁珩珩害怕又缠着她,贺云儿就让贺敏带着两个黑小子看着两个小家伙,而她单独与顾禹同乘一车。贺玲儿与神医则是跟着骑马,毫无畏惧。 一路畅行,到了山的西面,正是险峻之地。因为没有这里没有上山的路,他们只好绕行到山的南侧。 只是还没到南侧,天竟下起雨来。天黑路滑的,贺云儿与顾禹所在的马车,一下子就滑开,连人带马地翻落下去。 众人的惊呼声,贺云儿是没听见。她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抱紧了顾禹,不能再让他受伤。同时,她也后悔了,不该半夜上山。 一阵的疼痛与晕眩,贺云儿终于是晕了过去。 ------题外话------ 贺云儿:我已经晕了好多次 顾禹:他们和渣作者都很爱我的腿 第九十七章 金钱莲与蟒蛇 清晨,林间清风徐徐,带来了真真的青草香还有花香。鸟鸣丛林,溪水潺潺,还有那在树叶枝丫间调皮跳动的晨光,构成了美好的林间晨景,让人欣喜流连。 贺云儿就是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里渐渐清醒。 还没睁眼,她就已经想起来,自己与顾禹一起落下山崖。 想到这里,她才噌的睁开眼,看到了一臂之远躺着的顾禹,当即伸手去探他的鼻子,感觉到微弱却文弱的气息,贺云儿喜极而泣。 只是看着他这般重伤加剧,她的悔意更加的浓了。 她仔细地看了周围一圈,发现她身下就是一条一脚宽的小路。 有路,就说明有人在此往来。 当下不敢迟疑,当即咬牙蹲下准备背起顾禹往下走。只是在她蹲下的那一刻,她忽然想起金丝莲的生长环境。在这些山间山坳里,不正好找它们?也许她足够幸运,就有那么一些金丝莲长在这里呢? 贺云儿又放下里顾禹,仔细地看了一圈周围,但是遗憾的是,一截金丝莲都没见到。 有点失望的贺云儿只好硬撑着,又把顾禹背了起来。 在起身的那一刻,她原本以为他会很重。却没料到她根本就不费劲就把他背起来。想来是在灾区的日子熬的,又加上这几天来受伤昏迷,当然变轻了。 心底里更是心疼他,只想早点把药材找够,把他治好,然后好好养伤,把肉给补回来。 顿时的,前面险峻的小路也变得不那么的可怕。 又走了一刻钟左右,她发现小路旁边正好有个山洞,而且山洞旁边还有个土灶! 这说明这个山洞是住过人的。但见土灶不是熟灶,这说明有些日子山洞主人没来这儿了。 这样一来,她比较安全,毕竟不知山洞主人时好时坏,二来,她又有点惋惜,若是有人在,她可就会求助于他人。 算了,凡事不能强求完美。而且顾青与神医他们肯定能找来这里。毕竟这里不算是很深山野林。贺云儿顺手拿了条棍子,小心地拨开洞口的蜘蛛网,小心地问了句:“里面有人吗?有人吗?想借您的山洞用一用。”听了一会没任何动静,她又扔了一块石头进去,只听得咕噜咕噜石头滚动的声响。 焦急地等了一会,也没见什么东西跑出来,贺云儿便觉得里面还算安全,就打算把顾禹放在山洞里,她就在这附近看看有没有金丝莲。 说实在的,她不敢一个人下山。因为她本身力气不够,还背着顾禹,最怕下山路上遇到了猛兽毒蛇,那时候她该怎么办?这里好歹有个山洞,只要她守在里面,暂时是安全的,应该也能撑着等到护卫他们来。 到底不放心顾禹,便折了些树枝挡在洞口,上面还放着枯树枝,有什么东西来,枯枝树叶也能弄出动静示警。 贺云儿也不敢走远,就在山洞口一二丈内的范围内仔细搜寻着金丝莲。 “哎呀!”贺云儿只顾着前面的花草,却没看脚下,一个打滑,人就扑到在前面。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踩在了湿润的石头上。 看到这些长满青苔的石头,她真是无比的惊喜。 这样的石头,即使山溪的源头! 有源头在,这样的地上,有金丝连的机会又大了些。 眼睛一寸寸地看着,终于在一块石头旁边的土地上看到了一丛草,那好像就是金丝莲! 贺云儿还怕自己眼花,弓着身子急走过去,小心地扒着那丛草儿看,“是了,就是了!就是金丝莲!” 她正高兴着,正要把金丝莲都拔起来,却忽然感觉到右侧方向腥风疾来! 危险。 凭着本能,贺云儿侧身飞扑而去。她落在草丛上,后面也传来哗啦的重物落在草丛的声音。 她胆战心惊地回头,却几乎被眼前的东西吓得晕厥过去。 那是一条大花蟒!它抬起的头,比她还高。 那猩红的开叉舌头流下的口水,像是岩洞里的滴水,滴答滴答,让人毛骨悚然。 她小腿都哆嗦了,心里急速地转动。这蛇还想吃,说明顾禹还安全。所以,现在,她与顾禹要活命,必须要将这蛇弄死。 只是,她怎么能将它弄死? 大蟒蛇已经没了耐心,长长地嘶了一声,整个硕大的舌头就朝着贺云儿来。 贺云儿当即钻进夹生草与矮树的丛林里,如此一来,虽然难走,但是也阻碍了一点蟒蛇的变态速度。 好几次,贺云儿都觉得她蛇的舌尖碰到自己的脑袋。 她不敢回头,只能死命地往前跑。 沙沙沙,贺云儿砰地一声穿出了草丛,跌在青青的平坦的草地上。 贺云儿绝望了。在这平坦的地方,她哪里跑得过蟒蛇? 果然,她还没跑几步,那蟒蛇已经追了上来,蛇尾一甩,她就被摔到了一丈远,头朝蟒蛇方向趴着。 到了这时,蟒蛇似乎知道了“猎物”走不了,动作都满了下来,像是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贺云儿不甘心就此葬身蛇腹。她的脚动了动,却发现脚下是踏空的。 回头一看,原来后面竟是断崖!她现在趴着的地方,距离对面足足有好几丈远。 这时候,她也才发现,似乎下面还有瀑布的声音。 她顾不得思考林州为何这么多瀑布了,只是清楚地知道,她也许利用这个断崖给自己谋一线生机! 于是,趁着蟒蛇“骄傲”的时候,她慢慢地爬起来,弓着身,做好了奔走的姿态。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贺云儿又有了求生的欲望,大蟒蛇又暴躁了,贺云儿心砰砰地跳着。 忽然,大蟒蛇急速游走过来,贺云儿的心瞬间好像跳到了嗓子眼,看它直直地戳下蛇头的那一刻,她立即跳下断崖。 那蛇收不住势头,整条蛇像是飘带一样窜到了断崖上空。 断崖边上,抓住一根手腕粗的藤条的贺云儿,似乎还看到了蛇头朝她看来的那一刻。 只是不管蟒蛇心中多少怨恨,都与她无关,因为它正好掉落在压下的一块大石头上,鲜血如同泉涌,喷的老高。 这家伙真死了。 贺云儿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往上爬。 她还要去找顾禹。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还不知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等她顺着蟒蛇压出的痕迹回到山洞前,与好两双绿幽幽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题外话------ 今天一章,晚安 第九十八章 出山 话说蓬头垢面的贺云儿回到山洞前,登时被那两双绿眼睛吓得倒退好几步。 脚踩在枯枝树叶上的沙沙声,更让她毛骨悚然。 不对,这些狼围在洞口,那顾禹呢?他怎么了? 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其他,只是白着脸,蹒跚着往前走。 那两只狼见她来了,也是往前走了几步,两方就近在咫尺了。 其中一头毛色鲜亮的黑狼咧着狼嘴,舌头耷拉着,滴着口水,往前再一凑…… “呜嗷~”一道悠长浑厚的狼嚎在它嘴里传出来,透着一股愉悦,像是久违的朋友相聚…… 贺云儿怔愣了一会,使劲拨开了那几头狼,就往洞里去。 却在洞口的那一刻,发现了趴在地上,双手沾满血迹的顾禹! “顾禹!”贺云儿顿时觉得心绞痛,她扑到他身上,抖着手探了他的鼻息,还好,他还活着。“顾禹,你醒醒啊。我们找到金丝莲了。就在这儿附近呢。你快醒来,吃了药就好了。” 可是顾禹仍旧是紧闭双眼。若不是胸口还有浮动,怕是让人觉得人已归西。他到底是如何爬到这里的? 簌簌的软肉脚爪子落地走来。 一道黑色的影子,转瞬就到了贺云儿跟前,不停地闻着她头发与脸,还闻了闻她的脚,还是刚才那闻她的狼,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是做什么?是觉得她满身臭汗,不好污了它的狼嘴么? 她胡思乱想着,却发现那只黑狼已经在她身边卧下,闭着眼睛,把狼嘴搭在双爪上,活像是一头狼犬乖巧。 她分不出心思来思考为何那些狼不来咬她。而且,不知怎的,贺云儿对这守在身边的黑狼有点莫名的熟悉感。 忽然,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鄙视她的眼神,这个眼神分明就是那条在她家住了好些天的大黑狼!后来离家出走几年不见狼影的大黑! “大黑?”贺云儿试探地叫了一声,果然见那大黑狼再瞥了她一眼,尾巴还甩了甩地上,扑扑的。 “果真是你!小敏与玲儿可想你了,你倒好,消失了几年,现在才出现!”贺云儿这般骂着,那大黑狼索性扭转了脑袋看着不远处的另一只狼…… 贺云儿心情好了些。可是她依旧不敢去采药。虽然大黑是认识的,还不会伤害顾禹,那另外一只呢?若是大黑跟着她采药,顾禹就危险了。 于是,她只能抱着顾禹暗暗祈祷顾家的侍卫们能快些找来。 等人的时候,贺云儿心疼地给顾禹的双手包扎好,他也没醒来。这伤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怕是在她与蟒蛇争命时,他醒来,然后从洞里爬到外面?然后被大黑狼发现了? 眼看着太阳从树上移动,往西山去了。可是人还没找来? 有那么难找吗?找个人带路不就得了? 其实,不是他们故意延迟,而是在上山时,遇到了一个下山的猎户,说是大蛇吃了人,却又摔下断崖去了。 顾家护卫顾青等人见猎户说的也不像是假话,一时间都慌了神。 但是毕竟不知真假,上山的队伍,就只能分为两支,一队跟着猎户去看死了的蟒蛇,检查蟒蛇是否害了人。另一支则是继续上山。 但是因为没有人给他们带路,便迷了一阵子的路,等他们找来时,可不就是日头都要西下了? 他们心急火燎地喊着人,最终听见贺云儿的声音,等他们过去的时候,看到了黑狼,一声不吭地齐刷刷地拔出了刀剑等家伙。 “夫人,大人他如何了?”顾青首先问道。 “他还好。对了。那边的石头堆旁边,有一片的金丝莲,你们快去采了,然后我们就回去。” 贺云儿说完这话,顾青与那些护卫仍旧是动也不动,竟是与那两只狼对峙着。 “你们不要怕。这是大黑!”贺云儿悄悄地摸摸大黑的背,得了大黑一个傲娇的回视。 这个动作,让那些护卫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大黑狼回头给贺云儿一口。说句不敬的话,最怕大黑狼咬到顾禹。那他们作为护卫,真的是虽万死难辞其咎。 可让他们感到惊奇的是,那大黑狼只是朝着另外一只狼低吼了一声,那只狼便走到不远处的地方趴下,丝毫不在意护卫们刀剑威胁。 “大黑是以前我们家养过的,它还认得我,所以并没有伤害我。” “那为何对大人也没有攻击之意?” “这个……”贺云儿稍微沉吟了一下,“我刚才背着他下来,所以,大黑可能闻到我的气息。” 如此一说,大家伙也明白了。于是两个护卫被顾青派去跟着贺云儿采药,另外的人仍旧守在原地。 毕竟顾青可是清楚,云州的红叶村距离林州可是千里之遥,这只大黑狼是否就是贺家养过的那一只并不十分的确定。即便是,也不能保证大黑狼真的顾念旧交情。所以,他只能做好预防。 奇怪的是,贺云儿起身,大黑狼也起身,另外的一只狼也跟着去。 大家的刀差点又砍了过去。只是见那两狼站在贺云儿上方的土地上,盯着远处的草丛,大家才放下心来。 因为有护卫,又有大黑狼在,贺云儿是完全放心地采药,不到两刻钟,就与那两个护卫将那些金丝莲采完,只留下一些细小的幼苗,做种子了。 看着贺云儿与护卫手上的金丝莲,顾青默默地红了眼圈,“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即刻出山。” 这个时候,他才问了几句蟒蛇的事。听到贺云儿的遭遇,大家连呼好运。 不管是顾禹还是贺云儿。 贺云儿是让蟒蛇自投断崖,算是自杀身亡,贺云儿捡回一条命。而顾禹则是被大黑狼护着,没被山里其他的动物害了。 这就是幸运。 顾青也是如此。 一行人抬着顾禹下山,大黑狼不远不近地跟着。等到了山脚,它却是停住了脚步。 贺云儿很是不舍得,“大黑不想见见小敏和玲儿吗?他们也想你了呢。” 大黑狼抬起狼头看着她,嗷呜了一声,用狼爪推她,似是催促她快离开。 顾禹需要治疗,贺云儿也不敢磨蹭,便摸了摸大黑狼的脑袋,小跑地跟上里的队伍,而后,冲着大黑狼道:“大黑,等我们离开林州,再来找你。” 大黑狼蹲坐在那里,只是甩了甩尾巴,静静地看着贺云儿他们走远。 贺云儿他们走到山下的小村子时,太阳的一半已经挂在树梢上。 于神医领着大小双胞胎在村口爸爸地看着山上。 而五六个带刀的护卫,抱着刀,脸色沉郁地站在一边。 去看蟒蛇的那一队人马还没回来,上山的也是如此。别是遇到什么大家伙了吧?那大人与夫人岂不是很危险? 如今,在顾家的护卫里,大家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都称贺云儿为夫人。 就算是看在宁宁与珩珩的份上,他们也会尊重一下贺云儿,为她与大人担忧。 等他们终于看到山上走下的顾青等人时,他们精神一振,再看到藤条床上的顾禹,更是喜极而泣。 他们从没想过顾禹会死,只是觉得他是重伤昏迷。只要还有活着,不管什么伤,有于神医在,还怕治不好吗? 贺云儿藤条床后面,一直不错眼地看着顾禹,生怕他被颠簸下来。 此时看到自己的亲人,看到神医他们的神情,也不由得心酸了起来。 幸好大家都没事。她飞快地搂住儿女,激动地对于神医说:“神医,我找到金丝莲了!顾禹他的腿有救了!” 第九十九章 大结局 为了确保金丝莲的药效,于神医决定就在附近的一个小镇医馆里给顾禹进行医治。 所幸医馆的老大夫也不是平庸之辈,甚至还有几分于神医没有的淡定,看着顾禹的伤势,又悄悄地看了看于神医开的药方与治疗方案,暗暗地点头。 在正骨的时候,顾禹再次疼得醒来。看到贺云儿安然无恙,他才又放心地晕过去。 只是在喂药的时候,才麻烦。 顾青他们还悄悄与神医商量,到底怎么喂药才好。其实他们固有的思维是,要么灌,要么就是要贺云儿用嘴巴来喂了。 于神医瞧了一眼这些个因为顾禹有救,又高兴起来的年轻人,“别想看戏了,最好就是灌的。一步到位,快又准。如此才能保证顾大人尽早醒来,尽早恢复。”用嘴巴喂药?那都是看画本子看傻了吧? 小年轻们无辜被骂,等于神医转身后,纷纷地朝着他做鬼脸。 贺云儿带着两个孩子守在顾禹身边,外面的事是一点都听不见的。 过了一个时辰,药就煎好了,是贺玲儿亲自守着熬出来的。这些药材珍贵稀少,还非得大夫亲自熬制才能保证最大的药效。 “阿姐,我和师父来了。该给大人喝药了。”贺玲儿端着药碗,身后是于神医,还有顾青、顾开两人。 “这是?”贺云儿疑惑地看着顾青、顾开问。 顾青与顾开相看一眼,顾青上前一步,“夫人,大人现在昏迷状态,是喂不了药的,所以于神医就带我们来给大人灌药。” 灌?贺云儿想到这字,就想起小时候家里的大人给牛灌汤药的时候。 只不过,牛是挣扎得厉害,而他则是安静地躺着。 “神医,可有什么灌药的器具?” 于神医点头,顾青捧着一个拖盘,完全地出现。 只见托盘上摆放着一个银色的远看像爬着的瓜牛(蜗牛)一样。 “这是什么?”难不成就是灌顾禹喝药的东西? 于神医很是自得,“这是古代医者传下来的好东西,长流银匜,专门用来喂喝不下药的人与婴儿。” 贺云儿听到这个,也是放下心来。本来她也担心怎么喂药,如今有这么个好东西,当真是不错的。 于神医这时将药倒进银匜里,“两位护卫,快些把大人扶好,压着他不要动。” 在来这之前,于神医就已经告诉他们该做什么,此时也就只是愣神一会,就合力将顾禹的手脚按住,然后平常看着老弱无力的于神医,一手掰着顾禹的下巴,一手长流银匜的长嘴巴给怼进顾禹的嘴了,只听得咚咚咚的几声,就听得于神医道:“好了,都下他肚了。再睡一觉,就好小半,明日再一碗良药下去,就能好一半。”接下来的几个月,就得慢慢补回来才行的。这个他没说,先叫他们高兴高兴,明日再说不迟。 贺云儿放开了儿女的小手,不顾他人的存在,拿着手帕仔细地给顾禹擦脸擦嘴。这样极好,他很快就能醒来,很快就能好。 两个小家伙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趴在床沿上,滴溜溜地看着顾禹,也不害怕,宁宁小姑娘还拉着顾禹手,学着贺云儿哄她的语气,轻声跟顾禹说:“爹爹起床了。不当大懒虫。” “就是,爹爹懒,珩珩每天早早起,不赖床。” 早在小家伙过来跟顾禹说话的时候,神医与贺玲儿等人就轻着脚步出去了,把这里都留给这一家子。 见到旁人都离开了,贺云儿不害羞了,小声地道:“你呀,可真是吓坏我和孩子们了。以后可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然我带着孩子就离开,让你再也见不着。” 到底是心疼顾禹,说完这话后,贺云儿就要着两个小家伙出去,即使小家伙还想窝在自己爹爹身边。 “宁宁珩珩要乖哦,爹爹要睡觉觉了,你们两个在这里会吵着爹爹哦?” 可贺云儿是低估了小家伙的固执,愣是坚持要留下陪着爹爹睡觉,不让爹爹害怕,不然他们就哭鼻子耍赖。 贺云儿没法子,只好叫人弄了一张小床来,“你们两个在这里睡,也算是陪着你们爹爹了,可不许闹了啊!” 两个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点头,外衣都不脱,就扑腾在床上,咚咚咚的响。看贺云儿怒目看过来了,才消停下来。 贺云儿也累了,侧着身子躺在小床旁,守着两个小家伙也睡熟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梦里一个趔趄,噔的一声醒来。抬头朝着顾禹的床上看去,与一双深邃的眼睛对上,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雁飞!顾雁飞!顾禹!”贺云儿笑着哭着,因为激动,整个人是跌下床,然后爬起来,跑到顾禹跟前,“你终于醒了!” “嗯,别担心,我的夫人。”顾禹吃力地说着,要不是贺云儿离得近了,都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贺云儿吸着鼻子,与顾禹对视着,越看他越是担忧、委屈。 “娘娘,你怎么哭鼻子了?爹爹坏坏,惹娘生气!”才醒就欺负娘,真是坏爹。可是就算是坏爹,珩珩也喜欢!小家伙满眼欢喜地看着顾禹想道。 珩珩出声,让贺云儿飞快地缩回了手,匆匆忙地抹眼泪,转身对着一脸严肃的小儿子,真是哭笑不得:“你爹爹醒来了,珩珩要不要去问好?” 小家伙立即点头,一板一眼地走到顾禹跟前,拉着顾禹的大手,一本正经地说:“爹爹偷懒,要打屁屁了!” “好!”小家伙在此,就算是叫他去摘星星他也乐意。 这时候小姑娘也醒来了,小姑娘心思细腻些,也更加的没有安全感,见着顾禹醒来了,欢喜之后,就是害怕,呜哇呜哇地跑过来,挨着珩珩哭鼻子,说顾禹很久不跟他们说话,是不是不要他们了? 顾禹自是摇头,贺云儿心疼顾禹,见他有点疲倦了,立即哄着小家伙们出去给他们爹爹找吃的。 两个小家伙听话地出门,大声叫着顾青与顾开…… “云儿,谢谢你!”在深山里,遇到了猛兽大蛇都没抛弃他,他更坚定了此生要与她白头偕老的心愿,“等我们回了京,我八抬大轿迎娶你进门,往后的日子里,我撑着。你和孩子享福就好。” 贺云儿对顾禹的怨念,早就消失不见。她现在只想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如他所愿,白头到老。 “怎么不说?” “嗯?”贺云儿不解?说什么? 顾禹本来就饿,现在又加上有点生气,反而是闭上眼睛,不看此时犯傻的女人。她现在应该跟着他一样,表决心!现在木呆呆的,心里就没有他,心里就没跟他想的一样。 病患心思重,贺云儿看着就哭笑不得,“好。与子偕老。” ------题外话------ 终于结局,但是不够好。谢谢陪伴到这里的小伙伴们。之后,还有两个番外吧 番外(一)救灾后续 不过是三天,顾禹就坚决地带着属下再次去了灾区。 贺云儿也想跟着去,只是顾禹不准,“你要帮我照顾好我们的一双儿女。不然你们都跟着去,我哪里全心处理事务?” 贺云儿知道,此时的她与儿女只会是包袱,于是只能是含泪应承,乖乖地呆在灾区旁边的小镇上。 留下保护他们母子三人的,顾禹打算安排顾开与另外的十几个护卫,身手不凡不说,还忠心不二。 顾青得知可以跟着去,高兴得差点仰天大笑。因为他有小心思,能够经常见着贺玲儿了。 可惜了,贺玲儿才十三岁,他还得等个两三年。而且还不知道夫人是否愿意让他娶贺玲儿。 这一次,贺敏也照旧跟着去。 送别时候,贺云儿与两个小家伙哭唧唧地跟着马车队伍走了好久,活像是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顾禹知道了,趴在窗口大声喊:“云儿快回去,跟宁宁珩珩等我回来接你们。快回去。” 等到两个小家伙终于走不动了,停下来抹着眼泪看着远去的马车,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惹得贺云儿跟着哭了一会。 这个时候,看着小家伙哭得难受了,顾开这个说话直愣愣的大男孩走了过来劝说:“夫人,您还是跟我们回去吧?您这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听到什么噩耗了呢?” “呃?”贺云儿猝不及防之下,打了个饱嗝,也知道自己这般哭哭啼啼是不吉利,懊恼之余,飞快的收起了眼泪,还把两个小家伙逗乐了。 一时间,贺云儿身边只有她的一双小儿女。偏偏小儿女还哭着闹着,叫贺云儿也不由得心酸得掉起眼泪来。 为了不让小儿女哭,贺云儿只得打起精神,教小孩儿涂鸦认字,倒也让他们安静下来。 话说,坐着轮椅办公的顾禹,才一出现,就赢得了灾区百姓的敬意。 百姓们可是知道的,那些个大官,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跑得比马儿还要快。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受伤了还想着他们这些穷苦百姓的。 顿时的,许多人嘴里念叨着“大人”,用手偷偷地抹眼泪。特别是一些老人,还走到顾禹经过的路边给他磕头。 情急之下,顾禹想站起来,却被顾青等人着急地扶着,不让他乱动:“大人!您的腿可不能乱动!不然,神医说了,您再不护着腿儿,以后就得靠着轮椅过日子,还是养老的日子,什么都不用干。” 对于顾禹来说,什么事都不用干,那说明他是个废人的,那还不如杀了他干脆。 于是他真的不敢动了,只忙不迭地叫后面的护卫将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扶起来。 “你们放心,只要少将军与我顾某人在,百姓的救灾银子,谁敢伸手,我就剁了那爪子。”顾禹眉宇间尽是凛然。那些百姓第一次看如此官威,都有点害怕,可又想到他是为了他们而凶狠的,那一点惧怕就被风一吹,散了去。 眼前的灾民是怎样的呢? 脸颊深陷,肤色脏黑,身上都是皮包骨,衣服乌漆嘛黑,像是挂在竹竿上,晃悠悠的,也根本看不出原来什么颜色。 此时他们看着顾禹的眼神,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孩,只寄希望于他们这些为官当差的人身上。因为家被摧毁,良田的粮食都被冲走,他们活着就是希望能等到朝廷的救济粮与救济银子。 幸好这次顾禹回来也带了些米粮与干净的水,不然,这些人还得饿肚子。很多年轻力壮或者有点能耐的都拖家带口地逃离了这里。更多的是,坚守在他们的故土。因为这里是他们的根。 在干净的坡地上,顾禹领着护卫在那里看着人熬粥。而灾民则是眼巴巴地看着烟火里的大锅,那升腾起的水汽与烟,似乎带上了蜜糖,引得他们肚子叫得更大声。 一两百人聚集的地方,诡异地安静着。 他们都很自觉地等着粥熟,好吃上一口干净、软绵的热乎的粥。 此时,西南方向奔走来十几匹骏马,马上都是身穿铠甲的将士。 有些人不认得他们,都很惊惧地往顾禹方向靠拢,以期望得到顾禹的救助。 而有些认出他们的人,反而迎上去,嘴里喊着“将军”! 顾青站得高看得远,俯身与顾禹说了几句话。 顾禹点头,静静地等着人来。 几乎是几息之间,骏马便到了人群跟前。 来人正是少将军陈汀。 一身铠甲的将军动作连贯地下马,笑哈哈地道:“大鱼儿!你终于回来了!”言罢,一只铁拳就想捶上来,半道被顾青拦住。 “哼,顾青你就扫兴吧!”陈汀心情极好地坐在顾禹身边,然后使了个眼色,让下属将人遣散到远处,就开始说起没有顾禹主持大局的救灾大事。 那次行刺顾禹,致使他重伤的人,正是宁王最后的倔强。一下子被陈汀一网打尽。 听说病中的宁王狠狠吐了一口血之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这是看到自己最后的希望被打碎,气的。而昏迷中的宁王不知道,王爵没了的他,还被皇帝押进一所小院子拘着,遇赦不赦。而他的另一帮顽固追随者,也被皇帝按了名头,抄了家。诺大的宁王集团,因为顾禹的受伤,加速了崩溃的速度,不过几天时间,烟消云散。 而福王更加的谨小慎微,闭门谢客,竟然是一个熟人都不见,以向皇帝表忠心。 因为京城小变故,灾区的许多为官者,有靠山的都变成没靠山的,不敢再贪那些百姓的救命钱粮药,鹌鹑一样跟在陈汀后面收拾残局,无数次在陈汀暴躁的怒吼声中祈祷,祈祷温和有礼的顾禹能早日回来主持大局。 所以,今日顾禹回来,其实,不单单是那些人高兴,就是陈汀也高兴。因为顾禹回来了,他就能甩下这些可恶的文官们,然后回去整治那些贼寇。 又过了一个月,洪水完全消退,灾区的灾情得到彻底的遏制,百姓在顾禹的带领之下,重建家园。 因为有顾禹的掌控,每一户人家完全拿到了他们应得的十两银子。盖起了两三间茅草房子,重新有了家。 也是皇帝的国库空虚,许多的银子都是从皇帝的私库里挪用出来的。 因为这,皇帝还写信与顾禹以及表兄弟燕公子诉苦,意思是叫他们帮忙充盈国库。 这让顾禹真是又好笑又觉得心酸。 皇帝穷,百姓也穷啊。 百姓家中,再穷,也是破家值万贯。区区十两银子,不仅要预算起房子,还得去买粮食。如何够用?可是,这也聊胜于无,田地还在,不用因为灾荒疫情流离失所成为流民,已足够让百姓感激庆幸。 顾禹离开灾区县时,无数的百姓相送,许多年轻力壮的,还在后面跟着走了十几里路,最后还是顾禹生气了,才把人唬住,叫他们停下脚步,“大人!大人……” 顾禹放下帘子,长叹一声。他也舍不得,可是他终究是要走的。他的妻儿还在等着他,还有那些好友与心腹。 番外(二)成亲 京城侍郎府顾府张灯结彩。 原来是左侍郎续弦了。 要说这个名头,也是顾禹最不喜欢的了。想起这一茬,他就对顾老夫人曾经的安排不满。平白的叫贺云儿要向原配林氏行妾礼。 顾禹本是喜悦的脸,见到一身红衣的贺云儿对着那个牌位行礼时,瞬间就有点难看。只是还记得是大吉日子,狠狠地收回了怒气。 贺云儿自然盖着盖头看不见他生气的模样,却感受到他的怒气,心里得到些许的安慰。 高堂之上,顾老夫人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是喜庆的,一丝的不满都没有。 她能有什么不满? 孙子长大了,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为了她娘家能得到顾禹的一丝看顾,她不敢再折腾。 他们一对年轻人都不怕被人指指点点的,她又何必多事? 顾老夫人说到底还是对贺云儿不大看好的。 贺云儿又如何不知?但是她能与顾禹长相厮守,最重要的是给自己的一双儿女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以后一生顺遂,被人暗地里说几句,又何妨?更何况,只要顾禹步步高升,在民间的声望也好,那么谁又会明目张胆地给她脸色看? 以后儿子长大了,又能闯出一番天地,她与女儿也会得到庇佑。 后来,果然如贺云儿想的这般,先是凭夫而贵,带着三岁的儿女入顾家,母子三人都入了顾家的族谱,生活过得安稳幸福。后来,黎珩长大了,考取了探花功名,光宗耀祖,谁敢小瞧了她去? 此为后话,暂且也不详叙。 新房里,贺云儿的盖头被坐在轮椅上的顾禹掀开来。 红衣灼灼,烛光明亮,两人相对就是山水相逢。 喝过交杯酒,顾禹不顾旁边围观的目光,轻轻地抓了一下贺云儿的手,才转着轮椅出去。 贺云儿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走远,然后看到两个同样穿着红衣裳的小家伙在一个少女的陪同下窜了进来。 两个小家伙看见了贺云儿,双眼一亮,朝着她跑过来,嘴里软糯地喊着娘。 “娘,娘,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和弟弟找娘找了好久,好久!” “还是小姨带我们来的!” “……” “因为娘在这里等你们的爹爹啊!”贺云儿微笑着搂着两个小家伙,听着他们的话,无奈与贺玲儿对视。 贺玲儿吐了吐舌头,眼地里的喜悦,都快流出来了,却不知该如何用言语表达。她的姐姐与姨甥们的将来有着落了,她高兴。想着想着,脑海里就显露出一个年轻俊俏的脸庞,不由得羞红了脸。 两个小家伙太兴奋了,甩掉了小鞋子后,就爬上了大床,还很乖巧地盖好被子,对贺云儿道:“娘,我在这里躺着等爹爹回来!” 旁边的丫鬟觉得不合规矩,想要说几句,被另一个丫鬟扯住了衣角。人家新娘子一家子团聚,她们做丫鬟的,何必多口多事平添人厌? 贺玲儿这时上前抱住贺云儿,轻声地地说道:“阿姐,祝福你和姐夫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贺云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点头,“嗯。我也希望你和顾青也能幸福快活一辈子。” “阿姐!”贺玲儿惊讶极了,飞快地松开贺云儿,低着头红着脸否认,“哪有啊。谁跟他一起了?” 贺云儿刚要说什么,外面轮椅声响起。 顾禹竟是回来了。 贺玲儿揶揄地看了一眼贺云儿,便飞快地窜出门。不久,外面就传来一声清脆的“姐夫”。 这是贺玲儿第一次叫顾禹。 顾禹微笑地点头,没理会她,径直转着轮椅进了屋子。 越过正在拆掉钗环贺云儿,顾禹的目光落在床下那两双虎头鞋上,目光里是化不去的宠溺与无奈。 “你们两个,把孩子抱到隔壁的暖室,与婆子好好照顾好两个小家伙。” “是,大人。” 等两个丫鬟抱着熟睡的孩子出去关上门了,贺云儿才笑着道:“这床这般大,你又何必容不下两个小家伙?” 顾禹目光沉沉,没有回答她,而是转着轮椅到了她身后,双手缓缓地掐住她的纤细的腰,在她的惊呼声里,将她抱在自己腿上,“这床不管多大,都只能是我们俩的。” 贺云儿心砰砰跳,抬眼,就沉溺在那隐藏着渴望的眸子。 “过去几年,是我的不对,害你受苦了。以后,用一辈子来跟云儿赔罪。”过去的自己,可真混账啊。顾禹想起来就恨不得把自己抽死。好在,他足够幸运,有机会弥补。 是啊,从孩子落在她肚子里,到后来拉扯着一双儿女长大,她与弟弟妹妹都吃了很多苦。而这些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对与错,难辨其多少。为了孩子,为了弟弟妹妹,也为了他,她决定今日起,放过哪些执拗,与他好生过日子。 这一夜,顾禹极尽温柔,他要弥补一个温柔的洞房花烛夜给她…… 婴孩手臂般大小的红烛柔柔地燃烧着,一室明暖。 ------题外话------ 这文终于结束。发现自己很多问题,以后会改正。真的很感激陪伴到最后的书友读者。下一本书,我会努力写得更好,希望让大家看得高兴。 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