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低见》 001 命运的巨轮 许多年前,澹冶只是雨水司里的一个负责布雨的仙子的小跟班。偶尔在主子偷懒时也有机会布布雨。 但她尚不知在蟠桃会过后她究竟走到了怎样的一条道路之上。 “澹冶,把净水端进来。”澹冶一步并作两步快步朝自己服侍的琼苑下仙跑去。 “仙子,奴婢已准备妥当。”即使对方下仙却仍不得怠慢。 琼苑仙子伸手、触水、挥手,指尖的水,一滴两滴穿过云层化为亿万滴朝着嗷嗷待哺的人间冲去,只一瞬间,天地万物便喝了个饱。 澹冶心想,真是个伟大的工作,不过不知道多少年自己才能修炼成下仙,到时候也能威风一把,努力努力再努力。 “澹澹,布雨已毕,本仙也乏了,你去后园修炼吧。” “是。” 后园算是澹冶这些散仙的一方天地,没有亭台楼阁,没有富丽堂皇。 有的就是几座小山,几条小溪。这让她们时常惊叹于上仙们的威力,竟能把人间的美景尽数搬来天宫。 哪怕她们目之所及的仅是冰山一角,却足以让她们望洋兴叹。 好在澹冶不是一个妄自菲薄之人。“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等我修炼成上仙,我一定更加厉害。” 攥了攥拳,鼓励自己几句。便盘腿坐在一处灵气比较充沛的地方修炼起来。 所谓修炼就是把外在的天地的灵气转化为自身的仙气,转化的能力和仙阶自然是平衡的。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吸收是简单的,但是保持自身仙力与外界灵气平衡就难了。只能一点一点的练习。吸多了,又不能好好控制,便会暴体。 最近的修炼,澹冶似乎总觉得自己到了散仙和下仙的交界,但为此她已努力数日,仍是毫无进展。 还好,澹冶心态平和。要知道,许多像她这样的散仙有的已经修炼了几百年却仍是不得其要,有的一朝心急,便暴体而亡。 想到自己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澹冶便准备起身四处散散步,锻炼一下身体。修炼也要内修元神外修体魄嘛。 “听说今天王母娘娘蟠桃会诶。” “是么?是么? “今年正巧是玉帝即位的第1000年。听说玉帝那位结拜兄弟也会来,那位不只是法力高强,据说相貌也是万里挑一,而且今年特许我们这些散仙也可以在外围观看。” “那咱们快去凑凑热闹,万一能一睹那位的真容,也算是聊慰我们在这天上的寂寞岁月啦!” 几位同僚的闲语不曾在澹冶的心里留下一丝波澜,看帅气男仙才不是她的追求。 雨园坐落在云山前面,亦可以说是云山山脚的位置,后园紧紧贴着云山而建。 澹冶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后园附近徘徊了一会。一个闪身便出了后园到了云山的云里。云山云山,便是由云得名。 云山上有一条河,传说一面是银河一面是忘川,从遥远的冥界远道而来。 在抵达天界时经过那里的土门净化,从而变成银河。 既然天界要召开蟠桃大会,那岂不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福利?没人关注的时候正好去这交界修炼。 其实选择这里也是颇为无奈,这是她这位散仙可到之地中灵气最充沛的地方,虽是禁地,虽然这灵气中混杂了冥界的怨气,一念堕魔,但是澹冶顾不了这么多了。 且不说这机会千载难逢。她又不是一个贪婪之人,自是控制得住自己,不会为怨气所驱。 天意什么的,就算是玉帝也只是窥得其一,更别提澹冶,但是命运的巨轮已经开始转动,从她一脚踏进云山,这其中的姻缘、孽缘、爱恨情仇的藤蔓,便开始缠绕,也注定她想要的平静生活也已经离她远去了。 如果早知最后的结果,不知道她还会不会作出今日的决定。 随着海拔的升高,澹冶便已经能感到充沛的灵气扑面而来,饶是对仙阶淡泊如她,心脏也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数月之前她曾因机缘巧合跟随着一只受伤的小黑兔子到过云山深处,虽然最后也没追上,但是她已然感觉到了高浓度的灵气。恍然之间,小黑兔子已经在她视线中消失,她只好顺势盘膝而坐修炼起来。 那日,短短两个时辰,澹冶的境界就有了突飞猛进的提升。碍于天色渐暗,灵气中掺杂的怨气愈发强烈起来,她只得暂且中断,想着有机会再来一次。 正巧今日是王母娘娘的寿辰,就算是假清高的琼苑仙子都急匆匆的赶去参加,更别提她们这些散仙了,又有谁会注意到她的行踪呢。 理了理思绪,澹冶已然到了故地。这次她并没有迅速开始修炼,而是四处打量了一番,依稀可以望见土门的影子了,这也意味着理论上她不应再继续深入了。 可是她仅仅稍作停留便继续前进,灵气越充沛,怨气随之愈浓。 我只是来看看,澹冶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 土门真的是土做的。 澹冶不知道的是这土取自五湖四海五岳三山,岂是一般的凡土能够相比。 她只是看了一眼,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真丑便扭头回到了原点。就算只有灵气没有怨气,也不愿意在这破丑门下面修炼。 “这灵气多的地方就是不一样,一来一回就长了一棵小枫树。嗯,不错不错。”澹冶一边念叨,一边一个飞身坐到了“枫树”上。“枫树”无奈的抖了三抖,而她坚如磐石,可怜的“枫树”只得作罢。 所谓瓶颈就是瓶颈,不会因为灵气多就一蹴而就。澹冶再一睁眼,差点吓得从树上一个跟头栽下去。 不远处的草丛里的小黑兔子正瞪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按理说只是个小动物,她应该早就能发现啊。 不过澹冶懒得想太多,只想着抱回去晚上加餐。 按规矩他们这些散仙应该吃素甚至辟谷。不过澹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散仙,她不止吃肉还杀生,烤过的兔子没有一百也有五十。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小黑兔知道她的想法,她就不可能活着回到雨园。 “走吧,兔子,随本美女回去过夜吧。树高草盛,怕你回不去家了。” 小兔子在澹冶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停了一下,跑回去使劲啃了一口小“枫树”,才趾高气昂的跟在主子后面回去了。“枫树”只是一颤,并未有过多动作。 回到了雨园,天已全黑。澹冶抓起兔子耳朵,扔到了自己屋里便连忙跑去琼苑仙子屋里服侍她歇息。 她刚一出门,小黑兔便跃地转瞬变成了一个绝美的男子。尽管是破破烂烂的黑色马褂短裤,但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黑色的短发干练利落,左侧的耳朵上挂着一堆精美的耳环。浓密的眉毛睫毛,一双撩人的丹凤眼,墨玉一般的眼珠折射着耀眼的光芒。薄薄的嘴唇轻启:“好玩儿,有意思,我竟看不透你。” 002 有惊无险 待到澹冶侍候完毕回到自己的小窝已是深夜,只得暂且放过卧在床上秀色可餐的小兔子。 “算了,再养它个几日。” 梳洗完毕,澹冶小心翼翼的爬上了自己的床,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美食给压扁了。 暗自神伤到,看来这不是那日的那只小黑兔,这只身上完好无损,连个伤疤也没有。 诶,真是失误,那天差点就抓到了,而且已经受伤的可能放放就死了。面对这只新的还要下杀手,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善哉善哉啊。 真的不知道要是被她吃了的那些兔子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是不是会身体力行那句俗语,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今夜澹冶睡的并不安稳,总是梦见有人挤她,睡到一半还掉到了地上。 不过澹冶是谁,她眼睛都没睁,直接爬回了床上。再睡着时候觉得身上暖暖的,很快就到了天亮。 “黑豆儿,等我啊,我先去服侍琼苑仙子起床了。要是去晚了可免不了一顿骂的。”澹冶扔给黑兔子几根胡萝卜,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老子不吃萝卜,老子吃肉!吃肉。”澹冶刚出门,黑兔子便恢复了真身。 “还有,不要因为本君毛色乌黑亮丽就随意给本君起名叫黑豆儿。什么玩意?天界现在的神仙文化程度已经这样低了么?” 恢复人身的黑兔子开始借着晨光,打量澹冶的卧室。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凳子,一些茶具。很简单很素雅的米黄色的床铺,让人觉得很暖很舒心。暖,昨天她的怀抱也很暖啊。黑衣男子脸色一红。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整天在想什么呢? 就这种姿色,本君寝宫一抓一大把,就是单纯很暖。对!就是这样。 正在此时,黑衣男子的玉佩亮了亮。他正色道:“改日本君再来会你,今日政事繁忙。你体内吸入的怨气本君已为你化解,相信剩下的灵气可以为你所用。只可惜你身体有些问题,究竟是什么?暂且还没有结论,总之就是不适合修炼,别把自己练死了,等我回来……” 黑衣男子霸气的冲着空气说了几句,就恢复了小兔子的身体。一步一步,屁股扭扭的向云山方向跑去。 这边,澹冶不知道自己到嘴的美食已经跑了,她只知道,自己今天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事还是因为早晨她抵达琼苑仙子住处时迟到了一刻钟。这不,已经被骂了一个时辰了,她心里明白,其实琼苑仙子就是太无聊,加上昨天的蟠桃宴的待遇也没比她们这些散仙好到哪去,几乎是把气都撒在了澹冶身上。 澹冶被骂的没脾气,只能默默站着,祈祷着能在中午前结束这次的思想教育。 那边凌霄宝殿之中——— 玉帝也正在对一个人进行思想教育。只见那人长发飘飘,垂垂然,其柔顺程度可见一斑,甚至比许多仙女的头发还有浓密。 只可惜,那头发竟是白色,好在白的并不扎眼,是纯净的牛奶白,再看那眉那睫毛,也是白色。一双眼睛,怕是全身上下唯一的黑。在白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纯粹,宛若黑宝石一般,高高的鼻梁,没有太多血色的嘴唇,和牛奶色的肌肤相得益彰。 这人未佩戴饰物,或者说,如果佩戴了饰物则反会让其沾染了世间的浊气。 那人薄唇微启:“帝兄,兰舟昨日真的是有要事在身。帝兄了解兰舟,兰舟不是一个不守信的轻薄之人。” “你的要事是什么?重要到让你未参加蟠桃盛会?” “吸收天地灵气,日月之光,感悟天地山川之变化无穷。帝兄,兰舟是在悟道。” “不能改日?” “不能。” “好,朕前日问你是否愿意为官,可有答案。” “兰舟仍无法背弃誓言。” “你走吧。” “兰舟告退。” 没人知道兰舟公子曾经的承诺到底是什么,只是天界的人都知道,兰舟公子不为官,兰舟公子不涉政。 世人皆猜测这正是他身为帝王之兄弟的明哲保身之法,又岂知玉帝之位乃是天定,且兰舟并无为帝之心。这世间最强的王者若能为玉帝所用,可保天界万年无忧。 兰舟公子从哪来没人知道,但是他的事迹人们却是津津乐道。 恰逢千年前此日,新帝登基时,天界与冥界殊死一战,兰舟公子以一己之力震慑万千怨灵,斩老冥君于坐骑狻猊之下,一夜白头,从此销声匿迹不在三界出现。 有人说他是厌倦了俗世,有人说他是想要继续修炼,百尺竿头再进一步,也有人说兰舟公子想要追求自己心中的大义。 总之兰舟公子走了,再没回来。只是今年的蟠桃会听说会再出现,可是世人仍未寻得他的踪迹。 传闻中兰舟公子曾与在人间历劫的玉帝交好,事后成为结拜兄弟,在天界“再续前缘”。也传闻兰舟公子曾与玉帝比武,胜了玉帝,从此惺惺相惜,情同手足。只是这么个人,某天突然就在玉帝身边出现了,突然又消失了。 如果不是史书早有记载,怕是要让世人以为只是黄粱一梦了。 对于此前的经历,可能除了玉帝别人一概不知,又或许,玉帝知道的也并不是全部。 兰舟公子在世间是神圣的,也是神秘的。多少人想要揭开这神秘面纱却又无从下手,甚至找不到他的踪迹。 但是仍有万千少女,见过兰舟公子一面,或没见过的他就对他芳心暗许。每日对着他的画像思念成痴,真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边玉帝的训话结束了,这边,琼苑仙子也说累了,谴澹冶退下了。 澹冶并未着急开始修炼,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这关系到她今天是否能够化悲愤为力量。 因已过了晌午,澹冶急忙跑到后园一个小山的山洞里搭好架子,恨不得一步并作两步,飞也似的疾步奔回自己的小窝取食材。一路上喜形于色,好像上午的训话没有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丝阴影。 003 过命之交 “啊啊啊啊!” “何事喧哗?” 刚刚的话喊出口澹冶就后悔了,刚好被迎面走来的总管抓个正着。 “没事,只是奴婢的兔子跑丢了。”这总管向来不喜欢澹冶,只因澹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又从不喜哭。在总管心里,她整个人好像一滩烂泥,毫无生机而且还不懂拍马屁。 “不过一个兔子,吓得本总管以为你已经飞升下仙,要来恭喜你呢?” “澹冶怕是难以飞升下仙,劳主管挂念了。”不过几句挖苦澹冶要是受不起倒是应了这闲主管的心意。 “知道就好,以后要静心忍性,不要一惊一乍,有碍整个雨园的修炼。”这总管也是聪明人,不然也不会成为这些散仙的总管,知道再说下去在澹冶这也讨不到好,见好就收也是一种能力。 “是,澹冶记住了。”经过了这个插曲,澹冶觉得自己的一天真的倒霉到了极点,先是听了半日天书,再是到嘴的兔子不翼而飞,最后又被训了一顿,这可是她这几百年的生命里面最惨的一日了。 没办法,只能去后园摘了几根玉米烤烤算了。 回到山洞里面,火候也正好,澹冶忍住心中的懊悔,把自己的玉米架了起来。她心中默默回想着自己一天的遭遇,一边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澹冶终于睁开了眼睛。 “完了,我不会这么惨吧,我瞎了,我瞎了!” 她揉揉眼睛,仔细看了看外面。皎洁的圆月挂在空中,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已到了晚上罢了。再看看火堆,只见那旁边躺着一个肚子滚远的黑豆儿和一地的玉米残骸。 澹冶咬牙切齿道:“黑豆儿,我不找你就算了,你还敢来找我,还把我的晚饭吃了,决饶不了你。”黑豆儿抖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小指头指了指洞外。 “别想转移话题,外面有鬼火怎么了,我可是仙。难不成我怕鬼? 不对,不对,不对这是仙界,是不可能有鬼出现的。 难不成是狼群?!” 若是遇见普通小鬼澹冶怕是还能撑住那么一时三刻。但这是仙界,断然不可能出现鬼,那外面的闪烁绿光就只有可能是狼的眼睛了。 这里的狼保持着原始的天性,又加上灵气滋养,每只都相当于一个下仙的实力。一只都够澹冶都吃不消的了,更别提这一群狼,她不可能是它们的对手。 “黑豆儿,怎么办,要不把你扔出去吧!不行,我还是应该带你走,只怕它们开了胃会更想吃我。” 澹冶捡起还未燃尽的木柴,走出山洞,拼命挥动着。虽说这是灵狼了,但是天性犹在,它们依然怕火种,只是不知道这种惧怕多久会被饥饿打败。 狼群低声嘶吼着。 趁着月光,澹冶看得见它们雪白的牙齿和沿着牙齿流下来的口水。一匹一匹的狼鬃毛直愣愣竖着,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她最怕的就是这样。 被人当作盘中餐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恨不得那些狼一下子把她撕碎,也能给她个痛快。 不得不承认,恐惧和惶恐支配着大脑时,她不敢再做出过多的举动。只是一步一步朝雨园走去,雨园设了结界,只要一脚跨过雨园的月亮门,她也就安全了。 她来不及后悔在下午选择了一个离雨园很远的山洞。她只知道她想活着,她不求一日自己也能达到神阶飞黄腾达,她只求能有命再吃烤兔子。 “啪”,脚下,澹冶踩断了一根树枝,狼群也不在沉默,向她们包围。她握紧了手中的火把,挥舞着继续向前移动。狼群只是跟着她们,顺势逐渐缩小包围圈。 就在不到雨园10米的地方,忽的刮过一股阴风,火把,灭了。黑暗中狼群的眼睛闪烁着,更亮了,像是一颗颗绿宝石一般散发着幽冷的气息。 澹冶虽是小仙,但是还是勉力在手心燃起一团火焰,继续挥舞着。她的仙力不足以支撑她太久,她只得加快了步伐,甚至小跑起来。 再快一点,她在心里朝自己呐喊着。 雨园已经触手可及,然狼群也开始躁动,它们清楚的知道,一旦她越过那道门,今夜它们便再无机会。 就在澹冶只差一步就能跨进门的时候,一只狼飞身挡在了门口。说时迟那时快,黑豆儿一蹬从澹冶怀里飞跃了出去,重重的抓在那只狼的眼上,然后迅速把它当成跳板跳进了雨园。澹冶抓住机会,一个飞踹将脸前的狼踢飞,闪身进了雨园。 澹冶站在门里朝着狼群唾了口吐沫:“你们想吃老娘,做梦!我只是没有出手,不然让你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黑豆儿蹲在她脚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满的扭了扭屁股。 澹冶骂够了,蹲下把黑豆儿抱起来亲了亲,放回怀里。 “现在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了,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澹冶抱着黑豆儿回屋把它扔在了床上,急忙跑去服侍琼苑仙子休息了。想到早晨的训斥,她还心有余悸,幸亏还来得及。 黑豆儿在屋里恢复了真身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默念着:“看在今天你没把我扔进狼群,本君就暂且允许你当我的跟班吧。真是有趣,心都快跳出来了,竟然没乱了阵脚。若不是本君救你,只怕你已经成为群狼的晚餐了,不过就算你成了晚餐,也没什么肉,还不够塞牙。啧啧,就连胸吧,也跟个搓衣板似的,抱着我我都嫌硌。” “黑豆儿,还在么?”澹冶很快的赶回了房间。 黑豆儿也恢复了兔子的形态。澹冶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根胡萝卜:“惊不惊喜,这是我从菜园子偷偷摘的,赶紧吃,看在你今天表现不错,我特意给你多拿了一根。” 黑豆儿硬着头皮啃了几口便推开了,开始假寐。澹冶不再多言,抱着黑豆儿上了床。 床很软,生命很宝贵,世界很美好。 她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在雨园了。 她不相信命运,但是既然上天给了她生命,她就应该珍惜。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三界风景还未望尽,很多人还没有遇过,很多事还没有经历过。 澹冶沉沉的睡去了。 004 消失的数日 黑豆儿前些日子得消失无疑是一个谜团,但是这消失无疑是救了澹冶一命。要是堂堂的冥君知道有人把自己做成一盘菜,不知道澹冶还有没有命在。 世人皆知冥君是出名的风流,若不是冥界女子难以受孕,怕是冥君的孩子足够组成一个军队了。 不过还是有数不清的女子扑向冥君,不只是为了他与月光同辉的帅气容颜,而是为了他仅次于玉帝的无上权力。 若不是两千年前的那场大战,老冥君就此陨落,怕是到现在冥君的实力与玉帝也是平起平坐、不分伯仲。 现任冥君其实不叫冥君,叫做决明。 决明没有母亲,甚至没有父亲,他是孟婆养大的,在老冥君眼里,决明只是自己流落在外的一颗种子,所以哪怕他是老冥君唯一的儿子,也不够格继承大统。 小决明是散养在冥界的,没人侮辱他,但是也没人尊敬他。 好在孟婆给了他足够的爱,让他体会了家的温暖。 小时候的决明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当上冥君,他的生活充斥着满满的恨意,他恨母亲未能守住自己,也恨父亲从未正眼看过自己,更恨世人提起冥世子时的鄙夷。 他日复一日的陪着孟婆守着奈何桥,看着忘川河。他看到无数的好人、恶人、英雄或狗熊,无奈或期待的饮下一碗孟婆汤,然后投胎转世。 他看到失去前世的记忆的魂灵了无牵挂、与世无争、面带微笑地迎接自己的新生。 就这样守着,一年两年,一百年两百年。 决明很少看见父亲,当然除了一开始父亲把他像扔垃圾一样扔给孟婆,同样的,他也很少听见冥界的新鲜消息。 孟婆告诉他,从怀有期待到心如死灰,其实只需要时间。慢慢的,决明忘了很多东西,甚至连恨意都被重复的生活磨平了许多。 两千年前的一天,奈何桥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口中喊着迎新王登基,便向小决明跪下了。 惶恐。 他在旁人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得知自己只见过一面的父亲死了,是为了振兴冥界而亡。 他没有哭,只是走到众人面前,面无表情的接过权杖扔在了地上。 如果当冥王就要放弃自己与孟婆现在的生活,他不愿。 大臣们在门外长跪不起,孟婆在门内以死相逼。 他从了,他成了新的冥君。 他恨孟婆,他恨她把他推开。他难过,他本就没有家,唯一的温暖也被剥夺,他头也不回的走了。想着今生不要再见孟婆,可他还是在登基以后给孟婆派去了一个手巧的小丫鬟,因为饶是嘴里说的再恨,心里也没办法割舍。 冥君自是一诺千金,他不好再去明目张胆的跑去奈何桥,但是经常悄悄的恢复兔子形态跑去那附近,察看孟婆的近况。 不得不承认:身处帝位,无论如何纵情声色,他也无法获得家的温暖。 那日他照例跑去忘川河边“玩耍”,正好看见有魂灵聚众想要反抗孟婆。 不是人身的他无法发挥出平日实力的万一,又碍于和孟婆怄气,不想显露真身,只得以兔子之身,迎战反抗的魂灵。打斗中被其中一个魂灵扔到了土门,想要他魂飞魄散。 幸运的是,兔子是冥君,不是一般的兔子,他是可以任意通过土门的,不过是经过土门的净化以后法力会受到压制,但是不会受到实质的伤害。 法力受到压制,身体又在打斗中受伤。顺势雨园寻了些药,途中正好碰见了澹冶,他急于为孟婆脱困,于是便急匆匆穿土门再次回到了冥界,想着改日再会会这个小丫头。 待到他再回到冥界,孟婆二人已制住了闹事的魂灵,仅有组织者脱逃。 回到了紫荆宫殿后,运功疗伤,不出一刻,决明身上的伤痕尽数消失。他下令派军队守护孟婆,并且追查叛灵。 听说王母娘娘蟠桃会,得知众仙过去参加,于是他准备再次化作兔子身去找澹冶,正巧的是当时她在骂土门丑,而他在这将澹冶的话和身姿尽收眼底。 这让决明的兴趣倍增,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一个法力高强的人幻化成楠树,也在一边静默不语。决明见澹冶不知,而树也没有没有动作,只是咬了一口以示威。 次日,紫荆宫传来消息,逃脱的魂灵已被逮捕,正等他亲自处理。 他只好先放下这个小姑娘,回到紫荆宫审问魂灵。据魂灵交代平日以他们的能力是不足以对抗孟婆的。 但是那日有人借给了他们一定的力量,并且告诉他,只要劫持了孟婆,冥君便会任由他们差遣。 决明顺着这份线索继续追查了几日,无果,把那些叛乱的魂灵散了灵。 决明消失的几日,冥界的百姓过的很是安稳,每家每户都被暗中搜查,并未声张,怕再给孟婆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决明还是赌气不以真身去看孟婆,只是化作个兔子天天跟着孟婆,孟婆心里清楚也不道破,这对母子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决明不知道暗地里究竟是谁想要害他,因为当政以来,就算他纵情声色却从不荒废政务,冥界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而各路情人的追求者,也没到胆敢反抗冥君的程度。 很快,这挥不散阴霾便被冥君压在心里。 因为还惦记着澹冶,他往返雨园多次,他尚不知澹冶的名字,也不知澹冶的身份。 不过想也高不到哪去,毕竟澹冶的仙力他还是感觉的到的。 决明在心中思索了几日澹冶身体的症状,决定再去会会这个丫头,这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无论是这几日的思索还是再见澹冶的观察,决明只是依稀感觉到澹冶的身体是有问题的,似乎里面有什么禁制。但是又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这禁制似乎和她的经脉连接在一起。 仙气的流经之处,似乎都在被一股力量压制着,难以顺畅的流淌。但是当决明想运功察看一下澹冶的经脉时,每每都被那力量反弹出来。 决明迷惘:为何她的经脉中会有如此巨大的压制力?是何人所为?她究竟是谁? 005 蒹葭苍苍 蟠桃会过后,雨园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盛会--谷雨节。 这对于雨园的诸位仙子而言是非常重要的节日,作为诸位雨官的集会,是她们在天上的漫漫岁月中少有的乐趣。 澹冶对这个热闹并不太过感兴趣,但是她还是得陪着琼苑仙子去参与一下。 谷雨不同于蟠桃会,没那么多的讲究,阶品不同也可同行。 所以,澹冶怀里装着黑豆儿,早早的去为琼苑仙子梳妆了。 梳洗完毕,澹冶便随着琼苑仙子找了个好位置,等待集会的召开。 照例是一个每年一样的开场白和一堆陈词滥调的美好祝愿,澹冶这些小仙的乐趣之一就是看看今年的稿子究竟变了几个字。 开场白后紧接着一个祭祀,主要是感恩上古龙族的前辈。 龙族已经消逝,现在五湖四海的首领都是普通的仙子,布雨的重担则分落在了雨官身上。 龙族的消逝在仙界是一个禁忌,没有一个仙子胆敢讨论关于上古龙族的话题,但是祭祀要走个形式,毕竟最初是由龙族来布雨,其首领将这份技能传授给了当时的一位仙子,这才有了雨官。 祭祀结束开集,这集市还是雨园对人类的效仿,希望能让诸位仙子交换一下闲置物品。 澹冶向来只对这个环节感兴趣,但是琼苑仙子是一个假清高的仙子,自集市开办以来,她从未逛过,自然也不允澹冶参与。 “今年的集市看着很有意思”,她默默摸了摸黑豆儿叹了一口气,垂着头跟在琼苑仙子后面。 “诶呦,这是哪?茅府?”澹冶一个不小心撞到了突然停下的琼苑。 “今日本仙要对一故友的府邸进行拜会,你稍后再来找我吧。” “是。”澹冶很待琼苑走开迅速冲到集市上,并未对茅府的主人究竟是男是女多做思量。 集市上人很多,甚至有许多从别处慕名前来的仙友。 摊子也很多,有卖零食的、卖布料的、卖玉器的等等等等。这让平时比较淡定的澹冶不由得睁大了双眼,一个接着一个的仔细选起来。 各种各样的商品很是精美,但是没有她能真正的看的上眼的,倒不是她要求太高,只是实在没有什么合乎眼缘的。 澹冶走走停停,依稀已经望得见集市的头了。 忽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上,澹冶看见了一块玉佩。 其实这品相已经很破旧了,就连拴着的线都变得毛毛糙糙。但是澹冶的心动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吸引着她。 这是一块白色玉,颜色很像是牛奶的颜色,温润细腻。 那一刻她觉得这生来便是她的,这就应该属于她。 这就是缘分么? 这是她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动,虽然不是对男人的心动,但是那一瞬间,她的心脏确实开始狂跳了。 “老板,这多少钱?”澹冶恨不得立马把那个玉佩收入囊中。不过她不敢表现的太过心急,就算神仙并不狡诈,但是老板若是放着赚钱的机会不把握就是傻了。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上古神物,只是现在失了仙气,但是也不失为一块好玉。既然和了姑娘的眼缘,那我便10个灵石卖给姑娘好了。” 其实澹冶一月的俸禄只有一块灵石,再加上平日修炼还要吸收灵石的灵气,她所有资产不过才20几块灵石。 她想了一下,既然是心爱之物,价格又还算合适,若是再讨价还价,岂不是显得自己对这玉的喜爱很是庸俗? 若是喜爱,则百块千块灵石也是值得。澹冶想了想,掏出灵石就要递予摊主。 “且慢。老板,我出50灵石要了。”说话的是个肤白貌美的女子,一身红色的连体裙,闪闪发光的头饰晃的众人很是厌恶。 “是这位小姐先要了。”摊主是个明白事理之人,这玉在手里积压了数年,摊主可以看得出澹冶是真的喜爱这个玉佩。 所以,哪怕这位红衣小姐出价再高,摊主也并未动摇。 “我说要了就要了,看你们两位,一个是散仙,一个不过是下仙。又哪里有资格与我相争论。” 红衣女子很是嚣张,她的底气来自于她已经是仙阶中期了,逛这集市的不过都是些下仙和散仙,只要她亮明身份,怕是没人敢再忤逆她。 “那我能不能和你争上一争呢?我既不是下仙,也不是散仙。” 澹冶心里无语到了极点,自己一句话也没说,这又跑出个黄衣女子。 一会是不是还有橙衣、绿衣、青衣、蓝衣、紫衣,然后她们几个排排站组成彩虹啊? 都说鹬蚌相争渔人获利,澹冶准备先看上一看。 “蒹葭,又是你,我到哪都能遇见你。就连我买个玉佩你也要跟着我?” “牡丹,你怎么那么自作多情,你老是意淫我跟着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原来这位女子是蒹葭,若是澹冶阶品再升个一级,怕是有机会听说这二位的奇闻逸事。 原来红衣女子叫牡丹,黄衣女子叫蒹葭,她们掌管的就是以她们命名的两种植物。 牡丹贵气世俗,蒹葭顽强淡泊,像极了两位仙子的性格,但是也正因如此,千百年来蒹葭的阶品总是压牡丹一级。 但偏偏蒹葭虽是个淡泊名利之人,却总喜欢和牡丹做对,世人不晓得个中缘由,就连蒹葭自己也是不知道为什么。 前思后想她把这归结为植物天性使然。 蒹葭想通了以后更是愿意日日夜夜跟着牡丹,与她作对,除了修炼,蒹葭把与牡丹做对当成自己最爱的娱乐活动。 这不,她刚一听说牡丹来了集市,她连随从都没带就兴冲冲的跑到了集市。 牡丹被噎的无话可说,只得气急败坏的走了。 对于这位上仙,让摊主白送也是合乎情理的,摊主只得硬着头皮把玉佩交到了蒹葭手里,期盼着蒹葭能把本钱给他。 “蒹葭上仙,这玉佩是小仙先要的。”澹冶说话了,戏看够了,该她登场了。 “你叫什么名字?”蒹葭玩味的看着澹冶笑了。 “我叫澹冶,是个散仙。” “是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性格的女子。阶品什么的我可不在意。既然你敢开口向我要,那我便让给你好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蒹葭仙子,请说吧。而且这玉佩不是您让给我的,本来就是我的!” “随你吧,我的条件就是你隔几日要到苇园找我玩,我住在那里。” 蒹葭附在澹冶的耳朵上轻生说道:“不管你是散仙还是上神,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澹冶谢过上仙。” 交了摊主10块灵石,“失而复得”的玉佩拿在澹冶手里,她也没有表现的很是感激。 这本就应该她的,既然是朋友,她就不必客气了。恐怕这就是蒹葭欣赏她的地方吧,不畏强权,有原则,不卑不亢。 只是因为蒹葭与牡丹的一次斗气中结识了一位小散仙,这份意外之交让她成为了澹冶知心朋友。 在许多次的生死关头,这份友情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于水火之中。 不知她是否会感激今日牡丹,在天意的安排下把她带到了澹冶身边。 006 身体的秘密(一) 澹冶得到了想要的玉佩便疾步去寻琼苑仙子。 在茅府门口等了片刻,琼苑仙子便眼波带笑的走了出来。澹冶这才反应起来:茅府似是一男仙子的府邸,难道琼苑仙子要铁树开花了么? “但愿发春以后会对我好一点吧。” 谷雨的集会虽是在雨园内,却其实离澹冶她们的住处有一段距离,天色渐晚,她二人未再多做停留,由琼苑召了朵云便早日打道回府了。 澹冶在云上,想着归处,散仙们是居住在一起的,下仙有自己的小院,只有达到仙阶中期以上才能拥有自己的府邸,修成上仙就可以拥有园子。心中逐渐升起小小的希冀,她首先渴望有朝一日能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小院。 服侍琼苑仙子歇息后,澹冶把黑豆儿拿出来,喂了些胡萝卜。 黑豆儿今天似乎很开心,可能是她带着它逛了集市,黑豆似乎比昨日多吃了几口胡萝卜。 澹冶和它一样开心。逛了集市,得到了玉佩,结交了好友。 她是喜欢蒹葭的,蒹葭活泼开朗而又明白事理,最重要的是蒹葭没有在意过她的仙阶。 蒹葭是不同的,她与世人不同,在澹冶心里也是不同的。 终有一日她会明白,友谊的星星之火在将来足以燎原。 澹冶的修炼已经耽搁了数日,中间的几次修炼也是断断续续,她平日不追求仙阶,但是今日在集市上所见让澹冶生出了许多对于修炼的兴趣。 一散仙之力不足以改变世人的看法,她要进步,进步到世人都听得见她的声音。 决明认为经脉中的禁制不是她现在的仙阶能够察觉的,她也不会知道,无论她做多少努力,只要有禁制在,她永远无法站上世界的巅峰。 不知者无畏,不知所以无畏,无畏者才能创造奇迹,又有谁能知道顶着这一身禁制的澹冶究竟能走多远? 澹冶抱着黑豆儿走到了后园里。她不敢半夜跑去土门修炼,上次的群狼还历历在目。 寻着一处灵气略浓的地方盘腿坐下,闭眼,用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感受这天地的力量。 将自己的元神散开,去感受灵气的洗礼。决明恢复了真身,玩味的看着她。 冥界的修炼功法与仙界不同,但是殊途同归,都是将灵气转化为自身力量而已。 不可否认的是,修炼的澹冶很美,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这是他第一次仔细的端详澹冶。 平日决明身边美女如云,又怎会对她这样的中等姿色的女子多看几眼。 但是今夜不同,今夜的澹冶身上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光芒,很暖的光芒,像是太阳却又更加柔和。 决明心漏跳了一拍,看看这皮肤,不白脸上还有一颗小痘痘,这头发梳得乱七八糟,发饰叉的毫无规律,眉毛也是毛毛躁躁,嘴唇也是毫无血色。 决明回想了一下澹冶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珠,很清澈的颜色,决明从未以人身和她四目相对,但是即便是兽身,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种看穿天地的目光。 她应该比自己小吧,但是那目光却像是经历了世间万事一样的沉静和平淡。 决明摇摇头,自说自话:“很丑,本君是不会对你动心的。刚才一瞬间觉得你美,可能是我没见过女仙修炼,肯定不是因为你修炼起来和平日不同。 对了,不过你选的那个玉佩真的是有眼光,若是未失仙力,怕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神器。” 决明的脸就要贴上澹冶了。澹冶感到一些温热的鼻息洒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 不过她没有在意,修炼时的一点点走神儿都有可能让她走火入魔,而且在雨园里她是绝对安全的,她没必要中断修炼睁眼看看周边,况且她并未感受到身边一丝的他人仙力的波动。 灵气被澹冶很好的吸入了体内,有时候澹冶觉得自己是个无底洞,她吸的进来,却转化不了。 有时候稍微多吸一点点,也从没有满溢的趋势。 不过,她不敢再多试,万一真的突然暴体可真是得不偿失。 澹冶静静的感受灵气的流向,从皮肤渗入,沿着经脉缓缓流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吸入10成的力量,循环一周只剩下不到一成。 修炼的功法是需要自己悟的,澹冶也尝试问过许多的仙友,但是大家多少都会藏私,所以对于概念上的真正修炼,没有真正的定义,也就没办法得到什么促进自身修炼的要领。 澹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得暂时停下,先想一想。 什么事情使用蛮力是没用的,必须要学会思考,这样能节约许多的精力。 起身看了看黑豆儿,还很乖的趴在她身边。澹冶取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幅自己的经脉图,(人体内经脉一般可分为十二经脉,十二经脉是指胆经,肝经,肺经,大肠经,胃经,脾经,心经,小肠经,膀胱经,肾经,心包经,三焦经,这十二条经脉,此十二经脉连接了人体内,心肺肝脾肾,大肠,小肠,胃,胆,膀胱,三焦等五脏六腑之正气,并使按十二时辰的变化,自然而然的周天运转,其实这十二经络,在每一个正常的人体内都是连通的。) 如果说吸入的时候是10成,流经经脉一周只剩下不到一成。那有没有可能其实每流经一条经脉,力量就被削弱了一层,最后能够真正在经脉中循环的力量只有一开始吸入的力量的是十二分之一? 对于普通的修炼者而言,最难的不是对于力量流通的把握,最难的是吸入灵气和控制吸入灵气的数量;而澹冶则正好相反。 她能控制好吸入的量,却无法让这灵气不受损失的在自己体内流通。沉思了一下,澹冶起身坐回去,决定再试一次。 这次,她吸入了上次2倍的灵气,这次能在她经脉中流通的大概是第一次的两倍左右。 发现了这个规律,她直接吸入了第一次三倍的灵气,能在她体内流通的的大概是第一次的三倍。 但是澹冶并不兴奋,这只意味着能将她发挥出的实力提升到下仙水平,但是无论是她的经脉还是心脏都没有得到强化。 不能强化就不能把这灵气化成的仙力储存在幽府之中,就算能发挥出下仙实力,还是不能称为真正的下仙。 澹冶觉得今夜够了,起码下次在遇见狼群能够比上次在手里点起的火再大一点点。 几个时辰之中的修炼得到的结果,她非常满足。 “走吧,黑豆儿,回房睡觉。今天我很开心。”黑暗中,黑豆儿叹了口气。 他揪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它朝着澹冶叫了几声:“丑丫头,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随时有暴体的危险。” 不过澹冶可听不懂兔语,她打了一下黑豆儿:“别叫了,一会主管出来了,你就变成红烧兔了,快走,现在可是宵禁时间。” 007 身体的秘密(二) 翌日,澹冶起了个大早。 前日的快乐心情延续到了现在,想到今日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她蹦蹦跳跳的跑去给琼苑仙子梳妆。 国不可一日无君,黑豆儿趁着澹冶出门,自己也闪身回到了冥界,虽然黑豆儿对她是忧心,但也要一切随缘。 昨日的修炼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澹冶只想快快的再温习一下昨日的方法。 无奈今日的琼苑仙子似是心情不佳,遂遣了澹冶来替她布雨。 每每布雨,澹冶都是借助法器的力量才能顺利布雨,既然已悟到了新的修炼功法,那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来试上一试。 澹冶学着琼苑仙子往常的样子伸手沾了些净水,然后开始吸收灵气。布雨的地方叫露泽台,灵气虽不至与土门相提并论,但也十分纯净。 澹冶吸收了平日的3倍的灵气,而后运用在体内运转一周的仙力将净水撒向人间。 不出所料的是雨水似是小了些,却也成了规模,足够这万物喝个饱了。 澹冶再次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确是能发挥出一些越阶的水平了,但这力量只是在体内走个过场,真正能贮存在体内的寥寥无几。 澹冶追求的是真的仙阶,而不是像这样治标不治本,想着若是修炼的环境再好一点,或许可以一举破阶,澹冶决定再去云山试试。 这次简直就是轻车熟路,避开了几位仙友的询问,澹冶顺利的抵达了自己的根据地。 再此不厌其烦的感叹一下,把云山划为禁地就是暴殄天物,澹冶再次一屁股坐上了那颗小“枫树”。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说是禁地就是禁地,我照样想来便来。 嘚瑟了一会,她准备要开始修炼了。 吸收灵气,一倍、两倍。“诶呦喂,疼死我了!” 正当澹冶想要尝试吸收三倍时,一阵风把她从树上摇了下来。 澹冶怕再来这样一次走火入魔,顺势坐到了地上,准备再次开始修炼。 刚一坐下,刚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 原来这就是破阶的感受,果然不一样啊。 “啊啊啊啊啊,谁,谁给我扔回来了。” 澹冶不知道,她刚一闭眼,小“枫树”就变成了人,竟是行踪诡秘的兰舟公子。 兰舟公子默念了一句:“扰我清净。”一脚就把澹冶踢回了雨园。 可怜她也不敢声张,假装没事一样站起来,拍拍屁股,忽略身边仙友的笑声。 “我练驾云时摔了一下,下次可得小心了。”用众人恰好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淡定的走回了房间。 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早听说琼苑仙子座下的澹冶修炼起来笨的不行,没想到就连驾云也能把自己摔下来。” 坐在床上,手舞足蹈的对着空气捶打了一会儿,想要抓起黑豆儿蹂躏一番,没想到黑豆儿不见了! 澹冶觉得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她的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 乐极生悲!乐极生悲!究竟是谁在那里?而这人又为何没把自己送到狱刑司? 想了一刻也想不明白。 想不通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睡觉,只要是没被大家发现就好。 冥界 “我派你去查的澹冶怎么样?她是什么来历?”决明在上次回冥界处理事务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他的心腹舒玄去调查关于澹冶的事。 “冥君对这个女子很是特别啊?难道是我冥界要迎来冥后了么?” 舒玄与冥君不同,虽是翩翩君子,却很是腹黑,当然也很是符合我们这位冥君的口味。 “舒玄,你平日喜开玩笑就算了,今日你这玩笑竟敢开到本君头上,是不是不想活了?”决明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热热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们的冥君大人是没有动心的,是下官多言总行了吧。 不过,言归正传,我查不到她的来历,她的命簿自有了记载以后就已经是在雨园了。 不知道她的过去究竟是被故意抹去了,还是是司命星官的失误。这司命星官平时好喝上几口,他漏记的小仙生平,没有1000也有500。 关于您所说的她体内的禁制更是毫无记载,怕是天宫的人还未发现罢。” 舒玄的办事能力冥君很是放心,既然他说找不到,若非真的毫无记录,那肯定不是寻常之法能够获得的。 “你有没有查到什么方法和法器可以封印或削弱仙力的?” “属下走访了数日,听说有一件法器,名为“九乘金刚钵”,是数万年前鸿钧老祖的法器,能压制人的仙力。 传闻“九乘金刚钵”之所以以九为名,就是因为其实它是由九个部分所组成,而鸿钧老祖归西以后,这法器自动分为九份,散落于三界之中,再无人得以相见。 而这“九乘金刚钵”只能从外部压制人的力量,从未听说能被封印在人体内。 在这人、神、冥三界,若是真的将其封印在人的体内,怕是这人不止是需要忍受难以言喻的痛苦,而且因承受不住法器而失了性命。” “舒玄,你要知道,在这肮脏的世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决明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曾弃他如垃圾,对于人心的险恶,真的从来无法用任何的度量单位来衡量。 舒玄安静的退下了。在冥君思考的时候,保持安静也是一种能力。 决明知道,不论澹冶是真的平凡,还是有深深的秘密。 他都不得不承认她已经开始让他在意。 想起面对群狼时她的冷静和执着,修炼时的专注和果敢,怕是世间寻常女子所不及。 若是能够解决她经脉的问题,假以时日,她必能成为有资格和决明并肩而立的绝顶高手。 决明想马上回仙界查看一下澹冶的身体究竟是不是被“九乘金刚钵”所禁制,但是他还有政事需要处理。 记得,曾经的他在紫荆宫的生活里一度只有政事,孟婆的关心又远在千里之外,无论多少的美女也不能让他的心火热起来。 但是澹冶无疑是在他的心里烧了一把火,让他感受到了一点的温暖和力量,甚至是多了一些动力。 雨园 躺在床上的澹冶打了一连串的喷嚏,不知道是谁在背后议论她。澹冶从没有想过有人在关心自己,从有记忆以来,她一向只是自己一个人。 008 苇园风光 距离上次的进步已经过去了数日,尝试的结果既是相同,再多的练习也是徒劳。再加上黑豆儿也已经走失了数日,澹冶的心情虽无较大的起伏,但是总是有些许的不快。 她想起应该去找织女帮她的玉佩做一条新的束带,以便佩戴在身上。 忘川河到银河,水是向上流的,织女工作的云梦坊在银河的上方,澹冶不知道那到底应该是算上游还是应该算是下游。 但有时候世间的法则就是这样的,上其实不是真正的上,下也并非真正的下,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若是能将这天地之间处处看的通透,也算是真的悟道了。 织女不只人美,更是仙界少有的热心肠,虽然她主要负责织云,但平日她们这些散仙的衣服破了坏了,自己又补不上的时候,经常求助于织女。 一些上神都以能有一件织女亲手定制的衣服为荣,一旦织女为哪位神仙做了新式衣服,定能在仙界刮起一阵模仿的热潮。 然而,就连人间都晓得的是,织女和牛郎一直是在银河的两面相望,织女帮助无数的仙子缝衣制衣,却只能在每年的七月初七帮牛郎和孩子缝一回衣。 澹冶是很敬佩织女的,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母亲的身份更是伟大。 只是她不懂,爱情的滋味是甜甜的,而孩子只是拖累,亲情这份羁绊和思念无法在澹冶的心中激起一丝波澜。 云梦坊很近,澹冶只是随便想了会儿就到了门口。 织女虽是上仙,还是往常一样的平易近人。她为澹冶的玉佩编了一根深棕色的束带。 束带很是精美,为这破旧的玉佩加了分。 挂在腰间,束带不长不短,像是这玉佩天生便属于澹冶一样,显得她与玉佩相得益彰。 澹冶谢过织女,决定到苇园去看一看。 人间的蒹葭是长在水里的,而天上的这位仙子,自也是愿意凭河而居的。 因为蒹葭和牡丹的关系,大多仙友对蒹葭的府邸还是有所耳闻的。 澹冶很顺利的就打听到了苇园的具体位置。虽想到自己初次拜会就两手空空,但还是大摇大摆的敲了门。 一位散仙将她引进门,这是她第一次进上仙的府邸,能修成神的仙子寥寥无几,上仙的阶品对于她们这些小散仙来说已经是望而生畏。 一进大门,是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的便是人间的蒹葭,澹冶见过蒹葭的样子,却从未见过这样画上这种成片的。 她不得不承认,有了仙法的加持,随风而动的蒹葭真的很美。 再往里走便是一个湖,湖里种的便是蒹葭,这里的蒹葭被蒹葭仙子打理的很好,错落有致,犹胜却万千鲜花。 继续向前便是正厅了,正厅完全是由木头制作的,没有破坏整个苇园的格调。 小仙不再引着澹冶向前,告知她蒹葭仙子就在里面等她便退下了。 澹冶走进正厅,砰的一声就被扑倒在地,再一看,怀里抱着的就是蒹葭仙子。 “不用客气,没人时就叫我蒹葭,别叫什么上仙上仙的,难听死了。” 蒹葭骑在澹冶身上,拍了拍澹冶的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澹冶无法把她和一个正常的上仙该有的姿态联系在一起。 “蒹葭上仙,哦,不是,蒹葭你先起来好么?太重了你。”澹冶觉得自己的肋骨可能已经断了。 “不行,你这么多天才来找我我,这是对你的惩罚!” 蒹葭还是起来了,她怕若是真的把澹冶压死了,就没人能陪她玩了。 “我的大小姐啊,不是所有人都是上仙,身为散仙,我又要服侍主子又要修炼,我可是忙的很呢!” 澹冶自修炼停滞不前以后,除了服侍琼苑仙子就是睡觉,反正也是习惯了说谎话不打草稿,真诚的表情让蒹葭信以为真。 “那本上仙就勉强原谅你了,我带你去后面看看吧。不是我吹,我的苇园可是美得很。” 蒹葭骄傲的神情很是可爱,整个脸蛋儿红扑扑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好,且带我去看看。”澹冶想着她平日除了与牡丹做对,都一直要保持着优雅的样子,想必是苦了她了。 但是那些拜倒在蒹葭石榴裙下的男仙子们,若是看见今日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后园虽然很美,但是澹冶很愤懑。这灵气也太充沛了吧,虽不及云山,但是比雨园的后园可不只是强了一星半点儿。 一进苇园,澹冶就感觉到了很充沛的仙气,没想到这后园的仙气竟是充沛成了这样。 因为苇园是蒹葭和一些随从住,所以这后园的规模是小了一些,只有一座4、5人高的小山和一条小溪,但是这设计却是巧夺天工,小溪小山相映成趣,树林阴翳,还有几个不知名的盆栽可供观赏。 得知这一切都是由蒹葭亲自设计的,澹冶对这个朋友多了几分喜爱,若是以后做饭的时候能有蒹葭来摆盘,那吃着一定很香。 “你以后可以来我这修炼,本上仙会好好指导你的。” “我才不要,一定会被你折磨的走火入魔,到时候你是上仙也救不了我。” 平日的逆来顺受可不是真的澹冶,既然蒹葭已经是她认定的朋友,自然不必有所掩饰。 “说真的,你才散仙而已,我100岁就已经散仙了,你也太弱了。” “就你强,不要脸你最强。”澹冶不想说出她身体的问题,以蒹葭的性格,她一定会担心自己的,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告诉她吧。 “你这小仙怎对本上仙如此不敬,小心我给你带到狱刑司治你的罪。” 蒹葭装作生气的样子吓唬澹冶,她是真的很想澹冶能早点修成上仙,这样就能搬来与她同住。 活了3000多年,第一次遇见这样一个与自己志趣相投的好友,蒹葭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苇园还是很大的,走了一圈就已经到了傍晚。 “我今日午后是顺路到你这里来的,这玉佩我已经戴上了,好看吧! 现在已经不早了,我得回去服侍琼苑仙子歇息了。改日我再来找你罢。” “那还不是本上仙帮你买到的!好好感激我吧,本上仙可以给你的主子捎句话,干脆把你要到苇园吧。” 蒹葭很是舍不得澹冶,她想要澹冶能每天陪她聊天。 “我很喜欢雨园,我也很喜爱布雨这份神圣的工作,所以,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快快的再来找你。” 澹冶知道蒹葭舍不得她,但今日却是未事先与琼苑仙子打招呼,若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怕是不妥的。 “那好,你记得你的话哦。” 蒹葭喜欢澹冶就是喜欢她的性格,若是澹冶因她的身份而对她处处相让,只怕她会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澹冶出苇园的时候,并未有人相送,她明白这是蒹葭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没有介意,相反的是澹冶觉得蒹葭很是可爱,甚至很是有趣。 若是今后都有这样的人陪,那恐怕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每日都这么行尸走肉。 009 只在此山中 黑豆儿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澹冶本想训它几句,但想到这小东西定是不懂人语,也只能作罢。 想到上次在云山的经历,心有余悸,但她还是对那充沛灵气心存向往的。 “走,黑豆儿,陪兄弟再去碰碰运气。” 澹冶决定再去一次,就算有点邪乎。不过,想要破阶就得大胆一点啊。 最好一举找到上次把她扔回雨园的那位,好好的破口大骂一番。 或许云山对于澹冶来说有一种不一样的意义,或许就是命运把她一次一次的推向云山吧。 趁着中午午休的时间,澹冶再次摸进了云山。 开始来往的几次都是急匆匆的,最近的几次她发现没人敢往禁地方向走,也没人认为她敢去禁地修炼,也就开始大胆起来。 这次云山之行,哼着小曲儿,拎着黑豆儿,蹦跳着朝土门走去。 灵气多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云山的各种古树澹冶虽是认不全,但这数十人难以环抱的大树比比皆是,参天的大树数不胜数,她却是看的真切。 许多的松鼠、小鸟在林间穿梭,有时候还会闪过几只野鸡和飞鸟。 澹冶觉得这吸了灵气的野鸡,味道可能会很不错。 待到她修成下仙,第一件事就是来云山逮一只野鸡烤烤吃掉,再给蒹葭带回去一只,让她这平时清淡饮食的上仙,也尝尝什么叫做真正的的美食。 沿着银河往前走,越走越远,水流也越细。澹冶看着清澈的银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鱼一定很好吃吧,平时没人知道鱼儿的美味真是苦了这些鱼了。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法则。而在这里万物通灵,智慧已经开始萌芽。 森林狼的原则是夜晚狩猎,现在是白天。 所以,自认为安全的澹冶在好奇心驱使下大胆的七拐八拐,朝云山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走,云雾便更缭绕,澹冶只顾着欣赏身边的美景,全然忘记了走过的路。 有时候有一只梅花鹿跑过,也要追上几步,完全没有自己已经迷路的觉悟。 决明被拎着,耳朵很痛,心情也很是不爽,再加上再往里走,恐怕他也要记不住路了。 他狠狠的咬了澹冶的手一下,澹冶只当是黑豆儿耳朵不舒服,便把它扔到怀里。 决明的心狂跳了几拍,每次在这个位置坐着的时候,他都能闻见透过澹冶衣服穿过来的幽幽的体香。 当他意识到这个女子在自己心里与寻常女子不同,再被扔到这个特别的女子胸前时,冥君大人脑袋开始一片空白。 “太不检点了,我可是一只公兔子啊!” 叫了几声,澹冶也听不懂,冥君大人也就不再叫嚣,开始享受这片刻的悠闲时光,同时也就把迷路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穿过了迷雾,又是另一方天地,没有了树,反倒是一片厚厚的草甸,澹冶躺在草甸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眯缝着眼睛,感觉就要睡着啦。 倒是决明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片区域没有任何灵气的波动,这意味着他们可能是误入了一片纯净的区域,无法从这片区域获取力量。 决明在仙界身体的机能本来就被大幅度的压制,又无法借助外界的灵气,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走到有灵气的地方,哪怕是冥君也无法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带着澹冶回去。 澹冶歇息够了,也神经大条的发现这片区域的怪异。 怕是天上地下,毫无灵气之处也就数这里了。 没有紧张没有害怕,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有机会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了。(一个散仙一旦到了毫无灵气的地方,与凡人无异。) 平日有了仙力的加持,她们无论做什么,需要的力气都会比凡人更小一点。 但其实凡间还是有稀薄的灵气的,奈何凡人却不懂使用。 但是,就是现在在无灵气的地方,这种疲惫的感觉,竟让澹冶觉得似曾相识。 这种痛并快乐着的体验,让澹冶怀疑自己可能是从凡人修炼而来,成仙以后那段记忆就被抹去了。 当然这种想法也不无道理,自她有记忆至今已经2000多年,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不过,澹冶听那些仙子说,只要经历过,哪怕脑袋忘记了,身体也是有记忆的,那些记忆只是被埋在心里而已,从未离去。 其实,她不太渴望知道自己的过去,虽然有时候会忍不住的好奇。 就像那些仙子所说的,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来,它们只是暂时藏起来罢了。 走了几圈以后,澹冶觉得这是一个练习体魄的好地方。 既然现在她感觉像是负重一般,那么一旦回了仙界,恐怕连走路都是会觉得轻松的吧。 澹冶这一通乱走,让决明刚捋顺出的一点头绪又一团遭:这地方连太阳都没有,如何分辨方位,又如何走的出去。 因为还不想贸然在澹冶面前以人形出现,兔子形态的视野又不是很开阔,加之看见澹冶似是找到了这个地方的价值。 他决定再等等看,毕竟除了可能会迷路,这个地方暂时是没有其他危险的。 澹冶把黑豆儿扔在地上,快步跑了几圈,熟悉了这里的天地之力。 出乎意料的是,其实是没有窒息一般的压迫感的。 那就意味着澹冶可以做一些更加高难度的动作。 做了一些热身,徒手舞了几套剑法,澹冶就已经是香汗淋漓。可以说在这个地方练习体魄是事半功倍的。 差不多了。澹冶准备再去土门练习一下仙力的运用。 四处打量的时候,傻眼了,这茫茫的草原,究竟哪里才是来时的路呢? 决明淡淡的表示无奈,这女人的心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若是真的走不出去,她刚才的运动就是在消耗生命。 哪像他,早早的趴在草甸上保持体力,万一真的不能走出去,也要保存实力试试能不能靠心海贮存的仙力飞出去。 澹冶可不担心自己会命丧于此;她只担心,若是回去晚了,不知道琼苑仙子会如何处置她。 以元神探查四周,澹冶发现这里四周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可能是不分东南西北的。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若是不分东南西北,那也应该不分上下,可是澹冶进入这片草原时并未浮于半空。 那这就证明这地方还是分上下的,既然有上下之分那便有方向的存在。 东、南为阳,西、北为阴,若是这空间还有阴阳,那就一定还是在按照天地法则运转。一定有线索! 澹冶查看了脚下的草,发现这草长长的,倒在地上。但是奇怪的是,它们统统都是倒向一个方向,就算是在外界,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草的倒向,可能就是分辨阴阳的重要线索。 既然确定了这空间还是遵循着天地法则,那就证明自己并未走到其他的空间,想必还是在这座山中徘徊。 010 云深不知处 云山之中,会有很多事情与常理相悖,澹冶进山的时候就做好了这种觉悟。 但她坚信:世间之物存在即合理,既然合理那就有推理办法。 在这茫茫的草地之上,既无太阳,那这草一定万万不能是向阴面长的,阴气过重会导致它们活力衰减而枯萎。 这草定是朝向的定是阳面,这样才能汲取能量。 也就是说,草倒下指向的地方,应为东方或南方,而反相则是西方或北方。 冥界是阴,天界是阳,那朝着阳面走,应该是回去的路。 阳面虽有两个方向,但是弄混了北方和东方,只是会影响走出去时间的长短而已,还是能返回原路的。 澹冶能捋出的头绪也就是这样了,她决定碰碰运气。直觉向来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 澹冶抓起黑豆儿朝着草倒的方向走去,这样才不会偏离方向。 决明心里很是期待,究竟这丑丫头能做到什么地步,这自己难以解答的难题,澹冶到底能交出怎样的一张答卷。 在这片草地走路是很累的,澹冶鼓励自己要撑住,不仅是她真的受不了琼苑仙子的唠叨;而且她饿了,这更重要。 其实走了没有多久澹冶就看到了一团雾,穿过去就应该是森林了。 不见边界的草原,居然一会儿就能走到头,这是澹冶万万没有想到的。 确认了这雾不是幻象,澹冶穿过了过去。 出来以后果然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透过树枝的缝隙,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澹冶发现这太阳与进草原时没有太大差别,顶多也就刚过去半个时辰。 回想其实自己应该是在草原中呆了很久的,那这草原中的时间法则应与外界有异,流逝的明显要更慢一点。 若是寻常人发现这个规律,怕是会觉得是个能让人长生不老的好地方。 事实上,纵使是仙,也有驾鹤西去的一天。 在这片区域永久居住即可长生,就连决明知道了都觉得有些心动。 可惜澹冶生性淡泊,从不追求无上的权力和永远的生命。 她只想好好的活完自己的一生,尝遍天下美食。 就在前几日她多了一个新的目标,是希望世界听见自己的声音,若非这个目标,澹冶恐怕修炼的积极性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永久的生命并不能帮助澹冶实现目标,所以除了便于修炼,她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 在这片区域澹冶得到了很大的收获:身体得到最佳的训练,时间又节约到了最短。 她觉得这好地方以后要常来,最好还要带上蒹葭一起来,这样就有了陪练了。 决明望着澹冶,深感这丫头懂得不少而且临危不惧,与旁的女子不同。 其实,他不知道澹冶还想来这个地方。若是他知道了,一定觉得这女子胆子太大,与旁的女子不同,但是他没发现自己对澹冶的评价,似乎总是离不开与世间女子不同。 出乎意料的是穿过了迷雾看见的树林与来时不同。 不出所料的是澹冶出来以后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轻盈。在草原的练习还是很有效的。 有了太阳是很容易分辨方向的,走出去没问题,要担心的还是走出去时间长短的问题。 澹冶看了看太阳,记下了这个草原的位置,应是在丛林西侧。 本想早点回去休息会儿,然后早点去琼苑那服侍。 但是,似乎这林子对澹冶还很是留恋,并不愿她顺利走回去。 云山不负云之名,午后的雾逐渐浓起来。 澹冶只觉得雾挺好看的,没发现太阳早已被浓雾遮的几乎看不见了。 再走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天,放弃了以日辩方向,还是巡着在草原的方法,根据植物的生长方向,走走停停的朝前挪着。 其实澹冶已经来了云山许多次,每次都到达了云山的不同地方,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收获和感悟。 云山对她来说是神秘的,她只揭开了这神秘面纱的一角,这还是远远不够的,就像是现在,哪怕走在这云山之上,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在云山的什么方位? 若是拨开云雾,看见的究竟会是什么?看不清位置时,究竟是因为这云雾蒙蔽了双眼还是因为这云雾蒙蔽了自己的心呢? 澹冶想了一会儿,觉得这问题应是太上老君那种老头儿思考的问题,自己不过区区2000岁,何必自找烦恼呢? 一般的神仙都是过午不食的,但是澹冶不行,她得吃,她的黑豆儿也得吃。 吃是一个很严肃的事情,加上听到自己肚子的呼唤,澹冶决定要尽快走回去。 云山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 澹冶确是调动了自己的脑力体力在狼狈的走。 但是,有些事,没有经历是不会明白。 听起来简单的辨认方向,操作起来是非常难得。 植物虽是向着阳光生长,但这毕竟不是草原,实际上,很多外部环境的因素影响着植物的长势。 “黑豆儿,哥们这此不得不承认,我也无能为力了,咱们得在云山过夜了,明天早上再继续走。” 已经是临近傍晚了,想起上次遇见狼群的事,澹冶决定不再冒险前进,而是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先住下来。 决明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带澹冶飞回去,但是有时候见面也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而且是见那位与旁的女子不同的人,若是在审美上她也与旁的女子也不同,那可能会很尴尬的。 决明自认有把握护她周全,陪她露宿也是很令人愉悦的事。 澹冶寻了一颗古树,上面分开的两杈树枝恰好在上方形成了一个平台,足够她在上面自由活动。 确认了没有蛇,狼群也爬不上来,澹冶抱着黑豆儿闪身上了大树;树上非常的光滑,没有很多的起伏,躺着很舒服。 铺好了树叶和衣服,澹冶想试试能不能去打点野物,但在这打猎就得是下仙水平才能有与那些野鸡和飞鸟相同的速度。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她刚才从草原走出,身体轻盈的很,速度上来说,追只野鸡绝对绰绰有余。 到了考验练习成果的时候了…… 011 烤鸡 想到那美味的肉,澹冶再也坐不住了,翻身下了树床,把黑豆儿留在了树上。 傍晚的树林是隐藏着许多危险的,决明担心她胡作非为,也就恢复了真身,跟了上去。 澹冶现在的速度居然要决明稍微用点力才能追上。虽然这对已经步入半圣之阶得他非常轻松,但对于澹冶的进步,他还是感觉很诧异。 先前的草原之中,他只当澹冶的疯狂跑圈、舞剑是兴奋,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她是在修炼,是在炼体。 决明笑了,果然澹冶无论在怎样的困境,都能找到其中有价值的地方啊。 这甚至让他有点骄傲,他觉得与众不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这让他更加期待解开禁制的澹冶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 不到一刻,澹冶就发现了一只野鸡。 这野鸡也不傻,在这云山之中的数年时间,对于猎手的敌意,它是很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野鸡加快了速度,澹冶自然也不甘示弱。 虽然速度上澹冶已经有了明显的优势,但是她在林间穿梭的经验确是远不如这山野之物,已经撞树了数次。 澹冶想着应该把它逼入一个死角,这样她才有机会。 但是澹冶万万没想到,这野鸡其实也是不常以全速在林间飞行。 她们穿过了树杈以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树干,野鸡一时之间居然紧张的撞在了树上,趁着这野鸡一时的眩晕,澹冶一把把它抓在了手里。 这一抓用力过猛,澹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是一只死鸡了。 这想必也是因为下午训练的原因吧,这力道自然也是比以往大了一些。 澹冶想不到的是,那树其实是决明施法挪到野鸡的面前的。 想必这野鸡到死都不知道为何眼前会突然长出一棵树,纵使自己全速飞行时反应会了一点,对于眼前事物也是躲避的及,不应该是这样结实的撞上去,怪只怪这树出现的太突然,几乎是平地而起。 澹冶可能注意了这棵树的怪异,也可能没有,反正她是拎着鸡回去了。 没有什么是比烤鸡更重要的。 决明本想着要是因此被发现,就大摇大摆的做个自我介绍,但是澹冶全然没有要理这树的意思,边往回走边拔毛。 这野鸡的颜色很是好看,羽毛中还闪烁着点点的金光,澹冶拔了几根细长的绒毛,又留下了尾巴的几根很漂亮的五彩的羽毛,装在了口袋里面。 回到了住处的时候,这只肥鸡已经清理完毕。 澹冶随意的架起了柴,点燃后开始在鸡上抹佐料,心里简直是不能更得意,幸好她的调料都随身携带,否则怎么能吃的有滋有味儿呢! 待她腌制完毕,柴火也已经烧透了,澹冶架起了鸡,目不转睛的盯着它看,不知道是一不留神怕着肥鸡飞走了,还是馋的原因。总之,就差把眼睛盯到鸡里面了。 瞧这烤鸡,外皮红润,闪着油光,已然是全熟了。 澹冶撕下了一些肉迫不及待的塞进了嘴里。和她想的一样:外皮酥脆,肉也比凡鸡更有韧劲,调料的味道也很好的深入了鸡肉里。 撒了点辣椒在鸡肉上又烤制了一会,由于担心肉质老化,将烤鸡架的高了一些,一边加热着,一边啃着。 澹冶没注意,黑豆儿正蹲在她身边幽幽的看着她。 孟婆对冥君的教育还是很到位的,他没有表现出馋。当然,就算一个兔子盯着鸡腿看,也没人会觉得这是馋。 在澹冶身边待着的日子,冥君一直啃的是胡萝卜,这些神仙平时吃的不是仙草就是蔬菜,就算是偷偷去外面转转,也没有肉可以偷吃。 想到自己既是兔子形态,还是可以不顾形象的。 黑豆儿奋力一跃,跳到了烤鸡架上,说是架,其实也就是一根棍子而已。 正准备啃一口肉,他忽然觉的天晕地转,自己已然是掉在了半燃的火堆上。 原来是澹冶一下把黑豆儿推了下去:“兄弟,你可不能寻死啊,就算我饿了,你也不要直接把自己烤了给我吃。 你既没有拔毛,也没有腌制,这样我没办法吃的。” 她将黑豆儿从火里拎出来,边嚼着烤鸡,边教育黑豆儿。 她本是想将黑豆儿推到地上,没想到却推到了火里。 还好黑豆儿的皮毛与普通兔子有异,一般的刀剑都奈何不了它,更不要说是一点点小火苗。 查看了一下黑豆儿的皮毛,发现没有什么伤痕,“还好还好,我拯救你,非常及时。” 检查的时候澹冶把黑豆儿整个翻来覆去,当然也就看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部位。 “黑豆儿,你是个小公兔啊,公兔子肉烤起来要比母的紧实多了……” 澹冶还在自言自语,可是冥君的脸红了,他忘了自己要吃肉,忘了澹冶把自己推到了火里,忘了澹冶想吃了它,他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这女人看见了我的…… 澹冶把黑豆儿抱在怀里,她还是担心它被吓到了,这可是她的兄弟,就算是她有所企图,也不会真的把黑豆儿吃了的。 当澹冶发现黑豆儿的性别以后,黑豆儿再被她抱在怀里,这对他的冲击简直太大了。 他不知道怎么待着才好,四肢也不知道如何安放。 他不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看光,也不是第一次被扔在澹冶怀里,他甚至与很多女子有过比这更加亲密的接触。 但是此刻的冥君,脑子要爆炸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总之当下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在脑中回旋。 最后决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身为兔子自己的被看光了,而且身为兔子自己某些地方太小了,这样以后恢复真身见面会被嘲笑的! 澹冶一边吃一边翻了翻储物袋,发现没有给黑豆儿带胡萝卜,就顺手撕了一根鸡腿放到了胸前晃了晃。 “兄弟,要不要尝尝,充充饥,萝卜我忘了带了。” 闻着鸡腿的香气,决明稍微矜持了一下,就决定刚才的被看光的恩怨他先放下了。 于是,兔子开始吃肉了。 澹冶没有惊讶,相反,她很开心:果然是养宠物像主人啊!怪不得黑豆儿不喜欢吃菜,是和她一样的,她们都爱吃肉。 它爬上架子也不是要自杀,是要吃肉。 澹冶笑着把黑豆儿抱下来,把剩下的小半只鸡给黑豆儿放在了一片叶子上,随它自己去吃了。 要说澹冶对黑豆儿还是不错的,以她的胃口,吃个两三只鸡不在话下,但是兄弟之间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黑豆儿也应该分得一半。 决明数日没有沾荤腥了,又加上澹冶烤肉确是一绝,甚至比冥界的大厨强上三分。 决明泪奔了,一时之间幸福的想要转圈,但又觉得真那样做会失了冥君的风姿,他还是安静的大口吃肉吧。 澹冶看这小东西居然知道用爪子把肉撕下来吃,而且骨头吃的很干净,最重要的是黑豆儿吃完了居然用树叶擦了手和嘴。 澹冶简直要笑疯了,笑的躺在地上打滚。 但是决明懒得搭理她,因为冥君幻化的兔子就是这么聪明。 扭着屁股,走到了澹冶身边,小爪一搭,指了指树上,让她带它上去歇息。 澹冶笑的更凶了,但是天色已经全暗了,于是她捧着肚子,一边笑一边拎上黑豆儿跳到了树上。 黑豆儿上了树趴到了一个角落,懒得再理澹冶。 过了许久,澹冶才止住了笑,把黑豆儿拉到怀里,沉沉的睡去了,只剩下这一只兔完全睡不着,在黑暗中迷之害羞…… 012 寂静的夜 澹冶这一夜睡的并不是很舒适,梦中的琼苑仙子一直在训斥她。 但是,其实呢,是决明恢复人身站在树上,一直在唠叨澹冶。 内容无非就是:“丑女人为什么不怕死?草原里表现还不错之类的,反正是一直在念叨。” 还好澹冶梦里听见的是琼苑仙子的声音,否则可能一个巴掌就已经忽上去了。 说舒坦了,冥君其实还有正事要做,他决定再次以自己的元神,侵入澹冶的经脉。 听到舒玄关于九乘金刚钵的描述,他觉得应该没错,但是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几日他想明白了,澹冶的经脉,少了一点对抗的意思。 若是法器的封印,就算主人失忆了,自身的力量也还是会自发地与法器相对抗,。 但是澹冶的经脉很沉静,除了他看出应是有一层禁制以外,再看不到其他的线索,看起来倒是像禁制与澹冶经脉的融合,就好像上次将他的元神弹出,是禁制之物与澹冶力量的合理而为。 推导出她经脉的自愿性,决明觉得愈发有意思了,这丑丫头叫自己一声兄弟,又分了半只鸡给自己,怎么也得把这禁制给她查清楚了。 趁着今夜澹冶累了,睡的沉。是时候再尝试一下了。 树床很小,决明只能在她头枕着的树杈上面盘腿而坐。 夜风凉凉的,决明黑色的衣服融进夜色,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映出了月亮,熠熠生辉。 凝结了自己的元神,使其破体而出,朝着澹冶的心海而去。 他才到心海外围,就又像是上次一样被拦在了外面。 他依稀可以感到这禁制的形态:有形却又无形,若是真的要形容一下,那就是禁制里长着澹冶,可以说是合二为一。 决明老大不小也有将近3000岁,虽说这年龄在人界只能算是青年,但是这一年一年实打实的过着,阅历也是不浅,但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人讲过这种禁制的存在。 他想了又想,难道是心甘情愿的自我封印? 不对,若是能够自我封印,这人能爆发的力量就得比自己的经脉之力更强,或是这人能控制经脉。 可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像是手虽然能取物,但是你要让手指往手背方向弯曲取物,那是不可能的。 同理,要使经脉之力向外循环是非常简单的。 甚至连少数的凡人也窥得经脉之力外流的一二,开创了人间的武术,甚至极少的聪慧凡人利用这种方法,得道成仙。 但反之要是让经脉之力回流,或是不在危机时刻自动流出,世间一般都认为是不可能做到的。 决明倒是觉得一切皆有可能,起码传闻中的世间第一高手公子兰舟,是极有可能有控制自己的经脉的能力的。 只是如若三界真的另有女子这般,史记中为何毫无记载,而他身为冥君,又怎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元神归位,又以自己的经脉之力去探测澹冶的经脉。 哪怕有重重的禁制,决明还是找到了一点小小的破绽,侵入了她的经脉。 这经脉不能说是千疮百孔,可却是受到过不小的损伤。 虽然决明并未成功进入澹冶的心海,但光是看着破损的经脉也知她的元神定是受到了不小的损伤,而看她的样子并未痴傻,那这元神的受损程度决明也无法估量。 决明有点儿愤怒,因为澹冶的身体和舒玄的叙述除了上面的疑点外,基本一致。已经可以基本断定,对澹冶施加的禁制就是九乘金刚钵。 决明想马上回冥界问问舒玄:这九乘金刚钵所带来的肉体的痛苦究竟有多大?而元神受损,经脉受损又有多疼?而她究竟是犯了怎样的大错,才被如此的对待? 但是,云山的夜似乎并不安全,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要保护好澹冶。 从小到大,除了孟婆以外,他从未对任何人燃起这样的保护欲。 云山的夜飘散着野兽的嚎叫。澹冶的气味,马上就引来了群狼,上次的失手让群狼对这次的狩猎势在必得。 它们仔细观察了一下,准备一只踩一只的垒起来,一举吃掉澹冶。 动用了一半的狼做梯,越搭越高。但是,它们并未发现隐在树间的决明,直奔澹冶而去。 就在爬梯的一只狼即将跳上树的时候,决明一挥手,这一半的狼就化为青烟,飘散在了夜色之中,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都说云山的动物聪慧,剩下的一半的狼自是知道今夜它们损失惨重,不可能再有所获,便静静地离开了。 决明能感到狼群的不甘和愤怒,但是好在它们很聪明,没有再来一次,否则就算会打破云山的生物平衡,他也势必会灭了群狼。 澹冶梦里的琼苑,早已是过去时,她的梦来到了另一个场景,是一片丛林。 她觉得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那里,她看见了熟悉的那棵小树,忽然那树一哆嗦,变成了一个人,身着白衣,黑发飘飘,没有回头,也没有一句话。 天已经亮了,变回黑豆儿,朝着澹冶的手上又用力来了一口,一下把她惊醒。 “黑豆儿,你怎么这么讨厌,我的梦正做到精彩的地方,我偶遇了一位大美女呢! 虽然我没看见脸,但是那一头飘逸的长发,恐怕是整个仙界也无人能及。 我还想看正脸呢,你就给我弄醒了!” 澹冶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看看这“女子”的正脸的,若不是黑豆儿的一口,没准她就已经看见了,她打了黑豆儿一下,脸上的表情简直是不能再遗憾。 决明很是无语,先不说这梦里的事本就是虚无缥缈,而澹冶断是不会喜欢女子的,那她到底是在遗憾个什么劲儿? 澹冶想躺下接着把这个梦做完,她想和这位大美女成为朋友。因为那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让澹冶忍不住想靠近。 她看了看天,已经大亮了。昨夜未回雨园,不知道主管和琼苑仙子是不是已经炸了毛,正等着收拾她呢,当务之急是立刻返回雨园。 澹冶曾经很认真的在脑海中思索过,要不要直接就留在云山算了,但是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并不害怕一个人的生活,甚至她渴望着一个人的生活,但是她更不想自己一个人死在云山里,毕竟这里并不安全。 今晨没有太多的雾,澹冶可以看得到太阳,这使她辨认方向方便了很多。 澹冶把黑豆儿拎起来,开始赶路。 希望能在午后起雾之前到达以前走过的的熟路上…… 013 下仙之旅 路在脚下走着,阳光在头顶闪烁着,斑驳的树影映在澹冶的脸上, 清晨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梦幻,就算是鞋子被露水打湿,也止不住归途的步伐。 走了一两个时辰,澹冶便找到了自己认识的一条路,也就是土门那条路。 以后的路虽不能说闭着眼睛也能走回去,但哪怕午后的雾浓起来,也能找到通往雨园的路。 前晚吃了烤鸡的澹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又加上已经彻夜未归。 再晚点顶多也就是再多挨几句唠叨而已,再说已经抵达土门附近,为何不就地修炼起来。 毕竟每次都要躲避众仙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今日似是有些不同,平时坐的那棵小树今日并不在那里好好的立着,而是消失了。 修炼时间很是宝贵,澹冶也就再没多想,只是坐下修炼起来。 灵气依旧如此充沛,若是能到修练到了下仙阶品怕是对自己更加有益。 数次来到这里修炼,澹冶仍是小小的散仙,如此充沛的灵气都没能让她晋升下仙。 说难过么?搁谁谁不难过呢?说愤怒么?搁谁谁不愤怒呢?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却没有得到应该有的回报,谁又能一笑置之呢? 澹冶虽有不甘,但是仍然没有放弃,仍然在努力的修炼。 适当的前期的思索和冥想结束后,澹冶决定吸收往常的四倍灵气。 往常,最多的时候她只吸收过三倍而已,而且还是低浓度的灵气。 今天她决定挑战四倍。 这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她认真的对自己的身体做了评估才做出的决定。 有了昨天的炼体,她的体格更为强韧,就算是身体一时承受不了过多的灵气,顶多就是将她的经脉震碎,不会真的使她暴体。 还是照常的盘膝闭眼吸收灵气,一倍、两倍、三倍,澹冶深呼吸了一下,马上就要四倍了,她有点紧张。 但有些门槛总是要跨过的。她敞开自己的每一毛孔,用心感受空气中灵气的流动,按照流动的规律将其吸入体内。 灵气在经脉之中流动,一层一层的的被削弱,最后到了丹田之处,确是比以往能转化的仙力要多了一分。 澹冶脑海中没有利用这一仙力要如何晋升下仙的方法。有点后悔啊,出来时候应该要先去问问蒹葭的,她一定会给自己建议的。 不过现在想起来找蒹葭怕是晚了,怪只怪自己的一时冲动。 但她不知道,决明正恢复了人身在她身边护法,若是真的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局面,决明就会出手,绝不会让她出现生命危险。 他知道澹冶想做什么,却其实也得不出这样做的后果会是怎样。他早知道澹冶吸收多点的灵气,没什么危险,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以往的四倍。 在他心里,三倍就是个临界,若是解不开她的禁制,先当当小散仙也是没什么的,解开了再修炼就可以了。 可是他没有料到,澹冶虽是平日吊儿郎当,但是晋升下仙的决心可是大大的,竟然想要吸收四倍灵气来突破。 不知自己是应该佩服澹冶,还是应该担心她。总之就目前的局面来说,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澹冶平日都能将仙力控制的很好。 但是,今天她觉得这仙力在自己的丹田和经脉之中乱串,一部分是不安于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另一部分是因为这仙力本是由灵气所化,灵气流动方向千差万别,哪怕化为仙力也是在互相冲撞。 平日仙力少冲撞量也少,自然是好控制,但是今日不同。 澹冶回忆了一下自己平日的修炼悟出:能压制住仙力,使它为自己所用,恐怕就是破阶的关键,但是这仙力的窜的毫无规律,一会串到百会穴一会串到太阳穴。 而且,平日澹冶对穴位,只是了解,并没有太多研究。所以,不能以经脉之力辅助这仙力的在穴位中的流向,若是不小心弄错了,还可能会走火入魔。 澹冶凝了心神,决定强行压制仙力,使其先在自己的丹田之中流动。 在仙力串到丹田的时候,澹冶以丹田之力,将仙力死死的压在丹田之中。 这仙力还是没有就此罢休,还是继续不安分的在丹田内到处乱串。 好在她略微的捋出了一点头绪:若是能在丹田中使仙力有规律的流动,仙力之间达到平衡,很有可能就能停止这样的冲撞。 想到这世间的处处的灵气都是阴阳平衡,方向也是彼此平衡的,只是在自己体内化为仙力以后,乱了,这仙力还保持着原来灵气的流向。 澹冶运用自己的丹田之力,将这仙气以八卦形状引导,八卦是她能想到阴阳平衡到极致的体现。 澹冶使它们在不改变自己的运行方向的前提下,以丹田之力,按照八卦的状态将阴性阳性仙力分开运转,存在于自己的丹田之中。 一开始还有点乱,在慢慢的引导过程之中,仙力开始变得顺起来,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种方法很有效的减轻了仙力彼此之间的反作用力,逐渐的,澹冶减少了自己的控制之力。 最后的时候减为零,这仙力已经能自己按照八卦的状态流转。 澹冶还不能高兴的太早,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步。 澹冶的元神,开始随着仙力的流动,一点点变清澈,感觉上是少了很多的杂质,凉凉的,好像是元神洗了一个澡,干净了许多。 尔后,澹冶的丹田也适应了仙力新的运转方向,她的丹田变的更加的柔韧,经脉也柔韧了许多。 澹冶心里觉得有点无语,仅仅是这点小小的提升,就要承受即将到来的三道天雷。 她觉得自己有点亏。哪怕这是有些小散仙到西去也未能企及的高度。 决明很是意外,这禁制居然在一瞬间被她撕开了一个小口升到了下仙阶品。 同时他很满意,因为这是他眼中不一样的女子,一瞬间竟有一种吾家有女刚初长成的感觉。 虽然替她高兴,却不知接下来的天雷澹冶要怎么样面对。因为禁制的原因,她的经脉曾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这次的升阶,虽然对她的经脉有很大的修复,但是很多的隐伤却是无法修复的。 果然,不消一刻,空中就雷声大动。 澹冶站了起来,准备迎击天雷。 虽说从散仙到下仙,这雷只有三道,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死在这天雷之下。 为防止自己被发现,决明闪身到了附近的树上,力求有危险时能迅速的给澹冶庇护。 第一道天雷劈开天空轰隆隆的落下,准准的劈在澹冶脑袋上。 每寸皮肤都被这天雷撕裂开来,血肉模糊。澹冶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 但是这道雷过后,澹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皮肤筋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疾速恢复中。 恢复以后的皮肤比以前更加红润,筋骨也更加强健了。 澹冶还没从这第一雷中醒来,第二道雷接踵而来,这道雷未伤及澹冶筋骨皮肤,直接灌入了她的经脉之中,经脉被一根根的震断裂。 很疼!比皮开肉绽不知道疼了多少倍,从里往外的渗着疼。 这道雷过后,澹冶的经脉也开始重新的自动连接,只是速度明显比她第一次外伤愈合的速度慢了许多。 与第一次不同,这第三雷还没等到澹冶的经脉修复好,便直直的落到了澹冶身上,这次劈的是澹冶的元神。 澹冶觉得自己想着第二雷是最疼的真的是想早了,明明这最后一雷才是最疼的。 元神瞬间被击出了身体,在空中飘了一会,弹回了身体。 决明感受到这天雷的威力比自己刚入仙阶时候强很多,这也意味着未来澹冶的修炼结果,可能远在他之。 当然,前提是在她破除了禁制以后。 可能是因为她的经脉和元神都受过不小损伤的原因,天雷对于这两处的修复的速度明显很慢。 三雷过后,澹冶运行了一下仙力。 这三雷果然非比寻常,果真是过得了雷劫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飞升。 澹冶感到自己的经脉、元神、身体比较散仙之时都得到巨大的强化,变的更强了。 兴冲冲的就要找了黑豆儿回雨园,就连走路的步伐,都觉得轻快起来。 决明看了看天,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按理说这三雷过后,这天就应该晴了,但是这天似乎还是暗暗的,云团还未散去。 “咵嚓嚓”,忽然,一道更大的雷朝着澹冶劈去,澹冶见状拔腿就跑。 该劈谁劈谁去,凭啥还追着她。 跑了几圈,她发现这雷似乎是故意冲着自己来的,跑怕是跑不掉了。 无奈,只得祭出全部仙力,希望能挡下这一击。 刚刚的雷,疼是疼了点。但是,澹冶从未有这雷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感觉,但这第四雷,明显的是想劈死自己。 澹冶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很不好,经脉会散灵气,天雷又有四道。她全力回击,只求自己能躲过这劫。 还没提升的仙力再打只野鸡吃,她不能死。 决明虽察觉到了这天空的异样,但雷劈下速度让他完全没有准备。 在他疑惑的时候,雷已经朝澹冶劈去了。他连忙起身飞过去,希望能超过雷的速度,替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澹冶就算全力抵抗,但根本就不是天雷的个儿。 这雷直接贯穿了她的防御,直击她的身体、经脉、元神。那一瞬间,澹冶眼前又出现了那位白衣“女子”,她还来不及思考,便晕了过去。 决明也飞到了澹冶面前,速度怎么可能快的过天雷,只接到了澹冶被雷击飞的身体。 迅速查看了一下澹冶的伤势。还好,还活着,但是整个身体都是焦黑的,这雷也是任性,把人劈成了这样,衣服却还好好的。 决明强行以自己经脉之力探查澹冶的经脉。还好,这禁制在澹冶受伤后也弱了很多。 这回,轻而易举的就检查到她经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加上之前的隐疾,怕是得有个几日才能康复。但元神还是死死的被封住,决明无法查看。 这种情况,决明觉得很无助,因为禁制的原因,他没办法直接以功力为澹冶医治。 只得先以法力修复了一下澹冶的外伤,又将她在土门处吸的怨气吸尽,抱着她往她们前夜休息的树床走去。 决明把澹冶放在树床上,布下了结界。他本想直接飞回冥界去找治疗内伤的药,但是想到这些药阴气太盛,可能并不适用于重伤的仙界之人,便走去附近找些草药。 决明小时候修炼受伤了,经常在冥界自己找些草药吃,各种的植物认得很全。 云山之中灵气很足,药材种类繁多,而且皆属上品,若是给澹冶服下,这康复的速度也能快上大半。 决明放心不下澹冶,只得在结界附近寻找,好在,很块就找到了不少药材。 临近傍晚,他迅速回到了树床,将药捣成汁液,喂澹冶服下。 决明有些懊悔,若是他在发生异样之后立即飞到澹冶身边,或许今日她就不会受伤。 看着澹冶的眉眼,心里有些揪着疼,这女子很是坚强,那么疼的四道雷,她硬生生的抗了,没有喊一声,与世间女子果然不同。 但是,若是喊出,是不是就能减轻一丝痛苦呢? 今夜,无论是对澹冶还是决明来说,都是那么漫长…… 014 生死门前走一遭 决明不确定这夜丑丫头会不会醒来,虽然在草药和法力的作用下,外伤已经被他治疗的差不多。但即便如此,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这夜可能会引来不少的猎手,不过,他不担心这个。他只是担心,一般的仙子经脉元神的自愈能力都很强,加上天雷重塑,都会变得异常强劲,但是澹冶的经脉本有旧伤,又加上这第四道天雷要命的一击。 因为禁制的原因,他不能时刻洞悉她的经脉元神情况,除了守着,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等到真的面临生死,又发现自己居然感到有些无力。 澹冶在昏迷中好像进入了黑夜,她努力的想要看清周围,想在手中燃起一捧火苗。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火光,没有人,没有物品。 远远的传来温润的男声传来:“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 澹冶大声的朝声音的来源喊话:“这是哪?你是谁啊?”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远处飘来的只有一句话:“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 夜深了,澹冶的血腥味招来的猎手,都被决明挥挥手化为灰烬。有时候他会试试澹冶的呼吸,好在一直很均匀,没有什么大的起伏。 凌晨的时候,决明又以自己的经脉之力强行探查了澹冶的经脉,与他想的不同的是:澹冶的自愈能力很强,雷劈导致的经脉之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回想之前的隐疾,他想到:“九乘金刚钵”给澹冶带来的冲击可能比这道杀人的天雷还要大,因为即便她这样强大的自愈能力都还没有恢复完全。 决明坐在树梢上,静静地等待着澹冶醒来。 其实,也应该一个时辰之前差不多就应该醒了,难道她的元神受到了更重的伤?或者直接被震碎了? 决明强迫自己往好的地方想,他坚信经脉和元神是相连的,经脉自愈能力强,那元神也一定很强,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决明想着:再等等澹冶就会醒了,也许看到自己这个英俊潇洒的冥君会吵着嚷着嫁给自己呢! 澹冶仍旧在黑暗的世界中苦苦挣扎,她觉得就算这男子声音非常好听,她也不能一直听吧。 世界上除了吃饭是怎么做也不烦的,别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总是重复的好。 黑暗中,时间总是让人感觉很走的特别慢,她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黑暗中投下了一丝阳光,一点一点照亮了这世界,澹冶四处打量了一下,黑暗中自己以为的本体只是元神,黑暗的地方则是自己的心海。 她开始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了,浑身酸酸楚楚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毒打了一顿。 经脉也有很多处的损伤,就连元神也在那个黑暗时期脱离了本体进了心海。 她把元神提出心海,回归身体,先闭着眼运气,检查了一下自己,全身心都是轻伤。 然后睁眼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时辰了,再决定要不要回雨园。 决明一直等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下。 忽然,他感觉到了澹冶仙力的波动,一个闪身就隐匿起来了。他有点紧张,虽然一次一次地告诉自己,自己很帅,她一定会疯狂迷恋自己的,但还是下意识的就又躲起来了。 他在树荫里后悔的打了自己几下,明明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就掉链子了? 决明在逃跑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等到了树丛中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已经错过了露面的最好时机,现在再去告诉她自己救了她的话,总感觉有些迟了。阴影中,他看到了澹冶睁开了眼睛,这双眼睛还是那么美,好像有星星在她的眼睛里闪烁。其实不管今日她有没有和自己想认,只要她平安就好了。 决明变成兔子跳到澹冶身边。澹冶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了自己的安全,又看了看天。 应该是清晨,在黑暗中她的五感是有问题的,所以她不知道这是自己昏迷以后第几天的清晨。 自己又回到了树床,身上的伤也好了,而且嘴角还沾着药汁,看来是有人救了自己。 黑豆儿也静静的守在身边没有自己溜走,看来回去路上要给他烤鸡来犒劳一下它。 澹冶算不清自己已经离开雨园几日了,现在要做的是立刻返回,不然很可能被开除仙籍,逐出仙界。 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她只能在树上留了字:“谢谢恩人相救,只是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亲自道谢了,若是改日相见,澹冶定当面致谢——澹冶” 留了字就开始返回,因为是熟悉的路,想必这次她能加快一些速度。 决明在澹冶怀里,看着她留下的字:“丑丫头,早知道你叫澹冶,却不知是这两个字,叫你澹澹感觉不太好(蛋蛋),以后咱们见面我就还是叫你丑丫头吧。 今日不便相见,你的谢意本君收到了,就原谅你让我一夜不能好眠了。” 澹冶懒得去细想为何自己的飞升天雷有四道,但是只要晋升了就好,又何惧这多出的一道天雷。 但凡只要杀不死她的,都将让她强大。 路途稍稍远了一点,加上她的身体又没有恢复太好。 走了一段已经接近午时,澹冶这次轻易的就抓了一只鸡,烤烤与黑豆儿分食了。 这一路很是风平浪静,澹冶与黑豆儿边看风景边赶路。 因为晋升的原因,澹冶觉得自己的神识能感知到更远的地方了,心能看到多了,眼界自然也开阔。加上午后的小风凉凉的,人的心情都愉悦起来。 接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抵达了雨园的月亮门,趁着夜色朦胧,无人注意,澹冶闪身进了雨园。 雨园的夜静静的,远处偶尔传来神鸟的鸣叫,澹冶在雨园的一个角落中默默的发呆,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在面对主管和琼苑仙子时应该怎么解释。 虽说赶路轻松的时候这件事被抛在了脑后,可是这也是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他们若是真的问起这几日她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她该如何回答。 黑豆儿看见澹冶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又很好笑。现在的她已经是下仙,是连雨园主管见了都要低一头的人,又何需在这里暗自紧张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硬着头皮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刚到,就看见雨园的主管和琼苑仙子守在门口。 主管得到了琼苑的肯定,像是一个离弦的弓箭一样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的就开始骂:“你可知天规要求?你如此无故失踪多日,该当何罪?” “澹冶,平日本仙子对你要求不甚严格,为何你会犯下如此的大罪?” 琼苑仙子虽还保持着仪态,但是还是加快了步伐朝澹冶走去。 “我……”澹冶想了许久,没有想出对策,一时语塞。 “放肆,本上仙还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轮的到你们两个来训话?” 蒹葭的小厮推开门,跟着她走出来。 一连几日未见澹冶来找自己,便遣了人到雨园打听,谁料得知澹冶已经失踪了多日。 蒹葭想着来雨园等等澹冶,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办得上忙的地方。从晌午一直等到了傍晚,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真的等到了澹冶回来,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好友的心灵感应吧。 澹冶明白了,怪不得这二位仙子愿意守在自己门前,要不即使是愤怒,也应该是等着自己去认罪啊? 原来是碍于蒹葭来了,她们一个是主管,一个是自己主子。 平日在雨园,这两位仙子当官当习惯了,替自己服侍了蒹葭一下午,又在门口站了一下午,这太阳烤的怒火自然是要朝她发泄的。 “上仙自是不能替我们雨园惩治澹冶的,那就请您做个见证了。” 主管可是个老油条,一是告诉了蒹葭她其实是没有立场插手雨园的事,二是想要蒹葭上仙只作为见证,无法偏帮澹冶。 “上仙要是不放心的话,就交给我处置吧,澹冶已经服饰了我好几百年,我自是会从轻处置的。” 琼苑想着自己和主管毕竟是两个人,就算这蒹葭想做什么,恐怕也是不好意思的吧? 澹冶这一千年来逆来顺受的在雨园呆着,侍候琼苑,从来没犯过大错,顶多也就是被唠叨几句。 但是她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的要被体罚了。 听仙友说雨园的体罚是炼神雨:一滴滴雨落在身上,每一滴就是一根银针,扎的不是身体而是元神,很多小散仙甚至因为受此刑而魂飞魄散。 蒹葭笑了,她平日整体表现出来的是个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女上仙,只有对上牡丹和澹冶的时候的时候任性了一点,但是为了救澹冶,不要脸的事她肯定做的出来。 但是,今日之困,似乎不需要自己做到不要脸的程度了。清了清嗓子说到:“我倒要看看,今日你雨园之中谁有资格惩罚澹冶下仙呢?” 015 走马上任(一) 这一席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澹冶门前就安静了,静的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 主管的脸从白转红最后变黑,继而指着澹冶叫道:“下仙?她现在居然已经飞升到了下仙?不可能我不相信。” 琼苑仙子沉默了,她是个从、聪明人,知道蒹葭就算想要偏帮,也不会用这样的事开玩笑。 琼苑的脸色刷白:自此之后澹冶是自己的同阶,那样一个普通的小散仙,居然也有资格成为自己的同阶?简直是不可理喻。 澹冶也不多说,把自己敛了的仙气释放出来,琼苑旋即确认了澹冶确已升为下仙,转身向蒹葭道一声:“小仙先行告退。”便准备出了澹冶住处。 琼苑与澹冶本已是同阶,按理说应该道别,但是琼苑拉不下来这个脸,所以只想匆匆离开。 蒹葭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上仙啊。 沉静的冲着琼苑喊了一句:“现在你与澹冶都已是下仙,同僚之间,难道不应该打个招呼再走么?” 琼苑的脸绿了,迟疑了一下才冲着澹冶道别,“澹冶,我先行离去,改日再来拜会。”仪态还能保持地还算不错,不然会失了身份。 “就算她们都说你是,我也不信,你是不是修了什么邪术?”主管向来是讨厌澹冶,就算是两位仙子都承认了她也不愿意相信。 其实每每有散仙修炼成下仙,她心里都是不平衡的。已经3000多岁了,才混了个主管当当,在自己的修炼上毫无进展还是散仙。 澹冶曾是她最不看好的一个散仙女,现在就连澹冶也修炼飞升了,这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 “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能证明呢?”蒹葭对这个主管已然失了耐心。 “去露泽台,那有雨园的花名册,若是她真的飞升,她的名字会变更到下仙一栏。” 主管还是抱有一点点的希望的,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好。”澹冶立刻应了。 本来蒹葭是想替她拒绝的,一个下仙怎能任由一个散仙摆弄? 但是看澹冶不太在意,也就随她去了。 澹冶先将黑豆儿放回来了房里,它数夜未眠,进了雨园就已经睡着了。 主管引着蒹葭,澹冶跟着蒹葭,去了露泽台。说是花名册,实际上是刻在石头上的。 一行人在花名册的下仙中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澹冶的名字。 本来就在一个不太明显的位置,上面还有一条淡淡的横线,像是被划掉了,很难被发现。 主管砰的呆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此刻,若是澹冶将她送到狱刑司,她可能会因顶撞下仙而被永除仙籍,但是这又怎么样。 三千个年头,九十万个日日夜夜,她都在努力,身边的资历好的一个个散仙都已经飞升,今日自己最不看好的人也飞升了。 她一时之间有点急火攻心,甚至是有些绝望。 澹冶拉走了蒹葭,没有再理主管。 “为什么不再收拾她一下?”蒹葭原以为澹冶会报复一下主管,毕竟曾受过很多委屈。 “你知我绝非圣母,今日她自己的绝望就是她应有的惩罚,况且以后我还想在雨园接着住下去,今日我心情好便不与她计较。 她承了我的情,改日定能得到回报。若真要她除了仙籍,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016 走马上任(二) 澹冶劫后余生,本来就心情很明朗,再加上看见自己的两个死对头的脸色不好,已经很满意了。 “夜色渐浓,本仙子且先回苇园,明日你收拾妥当,再来找我吧。” 蒹葭看出了澹冶是有些疲态,但她不晓得这是重伤未愈,再加上夜色已深,只是先行离去,放她一人好好休息。 澹冶走回了房间,想着早点睡下,拖着病体赶路一日,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躺在床上,她静静的冥想:布雨是一年四季的工作,所以雨园可以说是仙界较大的园子,也是唯一一个不属于某一位上仙的园子,园子中的事都是众下仙民主投票,平时各位下仙是没有资格互相管理的。而主管其实是个散仙,位阶上比各位下仙要低。却不知何时被哪位授予排列各位仙子布雨时间的权利,并延续至今。一般仙子都痴迷于修炼,不理俗事,所以即便是对布雨的时间排列颇有微词,也不会和主管有什么冲突,算是互相制约、监督的局面 这样一来,她曾想过的需要解释天雷在何处落下,为何不在雨园内,为何无人见过的问题也就不需要向任何人解答了。 蒹葭说的对,现在,雨园中没人有资格惩戒她,也没人有资格质问她。 她期待的下仙,已经达到了,不过距离神阶还相去甚远,万不能得意忘形,且休养几日,再修炼吧。 她想了想自己的梦境,那位白衣“女子”与那温润的男声,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再想。 人总是会在梦境中遇见自己似曾相识的场景,或许自己与这二人冥冥之中自有联系?他说走了就不要回去?自己曾经到过什么地方么?回去又是回哪里呢? 澹冶想不明白,只好睡去,船到桥头自然直,该真相大白的时候自然会真相大白。 黑豆儿从澹冶到了房间前面时候就睡熟了,虽说以黑豆儿的半圣之阶,偶尔少睡点是没什么的,可是这几日在云山不止没睡,精神更是高度紧张,是真的累了。 澹冶回了雨园就已经安全,他也要歇歇了,明日若是有机会,还需得回冥界看看政事。 次日凌晨,趁着澹冶熟睡,决明回了冥界。 到了清晨的时候,澹冶还没睁眼,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澹冶仙子,奴婢是被主管派来跟随您的小仙。” 澹冶听了这话,猛然惊醒,确实,每位下仙是有资格配一名散仙,每每是主管亲自为各位飞升的下仙送去,有了昨日之事,这主管自是不好再亲自前来。 遂直接派了一位散仙自己前来,新的住处也要小散仙带着澹冶去。 澹冶想到要搬到雨园其他下仙聚居的地方,觉得和那些下仙打交道还是有点别扭的,但是她也没理由再在散仙的住处停留。 自打有了记忆,澹冶就在这边和各个仙子散仙居住在一起,在这个房间居住,她就算闭着眼走也不会摔跤。 现在要走了,她心里虽没有太大的不舍,但是难过总还是有的。 又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澹冶的思路,澹冶敛了敛心神。 017 走马上任(三) “你叫什么名字?” 澹冶推开门,拉着小散仙进了房间,这小散仙看着长得很是精巧,很可爱的像个娃娃一样,但稍微还有点紧张,未敢正视澹冶。 “回仙子,奴婢名唤丽萍。”小散仙哆哆嗦嗦,却又得体的回答道。 看来这小仙没什么心机,很是乖巧。 这主管就是主管,一时的失态,竟这么快就清醒了,知道特意给自己选个乖巧的女孩。 “以后不用仙子仙子的叫我,不过一朝飞升而已,没人的时候就叫我澹澹姐吧。 还有你这名字虽是好听,却不衬你,我为你改一个如何?” 澹冶虽已飞升,却不愿以本仙自居,更愿与陪伴自己的小散仙姐妹想称。 “好啊,谢谢澹澹姐。” 小散仙早就觉得自己的名字俗气了一点儿,可是自己肚里墨水不多,幸得澹冶相帮,自是不会推脱。 澹冶笑了,她喜欢这样真是不做作的女孩儿,若是说什么奴婢不敢劳烦仙子,倒叫澹冶觉得是看错了她。 “嗯……我想想……。夭夭二字,你可喜欢?”澹冶瞧这女孩儿,乖巧又古灵精怪,像个妖精甚是可爱。加上,“夭”与“妖”谐音,最是适合她。 “夭夭很喜欢,多谢澹澹姐。差点忘了,我来领您去新的住所吧。” 夭夭觉得很开心,以后对自己的名字也再不会羞于启齿了。 “那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吧。”澹冶其实有些期待自己的新住所。 找了一圈,不见黑豆儿。澹冶有点儿怀疑这小公兔子是不是在外面有母兔子了,三天两头往外跑。 还好每次都是记得回家的,只是澹冶这次要搬到新的院落,不知道它还找不找得去。 其实澹冶是几乎没什么东西可带,一席被褥,黑豆儿的窝,一些生活用品,再没其它的。 而这些身外之物中,她所珍视的,不过黑豆儿和玉佩。 想想漫漫千年,自己的财产竟然少的可怜,澹冶我竟然是开心的,思绰这样搬家少了许多事。 夭夭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穷鬼,只是抱着行李开开心心的带着澹冶往雨园的东侧走去。 到了角落一个偏僻寂静的小院门口,夭夭停住了脚步。 看来这就是澹冶的新住所,门环已经生了铜绿,里面的爬山虎也掩起了半个门,瓦片上都长着青苔。 或许旁人看来这是欺负澹冶,但是还好主管多年相交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不愿与人过多交涉,所以她真的觉得这个住所很适合自己。 “不真诚的喧闹,是无理取闹,真诚的平静,是风平浪静。宁要真正的平静,不要虚假的热闹。”看着夭夭似是有点为自己感到不快,澹冶宽慰了一下她。 “夭夭清理下门口,澹澹姐再进来吧。” “不用了,这样很美很好看,夭夭若是怕门环上的铜绿染手,且推门板就好。” 这种遗世独立的感觉是很难得的,这样能安心修炼,还不用顾及别人,这种陈旧的小屋,古色古香,正和澹冶心意。 018走马上任(四) “澹澹姐喜欢就好。”夭夭边说边推开了门,请澹冶进院子。 院子不大,正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水池,里面是是石头堆砌的假山,东侧有些矮矮小树,西侧则是一些盆栽、绿植,房间窗户下面还有一些芭蕉。 澹冶仔细看了看,角落里还有一个和原来住处相同的,可以通往后园的矮小木门。 澹冶看这院子的构造是个四合院,房间不少,当即决定让夭夭和自己住在一起。 以前澹冶也是散仙时,是和别的散仙住在一起。因为,很少有仙子愿意带着服侍自己的散仙一起住的。 但是这散仙住处距离仙子住处其实是有些远的,让小散仙们每日来回奔波的劳心费神。 今日且看这小院,容得下两人一兔,何必再叫夭夭去那边住,主管整日一刻不停的盯着她们,灵气又很稀薄。这小院虽然不如后园灵气充沛,总是比散仙住处强的多。 “夭夭,我们进去看看,我们选选房间。” “我们?澹澹姐这是何意?” “夭夭你和我一起住在这边。” 夭夭知道自己不算很活泼,但也不是个安静的主儿,可能会影响到澹冶的修炼,“澹澹姐,夭夭会碍您清修的。” “没关系,你最好闹腾点,我也开心。”澹冶觉得夭夭可能误会了自己的个性,虽然她喜欢这幽静的院子,但是不意味着她不喜热闹,只不过是讨厌和那些下仙住的太近,每日累于交际,那些虚伪的寒暄和热闹她爱不起,和喜欢的人一起,还是要热热闹闹才开心。 夭夭引着澹冶进了房间,北房正中是一个待客室,东侧是一个套间,西侧是一个书房;西屋是个储物间;东屋暂且没有决定,澹冶打算劈出一个厨房。剩下的南房很阴,重新整理一下,留着放肉和蔬菜。 以后若是另有他用再另行安排。毕竟澹冶二人行李并不多,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将这房运用的恰到好处。 澹冶先定了住在套间的内间,把书房给夭夭住。也算是给夭夭一个独立的空间。不过夭夭却竭力反对,要住澹冶那个套间的外间,以便服侍她。 澹冶知道夭夭住在外间也觉得很满足了,拗不过她,便随她去了。 “夭夭,一会我要去看看蒹葭,你去把你的东西搬过来,顺便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日用品,去主管那领些。” 想着前日才承了蒹葭的恩,今日虽不得闲,但事事也算安排妥当,理应早日前去拜会。 “澹澹姐不带夭夭随行么?” “今日你且把你的东西带过来,我自己一人可以的。等我傍晚回来,你我二人一起收拾妥当就可入住了。” 澹冶知道夭夭是想着要服侍自己,陪自己去苇园的。但若是如此夭夭就还得再找其他时间去搬东西,还是让她先去搬行李,今日立刻就来和自己同住吧。 夭夭明白澹冶的心意,便不再推脱,痛快答应了。 夭夭一路小跑到散仙住处收拾东西,以便早些回去打扫。 平时与她交好的小散仙听说她可以与仙子同住,皆是羡慕得不得了;而那些平日不熟的皆是嫉妒的说她家仙子被放到最角落,她也不会有啥好结果,夭夭不置可否,只要她家澹澹姐开心,角落亦与瑶池相同。 019 再访苇园(一) 澹冶和夭夭道了别,就拎上自己的储物袋就直奔云梦坊。 云梦坊的织女见澹冶终于升了下仙很是开心,连连为她道喜。 澹冶的主要目的是请织女帮自己把从野鸡身上拔的绒毛,做成两个可以佩戴的小球。 “澹冶,你这鸡毛从何而来,居然内里还闪着金光,编出来一定很好看呐。”织女摸着这毛质地柔和,颜色又靓丽,绝非凡品。 “偶然得到的,偶然,哈哈。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鸡尾毛,可以给衣服做点缀,或者做点小头饰,小玩意什么的。” 许多年来,织女一直格外照顾澹冶,总是亲自帮她修补衣服,上次玉佩的系绳也是织女所做。 这鸡尾毛虽不值钱,但胜在质量上乘,也算是聊表心意。 “你真是有心了,鸡毛可以做毽子,给我的孩子玩。过些日子到了七夕,我便能交给他们了。”听闻百年前织女活泼开朗而现在的她却总是透出些淡淡的忧伤。 织女三下五除二就编出了两个小球,额外的又选了两根漂亮的系绳编系绳栓起交给澹冶。这小球的绒毛首尾相连,完全看不到缝隙,编的既不很硬,也不会不结实,很有弹性。 澹冶拿了两个小球,再次向织女道谢,直奔着苇园去了。 澹冶对蒹葭的拜访并未提前知会,算是一个突然袭击了。 到了苇园,报了名号,轻车熟路的就自己找到了正厅。 “为何这么多天才来找我?我都要无聊死了。”假正经的遣了下人出去,蒹葭气鼓鼓的冲着澹冶叫着。 “我那日歇了一下,今日又得要搬到新的院子,自然很忙,这不刚抽出点时间来探望一下你吗?看在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礼物,就不要生气了吧?”澹冶把两个两个小球拿出来送给蒹葭。 “太漂亮了,你怎么做的啊?咦?不过怎么是两个?”见蒹葭很喜欢,澹冶也就把心放下了。 “我弄了点材料请织女做的,至于两个嘛,若是他日觅得郎君,你可送他一个啊。” “没看出来你倒是与织女上仙很是交好?” “嘿,你提起这个,我就有点受宠若惊,从我有记忆以来,织女就对我格外照顾。你说,我不会是她的私生子吧?” “去你的吧! 且不说这个,那几次看你毫无破阶的预兆,你是如何破阶,有何机缘么?” 蒹葭倒是不担心她看上的朋友超过自己,只是飞升的这样突然,会否给澹冶身体造成一定伤害? “这个现在一时半会我也不说不清楚,等过几日时间充裕了,我再与你细说。” 澹冶一是怕云山之事万一哪日被发现,会置蒹葭于不义,二是今日不是一个好时机,等哪日找到一个只有她二人的机会再详谈。 “好,只是你身体没问题吧?”蒹葭明白澹冶是怕隔墙有耳,只得再问问她的身体情况。 “没问题的,只是有个事很奇怪,我还想问问。我的破阶天雷有四道,最后一道雷甚至想劈死我?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这问题确实是该问问蒹葭,她见多识广,也许会有答案。 “四道?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自古以来晋升下仙理应只有三道雷才对。 而且我未见雨园有天雷落下?还好现在雨园无人有资格问你,否则你又该如何回答?” 020 再访苇园(二) “你小点声,何处落下改日再细说,千真万确是四道,你可知为何?” 澹冶着实怕蒹葭的大嗓门引来她人的注意,毕竟比她二人仙阶高的人想窃听到她们在说什么简直轻而易举,更不用说蒹葭因惊讶声音大的震人。 蒹葭眉间一紧,旋即正色道,“澹冶,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会让你感到惶恐,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力帮你的。 你可记得那日我叮嘱你一定要尽快找我,不只是因为我总是孤身一人,更是因为有要事相告。 不知道你注意到没,那日的花名册上你的名字上有淡淡的横线。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我倒是隐约记得这事,但是这有什么,不过是石头有些小小裂痕罢了”澹冶当时并未特别注意,直到蒹葭指出这个问题,她才有了点印象。 “你可知凡是花名册上名字被划去的,是何下场? 这是一种预兆,但凡出现这种情况的仙子不是死了,就是因为一些事遭了天谴。 再加上你说你天雷四道,最后一道雷想杀了你。 我怀疑,天要亡你。 天意之事,向来无人可参透,我看不懂这是为何?还好你的那个划线很浅,至少一时半会你还死不了。 但是,你身体怕是经此而受了不小的损伤,我来看看你的经脉元神。” 澹冶倒是不觉得怎么样,捏了捏蒹葭的手,“我不过是个雨园的小小下仙,天又怎特意会来亡我?你莫要过于担忧了。”自己可是在这好好站着,天意之事或许只是凑巧,上天岂会如此重视于她? 澹冶知道蒹葭是真的担心她,遂往她那边挪了点,便于她来为自己检查。 决明都只是偶尔勉强侵入澹冶经脉,元神则是完全触碰不到,更不要说蒹葭。 尝试了好一会,无论是探查经脉,还是探勘元神,都毫无进展。 蒹葭的能力还不足以知道这是种禁制,会影响澹冶修炼,只得是当做是身体构造异于常人。 “我看不到你的情况,你身体里面似乎是有一层屏障,阻隔了我对你的查看,你给我描述一下你的情况吧,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我直接被那第四道雷劈晕了,醒来后感觉晕倒时应该是有人帮了我,喂了我药。 早晨我醒来经脉元神是有一点点的损伤,那时不知道是昏迷了几天,回来算算应该只是一晚。 不过并不严重,今日已经接近完好了,你不要担心。” 看蒹葭很紧张,澹冶只能先顺顺她的心。 “谁担心你了?听你说那雷想杀你,而且你又晕倒,失去意识。你的经脉元神一定是受了重伤。这样的话,无论什么药也没办法使你一夜康复。 看来真正发挥作用让你苏醒的,应该是你自己自愈能力,不过你这愈合能力也太过强劲了吧? 听你的描述,我感觉你应该已康复十之有八,不然你怕是没能力站在我面前了。我也没办法直接对症下药,给你拿些我炼制的补血益气丹药,不止能助你恢复余伤,还能助你修炼。” 021 再访苇园(三) 蒹葭对医术也颇有兴趣,其他仙子总喜欢送她些原料。闲暇时候她就把这些原料炼成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虽说这炼丹水平远不及太上老君,但是整个天界却也算得上是前列,对澹冶来说一定是有所裨益的。 “天色已晚,我差不多得回去了。那主管承了我的情,特为我遴选了一个可人儿的小散仙,我准备让她与我同住,若是回去晚了,怕是她会担心的。哪日有机会也带来给你瞧瞧,你定会喜欢。” 澹冶想问的问题问了,送给蒹葭的礼物也送到了,应该要早点回去帮着夭夭一起收拾房间了。 蒹葭一如既往的因为澹冶呆的时间短,不想送,拿了丹药给她就转头进了卧房,连道别都没有。 澹冶知道这是因为几次和蒹葭呆的时间都太短让两人有些不尽兴。只能等着过几日房间整理好了,邀她到自己的小院好好玩玩,顺便问问清楚心中其他的疑惑。 出了苇园已经近乎夕阳西下,远处的夕阳斜斜地洒下,把银河染成了橘红色。这是澹冶第一次看见红色的银河,里面闪着点点星光,如梦似幻,再加上余晖的映射,像是燃烧的火海一般,映在过往的仙子脸上,让他们比平时更多了一些生气。 澹冶脚下一顿,苦笑了一下,虽说她很看的开,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把蒹葭的话放在心上。 她不想死,若是死了怎能再见到这美丽的银河。这银色的银河,这红色的银河,若是闭上眼睛,到哪再去寻呢?但是天要亡她吗? 漫漫千年来,无人揣透天意,人间无数修士一生只为修仙悟道,总以为得道成仙便是终点,却不知天外有天。 澹冶微微微微仰首看了看天,那就看看吧,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人间常道:“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那她就来感受一下这快乐吧。 走着,想着,很快就到了自己的小院儿里。与过去回住处就只是冰冷和黑暗不同的是,这里透出点点温暖的灯光。 那夭夭正在等她。 “澹澹姐可算回来了,去了好久呢。” 主管到底精明,很快就明白自己那晚过于失态,承了澹冶的大情,而且这情怕是难以回报。那晚过后,便对澹冶处处想帮。夭夭回去收拾完行李,去找主管领东西时,主管甚至还派了几人陪她回来收拾,还额外送了澹冶一些书籍、药材,最重要的是还送了她们一块空匾,以便悬于院外。 除了匾没有澹冶的指示,放在了一旁,其它早已在数人的帮助下清理好了。 “对了,澹澹姐,主管说让你明日去找她领职务。” 虽说这主管只是散仙,主要是安排雨园各项事务。在位阶上并不能真的压制各位下仙,但协调管理能力极强,统筹之职却还是非她莫属。 澹冶已经开始庆幸她未将主管总到狱刑司了,因为这主管定能给她安排一个好差事。 022 布雨(一) 不用再去服侍琼苑,澹冶的早晨格外安逸。 倒是夭夭一直在忙活,连洗脸水里都给澹冶放上了花瓣。 “澹澹姐,你要快点啦,不然咱们会迟到了。” 澹冶就收拾妥当,出门时候看见门边有一片空地,澹冶果断决定要开辟一个菜园子。 这次主管也是避无可避了,澹冶去领职务的时候主管亲自接待。 澹冶对主管还是像往常一样,这也让主管的心掉回了肚子里。两人都明白,其实有些话不用多说,彼此心照不宣就好了。 “澹冶仙子,对于布雨一职可否满意?” 主管表面上很平静,内心确是波涛汹涌,今日得见澹冶的豁达,她打心眼里里佩服,领悟到自己修炼多年不得其道可能就是因为自己的心境与澹冶等人相差甚远。 修炼不只修身,修元神,更要修心。 前日听说澹冶居然让夭夭与她同住,更是令她明白了自己与她的差距。 “没问题。” 澹冶明白这是主管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好差事。布雨常年来固定有99个职位,一个月人间各个地区的雨加起来不多,平均每个仙子只需要布3、5次即可。 只是这人数向来是固定的,又未闻其中有谁升到仙阶中期,不知道主管安排她顶替了谁的职务。 “那就这么定了,这是布雨的时历表。”主管把事先准备好的子卷轴和乾坤袋交到澹冶手中。 主管手中留有母卷轴,一旦布雨时间有变,只要她的母卷轴一改动,澹冶的子卷轴就会随之改变。 “谢谢主管的照拂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澹冶接过卷轴和更换了的乾坤袋,递给夭夭。 澹冶未带着夭夭直接回小院儿,而是扯着夭夭找了一个角落猫起来,赶紧打开卷轴查看。 澹冶才瞥了一眼,心里就清楚了七七八八,这其实就是琼苑仙子的之前布雨时间啊,主管直接让自己顶替了琼苑? 澹冶想起以前主管认为琼苑飞升希望极大,总是事事照拂与她,那日她抛下主管先行离去,让她出尽了丑,怕是心里凉透了罢,而这琼苑仙子做事不地道在先,怕是现在有苦说不出啊。 澹冶其实全然没有“报仇”的快感,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琼苑的处境。至于她偶尔欺负自己,不过是下仙普遍的作为,已是一段往事了。 澹冶又拿起乾坤袋看了看。以前的乾坤袋不大,大概能装上个十几本书。只是升了个下仙,就换了一个能再多装几箱书的乾坤袋,真是差一步天差万别啊。 这种特殊材料制成的袋子,一般只有荷包大小,就算全部装满,也只增重一点点。 听闻放的多、增重少的质优品都出自织女之手,像她们拿得这种小容量的,都只是其它的纺织者做的。看来天上纺织者无数,只有一人配被称为织女真是不无道理。 夭夭蹲在澹冶屁股后面把风,以免别人看见自己仙子如此失态。 以前的时候,她只是在雨园到处做些散活儿,然后就是普通的一天,她被主管提拔,遇见了澹冶,有了新名字,有了新住处,性格也日渐明朗起来。 澹冶记得自己曾经无比神往布雨这个任务,而现在也算是水到渠成了。 023 布雨(二) 雨倌主宰着人间的烟雨,却不能主宰仙界的烟雨,因而仙界从来不下雨。 听仙友说,在那些不能提的龙族消亡以前,仙界曾经也有雨。而如今,龙族消逝,雨也随之去了。 无聊的时候,澹冶会拨开云雾看看凡间,下雨的时候凡人就会躲到屋檐下。 她常想凡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自己有幸在雨中,怕是只想畅快淋漓的淋上一场,亲自嗅一嗅雨水的味道,聆听宛若仙乐般的雨水叮当。 可惜,小小的下仙是没有资格到凡间去的。 布雨,却淋不了雨,何其不是一种悲哀呢?只盼早日修成上仙,也去那人间的江南之地领略一下梅雨时节的烟雨朦胧。 澹冶回了神,发现自己还在角落蹲着。 以前当散仙时,总是琼苑去哪她才能去哪,很少有机会到处转转,今日得空,应得到处看看。 “夭夭,我们且不回去,在雨园转上一转。” “是。” 腐朽的位阶意识,是澹冶千年来所不齿的。因而她们不像其它仙、仆一前一后的走,而是照着澹冶的要求并排前行。 她们刚从西面的主管的住处出来,一直往东走,转完一圈刚好直接回去休息。 经过散仙的住处,是百草园。 仙界的的人平时辟五谷,食果蔬,但果蔬也是能不吃就不吃,唯恐影响清修。 澹冶准备在自家院中辟个菜园出来,正好路过进去讨点种子。 还未走近,远远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琼苑。 澹冶捂着脸,抓起夭夭的袖子,赶紧疾步离开了,虽说这狸猫换太子的事不是自己做的,却也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仙界无雨水,所以仙家院里都特备玉缸一口,每日水神会调配银河水到各户缸中以便众仙使用。 百草园特配数十口玉缸,每日须得以术法灌溉果蔬,是雨园最苦最累的差事。 紧挨着百草园的是书屋,专供雨园仙子借阅古籍。这里的书如浩瀚星海一般数不胜数,但相对天界的各处书屋来说算是最小的规模了。 澹冶带夭夭进去,自己选了一些关于经脉运行,仙力运行,身体禁制的书。夭夭则选了一些关于散仙修炼和医药的书。登记后,澹冶顺手接过拿过来放在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夭夭作为小散仙,原本没资格自己进书屋。现在澹冶不止带着她一同选书,还帮她收着,这是以前她完全不敢想的。 夭夭深受感动,觉得澹冶就像是她的亲姐姐,总在照顾她的感受和想法。 “快走,夭夭,想什么呢。”澹冶看见夭夭失神,叫了她一句。 “澹澹姐,还是我来拿你的乾坤袋吧。”夭夭不知道自己如何回报澹冶,只能尽力多做一点。 “不用了,你早晨那么早就起来准备,这一天下来一定累坏了。乾坤袋又不重重,我着拿便好。快跟上,我们还要去前面呢。” 夭夭边跟着澹冶边想:是呀,还要向前看那就大踏步地跟着澹澹姐吧,一直向前吧。 024 布雨(三) 阅微草堂前面就是露泽台了,是她们布雨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澹冶一到这里,心就会有丝丝缕缕的律动,不知道为什么,总让她很熟悉、很舒服。 再往前则是千年来最熟悉的——净水池。 每次到了琼苑布雨,她都要从这取了净水送去露泽台。 澹冶看着夭夭小手攥的紧紧的,呼吸也快了些许,知道她对这里充满期待,便领着夭夭走了进去。 这里的水是水神以神力维持,从银河源源不断引来。经过土门净化的银河之水,纯净清澈已无不洁之气。 净水池这里,是从上而下再次过滤,这次的过滤,主要是过滤杂质,第一层是鹅卵石;第二层是砂石;第三层是沙子;第四层是木炭;第五层是秸秆;第六层是树叶;第七层是草;第八层是棉花;第九层是纱布。 整体的装置是竹制的,滤下来的水还要在经过太阳照射七七四十九天,才可布雨使用。 乘水的器皿是以柔和的上乘白玉制作,上纹四条衔着圆珠的龙形图腾,传言是象征四海龙王。 龙族的图腾充斥天界各个角落,甚至是凌霄宝殿的柱子上,而又不许私下言说,不知是何道理。 澹冶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指点夭夭:“你就是在这里为我取水,我每次布雨沾沾手就好,但余下的水也不能再用,还要将水盆送回,再次进行净化。 净水化雨洒向云中,掉落人间的过程中,会被一定程度的污染,所以只有在天上时做到绝对的纯净,到了人间才能为人类所用。” 亲眼所见净水池的全部工序,夭夭发自内心的觉得,雨园虽是天上最不起眼的下仙聚集地,却也是不可或缺的人界生命之源。 走出净水池,映入眼帘的是织坊,名唤兰心,其门侧悬挂了些秀气装饰品,内里的仙子手艺虽不如织女,却也将各种布艺做的舒适耐用。 过了织坊是药房,名唤思邈,门口晾着许多药材,远远的就能闻到淡淡的香气。 雨园的仙子很多,面积又大,若是常去外面,则不大方便。为此玉帝特从雨园外的兰心坊、思邈房抽调了一些仙子在这建立了两个分支机构,虽说小是小了点,该有的东西却也是一样不少。 不过,这两处实则不归雨园管。 澹冶以前陪着琼苑偶尔来过这边,却从未细心观察过。 今日且看这兰心坊、思邈房,一个内里清新淡雅全是女仙,一个内里古色古香全是男仙。心里不由得一动,虽说按照天界传统只有神阶才能成亲,倒是不知道这两处有多少对苦命鸳鸯。 再往东走上一段儿,就能到下仙的住处,各式各样的居所体现各色仙子的性格,而澹冶两人住处在最东侧的一个角落,淡雅而静谧。 走在归途,夭夭的脚步总是踢的老高,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澹冶瞧着夭夭咧到耳边的嘴角,内心也涌上了一股暖意。 或许是因为现在夭夭这孩子充满了感染力,或许是她不再是独身一人,亦或许是千年的黑暗终于射入了一律微光。 025 布雨(四) 次日卯时是澹冶布雨,这是她成为雨倌后的第一次布雨,也是夭夭第一次参与到布雨中。 所以,二人都很期待,早早的便都上了床,养精蓄锐。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透,夭夭便服侍澹冶梳妆完毕出了院子。走到途中分开,一个去取净水,一个直奔露泽台。 澹冶坐在露泽台上等着夭夭,晃悠着双腿,拨开云雾,观望人间的芸芸众生忙忙碌碌,现在正值人间春播,想必这次又是一场难得的好雨。 今日又要降雨在人间的南部,其实有时澹冶会想,为何不能往一年到大地龟裂的北方干渴之地降雨呢?为何天界明明能力却要看着人间深陷囹圄呢?只可惜她做不了主。 夭夭很快就赶到了露泽台,先取了玉杓为澹冶洁手,后递上玉盆。澹冶用手沾了水,轻轻的甩向人间,一滴滴水在穿越天界屏障后进入云雾中,裹挟着其中的水汽,瞬间幻化成亿万滴向人间俯冲。 顷刻之间就抵达人间,一滴、两滴……落在田野中、落在乡道上,落在千千万万人们的脸上。 声声“下雨了”回荡在孩童们嬉笑声中。女子冲出房间将晾晒的衣服收起,男子停下手中的农活,拉起老牛奔向家中,老人们坐在门前,看着房檐上一串串的雨滴,默念着“今年又是丰收年”,脸上的褶皱似乎也比平时舒展了许多。澹冶看着人间的活力和生气,嘴角微微的上扬。 她虽然不能畅快淋漓的淋上一场雨,但是她却能看到。她能看到下雨的时候,人间从热闹到宁静;她能看到人们从鸡飞狗跳的躲雨,到回到家中静静的休憩,最后天地间归于沙沙的雨声。 那些日日夜夜为了生计奔忙的人类,需要这场雨来让他们慢一点。 澹冶想象着被雨水洗过的空气,湿漉漉的带着些泥土的芬芳,淡淡的渗出青草的芬芳,万物都在这场雨中复苏,生命再次循环往复。 无论是澹冶还是夭夭都静静的在等着这场雨下完,享受着这场雨带给她们的短暂的宁静和慰藉。 天界不过一个呼吸间,雨已全停。房檐、青草上还挂着的未滑落的雨滴,虫子爬出洞穴,鸟儿开始歌唱,东边渐渐浮现出了一条彩虹。 “夭夭,累了吗?我们该回去了” “澹澹姐,夭夭不累,顺着你的目光望去,我想我知道你在看什么” 澹冶没有问夭夭到底懂了什么,一个眼神足以让二人心意相通。 澹冶想,其实夭夭不过几百岁,还算是个孩子。而她的眼神总是那么纯粹,一眼就能看穿。其实若问在这天茫茫天地之间,读懂一个人有多难?真是难也不难。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微微仰首,脚步也显得轻快起来,到了小院儿门口,澹冶鼻子微微一皱,旋即绽开笑颜,“夭夭,我们的小院儿就叫雨霖铃好不好?” “雨霖铃”——每次看见就能记起今天看到的这场雨,这场不一样的雨。 026落花有意(一) 这黑豆儿的消失也有数日,澹冶知道这小兔子神出鬼没,也无处可寻。所以,记挂虽有,却也无能为力。 决明又回了冥界,这一次呆的确实是久了些。一是舒玄一直跟进的,偷袭孟婆的主谋还是没有进展,但仍不断有冤魂丢失的情况,二是因为澹冶刚刚飞升,安全有一定有保障,不需他时时护在身边。 回到冥界,决明马不停蹄的亲自提审了许多参与刺杀的怨魂,但是得到对幕后主使的描述结果有很大差异,若不是团伙,这人一定拥有极强的易容之术,而冥界的普通臣民确是看不透的。 跟进了几日,线索一直停留于此,决明也是毫无头绪。 正巧舒玄约他出游,只得先将此事放下,随后再议。 这是既不阳光明媚又不天高云淡的一天,事后回忆起来,说它是普通的一天都有些过分了。但因为决明的倒霉,这天成为了冥界历书上赫赫有名的日子。 正好决明这日无事可做,恰巧群臣上奏,黑森林里面最近多了许多猛兽,经常会伤到过往的猎户,舒玄和他也有打猎的习惯,便决定启程去黑森林看看。 决明没带什么,只是换了一身更加轻便的衣服,当然还是黑色的。 倒是舒玄,左一包右一包的背了一大堆,决明心里骂了一句“娘炮”,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没多说什么。 俩人都没有驾云。既然是打猎,还是适合骑马,个中乐趣要比驾云多上许多。 冥界的马只有骨头,没有肉,却仍余魂魄在,远远的看着只是一团黑雾。 人间的名马死了以后,几乎都被决明留在了冥界。 虽说他们平时不骑马,更多的是驾云。但这些训练有素的战马,决明舍不得放去投胎,就给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决明选的是乌骓,在项羽自尽以后这马也随他自尽,决明看这马忠心傲骨,项羽转世以后,就将它留在了紫荆宫。 舒玄选的是的卢,刘备的座骑,曾经人间数一数二的名马,舒玄第一次是在奈何桥看见这马,当即觉得很合眼缘,舍不得这马转生,便朝决明请示,将其留在了冥界。 冥界之马无了血肉之躯所累,更是神速,加上二人也不留恋身边美景,只一会就到了。 刚到黑森林外围,决明定睛一看,立马愁容满面,拍了拍脑门,夹了下马肚子,就要策马就要返回,舒玄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乌骓的缰绳。 只因为决明看见了一架马车,挂的是紫荆宫的老虎图腾。 这马车他其实并不熟,但既要有资格挂这图腾,又懒得驾云,只坐马车的人,他动动脚趾头也想的出来是哪位。 “舒玄,你这不是害我么?你为何不告诉本君曼荺也会同行。” 决明的姑姑在他上位以后帮着平息了许多的政乱。甚至说姑姑本来也是一个继位候选人,比他当冥君的几率更要大上许多,但她一心只想与决明姑父当个富甲冥界的商贾,不止没有和他争,还大力支持与他,没成想,却在与姑姑一家的走往中招惹上了表妹这朵桃花——蔓荺,千年来一直缠着要嫁给他。 他至今不明白这表妹如何就喜欢自己了,虽说他阅女无数,却从不敢祸害表妹。 冥界怨气过重,夫妇向来难以受孕,一般只有一个孩子。恰好姑姑姑父家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 决明知道自己无法将真心交付蔓荺,给不了她名分,所以尽量处处躲着她。 没成想舒玄这小子又出卖了他。 027 落花有意(二) “冥君大人,公主亲自问我,舒玄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舒玄边说话,边露出了皎洁的微笑,明媚皓齿般,好似玉面书生笑里藏刀。 决明心里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下马把舒玄暴揍一顿。他不知道舒玄是何时被蔓荺收买了,总是向她暴露自己的行踪。 两个男人还在这边吵吵嚷嚷,丝毫没有注意到蔓荺已下车走近二人。决明不好再装,只得翻身下马,点头以示意。 “表哥~怎么啦,没看见人家吗?人家都在这等了你好久了,你要不要看看人家的脚,都红了呢。” 决明偷偷在心里腹诽了下:这表妹啥都好,就是有点儿蠢,明明是一直在车里坐着,才刚刚下车,却佯装已在此等候多时。 蔓荺瞧着表哥矜持,直奔着决明冲过来,一下就要跳到他怀里,决明退了半步,顺势一推,就把她推到了舒玄怀里。 “啊!大胆,你怎么敢抱本公主?” 舒玄苦笑了一下,扶正蔓荺,传音给决明:“冥君真是睚眦必报,明知道若是我闪开,以公主的应变能力和修为,很可能会扑到地上,还是要将我一军。” “好了,不要怪舒玄了,他也只是随机应变罢了。倒是你,身为公主却肆意妄为,竟不顾身份来到此凶险之地。若你有些闪失,我如何向姑姑姑父交代,还是速速回别院去吧。” 今日之猎,的确凶险万分,这里本来就有很多的拥有超强妖力的巨兽,而且近黑森林伤人事件实在来的蹊跷。 决明的姑姑和姑父很疼曼荺,她的妖神初期是吃了无数丹药养上来的,根基不稳,遇见猛兽根本无法匹敌。 “不要,曼荺虽然不及表哥半圣之阶和舒玄的妖神阶,但是总还是能帮些忙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往决明身上贴。 “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就是你离我必须时时刻刻在两尺以外。”决明知道若是不应,看来今日表妹要纠缠不休了。 “表哥~~”曼荺还想说啥,但是看决明脸色不是很好,只能一撅嘴,点点头,表达了自己勉强的同意。 决明瞪了舒玄一眼,他总算知道这两大包东西是给谁带的了。 但是他一直以为舒玄是为了整自己,才老给蔓荺开后门,从来没想过舒玄是对曼荺有好感。 今日看这两大包东西,好多都是特意为女孩子准备的,可见,舒玄是对蔓荺有些认真的。 舒玄是他最体己的挚友,以前他不喜欢蔓荺,以后更不可能。 “公主,舒玄为您撑伞可好?”舒玄从包袱里取出一把伞,眉目含笑的朝着曼荺说道。 “伞拿来,我来给表哥打。” 决明心里默默念着哪来的太阳,翻身就上了马。 “本君看咱们马上就要进林了,就不要搞这些虚的了,都上马吧。” 舒玄将自己的马让给蔓荺,自己则在前方牵着,随即又掏出了许多果脯递给蔓荺。 蔓荺知道决明向来不喜甜食,便直接接过来自己吃,舒玄眼角这才又多了些笑意。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陪在孟婆身边的小小决明曾经是喜爱甜食的 当了冥君以后,且不说喜爱甜食会失了身份,再加上甜食中有许多和孟婆的美好回忆,总是容易触景伤情,就再也不碰甜食了。 舒玄在前,决明曼荺随后,一行三人算是真正要进黑森林了。 028 流水无情(一) 黑森林平日就是里静静的,有事会刮些阴风,一点也不像云山的鸟语花香,但是这倒也秉承了这冥界的一贯风格。 只是今日可不静,蔓荺嚼果脯的声音从进林子就没停过。 决明心里其实挺纳闷,自己的表妹也算是有几分姿色,面容姣好,身量苗条,竟是毫不控制身材,如此这般能吃、爱吃甜食。 咀嚼的声音让判断周围环境变得很困难,无法时刻观察到周围环境的风吹草动。 本来决明和舒玄从进了林子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现在这种不好的感觉更是被放到了最大。 决明把蔓荺往前让了一让,自己绕到在她的后侧和舒玄形成一前一后的保护之势,幸而这表妹正沉迷于果脯不能自拔,并未觉察到有何异样。 冥界的林子里着实是没什么可看的,只是偶尔飞过去几只乌鸦。 三人基本上已经走了三分之一有余的路程,还是静静悄悄的,这让蔓荺也有了不详的预感,嘴也连带着渐渐消停了。 虽说冥界确实是萧条了一些,但是却不是像这样的毫无生机。 连个乌鸦都没有,蔓荺有些想害怕。 但是决明在身边,她默默的抬了抬头,看了看决明坚毅的脸庞,感到了心安。 三人都不讲话,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随着对森林的深入,身边越来越静,让每个人心里打起了小鼓。 再翻过前面的小山丘就算出了黑森林了,一行人不敢怠慢,仍是紧盯着周围。 虽说决明和舒玄本就为狩猎、查案而来,但是今日有蔓荺相伴,若是真的遇见危险,不晓得能不能护得她周全,真的打起来,总会有些畏手畏脚,所以最好是先送她回别院。 小山丘似是和往日不大一样,颜色略深了一些,丘上的树也有些疲态,有些半枯之像。 “舒玄!停一下,先不要上去。”决明勒住马,伏身捻了些前面山坡的土,又轻轻摇了一下山丘上的树,随后“嗖”的抽出舒玄佩的长剑,一把插进了小山丘。小山丘一阵轻轻抖动,“嚯”的直接挺立起来。 “公主,闪开,小心点。” 舒玄左手猛地将的卢的缰绳卷在手上,快速的向后一扯,翻身上马,护住蔓荺,右手扶助马鞍连连后退。 决明推测数日伤人的就是这庞然大物,伪装的如此逼真,将原来此处的山丘直接驼起,怪不得许多猎户都马失前蹄。 幸而他回忆起过去这小山丘并未如此之高,才发现了异样。 这怪物接连伤其子民,断不可放他活着离开这里。决明随即一个侧身,变出自己的黑缨长枪,狠狠的朝着怪物又刺了下去,这下子这个它忍不住了,直接起身,瞬间尘土飞扬,地动山摇,“舒玄,护公主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不,表哥,你不能抛下我,我要与你并肩作战。”蔓荺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冲到怪物面前,放了一道闪电,闪电劈到没劈到不好说,但是却彻底激怒了这黑怪物,一巴掌朝着曼荺拍去。 这一掌让整个黑森林为之一颤,仅仅是带起来的风,就把数十棵树连地拔起。 决明拼尽全力,朝他这不知深浅的表妹扑去,举起自己的长枪,朝着黑怪的手掌刺去,舒玄也立刻调转马头,拼命让的卢后退。 029 流水无情(二) 一瞬间,三人均看见决明的长枪和怪物的手掌间有火花爆溅,同时“咵擦嚓”的传出硬物相击的声响。 这一交手让三人都大为震惊。决明的黑缨长枪,名唤“墨虎断魂枪”,乃是冥君世代相传的冥界最锐的冥器,传说是初代冥君机缘巧合偶遇上古神龙骨架,见其坚硬无比,特在其脊骨中取了一截带回冥界。又遣数以万计的冥匠打磨了上千年直至初任冥君离世,才勉强打造成枪形,直到二代冥君才真正的开始使用,枪头与枪身为一体,坚韧非常,三界之间难有法器与之匹敌。 黑漆漆的枪身,却异常光滑,比铜镜还要亮上十分,枪尖闪着点点银光,锐利到落下一粒尘土都会被劈成两半,上系黑色长缨,随风飘扬,又赠几分灵动之感。 这怪物的手掌居然如此之坚硬厚实,面对如此利器竟然毫不逊色,决明用尽全力,只划出淡淡的痕迹,逼退巨兽半步。 蔓筠见此情景,一瞬间慌了神,忽的瞪大眼睛,一手捂住嘴巴,一手死死的握住了舒玄的胳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看蔓荺平时在决明面前柔柔弱弱,但作为冥界皇族,勇往无前保护子民是她的义务,所以她只是害怕,却未落一滴泪。 舒玄紧紧拉着的卢,将蔓荺带到远处开阔地带停下,轻轻拍了拍蔓荺的头,告诉她要镇定,相信冥君的实力。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松开自己。 随后翻身下马,微微的摇了摇缰绳,抚摸了一下略有受惊马儿,打了个短哨让马儿不要乱动,旋即上前与决明比肩而立。 “舒玄护驾来迟。冥君尚有命否?” “不过震碎了右臂,尚好。只是这怪物已盘踞此地多日,食我子民,断我一臂,恶贯满盈,就不要想再活着离开冥界了,今日我定取它命。你且助我一招,随后立即护送蔓荺离开,若是她有何闪失,你最好提头来见本君。” 说完,决明微微仰首,向前挑了挑眼皮,嘴微微一动作出“后”字的口型。 舒玄立刻会意,持剑像怪物后方跳去,拼尽全力对着它的尾椎重重的、狠狠的来了一剑。尽量将它的注意力向后方转移,以便留出时间带蔓荺离开。 果不其然,决明的判断是正确的,与其他动物无异,这怪物的尾部似乎也是敏感地带。 随着这怪物忽的仰天长啸,疯狂甩尾,转身挥掌,身上用来伪遮掩的土块和树木哗啦啦的滚落。决明终于看清了这怪物的全貌——竟是一只巨大的绿毛龟。壳上带着绿意,因而在光线不好的森林中,堪称完美伪装。 决明推测这怪物已在此多日,因为它身上山丘的植被已露干枯。不知道有多少动物、猎户着了它的道,被它甩到地上,用来果腹。 只是这绿毛龟,就算是修炼为妖,也是更愿意居住在人间的深海之中,以鱼虾为食,它是缘何会出现在陆地,又是谁将它带来了这冥界呢? 030 拖 “不,我不走。身为冥界公主,我有责任有义务陪着表哥,一战到底。” 曼筠吓得眯缝着眼睛,却依然在舒玄拉她撤离时颤抖着表明立场。 “公主,这里着实危险,况且以你我二人之力,不添麻烦就不错了,实难相帮于冥君。” “你若逃便逃,我不会扔下表哥的,万一,万一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望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舒玄眉头微皱,他不忍伤她,然事到如今,也只有此了。 “公主,冥君已为您碎一臂,您在这里真的帮不上忙,反而会令他的的行动畏手畏脚,这也是冥君的意思。 舒玄能说的已经说了,下面的冒犯还请公主赎罪。” 舒玄翻身上马,一手死死搂住蔓荺,一手扬起缰绳,向黑森林外奔去。“冥君殿下,舒玄先行一步,紫荆宫再会。” “记得照顾好公主。” 二人的离去,使决明放开了手脚,不断向这龟进攻,无奈右手碎掉,左手又非惯用手,有时打到龟背壳上毫无杀伤力。 为今之计只有先跳到龟壳上,在它看不见的地方先观察一下,而这观察也不能太久,若是引得愤怒的海龟若是冲进村子里,后果不堪设想。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且不说这龟,小山一般高,驾云上去很容易,但是驾云飞行不够灵巧,速度也慢,容易受到袭击。 决明一边思考一边闪躲,只能先不断向龟的后背方向跳去。 都说乌龟行速慢,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龟追的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凭借身体的反应运动,而且活动范围还得局限在有限的距离之内。 思考、闪躲、控制,这龟怕不是要累死本君。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是被王八弄死,说出去三界岂不是要笑掉的大牙? 龟傻是傻了一点,总是绕着追决明,但是,这龟似乎没有一点晕的意思?! 而且隐隐的在适应决明,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 虽未化形,可这智力水平似乎已经远远赶超同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龟一点点把决明向森林边缘逼去,它有四只脚外加一尾,而决明只有一臂两脚,数量质量均无法相比。 绿毛龟挥下左手,倒下一片树木,挥下右手,惊走一片走兽,甩甩尾巴刮起一阵飓风。 这样反复几次之后,决明惊喜的发现,在它两相邻个脚的中间三角区,无论如何它也够不到,这样一来,若是抓住时机在那里驾云,飞上到它的背部,应该是安全的。 趁着龟转身的瞬间,决明迅速靠近它的身体,挤到了那片安全区域。 龟以为决明又绕后了,只是拼命的甩尾巴乱挥手,然后转身。说时迟那时快,在龟甩尾巴的同时,他已经到了龟背上。 另一边,舒玄和蔓筠已经出了森林。 “啪啪啪” “这第一个耳光为我,你居然敢抱本公主,你算什么东西。 这第二个耳光为表哥,就算死我也要陪着他,你凭什么把我带出来。 这第三个耳光是为了子民,你不与表哥并肩战斗,枉对冥界子民。” 三个耳光过后,舒玄只是淡淡的瞥了下蔓荺,不做任何解释。 从他认识蔓荺以来,她便是如此爱憎分明。她开心,他会开心,她难过,他让她出气也是好的。 “舒玄知错了。公主,冥君交代我一定要保护好你,请先让微臣护你回宫,或者回公主府,这样舒玄也好调遣一些士兵前来相助。”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可以不再进去,但绝不离开,表哥还在里面呢。” “公主,若你执意不回,舒玄就在这守着你吧。” 无可奈何的带着公主再往外移动了一点,在储物袋里找出垫子毯子,让曼筠坐着等待,舒玄便站在她的前面,以免有什么危险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如若是再过上半个时辰里面还是战斗的声音,就只能发信号给宫里了。 上次发信号还是政变,若是现在就贸然发出,只怕又是一场动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只能等待。 031 战 其实决明这边从未想过救兵的事,虽说这龟实力强劲,但脑子终究是差了一点,还应智取。 现在自己在它背上,但是壳子很硬,墨虎断魂枪不一定能捅进去,若是失误则容易激怒它,后面的事情更不好办。 应该要有一个万全之策才好,既能速战速决避免它危害一方,又能保全自身全身而退。 思前想后,可能唯有刺中眼睛才能有一线生机。幸好冥界之人擅用毒,决明虽不喜,不屑,但是舒玄总会给他备着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这一剑刺中,普通动物会立刻见血封喉,不知增大剂量的毒能让这个庞然大物如何。 提枪,淬毒,跳跃,挥枪。若是右臂健在还能保证一击即中,然而,左臂的力道和分寸可能都差了一两分。 果真一击未中,只击中了颈部,但是正好绿毛龟吃痛,低头了一刻,他便趁机滑到了它的头部。 这次离得更近,决明再次提枪,准准的狠狠的插进了龟的右眼。 你伤我一臂,必还我一眼。 绿毛龟震怒,拼命的甩起头来,决明因尚未拔枪,抓着枪吊在空中,因为有决明体重的作用,剑从龟眼的上方一直划到下方,整个眼睛被刺穿,汩汩的冒着偏褐色的毒血,极其可怖。 血冲到决明身上就像是一条小溪,幸大多数毒都对决明无效,不然肯定就要一命换一命了。 决明屈腿狠狠地蹬了一下龟鼻,用力拔出枪,跳到地上。 龟开始疯狂的踩踏,甩尾,甩头,并没有出现决明计划中的立即麻痹或者死亡的情况。 不止如此,在它混乱的快速进攻中,决明闪躲起来越加困难。 过了大概半刻,绿毛龟动作开始虚浮、颤抖。 又过了片刻,只听“轰”的一声,绿毛龟应声倒地,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毒药见效,抑或是二者皆有。 决明观察了一会,确定绿毛龟没了呼吸,才提着长枪靠近,朝着脖子侧面皮较薄的地方又刺了几剑。 不得不说这龟的皮也是韧性极强,决明几乎用了全身力气才刺进去,又用了很大力气,才划出一条伤口,彻底将龟的头部斩下是不可能了,后面的事就交给舒玄了。 左手撑着剑,打个口哨叫来乌骓,翻身上马,朝黑森林外走去。 “冥君,您出来了。”舒玄不需要说你还安好或是否受伤等来嘘寒问暖,兄弟之间一个眼神就已足矣。 “舒玄,起开,快让我看看表哥。表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本君尚安好。舒玄,你违抗本君之令,未直接送公主回府,现在还在这愣着做什么?!”没什么力气再去应付蔓荺,决明只想快点打发她回去,自己也好与舒玄商议。 “公主,请。”舒玄看决明被毒血浸湿衣服,右手被震碎,低垂着,握着枪的左手微微颤抖,脸上也稍微露出疲态,当务之急要尽快把公主送回别院,到紫荆宫助决明处理后事。 蔓荺不好坚持,她虽刁蛮,但是表哥的话还是听得,只得任由决明牵着的卢,二人速速赶往别院。 望着二人相伴离去的背影,决明有了些点点的思念。孟婆和澹冶,两个保护过自己的人,也只有在他们面前,自己能卸下一部分伪装。 其实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当一个君王都非他所愿。若非君王,则可肆意妄为,护想护之人,守想守之情,而君王则需为冥界而活,护冥界之境,守冥界之众。 无论是累了,怕了,倦了,周身只有自己,战后的孤独,战后的迷惘,战后的疲惫,无人可诉,无人可说。 自己舔舐伤口,自己治疗伤痛。 就只有自己。 032 惑 舒玄送回公主,便马不停蹄的赶回紫荆宫,彼时决明的胳膊已无无碍,修整几天便可。 “巫医的医术果真高明,不过片刻,便已为您再融臂骨,冥君如今感觉如何?” “这只是小伤罢了,何足挂齿?更重要的是此次的意外来的蹊跷,你有看法?” 决明习惯事事与舒玄商议,不管是政事还是私事,他的建议总能让决明在困扰中豁然开朗。 “臣以为,如您所言,海龟出现在冥界很是蹊跷。况且这龟与同阶相比,无论是力量还是智力都更胜一筹。刚才进宫之前臣已派人前去四海打听,均言从未见过如此身量巨大的海龟,臣怀疑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嗯,不错。这事你倒是与本王想的一样。不过本王还一虑,你以为这次的事件与上次孟婆受袭一事可有关联?” “臣以为,若说有,为何当时不趁乱立即出手;若说无,无论是上次的魂灵还是这次的海龟,力量都得到了绝对的提升,又是有共通之处。 只是这背后主使是否为同一人,舒玄真的不好说。” “本君知晓了,你且先退下吧。回去以后做好善后工作,再派些人手检查一番,若无问题。尽快处理掉尸体,避免引起恐慌,顺便通知那些猎户按告示分批入林,以便黑森林速速恢复原貌” “臣接旨,臣告退。” 决明冥冥之中感觉到,一股势力正在针对自己,而且这两次的事件一定为一人为之,一次是伤害他重视的孟婆;一次安排冥界只有他能对付的怪物。 这势力隐藏太深,毫无破绽,更无线索。 敌在暗,他在明,除了小心一点,别无他法,只能再下令给孟婆和姑姑一家增派些守卫,等待这股势力再次冒头吧。 已经离开了数日,不知丑丫头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念自己。 正好臂膀少了一个,无法处理政事,再去她那修养几日。 雨园 “啊啾,啊啾,啊啾,夭夭,你说谁在骂我。害得我连打喷嚏。” “澹澹姐,你说咱们偷了人家这么多菜籽,能没人骂么。” “一呢,是咱们不好麻烦主管,不好麻烦琼苑仙子,她们已经很累了,咱们要体谅她们。 二呢,她们种菜也不吃,是不是很浪费啊?咱们偷点种子,又有何妨? 三呢,我刚刚晋升下仙,得自己种些喜爱的果蔬好好补补,你说对吧?”澹冶笑得眉眼弯弯,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毫不在意教坏夭夭。 “可是,澹澹姐,我怕,万一咱们被人发现送到狱刑司!” 看着夭夭委屈巴巴,因为害怕,眼睛里还噙着泪,澹冶忽然觉得自己在带坏一个乖孩子。 但是考虑到以后自己“干坏事”需要帮手,现在只能从偷菜籽开始培养夭夭。 “夭夭,你忘了,雨园最高阶的仙子就是下仙了,没人敢问我的,放心吧啊。” “可是……” “你就不要可是了,咱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天,每天起早贪黑的看着琼苑仙子,是为了什么? 就是为了去取菜籽,现在好不容易拿到了,你不要破坏气氛,快看看都有些什么种子。” 033 耕耘 决明离开的几日,澹冶做了两件事。 先是将院内的一小块空地反复松了松土。 后是每天去踩点,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终于观察到了百草园的作息和菜籽存放的位置。 终于在昨日,带着夭夭穿上夜行服,抱上罐子,去“取”了菜籽。 俩人鬼鬼祟祟的在门口蹲了许久,刚要起身,正赶上琼苑起夜,吓得夭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出了些响动,差点被发现。 “你怕什么,仙子也要拉屎啊!你镇定点儿,她没发现咱们,你倒要主动暴露了。” 夭夭委屈的的蹲起来,连屁股上的土也不敢拍,轻轻捂住嘴巴点了点头。 琼苑回屋后,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她睡熟了,澹冶给夭夭打了个手势,示意向琼苑隔壁的储物间进发。 两人蹑手蹑脚的蹭进储物间,澹冶用法术在手里燃了一把火,趁着微微的亮光,两人终于看清了屋里的全貌。 数千包菜籽分门别类的摆在小格子里,外面挂着名牌。 澹冶在心里说了一句,果真是仙家的菜园。 然后便心安理得的按照类别寻到自己需要的品种,取上几颗种子收入囊中,最重要的当然是孜然种、辣椒种,这可是她做烤鸡的主料。 仙家们都觉得辣椒、孜然、葱、蒜之类的味道太大,一般不吃,不过虽然如此,种子还是有存的。 其余的又拿了一些青菜种,也敢细看,澹冶就带着进屋就僵在原地的夭夭火速逃离了。 今天天刚蒙蒙亮,夭夭就被澹冶拖起来。“夭夭,快起来,咱们今天可有大事要做。” “澹澹姐,这可是你起来的最早的一次了,夭夭服侍你洗漱。” “不洗了,不洗了,洗了还会脏脏,咱们快去种菜。 现在我的仙力还不能直接把有种子种好,所以咱们得靠着自己的双手种菜。” 夭夭懵了一下,遂赶紧穿上衣服陪澹冶到院里开始播种。 土都是前几日就一次一次的松过,二人没费什么力气。只是分了分区域,刨坑把种子一颗一颗种进了土里。 只是天界无雨,每日院里的水缸都是水神定时定量供水,现在浇浇种子是够了,过几日发芽了,需要水量变大,还需再想想办法。 “夭夭,净水池现可还有男仙?。” “那是自然,而且男仙居多,女仙居少。” “那你要与他们搞好关系,最好有个相好之人,你看咱们这菜,到时候可需要很多水,光靠每日缸里那些根本不够。” 夭夭才明白澹冶之意,羞红了脸,边跑边说:“澹澹姐,仙子们都是忙于修炼,大家,大家没时间想那种事。夭夭、夭夭先去为你准备水洗漱了。” “咳咳,我只是说让你与他们当朋友,你想到哪去了。”澹冶摇摇头,奸笑了一下:孺子不可教也,就为我牺牲一下色相也不行,真是白对你好了。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回去补觉去喽。 等澹冶再起来,已经接近傍晚。 “夭夭,傍晚咱们无事可做,接着补觉。” “澹澹姐,咱们不用修炼的吗?” “记住,耕耘是修炼,睡觉也是修炼,咱们一直在修炼啊。” “是……是吗?” “是的。” 夭夭只能迟疑的脱了衣服又躺到床上。澹冶倒是没觉得自己教坏了小朋友,但是等到夭夭慢慢成长成小狐狸,知道自己骗她,不知道会怎么“报复”她啊。 天界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植物一般一年可种两季,所以蔬菜只消一两个月,便可长大了。 到时候澹冶就可以吃点有味道的食物,而不是现在每日雨园的固定菜式——白水煮菜,吃的她简直想吐。 决明瘸着一条腿,奔向雨园,恰巧听两位小散仙议论起澹冶升阶的事。 大家心里认为最不可能升阶的人居然一举达到了下仙,许多人都怀疑是蒹葭背地里给了澹冶什么灵药。 这件事,无疑成为了雨园近期来最大的新闻,不过眼界短浅的小散仙只看到了主管给澹冶分的院子是最偏的雨霖铃,却全然不懂这恰恰是主管的照拂。 她们地位还不值得他动怒,鼠目寸光之流,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决明听了几句,知道自己想找的人在哪,就支棱着自己的三条腿直奔着去了。 034 天赋(一) 远远的瞧见一个小破院,上书雨霖铃,正和刚才几个小散仙的描述一致,决明知道自己到了。 先是在门口张望了一下,他看见着夭夭身后的澹冶,衣衫随风而动,觉得她更加灵动了。 随之又看到了澹冶扛着的锄头吭哧吭哧的刨地,决明坚信自己刚才绝对是瞎了,才会觉得她灵动。 离开了几日,决明其实有些想念雨园的小窝。 更想念澹冶的怀抱,心里想着她见到自己定然会亲亲抱抱举高高,马上红着脸冲她跑去。 刚跑到澹冶脚边,澹冶一个飞踢,将它踢到了一旁。 “黑豆儿,这些天哪浪去了?幸亏你没拖家带口的回来,要不然我可是养不起的哦。快回你的小窝,我现在有大事要做!” 说完了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锄地。 忍着满腔的怒火,决明宽慰自己:这女子丑,所以心性差些也是应当。遂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等着澹冶来抱他,但是人家还是埋头于小菜园,自己觉得没意思,便爬起来倒腾着三条小腿,回窝去了。 虽然他已经数日未归,窝却还是在澹冶的枕头旁放着,看到这,不仅刚才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还有点喜滋滋的。 他自从当了冥王一直休息不好,尤其因为政事和胳膊的原因,这几日的失眠尤其严重。闻着房里澹冶留下的味道,看着她鹅黄色小床,总归是沉沉的、暖暖的睡去了。 至于澹冶,背着个锄头,满腔热血的去除草,却总是一不小心就要把苗除了,幸亏有夭夭一直看着,才避免了“人间惨祸”。 最后只得两手一甩,静静地坐在地头看着夭夭。 “夭夭,你究竟是如何分辨出野草和菜的啊,怎么我看不出来呢?” “澹澹姐,你看啊,成熟的大白菜,叶子边儿是锯齿状的,上面绿下面白,这棵苗也是这样的特征,虽然还没长大,但是也隐隐有锯齿出现了,那肯定就不是杂草喽。” “可是,这苗不足米粒大小,你的眼神未免太好了一些吧。” “这个夭夭也不知,只是确实看得见出罢了。” “那你真是天赋异禀啊,怎么思邈房没招了你去。” “澹澹姐又拿夭夭打趣了,这思邈房怎么会收我这样的小散仙,况且,只是识菜而已,怎么能和识药相提并论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菜,药,那说到底都是植物嘛,异曲同工。改日我带你去见见蒹葭仙子,让她指点你一二。” “夭夭前日将那药理的书读罢,确实有些问题不得其要,若澹澹姐能为夭夭引见一下,真的是感激不尽。” “你我二人,无需客气,我这有几枚蒹葭赠我的丹药,一会你忙完了看看能不能尝出有何种药材。” “那夭夭恐怕做不到,刚在书上识了百草,可许多药材从未见过实物,仅书本上看到的味道和样貌特征,怎能胡乱猜测呢。” “我相信你可以的,快点除草,一会去试试。” 虽然夭夭对药理甚是感兴趣,但是仙界的医术彼时还未受到重视。 对于一般的小伤,仙家都是自己用法力修复,思邈房拿的几颗丹药不过是补品,起个促进作用,没什么实质性的治疗作用。 真的受了致命伤却又只有太上老头儿的丹药管用,所以天界的医术不仅未受重视,而且如同鸡肋。 035 天赋(二) 强制唤醒黑豆儿后,主仆二人收拾妥当,准备去苇园。 有了夭夭,黑豆儿自然不需要澹冶再亲自去抱。可是冥君只贪恋那一人怀抱,在夭夭怀里一直挣扎,最后夭夭只得拿个篮子装着黑豆儿,挎在手里。 到了苇园,已经无需引荐,澹冶带着夭夭轻车熟路的就到了内堂。 “呦,舍得过来了?都说了你情况不乐观,教你早日来与我商议,你偏是放浪形骸毫不在意。” 澹冶知道蒹葭担心自己,可是就算担心,她的身体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康复,还需慢慢来,所以一直也未再来苇园。 “我这两天有大事干呢,过些天你去我那儿,有惊喜给你。今天来呢。除了要商议那件事之外,我还有点别的小事找你帮帮忙。” “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来,夭夭,先拜见一下蒹葭上仙。” 夭夭颤颤微微的朝蒹葭跪下,磕了个头,哆哆嗦嗦的道:“婢女夭夭,参见蒹葭上仙。” “不过是见见老友,你缘何如此害怕。”澹冶见到夭夭的样子,十分无奈,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又想着人是自己带来的,总不能当着蒹葭面笑出声来,免得夭夭觉得尴尬。 夭夭很是激动:“澹澹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上仙。” 瞧着这小仙的反应,蒹葭愈发觉得眼前的澹冶与众不同。 一是回想澹冶初次见到自己的镇定,二是竟能与自己的下人姐妹相称。 “没关系的,不要激动,早晚你也可以的。 倒是澹冶,你的这个小妹妹不错啊,眉清目秀,小家碧玉,也算稳重,给你当小妹妹,可是浪费,不然来跟着我吧,苇园不错的哦。” “哈哈,怎么,你还想挖墙脚吗,别做梦了! 不跟你说笑了。今天求你的小事就和夭夭有关,她本对药理有兴趣,最近她看了一些药理的书,你赏脸指点几句。” “嘿嘿,这你倒问对人了,虽说药师在天界并不吃香。但是呢,除了老君,我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不然也不会叫你过来,帮你医治了。” 澹冶得意洋洋的朝夭夭抛了个媚眼。 “看来我是问对人了呢。夭夭,先把你写的药方给蒹葭仙子看看。 蒹葭,为了见你,她可是一个晌午没睡,就写这方子了,你可得给好好看看。” 夭夭将药方取出,递到蒹葭手中。蒹葭虽不知是什么药方,但是看澹冶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先看看吧。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这,这不是凝神丹的方子吗?你这小妹妹是从何得来的?” “你前些日子给我的丹药,中午我拿给夭夭研究,看她能识得几味。 只是她从未有机会接触药材,只是从书本上得知各种药的味道形状罢了。” 蒹葭愣了一下,又细细端详了一下夭夭,“这是你闻出来的?” 夭夭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蒹葭仙子,夭夭只闻出了三味,还有两味是尝了才有结论。这是您给澹澹姐的丹药,夭夭只用针挑了一点点稍作品尝。” 036 天赋(三) “你写的药方里只缺了一味,来,我给你一个整颗的,你再尝尝,看看能不能写出来最后一味。” 夭夭写的药方居然只差了一味,但是蒹葭已是很是吃惊了,饶是她也不敢说自己能写这全六味。 “上仙,夭夭知道少写了一味,但反复回味了多次,确实不知是什么,所以,也就无需再尝了。” “这其实也不怨你。我在其中添加了一味何首乌,此物气温味苦涩,苦补肾,温补肝,能收敛精气,所以能养血益肝,固精益肾,健筋骨,乌发,为滋补良药,不寒不燥,功在地黄、天门冬诸药之上。气血太和,则风虚、痈肿、瘰疬诸疾可除矣。” “原来如此。上仙,夭夭看过的书里,没有这味药材,今日是夭夭第一次听说此药。” “确实如此,天界之书大多记录的都是名药,像这类普通药材,一般不会入书,殊不知这类药材也是很重要的。 我这里有一本人间的《本草纲目》你拿去读读,人间不乏出众的医者,读读对你大有裨益,许多普通植物人类也会恰当使用,多数药材都记录在内。” 将书给了夭夭,又回答了之前夭夭看的书的问题,蒹葭将她一人留在了内堂,把澹冶带到她的卧房。 蒹葭的品性果然是名不虚传,不止对于一个小散仙的问题也耐心解答,未见鄙夷之意,甚至对一般仙子视为下等的、人类的医术也大有研究。 澹冶望着她,觉得她的形象在自己心里高大了不少。 卧房很简单,没什么特别的布置和装饰。 主色调是黄色的,就和第一次见到蒹葭时的衣服是一样的颜色,充满生机的颜色,就像是植物蒹葭,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总是欣欣向荣。 不过与澹冶房间的鹅黄色的相比又亮了一些,让人多了一点活力四射的感觉。 “你可知道你这小妹妹可是天赋异禀啊,虽然她有一位药材未写出,但也是她不了解罢了。 我刚才并未夸她,是希望她能谦虚的学习,别让天赋拖累了自己。” “没想到你确是如此用心良苦。” 澹冶早知道夭夭应是有些天分的,却不知已到了天赋异禀的程度。 蒹葭正色道:“她今日的程度,乃是我跟随一些在医药方面略有建树的仙子身边学了将近十年才达到的高度。 那时我每日浸染于各种药材之中,夭夭却自学成才,真是人神共愤啊。 说真的,你要不然将她给我?我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这个我不能直接替她决定,还要看她的意愿,不然搞得她好像一个物品一样。 不过你竟对药理如此看重,教我好生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天界崇武,重法,却轻视药理,这本就狭隘。 据说冥界的巫医在仅剩灵魂的时候还能重塑肉体,甚至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医治;就连人界的一些药理都已经超越了天界一大截。 这种对医药的轻视,不但致使许多可治仙子离世,更因在战斗中只用仙力医治而耗费了许多精力。 试想若是在战斗中还以仙力自治该有多愚蠢?若有医仙相随又是怎样的情景。 以我一己之力自是改变不了现状,但是如若是能够推广医术,多培养些人才也未尝不可。” “你天天除了追着牡丹仙子作对,还有时间考虑这些。而我除了想着吃就是吃,真是自愧不如啊。” 澹冶挠挠头朝着蒹葭笑了笑,没想到在蒹葭心里夭夭竟能肩负如此重任。 “那是自然,要不然你怎么只是个下仙呢。不过,你还记得自己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037 云山(一) “夭夭的事情说完了,现在就把那天你没告诉我的话说完吧。” 澹冶瞧着她严肃的样子,也不再说笑,把在云山修炼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包括时间地点还有境遇,只不过怕蒹葭太担心,没把自己经过最后一道天雷受伤的严重程度和盘托出。 “什么?你竟然去了禁地修炼?还不止去了一次?而且禁地还有别人救了你?怪不得没人看见你的天雷。 不过,你可知道偷闯禁地是怎样的大罪?你可知道那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是好奇,也没多想,就恰巧去过一次。后来,觉得灵气充沛,就继续去了啊,然后就升阶了。 这也是我意想不到的,你别担心,除了你没别人知道的。” “你也真敢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不过冲你这么信任我,我就不举报你了。” 冷静了一下,蒹葭想到,这确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朋友,而她也是真的信任自己,只是有点吓人了。 “你居然还想要举报我?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你还嬉皮笑脸,你知不知道我特意去查了古籍。 凡是花名册上被划了名字的仙子,无一例外的全部消失了。 死了还能有个尸体,这样的仙子连个尸体都没留下。 著书的前辈走访数年,发现凡是这类仙子一般都是年纪轻轻却天赋异禀,法力高强,修炼速度远超同龄仙子。 他推测,可能是上天觉得这些仙子活的太过逆天,所以才收了他们去。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这事可不能说笑,你近期可有什么不适?” 其实这事对澹冶来说没什么,她也不在意,“那你要这么说来,我没什么不适的,挺好的。 上次你查看我以后,也一直没有修炼过,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再贸然再查看了,以免反噬,既然我在这里,能走能蹦的,你就安心吧。” “你说得不无道理,你的身体太过奇特,我还需要继续查查典籍,今日确也无需再次查看。 你还叫我安心,如何才能安心?而且你居然还去了云山修炼。” “说起来,你可知道这云山为何被禁止入内吗?我看那里面山清水秀,一派和谐,而且灵气充沛,非常美丽啊。” 蒹葭确认了附近无人才非常谨慎地开口:“这事其实是个口口相传的故事,没有实际的根据。传说那里是上古龙族的遗址,是龙族曾经生活的地方。” 澹冶笑了笑,觉得很是无奈:“龙族的遗址,为何就成了禁地,不是应该像人间一样搞成遗迹供人参观才好?” “你不懂,重要的不是遗迹而是秘密。你想,龙族在那里生活了数万年,有多少龙族、人族、冥界、天界的秘密在那里封存。 虽然现在找不到,但是不代表不存在。上古龙族,从上古时代就已经存在,据说在他们存在的时期,一度是天地的主宰,后来几万年前龙族消逝才换为天界主导。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过了些年,龙族突然成了禁语,关于龙族的典籍也成为禁书,关于龙族的一切也就成为了秘密。” 038 云山(二) “仅是一些秘密的话也不用封闭如此之严啊?” “传说龙族之神勇无人可敌,一条龙可敌整个天界,你难道不好奇它们为什么消失吗? 谁人都好奇,而据说这个秘密就被埋葬于云山之中了。 最重要的是,龙族中有一个神器,叫做离魂镜,平日我们的三魂七魄是结合在一起的,而这镜能将人的三魂七魄剥离开来。 你可知我们在死亡的时候,三魂七魄是一点一点的流逝的,但是它们之间又是粘合的,谁也无法阻止这种流逝。 可离魂镜在这种情况下,竟可以将还未流逝的魂魄抽离到镜身之中。其实就算缺了几魂几魄,也是可以继续活着的,而重塑身体不是难事,若将这剩下的魂魄置于新的身体之中,那这个人就相当于是起死回生了。 若是有实力的话,再去冥界将那被勾走的魂魄要回来,用离魂镜和进体内。 像是哪吒的身体,就是他师父太乙真人所塑,殊不知若不是龙族三太子籍着离魂镜起死回生后,龙族宽宏大量将离魂镜借予太乙真人,哪还有哪吒的再世。 以前龙族存在,他们很强大,可以保护这镜不落他人之手。 传说现在这离魂镜还在云山当中。 没了龙族的守护,谁都有可能得到离魂镜从而引起一场巨大的骚乱。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封存起云山,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澹冶听的入迷,龙族的事情真的是很神秘。 不过有一事不解,问到:“这龙族如此彪悍,为何当时三太子会输给哪吒?” 蒹葭原本就是很八卦的,只是以前苦于身份,又没有朋友,这些话都无处倾诉。 “这就又要说回云山了,龙族的本宗是住在云山的,而像是五湖四海的龙王则是旁系,多与鲛人联姻,那鲛人都歌声迷人,身材火辣,面容姣好,却实力不强,久而久之,哪怕是旁系里血统纯正的龙子龙孙实力也就神阶而已。 那龙王三太子初出茅庐,不过是身量硕大了一些,怎敌得上在乾元山金光洞修行归来的天才少年,落得个被抽筋扒皮的结果。 幸好太乙真人为三太子也做了人身,龙王又像本宗借了离魂镜,这才复活,后安分的当着自己的小仙,不再折腾。 龙族本宗本就明白事理,公正的很,弄明白那日来龙去脉,又承蒙真人为族人做体,只消玉帝说了几句就将离魂镜借予了真人复活哪吒。 那哪吒当时只剩一魄,硬生生的救了回来,又把余下的三魂六魄和进去,才起死回生。” 蒹葭自己说的上瘾,澹冶听的也起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在储物袋里掏出来一捧瓜子,咔咔咔的嗑着。 蒹葭瞧着表示骄傲,这岂不是证明自己比那人间的说书先生不差毫厘。 若是仅当故事听还好,但是澹冶竟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不知是那传言太引人入胜,还是自己雨园年年祭祀龙族所产生的兴趣。 总之,她有点儿心疼龙族,不论是什么原因,这偌大的家族竟忽然全部消失,不留一丝痕迹,若是隐居,也做不到如此干净。 况且这龙族善良公正,听来也与天界交好,现在竟成了禁语,说不得、提不得、念不得,真乃一大怪事也。 039 云山(三) 傍晚,带着夭夭和黑豆儿回雨霖铃。 临走之前,蒹葭还想把夭夭留下,但是夭夭无情的拒绝了,气的蒹葭想把书要回来,惹得澹冶笑的开心。 奈何主仆二人跑的飞快一会就不见了踪影,搞得蒹葭无计可施。 决明在门口偷听了两位女子的对话,内心一阵狐疑。 其实他所听到的版本与蒹葭所言稍稍有所出入,可能是因为冥界之主的缘故,一些密封的典籍他是有权阅读的。 这些绝密的典籍中记载,龙族是世界上第一个种族,随后才逐渐出现其他三界,因种种原因龙族异常强大,天界次之,冥界第三,人间最末。 天界、人间、冥界、龙族原本和平彼此独立,互通有无。 由于天性使然,龙族遗世独立,远居天边,除了布雨,很少在三族这边出现,而天界地理位置优越,资源丰富,实力渐强,逐渐成为另外两族之首。 据记载,数千年前,冥界反抗,想要翻身做主,却被龙族天界一起打击,最后龙族为护天地而覆灭。 这段历史虽是司命所书,但是决明却从来不信。 天界的老头子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写的天界毫无黑历史,这样的史册让人无法信服。 而且,那龙族一族可抵三族,又怎会轻易覆灭,若是冥界真有宝物能让龙族全族覆灭,他又岂会不知。 怪只怪自己当年年龄太小,没经历过两千年前的大战。 父亲又与他不和,从未一起生活,战争的真相究竟如何,恐怕还需再探究。 况且听着蒹葭的话,这天界当时与龙族之间,应该是留下了什么丑闻,不然也不至于如今如此忌讳龙族。 所以关于龙族,他也不甚了解。 倒是这云山与冥界黑森林相连,冥界的典籍中也有所记载。 若说云山是龙族的住地,其实并不准确。 龙族最先是生活在一个无人可知的世外之地,后来才搬到的云山。 有人说龙族强大高贵,不愿与其他三族为伍,也有人说是龙族太过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怕一个巴掌就把其他三族拍死了,才远居天边。 至于真正的原因,没有准确的说法 龙族在云山也是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位于天界冥界之间,与两族交好。 因为龙族的震慑,天界也收敛了不少,与冥界也算维持了数千年的稳定和平。 再后来就出了那场让龙族覆灭,让冥界元气大伤的战争。那一战,冥界死伤无数,时至今日,都人口稀少。 最令决明好奇的是,传说一条龙就有半个云山那么大,何以愿意屈尊,生活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地方? 和澹冶去过几次云山,除了灵气真的很浓,环境很好,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听孟婆说,云山在龙族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天族禁地,冥界的人更是不能进入,所以也是不太了解。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云山的秘密绝不只是关于龙族。 蒹葭与他同龄,所言也皆是传言,倒是不知这天界流传的版本和冥界流传的版本又分别有几分真假。 原来是少年的时候还对这些问题好奇的很,但是自从当了冥王,眼前的政事还处理不完,更别提什么年少的疑惑。 今日听澹冶和蒹葭提起,点燃他内心的火焰,愈发期盼有一日能与澹冶一同探究这些疑问。 040 初入冥界 决明原以为澹冶会消停一段时间,但是安分二字放在她身上,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次日大早,她就带着夭夭,拎上黑豆儿出了门。 “澹澹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嘘,小点声,咱们这半个月没有安排布雨任务,我带你出去遛遛。 我那日听蒹葭谈起三界,我想去见识见识,那人间,太远了,咱是去不了了,就去冥界瞅瞅吧。” “澹澹姐,冥界可不能随便去啊,上仙想去,都需要上面批准的,夭夭不想去狱刑司。” 澹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语重心长的朝夭夭道:“又不走大路,咱们从云山猫过去,这云山是禁地,没人敢进去的,肯定不会有人发现,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夭夭知道自己劝不住澹冶,只得认命的跟着她。 决明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这么神秘的贴着墙根跑是为了去冥界。 虽然那冥界都是自己的子民,但是他也得承认那不是那么安全的。 冥界里有妖族和鬼族(地狱)两族,妖族人动物所化,所以性格奔放,而鬼族人掌管地狱,个性多阴暗,若不是数任冥王压制,阎王早带上一帮恶灵篡位了。 这俩人居然要去冥界,还说要逛逛,决明简直无话可说。 顺利的到达云山深处,澹冶当然是先抓了一只野鸡和夭夭、黑豆儿分食了。 “澹澹姐,夭夭听说吃肉有碍……哇,好好吃。” 受不了这个小话痨,小古板,澹冶撕了个鸡腿直接戳进了夭夭的嘴里。 黑豆儿抱着另一个鸡腿坐在地上,鄙夷的看着夭夭:真不知道这些傻神仙怎么想的,肉乃绝世美味,他们居然不吃。 夭夭砸砸嘴,觉得确实是很美味,扯出帕子,抹了抹嘴,乐呵呵的道:“澹澹姐,夭夭以后想常来云山,常吃鸡腿。” 澹冶哈哈一笑,瞬间觉得心情明朗了许多,有这样一个吃货小妹妹,这样一个吃货小宠物与她志趣相投,以后的生活一定很幸福。 虽然从第一次见,就嫌弃这土门嫌弃的不得了,但是这回可得从这过去冥界了。 土门下面是银河,虽说水流不急,但是还是有点儿小危险的,两人贴着岸边,走了过去。 刚穿过土门,就感觉到怨气扑面而来。 稳了稳心神,澹冶叮嘱夭夭:“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仙术,体内存的仙力,是用来保命的。一旦我们吸收外界灵气,这些怨气也会吸入体内,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黑森林此时不同往日,经过了上次决明与绿毛龟一战,显得更加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断树,土块。 “澹澹姐,我有点儿害怕。” “没事儿,咱们沿着河流往外走走,穿过森林,也许就不一样了。” 澹冶其实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不过倒也说不上害怕,只是前路未知带给人的不确定感。 决明现在是只兔子,不能说话,否则他真想告诉她们,沿着忘川河走过去就是地狱了。 不过这样也好,万一出点儿什么危险,自己也能及时英雄救“丑”,让她们去见识见识也好。 041 孟婆 忘川河的水是发黄的,飘着淡淡的咸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去世的人在饮孟婆汤之前流的泪都流到了忘川河里。 澹冶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她们好像在和别人反着走,这些人没有什么表情,都是微笑着的,排成一列,行尸走肉的前行。 决明腹诽:这些魂灵喝了孟婆汤,自然不会对你们有什么攻击性,居然还不怕死的往前走,就不知道发现异样赶快撤退吗? “快快快,夭夭跟上,桥那边有个美女,咱们去问问路。” 决明探出篮子看了一眼,嗖的又缩回去了。 那不是孟婆吗,澹冶怎么走的这样快,都到奈何桥了。 这下他可丢人丢大发了。赶紧把夭夭铺在篮子里给他保暖的小毯子盖到头上。 扣着兔爪:她看见自己了,她没看见自己,她看见自己了,她没看见自己…… 美女身段妖娆,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烈焰红唇,让澹冶和夭夭都看痴了。 想了一下,美女总是后开口的。澹冶遂先开口问到:“美女,哦哦,不是。姑娘,我与舍妹行至此地,迷失了方向,请问这是何地?” 只见美女红唇微企,露出了皎白的牙齿:“俩小丫头,呵呵,你们赶路辛苦了,我这里有热茶,可要尝尝,很是甘甜哦。”从身后的木桶中,舀出一杯,递给二人。 嘴巴一开一合之间,夭夭只沉醉在了美女就是美女,牙都美的想法中,直接越过澹冶,接过来茶杯就要往嘴里倒。 趁着美女说话的功夫儿,澹冶发现她身后还有许多人都在排队,那些人有的捶胸顿足,哭哭啼啼,有的哈哈大笑,喜形于色。 另外,外部还有一些人在维持秩序,看着那些人的穿着,很像是军队的盔甲。 脑袋飞速一转,刚才遇见的人很平淡,这里的人很疯狂,这里是一座桥。 难道是奈何桥!?孟婆汤!?孟婆!? 随手将夭夭接过的茶递回给美女。 “夭夭,主人家的都没喝,还有那么多人先就在排队了,你这么急着往嘴里倒,岂不是失了礼数?” 夭夭惊醒,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好意思的看着美女和澹冶。 而澹冶在心里画了好多问号:孟婆不是老太婆?孟婆是个大胸美女?孟婆不凶狠?孟婆很腹黑? 瞧着这小仙子的反应,看样子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还正等着自己喝孟婆汤。 孟婆朝俩小仙子抛了个媚眼,邪气一笑,随即开口。 “小妮子,你猜对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是不是已经被我的美貌所折服了? 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们。其实,我就是,大名鼎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楚楚动人、秀外慧中的孟婆。” “孟婆婆,我们……” “是孟妹妹。” “孟,孟,孟妹妹,这是奈何桥吗?” 孟婆完全不理会澹冶的问题,翘着兰花指朝桥对面一指。 “看见那边没。那个,是我家,是不是超好看。我觉得也超好看,咱们过去坐坐。你们仨,不,是你们俩,把我陪开心了我就告诉你。” “我们还要赶路,就不……” “别不好意思,走吧。” 奈何澹冶力气不如孟婆,被钳住双手动弹不得,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瞧着那小土屋,左边高,右边低,门口的草长得都比人高了。 好看?这孟婆的一双大眼睛难道瞎了? 042 茶话会 “哈哈哈,怎么会这么好笑。” “那当然了,我跟你说,冥君小时候又傻又可爱,那时候他还小,不太会说话,说了话也没人能听懂。 在我这,除了吃就是吃,虽然我做饭不怎么样,但是他也硬是吃成了个皮球。” 决明坐在篮子里幽怨的看着孟婆。原来他还对澹冶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能对孟婆有点儿戒心,谁知道这丫头坐下看见果脯就开吃了,没有一点自尊和原则。 “吃、吃、吃、也不怕有毒,没有一点的危机感吗?希望到时候毒死你俩,为民除害。” 聊开心了,孟婆还端出来一盘瓜子,两碟点心。 看着决明的黑脸,孟婆笑的更开心了,那么大的眼睛,硬是弯成了一个月牙。 “冥君啊,小时候最喜欢吃果脯,一不给他就又哭又闹。哦,对了,还有点心和小吃。 后来我看他已经圆圆的了,想着好歹也是个皇子,总要维持点形象,就不给他吃东西,他倒好,天天要死要活的,居然还威胁我要自杀。 好不容易瘦了下来吧,稍有点儿眉目清秀的了,就开始到处去勾引小姑娘。 害得别的小男孩打得他鼻青脸肿,回来我一看,比原来胖的时候脸还大。” 决明默默的朝孟婆挥挥小爪子:人家问你冥界的情况,你干嘛老讲我的事,你早就发现我了,你这就是故意败坏我的名声,我什么时候胖过,什么时候勾…… “看你这小黑兔子也想吃果脯啊。来,小乖乖,给你一个。”抓起一个杏干,塞到决明嘴里,孟婆的眼睛笑的更弯了。 决明接着挥挥爪子:你还当我小孩子呢,给我果脯?我四不会被嗖买的。 嗯?还不错,我许多年没吃了,看在你还一直记得,再来一个! 澹冶抓起黑豆儿放在怀里笑得开心:“我这兔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吃货了,不过,倒还是很聪明的。” “小兔子,你正襟危坐在人家姑娘怀里挺舒服啊,要不要脸?” 决明这回可没害羞,吐了吐舌头,朝澹冶怀里又钻了一钻:就不要脸,你奈我何? “孟妹妹,你怎么这么了解冥王啊?”听笑话听多了,澹冶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我啊,哈哈哈哈,我当然了解了,因为就是我把那个臭小子养大的啊。 回头你去城里,要是受人欺负了,就报上我的大名,没人敢动你。 诶,对了,当然了,你不报我的名字也会有人保护你的。别问我为什么,鄙人业余兼修算卦。” 澹冶觉得奇怪,这孟婆看着不过比我们大上那么几千岁,难道说? “孟妹妹,你这样年纪轻轻,难道冥王还只是个小孩子吗?” “这个问题,就得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记得,答案就在南面,狗蛋儿,送客。” 目送三人远去,孟婆倚着门,摸摸脸,“小丫头,两千年前见你,还不是这番光景。 现在你的问题,你的疑惑,或许应该你去亲自问,让他们自己来和你说明白。 决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愿意和姑娘一起来见我,恐怕你在他心里不一般吧。 诶呀呀,这坐了一会,我这脸就干了,快去补补水。一路顺风哦。” 澹冶对这母子情深并不明白。 她有记忆以来就无父无母,亲情这种东西,她不懂,只知道孩子是好玩的,却不懂孩子是父母亲的心头肉。 043 易水城 按照孟婆的指点,澹冶抱着黑豆儿,带着夭夭一路向南行进。 越往南,就越不似前面的死气沉沉,渐渐热闹起来,澹冶这才相信“不靠谱”的孟婆的确是没有骗她。 鬼族在北面,越往南走越接近妖族的领土,而决明的紫荆宫也就坐落在妖族城内。 妖族性情比地狱魂灵温和一些,待人接物都十分奔放热情。 到了自己宫门口,决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些。 “快看啊,澹澹姐,前面好像是到了一座城市。”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孟婆说的地方。当时被她说的笑话吸引,完全忘了本来要问的问题,暂且过去看看吧。 不过,到时候我们进去要见机行事,不要暴露了身份。” 鬼族接近黑森林,环境还算不错,然而,妖族这边居住环境非常恶劣,几乎就是在沙漠里面。 没有树、没有草、黄沙漫天。两人加快步伐,希望到城里避避风沙。 城门两边刻的是虎的图腾,城墙厚厚的,很有岁月的味道,灰色的瓦砾和砖石似乎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过往。 往上看,牌匾底色是黑色,镶嵌着金色字体“易水”。 不同于天界的天门紧锁,易水城门大开,没有盘查的人,甚至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走,夭夭,进去瞧瞧。” 刚进城门,两人就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擂台。 上面正好有两个人在比试,下面的人都齐声呐喊,都在为一位身强力壮的男子鼓劲。另一位阴柔的男子,不止无人加油,更是受着观众的冷嘲热讽。 要么说澹冶和夭夭阶品低也有些好处,看不出这些妖的原形,不然这一处狮子、豹子、熊都有,二人还不拔腿就跑。 俩人虽然在天界只是个小仙,衣着是最差的,但是对于冥界这片地广人稀、资源匮乏的地域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富贵了。 “小娘子可要压注?” 这串场子的小厮可是火眼金睛,看着两人打扮不俗,想着是笔大生意,早早的就朝两人挤了过来。 “说说,怎么押?”澹冶完全无视夭夭扯她袖子,提醒她要低调。 “看来,两位小姐第一次来呢! 其实呢,上面就是一场比武,看客们来押谁胜谁负,若是押的那位赢了,所有押金,分给我们一成,武士两成,其余赢家平分。” “哦,原来如此,拿什么下注呢?” “姑娘拿得出的,咱们都稀罕。” “哦,那我压那个瘦的那个胜。兔子,给你。” 其实澹冶带了几块灵石出来,但是不知道这冥界是否通用,目前还不能贸然拿出来。 小厮虽然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转瞬即逝。 想着两位衣着华贵的女子,拿的兔子肯定也不是凡品,小厮只顿了一下,喜笑颜开的收下了。 决明坐在小厮手里,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的傻兮兮的。 唯一的不满就是觉得这小厮的手不大干净,脏了自己的一身兔毛。 瘦弱的男子听见有人押自己胜,马上精神了几分,朝着澹冶作揖言道:“姑娘,在下名青衣,今日定不负姑娘厚望。” 澹冶只是朝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铛铛铛”比赛开始。 044 擂台比武 比武开始了,壮汉率先朝青衣扑去,虽然扑空,却仍旧响起阵阵欢呼。 “好魁梧,若是我夫君就好了。” “不知他是否婚配。” “不要和我抢,他可是我的。” ……… 听见人群中女子们的议论,澹冶和夭夭相视一笑。 妖族的女妖精真是不一般,爱恨喜恶都可明示,大庭广众也毫无羞怯之意。 天族不似妖族民风淳朴、性格奔放,她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们要知廉耻、懂礼仪,爱恨都是含蓄的。 还好今日来到易水城,也算见识到了不一样的风俗。 “真没想到这里的人喜欢强壮的,夭夭,要不给你也找一个。” “澹澹姐又拿夭夭说笑,夭夭可要一直跟着你呢。” 下面的窃窃私语,让壮汉分了几分心神,扑向青衣的时候再次落空。 好在他没有恼羞成怒,乱了阵脚,也算不辜负台下女子们的厚望。 两人互相试探,你来我往都主要停留在肉搏层面。 可能是因为身材带给壮汉的自信,哪怕青衣已经稍用法术进行攻防,他依然只使用肉体格挡。 “这壮汉若是再轻敌,恐怕就没有一丝赢得机会了。”澹冶又从储物袋掏出了一把瓜子,咔咔咔的边看边吃。 壮汉听着了这话,脸色变青。这女子为什么不支持自己?凭什么笃定对面的竹竿能胜? 羞耻和愤怒夹杂在一起,壮汉一脚便将擂台踹了一个洞,“竹竿儿,一会这脚就要踹在你身上。” “好好!” 人群迸发出一阵欢呼,壮汉挥拳靠近,青衣逼到角落,而后抬起右腿,飞快的来了个回旋踢,青衣则看准时机,猛地一蹲一钻,从他的胯下钻了出去,宛若一条游鱼一般,滑滑的让壮汉攥不住。 比武已经开始了一刻,壮汉依旧面带自信笑容,目光决绝,不断进攻,招式多变,拳脚生风,但是没有一拳一脚命中,青衣则仍主要进行防守。 动物的本能就告诉青衣,在面对猎物的时候,就是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等到时机成熟,一举击中。 “啊,你这竹竿儿,难道以为躲的了一时,躲的了一世吗?” 壮汉后撤了一步,甩了下头,率先变身。 随着“嗷”的一声怒吼,好一只的狻猊腾空出世。 长毛随风飞舞,拳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爪子带钩,锋利的瞬间就将擂台抓出了两个大洞,牙齿又长又尖,巨大的身形世所罕见。 “既然你偏要如此,承让了。”这是青衣第二次开口,束发的丝带随着狻猊吼叫带出的风,率性的飞起,碎碎的发丝凌乱的打在脸上。 青衣的声音如暗夜中的铃铛,轻轻柔柔,却带着地狱一般阴冷的感觉,那是什么的代名词?死亡?毁灭? 看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姑娘们停止了口中的欢呼。一瞬间,擂台上下一片寂静。 澹冶依旧嗑着瓜子,咔咔咔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你们接着看啊,别看我,哈哈。” 就这说话的片刻,青衣一扭身,也显了原形——一条不足手指粗不够手臂长的暗青色的小蛇,连个花纹都没有。 “哟,这是什么?” “呀,这还不一脚就被狻猊踩成泥了吗?” ……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阵的嘲讽和唏嘘。 就连夭夭都忍不住偏头看着澹冶:“澹澹姐,咱们是不是押错了?” 话音刚落,青衣已恢复人形,好似刚才从未发生过什么。再往另一侧一看,狻猊轰然倒地,还没来得及叫一声。 沉默,又是一片沉默。 045 青衣(一) “啪啪啪” “好!” 澹冶率先鼓掌叫好,“小厮你快过来给我分钱,愣着干嘛?” 不得不说,无论何时,她都有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能力。 其实,决明到场时就看出了青衣的真身——这小蟒蛇是蚺家人。 蚺家向来阴险、狠绝,对猎物有着十足的洞察力,而这狮家之子虽然实力强劲,却在眼神中少了一些智慧。 这一战,蛇毫无疑问的会胜过狮。 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决明在澹冶把自己押出去时没生气。 反倒是她不知青衣真身,便笃定青衣能胜,非常之聪慧,令他又意外又喜悦,还有一丝丝无法言明的骄傲。 不过,这狻猊伤的很重,狮家定不会善罢甘休了。 小厮率先回了神,拎着黑豆儿,抱着一个巨大箱子朝澹冶跑去,“姑娘,好眼力,小的佩服。” 澹冶哪还有空跟他寒暄? 先接过黑豆儿甩给夭夭,抱着箱子就翻了起来。 里面大多是一些冥界的钱币,掂了掂感觉应该是铜板,刻着老虎的图案。 还有一些猎户打的皮草和肉类,甚至还有不知哪位人才押的几个果子。最后在箱子深处,抠出了小半块灵石。 按着分成,青衣应分2成,澹冶将肉类,皮草,分给青衣一多半,又给了10几个铜板和那小半块灵石。 冥界贫瘠,加上之前黑森林的事件,动物少了很多,肉类和皮草的价值,无法单纯用钱来衡量。 那小半块灵石,则是狻猊自己押的,几乎顶的上这一箱子的价值。 澹冶拿起这半块灵石时,看见四周的人的眼里的羡慕,便把这烫手山芋给了青衣。 剩下的肉和皮草给了小厮,铜板一个也没舍得给。 “分的可公平?” “公平,公平,姑娘真是大方啊。” “青衣谢过姑娘。” 虽说自己有信心打败对手。但若不是有一个人押了他,恐怕今天他连参加比试的机会都没有。 “不用谢我,和我没什么关系,这是你自己的实力。” “既然赢得了这好些肉食,姑娘可愿给我机会,让我款待一下姑娘?” “这样有点儿不合适吧。但是,既然盛情难却。快,前面带路。” 听见有人要请客,澹冶只是表面上拒绝了一下,屁颠屁颠的就跟上青衣走了。 几人不知道的是,走后不久,雄狮也已经苏醒。 狻猊家派了人来接他,临走撒了一些铜板给看客,叮嘱他们不要把这件事外传。 “没想到那壮汉竟是狻猊家的,这下那几个人可惨了。” “哎,端倪家可是有些手段,希望他们躲过一劫。” …… 看客们最开始是遗憾和愤怒,知道了壮汉的背景后,全部的、无一例外的开始同情澹冶他们。 “啊啾,啊啾,啊啾。怎么又有人骂我?”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看客们的心声,澹冶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决明坐在篮子里虎视眈眈的看着青衣。蛇类本就不惹人喜爱,初次见面这丑丫头居然为了一顿饭,就敢去人家家里,简直是没有脑子。 不得不说蛇类还是很敏感的,朝着决明看了一眼,就继续引着澹冶前行了。 046 青衣(二) 青衣的家里很朴素,一张桌、一张床、两把椅就已经是全部。 在路上,他的表情还有些防备;但是,一踏进家门便迥然不同。 如果说天上的一颗星星就足够闪亮,那青衣的眼睛里现在便是一片星空。 “妹妹,我回来了,今天碰见了贵人相助,赚了不少,我们有肉吃哦。” “两位姐姐好,奴家名唤蓝韵。家里椅子硬的很,这床是我住着的,哥哥都在外屋住,不嫌弃的话就到床上坐吧。” 澹冶瞧着这妹妹恬静温暖、温文尔雅,既漂亮又可爱,心里生出许多好感。 “当然不会介意了。在下澹冶,这位是舍妹夭夭。” “哥哥,蓝儿先去做饭,你歇息吧。”说着拿着肉到了外屋,青衣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蓝韵,一直紧紧盯着。 “别看了,丢不了。”澹冶看的腻歪,不解风趣的打断了青衣。 再次带着十足的诚意作了一揖,“澹姑娘,在外面青衣谢的草率,现在青衣还要再向你正式道谢。 若是可以的话,青衣想请问姑娘如何看的出青衣会胜?” “万千嘈杂,淡如清水,若不是有实力,怎会如此? 表情坚毅,毫无惧色,若不是胸有成竹,怎会如此? 目光远眺,心有所念,若不是信念坚定,怎会如此? 今日到府上拜会,见到公子心尖尖上的蓝儿。在下便懂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公子心有所属,爱的力量让你不会输,也不敢输。” “姑娘说笑了,蓝儿是我养父的女儿,我只当她是妹妹。再者说,青衣只是捡来的孩子,高攀不上蓝儿。” “你言说笑就是说笑,你言真相就是真相,反正重点都不在我言,而在你想。” 青衣一时语塞。“澹姑娘,我……” “如果没有答案,何不在自己心里慢慢寻找呢? 不过呢?有个更重要的事儿,我还是想问问你是怎么胜的,我一路就想问了,速度太快,完全没看清。” 澹冶总是正经不过一刻钟,惹得夭夭吃吃的笑起来。 “虽说早就看出了姑娘的疑惑,却不忍解释,本想等姑娘吃完饭以后再说的。 既然姑娘问了,青衣也只能如实回答。 世人只知蛇擅毒,却忘记蛇最擅长的就是游走。再加上青衣是腾蛇,会飞又细长,便直接从他双耳中穿了出去。 因为一开始就发现它鼻屎太多,青衣就没有再钻另外五窍了,不过,这耳屎也是黏糊糊的够味儿。”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打算好了等到他变身再给他致命一击吗?这么说他岂不是失聪了吗?怪不得他晕倒了。” “这是我善用的身法,但因为妖力不强,没看出他的真身,只是模模糊糊有个轮廓,多等待了一会儿时机。” 澹冶没在理会他,拉起夭夭出了房间,“蓝儿,给你哥哥烧水,他说要沐浴以后再进食。留他在里屋洗澡,我和舍妹来帮忙煮饭吧。” “明明是姑娘让我说的。我看他鼻屎太多,不是没钻鼻子吗?” 澹冶实在担心抱着黑豆儿出来煮饭,会忍不住把它给红烧了,把他留在了桌子上。 决明瞪了一眼青衣腹诽道:“要不说蛇家心眼小,就因为澹冶戳破了他的心事,特意把擂台比武的事解释与她,简直不算个男人。” 047 睚眦必报 “妹,进来给哥束发。” 青衣很快就洗完了澡,唤了蓝韵进去里屋。 澹冶和夭夭依旧在灶前忙碌,过了好一会蓝韵还没出来。 澹冶摔了刀冲着里屋低声怒骂了一句:“这臭蛇好不要脸,叫我们来吃饭,居然让我们自己自己做,还故意叫蓝儿进去休息。” 不过哥哥虽然腹黑,妹妹却是个乖孩子,只被青衣拖住一刻,就跑出来继续忙活了。 澹冶做的都是麻辣菜,而蓝韵做的菜如她的人一般淡雅。 因为只有两把椅子,澹冶和夭夭就坐在了床上,蓝韵和青衣坐在一边。 上了桌澹冶就发现,虽然青衣一直吃着妹妹做的清淡菜,却老瞄着她做的水煮牛肉偷咽口水。 “蓝儿,你和你哥哥口味都这么清淡吗?” “是呀,哥哥,他不太爱吃肉,也不吃辣,我这份白菜豆腐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连盐都放的很少。 也幸亏了哥哥和我都喜欢清淡的食物,前一段时间我们虽然过的艰苦,买不起肉和调料,却也顿顿吃的开心、舒心。” 边说边给青衣夹起一大块豆腐,杳了满满一碗汤。 “不过,我做的水煮牛肉可是好吃的很,你瞧这红油,这滋滋作响的辣子,还有这滑嫩嫩的牛肉。你哥哥吃不了,要不蓝儿尝尝?” 瞬间澹冶感觉到了两记白眼。但是,这不是某人得罪她在先吗? 蓝韵从小就吃的清淡,从不吃辣。正是如此,青衣才谎称自己不爱吃辣,不爱吃肉,既能与妹妹同食,又能把肉让给妹妹。 澹冶心里偷笑,这傻妹妹,哪有蛇不喜欢吃肉的呢,真的是天真。 盛情难却,那红色又诱人,一阵阵飘着的肉香让蓝韵决定一试。 轻轻的夹了一片牛肉,又取了一碗清水淡淡的沾了一下,才放进嘴里。 “嘶嘶,好辣,呼呼呼。不过,嘶,但是果真好香,嘶。蓝儿以前未曾尝过如此香的辣椒,看来以后蓝儿要开始尝试辣了,嘶嘶!” “哈哈哈哈,其实我就是无辣不欢。要不叫你哥哥也尝尝?”澹冶笑了,以吃会友是她的最爱。 青衣刚刚把筷子拿起来筷头都要插到盆里了,就听见蓝儿的声音响起,“还是不要勉强了,哥哥他曾说过讨厌辣子。” “那既然如此,他可就没口福喽。”澹冶就是知道妹妹一定心疼哥哥,怕哥哥抹不开面子要吃,定会出言阻拦。这样可就不怪她没有相让啦。 那位饮食清淡的哥哥只好又把讪讪的把筷子放下,顺带给澹冶飞去一记眼刀。 吃不到其实不是最痛苦的,满桌子的嘶嘶的声音才是让他最难受的。 他有点后悔把这个女子请进家里,更后悔让她做饭,最后悔妹妹居然有点儿与这女子志趣相投的意思。 青衣表示绝望。 “澹澹姐,蓝儿希望,你们就在家里住吧,外面的店不安全。” “妹妹,说什么呢,咱们这寒舍……” “好的,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咱们去再购置两张床回来。”澹冶倒也不客气,痛快的答应了。 蓝韵的脸笑的红扑扑的,仿佛一朵红莲开在脸上,“那我要去梳妆,哥哥平日都不许我外出的。” 青衣看着蓝韵开心,也笑了,“去吧,哥哥陪你们一起去,反正有人掏钱,咱们去陪着看看。” 得到允许,蓝韵哒哒哒的跑进屋里换衣梳妆。 “姑娘,既然要长住,就请不要告知舍妹我的身份,她只是一介凡人,只知身处妖族,若是知道哥哥是妖,只怕她承受不起?” “凡人?怎么可能?这可是冥界!” “有何不可? 姑娘可听说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047 农夫与蛇 “什么意思?” “我是蛇,而她父亲则是农夫,蛇毒死了农夫,就这么简单。姑娘是聪明人不是吗?” “如果心善之人一时错手,便要因此而埋怨自己一生,躲避别人的情意,那也是自己所做的选择。” 澹冶万万想不到,青衣竟然杀了蓝韵的父亲。而他这温柔和体贴的背后,又有几分是愧疚,几分是爱情呢? “哥,我好看吗?出去不会给你丢人吧。” “妹妹,你在哥心里是最最美的。” 青衣脸上飘起两片红晕,甩了甩袖子,先走一步了。 澹冶冲着怀里的黑豆儿一笑:“看来是十分的爱情呢。” “澹冶姑娘,咱们跟上吧,哥哥带路。” 三个美姑娘跟在一位瘦弱的男子后面,妖族的糙汉子的眼睛里全是嫉妒。 一时……错手吗?澹冶的话在青衣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我当时是错手还是有意呢? 蚺家是冥界的大家,与狻猊家分庭抗礼。 妖族向来重视血统,嫡长子为尊,青衣是蛇家的私生子,是巨蚺与小青蛇的孩子,纵使小青蛇是稀有的腾蛇,身份也未提升分毫。 本来仅仅只是得不到重视而已,却不想从上学堂开始,青衣就显示出过人的天赋。 无论母亲如何相劝,年轻的孩子也不愿收起锋芒,韬光养晦;母亲不知的是,孩子的努力都是为得到父亲的一瞥。 但是,孩子的优秀未得父亲重视,却招来了正室夫人的仇视。 母亲想着,青衣的优秀可能会为他惹来杀身之祸。 可惜,惹来杀身之祸的不是孩子,而是母亲。 不愧是蛇,心思个儿顶个儿的缜密。正室夫人在母亲毫无防备的时候,毒害了她,最后嫁祸给了青衣。 青衣看着脚边的尸体,只是呆呆傻傻的跪坐在家族众人的脚下。 那坐在正中间的父亲的确是看他了,带着十分的不屑和冷漠。 就是这一瞥让青衣释然了,他不再在意父亲的目光,因为那里面竟没有一丝难过。 而自己就为了这样一瞥,母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青衣忽然发了疯,对着高高在上的众人咆哮:“我怎会杀我母亲?我们相依为命数百年,这有悖常理啊!是那个正室夫人啊,你们瞎了吗?” 身为家主的父亲根本没有侧目,更不屑于张口。 “你这孩子,杀了生母,还要嫁祸给大夫人么?你可知这嫁祸之罪比杀生母还要严重?简直罪不可恕!拉下去,打个半死,扔出蚺家。这样的孩子,不配留在蚺家。” 父亲拂袖而去,连一句都没有,只把他留给刚才说话的戒律堂的堂主处理。 堂主知道如何哄的大夫人开心,挑了十几个壮汉来处罚他,饶是青衣聪慧,武功高强,却胜不过一群成年人的拳打脚踢、刀剑相向,打回原型,直接扔到了人间。 正赶上人间天寒地冻,青衣一心只想随着母亲去了。躺在冰冷的地上毫不挣扎,等待着死亡的降临,那时的他已经不再难过、不再失望,剩下的只有愧疚。 努力的扯扯嘴角,想着母亲的注视那么温暖,自己却一直去追寻抓不到的一瞥,害得自己唯一的亲人命丧黄泉。 如若是当时听母亲一句劝,如若是对母亲再孝顺一点,如若是…… 048 农夫与蛇(二) 青衣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日,他睁开了眼睛。 这难道是阴间吗?不对,阴间不会这般温暖。难道是蚺家的人?因不甘心追到了这里吗?不对,蚺家的人应该是通体冰凉的。 这,到底是谁? 感受到胸口的蠕动,农夫将小青蛇拎出来,拿在手里。 “小家伙,你醒了?”说着按了按青衣的头,青衣身上有伤,有些吃痛,回头轻轻啃了啃农夫的手以示小小的报复。 农夫依旧抱着青衣前行,过了不到一刻忽然觉得脚步虚浮,浑身冒汗,无法行进,不得不坐下休息。 再过了一刻,迟钝的农夫终于知道自己怕是中毒了。 原想着青蛇一般都不会有毒,才在这冰天雪地中将其放入怀里暖,可能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农夫把青衣放在地上,苦笑笑,他已经站不起身,青衣咬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紫,叹了口气,放平四肢,静静的等待生命的终结。 青衣傻了,他呆呆地看了农夫一会儿,他忽的回忆起家仆扔他的时候的话,惊觉这是在人间,不是冥界,人类不可能受得住他的毒。自己身上的东西又早就被扒光,这冰天雪地的人间找不到解毒的草药。 明明没有用力,只是开玩笑而已,只是轻轻的拿牙蹭破了皮而已,为什么? 难道每个对自己的好的人,注定都要因自己而死吗? 他用尽全身力气化为人形,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翻弄着积雪,渴望找到一根解毒的草药。 农夫看见面前青蛇幻化的消瘦清秀男孩,只穿了一身亵衣,身上的伤和着雪变成血水,下了下决心,嘴巴抿了抿嘴,“孩子,过来,别找了。” “不,您等着,我能找到解毒草,我肯定能找到。”青衣的声音带着哭腔,教人听了心疼。 “孩子,这方圆几里,全是麦田,现在又被积雪覆盖,你去哪找药呢?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过来,我临终前有件事想要拜托你。”短短的几句话,农夫说了许久,他已经感受到了毒素的蔓延,逐渐感受到窒息。 “好,好,您说,什么我都答应。”青衣俯下身子,耳朵附在农夫的嘴旁。 “你顺着我指方向走,一路向南,那里有一个小木屋。我有个女儿,还在家等我,早上我答应她要早点儿回去,现在看来,可能要食言了。我不知道你是神是妖,我能看出你是一个乖孩子,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你,我恳求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能不帮我好好照顾她?” 说罢,农夫的脸上带了些许释然,他知道这个小青蛇定不会辜负他的希望。 “伯父,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她,我用自己的生命当做保证。” “还有啊,我女儿她有些怕蛇,你千万不要吓到她了,我看你身上也有、有伤,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能完成大叔、大叔对你的嘱托。” 青衣听见农夫说话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知道马上农夫就要离世。 “伯父,青衣再此立誓,定护您女儿一世平安。” 听着青衣郑重的承诺,农夫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点笑容,却又有能感受到他掩不住的遗憾。 青衣没有哭,因为他已再没什么可失去了,所以他目光坚定的背起农夫,一步一步的前行。 对他而言,他是多想能够好好安葬自己的母亲,多想亲手为母亲立起墓碑,写上碑文。 总要把尸体带回给他的女儿,让她能好生安葬自己的父亲。青衣觉得恐怕是自己能为农夫女儿做的第一件事。 人间的冬天再冷,不及青衣心里的寒意阵阵。母亲,农夫,都离他而去,让他有脸继续苟活于世的,就剩下农夫的嘱托。 冰天雪地里,一望无际的白雪,青衣走啊走啊,走啊走啊,终于在看见了一个小黑点。 049 有惊无险(一) 澹冶看着青衣一直在走直线,忍不住开口问道,“青衣,咱们不用转弯的吗?” “不用,跟着我走就好了。” 其实一行人和一只兔早就错过了几个路口。 怪只怪青衣回忆的太入迷,完全忘了自己在干嘛。 那段惨痛的回忆,时至今日他仍旧记忆犹新,每每想起,心里都是揪着的疼,谁都说蛇是冷血动物,但是谁又知道,蛇的心也会疼呢? 绕了一小段路,终于到了卖家具的地点。 “呦,这不是今上午的擂主吗?呦,这不是上午的两位小姐,怎么赏脸来了小店?” 木匠上午也去看了比赛,对于胜者和两位押注的富家小姐还是印象深刻的。 “我们来选两张床,两把凳子。掌柜的,给推荐一下吧。” 木匠先前只注意了两位富家小姐,直到青衣开口,才注意到这擂主身侧还有一位衣着朴素的如花美眷,遂迎了上去。 “这位小姐哪里人,婚否?木匠的儿子也算是学了一手好手艺,却一直找不到女人,那两位大小姐咱们是高攀不上,这位姑娘可愿意委身于我儿?若是事成,今日诸位选的家具全部免费。” 蓝韵见青衣想要动怒,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没关系的。 青衣和蓝韵在人间呆了数年,回到冥界不过数日。所以,青衣也是习惯了人间的含蓄,着实还不习惯这里的奔放,加上那蓝儿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怎可如此受人调戏。 幸好蓝韵出手扯了扯青衣,不然站在他们面前的木匠,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咱们冥界可真是开放啊。”看到了青衣的脸色,澹冶也出言提示。 “那可不是,咱们冥界,喜欢讨厌都会直说,男女老少也从不拐弯抹角,不像那人间还有仙界,总是磨磨唧唧,假正经。” 木匠对澹冶所言甚是认同,因为这里的大多数冥界人都是热情奔放、直来直去的。 澹冶其实很欣赏冥界之人的性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过眼下嘛,还未完全适应。 听见二人的对话,青衣脑内恢复清明:确是风气使然,脸色才又渐渐柔和。 反思自己在面对蓝儿的事时,太草木皆兵了。 他们二人已经来了冥界已经有些日子了,总不可能一直把妹妹藏起来不让她见人。不管于他还是于蓝儿,都要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才对。 “掌柜,舍妹还小,暂时还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 “没关系,年纪小点我们可以等两年。” 掌柜的脑子不会转弯,瞧着蓝韵和青衣穿的朴素,身子骨又弱,就觉得人家肯定会答应他,来当这小木匠铺的少奶奶。 而他的儿子,断然是不会嫌弃这柔弱姑娘年纪小的。 澹冶在心里笑了两声:怎么一遇见蓝儿的事,青衣就这么笨拙呢?明知道这里的人脑子不会转弯,还在那留有余地的婉拒呢。 “掌柜的,我们可是来选家具的,这拉郎配的事,咱们回头再聊吧。” 瞧着青衣又要动怒,全然失了蛇本有的冷静。澹冶不能再看热闹,即刻出言替兄妹二人解了围。 050 有惊无险(二) “好好好,各位也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前些天,黑森林倒了好多的树,其中也不乏一些名树古树,这些树一股脑的涌入木材市场,导致木材价格大跌,我们的家具也降价了。 您看看这椅子这质量,要放在往常都得二十铜板一把,现在只要十个就可以送货上门。” 决明从篮子里往外瞟了一眼感叹:这高质的椅子不过如此,还不如紫荆宫里的仆人用的好。 若是自己能恢复真身,随便拔几棵树,略施法术就可做的比这精美十倍。 “掌柜,你这椅子还可以,算是古朴大气。我不太喜欢很多花纹的东西,你再替我选三张类似的床,一并送到他的府上吧。” 木匠记下了地址,转身去准备了。 待到一行人出了木匠铺,蓝韵低声对澹冶说:“澹姑娘,你怎么也不再好好挑挑呢?如此随便,奴家担心你会睡不好啊?” “没关系的,我怕再呆下去,你哥就要喷火了!” “可是,你怎么买了三张床,你和夭夭妹妹两张就够了啊。”蓝韵听着澹冶的调侃,羞红了脸。 “借宿本就多有叨扰之处,多的一张算是我送你的谢礼了,你哥哥一直住在外间的地上,你的旧床,就留给你哥哥睡吧。” “我替自己和哥哥谢谢澹姑娘,不过,咱们也没问床的价钱,会不会贵的离谱?” “不会,看那老板本就老实本分,又想讨好于蓝儿你,怎会漫天要价。再者说了,咱们还没交钱,回头太贵了咱们可以不要。” “澹姑娘,怎的连你也取笑于我呢!”害羞的蓝韵急忙向前跑了几步,与青衣并肩而走。 “青衣,你领着我们三个女子到处转转吧,顺便在外面吃晚饭。” 青衣没回澹冶的话。想必是因为澹冶逗了逗他的小心肝而报复。 行动上呢,却也开始领着她们绕着易水城转。 冥界很乱,所以青衣很少允许蓝韵出门。今日恰逢有两名女子与她相伴,青衣也乐得带妹妹到处走走。 南城就是澹冶来时的路,除了一个擂台也就没什么了,那附近又总是鱼龙混杂,一行人也就没再往南去。 东城有些很热闹的街市,青衣领着三个姑娘直奔了东面。 热闹的场景让决明都忍不住探出头来。 小时候的决明偶尔会在孟婆不注意的时候跑来这边逛逛,那些好吃的、好玩的总是让他流连忘返,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 等到他能够保护自己,让孟婆放心的允许他到处玩耍时,又继承了君位,整天埋头于修炼和政事,早就忘了自己儿时的喜好。 澹冶知道自己的小兔子也是个吃货,遂从夭夭手里的篮子抱出决明,让他也出来看看这里的美食一条街。 冥界的妖,管制不似仙界严格,到了一定的年龄,都被允许持通行证到人间逛逛。所以这条小吃街,完全是仿照人间的集市,许多小吃还是从人间偷师而来。 澹冶对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以为是因这集市与谷雨的集市类似,自己有些弄混了而没有多想,马上拉着两个姑娘开始逛起来。 类似人间的感觉,让蓝韵觉得有些怀念,对着青衣一会指指这个,一会指指那个,对冥界也多了几分家的感觉。 051 有惊无险(三) 冰糖葫芦、桂花糕、糖人、面人、踩高跷。 东城的街上热热闹闹,卖艺的、卖小吃的、卖衣服的,总之是让澹冶和夭夭一饱了眼福。 其实这里的小吃,味道远不如澹冶和蓝韵做的,但是众人还是买了不少分食。毕竟照澹冶的话来说,这吃的是一个气氛。 三个姑娘还买了一些小玩意儿,什么被施过法的竹蜻蜓、小蚂蚱之类的,活灵活现的让澹冶很是欣喜。 青衣还在街市上买了不少的胭脂、布匹、书籍送给蓝韵。 冥界、仙界的书里的图案,都是可以动的,来了冥界以后,蓝韵最喜欢的就是读书,虽说不出门,但也知天下事。 “这边有没有比较有名的酒楼,咱们今日的晚餐,就在外边吃吧。”虽说澹冶一直在吃,但是逛来逛去的也都消化的差不多了。 “你看看你也算个姑娘?从街头吃到巷尾,现在还好意思喊饿。”青衣无奈的看了看澹冶,搞不懂这个身上还没有二两肉的女孩子怎么这么能吃。 “哥,蓝儿、蓝儿也有些饿了。” 虽然知道在外人面前多食,很是失礼,但是肚子总是骗不了人,“咕咕咕”的叫声直接让蓝韵缴械投降。 蓝韵向来胃口不大,但是,自从中午澹冶激发了她吃辣的潜能,在辣椒的作用下,消化的也快起来了。 自己的妹妹都发话了,青衣怎敢不从,只得一言不发的领着三个姑娘朝北城走去。 听着妹妹在身后和两个活泼的姑娘说笑,青衣心里也是很安慰的。 农夫的家住的偏僻,又加上无父无母,所以从小到大蓝韵没有什么同龄的女性朋友,只是跟着青衣屁股后面打转儿。 来了两个女孩子陪蓝儿聊天,也算是听见了妹妹更多的笑声。 因为紫荆宫在北城,各种各样的妖族世家也都位于此,所以也就决定了北面的高端酒楼很多。 此次一行人去的饭庄叫烟云楼,是冥界最火的一个酒楼。 烟云楼不愧名烟云,门口烟雾缭绕。 若不是这雾略有浊气,澹冶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云山呢。 整个酒楼的材质为青铜,古色古香、气势磅礴,因为烟雾缭绕,从外面看不清到底有几层。 侧面以黑墨漆烟云楼三个大字,显得肃穆又庄重。 不过这里环境虽好,气氛却不抵东城;少了几分轻快,多了几分压抑。 不过,想来也是,冥君之宫位于附近,哪敢在此处过于喧哗吵闹。 决明也在东城吃了不少,偶有闲暇就是“混迹”于这儿的这些酒楼和青楼,也算是比较熟悉。 烟云楼的烟味儿,老远就丝丝的飘入决明的鼻子,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决明心里一惊,即刻翻身探出了篮子。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啊!这、这、这不是狻猊家开的酒楼吗!这帮不要命的傻瓜蛋,都不知道先打听一下吗? 要说青衣和澹冶也不傻,从一进门开始就感受到了一些异样的目光。 虽说这里没有堂食只有单间,但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却是真真切切的、让人有些不太舒服。 052 有惊无险(四) 蛇类向来对威胁有着敏锐的嗅觉,今日之危险,不容小觑。 不过,既然对方已有敌意,若是贸然离去,恐怕只会让敌人找到开战的由头。 与此同时,澹冶向青衣使了个眼色:“索性现在也是退无可退,不如不管了,先进去吃个痛快。” 青衣点点头,算是应了澹冶。 会是蚺家的人吗? 不敢再多想,青衣领着一行人快步向内里走去。 不论如何,今日都要保护好蓝儿,这是最后的亲人了。 “哟,几位客官?都想吃点什么?咱们这可是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有您想不到,没有咱这没有的。” 掌柜的满脸堆笑,乐呵呵的样子就像是邻家叔伯。 过分的真诚真诚反而让澹冶和青衣更加怀疑。 刀剑相向、拳脚相加,可以不惧;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不得不防。 按理说,这冥界的人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更欣赏健硕一些的。 一般的妖族的妖,对于他们这一行孱弱的人都是鄙夷和瞧不起的,不可能会这样热情。 上午的木匠对他们还算尊重,是因为知道了青衣的厉害,再加上想给儿子娶媳妇。 而以烟云楼这位掌柜的雍容穿着和从容气度,一来,不会去那种鱼龙混杂之地观看打擂;二来,又没有儿子需要娶亲。 那么,掌柜现在对他们这群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四人过分热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掌柜的,您这东西这么多,我们看食单的话得看很久啊!不如,您来做主,给我们选几个特色菜就好。” 澹冶不想在一层多加逗留,只想尽快到单间里面,这里的目光有些扎人。 “没问题,一定给您挑选我们的招牌菜。不过,得劳烦您们跟着小二移步到四层了。 咱们这酒楼一共五层,中空呈环形的缘故,一层只点餐,二层三层又都坐满了,烦请您多走两步了。” 经过二楼三楼的时候,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些交杯换盏的声音。 等到了四层却是黑漆漆、静悄悄,连空气都多了些许尘土的味道。 小二添了灯油,点亮了四层的烛火。 “小二小哥,我看这其他的单间都有名字,我们这个,叫什么?” “这个单间没有名字。” 小二回了澹冶的话,打开屋里的窗子,疾步离开了。 “夭夭,蓝儿,现在姐姐嘱托你们的话要记在心里。过会一定要谨言慎行,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保护好自己。” “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夭夭会保护你的。” 蓝韵静静的看着青衣,恐惧中带着心疼,一如青衣背着她父亲破门而入时的反应。只是,今日亦如当时,蓝韵依旧不知是否应当开口,又该如何开口。 屋里窗子大开,却仍旧很暗。 青铜的墙上刻着一些画,看不清,似是一些图腾交相错杂。 烛火摇曳,映在墙上,忽明忽暗的映着几人的影子,散发着危险的信号,浓浓的烟火味道从楼外飘进窗子。 “哐哐哐,哐哐” 053 有惊无险(五) “哐哐哐,哐哐” “唰” ”不知是谁敲了敲,从墙上的暗格伸出了一个木板,递进了一壶茶和一些茶碗。 青衣过去,取过茶具,木板瞬间缩回去,连个缝隙都没有了,就好像从未出现过。 青衣先是倒出一杯,检查了一下,不太放心,又向其中滴了一些他特制的解百毒的药粉,“喝吧,应该没问题。” 蓝韵率先拿起茶杯,轻抿了几口,以示对兄长的信任。 澹冶随之也和夭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其实,对于青衣,澹冶并不能说完全信任,在她的心里,青衣总是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深很深,不爱说话又杀伐果断,长相虽帅气却带阴柔,虽然对妹妹温柔,却对旁的人带着十足的冷漠和疏离,若是在其他场合遇见,澹冶恐怕不会主动去结识这人。 在姻缘际会中与兄妹相识,经过一天的相处又对二人的品行有所了解,在这样的时刻,只有四人紧紧相依,才能战胜未知的敌人。 这个时间点应该选择对青衣的判断和决定给予行动上的支持。 清茶一饮而尽的那一刻,澹冶有种莫名的感觉:虽说人总会变,但是她今日对青衣今信任或许能绵延一生。 只是澹冶当时没有感觉到的是:今日生死关头的信任,让那个曾经受伤到人心中泛起涟漪,再次对世界报以柔情。 青衣喝了一口,淡淡的自言自语道,“好茶。” “哐哐哐,哐哐,唰。”第一道菜如约而至。 盘子旁附竹片,书:“天外飞仙”。 真真好一个“天外飞仙”,只见一只炸鸡卧于盘中,鸡翅直楞楞的立着,旁边用红萝卜雕了一圈栅栏,撒了一些香菜做草坪。 青衣接过仔细的查看了一下,点点头。 这回澹冶率先动了筷。 “这名字也真是高雅,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是比东街好吃不少,就是比姐姐你的手艺差了太多了。”夭夭紧随着澹冶夹了一大块肉。 “蓝儿也觉得好吃,哥你尝尝。” “我倒是觉得没蓝儿做的好吃呢。” “行了行了啊,这种场合你俩先停停吧,真是没眼看。”澹冶对这对“假兄妹”也是无奈。 接二连三“哐哐哐,哐哐,唰”的上了,桂鱼、熊掌、鹿茸、烤羊、烧鸭、青笋炒肉、香菇炒肉…… 无一例外的与炸鸡一样,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味道不错。 “哐哐哐,哐哐,唰。” 递食窗口第一次传来掌柜的声音:“最后一道菜来了,各位客官请慢用,用完餐请到一层结账。” 这是一道最朴素的炒青菜。菜炒的不是那么尽善尽美,略微得有一片两片叶子不那么翠绿翠绿的。 青衣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问题。 澹冶放下筷子:“大家都饱了吧,这道菜要是吃不下了,咱们就去结账吧。” 她相信自己的推测:烟云楼是大酒楼,冥界最出名的饭庄,厨师必定都是千年的掌勺经验,一分一秒的时间也不会有差,用妖术把握的火候也很稳定,根本不可能出现青菜炒久发黄的情况。 妖族的名门望族大多都是食肉的,所以一般来说高档酒楼的纯素菜都会很少。 澹冶记性还算不错,对食物更甚。一开始掌柜展示菜谱的时候澹冶就关注到根本就没有一个素菜。 现在这个突兀的素菜一定有问题。 054 有惊无险(六) 澹冶起身敲敲墙壁:“掌柜的,我们吃好了,请开门吧。” 门倒是缓缓的开了,但是门口却并没有一个人。 一行人沿着来路往出走,途中发现二层三层变得静静悄悄的。 走过三层后,三层的铁门关了;走过二层时,二层的青铜门也在他们身后落下。 重重的关门声,沉沉的回荡在几人的心间。 看见酒楼的大门紧闭,澹冶忍不住开口问:“掌柜的,您这是何意,难不成怕我们不给钱吗?” 掌柜的没有回话,只是啪啪的拍了拍手。 击掌的声音刚落,瞬间出现数块巨大的青铜板将二层与一层隔死。 至此,一层彻底成为一个密闭的结构,连只苍蝇也进不来。 “我觉得我要的价钱诸位可能给不起啊?”掌柜的依旧带着笑意。 “您这话说的,怎么不说说是什么就确定就我们给不起呢?” “我要,你身边那个男子的命。你们给的起吗?” “不知您与青衣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我们交出去,总也得有个理由吧。” “在下是狻猊家的总管,南宫。” 这下除了蓝韵,所有在场的人心里都已经明了了,这是来报仇的。 这仇同时也是丑,成了狻猊家的丑闻。 虽说狻猊家想要封住消息;但是,私下里小青蛇打败巨狮的新闻也是不胫而走,在冥界几乎是人尽皆知。 对于这样的大家族,擂台比武家人受伤,不是最重要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 青衣让人家丢了脸,人家就得让青衣赔上命。 “我一个留下,让他们先走。”青衣觉得自己可以死,但是不能连累三个姑娘。 虽说还没能为母亲报仇,但是眼下蓝儿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哥,你说什么呢?” 蓝韵不会抛下青衣。就像如果今日深陷险境的是自己,哥哥也不会抛弃自己一样。 “掌柜的,我和我妹妹和他俩不熟,能不能让我们俩先走?” 澹冶依旧是气氛破坏者,把已经到了冰点的空气,撕开了裂痕。 南宫不屑再回话。几个人在南宫心里不过是跳梁小丑、垂死挣扎,今日定要他们把命都交在这里。 南宫以人身发起攻势,直挺挺的向青衣旋转飞去,左手呈拳,右手呈掌。 青衣格挡其右手,澹冶控制其左手,夭夭攻其下盘,三人努力地接招,再将南宫推出去,同时护住蓝韵。 南宫此次只是佯攻,试探性的看看三人的实力,并没有加持妖术。 他收力弹回原地,挥挥衣袖,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算盘。 南宫左手持算盘,右手拨算珠。“啪啪啪”的算珠声震的几人头脑发昏,哪怕捂住耳朵也难以抵挡。 但是,显然,这不是他的杀招。 南宫旋即抛起算盘,甩出算珠。珠子一颗颗“哗啦啦”的滚落,左手用宽大的衣袖全部兜起,一转一甩,珠子全部以极高速向四人飞去。 这次因为有了妖术的加持,珠子速度极高。 飞在空中时,甚至能看见空气中噼里啪啦的火花。 055 有惊无险(七) 算珠在空中分裂再分裂,密密麻麻的如天女散花般朝几人飞来。 “天呐,这可往哪跑!” 众人躲闪起来不难,但是身后还有个凡人蓝韵要保护,完全是避无可避。 青衣见状,迅速脱下披肩施以妖术,向前一步,张开挡在几人之前。 然这小小的伎俩,在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挡住了数十颗,剩下的几颗都直接穿过格挡,狠狠地钻进了青衣的肉里。 青衣努力的站定,用力地回头,眉毛稍稍挑了一下,嘴角微微用力的上扬了一下,努力对他们张口道:“你们几个没事吧。?” 这是澹冶看见青衣第一次,向除了妹妹以外的人笑,恍然间有些发愣。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他笑起来阳光了很多,这一抹微笑,确实给几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哥!你、你流了好多血。”蓝韵看见青衣的衣服中渗出的血,瘪瘪嘴,想哭,但是努力的忍了回去,也努力的绽放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微笑,“蓝儿没有关系,哥哥毋需担心。” 蓝韵知道:从小哥哥一直护着她,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强大起来,去保护保护哥哥。 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她冲出去,只能给哥哥添乱,她要静静的等,不哭不闹的等,哥哥一直是最厉害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本来澹冶非常担心:若是蓝韵直接跑出去,会让青衣分神。现在看来,这个凡人,虽然文弱了一些,但是却足够的沉稳、镇定,十分聪慧,也怪不得让青衣牵肠挂肚了。 “没想到,你果然还是有几分实力,洛胤那小子输给你输的不亏。不过,跟老夫比起来,你还是太嫩了。” 南宫召回珠子,收回袖里。 青衣身体里的珠子受到南宫的召唤,一个个轻轻的颤抖。瞬间“噗、噗、噗”的从他的肉里冲出,带出了些鲜血,溅到脸上,将算盘上的档一根根抽出。 一根根的档化作一把把小剑浮在空中,指向青衣几人,反着光,带着刺骨的寒意。 南宫再一挥手,几根小剑“唰唰”的朝几人飞来。 再没有可拿来挡的,青衣脚下一动,站在三位女子前面,举起双手,胸前交叉,抿了抿嘴,把全部的妖力集中到身体前侧,以求用肉身来延缓小剑对三位女子的冲击。 在一排小剑飞到青衣鼻尖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突然出现,抓住了一排小剑,轻轻一捻,小剑变成了灰烬。 那人将灰烬随手一撒,“南宫老板,舒玄今日遇见了好事,想要吃些好酒好菜,却不想看好戏。这几人我看着挺投缘,给我拉到五层的“紫荆幻境”,再陪我喝上几杯。” “给舒大人问安。 这不好吧?若是看上的别人,南宫不敢相留,只是、只是,这几位舒大人若是拉走喝酒去了,南宫这边也不好向家主交差啊。” “有什么不好交差的,只是舒玄我今日想要有人作陪而已。大不了改日我亲自向洛主登门解释,我想他是不会为难与你的。” “那是自然。”南宫虽然不甘,但还是转身叹了口气,就挥手将青铜巨板撤开,把门打开。 每每烟云楼轰人后关门,总是次日才开门。 像今日这种,关了一刻又开的情况简直是罕见。 门口的食客们立马挤到酒楼门口,都想看看里面的情况。 舒玄挥手将蜂拥而至的妖们定住,“南宫老板,这人呢,太多,舒玄不太喜欢,现在又想回宫吃了。” 舒玄又笑了笑:“哈哈,南宫老板,莫再打什么算盘,他们还得陪我回紫荆宫喝酒,派人端点好酒好菜,给我送来。” 056 紫荆宫 出了烟云楼,舒玄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舒玄,是在宫内当差的,我受挚友解各位出困,现在各位可以安心了。” 澹冶看这男子长得眉清目秀,身着蓝色长衫,气质儒雅大方,带了些官气,加上南宫对此人如此惧怕,恐怕是冥界响当当的人物,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反倒是青衣有些不太放心,追问了一下舒玄:“请问,舒大人的朋友,是哪位?” 舒玄指了指澹冶,“我的这位朋友,曾与这位澹冶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姑娘当时在林中受了重伤昏迷,他喂你服食了草药,不知是否还有印象?” “我自然还是记得的。既然舒大人知道我叫澹冶,那么您的那位朋友肯定是看到了我给他的留言。 可以问问那位好心人的名字吗?” “舒玄受人之托,未得允许,怕是不好擅自告知。 还有,几位叫我舒玄就好,舒大人那都是别人叫的,朋友之间以姓名相称就好。” 夭夭、青衣、蓝韵随之也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今夜狻猊家未得逞所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怕是还会卷土重来。 加上青衣兄弟又受了伤,各位今日随我到紫荆宫内休息吧,他们还不至于大胆到宫里行刺。” 虽说舒玄长的人畜无害,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青衣和澹冶交换了一下眼神,认为目前随他前往宫内休养生息才是良策。 “舒玄,请前面带路吧。”几人随着他朝紫荆宫的方向前行。 越往紫荆宫的方向,越觉得寂静。 “各位不要担心,只是冥君不喜欢吵闹,所以,附近是静了一些。 这正门一般不开,大家也都不喜欢走正门,就连冥君也是一样,所以,一会咱们从侧门进去。” 远远望去,紫荆宫建筑偏低,从房檐到墙体都是黑色,倒是也符合了冥界的特点。 走近一看,墙上到处都是金色的虎图腾,小虎刻的可爱讨喜,大虎刻的凶猛强壮,活灵活现,惹人驻足。 舒玄领着他们进的虽是侧门,仍是富丽堂皇,黑色的牌匾,烫金的大字漆“东门”,牌匾上没有过多的花纹。 门上方,高高翘起的檐上雕刻了几个活灵活现的小老虎,形态各异,憨态可掬,门口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呲牙咧嘴的狻猊石像做镇门之宝。 澹冶狠狠踢了一脚石像,“舒玄,你们门口的石像该换换了。” “哈哈哈哈,澹冶小姐,这狻猊家算是冥界的名门望族了。 传说几万年前,佛祖都曾收了他们家的祖先为坐骑,而他家的后人又世代为历任冥君的坐骑。 往往是老冥君一亡,坐骑也会因伤心过度整日在家,再难以出世而亡,所以它家也算是为冥界鞠躬尽瘁了。” “现任冥君的坐骑也是狻猊家后人吗?” “这倒不是,你看着方圆几里,连个人都没有,更别提要有个坐骑整日与冥君相伴了。 冥君喜欢独来独往,若是有人能让冥君甘心终日相伴,那可真不是普通人啊。” 决明从篮子里探个头出来朝着舒玄无声的呐喊:“你个小子话太多了,闭上你的狗嘴歇一会吧!” 057 后花园(一) “黑豆儿呀,黑豆儿,你居然还好意思出来? 平时看你一到饭点儿,就活泼的很啊?今日倒好,觉察到了危险,从进了酒楼你就销声匿迹,到现在才刚敢探个头。” 澹冶看见决明冒头,揪着它的耳朵,一把把它拎到眼前,指着它的鼻子,好一顿数落。 “你这个丑丫头,明明是自己羊入虎口,居然还好意思怪我。 再说,我不是立刻元神出窍到宫里搬救兵了嘛,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不过,就算决明怎么再挥着四个小爪子解释,在场的也没人听得懂兔语。 “哈哈哈哈哈,好了,澹冶小姐,趋利避害本是动物本性,它想要保全自己也是天性使然,纵使他挺身而出也是毫无用处,你放过这个黑、黑豆儿,就不要再蹂躏它了。” “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这么对我,今日有舒玄为你求情,要不然,你以后休想再吃肉!” “啪”的一下,澹冶把决明扔回了夭夭手里的篮子。 决明一下子被摔到篮子里,愣了一下,然后一个骨碌坐起,耷拉着耳朵捶胸顿足:堂堂冥君居然被一只不要脸的狼狗抢去了功劳,这蠢狗简直是目无法纪、以下犯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舒玄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厚厚的铁门,随着敲门的节奏,缓缓地打开了。 “我们现在要去的是宫里的后花园。请诸位跟紧舒玄,这边设有些机关暗器,各位还是小心为上。” 宫里的墙壁虽然也是涂得黑漆,但这里的黑比外面略灰一点,也就显得明亮了一些。 长长的通道旁边燃着亮亮的油灯,淡淡地飘着一些花果沁人心脾的芬芳。 金色的壁画雕刻的多是一些朝廷之景,有些有情节,有些是单纯的画面。 地砖都是闪闪的金色,折射出油灯的光芒,让黑漆漆的建筑亮了几分。 弯弯绕绕、大路小路交替的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满地是珍奇的植物,错落有致,另有一番风味。其中不乏很多药材原料,引得夭夭惊叹连连。 “夭夭小姐,喜欢哪种植物,舒玄做主,你都可以带走。” “这可不敢,夭夭可没有宫里园圃的能力,怕给养坏了,让它们在这好好成长吧,夭夭能看一下就已经很开心了。” 舒玄引着众人到了一个凉亭。 凉亭的顶子是透明的,抬头就能看见后花园施法的深蓝天空,各种星宿都在闪闪发光。 凉亭的围栏是木质的,刻着的星宿的图案也像真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惹人怜爱。 “几位请坐吧,我临走时候已经派人为几位温了好茶,现在刚好喝。” “青衣还未走近亭子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龙井茶香,可以说是百里飘香了。” “哈哈哈哈哈,青衣兄弟果真识货,这是今年下的新茶,是仙界送给冥界的,我特意派人取了去年的雪水。此水窖藏七七四十九天,又过滤七七四十九次,纯净之致 今日凑巧好滤完了七七四十九次,沏茶过后连这紫砂茶具都沁满了龙井的香气啊。” 058 后花园(二) “哦?那青衣可就不客气了。” 接过舒玄递过的茶,用拇指、食指捏起茶盅,观色嗅味,放于鼻唇之间细体味,入定出神,微合双眼,仰首深吸气,“果真好茶,嗅之香气扑鼻,饮之唇齿留香。” 蓝韵也是略知茶道,淡淡地端着杯子品了许久。 反观夭夭,端起来就一饮而尽。以青衣对茶的了解和见解,绝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他一定不是一般人。 澹冶心里偷笑:早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没想到他可能曾是个富家公子啊! 品过了两巡茶,舒玄嘱咐烟云楼做的饭菜也送到了。 下人将茶具换位酒具,把冒着热气的各式菜肴摆到桌上。 “几位究竟是如何与狻猊家结仇的?”舒玄很纳闷,以这几位的身份地位,是很难和狻猊家接触的,真不知道几个人怎么就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几人七嘴八舌的把打擂的事情经过简单的讲了一下。 当然,跳过了蛇狮恶心的战争经过。 舒玄的半圣之阶也不是吃闲饭的,一早就看出了青衣的真身,对于打斗的经过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那你们明明知道自己已经和狻猊家结了怨,又为何跑到人家开的酒楼吃饭?” “舒玄,说起来这个,我还想问问你呢,烟云楼怎么会是狻猊家开的呢?” 他们也走过了数条街道,注意到很多的酒楼都是以家族命名,他们特意避开了许多与狻猊家可能有联系的酒楼;没想到最后恰巧就走到了人家的地盘。 “诸位有所不知。狻猊家的祖先传说中是龙生九子之一,排行第五。在人间常出现在宫殿建筑,佛教佛像上;也在瓷器香炉上随之吞烟吐雾;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 佛祖见它有耐心,便收在坐下当了坐骑,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遗像。 因为血统的原因,狻猊家人向来喜烟火,所以开了酒楼也就叫烟云楼了。” “这样看来,确实是我们大意了。恐怕闹了个人尽皆知的笑话,若是多问上旁人几句就好了。 而且,你这样一说我还想起来,当时那个房间里确实刻了不少图案,只是因为烟雾的原因没有看清,现在想来,那轮廓上面确有几分像狻猊。 不过,你可知道,为何当时我们吃饭的所在的房间没有名字呢?” “这件事,我也曾听说过,坊间粉传闻是:狻猊家家大业大,树敌太多,那个房间是专用来清除敌人的。” “那这狻猊家的人也真是小气啊,只是为了报仇,就还专开辟了个房间,在自家的酒楼杀人,也真是不担心食客们知道了,吃不下去饭。” “狻猊家作为冥界的大家,也已经有了上万年的根基,纵使品德上差了一些,行为上粗鲁了一些,但是毕竟是元老,新冥君上任不过千年,那古老根基可说不得动不得啊。 为今之计,只有等待新的狻猊家的继承人当上家主,看看这新鲜血液,能不能给狻猊家带来一些新的变化。” 059 美丽的星空 下人把温好的酒端到众人面前。 “这酒菜也已经上桌,各位再吃点宵夜吧,这酒是他们那边送来的,不是很醇香,还希望各位不要嫌弃,小酌上几杯。”舒玄亲自为几人斟满了酒。 紫荆宫里的陶瓷酒杯没有任何的图案,白色的酒杯带着一点烧制的痕迹,非常的自然和朴素。 “舒玄,真的是要谢谢你,有你的出手相救,我们才能这样安心的坐在这里,享受美景和美食,不至于提心掉胆;我敬你一杯。”澹冶说完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决明呢,正坐在篮子里坐冷板凳。没谢谢自己就算了,倒是接二连三的感谢舒玄。虽然知道几人是因为不晓得幕后相助之人,但还是有点不快。 彼时的决明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绪叫做吃醋,是以后时常会闹上一闹的小脾气。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已经到了深夜。 几人谈了不少的趣事,就连沉默寡言的青衣都讲了他和蓝韵的许多过往。 深夜的冥界有点凉凉的,但是谁也不想去就寝。 澹冶、夭夭、青衣、蓝韵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让他们失眠,而舒玄是久居高位,很久没有畅快淋漓的聊天大笑而激动。 觥筹交错之间,几人醉卧在地上的醉卧在地上,趴在桌子上的趴在桌子上,除了澹冶。 澹冶拼起了几张凳子,平躺在上面,仰望星空,思考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人总说月明星稀、月明星稀,这里却是月明星也明。连平时暗淡无光的一颗颗小星星,在这里也变得耀眼起来。 这里的月亮上应该没有嫦娥吧?若是有嫦娥,那外面的月亮怎么办? 想着想着,澹冶觉得自己真是傻了,这里可以说不过是施过法的一幅画而已。 但是这幅画可真美啊! 每颗小星星都各司其职,在自己的位置上一闪一闪,在自己应该在的星宿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那自己呢?自己的位置又在哪?自己的角色又是什么呢? 庸庸碌碌的千年来,一直过着平平稳稳的生活,当个安静的小散仙,从没想过以后,从没探究过过去。 终于机缘巧合地晋升了,成了下仙—雨园最高的仙阶,原以为会开心,会激动;可是,什么都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平淡。 过去的生活太安逸,除了自己的猎奇心,生活中没有任何的威胁和危险。 但是,今天,曾经有那么一刻,死亡是那么近,近的好像你用力呼吸一下,死亡就会立马扼住你的喉咙。 无助、无力、无可奈何。 太弱了,真的太弱,雨园里的最高阶;在高手面前就像个蝼蚁一样,不堪一击,甚至连一招都接不住。 所以,还要继续安逸下去吗?还是要从现在开始改变自己? 澹冶素来不争不抢不上进,所以千年无忧,这也是她常年的生存信条。 不要把让牛郎织女相聚当成空话,不要把近在咫尺的死亡当成笑话。 060 一日游 前日的一番酒醉人更醉,让澹冶的心里有了要好好修炼的念头。 舒玄为几人分了客房,都集中在后花园的附近,彼此都有个照应。 只是某位想要好好修炼的人依旧和大家一起睡到日上三杆才醒。 “咚咚咚,澹冶小姐,是我,舒玄。今日我带诸位到紫荆宫里转转,参观一下吧。” “好的,你稍等片刻,我去叫青衣和蓝韵。”夭夭服侍澹冶三下五除二的梳洗完毕就出了门。 青衣的外伤在巫医的诊疗下已经好了大半。怪不得之前蒹葭都胜赞冥界巫医的医术。 若是有机会,也应该让夭夭去和巫医学习一下。 “舒玄,平日你都住在紫荆宫里吗?” “是的,我和冥君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冥君虽然喜欢安静,但是他却有些害怕孤独。所以我也是一直住在这边,能陪陪他聊天,喝酒,处理政事。 这边就是我的住处了,名唤百香园,里面的一切都是我参与规划的。” 百香园整体是木质的,没有上色,保持着树木原本的棕色。 百香园不愧名为百香,各式各样的花朵竞相开放,散发着属于自己的香气;在妖术的作用下,不同季节的花都在同一时刻开放,又永不凋零。 “可以问问为何你这样一个大男子会喜欢花朵吗?”澹冶按耐不住自己八卦的心,她觉得这堆花一定有故事。 “澹冶姑娘真的是很敏锐啊,舒玄心仪的女子,喜欢漂亮的花朵,沁人心脾的花香,所以要时刻准备好。” “原来如此,舒玄和青衣一样是个痴情男儿呢。” 青衣本来跟着蓝韵在赏花,莫名其妙的被点了名。 因为习惯了澹冶这个欠嗖嗖的性格,只是摇头笑笑,懒得理她。 “我的住处后面就是冥君的寝宫,现在,他多半正在里面花天酒地,咱们还是不要过去打扰的好。” 本来决明探着脑袋篮子里对情同手足还在表示肯定呢;听到花天酒地这里简直是不能忍。 这舒玄最喜欢开他玩笑,越知道他在这听着就越来劲。 可惜决明没想明白的是,自己花天酒地本来就是人尽皆知,怎么现在反倒怕人知晓了呢? “我从忘川河那边过来,遇见过孟婆,听孟婆的意思是,这冥君是个小孩子,他又如何花天酒地?” “哈哈哈哈,在母亲的眼里,孩子永远还小。 几位,这里是紫荆宫的藏书阁,大多数的奇珍异宝和珍贵书籍都在这里存放,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进去,一饱眼福,或者告诉舒玄你们的需要,舒玄可以派人帮忙找找。” “那倒不用了,不过,藏书阁旁边的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错啊。给介绍介绍呗。” “这是冥后的行宫,是冥君根据他的母亲的行宫改造,亲自设计,亲自建造的。我也进去过一次,不过是进去帮忙而已。 冥君花花草草见的多了,唯一这一片净土,留给他母亲,也留给他未来的妻子。名字也一直空着,等着未来的冥后来取。” “原来如此,真的好奇,未来的冥后将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配的上这用心血浇筑的行宫。”逛了一圈,澹冶最欣赏的建筑就是这座行宫,既大气却又不奢华,既古朴却又不刻意做旧。 061 冥后的行宫 决明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一起生活的场景。 母亲的模样有些模糊,却总是模模糊糊的和孟婆的脸重合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亲母,哪个是养母。 梦里,母亲和孟婆都会出现,叫决明傻傻分不清楚;唯一的不同是,母亲总是欢愉的喜笑颜开,纵使生活再艰难,也总能找到乐趣。 那时候父亲赐给母亲的房子不过十几步大小,冬冷夏热,有时候一旦雨下的大了一些,还时常漏雨。母亲却总说那叮叮咚咚的雨声,就像一曲美妙的乐章。 决明不懂,那冰冷的雨水,如何能谱成曲,就像母亲被放逐在这样一个破房子里,如何能依旧对父亲死心塌地。 同样的对雨有多讨厌,就对父亲有多恨。 决明的母亲妖力很低,生育孩子的时候又没做好月子,遇见危险连自保都是勉勉强强,还得花上精力照顾儿子。 所以母亲总是病着的,偶尔会咳嗽,偶尔会心绞痛,偶尔又会卧病在床。 母亲总是教着决明做一些木雕。虽说她不怎么会妖术,也从来没有天分,但却能将一块块的木头雕的惟妙惟肖、巧夺天工,让决明孤寂的童年多了很多的无言的玩伴。 那把火出现的时候毫无征兆,那是父亲妃子的怒火,是父亲对妃子的纵容。所以,小木屋毁了,木雕毁了,母亲病的也愈发重了。 那些母亲心心念念的木雕,那些决明最好的玩伴,倒成了大火里助力的燃料。 火灾过后不久,母亲便离世了。 那段日子,最灰暗也最痛苦。母亲什么都没有给他留,所有的所有,都随着那火去了,就像决明心,也随之去了。 冥界的鬼族妖族都极难受孕,生了唯一的皇子的母亲没有母凭子贵,反而更佳备受欺凌,最后被无后的其他妃子残害死。 直到母亲去世,连个名分都没有,母亲没有名分,孩子没有身份。 无父无母的野孩子,连宫里的下人都喜欺他。和他同龄的下人,总是把他打的鼻青脸肿;成年的下人总是把他的膳食吃掉,把一些嗖饭嗖菜替换给他。 他隐忍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晚上,杀掉了一个侮辱过他母亲的下人。 虎父无犬子。 蛰伏、观察了数个日日夜夜,动手的时候那人连叫也没叫出声音,一击毙命,就那样在睡梦中,走了。 反观这些下人,明知是他做的,却没有丝毫的害怕,不止是继续辱他欺他,更是想方设法的跑到父亲那里去告状。 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堂堂冥族太子被送到了鬼族孟婆的手里,连住在紫荆宫的资格也没有了。 再回来紫荆宫,决明已经是这里的主人,那些曾经欺辱他的下人早已经消失不见,那些记忆里的故事也都消散如烟。 他和母亲的小木屋不知道被谁重建。但是里面的人、物,却再也回不来,那些母亲的温暖,也被风吹散在风中。 为此,他花了一年的时间,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亲自设计,几乎没有动用什么妖术,把这个行宫建造了起来。 母亲的小木屋,保留在行宫里的一角。 想着以后有了妻子,把这个行宫交给她,让她起个名字;想着以后有了孩子,到小木屋里教他木雕;想着把曾经母亲身为一个女人没有得到的,都给自己的女人,给自己唯一的真正深爱的女人。 只是他寻寻觅觅那人却一直不出现。 为了等待自己的爱人,他一直未选妃,纵使需要花天酒地来排遣寂寞,却也只谈欲望,因为他害怕让无辜的女人承受母亲的痛、无辜的孩子承受自己的痛。 062 回家 在紫荆宫转了一圈已经接近傍晚。 舒玄本来想留几人再住一晚。无奈,蓝韵有些想家了,一行人就和舒玄告别后返回了住处。 一路上几人很小心的躲开了与狻猊家有干系的路线,终于到了家门口。 木匠的下人已经把家具送到门口等了一天,急匆匆地拿上工钱回去向老板交差了。 几人已经错过了约定时间,也不好再让木匠帮忙搬,只得自己动手开始往屋里搬家具。 本来青衣加持一些妖力,一个人随手就能搬了全部,但是因为受伤,所以几位女子也得上手帮忙。 几个人刚拿起凳子迈腿要往屋里走,后面“砰”的一巨响,吓得蓝韵就把凳子就扔在了地上。 “师父!”一个强壮的男子跪在了他们身后,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和青衣打擂的狻猊。 “你你你,叫谁师父呢?!”澹冶心里一惊:月黑飞高夜,杀人放火时。这天还没黑呢!寻仇就寻到这里来了? “没叫你,我叫的是这位穿青衣的男子。师父您好,我叫洛胤,是狻猊家第14顺位继承人,至今未成亲,性格开朗,聪明大方,喜欢吃肉、习武,不喜欢读书……” 青衣也是被吓了一跳:“等等等等,停一下,我不是你师父,而且我从来没收过徒弟。” “师父您大点声说话好吗?” 青衣提高了声音,“我说不是你师父。” “我经常偷偷出去打擂,这是第一次输,既然您能打赢我,就一定比我强,我认定您了,您就是我的师父,无论您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能接受。”洛胤“啪啪”拍拍胸脯,傻乐着说。 青衣看着洛胤傻乎乎的说自己聪明,觉得有点无奈。 现在还不知道这是洛胤的意思还是狻猊家的计策,暂时需要缓缓,“第一,我现在还没答应当你师父,不要叫我师父;第二,不要用“您”,你比我还大了好几岁;第三,你说话能不能小声一点。” “师父……” “不要叫我师父。” “那天您……” “你” “你把我的耳朵弄聋了。我去找巫医医治过,好了一大部分,但是没好透,听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说话声音太小的话我听不清,而且我判断不准自己说话的声音大小。” 青衣那天初见洛胤,觉得:这人高傲、愣头愣脑,又想要一招制敌,所以毫不心软的就穿了他的耳朵。现在真是悔不当初——本来洛胤就是个哑嗓,现在聋了以后说话声音就像是在敲锣打鼓。 青衣的一生,有三个人让他觉得头疼和费口舌—蓝韵、澹冶、还有就是洛胤,“你先回家吧,你家里高手肯定不少,为何偏偏要来找我?况且我还曾经伤过你。” “不行,那些人虚伪的很,都不真的和我打,从来不敢伤我,学不到东西。” 澹冶实在听不下去了,“哈哈哈,我第一次看见有人挨揍还觉得高兴的。” “关你什么事,你这个干巴巴的女子。”在妖族人眼里澹冶确实单薄了一点,也是没反驳的事实。 青衣乐得这俩人拌嘴,免得洛胤再烦他,赶紧搬上桌子和蓝韵逃离了战场。 063 洛胤(一) 澹冶也算棋逢对手,遇见这么一个说什么都听不明白的。 “我和这个傻瓜蛋说不清楚,青衣,你可千万别收这个愣子为徒。” 洛胤胳膊下面夹着一张床,跟着澹冶进了青衣家,“师父,你可别听她的,这个干巴巴女子,不配与咱们同住,咱们把她轰出去吧。” “你还要轰我,我不把你轰走就不错了,你师父也比我多不了二两肉,怎么我就干巴了? 富家公子哥儿,你快回家吧。” “嘿嘿,你说吧,尽情的说吧,使劲的说吧,反正你说话,我听不见呀!听不见!听不见!” “你………”澹冶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疯了,这个笨蛋,装聋作哑的笨蛋居然让自己哑口无言了。 “你们打住吧,澹冶你和蓝儿、夭夭一起去做晚饭吧。洛胤,你赶紧给我回家。” “师父,我不,以后这儿就是我家了。” 澹冶本来身子都转过去一半了,听见洛胤的回话气的半死。转头大喊道:“洛胤你个王八蛋,青衣说话声音比我小多了,你怎么能听见?谁同意这是你家了,没你的地,我们这满了。” “师父,这个干巴疯女人凶我,师父,你要为我做主啊!” 青衣看着这两个闹腾鬼,扶着额头进里屋去倒腾家具了,“吃过晚饭就走。” 洛胤屁颠屁颠的跟着青衣去摆弄家具,澹冶也是“哼”了一声转头去做饭了。 那天的赢得肉还剩了不少,三个厨娘做了六七个肉菜、三两个素菜。 三人的手艺真是没得挑,比那烟云楼的大师傅还胜上几筹。 才刚做好了一个菜,那边的洛胤已经循着味道,像个小孩子一样跑到饭桌上端坐等待了。 几个人看见洛胤这个大块坐在那乖乖的盯着、等着,不禁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来喽,菜齐了,来吃饭吧。” “师父,师娘的手艺真的没得说。” 澹冶看洛胤傻乎乎的,故意引他去踩青衣的小尾巴,“哪个是你师娘?” “蓝韵姑娘啊,师父,我是不是很聪明。” 蓝韵羞红了脸,低下头扒饭。 青衣拿余光瞥了一眼蓝韵,迅速拿筷子敲了一下洛胤的头,“这是我的妹妹,吃你的饭吧。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哦,师姑好。” 澹冶觉得洛胤这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两个人为啥还不捅破这层窗户纸,真是替他们着急啊。 洛胤哪能安静呆着呢,“师父,你多吃点这个辣的肉菜,好吃的很。” “这是你家吗?你这是反客为主啊。你师父不吃辣。” 青衣瞅准时机,接过洛胤给他夹的肉,一筷子塞进了嘴里,“嗯,果然不错,看来以后要换换口味。” “呜呜呜呜呜呜,师父,你为了洛胤换了口味,洛胤好感动。” 澹冶看见洛胤的眼泪鼻涕刷刷的,觉得有点恶心加搞笑,“笨狮子,你别哭了,你要哭就去离我们吃饭地远点的地哭去。” “哦。”洛胤吸了吸鼻子,拿起青衣的袖子抹了把眼泪,继续傻乐着扒饭,刚才的痛哭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064洛胤(二) 晚餐的热闹时光总是令人欢欣的,而吃完的洛胤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明明刚才他一个人就香喷喷、乐呵呵地吃了六成的饭菜;现在却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蹲墙角去了。 “师父,我不想走,这也是我家。” 澹冶指了一指角落的一坨,“青衣,我不想和笨蛋住在同一屋檐下,把他弄走。” “师父,我不走,我不走,你这干巴女子,莫要说我坏话。” “洛胤,你今天要不走,你就会被我扔出去。而且以后再也不许来这里;若是你乖乖离开,明天早晨还可以过来一起用饭。” 青衣侧身给洛胤让出了一条路,眼睛朝门口撇了一下。 澹冶只是沉默地看了看脚下,没动作也没说话。 没有一个人出言挽留,洛胤也不再好意思呆下去,低着头,哭丧着脸,吸了吸鼻子道:“师父,那我明天早晨再来。” 洛胤一出门,屋里就分外安静。青衣看着几个女孩子稍有不舍,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喜欢洛胤,觉得他有趣。 但是前日狻猊家才和咱们交手,我们被打的措手不及。我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没办法保护你们,洛胤上门,我们总还是要有所防备的。 而且,明天早上他还会过来的,先洗洗睡吧。” 澹冶知道青衣说的没错,这种时候小心谨慎才能保证大家的安全。 不过,她现在觉得有些寂寞,所以不想回话,带着夭夭、蓝韵去里屋梳洗、就寝了。 青衣以前很少说许多的话,自从遇见澹冶和洛胤算是“破了戒”。 看着三个姑娘落寂的背影,自己默默地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我没有洛胤帅?我没有洛胤有趣?我没有洛胤好吗?” 三个姑娘和黑豆儿住在里屋,不再搭理青衣,舒舒服服地躺着新床,笑呵呵的聊着闺房秘事一直聊到了半夜才入睡。 反观外屋的青衣,被几个姑娘吵得难以入睡,又不敢反抗,最后只得用被子包住头,才得片刻清净。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夭夭早早的起来出去打水,揉揉眼睛刚出门,被一个庞然大物绊了个跟头。 “诶呦。”再定睛一看,“妈呀,狻猊!” 屋里的几人闻声穿衣赶来,就看见门口的门槛下面趴了一只狻猊,再仔细看看,这不是洛胤吗? 洛胤睡眠质量不错,绊了别人一跤,自己还睡的极其踏实,均匀的打着呼噜。 青衣蹲下摸摸洛胤的头。 蓝韵“看着青衣动作有些大,担心把洛胤吵醒:“哥,小心点,洛洛现在睡的迷糊,别把你伤了。” 本来青衣自认为很温柔的在给洛胤理毛,一听见自己的妹妹居然给他起了个爱称“洛洛”,“砰”的拳头捶在洛胤脸上。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足足喊了三声,洛胤才慢吞吞的抬了下眼皮,环视了一圈,又闭上了。 澹冶看洛胤又闭上眼了,使劲的揪着他的耳朵大喊道:“笨狮子,聋狮子,起床了!日上三竿了,太阳照屁股了!” “你才笨呢!”洛胤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嗖的跳起来。“你们转过去,转过去,我没穿衣服呢。” “蠢狮子,你不是有毛吗?” 065 洛胤(三) 洛胤穿好衣服,进屋又端坐在饭桌前静静等着了。 “你昨天可是在门口睡的?” “师父,你昨日让我走,可我不想走,就在门口睡下了。 后半夜有点凉飕飕的,我就恢复了真身,一直睡到了夭夭出来。” “蠢狮子,你说你是不是蠢?让你回家你就回家得了,家里的床多软,何必在这挨冷受冻。 再说了,拜师也不急于这一时三刻。” 夭夭和蓝韵也担忧的看着洛胤,昨夜天气确实很冷,这个傻孩子也真是。 倒是青衣和窝里的决明觉得没所谓,挺大个狮子,要真是冻了一夜就生病了,也真是白瞎了他那一身厚厚的皮毛了。” “哥哥,要不你就收了洛洛吧,他也怪可怜的,被你打的耳朵也不好了,你得负责啊。” 妹妹出言劝说,青衣也不敢不从,只能先用吃饭扯开话题,“先去做点早饭吃吧,拜师之事,容后再议。” 简单的清粥、包子、小菜,五人一兔却吃的很香。 吃过饭以后蓝韵收了收碗碟,“家里菜不多了,咱们一会一起出去买点吧!” 洛胤抹了抹嘴:“好啊好啊,咱们一起去” 澹冶笑着看了一眼洛胤:“有你什么事?人家可还没收你为徒呢!” “师父,你就收了我吧,我一定努力修炼。” 青衣闻言,闭眼沉思了一会,淡淡开口:“我不是不想收你,而是有些顾虑要说在前面: 第一,因为我伤了你的原因,狻猊家曾经找过我们的麻烦。我暂时不能完全信任你,在一段时间内可能总会带有防备和偏见,这点你可理解?” “我理解。” “第二,你是狻猊家的继位者,是众星捧月的公子。你来我这,吃不好,睡不暖,你可以吗?” “我可以。” “第三,若是你拜我为师,在谋略上我可以教你很多。但是在术法的修炼上,我们实力相当,希望我们能彼此沟通,共同进步,你可接受?” “我接受。” “那行,这有茶水,敬我一杯吧。” “啊?” 澹冶看着洛胤笨的可以,出言点拨:“蠢狮子,给师父敬茶,叫师父。” 洛胤笨重地跪下,不过狻猊块头大,跪下以后和青衣坐着差不多高。 “师父,请喝茶。” 青衣刚把茶水接过去,抿了一口就听见洛胤跪在地上,头一偏,大声说:“哪个狗日的,敢欺负我师父,看我回去不把这人揪出来大卸八块。” “噗,你方才听见寻仇一事的时候不是很镇定吗?”青衣一口水喷到了洛胤脸上。 洛胤胡乱地抹抹脸,“我那都是装的,师父你刚才说的,我也就理解了八分。 而且我不是怕我一惊一乍的让师父你不高兴吗? 反正我是听出来我家里人揍你了,所以你不想收我为徒。 他们害得师父你不能收我为徒,我会替你出气的。” 澹冶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那你刚才都没听懂你就说你理解了。” 洛胤想着现在澹冶也是师姑了,不敢还手,碎碎念道:“那我自言自语要给师父报仇,你们咋能听见?” 几个人相视一笑,这位的自言自语,声音大的恨不得把房顶掀翻,有时间还得想办法治治洛胤的耳朵啊! 066 继承人(一) 人多了,屋里杂七杂八的,就显得有些凌乱。 几人商量了一下,把最贤慧勤劳的夭夭和蓝韵留下收拾房间,洛胤、澹冶和青衣出门采购青菜。 清晨的路上人不多,带着些昨夜未消散的寒意,清冷的街道上此起彼伏着商家的叫卖声。 青衣一向属于旁观者,不爱闲聊,但这次却率先开了口:“澹冶,我一直有一个深深的疑问,想要问问你。 现在没有别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个答案。 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澹冶微微的笑了一下,“青衣,几天的相处下来,我们彼此信任。 你知道我对你和蓝韵没有恶意,所以,我从哪里来又有什么关系? 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那么,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青衣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洛胤挠挠头,扯着自己的破锣嗓子,“师父,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澹冶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拍到洛胤头上:“怎么哪都有你的事,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你这个干巴女子,我是看在师父的面上才敬你三分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用你敬我三分,你个蠢胖子。 两人吵吵闹闹,没人打扰青衣,他也是乐得清静。 菜市并不远,里面有许多不同的蔬菜和肉类。 因为有洛胤这个大吃货、大富豪,三人不受价钱的影响,放开手脚,挑选了很多的食材。 洛胤一个人就能扛上所有食材,让重伤未愈的青衣有些欣慰。 澹冶一直对狻猊家的事情非常好奇,既然已经是青衣的徒弟,那就不必再有所顾忌,完全可以直接出言试探。 “蠢狮子,你说你是第十四顺位继承人,我倒想问问:你这个第十四顺位继承人,是怎么算的?我看以你这脑子只能排最后一位啊?” “你知道什么?兄弟们可不是按能力分的,是按照出生的顺序和嫡系分的。 不过,却也幸亏如此,要是按能力分,我就是第一顺位了。” “蠢狮子,你也太能得瑟了,就你?” “你还别不信,你知道吗?其实虽说我是第十四顺位,但也可以说是第四位。 我前面的哥哥现在只有二哥、三哥、和九哥还在世。” “那其余的呢?” “在冥界鼎鼎大名的狻猊家,你以为是靠什么闯出来的呢?只是单纯的靠传说吗? 靠的是我们世世代代狻猊家的男儿的生命。 冥界之人多尚武,习武之人是不可能听你什么传说的,你只能打,族群之间打,部落之间打。 所以,可以说,狻猊家的名号是打出来的。而我的哥哥们,也是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有些哥哥,我甚至没有见过,就英年早逝了。” 青衣和澹冶都明白,在洛胤的心中,这些的哥哥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但是这么位高权重、妖力鼎盛的家族的儿子,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接连夭折,恐怕也有不少死于权利斗争的。 也正是天真如洛胤,才能安全地在这样的大家族里生存下来。 青衣有些心疼洛胤,却又为他感到幸福,那样的天真烂漫地生活着,一如年少的青衣。 多希望他不懂,就让他一直不懂,不让自己的过去再在洛胤身上重演。 067继承人(二) “你家的南宫,就是那日为你而报复我们的高手,你和他可相熟?” 青衣一直好奇,那样一个高手,狻猊家为何舍得只把他放在烟云楼里当个掌柜,而不是放在狻猊府內里主持大局。 “南、南、南宫!?怎么会是南宫师父?” 青衣点了点头。 洛胤继续开口:“狻猊家的家主有三位兄弟,家主和三位兄弟手下各有一位掌事,分别是东宫、西宫、南宫、北宫。 我的父亲是家主的四弟,南宫叔叔正是我家这支的掌事,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位。 四位掌事来教导自家的所有继承人。 现今,只剩四位继承人,每支一个。 父亲只剩我一个儿子,而南宫师父的学生也只有我了。” 这是青衣和澹冶第一次在洛胤脸上看见悲伤的表情。 “父亲从小就最不喜欢我,他觉得我不可能当上家主,总是打我、骂我。 但是,南宫师父私下最疼我,他一直安慰我说,父亲这样是恨铁不成钢。 虽然我学妖术学的很慢,他却总是偷偷多花时间教我一些,总在夜里偷偷给我送些吃的。 最后父亲器重地哥哥们,全去世了;从那时候起,南宫师父也就不再教我妖术了。 无论我怎样央求南宫师父,在烟云楼胡闹,他都不再教我任何了。” 饶是洛胤笨,看不透南宫的深意是让他这继承人的争斗中好好活下去,他也看得出南宫想让他妖术不精,没办法上战场,从而保证生命安全。 “蠢狻猊,说好的给你师父报仇呢?” “啊?南宫师父我打不过,我也不能和南宫师父打。师父……” “本来也没让你去报仇,你不用觉得难做。” 青衣从来没想过要洛胤去替他报仇,今天听了洛胤的话更是如此。 狻猊家的内部的四股力量明争暗斗,家主三弟这一支本来因为南宫的存在实力是最强的;但是也正因此最受针对,最后男丁只剩下洛胤,变成了最弱的一家。 母凭子贵,师父也一样,一定要弟子有希望能当上家主才可能实现抱负。 从手下只剩下愚钝的洛胤的时候,南宫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前路如何。 洛胤修习妖术努力用功,水平不次于其他三位继承人;但是无论是逻辑思维,还是为人处事,洛胤都是最差的;而这两点,南宫认为是无法后天培养的。 说的难听点就是:没有弄权的天分。 他想要仅剩的自己最心疼的笨“徒弟”能活下去,所以他不能教洛胤妖术,也不能活跃在狻猊家内部,只能主动退居到烟云楼当个掌柜。 这次青衣伤了他想保护的唯一的“徒弟”,他想要报仇也是情有可原。 澹冶知道青衣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早已经认可了这个笨笨的,但是很憨厚的徒弟。 虽说南宫认为洛胤笨笨的,不可教;青衣和澹冶却不是这么想:洛胤是个好孩子,大家觉得他蠢笨,只是因为他太善良,也没想过自己要当上家主。 如果有天他真的想通了,想要得到那个位置。 那么,他将成为实力最强劲的继承人。 只是现在,真希望这一天晚些到来。 068 中毒 接近门口的时候,澹冶就开始喊话:“蓝韵、夭夭我们回来了。” 夭夭和蓝韵等了好半天,赶紧出门迎接,“澹澹姐,买什么好吃的回来啦?”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简单的蔬果和肉类,把这边的野果拿到外面洗洗,一会咱们吃一些,也好解解馋。” 夭夭从洛胤肩上接下野果袋子,拿到院子里清洗;其余的一些蔬菜、肉类就卸下,放到了屋里贮存。 夭夭干活儿很是细致,一小把儿果子洗了又洗,搓了又搓,“洗好了,大家快过来尝尝。” 淡红色的果子不大,五子棋大小,映着柔润的光泽,后面有一个锥子形状的绿把儿,摸起来软软的很有弹性。 只是单纯地放在桌子上,还嗅不到香气,当几人把果子扔到嘴里的时候:果皮瞬间融化,浆汁的香气在口舌间爆开,酸与甜搭配的刚刚好,略微有些林檎夹杂蒲陶的香气。 香甜的气息,吸引着几人,接二连三地往嘴里扔了很多颗。 随后,又喝下了一些舒玄送的茶叶,准备睡个午觉。 过了一会儿,蓝韵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天昏地转,身上有点发热,眼皮沉沉的,想到可能是有些疲倦了,遂连忙做到凳子上倚靠一会儿。 好一会过去了,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先是脸色忽白忽红,再者喘气也开始变得粗起来,最后实在是难受,终于开口:“诸位,我有些不舒服,你们再继续聊一会儿,我可能得先休息一会了。 澹冶听着听着,觉得蓝韵的声音有些不大对劲儿,略微轻飘且发颤,有些有气无力。 于是,特地撩开蓝韵的床帘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手心已经有些冒汗,再一摸头,却反而几乎是冰凉。 看着不像是受了风寒,澹冶急忙大喊青衣过来查看,“青衣,蓝韵好像有些不舒服,她穿着衣服呢,你快进来看看。” 青衣都没来的及回答,急忙加持些妖术,利用空间折叠,立马出现在蓝韵的身边。 “蓝儿身子虽然弱了一些,但是以前没有旧疾;这又明显不是风寒;看这症状,倒像是、倒像是,中毒了?!” 夭夭闻言过来察看,也和青衣得出了一样的结论。 澹冶觉得有些奇怪,几人吃东西都是一起吃的,怎么就蓝韵一人倒下?开口问道,“会是什么呢?咱们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吗?” 青衣失去了平日的冷静,早已经无法思考。 沉寂了片刻,夭夭开口道:“看这症状有些像我在《佰草集》中看过的寒冰果,只是咱们刚才吃的果子,似乎比书上画的图略小了一些。” 青衣拍拍脑门儿,懊恼的捶了一下头:“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就是寒冰果。这寒冰果只对凡人有作用,对仙子和妖鬼没有任何作用。 往日我都十分注意,尽量避免蓝儿吃到这种果类;只是,今日我们买的的果子因最近黑森林之冷寂,长的小了一些,所以我没有想到。” 069 解药 “这毒好解吗?” 青衣沉吟了片刻,“好解,解药用的药材名为赤焰草,咱们须得加紧去寻。 赤焰草原本是常用的药材,但是,因为现在不是其生长旺季,所以寻找起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好在寒冰果毒性不强,蓝儿吃的不多,中毒不深,现在她应该只是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话虽如此,如果凡人的体温一直很低的话,还是会危及到性命的。” 澹冶摸了摸蓝韵身上,能感觉到体温确实比初次检查又低了不少,而且呈现越来越低的趋势。 “那咱们去哪里寻那赤焰草呢?” 青衣起身快步到门口劈了些木柴,升了个火盆端进屋里,“黑森林肯定会有。” 澹冶一直觉得蓝韵是一个温柔大方、贤惠温婉的女子,就算不舒服也是不好意思麻烦别人,看到她这样觉得有些心疼。 “那事不宜迟!青衣,咱们俩动身吧! 夭夭,你来照顾蓝韵;洛胤会留下保护你们。” 澹冶立马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挽了个小巧的发髻,又准备了一些防身的工具。 而一直在外屋候着的洛胤早就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师父,你非说什么男女有别,不让我进去看,咱们冥界的姑娘,哪那么小气呢? 我在这看不见蓝韵师姑的情况,我着急!着急啊!!!” “洛胤,你不要急,你师姑的情况还算乐观,并不严重。 为师现在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一会儿我和澹冶会去寻找赤焰草,不知道多久才会回来,你所做的就是要守好家里的这两位师姑。” 洛胤一向都喜欢冒险,又觉得自己妖力很强,对黑森林非常熟悉,原想着自己应该要跟着一起去寻药才对。 “师父,我也想去。” “洛胤,今天这件事,我们现在还没搞清楚究竟是咱们无意买错了蔬果,还是有人故意把这东西卖与我们。 既然如此,若真是有人算计,或是寻仇,这留守的两位弱女子的安危谁来守护? 留下的人只可能是实力最强的你或者我,而你又不认识药材,不懂药理,就算到了森林,也充当保护我和澹冶的角色,并不能发挥实际的作用。 就留在家里保护夭夭、蓝儿黑豆儿吧,毕竟除了你以外,没人再能担此重任了。” 洛胤重重的点了点头,先前没想到中毒事件可能是人为,现在既然有这种可能,那师父作出这种决定,也是可以合情合理的。 “洛胤,我希望你要对得起你健壮的身体,更要对得起我和你师父的期望,不论如何,保护好她们。” 这是很久以来,澹冶第一次叫洛胤的名字,也是第一次没有和他开玩笑,第一次这样严肃。 澹冶一直以来都觉得: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自己只是千千万万的小仙中的一个,自己的命一点儿也不值钱。 可是夭夭不一样:夭夭一心侍奉自己,忠心耿耿,又是是被自己卷进来的,是跟着自己来到冥界的。 这一去寻药不知几日,她得对夭夭的安危负责。 虽说洛胤脑子笨了一点,可是心不笨,又重义气,澹冶相信洛胤,一定能保护好两个姑娘还有一个兔子。 070 埋伏(一) 交代好了洛胤,青衣和澹冶马不停蹄的赶往黑森林。 因为上次的大战,黑森林依旧显得有些破败。 不过与前些天澹冶初踏入冥界时的情况相比已经好转了许多。 “这边看起来确实很危险,哪里都是伏击的绝佳地点,我们不要分开,也绝对不可以走散,蓝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青衣的蛇性使得他对于环境的观察极其细致入微,“这边的植被一看就是遭到过极大的破坏,不止是不安全:到处是摇摇欲坠的树干,也不方便:会对我们的寻找造成极大的阻碍。” 澹冶翻了翻脚下,发现很多的矮小的灌木和草丛几乎是遭到了毁灭性的伤害。 有些已经被翻出地面,更多的是被翻出的土深深地压在了地底下。 “这不重要,只要是能找到就好,哪怕是已经被拔出的赤焰草也是可以要的,只是药效会差一点点。” 虽说药效差上一些,但当务之急是先要让蓝韵的体温回升,哪怕毒不能完全解,也能争取一定的时间。 黑森林里还是没有什么动物出现,静悄悄的让人心里发毛,也不知是上回绿毛龟引发的后遗症还是什么其他原因。 青衣在前面走,主要搜寻赤焰草,澹冶和他背抵背面朝后面,时刻注意后方的情况。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是不是有点声音?” 澹冶紧张地、下意识地拍了一下青衣。 青衣也不是没听到,只是懒的搭理。 虽说寒冰果的毒性不强,但是也应尽快搜寻,避免妹妹留下什么后遗症。 所以,不管是动物发出的声音,抑或是人发出的,现在青衣不想理,也没时间理。 澹冶了解青衣的想法,也知道他现在急,顾不上去理会这些。 但是同样也要注意保证二人自身安全;若真是敌人,就算找到了赤焰草,也不会让他们顺利带回去。 反正,早晚也要面对,还是应当尽早处理掉,否则家里的蓝韵,等着谁去救呢? 思前想后,澹冶决定在体力消耗较小的时候,先占据主动方,仰了仰头,冲着声源方向喊了一句:“若要是埋伏,就速速出来。” “哗。”一阵风刮过,两人面前出现了一位身着华服的男子,正是南宫。 “老夫确实也没必要和你们藏着掖着,来意你们也清楚,我倒要看看今日你们该如何招架?又有谁能带你们走?”话音一落,南宫挥挥手,身后又出现了几位黑衣人。 青衣已经和洛胤有了不一样的联系,他知道洛胤不会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两位师父大打出手;再加上二人最近对狻猊家的深入了解,对南宫是既理解又同情,着实不想与这位老者为敌。 澹冶总觉得可以先沟通沟通:“南宫大人,我们已经和洛胤成了朋友,我觉得觉得我们可以先聊一下。” “小丫头,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说的?你们伤了洛胤,还想利用他?洛胤傻我可不傻?现在想说服我饶你们一命,那你们伤他时可否想过饶他一下?” 071埋伏(二) 青衣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您可否理智一些?听我一言? 日前,耳朵之事确是我无奈之举,洛胤魔力之高,不是我能匹敌,唯有取巧,以自身优势来自保。 我现已将洛胤收为徒弟,耳朵之事,我自当尽心竭力弥补。” “你也配收洛胤为徒?你的魔力甚至还不如他,你又能教他些什么?”南宫听到这个消息,有些诧异:在洛胤的一波乱七八糟的操作下,他和这毛头小子岂不是辈分相当了? “有些话,我觉得我们可以私下里聊,您也知道,再来几个我二人也无法与您匹敌。 您也清楚,今日的我已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既然如此,可否让这些您的手下先撤下?” “我与你无话可说,你的心眼子在洛胤那耍耍还是可以的,在我这就算了。” 南宫心里憋着一股火,是对狻猊家的火,是对自己手下徒弟命尽丧之的火,更是唯一的徒弟洛胤的耳朵被毁掉的火。 这一把火,南宫准备结结实实的燃到青衣身上。 经过两次的接触,南宫知道青衣是个稳重且足智多谋的蛇,若是洛胤的脑子有青衣一半,恐怕早就坐稳了狻猊家继承人的位子。 此人以后必成大器,既然如此,确应早早毁之。 南宫纵身一跃,手刀直插青衣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澹冶朝着南宫的手刀就迎了上去,在他耳边轻轻的呢喃:“洛胤会坐上狻猊家家主之位得。” 就在南宫绕过她,直奔青衣喉咙的那一刻,魔气形成的手刃已只距他的喉结不到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南宫瞬间停下,手虽停下,魔气因惯性已经在青衣的喉咙上划下了一根浅浅地、细细地血丝。 南宫用眼神示意澹冶接着往下说。 “我说,青衣会帮助洛胤坐上家主之位,你做不到的,他可以。” 南宫嘴角含笑,瞥了一瞥澹冶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小脸。 “你这是在瞧不起我?小丫头,老夫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如此胆大心细的女孩子了。不过就算我欣赏你,你又拿什么来保证呢?若是洛胤坐不上家主之位呢?” 澹冶心里小有吃惊,本是她担心被周围下人听了去的一句话,没想到南宫这么大声的吆喝了出来,一瞬间有些失神,不过即刻恢复。 南宫是何等之人,早就猜到了她是故意小声,故意选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机。 这样更容易引起他的注意力,毕竟对于一个经验老到,在无数的战场上厮杀过的前辈,巨大的雷声,总不如细碎的雨声更引人注意。 澹冶微微叹了半口气,“既然您已经放弃了,何不给我们一个机会,洛胤并不是傻,也并不是无药可救,我没有东西能够做担保。但是,我们也跑不了,就用青衣的命来当担保吧。” 南宫抬起手,朝着青衣走去,一步一步,就像是没有听见澹冶的话一样。 “哒哒哒哒哒。” 在巨大魔气的威压下,青衣根本动不了,连抬起眼睑都觉得费尽了毕生的力气。 072 转危为安 那一瞬间,青衣回首了过去的所有。心里不免有些酸涩,自己母亲的大仇未报,蓝韵在家里生死未卜,肩上的责任,内心的压抑,一丝一丝的渗透出来。 南宫在青衣面前站定,“小伙子,是否敢以性命担保?” 青衣有些失神,丝丝环扣的巨大压力一瞬间喷薄而出,瞬间释放。 坚定不移地抬起头,“我青衣今日所言,乃以性命担保,不日必助洛胤当上家主。” “你们心里想的对,赌的也大胆。的确,我清晰地知道,纵使千般努力,仅凭我一人之力,永远无法辅洛胤登上家主之位。 如若今天我不答应你,以他的性子只会成为兄弟登上家主之位的垫脚石。” 南宫心里明白,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前半生为之努力的却始终做不到的,所以哪怕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一试。 从一开始释放的威压,还稳稳地笼罩在众人头上。南宫以气化形,化点点星光,瞬间穿透几个黑衣人的脑袋,几人甚至没来得及呼吸就一命呜呼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本来是陪着大人来杀人,最后死的却是自己。 南宫不言一语,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 澹冶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轻轻拍了拍青衣:“已经没事了。” “呼。”因为紧张,青衣已经屏息了好久,直到南宫离开,方才大梦初醒,急忙吸了一口气。 “这么怕死?” “不是怕死,只是仍有牵挂。” 澹冶点点头,微微了歪了歪头:“有牵挂是好事,了无牵挂才是悲哀,可是了无牵挂的人往往又不觉得自己悲哀,真是凄凉又矛盾。” 两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没在言语。 一路向南走去,植被没有完全被破坏,仍有一些绿意。 终于,在一棵拦腰折断的树干下,发现了一棵小小的赤焰草,若是树干再偏斜一分,可能这颗小苗也难逃厄运。 青衣轻轻地连根挖出赤焰草,抖了抖土,放在了贴身的衣服里。 澹冶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得到了片刻安宁,“我们快回去吧,蓝儿还在等我们。” 担心路上再出事端,青衣化为大飞蛇卷着澹冶迅速飞回住处。 家里面。 洛胤正蹲在厅堂的门槛上静静地守候,夭夭早已经在内室燃起火盆,一来为了保持室内温度,二来为了准备沸腾的开水,只待寻药的二人一返回就可以立刻开始煎药。 青衣觉得自己的手冰冰凉的,比平时就很冰凉的身体还要冷上三分。他有点儿不敢靠近蓝韵,害怕、恐惧的感觉开始弥漫,惧怕蓝韵等不及他的情绪甚至比濒死时的感官更加明晰。 终于,青衣鼓起勇气伸手探了探蓝韵的温度,好在还能比他的手温高上一些,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沸水只是激发一下赤焰草的药性,不需要煎制很久。 澹冶端着药碗,轻触了一下出神的青衣,“喂药。” 好在蓝韵并未完完全全丧失意识,在青衣将药送到她嘴里时还能做出吞咽的动作。 随着药碗逐渐见底,她的脸色也逐渐恢复红润。 073 归期 等待总是分外难熬,更别提万籁俱寂的夜晚。 青衣静静地守了蓝韵一整晚,温柔的目光和带有魔力的温暖气息一直笼罩着床上的人儿。 一夜未眠,一夜无言。 夭夭和澹冶睡在外屋,隔几个时辰便进屋查看这对痴情儿的状况,防止倒下一个,再倒下另一个,顺便帮着换换火盆。 若说这爱情的力量真的是恐怖,青衣如此一个喜欢湿冷、惧怕温度的蛇,竟在这样的一个普通人都觉得有些热的房间里熬了这样久,只是因为不想让蓝韵再生意外。 次日清晨,天空才略微泛起白肚皮,蓝韵就已经清醒了,这位可人儿,眸光倦怠,带着一些大病初愈的气质,显得分外的柔美。 “哈哈,哥哥,怎的还这样怔着,蓝儿已经没事了。”瞧着青衣呆呆的,似是不相信她能这么快苏醒的样子,令人感觉好笑又心疼。 青衣闻言,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方才觉得如释重负,一边掖被角,一边询问蓝韵的情况,“蓝儿,你觉得如何?还冷吗?” “蓝儿已经全好了,哥哥不必再担忧。你向来不喜欢热,出去透透气,蓝儿也好更衣。” 蓝韵的小女孩心思旁人怎会不懂,睡了一夜,妆容都有些凌乱,不好意思见人。 青衣带好门,到外屋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几人法力低微,还远达不到一夜不睡精神百倍的能力,听到蓝韵康复的消息,兴奋后的反应都是亟待闭眼睡个回笼觉,完全无暇再去多问。 待到几近晌午,补觉小分队才陆陆续续地起床。 夭夭醒地最早,洗了蔬菜,淘了米,做了适合病人的蔬菜粥。 澹冶次之,切了肉丝,切了辣椒丝,做了合众人口味的辣椒炒肉。 洛胤醒的最晚,是被饭香唤醒的。 几人仍旧像是往常一样围坐在饭桌旁。当然了,大块头洛胤自然还是坐在地上的。 澹冶举起粥碗,“蓝儿,你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已经大好了。这件事说出来可能有些煞风景,但是,我和夭夭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这样,我以粥代酒,敬各位一杯。” “什么?哈哈!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怎么现在才说,等你走了,再也没人天天揶揄我了。”洛胤嗖地傻笑着站起来,桌子都抖了三抖。 青衣还是秉承着自己除了对蓝儿言,不想多说一个字的精神,薄唇微启,“去哪?”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不过你们不用想我的呀,我会再回来的。”相比后一句,可能澹冶只说前一句,就不会破坏这略微有些感伤的气氛。 “你可别再来了,我们一家人不欢迎你再回来。” “你个蠢狮子,人家两个人是兄妹,一家人,你瞎凑什么热闹。” “怎么就不是了…… ……………… ……………… 总有那样一个人,她来的时候,你就知道她会走,你留不住;你控制不了去留,更控制不了情绪的低落和思念的蔓延。 你只能静静地等待,因为等待是个好东西,等着时间带她远去或带她回来。 074 修炼 一越过土门,就意味着两人可以使用仙力,也让两人多了几分安全感。 澹冶放缓脚步,沉思了一下是否应该带着夭夭在此修炼。 不置可否的是如今夭夭已获得她八分的信任。剩下的两分不是她不想给,而是两人之间的信任是需要经过时间和事件的考验的,两人虽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但是总的来说认识的时间不长。两人一起去冥界,算是共患难,而在一起修炼是涉及到了利益的事,不知道夭夭能不能扛的住这份诱惑,继续忠心耿耿的跟着澹冶。 那八分信任变成十分也不知道需要多久,难道等到那时候再带夭夭来修炼吗? 思前想后,澹冶决定赌上一把,就信夭夭是那位既能共患难也能共富贵的朋友。 既然做了决定,就没什么可犹豫:“夭夭,想必你也能够感受到这里充沛的灵气,虽说夹杂着一次怨气,总体来说灵气的纯度还是非常高的,我们停一下在这里修炼一会吧。 注意不要贪多,可别把自己练爆体了,若真是那样,我可救不了你!” 夭夭有些吃惊,这可是禁地,“真的、真的可以吗?这是不是不和规矩?” “咱们经过了这里,又去了冥界,哪一项不是足以除去仙籍的大罪?现在只是借用这里的资源修炼,又算得了什么呢?” 夭夭认识到的澹冶,是个胆大心细的人,既然自己决定跟了澹冶,自当无论何时都要追随。 “澹澹姐,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 快坐下来试试,看看这边的浓浓的灵气,能不能给你一些新的启发?” 夭夭旋即闭眼盘腿席地而坐,澹冶闭眼紧贴着她坐在后面护法,决明也恢复了真身,坐在澹冶后面护法。 决明对这个胆大妄为的女子简直无话可说,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自己不清楚吗?不止要拉朋友下水,还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给人家护法,人间有句话形容这女子正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好在夭夭是个胆子很小,见好就收的人,稍微运行了一下仙力,感到确实有了一些新的体会和想法就差不多开始停止,没有再深入。 就这样,也耗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 感受到夭夭收回了自身的神识,身后的两人也依次收回仙力,决明依旧化为兔子,回到了篮子里。 “澹澹姐,我确实有了一些新的思路,回去再勤加练习吧。” “修炼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法和想法,每个人修炼的方向不同,修炼方法也有巨大的差异。 自己感悟自己的修炼方法,也是对心力的修炼,若是我贸然告知你我的修炼方法,恐怕你也会因心力修炼不足而无法飞升,不仅如此,恐怕我们我们还需面对双双遭遇天谴的风险。” “澹澹姐,没关系的,夭夭虽然很笨,却不是想要走捷径的人,我会努力用心思考,好好想些不一样的方法,寻找最适合我的一个,好好修炼,更进一步。” 075 采药 澹冶瞧着夭夭确实眼神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也知道修炼之事确是不宜急于求成:“既然你练的差不多了,我们就继续前行,快速返程吧?” 夭夭的身形一顿,面露难色,纠结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澹澹姐,夭夭有一事相求。” 澹冶心里微微有些吃惊:这丫头跟了自己这么久,向来是唯命是从,无欲无求,这还是第一次提要求。 见澹冶未表反对,于是夭夭继续说道:“来的时候我就发现这边有很多植物可入药,因咱们二人行色匆匆,未曾提及。 我们今日一归,还不知何日有机会再回到这里,夭夭着实不想和这些上好的药材擦肩而过。可否请姐姐允些时间供夭夭采些草药?” “你这样说,可真是见外了,你我二人表面上是主仆,实际上是朋友。朋友之间,这种小事只需要商议,而不需要请求。 不过,这里入夜常有群狼出没,有些不太安全,所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需要速战速决。 夭夭道了谢,拎着篮子和篮子里的黑豆儿就一头扎进了齐膝的灌木里。 储物袋虽能装更多东西,但却没有篮子透气性好;为避免损失药性,她还是决定用篮子进行采摘。 这里遍地都是顶着红籽的人参,而且因为云山灵气充沛,上面的红籽都比外界的更加红润、饱满。 她在一些人间的药学书上读过挖参的方法:系上红绳防止修成人形的参逃走。 其实,身为仙子可以很直接的判断出,云山的动植物没有一个是修炼成了人形的,但是就这长势来说,就算在人间也是可以化形的,何况是环境如此优越的云山,真是奇哉怪哉! 因为之前澹冶叮嘱过要行动迅速,夭夭未再深想,随意在衣服上抽出根红线系在了人参上。 理智告诉她这里真的没有进入化形阶段的人参,情感却指引着她按照人间的方法进行操作,以防万一。 系好了就开始挖参。夭夭并没有直接使用仙力,而是将仙力集中到指尖,慢慢地用手指拨开落叶,一点一点的沿着参的形状,扒开土层。 这颗参以极快的速度浮现在二人的眼前——圆润、饱满、胖嘟嘟的像是白萝卜一般。 她小心地将参取出,就连毛须都一点未折断的从土里挖了出来。 夭夭对医术的热爱和药理的执着至今非一朝一夕,更非旁人可比。在大多数仙子的眼里,医术只是凡人玩弄的把戏;是仙术的辅助;是歪门邪道。 但是,所幸的是,夭夭遇见了一个理解她的姐姐。 澹冶一直觉得,所谓修炼,重在动作而不是内容;重在修习心力、磨炼意志,而不在修炼者修炼的内容。 并且,对于自己这位小朋友的爱好,她不只是给予了理解和尊重,更多的是鼓励和信任。 澹冶看着举着人参的夭夭熠熠发光,遂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你在这继续采药,我去寻只好鸡来配你的参。” 076 解围(一) 彼时云山微微的有些小风,大抵是能将树叶晃动的大小。这样的景致,放在平时可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别致景色;可今日不同,几近傍晚的云山雾霭茫茫,微微的小风不能将云雾吹散,还无端端增加了许多嘈杂之声。 澹冶身为下仙尚且可以勉强判断周围环境的情形,而醉心于采药的散仙夭夭却无法洞悉危险的接近。 山间的天气总是一时一变,澹冶离开的时候还算清明,转眼便迷雾重重。 意识到夭夭在这样的环境中可能会面临危险,澹冶急忙拎着鸡往回赶。 这时她忽然意识到,怕是自己的确走了一步险棋,那就是,为了更好满足小友的的心愿,在应该返程的时刻借故离开一会儿。 这是夭夭第一次勇敢的越过她内心主仆的概念,提出要求,澹冶的确没有这个计划。但是,这第一次如果拒绝了,以后夭夭和她的关系很可能回到最初的拘谨状态,这连日来建立的信任和情谊又会回到原点,再重新建立起来,恐怕需要更久的时间。 既然答应了夭夭的要求,为了避免她顾及自己的嘱托而急着赶回雨园,导致最后没能痛快地采药,了。澹冶只能借故离开一会儿,以便留下更多的时间和空间给她。 澹冶的虽记忆力惊人,方向感却稍稍差了一点,微微的绕了点远,才找到了原点。 而夭夭早已不在原地了,澹冶心下一惊,这丫头不只是喜欢医术,简直是个医痴,莫不是采着采着药,往深处走去了? “嗷,嗷呜,嗷呜。”夜色逐渐开始笼罩大地,群狼早已伺机而动。 灵狼早在澹冶前往冥界时就嗅到了澹冶入林,不过那时是白天,又因它们先后几次曾在澹冶那处吃了亏,自然没敢再去触霉头。 但是狼确是聪慧、坚韧的动物,等待了许久,终于给他们等来了这个傍晚夭夭落单的完美时机。 听见远处的迷雾中传来群狼的叫声,澹冶心里只叹:大事不妙。遂散开神识寻找夭夭,果真在那个方向感受到了一丝仙气。 澹冶急忙朝那个方向赶去。 只是夭夭所在的位置难以即刻到达,往那个方向,一路上的树都是交错而立,无法走直线,每穿过一个树缝,迎面就是另一棵树,不但速度极慢,连方向也无法准确把握。 云山的树高耸挺拔,根本看不见树冠,环境上来说完全不适合架云,更不要说树交错排列,还不如走着快,这也是澹冶从不在云山架云的原因。 微微运了些仙力在脚底,澹冶的步伐轻快起来,令人难受的是又不能太快,否则容易撞到。 七拐八拐地走了许久,澹冶始终用神识探测着夭夭的气息。 又绕过不知道多远以后,终于能很清晰的感觉到夭夭的神识了。 奇怪的是,狼的嚎叫不知道何时已然停止了,澹冶也往坏的地方想过:不会是都在吃夭夭,没有嘴叫了吧?但是夭夭的气息时刻提醒澹冶,她还是安全的。 077 解围(二) 顺着夭夭神识的方向,澹冶继续前行,再走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到了一片开阔的灌木丛。 顺着开阔的视野往前看,她一眼就发现了夭夭,一边疾步向前,一边向着夭夭喊:“没事吧?!” 几个箭步,就冲到了这个不听话的小友面前,提了提胳膊,转了转身子,捏了捏脸。 夭夭本来担心澹冶来了就要指责她,没有按照指示呆在原地,但是没想到人家最先关心的却是她的安危,这是她在仙界从未感受到过的爱意,顿时心里涌上一份暖流,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滑落。 “不哭不哭,我来了啊。”澹冶这才发现夭夭身边站了一个人,上去一把推开那个人:“是不是你把夭夭欺负了?怎的她见我如此委屈?” “澹澹姐,是他救了我。”夭夭一边自给自足的擦眼泪,一边哽咽的解释道。 “哦,是这样吗?没想到你看起来黑黢黢的,心肠倒不坏。” 夭夭忽然一愣,她应该怎么解释,这个旁边的黑东西,好像似乎是黑豆儿? 事实上,澹冶走了以后夭夭满心满眼都是草药,一路跟着草药走,对自己走了多远全然不知。 正巧到了这个无比开放的灌木丛,这里面的草药不多,却是仙界少见的药材,大多在蒹葭仙子所赠的《百草纲目》中有所记载。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平坦的地方,她已经完全成了一个活靶子。 四周的狼,眼里闪着幽幽的光芒,正在直愣愣的盯着她。 狼群是聪慧且小心的,它们远远地跟了夭夭一路,再三确定了那个曾经让它们吃了无数次亏女人没有跟过来。 头狼一声嚎叫,打破了夭夭的小世界,她迅速抱紧了篮子,拿草药把黑豆儿盖了起来藏好。 数十只狼淌着口水,发出嘶嘶的低吼,一点一点的试探着前进,一步一步的逐渐缩小包围圈。 夭夭并不是澹冶那样冷静的人,她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向左试探性的迈出一步,左边立马来了一只狼封住路,向右走,又立马来了一只狼封住她的去路。 她瞬间呆愣住了,只是紧紧的抱着篮子,连架云躲一时都忘记了。 决明虽说感受到了群狼的存在,但想着面对下仙阶位的澹冶这群狼也不敢做什么,就打了个小瞌睡。 他不知道的是,也就打个盹的时间,澹冶和夭夭就分开了。 听见群狼的嚎叫,决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刚睡着,我去你大爷的。 决明拼命从一堆药材中挤出头来,刚要看一眼,就被夭夭按了回去,又盖了一层草药。 想着静静这样呆着也好,可以看看夭夭的动作,也就没再动,只是散开神识开始观察。 好在这丫头还知道保护自己,决明不会让她死的。 不过,这也是难得的一次实战机会,他倒要看看,夭夭是否能做出像是澹冶第一次看到狼群的一样的反应。 狼群依旧大剌剌的前进,夭夭依旧傻傻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多动一下。 078 初见(一) 对于决明来说,第一:想要看看夭夭在面对与丑丫头同样的场景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第二:这对养尊处优的仙子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练兵机会;第三:他不想冒失地出现,或许是因为这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或许是因为这不是他想要给惊喜的那个人。 夭夭和决明没有真正意义的相处,但是这个丫头一直悉心照料他,甚至在面对危险时最先做的就是保护自己,他不会让她真的受到伤害。 他只是在等,在期待,或许这个女孩子也会给他不一样的惊喜。 可惜夭夭终究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动起来。 狼群仍然缓缓地向前移动,或许离夭夭只有一大步,或许还不到一步。 夭夭微微瞪了一下眼睛,往嘴里塞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草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见夭夭毫无还手之意,头狼虽有疑惑,但是为了以身作则,还是率先冲了出去。 就在狼的爪子离夭夭的脖子还有零点零一公分的时候,决明嗖的一下从篮子里跳了出来,变回原型,一脚把头狼踹到了远远的树上。 一瞬间,头狼脑浆迸裂,直接变成了一滩肉泥贴在了那棵树上。 决明看到坐在地上等死的夭夭,忽然有点不想认识她,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丢人,便摇了摇头便不再看她。 “我原以为经过上次的事件以后,你们能够长些记性,不再伤人,却不知你们为何如此冥顽不灵,野性难改。是不是忘了我上次是如何警告你们的?”言毕,拂袖又扔出去一只离夭夭最近的狼。 决明作为冥界的王,与生自来的必备技能就是与兽的沟通能力,换句话来说就是听得懂兽语,兽也听得懂他说的人话。 这些低等的兽比修炼成人形的兽,更能察觉对方的危险,大多数已经趴在地上乖乖俯首,偶有一两只壮着胆子想跑的都被拍成了肉泥。 决明拍了拍手,示意这群失败者抬头,而后散开妖力,身后立马浮现出光影一般的虎图腾,这群狼世代居于云山,却也曾听祖辈提及它们的王的象征就是这般,顿时把头伏的更低了。 “尔等虽为兽,却已开化。上次,我一番好意,留有余地,怕的是打破这云山食物链的平衡;今日我留有余地,是因为你们也算听话,没有去袭击那位,否则你们全部都会和刚才那几个一样。” 其实决明只要稍稍出手,群狼就可灰飞烟灭,完全没必要弄个血肉模糊,这样做只是为了杀鸡给猴看,震慑余下的狼。 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群狼全部灭掉。 这几次进入云山,蹊跷古怪之事一件接连一件,决明是满腹狐疑都归结到了“禁地”二字。 在夭夭红绳的启发之下,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 冥界和人界联系比仙界紧密,因为很多的妖族乃是从人界修炼而来。 参族修炼成妖的几率极高,参妖智慧又极高,常常入殿为官。他的好几个得力干将某天突然消失,打听了以后才发现,就是这样被人族抓去做了药酒,所以他对于人界挖参的方法再了解不过。 079 初见(二) 想来,这里的一切确实非比寻常。一个没有灵气的空间、一些无法修炼成妖的动物、一些听不明白的兽语……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这样奇怪又和谐,让决明不敢轻易出手。或许稍有不慎,就可能让这个空间彻底覆灭。 最令人头疼的是他身为百兽之王,却似乎听不懂云山动物的语言。靠着本性,他能感觉到这狼群能够听懂自己的语言,他却理解不了它们,交流上的障碍、语言上的鸿沟,使得决明更加一头雾水。 以澹冶为首的几人,数次往返于云山,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些动物的幼崽。要说一次两次可以用不是在发情期来解释,可是这都过了大半年了,仍然未见狼群添丁。一旦决明出手,将狼群全部杀死可能意味这一地区这一种族的灭绝,这也是他再次决定放这些狼群一马的原因。 思前想后,决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或许,这些狼已经在这里不知多少年?甚至可能来自上古时代?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决明就拍了拍脑门,示意自己把这想法摈弃,这怎么可能,也太天马行空了。 怎的自己跟两个姑娘呆的时间长了,想起事来竟有些理想主义,冥界、仙界再怎么努力的开发身体的极限,靠丹药、修炼功法来延长寿命,也只是称得上长寿,做不到永生。连人形都修炼不成的狼群,若是从上古存活到现在,岂不是让人令人笑掉大牙? 这世间本就多蹊跷,或许这就是造物主独特的设计也未可知,许多事是没有为什么的不是吗? 决明想不通,也不想再想,挥挥手示意狼群退去。 狼群伏低身子,肚皮贴地,默默的一点一点后退,以示臣服。没有直接让头狼灰飞烟灭,为的就是足够残忍和血腥,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些猛兽记忆犹新。 这样一来,短时间内,澹冶和夭夭再来往云山,或许会安全一些,而野兽的性情不可控、未可知,想要得到真正的安全,只有修炼自己。 “那、那个,黑豆儿,你方不方便过来扶我一下,我、我腿软了。”夭夭的话一时间打破了决明的思路。 刚才还深沉的决明,一瞬间脑袋上爆满了青筋:“别叫我这个鬼名字,否则老子把你也扔到那个树上去!” “对不起,黑豆儿。” “你还叫我黑豆儿?你看见没,刚才我怎么把它们扔树上去的,厉害不厉害?!害不害怕?!” 夭夭摇摇头:“厉害但是不害怕,因为黑豆儿是很温柔的。” 这个死丫头。决明听见夭夭的话,身形一震,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只是默默走过去一下子将夭夭拉了起来。 “黑豆儿,帮我捡一下篮子吧?里面还有给澹澹姐炖鸡汤的人参。” 决明揉了揉眉间,孩子傻是傻了点,但是忠心不二,也算是丑丫头独具慧眼吧? 只是这样的性格,能够陪澹冶走到最后吗? 080 初见(三) 决明没好气的捡起篮子挎到夭夭手上,望着她期待的目光,只得用了点小法术,把落地的参,一根根的吸到手里。 捡完以后,澹冶才后知后觉的出现,瞬间像一个人肉炸弹一样,砰的炸到了夭夭面前。 从往常的经验来看,冥王的容貌在冥界可是公认的第一,寻常那些女子,不论在干嘛,见到他都像是被下了定神咒一样,手里再无动作。 虽说担心朋友乃是情理之中,但怎的丑丫头就像是没看到自己,把自己当成空气一样。 一时间决明心里闷闷的,又觉得身为个男子,要去为这点小事烦懑,未免有点儿过于小儿科了。 看见澹冶飞奔过来,夭夭“哇”的就哭出声了,他心里的一点点不快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其实说起来,夭夭这个小丫头还是有点骨气的,就算怕的要死,眼泪在眼里打转,还是等到澹冶回来才哭出来,这点倒是让决明有些刮目相看。 随着夭夭断断续续的诉说,澹冶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经过,看向决明的目光也稍有缓和。虽说看起来这个穿的破破烂烂的黑东西,着实不像是好人,但也算办了件人事,微微侧颜道:“那个黑的,谢谢你。” 决明环顾了一下四周,夭夭穿的是粉粉嫩嫩的小裙子、澹冶穿的是鹅黄色的外衣。黑的……莫不是?自己?这丑丫头居然叫自己那黑的? 瞬间决明的脸比衣服还黑,这两个女子起名的水准,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澹澹姐,他不叫那黑的,他是黑豆儿变的,你不知道,黑豆儿可厉害了,一下就把那些浪给收拾了。但是,他不让我叫他黑豆儿,我现在也有点儿迷茫。” “咻咻咻”决明把手里捡起来的参全扔到了夭夭脑门上,虽说没用多大力,也让她的额头微微见了红,“你还迷茫了!?我叫你迷茫!说了别叫我黑豆儿,还叫?还叫?还叫?看我这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样子,叫什么黑豆儿,合适吗? 两个蠢丫头,听好了啊,竖起耳朵,我,就是,冥界之王决明。” 澹冶抬了抬眼睑,嗤笑出声,“你这么小心眼,夭夭才说了几句,你就立马恼羞成怒,你想当黑豆儿?我还不乐意呢,黑豆儿那么可爱,可不会因为不开心就对女子动粗。” “我…” “你说你是冥王?就是那个小胖子?” “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澹冶揉了揉夭夭的小脑门儿,不再理会旁边这坨黑东西的鸡飞狗跳。 又静静地端详了一下夭夭,没什么不同,还是好好的。也未加责怪,不提违背了曾经的嘱托,只是静静地开口,眼里满是坚毅,“害怕了吧?我回来了,没事的。我会护你周全。” 夭夭本来还在抽噎,听见这话一怔,遂展开笑颜,“嗯。” 其实,虽然这次的惊险刺激,经历时,两人彼此分离,却在经历后,忽然觉察到了彼此的感情,或许是在冥界时,也或许更早一些,两个姑娘早已彼此交心,视对方为知己。 081 初见(四) “你们适可而止吧,这不是没出事儿吗?还回不回仙界了?” 还是第一次看见冥界的人急着去仙界的。 决明理解两个女生要磨叽一点,但是这时间过分的长了吧,到底急不急着去降雨了? “诶呦,差点儿忘了正事了。夭夭,擦干眼泪,赶快赶路。”澹冶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或许一瞬间,她为这个朋友烦忧,为她们之间日渐升温的友谊而感动,但是这种激情,又很容易被正事压下来,放在心底,可能这就是人吧,复杂又难以捉摸? 现在有了决明的庇护,两个姑娘也放宽了心,在夜色中,静静地欣赏起来云山的美丽。 今日云山的雾比较淡,细细碎碎的染着些淡雅的月色,透过这层朦胧的月色,远远近近的风景美的令人窒息:脚底的灌木是稀稀疏疏的,有些已经带着秋的深红和浅黄,还有些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绿色,不肯像秋天低头;大概还有些齐肩的花,绽放着最后的一抹娇俏;参天的巨树,或几人可围抱、或细若手臂;色彩缤纷又层次鲜明、情景淡雅又不失活力。 因为前期的事情,几人皆是无言,只是欣赏着美景,慢慢前行。 临近雨园的月亮门时,决明变身兔子,自己爬进夭夭的篮子里,找了几个人参垫着当枕头,四仰八叉地躺在篮子里,最后还把自己把小花布盖好了。 夭夭虽然知道了她们养的黑豆儿原来是个人,但是万万没想到看到这一切的时候,还是有点惊讶。 倒是澹冶,完全没空在意这些,临近雨园才想起来自己的一方小菜园已荒废多时,心里肉疼的很,一心只想赶快到去拯救一下,脚下的步伐逐渐地快了起来。 虽说住的最远,仍不消一刻就到了自己后门,而后赶快穿到前院。 幸亏两个人回来的还不算太晚,一方小菜园只是蔫到了极点,还没到死的地步。 可是澹冶还是心疼,一把抓出决明,扔到地上:“你不说你是冥王吗?白吃白住这么久,总要交点钱吧?别的我也不需要,你搞点水来把菜浇了吧!” 决明睡的正香,一下被扔到了地上,瞬间头脑发懵,以为在梦里,再听见澹冶的声音,不禁怒火冲天:“你敢把我扔出来?还让我浇水?” “难道不应该吗,你白吃白住我这里这么久,什么你都不会做,你在我这除了浇水没有任何价值!”澹冶也不怕,反而更加挑衅的瞪了一眼决明。 察觉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夭夭感叹:这冥王的实力她是见到过的,非比寻常;据她所知,自己的这位小姐姐是打不过这个小黑兔的。 “姐姐、黑……冥王,我看这蔬菜不过是有些过分脱水而已,其实也不差这一晚,明早开始,按时定量的浇一下水,应该马上就能好起来。” 澹冶和小黑兔子互相斜视了一眼,推门回屋了,留下夭夭在原地苦笑。 082 初见(五) 两尊大佛当了甩手掌柜,夭夭只得一人蹲在菜园里先把细碎的杂草拔掉。 澹冶把装着决明的篮子拎到外屋桌子上放下,放任他自己一人在篮子里继续装傻睡觉。 两位大人进屋后居然没吵起来,让夭夭很宽慰,只是今天晚上要与男子同住一片屋檐下,还是让夭夭心里砰砰的打了几下鼓。 夜来的很快,徐徐的有些小风在吹,吹得人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篮子里的黑兔子爬下床,不知道是习惯性的还是故意的,悄悄地想要钻到某人的怀里。 “诶呦,你把本君扔到地上?幸亏本君身手迅捷才不至成为肉泥。而且你个搓衣板,到底有啥可羞涩的?” 澹冶几乎是用了十成力气将决明抛了出去,决明旋即落地变身。她虽说已了解冥界民风开化,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却根深蒂固,同时也是趁机试探一下决明的实力。 “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娘我前凸后翘,你可莫要胡说。” 俩人刚拌了两句,院外的夭夭赶忙冲进来:“两位大人,咱们小院虽在角落,但诸位仙子的耳朵可是一个比一个灵,咱们还是小点声说话行吗? 黑…冥君大人,男女有别,澹澹姐对面这个书房内也安置了客卧,如若您不嫌弃,还请到那边就寝吧?” “本王这是未恢复真身,所以习惯了,自不可能是为了占你家仙子便宜,再说了,就那个平的……啧啧啧。”说着话,脸上稍微浮上了一丝红晕,闪身直奔书房。 ??当然了,也得亏跑得快,才躲开了澹冶的枕头袭击。 ??“夭夭,你说这人真是孟婆说的冥君?那个小胖子?而且孟婆那么年轻,怎么孩子这么大只?人品也不怎么样。”澹冶鼻子微微皱了一下,这人的身份真的是有些存疑,只是听得夭夭转述实力强劲,到底是到什么程度,也没亲眼所见,不过就刚才他落地变身的时间极短,身影快到她无法捕捉,实力显然已经在上仙之上了,其他的也不好妄断,目前还是划清界限,不招惹他为上策。 “应该是真的冥君吧,夭夭看他应该是个大人物。只是这衣服着实有些破烂,言谈举止也过于轻佻。” 澹冶轻轻地笑了一下,接过夭夭捡起来的枕头道:“看着他那衣服的形状确有些不羁,但是看那纹理和图案,可不是凡品,跟咱们这个粗衣可谓是天壤之别。不过……现在咱们还是先睡觉吧!” ????夭夭问了安,退到了外屋。 ??澹冶倒也是真的睡下了,没想太多,反正这冥君要杀她,随时都能动手,想太多也没啥意思。 ??反观这面,倒是决明有些无眠,他没想到第一次和丑丫头相见竟是这番光景,自己的衣着倒是纹丝不乱,一如既往的帅气,可是想象中两位女生直接被自己的魅力折服的情形却是没有出现。 难道是在仙界几日被仙气灼伤了自己的英俊容颜? 083 布雨(一) 翌日一早,澹冶无需夭夭催促,早早的便起床梳洗。 这是布雨的大日子,即便这事千年来已做了无数次,她却总像第一次一样满怀期待憧憬,心怀敬畏。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夭夭还是有点好感的,遂到对面“扣扣扣”的敲了敲门:“冥王大人,今日乃澹澹姐的布雨日,我们需得外出,烦请耐心等候,去去便回。” 澹冶站在夭夭身侧,微微地抬了抬眼皮,盯住门,没有说话。 “吱”。门开了。 夭夭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望了望,空无一人。 澹冶在身后往下按了一下夭夭的头。 “咳咳,本君在下面!”小兔子正扒着老高的门槛往出翻,“今日本君无安排,且去看看布雨。” 屁股一扭一扭的使劲向上蹬腿,左腿是上来了,右腿没踩住,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决明愣了,把屁股留给两人,身子转了过去,背对他们。 一瞬间,三人无言。 澹冶转身回屋抄起平日装决明的篮子,拎起决明的耳朵,放进篮子,盖好方巾,交到了夭夭手里,“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 决明的面子,在那一刹那也摔到了地上,捡不起来了。 从背坐到躺在篮子里,就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僵硬的一动不动的。 直到夭夭轻轻抚了抚方巾,决明僵硬的身体才柔软下来。 决明觉得:这没什么、没什么…都已经见过自己的真身了,摔个跟头又何妨… 冥界同天界一样,也无烟雨,靠着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精神,众妖魔将下游的忘川河水,引到城内,家家户户有需要了便去打上一桶。 只是这水质一般,也多亏冥界之人身强体壮,常年怨气浸体,这小小的污浊也就不值一提了。 夭夭将小方巾扯开一个角,决明顺势爬出来,两个小爪子扒到篮子的边上,死死抓着,发誓誓不再出糗。 以往偶有来天界都是前呼后拥,走在天界最庄严肃穆的地方,见到仙子的脸一个绷得比一个紧,到了雨园这边,意外的多了许多的生活七夕,仙子的脸上也多了一点点笑意。 原先他觉得天界的死人脸可能都不拉屎,现在看来可能不能这么绝对。 澹冶接过篮子先行去了露泽台,夭夭照例去取了净水跟过来。 澹冶依旧是沾了沾净水,挥挥手,一滴化万,穿云越雾,直抵人间。 又是一刻钟的沉默,沉默在夭澹冶对人间烟雨的向往,沉默在夭夭对澹冶的羡慕,沉默在决明看见澹冶纤纤玉手化水为雨的惊奇,落落大方举止优雅的惊艳,炯炯有神目光灼灼的惊喜。 一阵轻轻的微风,吹得澹冶的发丝飞扬,睫毛轻轻抖动,也吹得决明心里痒痒的。 他开明白澹冶的飞快成长,不是因为她胆大妄为,不是因为她浅薄无知,更不是因为她聪慧过人;而是依靠她的坚定、坚持、坚韧,从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想要某些东西,并愿意为之奋斗。 人固有志,心不定者难成,志不移者胜。 084 布雨(二) 决明看得出澹冶有所求,却不知求何。 或许这个问题对她本人来说也是一样,她想拥有自由,但前提是要拥有权力。可是生性不喜弄权,所以现在也算是走一步算一步,顺其自然,自由生长。 人间的雨稀稀疏疏的下了几天,而天界不过一刻。就是这短短的一刻,三人的灵魂都得到了洗涤。 两位女仙洗去了在冥界的疲倦,决明的心也在繁重的政事,无尽的权谋中,得到了喘息。 这场雨让三人适当的停下来,找寻新的生存节奏。 “呼~~澹澹姐,这真像是一场术法表演,夭夭看不厌。” 看着她因为兴奋微微开始泛红的小脸蛋,澹冶不由得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跟着琼苑仙子来布雨的场景。 说起来,那也是她能搜寻到自己脑海中最早的记忆——那时候的她不像夭夭这般兴奋,对于看着琼苑给人间带去希望,更多的是一种温和的欣慰心情。 也是在那时候,琼苑布雨后流露的不屑神情,成为一根刺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越扎越深。 若不是今天忽然想起,都已经快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与琼苑合不来。 澹冶拍了拍夭夭的头,牵起她的衣袖,“是呀,真是令人心神往之。 不过,咱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拎着篮子,两人直奔净水池。净水池都是些散仙,澹冶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几位仙子,这剩下的水,我想带回给我这小兔子饮用,不知可否通融?” “下仙大人开口,我等岂有不从,正好这里有个酒壶,我这就给您装上。” “哗啦啦,哗啦啦…” 澹冶的眼睛也随着这水声越睁越大,这剩下的水少说也有这酒壶的几倍之多,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全部的,被装了进去。 “下仙大人,水神大人给咱这的酒壶都加持了术法,乃是内有乾坤,原理与咱们的储物袋相似,容量得到数十倍的提升。” 澹冶接过酒壶,感觉它轻飘飘的像是片羽毛一样,又晃了晃感觉装了不足十分之一,可真是件宝贝啊。 遂莞尔一笑,拱手道:“感谢仙子相助,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您无需多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净水池的散仙觉得受不起澹冶一拜,这鞠躬还礼都要贴到地上去了。 “只是,这术法怎的不加持到你们这随处可见的茶壶上?” “这,我就不清楚了。神之事,怎是可以轻易看穿的?” 两人再次道了谢,转身往雨霖铃走去,路上人仙子不多,大概是都在自己的后园修炼。 “水神,这个老东西!”决明掀开方巾,扒着篮子忿忿的说。 夭夭轻轻抚了一下决明的耳朵,“小点声,隔墙有耳。” “你们这屋里的水,是不是总是断断续续?说好的是水神每天施法给天界各个水缸添水,却一直不规律?” “黑……冥……”身侧有仙子经过,夭夭不敢多言,只是低头轻轻的问,“你怎么知道?” 085 水神(一)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老东西,最喜欢喝酒,恨不得自己的酒壶能装尽天下美酒,自然是会每日研究这种稀奇古怪的法术。等到新的酒壶研究出来,就把旧的到处乱扔,一群傻子捡到,还当宝贝呢?” “注意点儿,注意点儿,指桑骂谁呢这是?”澹冶把食指弯起来,狠狠地敲了敲决明的脑袋瓜儿。 也不怪决明愤恨,遥想他继位的前几年,突然有人来报,说天界派了个神来冥界指导指导新冥君。 当年的他还没彻底站稳脚跟,凡事需要天界帮衬,天界也想趁机将决明培养成亲天派,想出派个监视者的法子。 这差事本来是落在了二郎神杨戬的头上,毕竟他当年和孙悟空的斗争旷日持久,与野性之人对峙还是有一手的。 再说水神,冥界和天界鏖战多年,几乎断了往来。而再此期间,他一直想着去冥界喝它个昏天黑地。 正巧他偷跑到蟠桃林准备弄上几个果子酿果酒时,听到小仙娥偷偷议论玉帝准备派二郎神去冥界。躲在树后捶胸顿足,暗下决心,这种“苦”差,非他水神莫属啊! 等到玉帝带着文武百官,到南天门给杨戬践行的那天,出现的却是乐呵呵的水神。 “玉帝,那哮天犬闹春了,四处袭击女仙,幸好我路过,制服了他,交给了杨戬。 您也知道,这杨戬视哮天犬如命,暂时走不开了,他说把这次的任务托付给我。” “你?”玉帝斜着眼打量了一下水神,这头发还算顺滑,没有打结,这衣服上,有些酒渍但不多,再往下看,趿拉着鞋,再细看看,还穿反了。 “小神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水神喊的声音不小,后面的官员听见了,均拱手相拜,“水神,果真忠臣,得此良将,天庭之幸啊!” 别人不知道水神是个什么玩意儿,玉帝还不知道吗? 管理天上的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凌霄宝殿的水,小仙倌都得盘算着用。真不知道他这回葫芦里揣的是什么屁! 只是毕竟水神的地位在那摆着呢,在这众多的小仙面前,也得给他留点儿面子。 想了一下,侧身贴着水神的耳朵说:“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走了天界的水谁来管?” “玉帝,臣必万死不辞!”这回喊的声音更大了! 水神故意不回应,愣是逼着玉帝派他去,如果眼神能杀死一个神仙,那么他已经死在玉帝的眼里千千万万次了。 玉帝狠狠瞪了一眼满脸堆笑的水神,乐呵呵的咬牙切齿道:“爱臣,此番前去凶险,一定要注意安全,莫要丢了性命才是。” “那您可莫要担心了,臣一定会全须全尾儿的回来的。”水神嘿嘿一笑:这玉帝小子不知道多希望我死在冥界回不来,我怎可遂他的愿。 “恭送水神,祈愿平安归来。”在文武百官的艳羡目光中,水神捻了朵云,风驰电掣的直奔冥界,生怕玉帝后悔再给他叫回来。 086 水神(二) 小决明继位的时候,天界和冥界已经止戈,仅有的几次往来,也分外和谐。所以他对于冥界和天界之间的波诡云橘暗流涌动还不甚了了。 所以,听说有神阶之人到来,他内心更多的是好奇,从不曾想是天界派来的眼睛。 水神翻过云山到黑森林的时候,见到这样一幕:为首的一个不足三尺高的小豆丁儿,后面跟了一片黑压压的冥将,一个个都是一席黑衣,面上带着黑纱,看不清长相,全都一脸严肃。 水神暗自庆幸,幸亏提前做了一点功课,知道冥界喜用黑色,不然以为是要给自己发丧呢! 本来他没指望和天界有大仇的冥君能给他啥好脸色,没想到竟如此隆重,赶紧略施法术,将衣衫上的酒渍清理掉了。 “恭迎上神!”冥界百官拱手作揖以示尊重。 水神朝决明行了礼,“拜见冥君。 吾乃天界水神沂志,应玉帝之命,前来冥界。” “沂志上神无需多礼。本君已在烟云楼设宴,请上车。” 水神跟着上了决明后面的马车。 这车还真是与天界大有不同,从外看一片黑漆漆的,内里却是有窗子,而且看的还很清楚。 冥界的马又稳又快,不消一刻便到了烟云楼。 “冥君,今日前来,沂志也算是开了眼界,这里和天界大有不同,倒是和人间极为相似啊!” “冥界与人间交往甚密,这也是在所难免。” 决明虽然尽量压低嗓子,但是有时碰见比较尖的字眼,还是会蹦出一点点小奶音儿,让水神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冥君大驾,但是街道也不会特意清空,眼前稍微安静些,东城仍然是吵吵闹闹,率性随意的冥界之人,礼数不是很多,却为易水城的氛围增添了一些真实感。 “沂志上神,请。”袖子太长,小决明使劲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这件袍子,是孟婆给他做好,差人送过来的,大了一些,传话的小厮说是孟婆说了:“老娘买布料把钱花光了,所以只能自己给你做,做的大一些,以后好多年不用再做,省钱省力省时间。” 长袍内里的线缠的一团团,外面看起来倒也还顺眼,便留着穿了。 于是水神又想笑了,但碍于第一次见面,还是努力的忍住了。 见水神瘪瘪嘴没说话,小决明接着说道:“本君从黑森林接到上神,那里是鬼族封地,常年潮湿;一路向南,到了易水城,也就是这里,妖族封地,临荒漠而干热;两地的正东边,是魔族封地,四季分明。” “听冥君一说,沂志倒是想起书上曾说鬼族人善智,妖族人攀勇,魔族人斗狠,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两人在门前寒暄了一会儿,气氛逐渐下降到冰点。 “哟,两位贵客,赶紧请进。”那时候的掌柜还是西宫,也正是他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尴尬。 见西宫要行礼,决明摆了摆手,示意先带他们进去。 “冥君,早前儿就把菜备好了,只待您来了。” 087 水神(三) 房内只留了冥君和水神两人,随从们都在门口待命。 交谈间,酒菜已经摆满了圆桌。 “沂志大人,这是我冥界特有的佳酿,水取自忘川,又经提纯,放到人间发酵,已有上百年。” 水神这个人,面对酒,没有底线可言,全然忘了自己是第一次与冥君见面。 接过,晃了晃酒杯,这酒与忘川河水可真是一脉相承,颜色微微泛黄,有些挂杯;又闻了闻,刺鼻的辛辣,苦涩。 最后,送入口中,咂么了两下,先前闻到的辛辣,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丝丝的苦涩,接踵而至的就是醇厚浓香甘甜,不似天界一般香的内敛,反而是浓烈奔放。 这其中饱含着岁月的味道,就像回到了当年的天冥之战,冥界金戈铁马,连连败退,却依然越挫越勇。 在咽下入喉的一瞬间,水神似乎感受到了那场战争中冥军的撕裂与痛苦,百般滋味尽在其中,一滴泪悄然滑落。 “沂志上神?” 决明的呼唤,打断了他的失神,“冥君,此真乃佳酿也。” 随后,在决明的目瞪口呆中,水神自斟自饮了十几壶酒,只吃了一口小油菜。 这些酒下肚以后,水神渐入佳境,汗毛微微的立起,面色开始潮红,喘息也变得粗了一些,“喂,小豆包,再去给吾整上十壶!” …… “什么?!你叫本君……什么?”决明刚听到间有些懵了,愣了一下,用力甩开袖子,指着水神的鼻子说道。 “小豆包,不要指我,你看你软萌可爱,这么凶神恶煞的干什么?”随手一挥,将决明的胳膊给收了回去,任决明如何努力,也抬不起分毫。 “外面的,再放门口十壶酒。”决明被死死禁锢在了凳子上,看着水神要酒,又隔着门取进来。他的嘴没有被封住,但是他只是梗着脖子,没有呼喊。 妖力不够高,个中朝内关系也看不明朗,遍地的势力蠢蠢欲动,只是忌惮姑姑和孟婆才只是背地设计,而未敢大张旗鼓的行动。 若是此时被发现被一个天界之人制住,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他好不容易一点点建立起的自己的关系网,也会开始土崩瓦解。 这位上神只是醉酒,仪态差了一些,没有恶意,所以决明决定忍一时海阔天空。 这十壶下肚,水神的脑袋砰的砸到了桌子上,决明身上的禁制也自然解开了。 决明腹诽,这人实力深不可测,只是这酒量真是一般啊! “本君与上神驾云回去,莫要在外面再等了。”为了这么个神仙,决明居然如此隆重的前去迎接,传出去让人笑死。 这沂志的失态,还是不被发现的好。于是小决明吩咐下去,打开窗,隐了身形,驾云带了决明回宫。 扔到自己偏殿的床上,水神还在呼呼大睡,决明这才发现,他的鞋居然是反的。 回忆了一下,好像刚见面时候他的鞋就是这样的,只是当时没有注意到,自己还真是有点蠢啊。 想到这,决明微微的笑了:可真是失策啊。 088 种瓜得瓜 “喂,你想的太入迷了吧?”澹冶看决明咬牙切齿,爪子抓得篮子边沙沙的响,敲了一下它的脑壳。 “总之,我认识那个水神很多年,你俩记着,他绝不是什么好货色就对了。 若是你需要这类神器,本君宫里多的是。” 澹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你现在拿出来,我就把手里这个扔了?” “我又没办法随身携带,下次回去给你带来。”兔子的耳朵耷拉下来,有些蔫蔫的。 不一会儿,三人就回到了雨霖铃,推门进去,澹冶急忙跑向菜地,蹲下来,掏出酒壶开始浇水。 “澹澹姐,不急于这一时的。以后每天咱们省下一点点水,攒起来,足够地里这几根菜茁壮成长了。” 决明热爱美食,却不懂这自己劳心费力的养起来,味道能有什么不同。 地里的小青菜,有净水的浇灌,开始有些支棱,迎着风轻轻晃动,感受阳光的洗礼。 “你这又是为何呢?难道天界连这点菜也不能给你们准备吗?”决明看着澹冶充满期待的侧脸,微微得扬起嘴角。 “你可曾听过人间的一句话: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人间的农民四季奔忙,都是为了这句话。 你知道吗?其实你我都相信这句话,才会不停地修炼,不断的付出,同时渴望着成长、进步、我们付出的一切能够得到丰厚的回报。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从播种到收获,也是个悟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着急,没办法拔苗助长,只能投入时间和精力,静静的等待收货。 其实每一件事,都是这样的,小到种菜,大到修炼,甚至是一段友情和爱情的日益深厚。 嗯……再者说,我和菜园的女仙关系有些尴尬,估计没有不劳而获的机会。” 决明抬起爪子扶了扶额头,自己嘴馋又领不到蔬菜,至于胡诌出这么一大段话? 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亲眼看着她与夭夭的友情,一步步建立起来,从初识的试探到现在,两个人都在付出,彼此共同成长,直到交心。 同时也反思到,自己单方面认识了澹冶很久,深深的了解了她的习惯和爱好。 可是她只认识黑豆儿,才刚刚认识冥君。或许,露面以来,他做的许多行为,有些过于亲密了。 想到这,决明打了个响指,在院里设下禁止,恢复了真身。 挠了挠头,嘴角有些微微的扬起,“澹冶,从现在开始,你要好好的认识本君。 吾名决明,冥界之主。自云山与你相识至今,看着你修炼,历劫,闯荡冥界,心里早已把你当成朋友,可能我的一己之愿,让你感受到了压力。 不过,希望我种的友谊之瓜,能在你的回应中下开花结果。” 澹冶看着决明的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望不见底的深邃和纯净,黑宝石一样的闪耀,散发着充满灵气和真诚的少年气。 在这样的注视中,澹冶弯了眼眸,翘起嘴角:“好啊!” 089 禁制(一) 夜里,澹冶睡得不安稳,隐隐约约听见那日她昏迷的之时,传来的声音:“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 目之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遂在手里团起火焰,静静地向声源靠近,“你是谁?到底是回哪里?” …… 这样四处跌跌撞撞,寻寻觅觅整夜,到夭夭呼唤,才从无尽的绕梁余音中挣脱。 醒来心里翻腾着悲伤和失落,不知如何排遣。 “澹澹姐,怎么了?感觉你脸色不好?”夭夭见澹冶神情恍惚,担忧的抚了下她的发丝。 澹冶轻轻的笑了一下,拍了一下脸颊,竟然会因为虚妄之境而多有情绪,眼前的事还做不好。 “夭夭,你我已休息多日。翘着今日天气极好,万里无云,也该开始修炼。” 书房也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决明“啪”的推开门,掸了掸衣衫,捋捋头发,选了个姿势,倚靠在门框,“咳咳,本君且为你二人护法。” 到后门,决明伸出手指,轻轻划了一下,一缕青烟从指尖悠悠散开,“稳住心神,专心修炼,本君已设下屏障,若非神阶,无人可看穿。” 三人选了个僻静的角落,夭夭坐下立刻开始修炼。 她之困境,是无法一次性从外界吸收足够的灵气,属于基本功还不扎实。 其实与天资较差有很大的关系,好在夭夭不是很性急,相信勤能补拙,只要再多付出,掌握技巧,反复练习,就能有所收货。 澹冶则异于常人,往往从冥想开始,于脑海中模拟修炼过程,结束后正式开始。 冥界的修炼方式,各族皆有不同,妖族更注重先天之力。借妖丹转术,天赋极为重要,锤炼、实战乃升阶之不二法门。 天界的修炼方式,决明大抵知道,以灵气化仙力,寻更合适的灵气运转之势。同时,幽府与经脉日益强韧。 只是,澹冶体内的禁制…… 今天似乎有些不同,澹冶在吸收灵气同时感到自己经脉似有针轻轻滑动的微痛之感。 随着量的增多,微痛突然转为刺痛,激的澹冶一口气没上来,一滴夹着淡淡金光的鲜血顺着嘴角滑落。 夭夭急忙缓缓停手,随着决明一起,扶住正摇摇欲坠的澹冶。 “我没事。 只是经脉之中,似有乱力作怪。” 决明伸出手想再探视下澹冶的身体,又怕此时她的身体禁不起两股力量的冲撞,叹了口气,又放下了。 “之前的天雷,让你受了重伤而晕倒。那夜我守着你,在你虚弱时曾冲破你体内的禁制查看,经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愈合,虽有余伤,不至于此。” 决明眼里的担忧和无奈,此刻清晰的投映在澹冶眼中,她坐直了身子,轻轻拍了拍扶着她的两只手,“自那日后,我也有所克制,不曾用过全力,身体也未曾有异。 刚才我突感经脉刺痛,气息紊乱,未控制好,灵气侵入丹田。” 言毕,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你说禁制,是什么意思?” 090 禁制(二) 决明的脸色忽明忽暗,眼神有些飘忽,但最后还是坚定的望向澹冶:“本君知道这件事,可能会让你备受打击,甚至是一蹶不振,因这本不是你应该承受的……” 澹冶还以更坚定的目光,“其实,这世间有什么又是公平的呢? 实话实说吧,我想知道。” “其实很早之前,本君曾在你修炼的时候发现有异。 寻常仙子吸收灵气过多,会无法控制爆体,而对你来说,吸收再多的灵气也没关系,且多余的灵气似乎被你无形化解了,没有回到外界,也不曾在你身上留下痕迹,你就像个无底洞一样。 出于好奇,我曾数次尝试以自身经脉之力探查你的身体,每次都是被强大的禁制反弹出来。 唯一成功的一次便是刚提到的你受天雷以后,禁制减弱,我查看了你的经脉,新伤老伤混杂着,有些脆弱。” 听着决明的话,澹冶吸了下鼻子,笑了一下,“我原以为我就是个普通小散仙,看来命运似乎对我格外‘关照’啊!” 看见她的坚强,决明索性就一次性说完,“所以我推测,经脉强,禁制强,经脉弱,禁制弱;两者相辅相成,你的经脉主动的接受,没有任何的反抗之意,二者在你体内共生共灭,似乎已融为融为一体。 本君命手下调查,传言法器‘九乘金钢钵’若是强行灌入体内,可能造成这种景象,但我触不到你的元神,所以也只是推测而已。 那你,一定很疼吧?” 说最后一句话时候,他瞧瞧移开与她对视的双眼,因为害怕那里饱含泪水。而自己,无能为力。 澹冶伸手抹了一下嘴角,扯了一下决明耳环,让他看着自己,“有记忆以来,我就已经在雨园生活。 所以决明,你不要担心,我没有疼。” “那会不会是你失忆了?” “冥君大人,横空出世的小散仙多的是,夭夭也不记得从前的。” 澹冶抬头望了一下正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耀眼而又炽热,伸手抓了一下,什么也抓不到。 站起身来,指了指房间,示意夭夭扶她回去。 两个身影相互依偎前行,决明的腿像是钉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得,他心中翻腾起些迟来的悲伤,看着这个女子受伤,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些嘶嘶啦啦的疼痛。 澹冶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一滴泪悄然滑落。 委屈吗?委屈,那么多的仙子,这种“好事”怎么接二连三的落到自己头上。 愤怒吗?更多的是愤怒,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无端端的来四道天雷,无端端的被种下禁制。 绝望吗?没有,其实三界之中比自己惨的遍地都是,起码自己活着,还是在天界。 捶了一下枕头,把不争气的一颗眼泪蹭抹掉,翻身下床。 她已经做好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决定。 来到正在书房窃窃私语的两人面前,“别在这瞎猜了,我没事儿。 从今天开始,我要想办法破了这个禁制。” 091 探究(一) 看着澹冶乖张又坚强的微笑,决明的心总算掉到了肚子里,“本君会帮助你的。 在此之前,我需要回一趟冥界。” 澹冶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身份非比寻常,又哪能时刻在此逗留。” “本君在冥界声望极高,又有舒玄时时在冥界帮我盯着,不会出岔子的。”决明言毕,略施小术,将屋里的门槛都去了,变成小兔子,一扭一扭的朝着冥界蹦哒去了。 看着这个可爱的身影,夭夭不忍出言:“还是黑豆儿更可爱一些。” 澹冶摸了摸夭夭的头,手心暖暖的,“他那么要面子,听到了要跟你急的。” “澹澹姐,黑豆儿在咱们身边那么久,没有伤害,更多的是帮助。” 澹冶没有回话,她觉得夭夭说的有道理,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决明又能从她这里得到什么呢?可是…… 午后,两人去了阅微草堂,还了上次的书,顺便找找关于“九乘金钢钵”线索。 雨园的阅微草堂虽然小,但是也有成千上万本书,运用了空间层叠的法术,书架也是一眼望不到头。 俩人扎在浩淼如烟的书海中,一直找到晚上,看的眼睛都花了。 “下仙大人,不知道您需要些什么,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九乘……”夭夭心直口快,澹冶急忙接过话,“我这位小妹妹,对鸿钧老祖仰慕至极,想看看有没有关于他的书籍。” “那您早说就好了,在仙史这边摆着呢。”管书的小散仙,施了个小法术,隔空将那本《鸿钧老祖记》取了过来。 两人道了谢,朝着雨霖铃走去。 “澹澹姐,你说同是散仙,为什么人家有一技之长,而我却……” “夭夭,不要以己之短比他人之长,你手里拿着的,不正是你的优势吗?” 瞧着手里的《草药》,夭夭笑了:“嗯!” 新月早变了朝阳,澹冶整整读了一夜,直到夭夭揉着眼睛过来叫她起床,才决定不想了,宽衣睡觉。 睡梦中,恍然见一道者,手执竹杖而来。作偈曰:“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这句话印在竹简的最前几行,澹冶仔细的在心里又默读几遍,似乎理出了些头绪。 盘古开天辟地,于是有了两仪(阴阳);两仪生四象,也就是金、木、水、火,同时对应青龙、玄武、白虎、朱雀;四象生八卦,乾、坤、兑、艮、离、坎、巽、震,也有说天、地、泽、山、火、水、风、雷;八卦生万物生。 若这就是鸿钧老祖心目中万物存在的方式,那这世间的一切,就由此应运而生。 顺着这条线索,去追寻当年散落法器的地方,恐怕就能顺势解开自身的谜团。 只是,传说中“九乘金钢钵”曾被分为九份,照着“万物生”的规律,应该只有八份? 这到底是为什呢? 092 探究(二) 澹冶缓缓睁开眼,伸了伸懒腰,偏头看了看,已到了晌午。 刚才在梦里,好像不过一刻,没想到现实中已过了如此久。 夭夭在外屋听见有响动,跑进来服侍澹冶起床,“澹澹姐,可曾理出些头绪吗?” 澹冶拿起丝帕拍了拍湿漉漉的脸,“这‘九乘金钢钵’散落三界,按照鸿钧老祖所说的,世间万物离不开“阴阳”,辅以青龙、玄武、白虎、朱雀震四方,白虎在西,正是冥界所在的方向,恰恰冥界的图腾也是虎。 恐怕我要再去一次冥界了。” 放下帕子,甩了甩衣袖,澹冶眼中折射出些兴奋的目光,这些年来,她第一次对一件事抱有如此大的热情和期待。 “澹澹姐,那咱们走了以后,菜地怎么办?” “夭夭,这次我只身前往,我把菜地托付给你,把你托付给蒹葭。” 澹冶心里有些不舍,夭夭自从来到她身边,两人一直是共进退。可是她不能总想着走自己的路,耽误夭夭的成长与进步。 听见这句话,夭夭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轻轻地啜泣,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穿成串儿,滚落在地上,也滚落在澹冶的心上,热乎乎,沉甸甸的,“澹澹姐,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 我可以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夭夭,姐姐这次去不知道要多久,雨园这边万事有你,我会没有后顾之忧。 而且,我也希望你能到蒹葭那学点东西,我们共同进步。”澹冶从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拭去夭夭的泪水,两根手指戳起她的嘴角,“哭的也太丑了,笑一笑!” 谁知,夭夭根本不听,竟然还“哇哇”的哭出了声。 她会乖乖地在雨园等着,也不是不懂澹冶的用心良苦,但是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澹冶伸手从乾坤袋里掏了一会儿,把“酒壶”拿了出来,打开盖子,小心的接在夭夭的下巴处:“你哭吧,我接着留着浇菜,不能浪费了。” 听见这话,夭夭“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澹澹姐,咸的水不能浇菜的!” 澹冶摸了摸夭夭的头,“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趁着天色还早,咱们去一趟苇园。” ……… “什么?你又去了云山?你能不能安分一点?”蒹葭恨不得揪起这俩人的耳朵。 “嘿嘿,你小声点儿。 我还有点事要办,不在的这段时间我把夭夭交给你。”澹冶笑了一下,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你要去干什么?”蒹葭这回真忍不了了,气的直接冲过去,抓住澹冶的手,“你哪也不许去了!” “为了我的身上的秘密,我想解开它。”澹冶握住这只手,用力的捏了一下,闭住眼睛,又睁开,目光灼灼地望向蒹葭。 修炼是仙子的路,澹冶的路被堵住了,走不通了,再走下去最后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蒹葭没有理由阻止她去打通自己的道,所以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你一定要小心。” 093 重返冥界 第二天清晨,天上还隐隐带着月色,露珠轻轻的在树叶间滑动,朦朦胧胧的雾气萦绕在身边,打在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味道,一缕阳光冲破云层,打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澹澹姐,路上一定小心。”夭夭噤着声音,使劲的挥着手。 澹冶摆摆手示意夭夭回去。 出了后门,她的心里燃起前所未有热情火焰。回首过去的两千年里,她无所图,只想普普通通的过活;现在呢,想为自己赌上一把,把身上本不应背负的东西剔除掉。 回头望了一下,破旧的、矮矮小小的院门,那后面的人和房子是她唯一的牵挂和归处。 她一定会回来的。 云山还是一如往常,美丽、神秘、充满无尽的魅力,澹冶踩着路上的碎枝叶——“吱呀吱呀”,仰首望向空中若隐若现的一圆红日,似乎,比往日更加的明亮。 …… 澹冶驾轻就熟、马不停蹄,不到晌午,就望见了“易水城”三个字。 青黑色的厚重城墙上还是熟悉的虎图腾;那张让她走近冥界的擂台上,依然有人在打斗;街道上不绝于耳的叫卖和浓浓的烟火气,让澹冶觉得似乎不曾离开。 “扣、扣、扣” “蓝儿,我回来了。” “吱呀。”门开了。 澹冶的眼前瞬间就黑了,门里出现了一个把门挡的严严实实的傻大个儿;没看到脸,因为头是从门框上面探出来的,“干瘪,怎么是你?!” “洛胤!?我还想问怎么是你呢? 呸呸,太晦气了。” 听到吵闹声,蓝韵也赶紧出了里屋儿。 洛胤不再言语,侧开身子,勉强让出一道缝儿。 “澹澹姐!是你啊?快进来,蓝儿对你甚是思念!” 蓝韵奔过来,双手拉起澹冶的双手,眼睛弯弯,快要承不住满溢的欣喜。 “青衣哪去了?” “哥哥去街上买肉了。自从洛洛来到家里,这钱是不用发愁,肉却是顿顿也不够吃呢。” “可不是,洛胤确实又高壮了不少呢!定是蓝儿手艺高超的功劳。” 两个女子聊的洛胤插不上话儿,找个角落,继续去练习青衣教的推演之术了。 自从澹冶和夭夭离开冥界,洛胤正式搬到了这里,屋里容不下他的庞大身躯,三人就合力在院里搭了个棚子。 狻猊家没人找他。 他的父亲早就没了争斗之意。最令人骄傲的儿子早已归西。洛胤则始终不开窍,只要留住性命,这支血脉不至于断了,便一切都好。 狻猊族长觉得自己的侄子出生的时候,可能脑袋磕到了地上,这么多年来属实不太灵光,只要凡事做的不过分,也就万事随他了。 洛胤把府里领的月例交到蓝韵手里,吃喝不愁,过的比在自家府里还要舒坦;青衣也不用再到处为生计而奔波,日子也宽裕了许多。 在蓝韵的精打细算下,洛胤还拥有了几件简单的家具,闲暇时为他做了几身像样的衣服,看起来倒也增了几分文气,不再傻愣愣。 094 进步(一) “这些天你学了什么?” 蓝韵在屋里做午饭,澹冶也没什么可帮忙的,跑出来找洛胤闲聊。 “去去去,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他正坐在地上,闭着眼睛,手里比比划划,嘴里嘟嘟囔囔,忽然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了些难解的疑惑。 然后,偷偷睁开一只眼,瞄向澹冶。 澹冶抓到他的小动作,挑了挑眉,坏笑道:“说来听听。” “这些天师父叫我把咱们的院子在脑子里画出来,可你说这怎么可能呢?” 为此,洛胤已经愁了很多天,他的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看待事物也只有一面,只能在脑海中构建出一个平面的形象。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坐在院子里面,到底是在看些什么?且不说你那脑子能不能构建起来,到现在为止,你只看到了院子的正面啊?” “我……”洛胤一时语塞,脸憋的通红,想要反驳,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这些天,他做的都是无用功,光在脑子里瞎想,忘记了师父说的第一堂课就是“察”。 所以,当青衣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幕:两个姑娘在门边倚靠着,洛胤在外面若有所思的转圈儿。 “回来了?”澹冶落落大方的站在门边,好像她也是属于这里的一员。 “嗯。”青衣没有多言,他知道她迟早会再回来。这个聪明的姑娘,不断给他和蓝儿的生活加入颜料,平静的日子开始多彩。 …… “洛胤,吃过饭,交代一下你的进展。” “师父,我已经知道每一面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没办法拼凑起来。” 青衣的筷子一顿,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脑袋里空到这种程度,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下:“那你就再多想想。” 青衣是天生的聪慧之人,他不能明白洛胤的难处,这些事在自己脑子里是水到渠成的,至于要怎么讲出来,他还得再想想。 澹冶拍拍洛胤的肩膀,笑了一下,“很简单的,笨狮子,叫声:师姑来听听,一会儿我教你。” 洛胤委屈的把脸扎到碗里,那饭它忽然就不香了,“师……师……师……师父,我会再琢磨的。” 努力了一下,还是叫不出口……害怕澹冶只是在拿他开心。 饭后洛胤开始忙东忙西的给澹冶端茶递水,可惜澹冶根本不搭理他,完全当做没看见。 径直走向蓝韵,寻了幅四尺三裁的宣纸,剪刀在她手中上下翻腾,剪出五个等大的方块,四块立在桌上,首尾相连,两块交叉搭在上面,刚好是一个房子的形状。 青衣在旁边看的真切,感叹这女子确实蕙质兰心,这样一个小的缩影给到洛胤手中,能让他拆分再组合,反复练习,在脑中形成镜像。 洛胤趴下,扒着桌子边仔细的看,几片看似平平的纸片,互相支持,彼此连接,竟真的能搭成一座小房子。 此时,他宛若一座雕像,眼珠儿再也移不开了。 095 进步(二) 洛胤研究了一整夜,拿着纸片,拆开又拼起来,再拆开再拼起来,终于能在脑海中将平面构建成立体。 三人起床先是看见了伏案大睡的洛胤,而后发现他花了一夜做好的剪纸小院儿。 虽是粗糙了些,但也基本还原了全貌,外围是篱笆围墙,正中间是大门。推门而入,东侧有一水井,西侧有一石桌,东南角是洛胤住的棚子,西南角有几坛蓝韵做的咸菜。正北是房屋,两个房间,东边小,西边大。 “让他睡吧。”青衣到床上取了薄被,蹑手蹑脚的给他的傻徒弟盖上。 澹冶寻蓝韵借了几本冥界的书,其中有一本《冥界起源》引起了她的注意。 书中粗略的记载了冥界从原本混乱、无序到建立部落发展壮大的过程。 在只懂杀戮和斗争充满欲望的冥界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懂得思考,能够压制自身欲望的虎妖,他创造了语言、文字、货币,教化冥界众生开智。 书中反复提到了一座山——“归虎山”。 “青衣,知道归虎山吗?” “知道。” “能带我去一趟吗?” “可以,带着洛胤一起去吧。” 自从青衣与澹冶经过与南宫的风波,他觉得勿需再问“为什么”,这个人在最危险时候还能与他并肩而立,这就已经足够了。 到了午饭时间洛胤才醒,厚大的手掌拍了拍后脑勺,指了指自己的大作,有点羞涩的笑了:“嘿嘿。” “还不够。 咱们的院子,篱笆有多少根木头?屋檐上有多少片瓦? 这才是你真正用心观察的。”青衣要洛胤学会的可不是单单看到大概,要学会发现细节和毫末。 “是。”洛胤从不质疑青衣,一直带着十足的热血和激情,渴望力量,不断进步。 “师姑,谢谢你。” 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一旦接受到帮助,总能怀有一颗感恩之心。从不在乎朋友的身份地位,只要是真心对他好的,都愿意发自内心的接受。 澹冶看着他不敢看自己,眼神都快飘到屋顶外面了,手指努力的扣着裤子缓解尴尬,忍不住笑了一下,“一会儿随我和青衣去趟归虎山。” “那个地界儿我熟。 具体来说嘛,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处山脉,分了三叉,天然的划出来三块儿地盘,也就是妖、魔、鬼。 只是那边有点乱,经常会有混战,常年都在争地盘,还好我知道条小路,能避开这些流民。” 这条山脉确是在冥界鼎鼎大名。每个学堂,第一堂课都是从这段历史开始,也被称之为“冥界之光”。据说冥界的创始者,就是在那里修建宫殿,教化三族开智,发展壮大。 但自从紫荆宫搬到易水城,归虎山突然开始荒芜,没了植被,没了人烟,也变成各族争强的地盘。 冥君不下定论,将它作为各族逐渐出现嫌隙、矛盾的引子,在三族互相牵制中,稳定势力,强化自身集权。 三不管地带应运而生,成为各族驱逐叛徒的地方,充满了荒凉、杀戮。 096 初入归虎山(一) 这一去只是大概的看看,毕竟留蓝韵一人在家实在是有些危险。 幸而,洛胤“大少爷”从府里寻了辆马车,省了澹冶的双足之苦。 这个山洞,在妖族的荒原中,是洛胤小时候误入流沙坑发现的,能够避开大路上的关卡,直通山脉最高点。 面前的一个个沙浪向前涌动着,像—只无形的巨手,将沙漠揭去了一层,又揭去一层。 “走过去,闭上眼,别挣扎,等着沙子把我们吸下去就行。”洛胤寻了一阵儿,找到了整个沙漠中最平静的一块地方。 当年就是傻乎乎的寻着这个平静的地方准备坐下休息会儿,没想到最安静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一下子就被吸了下去。 越挣扎,沙子卷的越紧,索性认命的卸了力气,倒是掉进一个大洞,内里像是暗河一般,居然有细细的溪水流动。 在宛如迷宫一般的洞里到处乱转,最后居然误上了归虎山。寻了点吃食,回去继续像没头苍蝇一样乱串,偶见坠落处附近有一圆球,用力一扭,脚下突然升起一块石板,瞬间将他抬出沙坑。 “你记得清楚吗?确定是在这儿?”澹冶方才有了目标,可不想把小命交代在这儿。 洛胤砰砰的拍着胸脯保证,“没错的,就是这里,你看这茫茫荒原,狂风裹挟着沙子四处飞舞,只有这里,平静的格格不入。” 看着他讲的头头是道,青衣忽然觉得这个徒弟也没那么无药可救,绝境之中脑子还是能转上一转的,笑了一下,“试试吧,我先下去。” 说罢便拉着洛胤纵身一跃,淹没在沙海中。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澹冶眼一闭,腿一蹬,屏息迈进了沙坑。 坑中的沙子丝滑的像流水一般,内里两股沙流交相旋转,裹着她下坠。 下面的洛胤早就做好准备,幻化为狻猊,接住了她。 她也就顺势躺下观察了一下掉落的地方,“这里倒能清晰的看到这两股沙流互相较劲儿,外面竟如此平静,真乃造物之妙也。” “不错。”青衣伸手拉起她,顺便拍了拍洛胤以示鼓励,“还记得当时是如何到的归虎山吗?” “这我记不清了,这里岔路极多,四通八达,有时回到原点,有时又遇见死胡同,还有时不见前路,走不到头儿。” 青衣盘坐,以意代行。 第一个分岔路很近,分为两道,他随之将妖识分为两缕向前,果真如洛胤所言,一面是个死胡同;另一面走下去,又见三岔路,又将妖识分为三缕,一条死路,一条绕回原点,一条持续向前。 再前面是个四岔路,青衣修为刚及妖将,妖识最多只能分出三缕,只得收回本体,闭目思索。 如果猜的不错,下面的路口应该是有五个,通往哪里不得而知。 “这里有什么特别呢?”青衣想不通,紧皱着眉头。 澹冶四处转了转,这里很空旷,也很高,洛胤也能轻松通过而不需要低头,最特别的是:“喏,这里有条小河。” 等等!?小河! 青衣唰的睁开眼睛,“洛胤,你记不记得去归虎山的路上有没有喝水?” “喝了,不然我怎么撑过这几天啊?” 097 初入归虎山(二) “那就对了,我们沿着河走吧。”虽然岔路很多,但是水流却始终只流向一个方向。 青衣在前,洛胤断后,将澹冶护在中间。 若你这时问澹冶,妖和仙有什么不同呢?她会告诉你,或许是热情,或许是奔放,或许是心与心贴近的距离。 借着青衣手中的火团可以看到,一路都是上行,脚下的路很平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石壁坑坑洼洼的,缝隙间铺满密密麻麻的苔藓,四周很静,没有一点风声,只能听见三人的喘息声。 最后一次,面前的岔路有七条,继续沿着水流走,感觉有风微拂,河也湍急起来,听得见哗哗的响动。 远远的,见小口,仿佛若有光,洞也狭窄起来,只容一人通过,洛胤低头哈腰走的很辛苦。 幸而这段路很短,很快找到了头顶上高高的出口,水流也是从那倾泻而下,青衣率先轻点足尖,纵身跃出。 澹冶不便在冥界使用仙术,招呼洛胤幻化原型,踩着他的背上去。 出口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面,层层叠叠的树根交互错杂,从上面很难发现,远处有一小小山泉,汩汩的冒着清水,顺势而下。 澹冶掬起一捧泉水,细细品味,甜美,更胜银河之水,“言这归虎山脉,荒芜凄凉,无植被水流,何以有如此巨木,如此甘泉却无人发现?” “你往远处看看。”洛胤幻化狻猊,朝着远处“嗷嗷”的喊了一阵。 遥见一巨狻斜卧,酣酣入眠中呲着白牙,吓得澹冶就要去捂洛胤的嘴,青衣伸手拉住她。 “这妖兽打不过洛胤?” “那倒不是,恐怕比洛胤的能力强的多,不然如何守得住这唯一水源不受侵犯? 只是,三界之中凡狻猊,均是同族,皆以洛家为尊,定会听命于他。” 果然,在洛胤一通鬼哭狼嚎的沟通下,卧狻伏了伏首,腾开了路。 洛胤趴下,示意两人骑上来,澹冶搓着他的耳朵,觉得手感真是不错,“你比它妖力低?” “那要看怎么比了。 妖阶共分十级:开窍、通明、化形、凝神、幻化、天妖、妖将、妖帅、妖王、妖帝; 它是兽修,现至凝神;我属妖修,得益于是世家之子,呱呱坠地的瞬间便至幻化,比兽修省去些力气,现在已至妖将期。 能开智的兽何其稀少,所以兽修难度极大,时间极久。我妖力虽高上它些,但远不及它的浑厚扎实,实战定是会落下乘。” 澹冶想:玉帝的女儿七仙女出生便是仙阶中期,看来不论在哪,投胎都是个技术活儿,“那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记下了它的名字‘团团’,许他幻化以后在我家谋个差事。” 五百年过去的再相见,洛胤已升了一阶,团团却还在凝神期。 可见好的环境和资源,的确对修炼有极大的作用力;不置可否的是:在这充满混乱杀戮的地方,团团的爪牙更加锋利,思维更加敏捷,心境也越发坚韧了。 098 偶遇(一) 出口的地方已近山顶,再继续向上走,风逐渐大起来,扬起些细细碎碎的沙砾,扑到脸上,有些痒痒的。 一路上不断碰见落单的妖魔鬼怪从山顶上跑下来,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们,不过没有什么动作。 “估计上面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青衣淡淡的说着,脸上不见什么表情。 蚺对危险的嗅觉的确是高出旁人许多,仔细看那些妖魔鬼怪更像出逃,有的脸上挂了彩,嘴里还骂骂咧咧。 三人敛了气息,轻手轻脚的在巨石的掩护下,从侧面向上摸,越往上,越能感觉到那一股强大的威压。 “嘘,不要说话。”澹冶指指前面,因为风沙的缘故,看不真切,恍恍惚惚有几个黑影在那边,又做了几个手势,“别着急,等他们走了再上去。” 虚虚晃晃之间,看见一个影子,接连举起几头妖兽,扔了出去。 三人皆是大惊,常年混迹于此的妖兽实力不容小觑,居然如此轻易地被举起,抛出去,没见到一点反抗,没听到一丝悲鸣。 青衣认为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准备趁着一股黄沙飞扬的掩护,尽快离开。 “看够了?还想走?”眼睛已经无用,完全捕捉不到敌方的身影,先是听一声刺破狂风的“哨”音,再接“砰”的一声,瞬间他们藏身的巨石就被击碎,巨大的威压铺面而来,一股强大的掌风裹挟着扬起的破碎石块和高速的飞沙打向三人。 说时迟,那时快。洛胤迅速幻化为狻猊,即刻祭出全部妖力,侧身站到前面,企图接下这一击,可还是抵挡不住,接连后撤了几步。 尖锐的碎石,宛若一把把飞镖,瞬间刺破洛胤厚重的皮毛,“砰砰砰砰”旋转着直接搅到了肉里。随着“噗噗噗”几股带着些绿光的鲜血流出,他再也撑不住,前膝跪到了地上。 那人不给三人喘息的机会,直接迈步向前,单手抓向狻猊的脖颈,用力掐住,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巨大的洛胤在他手中轻飘飘的好像一块棉花一样,先前还挣扎了几下,再看已然没了反应。 “放开他!”澹冶不得不得在掌心加持些仙力,与青衣从后方冲出来,准备攻那人下路。 “是你们?”那人趁着间隙,将洛胤轻轻放到地上,迅速抬起一只脚,没有用力,只为接住两人的攻击,但还是将他们弹出几步。 听着声音有些熟悉,澹冶伸手拉住还要进攻的青衣,隔着黄沙,用力的辨认了一下,“舒大人?” 舒玄急忙施以揖礼,“不好意思,刚才没有认出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只是来此处转转。”两人来不及还礼,朝着已经窒息昏迷的洛胤跑去。 “还是我来吧。”舒玄赶紧蹲下,运力将洛胤身上的石块逼出,又为他度了些妖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们,我下手太重了。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你。” 099 偶遇(二) “咳咳”洛胤咳出一丝血,这口气算是上来了,立刻挣扎着便要亮出利爪。 青衣按住他的爪子,“洛胤,停手,已经没事了。” 澹冶知道他难受的厉害,便盘坐下来,不停挠着他毛茸茸的下巴,“这位是舒大人,上次还从你南宫师父那里保了我们。 那次南宫把算珠钉进青衣身体里,这回你替他挡了这许多的石块,也算是因缘际会。” 她撸猫的手法很好,洛胤不再颤抖,舒服的开始呼噜起来,疼痛也轻了许多。 舒玄温润的妖力流进洛胤体内,为他疏通了筋脉,内伤迅速痊愈,汩汩流血的外伤,也慢慢开始干涸结痂。 “不过是几个小喽啰,怎么这样久还不回来?”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澹冶也认识。 “回冥君,这有相熟之人。 臣未能及时收手,重伤了一位兄弟,正为他疗伤。” 听舒玄这言,青衣大惊,急忙忙跪地俯首;洛胤也挣扎着恢复人身,紧随其后,“拜见冥君。” 隐隐约约见一黑影渐近,所到之处,狂风黄沙绕行,“嘎吱嘎吱”大踏步的走来,伴着“叮叮当当”的环佩之音。 越来越近了。 好一副邪魅的俊俏容颜,风骚的释放着铺天盖地的威压,强大的妖力,震的青衣洛胤抬不起头。 在这一刻之前。澹冶心中曾飘过一百八十余个念头:她是应该打招呼?还是应该装不认识?是应该跪下?还是应该坐这不动?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可是到了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想多了,在这慎人的气息下,她仰着个脖子,一动也动不了。 决明低头看了看俯首的两人,眯着眼点点头,敛起气息,对自己的惊艳亮相很是满意。 舒玄立在二人身后,悄悄向他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伸出个小指头指了指身侧的“准冥后”。 澹冶眉眼弯弯,笑容里满是谄媚。以前还觉得黑豆儿这个冥君的身份有待商榷,看来现在大可不必怀疑。 “你?!”见她没有与自己相认的意思,决明轻轻咳了一下,“免礼。” 澹冶拍拍屁股,趁机站起来。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了,还扯了一下舒玄宽大的衣袖借力。 决明剜了她一眼,琢磨着这丫头可真够自来熟,便不再看她。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青衣和洛胤,记忆还停留在俩人打擂台的水火不容中,这么快统一战线了。 “狻猊?洛家的孩子?” “冥君过奖了,我是洛基的儿子。” 洛基是谁? 决明的战骑。 狻猊上任家主随老冥君去了,小决明登基后,按照惯例,先到洛家选战骑,一眼就看中了温厚的洛基,两人同吃同睡了好几年,彼此之间有着难以言表的默契。 只是自两千年的天冥之战后,冥界损失惨重,韬光养晦,不曾征战,洛基也就勿需常伴君侧,搬出了紫荆宫,回家娶妻生子。 “好呀,虎父无犬子。 回家转告你父亲,改日请他吃酒。” 100 偶遇(三) “有没有人说过你同你父亲长的一样。” 青衣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想起很多年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了,“冥君,我是孤儿。” 决明点了点头,这孩子倒是有志气,寻常世家之子哪怕遭受非人对待,也会忍气吞声,祈求着背靠大树好乘凉。 澹冶斜着眼睛偷瞄决明,不敢正视,想起过去对他的所作所为,无悔但后怕。 “这位小姐,啧,长的……一言难尽…… 舒玄,你护他们下山。”决明压了压眉,挑起眼角。与此同时,传音澹冶,“今夜子时,来会本君。”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人行揖礼,拜送冥君。 “师姑,冥君也说你……不大好看。”洛胤放松神经,瘫坐在地上。 “你说这话,就不想想后果吗?”澹冶举起手,想要狠狠的给他一拳,又想起刚才那个挡在自己身前义无反顾的身影,眨巴眨巴眼,揪下他几根头发。 “嗷嗷嗷,太阴险了,你这是锥心之痛!” 有了舒玄的护送,三人大摇大摆的从大路下山。 未能登顶是何其遗憾,澹冶叹了口气,细细打量周围。 这座山脉整体呈“人”字形,以正北为上,恰好分出西边鬼族,东边妖族,南边魔族三块。 往后望,“人”字中的交叉点为顶,不是很高,向各方向逐渐降低直至山脚。 现在他们正走在妖族和魔族交界的山脉,到处都是摇摇欲坠的巨大石块,山路形势复杂,磕磕绊绊。向下渐行,植被愈发稀疏起来,偶尔能碰见些小小的妖兽在碎石间窜来窜去。 青衣架着洛胤跟在后面,忽然眉头蹙起,额头惊出冷汗一层,紧紧盯住舒玄。 他刚才忘了一件事:死里逃生又首次见到冥君,内心只觉幸运之致,全然忽略身边还有个异界女子。 以冥君和舒玄的境界,只需打个照面就知他与洛胤真身,那很可能已晓得澹冶绝非冥界之人。 正巧,一只小小的,艳红色的妖兽凑过来,在澹冶脚边蹭了蹭。 “别碰。”舒玄吸起一块碎石,弯曲中指弹向它,随后便听“砰”的一声,小妖兽连同碎石变成泥贴到了远处的巨石上,粘稠的地向下流动,“噗噗”的滴到地上。 “没事吧? 这种小兽叫赤蜥,刚才是怕是想要咬你。” “多谢舒大人。” 看到这一幕,青衣百分之百确定,舒玄已经知道了澹冶的身份,冷汗结成珠,滚落下来。 “师父,你出汗了?要不然我自己走吧?” “没事。” 青衣摇了摇头,似乎摇出些新的思绪。烟云楼舒大人出手相救,看的就是澹冶的面子,他早在那时就看穿了她的身份,却一直没有动手,也不道破。 这样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啊。 想到这,青衣攸的放松下来,低下头,嘴角微微的扬起,挂着不易察觉的欣慰笑容。 除了蓝儿,自己很多年没有对他人有过担忧和惦念,现在有了徒弟和朋友,似乎自己尘封多年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 101 夜会(一) 太阳缓缓的从西方下坠,带着一片绛红的云彩。 “洛洛怎么浑身是血?”蓝韵在门口盼望了许久,总算等到了三人的回归。 “洛胤受了些伤,现在已经没事了。 这位是舒大人,你还记得吧。”澹冶拉着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担心。 “蓝韵已备好酒菜,舒大人可愿赏光?” 舒玄拱手,“感谢小姐美意,只是还需回宫复命,改日有机会,再来拜会。” …… “这红烧肉真是不错,蓝儿妹妹手艺进步神速,未来夫婿真是有福呢。”果不其然,澹冶接到青衣一记白眼。 “对了,我想问问,妖懂兽语,杀生之时会否不忍?” 洛胤看了看澹冶,又看了看手上的肉,抉择了好一阵,咽了咽口水,决定先回答问题,“不会不忍心啊!”言罢,又把脸埋进碗里。 青衣在冥界和人间生活数年,对这两处人的处事习惯和思维方式了然于胸,澹冶这番话说的颇有些天界“圣贤”之人的调调。 为了能让她安全的在这里生活,这段时间还是要多费些口舌介绍下冥界了,“人、神、鬼、魔杀兽之时,听见凄惨的嚎叫,难道就不懂它们是什么意思吗? 况且妖族只能听懂同族兽的语言,一般猎户也不会杀同族的。” 澹冶点点头,觉得青衣说的属实有理,自己习惯了天界思维方式,要想融入冥界,还是要打开思路才是。 刚才太阳还歪歪斜斜的挂着,转眼暮色席卷大地,夜悄然的到来了。 亥时刚过,院子里已经响起洛胤均匀的呼噜声,蓝韵的呼吸也开始均匀起来。 这俩人澹冶倒是不担心,只是外屋的青衣可瞒不过去。他的耳朵和神经简直太敏感了,对温度还有着极强的感知力。 “我好难。”澹冶的手指搅着被子,实在想不出啥好办法偷溜出去。 其实她不怕几人知道,只是觉得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未知而又危机四伏。洛胤将来要继承家业,青衣看着少年老成,实则才不到一千八百岁,还带着凡人小娘子,没有道理把他们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澹冶坐起身来,捂住脸,摇了摇头,想着顺其自然算了。遂敛起气息,蹑手蹑脚的打开里屋的窗子翻了出去。 决明猜测澹冶既未相认,势必是害怕朋友知晓,特意提早到来,捻捻手指施“失感术”,减弱了院里所有人的五感。 感应到屋里有股气息流动,他理了理衣裳,倚靠在门口的大树上,左腿向后踩在树上,右腿微微向前,左手扶额,摆了个矫揉造作的风骚姿势。 窗子一动,等的人轻盈的跃出,但是站在那没动,弯弯腰趴到了地上,屁股撅的老高,四肢着地爬了出来。 决明努力维持姿态,咬着后槽牙,面部肌肉不断抖动,用力把大腿上的肉拧了三圈,还是没忍住,蹲在地上捂住嘴巴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当然,没忘了将院子里的妖术加强。 102 夜会(二) 此时的澹冶也爬到了篱笆外,听见树下那人的大笑,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 决明笑得停不住,摆摆手示意没关系,让她赶紧过来。 “咳咳咳,哈哈哈哈。” “笑笑笑,唾沫呛死你。” 澹冶斜着眼瞪他,本来还想说今天晚上见到他要尊重些,可是这么个烂人,怎么让人相信是冥君,“你是有个双胞胎吗?” “为何这样问?”笑停了,眼角噙着些泪珠儿。 “上午见到的冥君气势逼人……啧啧啧,和你现在相去甚远。” 决明眯眯眼睛,有些懊悔,自己尽力了,怎么就没忍住呢?不过确实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我还不是为了小声一点吗?” “没事,我施术了,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你怎么又来冥界了,还是自己只身前来?”决明终于收起笑意,眉间浮上几分严肃,晌午的事还觉得心有余悸,这得亏是碰到的是舒玄…… 这女子怎么这么大胆呢?连那种混乱之地也敢去掺上一脚。 澹冶眨巴眨巴眼,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解开禁制的奥秘就藏在三界之中。 鸿钧老祖心中的道法根本,离不开阴阳调和,我就顺藤摸瓜想到了朱雀、青龙、白虎、玄武。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到冥界,还去了归虎山吧。” 决明点点头,这丫头说的不错,三界之中先从冥界下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她比较熟悉,而且民风淳朴崇尚自由洒脱,做些什么也不会引人侧目。 澹冶见他想的出神,拍了拍他,“怎么正好碰见冥君移驾归虎山呢?” 决明左手拇指和食指微微画着圈地搓动,这是他遇见纠结的事的时候经常做的小动作。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把真相原原本本的告诉她。其实前两次小规模的闹事有了些眉目,线索直指归虎山。 这个女仙,来路不明,身上又背负着太多秘密。 扪心自问:怀疑她是奸细?没有。对她不信任?也没有。 决明的两指停住,自己的私事,无论是什么,自然对她无可保留;关系到全冥界人民的福祉,他不敢妄下决断,“是政事,本君过去了一下。” 澹冶眉眼弯弯,悄悄地笑着回了个“哦”。 这样正和她意,冥界的政事她不但不想知道,还害怕知道。好多事一旦深入了解,就会粘在身上,责任也就随之而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了。 决明心里有点闷闷的,内心好像是对澹冶有了亏欠一样,声音瓮瓮的,“凭你们几个是怎么上去的?” “洛胤带我们上去的,荒原那边有个密道。 不过你可别多想,他的脑子你是了解的,只是小时候贪玩偶然发现的。” 没有君主是不多疑的,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她是知道的,生怕因为自己说错话,给洛家惹上麻烦。 决明微微颔首,洛家世代忠诚,无论内斗多么严重,都绝不敢觊觎君位,更何况那是洛基的儿子。 103 约定 “回去吧,三日后找机会出来,本君护你上山。” 澹冶的心沉了下来,有决明相帮,此次的归虎山之路定是一帆风顺。 这三日之中,倒也平静。 洛胤回府中找巫医诊治,这外伤愈合的速度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青衣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越来越细节,连家里哪里有个微小的裂痕,都要求深深刻在洛胤的眼里脑里。 其实这样平静的日子对过去的澹冶来说没什么不好,甚至是觉得享受;但是现在的她,却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驱使着她前进。 三日之约很快就要到了,也不知道这次去能不能顺利归来,澹冶留了封信,顶着凌晨的星光,找决明汇合。 “这个东西你收好。”决明掏出一块方形的不起眼的石牌,“传音石,无论多远,只要你在三界之内,我们都可以通过这个交流。 缺点是耗费仙力有点多,你慎用便好。” 澹冶收起到乾坤袋中,眯眯眼,“冥君果真是有万千法宝啊。” 这话倒是让他想起,多日之前曾说过要她丢了水神的酒壶,自己会送她个更好的,这是在揶揄他呢。 决明举起右手拍拍她的头:“你要愿意给本君当个妃子,法宝任你挑选。” “做梦…… 再说这天冥不可通婚的。”澹冶的驳斥脱口而出,又回想起那日慎人的威压,她决定还是要给冥君留点儿面子,以免自己无声陨落。 决明瞧着澹冶真是乖巧了许多,正好趁着路上多欺负欺负她。 澹冶扯着他的衣袖,听着疾风从耳边呼啸而去,身边星星仿佛触手可得。 自己从来没有飞的这样高、这样快过,更别提还要再带上一个人。 这,就是差距。 到了荒原,循着前几日的记忆,两人顺利的下入密道。 “如果我看的不错,青衣应该是冥界蚺家的孩子,他父亲是当朝大学士青凌,虽说原型只是条青蛇,这智谋倒是遗传了个十成十。 你在他落难之时与其相交,时机很不错,假以时日,他必将大成。” 澹冶摇摇头,不置可否,她没想过那么远,但是也承认,自己的确是找到了一群值得托付的挚友。 决明摸了摸四周的墙壁,又在手中团起火焰反复观察,脚下只有三人上次的足印,可见这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墙壁比较光滑,虽不见刀斧凿刻之痕,却应属人为。 反复在记忆之中搜寻,却没有一点痕迹,这里设计复杂、巧妙,甚至还有机关,如此浩大的工程,竟未留下一丝痕迹? 看来只能回去之后,找机会去问问孟婆。决明盘腿坐下,利用妖识探究一下周围,他的修为已至妖帝,毫不费力的将所有的岔路探了遍,结果大抵与青衣所言相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在最后一处岔路,有一条路竟既非死路,又非回头路,蜿蜒曲折的好似通往什么地方,再向前他也探不到了,遂起身带着澹冶前行。 104 探究 “你看到点什么?”澹冶有些羡慕又好奇地望着决明,她的神识也就勉勉强强探到第一个岔路,更没能力分成两缕。 “除了沿河的路是通的,还有一条路不知通往哪,下山后我带你去找孟婆问问。” 昏暗的密道中可能藏着线索,所以两个人走的很慢,可以清晰地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黑暗中决明的脸逐渐红起来。 忽然,澹冶停住,右手的墙壁的缝隙中似乎是夹了点东西,她把决明的手拉过去,想要照着看一下。 “她拉住了我的手。”决明的胳膊僵住了,心脏也开始不规律的跳动起来。 虽说不至于阅女无数,自己也并非出经情事,可以往总是欲望支配大脑,如今的怦然心动倒是从未有过的。 “你看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 决明稳住心神,也凑过过去探头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 总之,两颗脑瓜蹭到了一起。 决明再一个深呼吸后,伸手将墙缝的东西扯了出来——一一撮黑色的毛。 拿到手里对着光亮看了看、揉了揉,又放到鼻头嗅了嗅,眉头淡淡浮上一丝疑惑,“这?似乎是虎的毛?” “这你也能看出来?”澹冶抢过来,装模作样的研究了一会儿。 决明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些自豪的神色,“对于你们来说,分清是很难的,可是在我们眼中则不然,毛发的质地、颜色、气味,能帮助我们很快的接近真相,更别提这还是本族的皮毛。” “你不是兔子吗?” “我母亲是兔子,我继承了父亲的皮毛,母亲的身形。” 澹冶点点头笑了,历任冥君确实都是虎妖,谁能想到居然这任的原身竟是兔子,而后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锦囊,将这撮“线索”收起交给了决明。 两人行至最后一个岔口,决明再次坐下想要已妖识探查一下那条不知通往何处的路,可惜距离实在太远,只得作罢。 到了外面倒不用像之前那样交涉,冥君释放的强大威压,无需言语,便可在团团面前畅通无阻。 两人亦步亦趋的向上走,虽然风沙比较大,决明尽力的走在前面挡着些,后面的澹冶心里暖暖的。 杀伐果断的冥君,愿意和一个天界的无名小散仙为友,她觉得幸运的同时也感受到真诚所能带来的信任和友谊。 好的事物在冥冥之中总是相互吸引的,两个人的心在彼此的交往的过程中慢慢贴近。 到了山顶,风反而小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狂风怕落日,傍晚的霞光扯住了风儿的衣角。 澹冶的心很沉静,她确信身前的这个人能把她带到这里,也想像过在高峰上俯瞰的景象。 整个冥界是那样的壮美,带着不修边幅的狂野,宛如一盏墨泼在画卷之上,肆意流淌出舒适的形状。 三足鼎立的平衡,全靠这座山脉维系,彼此之间对立冲突又相互融合。 “睥睨天下的感觉怎么样?”决明拍拍澹冶的脑瓜。 “高处不胜寒。” 105 高处不胜寒 决明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高处不胜寒这句话说到了他心坎里,他肩上的责任很重,内忧外患他一人竭尽全力的扛住。 风扑簌簌的打在他的脸上,心里竟无端多了些寂寥之意,撇嘴笑笑,“还是早些歇息吧。” 决明寻了块探出可做掩体的巨石,铺上一些在路上收起的干草,招呼澹冶过来。 略微的注入些妖力,两个人背靠背躺在上面暖暖的,决明脱下外衫给她盖上,“安心睡吧。” 澹冶的心里有些小小的没底,又觉得无论冥君做什么,她也反抗不得,何必庸人自扰,自己哪有那么大魅力呢? 背后的决明心里一片清明,他自诩非圣贤,不君子,但今日确实很平静,只是担心她会冷。 入夜,沙子沉沉的躺在原地,风也停了,澹冶轻轻探出头望了望,这里的风将云刮的不知所踪,所以天上的星辰格外明亮,投映到她的眼底和心里。 山上的清晨总是来更早一些,决明的兽性使得他感受到阳光便睁开了眼。身后的女子还呼呼的睡着,他心里暖洋洋的,伸手揪起一块草杆,轻轻的戳了戳澹冶的鼻孔。 “啊啾。” 决明赶紧两指一捻,一抹绿焰升起,罪证化为灰烬,只是眼底止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 澹冶睁开眼对上石头外一双笑眼,“哼,幼稚。” “爬出来看看日出。”决明不否认,咧开嘴角伸手将她拖了出来。 风还没起来,外面稍稍有些寒意,澹冶把衣领紧了紧。 这时太阳已经露出了一个边儿,正在努力的向上顶。黑色被金色撕裂开来,四散逃亡,光芒刺破重重屏障奔向世上每个角落。 太阳顽强努力的冲破黑暗,澹冶的心提着,全身也不自觉的跟着一起用力。 终于,那轮圆日终于整个探出了头,也是在那一刻,两人同时发现,此时太阳正对的方向,似乎有点不一般,远远望去,正是密道的位置。 “真有点儿意思。”决明皱了皱眉,这个密道真是没法让他不在意。 “我们再过去看看吧。”澹冶沉吟了一下,觉得这唯一的绿洲恐怕还真是有些蹊跷。 “这六棵树,组合起来像不像‘坤’卦?”决明绕在高处看了看,又沿着附近绕路几圈。 澹冶想起他之前说起的那条无尽之路,“确实有点儿意思,这泉眼正在中间空的位置,而这泉水喷出的方向,正是指向密道。难道还要回到密道吗?” 决明捻了捻手指,他有点儿纠结,现在看里,似乎密道里的秘密更容易探究,可是归虎山被称为冥界之源不是没有理由的。 指尖停住,他也做好了决定,“也许这只是发现洞口的方式,我们还是在山里转转再下去。” 只恨小时候那个生了自己的男人,没有与自己交心过,甚至话都没有说过几句。 自己对家族的了解与子民别无二致,都是通过书罢了,连老紫荆宫遗址他不晓得在哪里。 106 无形之意(一) 围着出口这边转了转,再没发现过什么特别。 “还是找人去问问吧?” 决明甩了下衣袖,背起手,引着澹冶往山腰走走,那混子更多,盘踞于石洞之中,每天都在为了争抢地盘大打出。 决明散开威压,径直走进最大的一个洞,不出所料的话,这里应是最强实力者的地盘。 “什么……什么人?”洞口的小喽啰已被威压震慑地站不起来,但还是尽力地举起手中的长矛,哆哆嗦嗦的问道。 决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就夹断了,眼角一瞥,阔步向前。 澹冶赶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抱大腿的感觉就是这么爽。这一副你也配跟我说话的脸色,真是骚气。 “管事的出来。” 决明听着她这一句“狗仗人势”的霸气呼喊,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这人以为是说书里面的情节吗? “何人?” 帘子由两侧慢慢拉开,中间躺坐一耄耋老者,鬓发斑白,满脸皱纹,看着似有些笑意。 这句话似用了他半生力气,澹冶看着不由得着急。 “我来是有些事想要打听。”决明端详眼前这老者,虽是魔族,但是魔力不强,若说盘踞一方恐怕靠的还是过人的智力和经验吧。 “哦?”老者转了转眼球,微微裂开嘴角。 难看,感觉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决明看不清对面混浊的眼睛,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当然,对于这种渣滓,也不值得去多加思考。仅仅是微微伸手,侧了侧身,把身边的人挡个严实。 老者动动食指,身边的两个喽啰迅速将他往起扶了一点。这俩人气宇不凡,隐约之中对自己有一丝厌烦之意,他决定先听听他们要说点什么,“你想知道些什么?” “这山中可否有什么秘密?”决明也不想藏着掖着,微微抿抿唇,淡淡地说道。 老者又是一阵沉默,在这摸爬滚打多年,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长驱直入实力莫测,大敌当前面无惧色,白白净净的一点也不像是归虎山的人。 自己看不穿他的实力,当然,自己看不穿很多人的实力,但这不影响他辨人识人的能力。 决明的眼睛太澄澈了,里面没有任何的隐瞒,没有任何的目的,更没有任何的想法。 这样直接的人,老者一生所见不过寥寥,他仔细地上上下下又打量了决明一番,却也想不明白。 微微低了眼眸,又稍微把背挺直了些,轻叹一声“罢了。” 接着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是谁,恐怕我问了你也不会说,直觉告诉我,你并不是寻常人。” 决明睫毛微微的抖动了一下没说话。 “嘿嘿,我果然猜的不错。”老者一笑,隐约还有点骄傲,“秘密?这些年我倒是没发现。有个事很蹊跷,可以跟你们这些小毛头讲讲。 我小时候,老紫荆宫还在这里,守卫虽然森严,但是也仗着年纪尚小凑近偷看过,那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说来也是奇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