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盛宠之姑娘世无双》 第一章 前生之怨 “这是少爷要的东西,夫人身份尊贵,可也要为这侯府唯一的血脉着想。” “你是什么东西,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敢闹到夫人这里来。” “我是什么东西!你这老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 争吵的声音一阵高一阵,本就睡得浅,陆桉在有人争吵时就被惊醒“又因为什么吵起来了,动静这样大。”暖莺掀开帘子,步履匆匆走近床边“夫人这么快就醒了,怎么没多休息一会。”拿起靠枕,将陆桉扶了起来。 “外面又怎么了,这般吵嚷。” 暖莺手下动作一顿“没什么事的,不过就是新来的下人不懂事,锦官和奶娘去管了,夫人就宽心修养吧。” 陆桉垂眸看着锦被上的花样“她顾嫣然的本事就这样大,唬的我的下人连一句实话都不敢和我说了。” 锦官刚进门,就听见陆桉说的这句话,拉着暖莺跪了下去。 “夫人息怒。” “夫人,顾姨娘手下的丫头来咱们这找药材,说小少爷病了,可侯府里上好的药材都堆在咱们院子里,奶娘说这是夫人铺子里拿来的药材,侯府里的药材在老夫人那,那丫头听完便和奶娘吵了起来。” 锦官顿了顿“夫人,那顾姨娘分别就是派人来膈应咱们,打扰夫人养病。” “原来是这样。” 陆桉轻轻掀开身上的被子,锦官和暖莺走上前扶着陆桉的手。 一步一步,休养了太久,骨头都松散了。陆桉坐在镜子前,看着面前的女子,面色苍白,两眼无神,不过十几年,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手指不自觉地用力,自嘲一笑,他们啊当真是看我快死了,才这般无所顾忌“锦官,帮我上妆,这般样子可见不了人。”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神态语气倒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妇人。锦官忍着心头的酸涩“夫人要什么样子的妆面,要配哪样首饰?” “妆面艳丽些,母亲给过我一套金累丝珍珠头面,就用那套,暖莺来帮我盘发”陆桉轻轻托着自己的脸“总要拿出些国公府嫡小姐的样子。” 顾姨娘的丫头的门外不依不饶,若大的院子诚心护着陆桉的下人屈指可数,只有奶娘守在门前,不肯退让一步。 “夫人是非要逼我请侯爷过来,到时候夫人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他周桓一个小小的常勇候,也要在我面前舞弄吗?” 奶娘猛然回头,看着一身盛装的陆桉,忍了着许多年的眼泪险险就要流出眼眶“夫人,您怎么出来了,您快回去休息。” 陆桉缓缓走上前,握住奶娘的手“休息?在休息下去这些奴才可就要把我这院子拆了吧。” “老奴无能,让这些下人惊扰了夫人。” 陆桉这才看向那个刚刚吵闹的丫鬟“回去告诉你的顾姨娘,上我这乞讨,就要有个乞讨的样子,别拿周盛当借口来我这里恶心人。” 那丫鬟那里还有刚才的气势,匆匆跪安。 奶娘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扶着陆桉的胳膊“夫人和那些人生什么气,老奴老了,没用了,可也决不会让那些人进咱们院子一步,夫人何苦自己出来一趟受这些气。” 陆桉好像没听见一样“算了,我们自己走一趟,省的那个丫鬟刻意抹黑咱们,以为我多容不下一个姨娘,这个时间周桓应该也在兰居。你们跟我走。” “是。” 奶娘和锦官对视了一眼,满眼疑惑,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兰居中,顾嫣然轻轻抚摸着孩子的额头,满眼担忧“怎么烧还不退呢,香兰怎么还没回,真是不像样子。” 周桓站在床边,看着孩子烧红的脸“再唤大夫来看看吧。” 顾嫣然听着,轻轻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侯府里的药材数姐姐哪里的最好,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赠送一些药材。” 周桓楞了一下,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过有人提起陆桉了。嫁入侯府十余年无所出,被老夫人冷落,自己身子也不争气,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了好几年。前些年本着夫妻情分偶尔还会探望,慢慢的也不愿去看一个久病卧床的人了。现在听到这个人倒是恍如隔世。 “她身为主母,哪有不给的道理。”语气间对这个嫡妻没有一丝尊重。 “原来你还知道这侯府的主母是谁,我以为侯爷官务繁忙,早就忘了你还有个发妻。” 锦官和暖莺拉住想要进门哭喊的香兰,奶娘扶着陆桉,陆桉看着内室的三人,高声说道。 顾嫣然看着面前盛装的陆桉,满腹的争辩之语,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陆桉了,十余年了吧。忽然想起了年轻时候的陆桉,曾经骄傲优雅的嫡小姐,嫁入侯府多年,当初的骄傲和气势早在久病中就被磨得一干二净。 周桓神情未变“你不是病着吗,怎么忽然出来了。” “托顾姨娘的福,费尽了心力,也想让我来见见侯爷,多年未见,侯爷还是丰神俊朗。”陆桉慢慢坐在身旁的椅子上,一句多年未见说的嘲讽至极。 周桓听着更是刺耳,印象里陆桉曾经不断为难顾嫣然,此刻也是一副这般惹人厌烦的样子。 “嫣然不过是一片慈母之心,这你也要为难她。” 陆桉神色一凌,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慈母之心?她不过一个姨娘,哪配得起母亲二字,更何况她只是区区一个常勇候的姨娘。”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甚至有些刻意羞辱周桓,多年的身居高位,周桓什么时候受过这样贬低的言语,再好的修养也在这一句话中荡然无存。 大步向前,用力握住陆桉的胳膊“你凭什么敢这么和我说话。” 奶娘她们着急的想推开周桓的手,陆桉抬头无所畏惧的和周桓对视“就凭我是陆国公府嫡出的姑娘,就凭我母亲是正一品诰命,就凭我是陆家陆桉!” 是了,周桓明白,自己不能动她,也不敢动她。当年自己用尽心机取回了国公嫡女,刚进门时,连母亲都不敢为难与她,甚至多年无所出也不能休了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国公府岌岌可危,常勇候府如日中天,她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周桓看着眼前的人,瞳孔微缩“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陆桉甩开他的手“你要是敢休我,我还高看你一眼。” 说完,拂袖而去。 临走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嫣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顾嫣然脸色一白,握紧了儿子周盛的手。 陆桉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脚步匆匆,奶娘和锦官她们小跑着跟上陆桉,还未来得及赶上,只见陆桉身体向前摔倒在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奶娘冲上前扶住陆桉,眼泪霎时间落了下来“我的姑娘,您何苦如此啊,您的身子本就受不了折腾,这般惹怒了周桓,难过的还是您啊。” 锦官和暖莺跪在旁边,默默垂泪。 “都站起来,咱们回去。”搀着奶娘的手,陆桉明白,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撑不了多久了。 “奶娘,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嫁入这侯府之前,我伤寒都未曾得过几次,怎就得了这病,多年不愈。”陆桉蹒跚的向前走着。 “锦官啊,你从我未出阁就服侍我,我怎会体寒不能受孕。” “暖莺,你从陪我出嫁到现在,你还看不出来,一个不能有孕的主母,早就碍了这侯府众人的眼。” “你们总觉得是顾姨娘害了我,她是主谋,可这侯府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帮凶。真心实意希望我康健的怕也就是你们三个了。” “周桓凭什么敢说他休了我,不就是皇上对我国公府起了疑心吗,我这主母的最后一丝价值,早就让他在朝堂上榨干了。”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躺了这么多年才想清楚,可我连让她顾嫣然还账的力气都没有了。” 微风吹过,陆桉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奶娘她们早已泣不成声。“我的姑娘,您苦啊!” 陆桉眼前有些模糊了: “苦,什么是苦,母亲在府中被冷落也苦,兄长仕途被人为难也苦,我……” “我……我的苦是这一辈子锁在这深宅大院里,熬着,受着……” 陆桉好像听见了奶娘她们在着急的喊自己,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别担心,你们要高兴,我终于不用再在这常勇候府苟活着了……” 第二章 转生而来 香炉未灭,轻烟袅袅而起。床边垂下的轻纱缓缓晃动,床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丫鬟推门而入,注意到内室的声音,朗声笑道“二姑娘,该起了,今日要去拜见老夫人呢?” 未见内室的少女回应,丫鬟步入内室,在床边站定“姑娘醒了吗,该起身了,传人梳洗吧?” “花重?” “是我,姑娘有什么吩咐?” 陆桉一把掀开帷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花重被自家姑娘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吗,要不要奴婢去向老夫人告假。” 陆桉一把将花重的手抓住,身体因激动轻轻颤抖,花重看着陆桉的样子很不对劲,刚想询问,就听见陆桉的声音: “我原以为,我此生都无缘再见你了,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陆桉看着眼前豆蔻少女,这个跟了她半辈子的丫鬟,随她进了侯府,忠心耿耿,可顾姨娘趁她不在府中,不过几个时辰,再回侯府的时候,连花重的尸骨,都未能见上。自那以后,她在也不敢让奶娘她们离他半步。 花重听了陆桉的话一头雾水,不过一个晚上,姑娘怎么好像许久没见过自己了一样。 “姑娘,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您是做梦了吗?” 陆桉忽然想起了什么“母亲呢,哥哥呢,他们在哪,我可以见到他们吗?” 花重更是疑惑“姑娘想要见夫人和少爷,奴婢派人去请就好了啊。” 说完,向门外走去,喊着“锦官,锦官!快去请夫人和少爷,小姐好像魇着了。” 陆桉出神的看着花重的背影,怎么会突然回到自己的闺房,这是哪一年。转头看见了案上的香炉忽然想起来。十五岁那年,父亲随圣上出巡,在扬州为长姐特意买了些价值不菲的檀香,那以后长姐屋中日日燃着香炉。那是年少,总想着自己也要有一份,求了母亲,也在屋里学着燃,不过没多久就发觉,这香炉燃上几天屋里味道就腻得很,也就不燃了。 慢慢靠近铜镜前,镜中的少女,肤白胜雪,粉妆玉琢,一如自己十五岁那年的模样。自己竟是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陆桉一时怔住了。 门外传来妇人焦急的声音“怎么会魇着,阿熙昨天是去哪里惊吓到了?” 陆桉转头,正对上孙氏关怀的目光“阿熙怎么光着脚站在地上,你们这群不尽心的丫头!姑娘要是受凉了,看我怎么罚你们。” “母亲!”陆桉哽咽出声。 孙氏才发现女儿的不对劲,柔声询问“怎么了,噩梦吓着了,都是假的,母亲在呢。” 正要上前搂过女儿,陆桉重重的跪在地上,泪水涌出,嘶喊道“母亲,孩儿不孝啊!” 孩儿不孝,陆国公府大厦将倾不能护您于危难中,孩儿不孝,至死多年未曾回到府内看您;孩儿不孝,明知您在国公府受尽冷待却不能就您于水火;孩儿不孝,不孝啊! 孙氏被女儿的样子惊住,一时也哭了出来“我的心肝啊,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你有难处和母亲说啊!你这是要母亲的命了吗!” 陆宴刚走到门外便听见妹妹和母亲的哭声,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急匆匆的走进来,“这是怎么了,都坐在地上,快把夫人和姑娘扶起来。” 陆桉抬眸,看向陆宴,想着自家兄长日后的光景,眼泪又落了下来。 孙氏环着陆桉一遍一遍的问“你这是怎么了,万事有母亲和你兄长呢。” 看着母亲慈爱的目光,陆桉几乎想把自己十几年的苦都倾诉给母亲,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做了一夜的噩梦,梦见咱们都出事了,那梦好像真的一样。” 陆宴听了摇头失笑“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还能被梦吓哭,刚刚丫头急忙找我的时候,真是吓到我了。进来你和母亲又哭成这个样子……” “别听你兄长的,他惯不知道关心你,不舒服就躺下休息着,老夫人那我去说。”孙氏打断陆宴的话。 又安慰了陆桉一番,和陆宴一起离开了。 奶娘端着安神汤走了过来“小姐喝些汤再休息,一会我让丫头们手脚轻些。” 陆桉喝完汤,躺在床上看着床边的雕花,许是安神汤起了作用,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十五岁,还好是十五岁,一切都来得及。 周桓、顾嫣然、常勇候府、父亲、长姐……还好是十五岁,一切都没发生。 混着未散去的香,陆桉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章 应是故人来 约到了快用午膳的时间,陆桉才悠悠转醒。看着床边藕色的纱帐,才有了那么一丝真实感。她真的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忽然想起花重早上的话,起身坐起,屏风外的锦官听到响声,走了进来“姑娘好受些了吗。” 陆桉揉了揉额头“今天也是不像话了,竟然现在还未起身,还未曾和祖母请安。” 锦官笑了笑“姑娘说什么呢,您的身体要紧,早上可把我们都吓坏了。”陆桉想起早上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转移了注意“服侍我梳洗吧,躺了半天,骨头都软了。” 锦官应承着,一面叫外面丫鬟进来,一面问陆桉”姑娘要穿哪一件,那件淡青色绢裙如何?“ 陆桉想了想“不了,我记得兄长送过我一件云锦裙,就那件吧。”锦官疑惑的问“小姐不是总说那件裙子太过艳丽,不稳重所以从来不穿吗?” 陆桉看着镜子里稍显稚嫩的自己,像是回答锦官的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才十五岁,要那么稳重做什么,这偷来的光阴,我总要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 锦官似懂非懂的点了头。 换好了衣服,锦官看着自家姑娘满目惊艳,虽然是还未长开的年纪,可陆桉的模样仍然是京都屈指可数的。眉若远山,云堆翠髻,色若春晓之花,玫红色的裙衫衬的屋子都明亮起来。 “姑娘模样当真是极好,都说大姑娘的容貌是京都最盛,可谁知咱们姑娘也是天姿国色。”听着丫鬟的奉承,陆桉才想起来,十五岁,自己的那个大姐姐,还未出嫁呢。 母亲当年以正妻之位嫁入国公府,本以为会是郎情妾意,相敬如宾。可父亲根本不愿同母亲成婚,在长辈的压力下,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可进门不久就将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纳为姨娘,甚至在那姨娘过世,捧着治理水患的功劳请求皇上追封其为正妻,全然不顾母亲的感受,母亲几乎沦为京都的笑话。母亲那时才知道,父亲当真是不愿娶她的,哪怕是已故之人在父亲心里也远胜她百倍。 陆桉回忆起这位姐姐,父亲牵线嫁与楚王为妻,楚王即位,位至皇后,父亲当真是疼爱她的。 陆桉走出房门,看着热烈的阳光铺满院子,他人的人生如何,总归适合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困在这深宅大院苦熬度日。陆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走,咱们去给祖母请安去。“陆桉带着几个丫鬟,就往寿安堂走去。 路过花园,正是初夏季节,院子的花开的极好,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悠闲地赏花了,屋子里多年死气沉沉的药汤味,都快忘了鲜花是什么味道了,陆桉这边看得出神,前面拐角处闪过一个蓝色的身影。 陆桉认出了陆宴的袍子,开心的追上去。陆宴本来匆匆忙忙的想要去找先生,就听见身后急急地脚步声,回头一看,一个红色的身影停在自己面前“阿熙?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些了?” “好多了,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陆桉笑的明媚。 陆宴看着因为走得着急,头上有了些薄汗的妹妹,有些吃惊。他这个妹妹说不上与他有多亲近,总是礼貌有余,极少有这样追着自己的样子,往常的陆桉最知礼数,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有这样慌乱的样子。 “不过去找先生看看文章罢了,倒是你,不好好休养,跑出来做什么。” 陆桉也发现自己有些激动的太过了,不过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个中滋味怕也只有自己能懂。 “准备去给祖母请安的,早上身体不舒服也就罢了,如今好多了,总要补上的。” “那哥哥就不打扰你了,快去寿安堂吧,再晚祖母就该休息了。” 陆桉告别了兄长,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默默祈祷:我的哥哥啊,你该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前世之苦,千万莫要再落在你身上。 锦官和花重看着陆桉静静的站在那里,上前提醒“姑娘咱们该走了。” 陆桉转身“走吧,赶上祖母休息的时辰就不好了。” 一道清丽又带有一些刻薄的声音传来“姐姐明明早上惫懒,不愿早起给祖母请安,现在都快午时了,再着急祖母也是不会领情了。” 陆桉看向来人,一端庄,一清秀。陆娇果真是陆国公的心头宝,最好的师傅来教导礼仪,十六岁的姑娘通身的气派,怕是赶得上宫里的贵女了。说话的是旁边的女子,韩姨娘的陆清,年纪还小倒是养成了这样刁蛮的性子。 陆桉微微笑了,不过第一天,就看到了这样多的故人。 第四章 闺中好友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祖母最是疼爱我们这些小辈了,不过是因病未曾请安,怎会不能理解。”陆桉正了正身子,望向陆清,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 孙氏未曾在这些庶子庶女面前摆过架子,陆清她们也是明白父亲对孙氏多有隔阂,对待陆桉也没多少尊敬和礼貌可言。前生的陆桉或许还为这些伤感愤懑过,不过如今死而复生的心境,倒是对这些虚礼虚名没甚的在意。 不过想起母亲,陆桉眼神黯淡了一下,终归是替母亲感到不值的。 “妹妹说的是,祖母一向疼爱我们,怎么会不领情。清儿真是顽皮。”陆娇在旁边开口打了圆场。 即使是重活一世的陆桉也不得不感叹,陆娇能得父亲多年喜爱,凭借的怕也不仅仅是父亲对其亡母的眷恋之情。能够以这样的身份立于楚王府多年,甚至登上皇后之位,眼界和手段怕是十个陆清都比不上的。 陆清也不是傻子,长姐给了台阶,她自然也不能过多挤兑陆桉“是我嘴笨了,二姐不要怪罪。”话这么说着,也没有多少歉意在里面了。 不过陆桉也不在意就是了“那就先和姐妹们告辞了。” 陆娇轻轻笑道“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的时间才是。” 双双辞别,陆桉细细的想着自己这位不凡的长姐,转头问着锦官“长姐也快及笄了吧,应该也快定亲了。”锦官惊讶自家姑娘竟然这么轻易地提起姑娘家的亲事,不过也老实回答“是呢,再过三个月大姑娘就及笄了,至于亲事倒是没听说国公爷和夫人提起过。” 当然不能提起,父亲怎么会放心母亲干涉长姐的亲事,陆桉有些疑惑,前世及笄后不久长姐和楚王的亲事就定下来了,直到现在也未听说过父亲与楚王有什么交集,长姐便更不可能与楚王相识。那前世是如何那样快定下的亲事。 “姑娘,寿安堂到了。” 陆桉这才回过神来,不仅失笑,自己也太过谨慎小心了,长姐的婚事,与自己又无太大的关系,自己在操心什么。 随口问着看门的丫鬟“祖母休息了吗?” 丫鬟上前赔笑“姑娘来得巧,老夫人刚用完午膳,还未曾休息。” 陆桉点点头,跨进了门。进入内室,就看见那位消瘦的老人坐在桌子旁喝着安神茶,挂起笑容“祖母,孙女跟您告罪来了。” 陆老夫人抬头,看见亭亭玉立的姑娘跨进门向自己走来,伸出手握住陆桉“你这丫头,又来我这里耍无赖,你母亲说你早上身体不适,怎么也没多休息一下。” 陆桉命人拿了软凳,靠着老夫人坐下“也不是什么大病,我要是一天都不来,怕祖母想我想坏了呢。” 陆老夫人笑着和旁边的叶嬷嬷说“你看着丫头,口里也没个遮拦,生要说我想她。”陆桉靠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祖母难道就不想阿熙吗?” 陆老夫人搂着陆桉“想,我这一天只要见不到我的阿熙啊就想的紧。”听着陆老夫人宠溺的话语,陆桉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前生自己缠绵病榻的时候,陆老夫人年岁大了,不能亲自来看望自己,一天恨不得派人来三趟问候。可自己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连祖母发丧,自己连赶回国公府的力气都没有。 陆老夫人看着在怀里撒娇的孙女,心里一阵心疼。当年自己为了国公府的荣耀能够延续,强迫儿子娶了太傅的嫡女,惹得儿子不喜,和这个嫡亲的女儿生疏,陆娇再好,再知书达理,可她的生母还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 可自己终究管不了儿子一辈子,就只能再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尽量补偿她们母子三人。 “阿熙可用过午膳了,祖母这新来了一个厨子糕点做的最是好吃,阿熙要不要尝尝。” 想不起来也罢,老夫人一说,陆桉才想起来,自己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吃过“要的要的,祖母这里的糕点,一定比我那里的好吃。”陆老夫人摸摸孙女柔软的头发“去,让小厨房准备些清淡的饭菜,再做些糕点来。” 祖孙二人用完膳一道休息,陆桉下午才从寿安堂出来。 花重在一旁提醒陆桉“姑娘今天未去夫子那里上课,明天是再告病一天休养,还是去上课。” “自然去上课,总是告病惹了夫子不喜就得不偿失了。” 花重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懊恼的拍了一下头“哎呀,姑娘今天约了顾姑娘的,奴婢这记性,竟然忘了去告诉顾姑娘,姑娘身体不适了。” 花重只顾着再一旁懊悔,但是锦官注意到了,花重提到顾姑娘的时候,自家姑娘忽然定住,仿佛全身僵硬了一般。花重后知后觉发现陆桉忽然停了下来“姑娘……” 陆桉艰难的开口“你说,顾姑娘……是哪个顾姑娘?” 花重一脸疑惑“就是顾嫣然,顾姑娘啊,姑娘你不是今天约了顾姑娘去买胭脂吗?“ 陆桉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都带了些嘶哑“对啊,十五岁,顾尚书官途正旺,她还是我的闺中好友呢。” “顾……嫣……然……” 最后三个字话语极重,从多年的苦痛中凝成这三个字,字字泣血,字字带泪。 第五章 梨涡浅浅 花重和锦官对视一眼,姑娘怎么对顾姑娘反应这么大,两人俱是不解。 陆桉也察觉到了自己情绪上的过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去告诉顾嫣然一趟吧,她脾气好,不会在意这些的。”说完自嘲一笑,是啊,顾嫣然在自己面前脾气秉性都是极好,要不然,自己也不会把她当做交心挚友,多年以诚相待。 慢慢的走着,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顾尚书倒台之后,顾家子女销声匿迹,自己也找不到顾嫣然。可偏偏嫁到常勇候府之后,顾嫣然竟然是自己新婚丈夫最受宠的姨娘,陆桉啊陆桉,你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步了母亲的后尘。 回到自己的汀兰院,用过了晚膳之后,陆桉倚在塌上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棋谱,奶娘端了碗安神汤过来“姑娘怎么看起棋谱了,身体不适,还是该早些休息才对。” 陆桉合上了书本,笑着说“闲来无事罢了,左右也是呆着,还不如找些事情做。”在卧病在床的那几年,什么也做不了,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看书,如今倒是养成了习惯。 和奶娘说了一会话,陆桉也觉得有些困倦。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丫鬟小心翼翼的退出去,还有一年自己就要及笄了,这一切都要早做打算的。 这么想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桉领着丫头,就去了学堂。国公府为这些姑娘们建了一个小学堂,请了大周有名的才女白玉梅。 说这白玉梅曾经也是一代传奇人物,才动京城,在她风头最盛的那一年,嫁给了当年的新科状元。本以为该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可那新科状元上任不久就得罪了当时的右相,从此官途坎坷,连带着家里的日子也不太好过。白玉梅为了丈夫才应了国公夫人的邀请,来国公府讲学,一面是能补贴家用,一面是希望陆国公能够关照自家丈夫。 白玉梅在府内讲学不过两年,也只是教这国公府的四位小姐。其中长女陆娇才华最盛,也最得她的心。虽然陆桉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国公爷对待这四个女儿的学业,也只有对陆娇真正上了心。 陆桉到学堂的时候,陆娇已经坐在书桌旁静静读书了,是一本前朝大儒的诗集。陆桉先是向白玉梅告了罪,昨日误了学业。接着就坐到自己的桌子那里开始练字,那些诗集文章什么的在卧病那几年,陆桉已经看了不知多少,现在也是提不起多大兴趣。 陆清和另一位庶女陆蔓,没过多久也到了学堂。白玉梅见人都来齐了,缓缓起身“整日教姑娘们诗词文章什么的,日子久了不免乏味,今日便考察一下姑娘们的琴艺如何。” 陆桉这才提起了兴趣,她在琴上当真没什么造诣,前世的自己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重来一世,总想着能多学些东西才好。几位姑娘都命人去备琴。 陆桉拿来的一把湘妃琴,是母亲送给自己的,虽然珍贵看上去并不起眼,陆桉抚摸着琴,即使并不爱琴,前世的自己也将这把琴放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像母亲陪着自己的一样。 前方的惊叹声响起“大姐姐这把琴当真极好,竟然是少见的凤尾琴。”陆娇神情不变,淡淡的说“不过是父亲怜惜罢了,琴艺又不是依靠琴的好坏来展示的。 陆蔓听了这话有些愤懑,小声嘟囔“不过是仗着父亲宠爱……” 几个姑娘年纪尚小,可白玉梅看得出来,凤尾琴虽然珍贵,可但从价值上来看远不及二姑娘的湘妃琴。白玉梅心里也有了算计,不受国公宠爱又如何,二姑娘毕竟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女。 “好了,从大姑娘开始吧,轮流来。” 柔美的琴声从屋内传出来,学堂外不远处“承冀,你们国公府的姑娘都是深藏不露啊。”青衣少年转头和陆宴说着。 陆宴摇头失笑“哪里来的深藏不露,你们不都听说过这名满京城的陆大姑娘吗。你们非要和我进内院,已经是失礼了,居然还在这偷听我们府里的姑娘弹琴。” 那青衣男子摆了摆手“非也非也,何来偷听,恰巧路过,恰巧而已。” 另一个白衣少年一直未曾说话,忽然开口“承冀,你不是来看你那亲妹妹的吗,说你们大姑娘做什么。” 陆宴望向屋内,陆桉原本静静地听着陆娇弹琴,忽然感受到一道视线,转头向屋外看去,树影后面似乎站着几个人,为首的便是自己的兄长,陆桉惊喜得很,冲着自家兄长笑了起来。 梨涡浅浅,眉眼弯弯,白衣少年看着笑的灿烂的的陆桉,惊讶的挑了挑眉。 一段时间不见,和这丫头怎么好像换了个人。 第六章 卫家世子(修) 陆桉后知后觉才发现兄长旁边竟然跟着其他男子。上一世的恐惧感渐渐袭来,也不知道那周桓在不在其中。 这样想着,虽然失礼,但还是壮着胆子看向了哥哥旁边几位男子。与一道惊讶的眼神不期而遇,陆桉心头一跳,卫小将军怎么在这。 陆桉前世和卫廷也是一些交集的,他与兄长最为交好,即使在兄长仕途受阻的时候,也未曾与兄长生疏。在未出嫁的时候,陆桉因着兄长的关系,和卫廷是有着一些交集的。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不会让陆桉记着这么些年。前世和常勇候府议亲的时候,自己去寻兄长的时候,无意间听到那卫廷和兄长说“我本不该多嘴,可咱们俩多年好友,我想着还是和你说一下。我和那周桓曾经在京都尉共事过一段时间。这人对权势看的太重,求取你家妹妹恐怕也是另有所图。这人实不是良人。” 那时的陆桉只觉得这卫廷太过无礼,竟然背后提及自己的亲事,还对自己的议亲对象颇多微词,不是君子所为。可在之后的日子里总能想到那天卫廷之语,竟没想到唯一一个看清周桓为人,唯一一个为着自己想要阻挠这个亲事的人,竟然是这个卫小将军。 这样想着,陆桉竟然望着卫廷怔怔出神。卫廷不是没见过这个好友的妹妹,记忆中的国公府二小姐是个温婉守礼,古板的不能再古板的世家小姐,就算对着自己的哥哥也总是礼数周全。刚刚那一笑已然和往日不同,此刻又定定的看着自己。卫廷挑了挑眉,旁边的青衣男子捅了捅陆宴“承冀,那位姑娘可就是你的妹妹,怎么好像认识昶易一样。” 陆宴也是疑惑,看了卫廷一眼,卫廷感受到了好友的目光,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陆桉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静静地移开目光。 屋内陆娇的琴声也走向了尾声,白玉梅点了点头算是赞赏。转头望向陆桉“二姑娘也来弹奏一曲吧。” 陆桉默默起身,向着白玉梅福了福身“我对这琴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心得,平时也没有练习,就不在这里献丑了,望先生莫怪。“ 白玉梅点了点头,让陆清接了过去。 陆娇倒是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妹妹。 学课结束,陆桉忙着去清心居寻自己兄长。锦官说“姑娘怎么忽然要去找少爷。” 陆桉回头一笑“你今天也不是没看见,所有姑娘里,就你家姑娘不敢弹琴,我哥哥琴艺可比我好得很。缠着哥哥教教我,下次可不能这样出丑了。” 锦官也笑了“姑娘这那算出丑啊,不过姑娘突然想学琴,少爷定然也是高兴的尽心教的。” 主仆俩说着,就到了清心居门前,看着有些空旷的院子,陆桉皱了皱眉,前世不曾与兄长太过亲近,也不曾注意,兄长的院子也太过清简了些。 听下人说着兄长在书房,转身走了进去。 尽想着和哥哥说着改一下着院子里的简朴,未曾注意里面出来一个人。卫廷本来和陆宴告辞后,出门便看见陆桉微微低着头,直直的冲他走了过来,不禁失笑,低声轻咳。 陆桉听见声音,以为是兄长,想也未想抬头冲着来人弯了眉眼。是今日第二次看这个姑娘笑了,若说先前距离较远不曾看清,如今却是分毫布不落将眼前人的笑颜收入眼底。 卫廷家里是没有年轻姑娘家的,这人虽然顽劣倒也不愿招惹别的的娇贵小姐,什么红楼乐坊的也是不屑去的。实打实的这么近看一个姑娘,倒也是头一次。如此看着,这小丫头年岁虽小但模样当真是极不错的。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轻浮了,少年人红了脸向后退了一步。 陆桉回过神,就看见卫小将军泛红的脸。眉目清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芝兰玉树也就是这副模样了吧。陆桉倒是不甚注意这人的外表,就算是重活一世,可前世几十年的规矩礼法也是融进骨子里的了。一日之内,对着同一个人失态两次,姑娘家的面子也是挂不住了。 陆桉也脸热了起来,微微颔首“给卫世子见礼了。”毕竟是将军府的世子,也不能太过不知礼数。 卫廷平时洒脱惯了,但看见到这小姑娘冲他行礼,竟然也鬼使神差的还了回去,陆宴出来就看见这两人相对而立互相见礼的模样,皱了眉,这两人对着行礼样子,怎么好像拜堂一般。 压下内心奇异的感觉,挂上笑容”也都不是多生疏的人,你们也不用如此客气。“ 想了想“昶易,下次见我,你也该如此礼数周全才是。” 第七章 岁月静好 卫廷原本有些赧然,此刻被好友调笑,倒把尴尬的气氛冲淡不少。“承冀什么时候是个重视礼数的人了。” 卫廷转头和陆桉说“唐突了二姑娘是我的不是了。”陆桉本就羞恼于自己的莽撞,此刻听了卫廷的道歉之语更是满心愧疚“卫世子见怪,都是我不知礼数,哪能怪得到卫世子身上。” 陆宴看着两人,本来有些缓和下来的气氛又有些不对劲。不禁开口“阿熙不必往心里去,昶易不是在乎那些虚礼的人。”推了推卫廷“你家中不是还有事吗,赶快家去。” 陆桉福了福身,算是与卫廷辞别。送走了那人,陆宴才开口问自己的妹妹“阿熙怎么突然来寻我?”陆桉坐在桌边凳子上,押了口茶“兄长今日不是去学堂了吗,大姐姐的琴弹的那样好,再看看我,能弹出首完整曲子已是不易。” 陆宴低声笑了出来“这你是要怪谁,前些年怎样让你学你都不愿意,面子上每日练习,实际上也是个不认真的。”陆桉被哥哥这样一说,也生出些不好意思,自己本来就是个不愿意弹琴的,可别家姑娘都要练,自己也不好落的太远,可自己实在对那琴当真是没什么兴趣,平时的练习不过是阳奉阴违罢了。此刻被哥哥这样明晃晃的提出来,也是羞愧的。 “哥哥就莫要提以往的事了,就现在论,你总归要教我的,我可不能再丢人了。” “好,好我的阿熙说什么就是什么。”陆宴顿了顿“不过你我每日上午都要去听学,过了午休你若有时间便过来寻我,可好?” 陆桉此刻才想起来,大约明年兄长便要去参加科举了,陆桉想起哥哥在官场上的遭遇,情绪有些低落。陆宴见状,出口询问“阿熙觉得可有不妥之处?” 陆桉回过神来“只是担心误了哥哥学业,哥哥明年不也是要参加科举的人吗?” 陆宴听状,冲着陆桉微微一笑“不过是一场考试,我都不甚担心,阿熙倒是替哥哥担忧起来。无碍的,阿熙有时间过来就好。” 陆桉内心一阵酸涩,如今的哥哥这样胸有成竹,可谁又知道之后的许多年里,哥哥受尽了坎坷和为难。陆国公府若是倒台,这些子女大概都是没什么好下场的,陆桉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这样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 陆桉抿了抿嘴“阿熙也是相信哥哥会金榜题名的。” 那日从清心居出来后,陆桉倒是清闲了下来,每日读读书,弹弹琴,空下时间去陪伴母亲和祖母,一切平静又安稳,她几乎都快以为前生种种不过黄粱一梦。 可终归是不一样的,白玉梅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这个平时才学上有些平庸的二姑娘,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一般,她若讲诗词,陆桉便能引经据典甚至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她若说书画,陆桉也是笔法不凡自成一派;就连陆桉最不擅长的琴,这段日子也是有极大进步的。白玉梅有时几乎有一种错觉,这个二姑娘的才华是自己都及不上的。 陆桉也不是不知道白玉梅的疑惑的,自己前世所学也是决不逊于她这位先生的。可自己若是刻意收敛怕会矫枉过正,更会引得先生疑心。陆桉为此也是忧心过的,不过转念一想先生就算发觉自己的反常,可自己也还是真真正正的陆桉,又不怕他人起疑,这样想着便也随他去了,自己每日还是专心练琴。 是日,陆宴要和多年未见的友人相聚,陆桉也闲了下来,就去陪伴母亲,说着陆桉便想着和母亲去郊外护国寺上香祈福。孙氏·只觉得女儿最近很是亲近她,尤其是在问起阿熙课业的时候,先生对阿熙更是赞不绝口,觉得女儿最近很是用功,出口说“阿熙想要出府,跟母亲说就是了,以后课业尽力就好不要太过劳累。这些旁的事情母亲总会应你的。” 陆桉有些哭笑不得,母亲竟以为最近自己课业进步快都是为了想要出府去玩。不过也不在意这些“母亲应了就好,那咱们过几日等哥哥休沐了,我便和先生告假,咱们三人一起去。” 孙氏摸了摸陆桉的头发“你若想出府去玩,叫上顾家的女儿一起去就好了,母亲惫懒,就不去打扰你们小姑娘玩耍了。” 许久未曾听到的名字突然出现,陆桉一怔,抱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怎么总不愿意出去,你就依阿熙一次嘛。“ 孙氏看着女儿在自己怀里撒娇,哪还有什么不同意“好好好,阿熙想去祈福,那母亲就陪你一起去。” 陆桉靠在母亲怀里,母亲啊,总是不舍得拒绝自己的。 第八章 惊醒梦中人 母亲难得愿意出府散心,陆桉接下来的几天总是想着这事。好不容易陆宴说初八休沐,陆桉赶忙告诉了母亲,陆宴听着母亲愿意随着妹妹出府,心下也是高兴。 早晨一如往常给祖母请安,老夫人看着陆桉眉梢都挂着喜悦,不由得笑了笑“阿熙往日瞧着,最乖顺不过,一说要出府去庙里祈福,这本性也露出来了,也是个顽皮的。” 陆娇听了这话却是一愣“不知道妹妹何时想要去庙里,姐姐也没听说过。” 陆桉抿了抿嘴“是和母亲约好了的,求了母亲许久母亲才愿意带着我和哥哥出府。说是祈福,不过寻个由头出去,这整日在府里我也是闷得很。” 本以为陆娇是无意问了一句,可谁知陆娇却说“妹妹怎可如此想,说要去祈福,便要诚心去,妹妹这想法可是对神佛不敬。” 陆桉点头称是,正要开口,陆娇又将话接了过去“不知妹妹可愿意带姐姐一同前去,姐姐也想要去祭拜一下亡母。” 陆桉眉头皱了皱,她私心里是不愿意带这些姐妹们去的,本就是想带母亲出去,带上这些姐妹只怕也不能让母亲尽兴。听这陆娇这句话,心里更是不喜,陆娇生母本就是母亲心里的一根刺,若是陆娇以这种名义跟随,别说母亲,陆桉心里也是千百个不愿的。 “姐姐若是想要同去,倒也没什么不可,母亲不过想要为外祖母和祖母祈福,还要为父亲和兄长求个平安顺遂,姐姐和我们一路,自然是好的。若是姐姐此番为祭拜先夫人而去,怕是不宜同行了,妹妹再另寻一日陪姐姐去,才是最好。” 陆老夫人惯是不喜陆娇生母的,心里本就偏着孙氏,听陆桉这么一说,更是不愿意让陆娇同去了“大姑娘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阿熙说的了在理,下次你们若再想去,我给你们做主一同去,可好。” 陆娇起身福了福身“祖母疼爱我们。“陆清和陆蔓在一旁倒也安稳,她们也是知道老夫人不待见这几个姨娘,私下里敢给陆桉吃瘪,当着老夫人的面却是没她们说话的份的。 陆桉见祖母开口,也放下了心,却是疑惑,陆娇怎么会突然提出来要和母亲一同出行,她和母亲向来是没有多亲近的。 傍晚,奶娘看着陆桉还在那里发呆“姑娘想什么呢,都坐了这样久了。”陆桉将心中的疑惑同奶娘说了。、 奶娘想了想,却是了然,反问陆桉“姑娘觉得大姑娘才学如何。”陆桉却是不懂,怎么忽然说道陆娇的才学上来了,不过还是回答“大姐姐的才学自然是顶好的。” “在府里这些姑娘里看呢?” “我们姐妹几个,自然都是比不过大姐姐的。” 奶娘笑了笑,“那是以前的事了,最近这段日子看来,咱们姑娘的才学怕也是不输与她的。大姑娘这是心乱了啊。“ 陆桉如梦初醒,她心里总是觉得自己该比不过大姐姐的,倒是未曾想到自己会让大姐姐着急起来。奶娘仿佛看穿了陆桉内心所想“姑娘你要明白,在外人看来,咱们国公府正正经经的嫡出姑娘,可就一位。咱们在自家府里看,从名义上看大姑娘才是嫡长女。可在外人看来,这半路出家,可是万万比不得名正言顺的。” 知道陆桉躺在床上,仍然在想这件事。她竟是没想到这样深的一层,可若是如此前世楚王怎么会娶一个身份受质疑的陆娇作为正妻呢,父亲若是站队楚王应该也是选择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姐姐,陆桉定了定神,父亲还是疼爱姐姐的吧。 忽然想到什么,陆桉猛然坐了起来,不,应该不仅仅是父亲对姐姐的宠爱,父亲和楚王这么做是为了避免皇帝起疑。一个身份不正当的嫡女嫁给楚王,一个身份尊贵的嫡女嫁给当时貌似是齐王左膀右臂的常勇候府,在皇上看来陆国公府是选择了中立。皇上绝对不会允许国公府一门两王妃,那么自己当初嫁给一个从来未曾想过的人竟然是为了消除皇上的疑心。 皇上大概自己也未曾想到,常勇候府不过是楚王安插在齐王身边的棋子。不过父亲终究是算漏了,选择陆娇成为连接楚王府和陆国公府的纽带,在现在的圣上在时,确实是消减了帝王的疑心,可同时也代表着楚王府与陆国公府的联系也绝不会如想象的那般牢靠。所以楚王即位,以削弱外戚权势为名,一再打压国公府。 想来自己前世死后,与常勇候府这个帝王重臣没了联系,本就风雨飘摇的国公府怕是会更不好受。 这一辈子,决不能再重蹈覆辙。陆桉慢慢抬头,看这外面的月光清浅的洒在地上,这一辈子国公府的姑娘决不能再嫁入楚王府。 “母亲、兄长、祖母,阿熙这一辈子定会护你们周全。” 黑暗里,陆桉的眼睛焕发的神采熠熠生辉。 第九章 偶遇国公 陆桉昨晚是没有睡好的,第二天要启程的时候,眼下还泛着乌青。 马车里,孙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疲惫的样子,轻轻搂住陆桉“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要不咱们今日先别去了,改日母亲再陪你出去可好?” 陆桉靠着孙氏,轻轻摇了摇头“无碍的母亲,只是昨夜睡得不踏实,路上睡一会就好了。”孙氏听了,偏头对车外的陆宴说“承冀,让下人驾车平稳些,让阿熙休息一下。” 听着母亲和兄长交谈,陆桉也着实有些累了,靠着孙氏沉沉的睡了过去。 行驶了好一会,大概已经出了京都城,马车突然停下了。陆桉本以为是到了护国寺,却听见兄长在与人交谈,声音低低的的传进陆桉的耳朵“父亲怎么今日归来,也应通知儿子出城相迎。” 父亲,父亲回来了。陆桉猛然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母亲,母亲也有些惊讶。陆桉扶着母亲下了马车,大晋对女子约束并不强,未出阁的女子外出倒也不必遮面。下了马车,看着前方稳坐马上的中年人,陆桉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对着陆国公轻轻喊了一句“父亲” 陆国公也没想到会在这遇上孙氏三人,开口询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哪?“ 陆宴垂首恭敬回答”母亲和妹妹今日要去护国寺祈福,恰逢儿子今日休沐,便陪着母亲和妹妹一同来了。“ 陆国公抬头巡视了一圈,皱了皱眉头“阿娇呢,怎么没有带阿娇出来。”转头看向孙氏低声呵斥“你身为主母,自己的儿女都带出府游玩,阿娇可是嫡长女,你就这么不待见她?” 言语之间对孙氏竟是说不尽的恼怒。陆桉原本对父亲的态度就不很亲近,前世种种,自己的不得善终未必没有父亲的缘故。今生对母亲本就比以往亲近,而父亲的态度更是让陆桉心中一冷。陆桉本可以用对待陆娇的那副说辞来搪塞父亲,可现在陆桉觉得陆娇生母这个人,就不应该在母亲面前提起。 “父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母亲每日主持中馈,管理着府中大小事务,父亲常常出外办理差事,府中上下多亏母亲才能安稳理顺,今日不过是我央求母亲出府散心,哥哥出行也不过是巧合,若说不曾带大姐姐一同出行是疏忽,是差错,父亲也应该找我的不是,就这些小事,就值得父亲这般责怪母亲吗?“ 孙氏也是知道陆国公对自己诸多不满,两人的夫妻关系在陆娇生母去世之后,就势同水火,今日陆国公为难自己,孙氏本也没有往心里去,只觉得有些败坏两个孩子出行的兴致。可她的阿熙却站出来,为了自己与她的父亲针锋相对,孙氏第一次打心底里不喜欢陆娇和她生母,若不是她们,陆国公与自己的嫡女的关系也不会如同现在这般。 陆国公是惊讶多过愤怒的,因着陆娇的原因,自己一直和这个二女儿都不是太过亲近,生怕伤了陆娇的心,自己对这个二女儿的印象也总是淡淡的。记忆里,这个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规规矩矩,也没有太过亲近,礼数周全,安静柔顺。可今日的陆桉,站在阳光底下,单薄的身子挺得直直的,小脸微扬面对着他,眼神中是说不出的倔强,坚定地把自己的母亲护在身后。 陆国公有一瞬间觉得,陆家的女儿就该这样,不是像陆娇那样温婉,不是像陆清那样柔弱,更不想陆蔓那样怯懦,就该像陆桉一样在阳光下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陆国公一时无言,沉默了一会“桉儿也快要及笄了,怎么这般不守规矩,回去让你的先生多指导你的规矩和礼法。” 陆桉听罢,就知道父亲不会再为难母亲了,福身开口“女儿知错。” 陆国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们快些去吧,莫误了回府的时辰。”说完打马进了城。 陆宴见父亲走远,转头和陆桉玩笑“想不到妹妹竟是这般豪杰,连父亲的威严也不惧。”陆桉扬了扬下巴“谁让哥哥胆小如鼠,我自然是要当个豪杰护着母亲的。” 孙氏抬手摸了摸陆桉的头发“都莫要玩笑了,快点启程吧。” 马车又重新踏上了道路,陆桉小心翼翼的望向母亲,父亲这般态度,最受伤的应该还是母亲吧。孙氏察觉了女儿的目光,淡淡的笑了“我的阿熙长大了,也想管起母亲的事了。” 轻轻抚上陆桉的脸“阿熙什么都不要知道,你只要无忧无虑的长大,有一门满意的亲事,开开心心的过完这一辈子,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阿熙操心,好吗?” 陆桉的手覆上母亲的手,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第十章 久别重逢 护国寺香火鼎盛,往来的香客络绎不绝,有些甚至不远万里自江南而来。原因无他,这护国寺的主持,曾任大晋的国师,年过古稀之后,便辞退这一职,落脚护国寺。 这护国寺在这主持未曾来到之前,不过是一个破落的小寺庙,可谁知当朝国师竟然要在这里颐养天年。圣上赐名护国寺,这寺庙这才兴盛起来。 前世陆桉是这护国寺的常客,那种深深地无力感总是蔓延心头,自己只能祈求上苍庇佑。故地重游,心境已然是大不相同,陆桉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转头对着兄长“哥哥,阿熙一会为你祈求明年科考顺利可好。” 陆宴笑着回应妹妹“这事哪有祈求佛祖的道理,你还不如少来闹腾我,让我认真读几天书,来的更有效一些。”孙氏满目慈祥的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玩笑。 “好了好了,莫要闹了,说是来祈福,你们俩倒是玩开了。” 陆桉上前搂住孙氏,回头冲着陆宴皱了皱翘挺的鼻子,刚要回头却看到寺外一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不禁惊讶出声“卫世子。” 陆宴回头瞧过去,看到来人,开口道“昶易,你今日怎么也来护国寺了?” 卫廷原本是不信神佛的,可母亲非逼着自己陪着她来,倒也不能落了母亲的面子,不情不愿的跟来了。刚到寺庙门口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了了陆宴,刚靠近一些瞧清楚了,便看见了刚才陆桉皱着鼻子挑衅陆宴的一幕。见惯了礼数周到的世家小姐,看了这个颇不遵守礼法的陆二姑娘,卫廷倒也觉得有趣。 卫廷等着蒋氏走下马车,一同走到陆桉她们面前,孙氏和蒋氏互相打了照面,卫廷这才慢悠悠的开口“陪母亲来上香,倒是你难得休沐,却扔下兄弟几个自己来郊外游玩。” 陆宴看着好友漫不经心的样子,袖子里滑出折扇拍了他一下“自己出来不也让你撞上了,出来陪我母亲和妹妹,还要知会你们几个不成。“ 陆宴这么一说,卫廷偏过头看了看静静站在一旁的陆桉,侧身对着孙氏说“给国公夫人,和二姑娘见礼了。” 孙氏道了一声好,就接着和蒋氏寒暄了。倒是陆桉好奇的看了卫廷好几眼,上次见卫廷印象里该是一个略有书生气的人,见着自己还能红了脸,想必也是一个重礼仪,重姿态的。可这次再见却是这样一幅公子哥的作态,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看到最后陆桉的眼神几乎是不加掩饰的了。 卫廷是知道陆桉偷看自己的,一开始不在意,可这丫头几乎快盯着自己看了,卫廷忍不住,眼神飘向了陆桉,想看看这丫头到底在看自己什么。两人的眼神对上,陆桉没有卫廷想象中慌乱地躲开,反而看着卫廷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抿嘴笑了笑。 这一笑倒是让卫廷乱了心,回答陆宴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陆宴疑惑的看了一眼卫廷,还未来得及出口询问,就听见母亲在叫自己和妹妹,孙氏看着陆宴和卫廷“你们两个呀,就是不愿意陪我们女人家来上什么香的,你们自行去游玩吧,我和阿熙陪着卫夫人一起,记得晚些回来一同回复就好。” 蒋氏的本意也是让卫廷出来陪着自己,现在有了孙氏同行,也就随卫廷去了。 陆宴谢过长辈,便推着卫廷走了,上马的时候卫廷回头看了一眼,陆家二姑娘笑起来,当真是极好看的。 陆桉三人一路走着,卫夫人说“承冀这孩子多贴心,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若不是我非要他跟来,他可是不愿意和我一路的。我也没个女儿,不像陆夫人有二姑娘疼着。” 孙氏慢慢走着“卫世子对夫人也是敬爱有加的。”陆桉想起卫廷前世为自己说的那一番话,小声的开口“卫世子是很好的人啊。”孙氏和卫夫人惊讶的看向陆桉。 陆桉也发觉了自己说的不恰当“哥哥总是说卫世子是他很好的朋友,总是和我夸赞来着。”卫夫人笑了“他们俩关系从小就好,承冀自然都说他好话。” 卫夫人接着对孙氏说”我就说,有个女儿多好,这般善解人意。“两位夫人说笑着,正想进大殿上一炷香,门口的小沙弥却拦住了陆桉”女施主可要求个签?“ 陆桉有些疑惑,但是还是婉拒了“多谢小师父好意,只是我这次来只是来为家中长者祈福,并无求签之意。” 小沙弥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实不相瞒,是我家主持让我在这里等待女施主,主持有请。”孙氏很是不解,这护国寺主持是个连皇上恩赐都敢推拒的人,怎么会想要加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 倒是卫夫人在一旁开口“主持有请,二姑娘就去吧,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运。”孙氏也回过神来,想着虽不知主持何意,可对陆桉来说毕竟是百利无一害,也劝陆桉前去,陆桉也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去见这位传说中的主持了“那就劳烦小师傅引路了。“ 告别母亲,一路跟着小沙弥穿过前院,走到一片有些萧瑟的树林之中,这看上去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小沙弥七拐八拐,走到一间有些简陋的院子前,小沙弥停下脚步“这就是主持的住处了,女施主自行进去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陆桉自己站在院子门口有些不知所措,院子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陆姑娘请进吧,你与贫僧久别重逢倒也不必拘束。”陆桉听得云里雾里走进院子,一位老人穿着朴素的僧袍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边。 “主持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陆桉自问从未见过主持何来久别重逢之意。” 主持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慢慢的斟了一杯茶“陆姑娘请。“ 陆桉轻押了一口,只觉入口尽是苦涩,一下子便抽皱起了眉头。主持这才缓缓的开口“在许多年前,贫僧也如今日这般在此等待陆姑娘,可那时贫僧等了许多日陆姑娘都没有来到这护国寺。”陆桉静静的听着,并不知道主持要表达何意。 “贫僧又等了许久,见姑娘久久未来,贫僧便想去寻姑娘,可那时陆姑娘却不是陆姑娘了。贫僧便也未曾求见,只当贫僧与陆姑娘没有缘分。”陆桉听了疑惑的抬头看向主持“那我是何人?” 主持抬头与陆桉对视,一字一句地说“陆姑娘,已经成为了周夫人。” 第十一章 桃林引梦 “陆姑娘,已经成为了周夫人。” 陆桉如遭雷击,僵硬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主持。艰难的开口“陆桉,不知道主持说的是什么意思。”陆桉不知道这主持是何意,若自己毫无防备的将一切脱口而出怕是会被当成疯子绑起来。 主持仍然一副风云不惊的样子“陆姑娘何须隐瞒,贫僧已经说了,你我今日久别重逢不必客气。若贫僧想要害姑娘,此刻也不必在此请姑娘饮茶。” 陆桉低头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那不知主持今日请我到此是何意?” “贫僧不过是请陆姑娘至此,弥补曾经未能与姑娘一起把手言欢的遗憾罢了。“ 陆桉仍是不解“主持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到此处,甚至……在去多年前也在此等我。” 主持缓缓抬手,示意陆桉继续喝茶“姑娘有福之人,自有上苍保佑。” “请主持明示。” 主持摇头“多年前姑娘也该如今日一般来到此处,不知何故,有人引得姑娘没有按照上苍指引至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指引姑娘今日来到此处,也是天意指引贫僧今日在此等候姑娘。” 陆桉心头忽然涌上了莫大的悲伤,难道也是天意让自己前世受尽人世之苦吗。 主持仿佛看出陆桉心中所想“姑娘不必忧心,昨日种种已同昨日死。今日来到此处,这一切就该不同了。” 陆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陆桉在这,借主持吉言了。”茶水入喉,却不似刚才的苦涩,那茶香浓厚,回味绵长。 “阿弥陀佛。“ 陆桉从小院出来的时候,已是过了午膳的时间,到前院去寻孙氏,见兄长和卫廷也在。一行人见陆桉回来,孙氏关切的询问“怎么去了这样久,可是有什么事?” 陆桉轻轻摇了头“无事的,只是主持说我有佛缘,与我说了会话。” 陆宴走过来问“那主持不会是要你出家吧,这可是不行的,阿熙可莫要被说动。”孙氏在一旁听了,也连忙点了点头。陆桉不禁失笑“哪就要我出家了,不过是喝了几杯茶,难不成就要我绞了头发。” 陆宴摸了摸鼻子“也是担心你而已。” 孙氏开口说道“阿熙可用过午膳了?要是没用过再去让人准备一份。” 陆桉想着在庙里也不好太过打扰“用过了,不饿的。“ “你哥哥说这附近有一片桃林,要带着你去玩耍,你可要去?” 孙氏这么一提醒,陆宴也想了起来“是呢,现在正是桃花开的季节,我刚和昶易去跑马正巧看见南边有一片桃林,风景极好。” 陆桉想了想,转头看向孙氏“那母亲可一同前去?” “我跟着你们几个孩子闹什么呢,我就和卫夫人在寺庙走走就好了。” “母亲不去啊,那我也不去了,哥哥自己去。” 孙氏一楞,有些无奈“这些日子怎么这样粘着母亲,好,陪你去,扔下你哥哥一个人你也舍得,你哥哥那样疼你。” “这不想着让母亲去嘛,哥哥不会介意的。”陆宴听着,伸手戳了陆桉的额头“你呀你!” 卫夫人在一旁看着母子三人玩闹,心下羡慕的紧。不受丈夫宠爱又如何,有了这一双儿女,当时什么忧愁都没有的。想到自己卫夫人眼神暗了暗,生卫廷时自己伤了身子,以后再难生育,丈夫对自己虽好可这子嗣凋零,也是一块心病。卫廷这孩子又是个圈不住的,整日见不到人也是常有的事。卫夫人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说着孙氏就要劝卫夫人一同前去,推辞了一会,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卫廷在寺院外喂马,一转头看着一群人准备一同出行,不禁挑了挑眉。 马车上,孙氏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陆桉“阿熙,这是母亲求来的,说是里面有安神的草药,晚上就不易梦魇了。” 陆桉才想起来刚回来那日与孙氏和兄长胡诌的话,感动于母亲竟然记挂了这么长时间,马上接了过来戴在了腰间。孙氏满意的点点头。 那片桃林说是也不远,不过一盏茶就到了。还未下车,陆桉就闻到了浓郁的桃花香,开心的拉着孙氏下车。眼前的桃林,花开的极好,大片大片的连在一起,如云如雾。 孙氏也看出了女儿的兴致极高,推着她“去和你哥哥一道,我和卫夫人随处走走就好。” 陆桉开心的答应下来,转身去寻哥哥。陆宴和卫廷也走上前来“走吧,咱们进里面去转转。” 桃林外围就有很多人在买鲜花饼,也是应景买的人是很多。陆桉本来午时就没有吃什么,灌了一肚子茶水,此刻鲜花饼的味道传了过来,不禁多看了两眼。 进到桃林才发现,人其实也不少,不过被密集的桃树遮盖着,从外面看来林子里倒是空旷。陆桉从未这样出来随意游玩过,对什么都很新奇。 陆宴和卫廷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看着自家妹妹开心的样子,陆宴也是颇多感慨“阿熙以前到没有现在这般活泼,整日里绣花写字,和我也不甚亲近,总是礼貌有余。病了一场这性子倒是变了,比起以前可是好多了。” 卫廷抿了抿嘴“以前倒也未曾听你提起过这个妹妹。” 两人正聊着天,就看见前面陆桉踮起脚去够花枝,陆宴紧走两步“你要哪个和我说,你哪里能够得上。”陆桉也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了头,不好意思的看向两人。 望向卫廷时,陆桉忽然愣住了,他身后的景色不断变化,时间仿佛不断倒退,眼前的卫廷不再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年人,他身着铠甲,满身鲜血,极深的伤疤贯穿整个右脸,手持长剑,好像在望着自己,不,不是望着自己,他在看向前方。 前方是什么,他的眼里弥漫着绝望,他不像在战斗,像是在原地等待死亡的到来。他开口,语气里是无尽的坚定与狠厉“回去告诉你的皇上,我卫家所有人,会在这里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卫家最后一个人战死沙场。也请他遵守承诺,让卫家冤情大白于天下,我卫家不曾叛国,我卫家的男儿,把每一滴血都流在了边疆!” 眼前扬起黄沙,耳畔传来震天的呐喊“战!战!战!” 眼前的卫廷离自己那么近,又那么远。 第十二章 莫若磐石 卫廷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个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入定了一般,怔怔的望着自己,眼中带着他看不懂的情绪。陆宴更是难以理解,小心翼翼的开口“阿熙,你没事吧?” 陆桉渐渐回过了神,刚才看到的是什么,是未来的事还是前生发生的。陆桉有些不敢想象,眼前这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人,有一天会一身绝望的立于城墙之上,以血肉之躯对抗那千军万马。 “无事的,想起了前段时间时间的梦,有些害怕。”陆宴是个粗心的,也没多想,点点头说“回去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总这样可不太好。” 卫廷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陆桉现在有些不敢看向卫廷。转身接着向桃林深处走去,心情却也不似刚才那般轻松。前世卫家怎么样,自己卧病多年对这些事情也是不太了解的,那一切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自己的幻觉。 随意的逛了一会,陆桉有些累了,陆宴引着找了一个亭子,里面的人也不少,但还是有可以休息的地方的。也是巧合,陆宴竟然遇上了自己的同窗,不由得上前寒暄几句,转眼这亭子里卫廷成了陆桉唯一算认识的人。 陆桉想了想,觉得还是问一问卫廷比较好,柔柔的说“卫世子最近好像很忙碌的样子,都不见你来寻兄长。”姑娘家主动开口,卫廷有些惊讶“我有甚的可忙,不过老头子这两天管得严,才没去找承冀。” 陆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卫将军身体可安好?“ 卫廷看了眼陆桉,”身体康健。“ 都问道这里了,陆桉咬咬牙,再接再厉“听说将军率领的卫家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惜陆桉一介闺阁女子,不能见识卫家军在战场的气势。” 卫廷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想看看陆桉接下来想说什么。 陆桉小心的看了一眼卫廷“陆桉很是好奇卫家军平时怎样操练,有些问题不知卫世子可否解答?” 卫廷朗声一笑”陆二姑娘,你放眼京都打听,我卫廷最是不愿意接触我们家老爷子手下哪些兵,对那些战场、操练什么的,更是一丝兴趣也无,如今二姑娘问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姑娘诚心在这羞辱我呢。“ 陆桉急急忙忙解释“不是的卫世子,我只是……只是……”到底是在深闺养了许多年的女儿家,卫廷这一句,只教陆桉羞恼自己的莽撞。 卫廷看着姑娘家着急的样子,颇为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和二姑娘开玩笑,只是这军中的事,问我可当真问错人了。” 陆桉看着眼前纨绔不训的少年,若刚刚那一切真的会发生,陆桉默默的在心底开口:卫廷啊卫廷,今日的不在意,你将来会受怎样的苦楚吗。 卫廷有些无奈了,这姑娘家是怎么回事,接二连三的看着自己发呆。难不成刚才玩笑开大了,这是难过了。平时招猫逗狗的卫少爷挠了挠头,这也不会哄人家姑娘家啊。 卫廷一拍脑袋,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轻轻地递了过去“给,别恼我了,给你赔罪的。” 陆桉低头小心接了过来,拿到手里,纸包里面穿来温热,这才反应过来”这不合规矩的。“卫廷皱了皱眉,正想说什么,只见陆桉拆开油纸包,惊喜的看着鲜花饼,然后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卫廷默然,好吧,人家只是象征性的说说,不过一个将军世子赔礼就送几个鲜花饼,卫廷犹豫了一会“今日就带这个,改日送你个好的。” 陆桉也不懂卫廷为什么突然要送自己东西,不过今日接受的信息太多了,没多想点了点头。卫廷有些要背过气,合着这丫头真恼了自己,明明是她先问东问西。 陆宴回来时陆桉正开心的吃着鲜花饼,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笑了笑,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卫廷懒洋洋的”嗯。”了一句。 陆桉也应和的点了点头。孙氏和卫夫人也未曾走远,只是在桃林的外围随意转了转,见孩子们出来了,也就彼此告别各自回府了。 陆桉开心的和孙氏说桃林里面有多漂亮,鲜花饼更是味道美味。孙氏也在一旁淡笑听着。 马车使到国公府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走到前院恰好碰见陆国公在和管家说什么事,孙氏远远的行了一个礼,陆桉想了想今天上午和父亲说的那些大不敬的话,父亲有错,可也不是身为儿女可以置喙的。 陆桉摸出下午剩下的两块鲜花饼,瞧着有些寒酸,叹了口气,总比没有的好。缓缓走上前去,陆国公见女儿走过来,挥退了管家。 陆桉有些不好意思的把治保递了上去“女儿今日出门也没见着什么稀罕物,就这糕点瞧着是好的,就给父亲拿回来一些。” 陆宴在后面有些懵了,妹妹何时买的糕点,一路上自己也就见着卫廷买了几个饼,这也不对,卫廷买的饼怎么在妹妹哪。陆宴在这边纠结,陆国公也有些无措,自己想来收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就算是小辈送的也都是一些笔墨、绣品那些,何时受过小女儿家的糕点。 “桉儿有心了。”糕点落在手心上已经没有什么温度了,陆国公内心升起了奇异的感觉,仿佛就是寻常人家小女儿欢欢喜喜给父亲带自己喜欢的糕点一般,看向陆桉的眼神也带上些柔和。 陆桉哪里知道自己父亲的内心大戏,只觉得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外没有忘了他,说不定也不会在意今日的无礼。 孙氏知道陆国公一向待陆桉不甚亲近,见陆桉东西给了过去,走上前福了福身“妾身先领桉儿回去休息,不打扰国公爷了。” 陆桉一个人站在这里还好,孙氏一上前,母子两人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传了过来,陆国公忍不住看了孙氏一眼。 自己多少年没认真看过她了,好像从来没有,想想陆桉说过的话,这些年自己倒是对她们母子太过冷漠了。如果她的到来没有让卿烟受那样多的委屈,自己也该会欢喜这样一个端庄有礼,清丽婉约的妻子吧。 想到陆娇的生母,陆国公闭了闭眼,又回到了以往的冷淡“嗯,回去吧。” 看着母子三人离开的背影,自以为已如磐石的心,仍是悄悄裂开了。 第十三章 风云动荡 翌日,想着昨天已经误了一天的课,陆桉早早的就到了学堂,等着先生到来。陆娇到的时候,看见陆桉却是愣了一下,她已经习惯自己开的时间,屋子里没有人,先生也常以此来向父亲夸赞自己勤奋,如今陆桉比自己先来到。陆娇也不知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 略感复杂的坐下,陆娇离陆桉坐的很近,陆桉身上淡淡的桃花香自然也传了过来。陆娇垂眸,妹妹他们昨日应该游玩的很开心。 陆桉也有些烦恼,昨日让哥哥带回来些桃花,让锦官放一些在洗澡水里,这丫头扔了一大半进去,今天早上陆桉是生生被自己熏醒的。 陆桉也发现陆娇今天有些不对劲,总是出神。陆桉有些不太好意思,陆娇也是觉得这味道有些呛人了吧,花重说这味道要好几天才能淡下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过了一会,陆清和陆蔓也过来了,都不由得多看了陆桉几眼。这个上午,陆桉就顶着一众目光,过得着实有些艰难。 午时,陆桉想着和母亲一同用膳,便派人提早去告知了母亲,课业结束后回汀兰院换了衣服,就向母亲的静园去了。 路上却是遇见了陆娇“大姐姐,这是要去哪?” 陆娇慢慢回身,淡淡的笑了笑“昨日父亲归来,想着昨日父亲旅途劳累,也未曾打扰。今日做了 些简单的点心给父亲送过去。” 陆桉都不禁感叹陆娇的玲珑心,昨日父亲刚刚归家,怕陆清陆蔓的早让两个姨娘拎到了父亲面前。昨日一路劳累,父亲也未必有精力应付这些子女。陆娇今日前去,父亲也会更为欢心。 不过,陆桉看了看陆娇身后丫鬟拿着的食盒。倒是阴差阳错了,陆娇这心意如今也算是差了一截。“那陆桉就不打扰了姐姐了。” 陆桉相比和父亲相敬如冰,自然还是更愿意去和母亲一起。欢欢喜喜的去了静园。陆桉不甚在意,锦官和花重倒是担忧的对视一眼,姑娘这般不在意当真不怕将国公爷越推越远吗,夫人已经不在乎国公爷了,姑娘也这般,这不是白白成全大姑娘吗。 陆桉是不知道自己丫头们的担忧的,满心满眼的都是母亲和兄长,一心想弥补前生的遗憾,那还有别的精力。 孙氏这段时间里,看着女儿这般亲近自己,也是高兴的紧。用完膳,女儿陪着散步的时候,孙氏轻拍着陆桉的手“我的阿熙,只要平平安安,嫁一个好郎君,母亲也就无所求了。” 陆桉一面羞涩着,突然心中升起一丝疑问。如果前世自己的婚事有父亲插手,可母亲是如何同意将自己嫁入原本在求婚者中并不起眼的常勇候府呢? 陆桉这时候还不知道,她此刻的这一丝疑问,会揭开多腐朽的一个王朝。 母亲去午休之后,陆桉就悄悄的离开了。 陆桉回到汀兰院,倚在塌上,原本以为只要想尽办法不要再入常勇侯府便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可谁能想到,一个不讨父亲欢心的二姑娘婚事,竟然遭受这样多的算计。 还有3年,当今圣上离世之后,一切就都开始了。国公府无上的荣耀,大晋第一外戚之名,荣华之后,就是无底的深渊。楚王,陆桉第一次认真的思量这个人,这个将来的天下之主,楚王在国公府这场戏台上,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陆桉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婚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楚王,国公府的两个女儿帮助他消减了圣上的疑心,帮助他抓住了两位重臣。从此朝堂之上,文有陆国公,武有常勇候。 不对,陆桉坐直了身子。为什么是常勇候,无论是军中威望,还是民心所向,都应该是卫家。陆桉想起了那个立于边疆的少年将军,卫廷说的那个皇帝,该是楚王了。通了,都说的通了,卫家辅佐当今圣上即位,卫将军是忠心于圣上的。楚王若是想收用将军府,只能从卫廷下手,可卫廷此人脾气秉性难以捉摸,楚王不能冒险,所以只能选择次之的常勇候府。常勇侯府后来如此忠心,想必楚王许了极大的权势,可武将的地位,卫府民心威望极高。卫府不倒,常勇侯府以武将身份位极人臣只怕会落人话柄,楚王这皇位怕也会收到质疑,以权势收买先皇官员。最安稳的方法,就是让卫府万人唾骂,常勇侯府取而代之。 周桓当初以次子的身份承世子之位,常勇候的嫡长子又在何处。 陆桉轻轻敲着膝盖,当初前来求娶自己的是周桓而不是嫡长子周柏,这又是何故?相比于次子,周柏该是更好的选择。 陆桉揉了揉太阳穴,这些权谋真不是自己一时能想明白的。只怪前世的自己活的太过浑浑噩噩,不曾关注这些朝堂之事。 可谁又能想到,一个养在深宅大院的陆二姑娘有一天会为这些于自己看上去毫无关系的事情烦恼。 奶娘的话,在陆桉的脑海里响起“姑娘可是这国公府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小姐。”是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公府入了贵人的眼,后来拿到了多少荣誉,今天就要遭受出多少苦难。 陆桉不禁有些绝望,一己之力怎么能阻止这些浸淫朝堂多年的天子重臣和王子皇孙。纤细的手指缓缓攥成了拳头,重活一世,不是让自己来这里看清事实然后认命的,她左右不了这个王朝的命运,可她不能放弃自己和至亲之人的命运。 她不敢想象,母亲未来还会在国公府孤苦一生随着国公府命运的沉浮而动荡;不敢想象,兄长会被到处为难被贬出京自己至死都不能见他一面;不敢想象,祖母会绝望的看着着一切急火攻心撒手人寰;不敢想象,奶娘和锦官这一世还要陪自己受尽苦难。 十五岁的少女这一刻稚气尽脱,满目冷冽。外面风和日丽,和煦晴朗,掩盖了京都所有的缭乱动荡。乾坤未定,风云已起。 第十四章 私自出府 陆桉最近几天,近乎疯狂地练习琴艺,努力的程度让白玉梅频频侧目。那些苦读多年想要金榜题名的学子,怕也比不上此刻陆家二姑娘努力认真了。 奶娘他们几个更是有些着急,自从那天姑娘从夫人那里回来,就不要命一样在练琴,仿佛生命里就剩下这一件事情,用尽全力想要去做好。 没人知道陆桉心里的苦痛,什么都做不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练琴时指尖的疼痛,才能让她知道这一世的存在是真实的,不是她太过渴望做出来的一场梦境。 朝堂离她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内院的陆二小姐只能练琴,陆桉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似乎忙起来就能暂时催眠自己,那些噩梦离自己还很远。可是……陆桉重重的扫过了琴弦,不能这样再坐以待毙。 可自己能做什么?阻止楚王登基?可这根本不可能。陆桉的手压在琴弦上。只要父亲不能全力支持楚王,只有卫府不坚决的拒绝楚王,一切都还有转机。那么这些事情的契机是什么?陆桉缓缓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陆娇……卫廷……” 陆桉仰头高喊“锦官,来给我更衣。”正在外面和奶娘商量怎么让姑娘出去放松一下,就听见姑娘在唤自己,锦官高兴地走了进去“姑娘这是要去哪啊,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去兄长那里。”锦官的眼睛黯淡的下来,怕是找少爷来教导琴艺的吧,默默地叹了口气,任认命的开始为陆桉梳妆。 陆娇的婚事一时半会定不下来,可卫廷现在怕是已经让楚王盯上了,只求兄长与卫廷的关系能比自己想象的好,自己可以向卫廷多说上两句话。 刚刚走到清心居门口,就撞见准备出门的陆宴“哥哥,你这是要去哪?” 陆宴转头“阿熙怎么忽然过来了,哥哥现在约了朋友,怕是不能教你了!”陆桉眼睛亮了起来,朋友,那应当是和卫廷一道了“阿熙也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哥哥就忍心把阿熙自己一个人丢下吗?” 陆宴有点不敢置信“阿熙,你的意思,不会……不会是……想和我一起出去吧?”看着眼前开心点头的妹妹,陆宴有点懵,如果他没有记错,陆桉以前还教育过大家闺秀是不能随便与外男一起外出,还是自己刚刚没有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我要去见朋友,是我的兄弟。” 陆桉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当然知道兄长约的是自己的兄弟,以兄长的人品又不会随意去约会姑娘家“我知道啊!” 陆宴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陆桉还与自己和卫廷一道,可当时母亲在场啊,现在把妹妹带出去,陆宴不敢想后果。陆桉发觉哥哥的犹豫,陆桉有些着急了,哥哥一个月怕是也和卫廷见不了几面,错过这次,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等到楚王放弃卫府的时候,一切可都晚了。 还未到夏季,风吹过来天气仍有些寒冷,陆桉眼睛敏感,几乎是眼泪和风一起到的。陆宴本来是千百个不愿意,可见了妹妹现在眼泪都落了下来,那还记得什么礼仪规矩“好好好,咱们出去咱们出去,可就千万别告诉母亲,不然以后咱们俩可谁都别想出去。”为了加强陆桉信任回头吩咐贴身小厮调开侧门的看门,陆桉挂着眼泪欣喜的点了点头,回头嘱咐锦官帮自己在汀兰院打好掩护。 锦官怎么能想到,自家姑娘来找少爷是要私自出府,姑娘居然还要自己打掩护,吓得魂都没了“姑娘……姑娘这不合规矩啊!您千万不能私自出去,出了事,可怎么办才好!” 陆桉转头安慰锦官“有哥哥呢不会出事的,我们很快就会回去。”陆宴在一旁听着,眼睛里流露出绝望,很快,妹妹何时记得自己约了有人出门时回来的很快,有时候兴到浓时就找个客栈,朋友几个觥筹交错一夜也不是没有的事。 但此刻已经答应妹妹了,这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自己一会怎么向友人解释都是问题了。带着自己妹妹出门与友人相聚,整个京都他陆宴怕也是头一个了。 正要叫人准备马车,陆桉连忙拦住了陆宴“哥哥你是怎么想的,你平时出门都是骑马,今天叫了马车无端惹人怀疑。”陆宴转头想问,那你要怎么出门,突然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不会是要……就听见陆桉说“我们一起骑马走。” 陆宴几乎要不能呼吸,僵硬的开口“这……这不合……”陆桉有些委屈的目光看了过来“兄长,我们学过马术的。”陆宴已经无奈的说不出话来了,教马术的师傅不过是想要糊弄她们几个姑娘,只要别让几个姑娘受伤,学一段时间也就算了。 陆宴的头有些发晕了,妹妹这是疯了吧,私自出门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骑马出门。这要是让母亲知道了,自己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啊。阿熙看上去也不是自己可以劝动的,现在是要怎么办啊。 “阿熙,我们同乘一骑可好。”劝不动,就要找另外的方式努力减少伤害。陆桉是没什么意见,从袖口拿出一个白色的面纱,毫不犹豫的遮住了面颊。陆宴舒了一口气,遮面也是好的,不易被认出来;锦官有些茫然,自己帮姑娘更衣的,姑娘什么时候在衣服里塞了个面纱。 除了陆桉自己,旁边知情的人心情都有些复杂,以陆宴为最盛,他简直想敲开陆桉的脑袋,看看这个妹妹内里是不是换了一个人,前几天自己居然还和卫廷高兴自己妹妹的变化。在这么变化下去,自己的心脏先承受不了。 陆桉在后面焦急的跟着陆宴,哥哥怎么走的这么慢,再这么耽误自己也和卫廷说不上几句话。前面慢腾腾引路的陆宴在心里暗暗的骂,这府邸怎么修的这么小,母亲怎么咋不出来散散心。 再怎么慢也走到了侧门门口,看着领到门口的骏马,看看后面难掩欢喜的妹妹,看着因为看门被引开空荡荡的侧门,咬咬牙,拉着陆桉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十五章 兄长误会 天子脚下,京都的繁华自然也不是其他地方可以比的。被困在屋子里那么多年,陆桉自然也是想多出来走动一下,可是此刻心里思量着事情,倒是也没什么心思游玩。 满腹心思都在想着,一会见到卫廷要说些什么。自己要劝动卫小将军,那个不羁之名满京都的卫小将军,要让他起码不拒绝楚王的招揽,陆桉叹了口气,任重而道远。认真回想,自己前世对这个小将军当真没什么了解,母亲与卫夫人关系虽说不错,但自己与卫府的人是没什么接触的,前世卫廷征战边疆也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似乎也未曾娶亲。陆桉不禁有些头疼,这是铁板一块啊。 驾马的陆宴心情更是复杂,妹妹不把那些繁文缛节看的过重,他心里是高兴的。可这随自己会友,若不是自己家妹妹,陆桉这个行为当得上一句轻浮了。陆宴摇摇头,在心里暗骂自己,领着妹妹出来玩算什么大事,妹妹愿意外出,性子开朗是好事。自己想些什么呢。 一匹马上的两个人各怀心思,慢悠悠的也走到了酒楼。陆桉抬头看,醉仙居三个字写的当真是飘逸俊秀,也不知是谁的墨宝。陆桉再看酒楼,酒楼里的人再看她。陆宴陆公子是酒楼里的常客,可这位姑娘……也未听说陆公子有什么红颜知己,陆公子一行人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今日这行为倒是引起了讨论。酒楼里也有些不成器的公子哥小声交谈“你别说,这陆公子的红颜知己瞧上去模样定是差不了。”旁边人接上“你这话,有陆娇陆大姑娘那样绝色的人儿当妹妹,陆公子眼光能低到哪去。”众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陆宴就算听不清,但是这些人议论的内容自己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但能怎么办,只能任他们想象,自己总不能站出去解释,自己带着妹妹来酒楼散心。陆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陆桉倒是兴致很高,来到外面的酒楼吃饭这真是自己头一次,好奇的左顾右盼。 二楼包场的少爷们听见楼下有一阵骚乱,想着是陆宴到了,敞开门正准备取笑他来的晚,那日青衣男子倚着门“承冀架子可是大,让我们等了……”青衣男子不敢置信的看着陆宴……身后的陆桉。 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是……陆二姑……”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陆宴推进了屋“我的错,我的错,今日来晚了,我认罚。”原本气氛愉快,高声交谈的氛围,在陆桉出现的那一刻,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都是陆宴关系不错的朋友,说是不认识陆桉倒是不太可能。可就因为认识,看见陆桉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气氛才变得格外的诡异。青衣男子看着陆桉,愣了半天“陆二姑娘怎么会在这?”看着陆桉,这话也不知道在问谁。陆桉进屋知道自己出现的不合时宜,也没敢抬头寻卫廷,有人和她搭话,陆桉看了一眼,是安丞相家的公子“我央求哥哥带我出来游玩,不想哥哥已经和众公子有约,打扰了各位陆桉已经是心有不安,可万万不要让陆桉坏了大家的兴致。” 和陆宴交好的人自然也都是教养良好,品行不错的人,陆宴对妹妹的宠爱这些人也是有所了解的,陆桉要出来陆宴也应该舍不得拒绝。大晋对女子是较为宽容的,既然陆桉是无意间参与进来,众人也纷纷表示理解,只是行为不似刚才那般放纵了。 陆宴心情更是复杂,阿熙你不是知道我有约才特意出门来的吗。算了,陆宴叹了口气,自己家的妹妹自己不疼总不能指望别人。正想着让陆桉离人群远一些以免不自在,回头一看,陆桉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旁了。陆宴一下子被哏住,陆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都是繁文缛节,都是繁文缛节。 陆宴掀起衣摆,坐在了陆桉旁边。心情复杂的,还有另一边挨着陆桉坐的卫廷。陆宴没发现,卫廷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小丫头刚才还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一注意到自己马上就坐了过来。卫廷也已经是弱冠之年,陆桉如此这般行为,卫廷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心里还是犯起了嘀咕,这陆二姑娘不是看上自己了吧。 转头看去,小姑娘静静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说不出的温柔娴静,卫廷暗骂了自己一句,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也不好意思再看陆桉,转头和安铮说起了话。陆桉是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少年们也渐渐的放开了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姑娘家的声音小小的响了起来,低到卫廷以为自己幻听了,她说“卫世子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卫廷挑了挑眉,小姑娘还是一如刚才那般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卫廷也没回答。陆桉有些纳闷,卫廷是没有听见吗,满座的人称呼世子也有好几个人,陆桉想了想轻轻开口”卫廷,你以后有什么愿景吗?“卫廷抿了抿嘴,还是没有出声,陆桉有些急了”卫昶易,你怎么不理我!“ 这下子不禁卫廷愣了,旁边的陆宴也愣了,仿佛懂了什么,心里突然勇气满腔怒火!卫廷这个家伙,说什么不愿意娶亲,不愿意拘束,可现在呢,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来了。陆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思量陆桉这些日子变化,想起来的全是陆桉小时候缠着自己抱,现在长大了又黏着自己让自己带她出去玩,来自己这里学琴。这样温婉可爱的妹妹,居然被卫廷这纨绔小子盯上了。 兄弟,什么兄弟,陆宴是卫廷的一点好都想不起来了,脑袋里全是卫廷不思进取,不求上进的样子,不行这可不能让卫廷和自己妹妹接触了。 陆宴在一边警铃大作,全面防备, 卫廷还在旁边出神,卫……昶……易,这小丫头是怎么把自己的名字喊得这样好听, 第十六章 兄长嘱托 卫廷在这边发呆,陆宴在旁边更是怒火中烧,这小子还敢不理自己的妹妹。 陆桉是没有感受到自家哥哥的愤怒,只是暗暗纠结着卫廷不理他这件事。卫廷在一旁也慢慢回神“不知陆二姑娘说的是什么打算?” 卫廷一回应,陆桉就有了些底气“卫世子,你不也已经弱冠之年,就没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卫廷低头笑了“混日子呗,混过一天算一天。”陆桉倒是愣了,混日子?怎么会呢,那个敢以血肉之躯挡千军万马的少年将军,现在竟然是混日子的心吗。 即使听过卫廷不思进取的名声,陆桉也是不怎么相信的,那样好的人怎么会不思进取。可当听见卫廷自己说出来时,陆桉听着就有些复杂。 “我没有和你说玩笑话,你也认真的听一下我说的啊。”本来卫廷就是随便一答,听着陆桉认真的语气,卫廷沉默了一下,还是那个不正经的语气“陆二小姐觉得我该做什么呢,以后要有什么丰功伟绩呢?” “不用有什么成就,你平平安安的不就好了。”陆桉是发自肺腑的说这句话,过去的苦让自己真的可以放下所有的富贵权势,只求平安顺遂,在陆桉心里,卫廷是个很好的人,卫廷这一辈子就该在京都活的恣意风流。抛去国公府的安危不说,哪怕只是卫廷,陆桉也希望他一生无忧。他不该苦守边疆,不该满手鲜血。 陆桉说的平平淡淡,卫廷心里却是滔天巨浪。 从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告诉他,你是将军府的世子,你要精通文武,从有记忆开始,卫廷面对的就是满院的兵器和读不完的兵书。他是将军世子,他不能害怕,不能怯懦。他的父亲建立了不世功勋,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要为大晋而活,你要成为这个王朝最锋利的刀,你要能护住这盛世。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和他说,你不用有什么成就,平平安安就好。卫廷知道自己混,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但是他知道自己总会有一天走到战场上,去面对腥风血雨。有人教他勇敢,有人让他坚强。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你要平安。 卫廷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旁边的姑娘,柔柔的坐在那里,岁月静好的模样,低低的说了一句“嗯。”不知道是在回答陆桉,还是在自言自语。 陆桉悄悄弯了嘴角,卫廷听得进去话就是好事,不是个劝不动的。 这边气氛正好,陆宴在一旁心情却更为沉重,妹妹怎么这么关心他,这是真的上了心。为人兄长的忧愁淡淡浮上心头,难不成劝劝妹妹收收心,这不成,要是妹妹又成了以前那副沉闷样子怎么办。可是这卫廷,当真不是自己心中想要的妹婿的模样。 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妹婿,陆宴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根本没想过妹妹出嫁这档子事情,总觉得妹妹还小,这些还远着呢,如今妹妹十五岁了,也是要说亲的年岁了。陆宴坚定一下自己,兄弟是兄弟,妹妹是妹妹,这可是两码子事。这么想着,陆宴更觉得两人不合适。 原本热闹的屋子,因为这三个人不同寻常的气氛,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安铮就坐在卫廷旁边,两人的交谈他虽说不是一字不错,也是听了个大概,陆宴那副神情,他也看了个差不多。他尚且不清楚状况,更不要说他人。 安铮还是站出来解释“陆姑娘不自在,承冀可是想着先走一步。”各位公子也是理解,今日也想着放陆宴一马,更不要说陆宴此刻一分钟都不想卫廷和陆桉再多说一句话。 陆桉自然是不想走的,刚刚谈话有些起色,可又不能拒绝兄长。回头看了卫廷一眼,就福身告辞了。出酒楼的时候,陆宴觉得妹妹看自己的眼神说得上是一个幽怨绵长,有些严肃的和她说“你也是要和外男保持距离,怎可这样无礼。” 陆桉却是一头雾水“我怎的了,让哥哥这般说我。”陆宴却是被噎住了,是啊阿熙做什么了,不过是和卫廷说了几句话,不论有没有发乎情,却是止乎礼了。和卫廷说的几句话,若是不加个人情绪的看来,也不过是礼貌的关心和聊天,陆宴这下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若是两人当真没有别的想法呢,妹妹也是一直养在深闺,和他人交好,也是好事。但是陆宴骗不过内心不好的预感,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哥哥也是为你好。“ 陆桉不作多想“阿熙知道的。” 第十七章 父女冲突 自那日回来,陆宴是说什么都不愿让陆桉出门了,陆桉不理解哥哥反常的行为,但也拗不过他,只能和陆宴负气每日闷在屋子里。 陆宴见了更是不待见卫廷这人,心里也有些恼陆桉,两人竟也就这样冷战下来。 陆桉虽说和哥哥生着气,课业却是一点没落下。本就有着前世的底子,用一些心就是出彩的,除了见不到卫廷,陆桉倒也算过的惬意。 国公爷原本每个月都要考察陆宴和另一个庶子陆卓的功课,最近忽然说要也要考着几个姑娘家,陆娇和陆桉不说,陆清和陆蔓紧张得不行,这几日是极为用功的。 陆桉不得不说,若不是父亲对母亲有些薄情,这样一个尽心尽责的长辈,自己也该是和其他人一样充满期待的吧。陆桉一次的想过,陆娇的生母莫卿烟是个多好的人,能让父亲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让母亲这么多年受尽委屈。 国公爷的书房是极为宽敞的,六个小辈聚在屋子里,也是毫不拥挤的。陆桉静静的看着父亲桌面上的砚台,是一块雕刻极为精美的端砚,陆桉手指轻轻屈了屈,陆娇也有一块差不多的呢。自己曾经的设想仿佛是一场笑话,陆娇永远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 陆桉心情低落很快恢复过来,若不是一直注意她,大概也是发现不了的。注意到她情绪不对劲的人一个是陆宴,还有一个是陆国公。女儿家突如其来的忧愁,陆国公有一些无措,不知道这个他不太关注的女儿为何突然有些不开心。陆宴是能理解陆桉的心情的,前几天的气恼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心疼。 陆宴是唯一的嫡子,即使陆国公和母亲关系不好,但是陆国公对自己也是极为重视的,竭尽全力的培养自己。可阿熙不一样啊,有陆娇在,父亲又因为母亲对阿熙有些刻意忽略,陆宴不是不知道陆桉心里的委屈。 “桉儿的琴最近练得极好,父亲要不要考一考桉儿的琴艺。”陆宴突然开口,陆桉倒是怔了一下,看着哥哥走上前的背影,陆桉心里流过一丝暖意,哥哥总是这样挡在自己前面。 陆国公点头算是同意,陆桉命人回去拿琴,陆国公一边考起了陆卓和陆宴的文章,一问一答,陆宴出口成章,都有自己的独特的见解,陆卓虽说没什么亮眼的想法,好在回答的也是流畅。 大概是手底下的人慢了些,陆国公又问起陆娇的学业,倒是有些疏忽两位庶女,陆蔓没什么表情,陆清瞧上去倒是有些不太开心,任谁勤学苦练,却连一个眼神都分不来,内心总是有委屈。 陆娇在京都盛有才女之名,陆国公喜爱陆娇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的才情。陆桉看着父女两人的温情,心中有些发凉。 锦官拿着琴在外面请安的时候,陆国公才和陆娇停下来谈话,陆桉有些冷漠的看着锦官将琴放在桌子上,这是母亲的琴,父亲那样不愿意同母亲一路,自己为什么要用母亲的琴为父亲演奏。 这样幼稚的心思,刚刚升起来自己就压了下去。陆国公坐在书案后静静等待着,当琴声响起的时候,陆国公猛然抬头看着陆桉愣了神。 这个琴,是烟儿的琴。可是怎么会在陆桉哪里,这是烟儿的琴,只有她的琴声不是那种清亮干脆的,带着她骨子里特有的温柔,琴音悠远绵长。她告诉他,这是她母亲给她的琴,说这把琴最合适她。 陆宴在一旁看着演奏的妹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仿佛下一秒就要凭空消失一样。我的阿熙啊,怎么要受这种委屈呢。 手指轻轻扫过,作为结尾,端的是回味无穷。陆国公轻轻开口“娇儿,你母亲将琴转赠给你妹妹了吗,这般为别人着想,也是你母亲的性格。” 陆娇有些摸不到头脑,自己从来没有在母亲那里看见过这把琴,生前母亲偶有弹奏也用的是父亲所赠的凤尾琴。 陆桉却是按奈不住,站了起来扬首而问“不知父亲何出此言,这把琴母亲自幼带在身边,女儿大些后,母亲便将这把琴转赠与我,不知和莫夫人又有什么关系。” 陆国公虽有疑问,但陆桉一句莫夫人也让陆国公气愤不已“你这是什么话!那也是你的母亲,你怎么可如此称呼。” “母亲,何来的母亲,我的母亲只有当今太傅嫡女一人,可千万别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归成我的母亲,她配不上!”所有人都以为陆桉昏了头,只有陆宴知道,陆桉现在比谁都清醒,她只是容不得母亲受这种委屈。 “陆桉!你枉为人子!你怎可如此无礼!”莫卿烟是陆国公放在心里许多年的人,此刻被陆桉如此评价,只觉得气恼。 “人子!我也是我母亲一个人的孩子,父亲若是非要如此,不认我也罢!”陆桉内心也是过分激动,父亲怎么能这样对待母亲,母亲将琴交给她时的期望和嘱托,母亲给她的不仅是一把琴,还是母亲曾经的回忆和欢乐,可父亲竟然说这把琴是莫卿烟所赠,她怎么能忍。 陆国公看着陆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丝毫不知悔过,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来人!请家法!” 第十八章 国公怒火 “来人!请家法!“掷地有声的一句,却惊了所有人。 国公府祖上以军功立身,当初官拜国公时,祖上将其贴身多年的九节鞭立为家法,以警戒后代不孝子孙。 国公府多少年未曾请过家法了,今日却为了先夫人拿了出来。陆宴大惊失色,上前劝阻“父亲不可,阿熙有错罚她抄书,跪祠堂都可,阿熙一个姑娘家怎么受的住家法啊!” 其余几个庶子庶女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开口劝阻,唯独平日最温顺良善的陆娇一句话不说,静静地垂首站着,紧紧地攥着手。陆桉怎么敢,陆桉怎么敢当着这些人如此羞辱与自己,平时的陆娇甚为自负,年少成名早就养成了她高傲的性子。可今日陆桉说了什么,陆娇心底里最不愿意提起的事,就这样赤裸裸的被人撕开。 陆娇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陆桉不受宠爱又如何,她是名正言顺,绝不会受质疑的嫡女,可自己呢,外界都说陆大姑娘不愿意出席宴会等社交场合,怎么会不愿意,陆娇是不敢,每次出现众人面前夸赞的同时总能听见他人的嘲讽,因为自己的外祖家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自己母亲的身份永远是这些高门夫人的笑料和谈资。 想到这,陆娇的手又握紧了些。 陆桉怕是屋子里最冷静的人了,家法?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家法,陆桉抬头看着暴怒的陆国公平静的的不像话。 陆国公看着陆桉的眼睛,自己也知道家法过分了些,只要陆桉服个软,她总归还是自己的女儿。可陆桉只是看着他,毫无惧色,没有意思悔过。陆国公想到已经失去的那个人,想想无依无靠的陆娇,牙关都咬紧了。 “我说!请家法,外面的奴才都死了吗!” 陆国公看看向外面怒吼,却没发现陆宴眼中的不敢置信和失望之极。 “父亲……” 外面的小厮听后,急忙去取鞭子。陆宴沉默下来,慢慢地走到陆桉面前,面向父亲挡在了妹妹前面,陆桉有些着急的拉了拉陆宴的衣角“父亲罚的是我,哥哥你快让开。” “作为兄长,我不觉得妹妹刚刚的言论有什么错处,父亲要罚,就先罚我。”陆宴很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陆国公更加愤怒,陆娇脸上血色尽褪。 “你们……你们太放肆了!” 说着,小厮捧着九节鞭走进院子,跟着来的还有孙氏,孙氏听说陆国公要用家法惩戒阿熙,焦急的赶往这里,陆桉和陆宴走出房门,有些复杂的看向走来的母亲,心里尽是心疼。 孙氏走近了陆桉才发觉,孙氏身后竟然跟着卫廷。转头看向陆宴,看见卫廷的时候陆宴倒是没什么惊讶,陆桉心下了然,兄长今日怕是又约了卫廷,卫廷听见消息怕也是坐不住了。 卫廷出入国公府已是常事,本来等在清心居,正无聊着,就听见外面回来下人悄悄地讨论陆国公要家法伺候二姑娘,卫廷怔住了,他心头突然焦急起来,那样瘦弱的小姑娘,犯了什么错竟然用到家法,虽然知道这是他人的家事,不便干涉,可他当真是坐不住了,本就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也就这么跟着人群来到这里。 孙氏看见站在一旁的小厮手里捧着的鞭子,气愤的开始颤抖“不知我的一双儿女如何惹怒了国公爷,竟然要受这种刑罚。” 陆国公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不尊母亲,冲撞长辈,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陆桉听后,绕开兄长,一字一句地说“我的母亲只有太傅嫡女一人,那个小官之女不配当我的母亲!” 陆国公听见陆桉仍然这样说,气昏了头,拿起鞭子想也不想的向前方抽去,吼道“你住口!” 鞭子带着猎猎的风声,这一鞭子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陆桉躲闪不及,只能看着鞭子直冲自己的面门而来,下意识闭上眼睛,疼痛并没有随之而来,陆桉听见身前一声闷哼。 慌乱的睁开眼,只见卫廷面对着自己,用后背结结实实的挨下这一鞭子。陆桉愣住了,陆宴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扶住他“昶易,你没事吧。” 卫廷皱着眉摇了摇头,想到了什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没事了,你别怕。“陆桉呆呆的看着他,完全没有刚才的镇定自若。 孙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转头望向陆国公,眼里面是滔天的怒火“陆鹤!你居然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伤害我的女儿!” 陆国公也有些茫然,刚刚盛怒之下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自己竟然真的想要伤害陆桉,他听见了孙氏的声音,他不敢看她了。有些僵硬的开口“卫世子可无恙,是我刚刚有些冲动,误伤了世子。”陆国公是感谢卫廷的,如果卫廷没有挡那一下,他不敢想象陆桉承受这一鞭子的样子。 卫廷抿了抿嘴“无碍,国公爷不必挂怀。” 陆国公毕竟不是一个武夫,相比平时卫将军教训他的时候,这一鞭子倒是真没什么。只不过…… 卫廷看这眼前还在愣愣的看着他的陆桉,这姑娘不会吓傻了吧。 第十九章 红妆十里,此生不离 陆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左右不过是挨一鞭子,这谁能想到卫廷挡在了自己前面。她看不见卫廷的伤口,只能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你……”想要问什么,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卫廷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姑娘是让自己的父亲吓到了。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就任由陆宴扶着自己处理伤口去了。 卫廷离开,陆桉也清醒过来,转头看向母亲,母亲的脸上是说不尽的绝望和悲伤,母亲也是不敢相信父亲竟然真的下得去手吧,或许是对陆国公本就没什么期待,陆桉倒也说不上有多难过。 孙氏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快步走上前,拉住陆桉的手“跟母亲走,我看谁敢动我孙素素的女儿。”陆桉很惊讶,她从来未曾见过母亲如此强硬的样子,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印象中的母亲都是轻轻柔柔的,温柔的不像话。 不仅陆桉如此,陆国公也皱起了眉头,他不喜孙氏,并不是不喜欢这个人,而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伤害了他最爱的人。可今天,陆国公却隐约觉得,自己从好像没有认真面对过她,原来她也有这样愤怒的样子,陆国公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鞭子,他竟然真的对自己的女儿下得去手,陆国公重重的叹了口气。 陆娇站在身后,只觉得悲凉,陆桉受了委屈,孙氏可以毫不惧怕的护着他,可自己的母亲生前却一直小心翼翼的讨好陆国公,一句违背的话都说不出来,这就是地位,自己绝不会再和母亲一样让人看不起。母亲,您的在天之灵看着吧,女儿会用您留给我的嫡女之位,站在着天下权势的最顶点。 陆桉惦记着母亲,也就没有和陆宴一起看望卫廷,心里倒是过意不去。 自从那天和父亲针锋相对之后,母亲经常自己一个人出神,陆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父亲这次真的伤到母亲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白玉梅倒是得了两天假,姑娘们都各自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出来触霉头。 陆桉却在这样的气氛中遇到了陆娇,陆桉本想到大厨房准备一些点心给母亲,看见陆娇心里有些嘲讽,这样好的可以讨好父亲的机会,陆娇当然不会错过。 陆桉心里知道,能当上国母的人,自然也不会简单,打起全部的精神面对。陆娇看见陆桉,想到那日父亲挥起鞭子的样子,只觉得痛快,但是作为长姐,面子还是要做足的。 “妹妹前几天可受到了惊吓?我这段时间关心父亲,倒是没有抽出时间去看妹妹。” “姐姐不必介怀,我倒是没什么事。”看着陆娇脸上淡淡的优越,陆桉嘴角勾起,总归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表面上的都还控制不住呢。 寒暄了几句,就要告辞,想起母亲的悲伤,陆桉突然恶向胆边生,在靠近陆娇的时候,极小声的说了一句“作为外人眼里国公府唯一的嫡女,我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声音很轻,转瞬间就消散在风里,陆娇咬紧了牙关,僵硬的低声开口“那咱们就走着瞧。” 陆桉垂下了眼,自嘲的笑笑。本以为这个姐姐就算不是什么顶好的人,起码可能有一个良善的性子,自己上一辈子真是瞎了眼,见谁都是一个好人。 这样想着,让丫头利索的取了东西,回到静园。进了屋子,却没能看见母亲,下人说夫人去花园散心,陆桉倒也没想去打扰,坐下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渐渐出了神,不知道他怎么样。 孙氏坐在书房里,看着一旁静静喝茶的陆国公,慢慢开口“妾身有一些事想要和国公商量。” 陆国公沉默了一会“你说吧。” “国公爷不喜爱妾身的子女,妾身不怪国公,当初是妾身选择嫁入国公府,怪不得别人。可毕竟他们也是国公的嫡子嫡女,希望国公为了这府里的脸面,别为了一个已逝的人,这般为难妾身的孩子们。” 陆国公说不出话,他不是不喜爱这两个孩子,只不过为了陆娇不敢太过亲近而已。孙氏顿了顿,看向陆国公,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平静“妾身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许多年。希望国公解答与我。” 陆国公点了点头,毕竟还是自己的正妻,更何况那日自己又那般对待桉儿。 “国公爷既然心里另有他人,为何当初要许诺与我,愿娶我为妻。” 陆国公难以理解的看向她“我从未说过要娶你,当初一切都是母亲的意愿,她用烟儿威胁我要我娶你。” 等待了很久,孙氏似乎渐渐反应过来,木然的点点头,“那妾身就打不打扰国公爷了。” 身边的丫鬟扶着孙氏慢慢的走出门去,快要快跨过门槛的时候,孙氏突然开口“陆鹤,那日在静心庵,是你自己同我说,红妆十里,此生不离。” 顿了顿“原来当真的只有我一人,信了那句话。” 孙氏再也没有停下过脚步,直直地走了出去,她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的陆国公在她说完那八个字的时候,猛然抬头,满眼震惊。 红妆十里,此生不离。那是他当年和莫卿烟的诺言啊。 第二十章 年少约定 孙氏已经走远了,陆国公却仿佛入定一般。他和烟儿的誓言,孙氏怎么会知道,陆国公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那种最不可能的想法涌入脑海。怎么会,怎么会…… 陆娇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陆国公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样子,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柔柔的开口“父亲累了吧,阿娇准备了些吃食,父亲可要用?” “娇儿,你的琴艺一向不凡,你母亲也下了极大的心思教导你吧。“陆国公嘶哑的开口,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惫。跟了陆国公几十年的管家不由得抬头看了国公爷一看,国公爷还是起疑了啊。 陆娇倒是没有想得太多,只当陆国公又在思念母亲“母亲一向爱琴,请了好几个师傅教我呢,小时候为了学琴,没少受师傅训斥。” 陆国公弯了弯嘴角“你母亲最疼爱你,当初你出生你的名字还是你母亲起的呢,希望你一生都不要受苦。”陆娇听罢,眼睛里也染上淡淡的怀念。 陆娇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母亲总是阿娇阿娇的唤我,也没给我起一个小字,我就羡慕二妹妹有一个小字,兄长他们唤起来听着可亲近了呢,叫我的时候就有些生疏。” 陆国公一楞“桉儿她,还有小字?”陆娇听见陆国公的回答,内心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面上却是不显,一副惊讶的样子“父亲不知?也难怪,夫人和哥哥好像也未曾在父亲面前提起过二妹妹的小字。” “唤什么?”陆国公拿起茶杯,极为随意的问了一句。 “阿熙。” 印着青花的瓷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周围仿佛都静了下来,陆国公想起了几十年前,那片漫山的桃林,小小的姑娘靠着他手里拿着粉嫩的桃花“我什么时候可以嫁给你呀,陆家哥哥?” 年纪尚小的陆鹤挠了挠头”母亲说长大了才能娶亲,我可能要长得高高的才可以娶你。“ 小女孩转过头看他“你长大了会很厉害吗?” “会的,我以后会变得很厉害。”小小的少年心里有万丈豪情。 小女孩嘟嘟嘴“可是我以后没有你那么厉害,是不是就不可以嫁给你了。” 小小的少年认真的拉起小姑娘“不会的,我以后一定会娶到你,你要等我。” 小姑娘认真的点了点头,笑的明媚,想了想又有些烦恼“可是我明天就回家了啊,你就找不到我了。” “你的家在哪里啊,我可以去你的家里啊。” ”我忘记了。“小姑娘愧疚的低下了头。小少年沉默了一会,眼睛一亮”这样,我们可以写信,我每个月把信放在最大的那颗桃树下,用石头压起来,你让人来取,你要是给我写信,也放在那里。“ 小姑娘笑了“好。” 小姑娘离开了,小少年再也没有见过她。整整十年,小少年不从树下放了无数封信,又从树下取了无数封信。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诺言,他长大了,也在等她长大,他弱冠之年,放下了最后一封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若你愿意,红妆十里,此生不离。“随父亲南下之前,也取出了最后一封信,少女的字工整柔和,她说”好。“ 他的小姑娘和他说“母亲说留下名字会惹来非议,你不告诉你我的名字可好?” “母亲给了我一把琴,叫湘妃琴,我去桃林给你弹,但你别出来见我,我起了风疹,很丑的。” “你叫我阿熙吧,我觉得名字这个好听,我要是以后有女儿就要叫她阿熙,多好听啊。“ “我今日及笄了,你没有送我簪子,以后可要补上。” “我等你来娶我,你可要找到我啊。” 陆鹤承世子之位那天,策马奔向了桃林,他捧着一封信,还没有走近,窈窕的姑娘从树后走了出来,笑的温柔,一如当年,他按奈不住内心的激动,不顾礼数的拥抱住了她”我找到你了。“ 那位姑娘笑的温婉,她说她出身低,不配和他站在一起,他不顾礼法,违抗长辈的娶了她,一生把她护在掌心。她因病离世,他用以命博来的功劳换她的名分。 陆国公不敢想了,这一切怎么可能都是假的。陆娇看着陆国公情绪的变换,不由得开始担心“父亲,你怎么了。” 陆国公什么话都听不下去了,他要见到孙氏,他要问她,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陆国公快步离开,徒留陆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风风火火的赶到静园,陆国公却不敢进去了,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他还怎么敢见孙氏。 踌躇着,陆桉走了出来,看见父亲站在门口,心里有些疑问,也有些怨恨,但是还是走向前行礼“见过父亲。” 陆国公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还没来得及褪去稚嫩和青涩,陆国公似乎还能看出当年那个小女孩的样子,他有些颤抖的开口“阿……熙……?” 第二十一章 府中变化 陆桉皱了皱眉,印象里父亲从未如此唤过自己,“父亲突然来找母亲是有什么事情吗?” 语气客气而又疏离,陆国公心中一阵酸涩“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的母亲,阿熙,你……还好吗?” 陆桉抬头看了一眼陆国公,父亲的语气怎么如此不对劲“女儿无碍,多谢父亲关心。”顿了顿“母亲就在里面,这几天母亲身体不太好,父亲谅解。” 陆桉说完,就告退离去了。陆国公心情复杂的走进了院子,停到门前的时候,孙氏正在里面看着一块手帕出神。好像听到了门口有人,也没有抬头,说“阿熙,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休息?母亲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说完接着看着那块帕子出神,陆国公默了默,半响,开口说“是我。” 孙氏听见皱着眉看向了陆国公“妾身不是刚刚见过国公爷吗?”若是平常陆国公听见如此无礼的话,怕早就拂袖而去了,可现在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孙氏不解,也没有开口问,两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就这样僵持着。 陆国公不敢回答,不敢进门,他不敢见这个结发妻子。他要怎么说,他认错了人,这满腔柔情这十余年都错付了人,他甚至能回想起来孙氏进门那天,他们的洞房花烛,那时候的孙氏那样的年轻,揭开盖头,他的新娘小声的欢喜的说“还好你没有违约。”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她的呢,心机深沉,不知廉耻,明明知道他不愿意娶她还那样倔强。 他的姑娘啊,等了他十余年的姑娘啊,这一生的苦难竟然全都来源于自己。 孙氏看到陆国公的时候有些懵了,他眼眶怎么红了,孙氏想了想,站了起来“国公爷先进来吧,有事坐下说、”陆国公反映过来后,有些慌乱的走了进来。 “国公爷有什么事吗?” 陆国公苦涩的笑了,她应该是以为自己都记得当初的那一切的吧,只是移情别恋了。“没什么事,想着你这几天身体不太好……” “妾身没什么事,只是阿……桉儿,桉儿这几天有些难过。”还没等陆国公说完,孙氏就先打断了他的话,孙氏以往从来都是安安静静,恭敬温顺。只是这一次的陆国公竟然想要伤害她的子女,这一次真的压倒了她的底线,她可以忍受他的不念旧情,可以忍受他对桉儿的漠不关心,她可以忍受他的心永远都为莫卿烟而动,可是她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理由伤害的她的孩子。 陆国公有些焦急的说“我那日太过冲动了,我真的没想到会伤到阿熙,我怎么会伤害阿熙呢,我是她的父亲啊!”当陆国公说道“我怎么会伤害阿熙”的时候,孙氏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陆国公注意到,他怎么不会,他已经伤害“阿熙”这么多年了,甚至差点伤害到她最珍贵的孩子。“是我错了。”孙氏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国公爷,你……” “你休息吧,我还有些公务,先去书房了。“陆国公还没有等孙氏说完就找了个托词,有些慌乱的离开了。陆国公真的害怕孙氏疑问,自己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诉她,如果知道的话,陆国公闭上了眼睛,她应该很难接受吧,就这样吧,她好好地自己这样守着她也好,幸好自己娶了她,幸好自己没有食言。 陆国公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了书房,看见陆娇还端端正正的坐在哪,心里不由的一阵烦闷“娇儿怎么还没有回去?” 陆娇一脸关起的上前“女儿看父亲心绪不佳,想着等父亲回来,和父亲说说话。” 陆国公摆摆手“不必了,我还有公务,你回去休息吧,先生的课业完成了吗?休息几日,课业也是不能落下的。”陆国公说完自嘲一笑,这些年不要说课业,连几句慈爱的话都没和阿熙说上,眼看着自己的女儿对自己从热络到生疏。 陆娇对父亲的态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还是乖巧的告辞了。陆娇走了后,陆国公疲惫的坐在椅子上“管家呢,把他叫过来。” 老管家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国公爷颓废的样子,座上人说话有些无力“去查,把莫卿烟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事无巨细的全都给我查清楚,一件都不能落下。” 老管家惊讶的抬头,国公爷对先夫人的称呼……老管家应声告退。 走出门的时候,太阳光强烈得有些刺眼,老管家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国公府的天啊,终于要变了。 第二十二章 姐妹谈话 就仿佛一颗石子投入了大海,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最紧张的,应该属陆娇了。自从那日从书房回来,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每次去都会让小厮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搪塞回来。可若是说父亲不重视自己了,自己的吃穿用度仍然是府里的独一份的。可心中的忐忑还是做不了假的 陆桉倒是平静得多,不过是受了一次委屈,和以往经历的比起来,这些算得了什么,对父亲,自己早就没什么期待了。府里的人各自怀着心思,却又谁也看不透。 那些日子的事情,陆老夫人也是听得见的,只是更加心疼自己的二孙女,不止一次的叫陆桉去寿安堂陪伴,相比之下陆娇在老夫人那里就要受了些冷落。若是以往,陆娇有着父亲无条件的纵容和宠爱,老夫人的冷眼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可最近父亲的态度让陆娇自一次有了危机感,老夫人不叫她,她就自己去,一段日子下来,去的次数竟然也不少于陆桉。 陆桉知道,陆娇这一次,算是像要和自己撕破脸了。父亲的态度陆桉未必没有感受得到,虽然这府里的东西表面上都是紧着陆娇,可陆桉也看得出来,自己的吃食和送来的成衣,和以往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不过也只当父亲心里愧疚而已。 日子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过着,表面平静如水,谁管底下的风浪滔天。 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皇后的母家姚国公府老夫人六十大寿是要大办的,送到陆国公府的请帖也早早地送到了老夫人的手中,老夫人也知道这些孩子对这些可以玩闹的场合满是兴致,和陆国公商量了一下,府里小辈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六个人,这次宴会,竟然是要都带上的。 陆桉和陆娇没什么反应,就算两个人都不怎么愿意参加这种宴会,可毕竟是嫡女,也都是出席过几次的。可陆清几个却是不这么想的,若是能在那些贵人面前露了脸,说不准以后有什么运道,个个都是精心准备。 陆桉还是和以往一样,闷在屋子里面练琴。临到宴会的前几天,陆娇倒是不请自来。陆桉听着挑了挑眉“大姐姐怎么想着过来了,快把人请进来。” 陆娇还是那副友善的样子“妹妹还在练琴,这般刻苦,真让姐姐羞愧。” “天也不早了,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陆娇让身后的秀雅将东西拿上来,放在桌子上“这不是想着过几天就要去姚国公府赴宴了吗,虽说姐姐知道妹妹不缺这些东西,可想着妹妹年纪小,下人们可能也不太懂,姐姐就给妹妹准备了衣裙,妹妹要不嫌弃,可就收着了。” 顿了顿“姐姐那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冰蚕丝算是姐姐那里顶好的了,妹妹可不要嫌弃。” 陆桉摸了摸手中的布料“确实是好东西,姐姐也是舍得。” “什么话,我们是亲姐妹,一家人说什么舍得不舍得。” 陆桉勾了勾嘴角“那就在这谢谢姐姐了。” 陆娇见陆桉收下,也就放下了心,也不枉自己这一番心血。寒暄了一会,也是离开了。陆娇走后,锦官和花重倒是围了上来“也不知道这大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别有什么阴毒心思。” 陆桉倒是浑不在意“什么心思,东西是好东西,冰蚕丝可是贡品,想是皇上赐给父亲的,千金难得。“ 花重听了疑问更重“这么好的东西,大姑娘不自己留着,送到姑娘这来干什么?” “这般金贵的东西,姐姐都舍的给我,不论是在父亲那还是外人看来,咱们大姑娘都是极好的性子,极善的心。一匹布换个名声,我这大姐姐啊,不亏。” 锦官嘟了嘟嘴“就知道大姑娘才没这种好心呢,咱们姑娘还缺这身衣服不成。” 看着这两个丫头气鼓鼓的样子,陆桉笑了笑“我也没说要穿呢,你们两个气性倒是大,好东西咱们不收着,可是咱们吃亏呢。” “那姑娘想好要穿什么了吗?” 陆桉趴在桌子上想了想“穿什么啊……也不知道都谁会去。” 后面的话说的极小声,锦官她们也没听清楚只是以为陆桉在为穿着烦恼,锦官笑了笑“姑娘放心,姑娘穿什么都是顶好看的。” 陆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身,继续出神。锦官和花重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奶娘进来看着陆桉趴在桌子上,和两个小姑娘不一样,奶娘倒是看得出来,陆桉没有在想衣服的事情,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姑娘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陆桉似是听到了奶娘的话,抬头看了奶娘一眼,又低下头小声嘀咕“都不好意思见他的。” 第二十三章 府前相遇 赴宴的那天,锦官她们起了个大早,要给陆桉仔细打扮。陆桉一身的无奈,但也任由他们折腾。 陆桉看着锦官拿过来的衣裙,愣了一下,一件淡青色的袄裙,应该也是她以往喜爱的颜色,不过……陆桉想了想“换一件,我记得母亲给我做过一件玫红色的,我要那件。” 锦官满目疑惑,姑娘不是一贯喜欢这种淡雅的颜色,今天怎么要那样鲜艳的颜色啊。不过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拿了。如果说曾经的陆桉是一株让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兰,那么今天的陆桉就是可以惑乱江山的牡丹。 奶娘看见二姑娘的时候,都尽是惊艳“姑娘穿红色竟然这样适合,以往就说姑娘这么年轻穿的那么素淡做什么,今天这打扮就是极好的。” 锦官和花重也没想到,陆桉压得住这样热烈的颜色,艳而不妖,当真好看。 陆桉自己也是很满意的“奶娘说好,那就是好的,咱们也别耽误了,别让老夫人和母亲等咱们。”丫鬟们应了一句,一行人就向府门走去。 快要到的时候,陆娇已经在等着了,即使陆桉并不喜欢陆娇,但也不可否认,陆娇的模样是极为难得的,淡蓝色的衣裙清雅无比,恍若谪仙。“姐姐来的这样早,倒是妹妹懒惰了。” 陆娇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陆桉的那一刻僵住了,怎么会,陆桉怎么会没有穿自己的准备的衣裙。那件裙子陆娇自己都是极为喜爱的,可陆桉竟然真的没有穿上。陆娇咬了咬牙“妹妹来的不晚,我也是刚到。”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倒也就这样站着互不打扰,等着老夫人和孙氏到了,一行人也就浩浩荡荡的往姚国公府去了。 马车上,孙氏不住地看向陆桉,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了,陆桉当真忽略不了,无奈的开口“母亲有什么事要问我吗?”孙氏抿了抿嘴“你不说不喜欢这样子的衣服,这件做了有一段时间了,也没见你穿过,今日怎么翻出来了。” “母亲做的,女儿哪有不喜欢的时候,今天也是突然想起来,一时兴起而已。”孙氏点了点陆桉的额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陆桉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骑马的陆宴,暗自嘀咕“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卫廷。” 这段路说不上有多远,母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也就到了。 孙氏在前面让下人扶下马车,陆桉刚刚弯腰出去,有感应似的一抬头,就看见一行公子哥打马到了门前,卫廷就走在一行人的中间,陆桉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见他。 卫廷也正巧看过来,目光相遇,陆桉下意识的冲他笑了一下。她站在马车上,一袭红衣,美的热烈,美的张扬,她笑了,嘴角轻扬,勾起动人心魄的弧度,眼睛里是压不下的光芒。 这一笑不知道动了多少少年郎的心思,陆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女儿家的娇羞最是动人,陆桉跟着母亲进门之前,悄悄地回头,卫廷还再看她,抿嘴轻轻的笑了一下,算是暂时的告别,转身跟着母亲走了。 陆宴看着妹妹和母亲走远,也冲卫廷一行人走了过去,少年们的心还挂在刚刚那个明艳的少女身上,倒是卫廷先回过神,冲好友点点头。 陆宴走近,这才看清为首的几个人,目光一怔,连忙行礼“见过楚王,见过齐王。” 齐王摆摆手“不必多礼。” 陆宴起身,靠近卫廷,一行人向男宾那里走去。刚才那一幕,陆宴也是看见了的,忍不住打趣卫廷“看见我妹妹了没,你帮了人家,我妹妹可是记得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看她穿的那么艳丽,不过我妹妹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卫廷不由得转头看向了这个自豪的“兄长”,开口“陆二姑娘自然是好看的。”陆宴也就当做好友是为了迎合自己,两人都也没有注意,走在前面的楚王手指略微攥紧了些,小声的说“陆……二姑娘吗?” 这一边乖乖巧巧跟着孙氏的陆桉自然不知道那一面的骚动,陆桉没有注意,刚刚慢了一步得陆娇却真真实实的看到了。握紧了手帕,陆桉的风头是结结实实的盖住了自己,甚至,陆娇垂下了眼睛,她刚刚看到了楚王,楚王在看到陆桉那一瞬间都满眼惊艳。 想起在父亲书房,两人撞见的几次。陆娇是芳心暗许的,尤其是那人的身份那样出众。 可陆桉,她怎么能夺取他的目光…… 第二十四章 顾家女儿 孙氏带着陆桉她们四个姑娘家先是拜访了姚家的老夫人,和陆老夫人的慈眉善目并不一样,姚老夫人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客气的寒暄过后,孙氏和陆老夫人也就不拘这几个小辈,任由他们独自游玩了。姚府的来客实在是多,姚夫人她们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注意底下的孩子们。 诺大的国公府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说是祝贺姚老夫人六十寿辰,可这一个个拼了命往府里挤得人,又有几个真的见过姚老夫人,为了不过是皇后母家的这个名头而已。 陆清和陆蔓几乎没怎么参加过这种场合,几乎是目不暇接,见什么都是新鲜的。陆娇倒是安静许多,只是静静地跟着走,陆桉几乎怀疑下一刻她就要羽化成仙了。四个人的气氛也说得上是有些尴尬了。不过没多久,就有几个和陆娇交好的人凑过来,把陆娇拉到一旁说话去了。 作为陆国公最宠爱的女儿,陆娇和一些世家贵女有交情,陆桉倒也没什么惊讶,不过那些真正心高气傲的王子皇孙,倒也真没有几个看得起陆娇。不过……陆桉偏了偏头,陆娇到底是怎么能搭上楚王的呢,如果说尽是父亲的原因,倒也不太说得过去,忽然想起前世陆娇及笄后,一改以往不愿意参加宴会的习惯,频频出现在众人面前,陆桉眯了眯眼,如果说这些宴会是两人在一起的契机的话,自己今天说不准也要上上心。 陆桉在这头沉思着,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桉姐姐。”陆桉那一瞬间通身冰凉,整个人仿佛僵住了一般,低下头自嘲一笑,无声地开口“顾!嫣!然!” 身着鹅黄色袄裙的少女走上前来,看到陆桉,轻轻地笑了笑“桉姐姐,我刚刚差点没能认出你来的,你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说来找我一同玩耍。”语气里是少女特有的娇憨。 陆桉看着眼前人,不是那种让人一眼难忘的美人,但是眉眼中的娇俏,是让人越看越喜爱的,此刻少女杏眼微睁,红唇轻启,格外惹人怜爱。 就是这样一张脸让周桓流连忘返,甚至不顾发妻的死活。和莫卿烟一样的路子。 顾嫣然表面上一如既往地平静,可陆桉眼底一闪而过的轻视和冷漠,她却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顾嫣然知道在今天的这个场合,自己的身份着实不算高,若是往常跟着陆桉倒是也能在那些贵女里能混个脸熟,不至于让人太过看轻去。可陆桉这段日子,和自己丝毫联系都没有了,自己发过去的拜帖也都是石沉大海,眼下看见陆桉的态度,更是心慌,顾嫣然着实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个朋友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冻结,不过陆桉还是静静开口“嫣然妹妹,好久不见了。”听到陆桉回话,顾嫣然松了一口气,重新挂上笑容“今天见到姐姐啊,和往常当真不一样呢,早知道我也和姐姐穿的相似,更像一对好姐妹了。” “那我下次一定先告知妹妹。” “那嫣然今日可就和姐姐说好了啊,不许违约的。” 姑娘家之间的互相调笑,听上去关心甚为亲密,只有一旁的锦官和花重能发觉,自家姑娘的情绪似乎有细微的不对。 站着说了一会话,陆桉突然开口“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些东西落在母亲那里没有拿,不过我这两个妹妹不太出席这个场合,嫣然妹妹帮我照看一下。” 被点名的陆清有些不太情愿“有什么可照顾的,我自己游玩不就好了。”一旁的陆蔓轻轻点了点头。 顾嫣然楞了一下,忙应和“姐姐快去吧,我会照顾好两位妹妹的。” 陆桉抬步要走,忽然回头“锦官和花重你们照顾好三姑娘和四姑娘,我自己过去就好。”看着陆桉急忙离开的身影,花重和锦官对视一眼,满是疑惑。 陆桉闷头向前走着,大约走了有一段时间,旁边的人渐渐地少了许多,几乎没什么人了。陆桉看到前面有一棵高大的古树,想必移栽过来许多年了,陆桉顾不了许多,走到树后,无力地靠着树干,拼命的捂住嘴。 她真的忍不住了,当她看见顾嫣然的那一刻,前世那些远去的记忆疯一样的涌进脑海,那是自己白白葬送的一生啊!陆桉的眼泪就那样落下来,她当真做不到看着顾嫣然,自己还可以云淡风轻的说话。 陆桉知道附近可能过来人,不敢哭出声,只能捂住嘴默默地流泪。 眼前突然覆盖下一片阴影,随之而来的是少年特有的沙哑的嗓音“陆……二姑娘?” 第二十五章 路遇楚王 “陆……二姑娘?” 陆桉慌乱地抬头,卫廷正皱着眉,目光里带着一些担忧。陆桉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卫世子怎么在这?”有些狼狈的直起身,卫廷没有回答,有些复杂的看向她,陆桉没等到回应,忐忑的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卫廷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袖口,屈起手指轻轻地擦去陆桉挂在脸颊的泪水“这是怎么了?”男子温热的手指触及到自己因为流泪有些发凉的皮肤时,陆桉惊了一下,听清卫廷问的话的时候,陆桉原本忍回去的眼泪又控制不住了,小姑娘有些哽咽。 卫廷慌了,这是……卫廷看这眼前不住流泪的人儿,手都不知道要放在那里了“怎么又哭了,是我多话了?”小姑娘没回应他,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陆桉已经回到这个世界很久了,可心里的一切她都要自己忍受着,为未来的一切担忧着,卫廷有些关心的问候,前生的苦和今世的担忧一起化作眼泪落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哭眼泪越多,卫廷一时也想不起来礼法了,捧住陆桉的脸,用指腹努力擦去她的眼泪,一面不住地说“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和我说好不好,我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我就听着你要我帮忙我就帮忙,我不想让我外传我就谁也不说,你可千万别哭了……” 小姑娘的情绪收住了些,泪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梨花带雨的样子,卫廷只觉得心里有些发紧,陆桉抽抽搭搭的说“你的伤有没有好一些?” 卫廷怔了一下,不确定的开口“你不要告诉我,你哭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我的伤?”这可是真的不至于,卫将军是个下得去手的,这个儿子几乎是从小揍到大,陆国公那书生气一鞭子,卫廷那日随意上了点药,换了件衣服,自己骑马就回去了。 陆桉垂下了眼帘“我父亲打我也该是我自己受着的,你出来遭那无妄之灾做什么?” 卫廷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个小姑娘怎么能受那种罪,我一个皮糙肉厚的挨一下没什么事,你可不行,你们姑娘家不能受苦的。”陆桉抬头反问“那姑娘家应该怎么样啊?” 卫廷也有心想安慰陆桉,想了想说“一辈子平安顺遂。”陆桉没想到卫廷会拿自己说他的话,来回给自己,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这一笑,才发现脸旁温热的手掌,陆桉一下子涨红了脸“卫世子……” 很显然,卫廷也发现了自己行为上的出格,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虚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陆桉摸了摸有些发热的眼角,不好意思的问“眼睛肿了吗?不会不能见人了吧?” 卫廷低头,随口回答“没有,稍微有些红,没事的。”陆桉放下了心,万一哭肿了眼睛,一会没有办法见人还真是问题。 陆桉突然想了起来“卫世子怎么会在这?”卫廷指了指旁边“这边离男客的地方不太远,我本来出来透透气,看见你走的慌张,就想着过来看看。” 陆桉感激的笑了一下,开口“卫世子你认得路吗,刚刚走的太急,忘记从哪里来的了。”卫廷无奈的叹气“我带你去找个姚国公府的丫鬟吧。” 陆桉跟着卫廷离开了树后,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前面的卫廷突然止步,行礼“见过楚王。”陆桉一惊,跟着行礼“见过楚王。”刚刚哭完的嗓子,还有一丝没有散去的娇气,少女眼角微红,香腮胜雪。 活色生香。这是楚王第二次看见陆桉,这四个字就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陆桉悄悄地看了一眼楚王,身着蟒袍,器宇轩昂,斜眉入鬓,也是一副好面容。和陆宴的文雅,卫廷的硬朗完全不同,楚王更是一副天家的样子,贵气逼人。 陆桉察觉到楚王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安,不动声色的向卫廷身后躲去。 “卫世子和陆姑娘怎么会在这。” “陆家妹妹迷了路,正巧碰上而已。”卫廷的语气说不上有多尊敬,陆桉想起以后楚王大概会登基为帝,卫廷现在这态度绝对是讨不到好处的。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拉一下他的衣襟。 于是楚王就很明显的看到卫世子的神色一僵,卫廷咬咬牙,这个丫头是自己的克星吧。 “楚王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先把陆家妹妹送回去了。”楚王摆摆手,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卫廷静静地走着,面色不变,摁了摁手指的关节,仿佛这样就能控制住自己狂跳的心。 第二十六章 常乐公主 陆桉倒是没看出卫廷受什么不对劲,觉得离楚王有一段距离了,偏头嘱咐卫廷“你以后莫要那般和楚王说话,以后生了嫌隙对你没什么好处的。” 卫廷低头看了一眼她,舌头顶了顶上腭“你们姑娘家想的倒是多,思虑过重可会老的快啊,我的姑娘。” 卫廷是什么人,整日酒舍茶馆的逛个不停,说起话来总是荤素不忌的,不过看着陆桉那副正经样子就想逗一逗,话刚出口,卫廷不由得“啧”了一声,轻浮了。 陆桉两辈子加起来,周围也都是守礼的人,哪曾遇到过卫廷这般纨绔。少年人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沙哑低沉,薄唇轻启“我的姑娘”说的人脱口而出未曾多想,落在这未出阁的姑娘耳朵里,端的是百转千回。 陆二姑娘涨红了脸,这人、这人……卫廷吃痛的呼声唤回了陆桉的理智,自己竟然无意识的掐了他的小臂,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解气“看你还敢不敢说这些浑话了,你要是说我就还掐你。”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卫廷的心忽然重重的跳了一下。陆桉以为自己唬住了他,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音。转头就看见有侍女端着茶盘走过,陆桉赶了上去,回头看向卫廷的时候,他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抿了抿嘴,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该去看个大夫了,跳的这般的快,卫廷如是想到。 陆桉离开了有一段时间,回到女客的院子里的时候,两个丫鬟已经快急疯了,却也记得自己主子的吩咐不敢离开。 几乎是陆桉刚刚走进园子,花重和锦官就看到了陆桉,不由得放下心来。顾嫣然不过是个三品文官的女儿,在这满园的皇亲国戚中,她的身份当真是没有几个个能看得上。陆桉一走,顾嫣然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不过几个丫鬟陪着,倒也没有过于冷场。 看到陆桉回来,顾嫣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依旧挂上得体的笑容“姐姐怎么去了这样长时间,怪让人惦记。” “倒是让嫣然妹妹挂心。” “咱们姐妹,客气什么呢。”听着陆桉的有些客气的语气,顾嫣然有些心慌,陆桉怎么忽然和自己生疏了呢。 到底是陆国公家嫡出的姑娘,陆桉回到园子和顾嫣然没说上几句话,就有几个贵女过来寒暄,是有意也是无意,说是想与陆桉交好,却也总是忽略旁边挨着陆桉的顾嫣然。 终究还是个没经历过太多的姑娘家,顾嫣然的笑容已经渐渐有些僵硬了。看着顾嫣然有些苦涩的面容,陆桉移开了视线,这辈子总不会再用命犯一次傻。 “常乐公主到!”宦官特有的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 原本热闹的花园就这样安静了下来。这姚国公府当真被天家看中,嫡出的公主都上门拜寿,谁不知这中宫的嫡长公主最得圣上喜爱,圣上子嗣并不兴旺,中宫只养了常乐一个公主,自是万千宠爱。 陆桉愣了一瞬间,常乐公主?前世常乐公主十八岁都未曾出嫁,无人知其原因,后来姚家倒台,常乐也失去帝王宠爱,以和亲之名远嫁边疆。 陆桉垂下眼帘,也是个可怜之人。身旁的顾嫣然靠近陆桉小声的说“桉姐姐,这姚国公府当真天家宠臣,常乐公主竟然都亲自过来。” 陆桉没有看她,低低的说了一句“天家也是能随意置喙的?” 这罪名安的有些大了,顾嫣然紧紧抿住了嘴唇,不再说话。两人说话声音并没有放的过低,身旁的几位贵女看向顾嫣然眼神里也染上几丝不屑。顾嫣然俏脸有些发白,她是当真想不明白,今日陆桉为何如此与自己为难,可能怎么样呢,自己还是要不知廉耻的依附着她,甚至此刻受到这般轻视,自己连转身离去的胆子都没有。 天家的公主生来就是娇养长大的,不过是从小教的礼仪,对人亲和温婉,满院子的花红柳绿,能入了常乐公主眼的,当真是没有几个。山呼千岁,常乐公主带着温和疏离的笑“都别多礼了,怎么我一来,这园子还不热闹了呢,可别因为我就拘谨了。” 讨好问候的自然不少,陆桉不愿凑那个热闹就是了。转头,有一会没见到的陆娇倒是进了园子,没见她来寻自己,陆桉挑了挑眉,这个长姐倒是年岁不长,常乐公主刚到,她紧跟着就来了,那天自己的话还是刺激到她了。 想着想着,手臂被另一个人挽住“姐姐莫要往心里去,陆国公只是一时糊涂,姐姐才是嫡出的骨血,国公爷心里定是惦念姐姐的。”陆桉侧目看着满眼担忧的顾嫣然,这般知冷知热的人,不怨自己前世会栽。 “无碍的,这么多年早也就习惯了。”顾嫣然看着漫不经心陆桉,以为她是在强撑面子,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刚想再出言安慰,陆桉轻轻推开了她“在这呆着做什么,到处走走,省的无趣。” 顾嫣然默默收回了手“姐姐说的是,咱们也逛逛园子,赏赏花什么的。”陆桉倒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竟然这般能忍耐,自己冷落至此还能贴着自己不放。 倒也没再说什么,和其他几位姑娘告别,抬步就离开了。倒是好时节,花园端的是争奇斗艳,离了人堆也清净了些,若是身旁没有跟了个甩不掉的尾巴,陆桉此刻也该能轻松些。 顾嫣然倒也不傻,惹了陆桉厌烦难受的也只会是自己,也就不再多嘴,安安静静的跟着。花重和锦官在身后倒是一头雾水,往日自己姑娘见着顾姑娘亲近和什么似的,今日明眼人的都看得出来姑娘不是很待见顾姑娘,可顾姑娘也没做什么怎么就惹着自己姑娘了呢? 不过主子们的事也轮不到她们多想,姑娘不待见,以后她们做奴才的也远着些就是了。 几个人倒是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姑娘家的笑声突然响了起来,陆桉抬头,姚国公府她到底不怎么熟悉,随意走着也能走到人家的亭子里来。 估计是没人注意到她们,陆桉想着快些离开,也莫要扰乱了别人。 亭子里的人眼尖了些,注意这边来了人,笑着高声问“谁在花园那边呢?” 第二十七章 姚家嫡女 陆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己今天这运气,着实出众了些。不得已绕过小路,走向亭子。亭子连着回廊,很宽敞的地方此刻坐了不少的人。 姚家的两位嫡女具在,原本疑惑于为何没有去园子招待宾客,看清另外几人后也就没有了怀疑,齐王和燕王竟然也在这里。陆桉看着姚家嫡长女姚盛蓝的妇人发髻,姚家确实有些本事,不仅出了一门皇后,连齐王妃的位置都能抓得住。可惜啊,诺大的家族都不懂这份傲人的荣宠会带来怎样的命运。 “原来是陆二姑娘,有失远迎了。”刚刚出声叫人的姚家嫡次女姚盛沐,看清来人是陆桉,语气也变得不友好。全京城姚二姑娘最讨厌的人,首当其冲是陆娇,其次,就是这个陆桉了。 都是国公家女儿,几乎所有人都会把她和年龄身份都相仿的陆桉相比,可偏偏陆桉样貌才情都在她之上,年纪正轻女儿家自然不欢喜这个竞争对手。 以前的陆桉是个脾气软的不行的,姚盛沐千方为难,自己也就当不在意。现在的陆桉走过了大风大浪,自然也不会同一个没什么城府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姑娘家一般见识。 “陆桉不知礼数,莽撞到此惊扰各位,陆桉这里赔罪了。”最年长,身份也最高的齐王温和的笑了笑“哪有什么罪不罪的,看座吧。” 低声谢过,陆桉倒也没什么推脱,倒是一旁的顾嫣然被人忽略了个彻底,不过她也知道她的身份挤不进这个小小的亭子里,自己默默地告辞,也就离开了。齐王象征性的挽留一下,倒也就随她去了。 姚盛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开口“本来以为咱们陆二姑娘今天不能来了,谁知道也和那个乱七八糟的姐姐,情深义重的一块到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陆桉知道姚盛沐不喜自己,但是更不喜陆娇,一个身份被质疑的女子,却样样都把她压了一大截,这些世家啊,把血脉尊严看的比命都重要。 “姚老夫人的寿辰,咱们小辈怎么也不能错过,可不就厚着脸皮来了。烦劳姚二姑娘忍受一番,毕竟以后有什么宴会,咱们还少不了见面呢。”陆桉轻轻坐下,理了理衣襟,把姚盛沐的话结结实实的噎了回去。 姚盛沐怎么会想到闷葫芦一样的陆桉也会有一天伶牙俐齿的反驳她,生气之外更多是惊讶。姚盛沐讨厌陆桉不仅是争强好胜的心,还有就是陆桉温婉到不可思议的性子,总觉她故作姿态,今日驳斥自己,倒是对她快目相看。 不过姚二姑娘不能表现出来就是了“哼!陆桉你口才倒是好了不少啊!”齐王妃轻咳了一下“沐儿,不得无礼,陆二姑娘是客人。” 对齐王妃的解围陆桉礼貌的笑了一下,倒是齐王和燕王相视一笑“这听两个小丫头拌嘴,倒是有趣的很。” 几个人随意的聊了一会,来了个丫头说是快要开宴了,齐王和燕王也就先行离开了。两人一走,姚盛沐直接拉过陆桉的胳膊,快步离开,姚盛蓝看着自己妹妹失礼的样子,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让丫鬟跟上两位姑娘。 陆桉是有些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让姚盛沐拉走了“我问你,你可别糊弄我。” 看着面前有些张牙舞爪的小丫头,陆桉有些无奈“我糊弄你做什么。” 姚盛沐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也顾不得许多了“你那个姐姐怎么和常乐公主搭上的。” “未听说这有这种事。”陆桉听了也有些奇怪,陆娇?又闹出什么事了。 “你看你果真糊弄我,刚才那个丫头告诉我,你姐姐竟然和常乐公主在说话。你说两个都是眼高于顶的,怎么可能说到一块,尤其是常乐怎么可能自降身价和你姐姐一道。” 陆桉有些沉默,前世她确实有所耳闻陆娇和常乐有些交情,她自己当时到也没多在意,不过现在想来,陆娇能和楚王结为秦晋之好,常乐未必没有作用。“陆娇的事我何时能插得上手,你在这问我当真浪费时间。” 姚盛沐转了转眼睛“说的也是哦!不过照我看,陆娇说不准就想和天家搭上关系。” 低声嘟囔了一句“可别是看上哪位皇子了。”陆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姚盛沐对天家的儿子们也是有心吧。皇上只有四位皇子,除去齐王,燕王是个不上进的,刚才几人说话看上去姚盛沐对燕王也无意,还有秦王与楚王,秦王虽也是龙章凤姿可却是宫女所处并不得天家看重,估计多半是楚王。 不过,陆桉有些担忧,就姚二姑娘这鲁莽单纯的劲,想要斗得过陆娇,着实是有些难度。姚盛沐倒是没有多少担忧,目光明亮的看了一眼陆桉“你是个好的,以后我带你一起玩。” 陆桉抿了抿嘴,以最后姚国公府的结局,她当真是不想和姚国公府的人有什么牵扯。看了看眼前没心没肺的少女,姚盛沐在京城的圈子里最是人缘好的一个,应该也记不了自己多长时间。 敷衍的点点头,姚盛沐倒是并不在意,带着陆桉就向宴席走去了。宴席上,按着身份,陆娇还是要和自己做在一起,陆娇也是顾忌外人的眼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陆桉聊着天,陆桉也就随意的回答着。 宴席在花园里收拾出的一处地方,隔着湖与男客们对着,也有一些距离,并不失礼倒也显得热闹。 卫廷和陆宴坐到了一块,从湖的方向看去,卫廷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那道热烈的身影,陆宴看出好友的不对劲,开口调笑“怎么今天卫小将军春心萌动了?怎么总是往姑娘家哪看啊!”周围坐着的都是些关系好的,男人们说起话来也是有些荤素不忌,卫廷慢悠悠收回了目光。 “什么姑娘家,我就纳闷,人家那里花开的热闹,咱们坐的这素雅的跟个什么似的!”周围人哄笑出声,陆宴也笑出声来“怎么,咱们小将军出息了啊,都想着跟人家姑娘家抢地方?” 卫廷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似是漫不经心的的再一次扫过了那道身影。 第二十八章 浣纱一曲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自是没有用完膳就离开的道理,听着几个性子活泼的姑娘,说着要一起玩耍着,解个闷。一会说是要投壶,一会又要一块作个画,倒是一时也没说出来什么。 “咱们姑娘家自己玩有什么意思,照我说,让我大哥叫上那些公子们,随便舞个剑,奏个曲也比咱们在这闷头想有趣的多。”姚盛沐是个跳脱性子,也不甚重视什么礼仪规律。 这话一出,姑娘家都亮了眼睛。虽说大晋对女子约束不强,可毕竟都是养在世家的贵女,接触外男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可若是在宴席上,既不失礼又能认识其他的青年才俊。 几乎是没什么人反对,姚盛蓝就遣人去了。转过头笑着对常乐公主说“我这妹妹啊,当真是被我惯坏了,整日里也不知个礼数。” 常乐公主唇角微弯“二姑娘性情直率,不拘小节。” 陆清和陆蔓尤为激动,不住地整理妆发,陆娇看着她们两个人的动作,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 陆桉倒是没什么反应,母亲不受宠,自然不会多管闲事的教导庶女,老夫人也不愿将庶子庶女养在身旁。两个姨娘又是一心扑在父亲身上的,能把女儿教导的有多知书达理。 这边说着话,那边的男客们就已经进了花园。为首的几人正是几位王爷,陆桉一打眼就看见兄长在后面的不远处,与卫廷一起并肩走着。和皇室子弟雍容的气度不一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两个芝兰玉树的少年人更能引起这些姑娘们的注意。 陆清俏红着脸,不由自主的问“兄长旁边的是哪家的公子,看上去不甚眼熟。”陆桉有些无语,不要说是卫廷,对于陆清来说在场的有几位是她眼熟的。不过兄长和这些庶妹当真不甚亲近,经常出入府邸的卫廷竟然都未曾见过。 “卫家世子,卫廷。”陆娇在一旁轻声解释,不得不说卫廷的名声在京都当真不好,陆清一听这人竟然是那个不守规矩,风流成性的小将军,眼底的刚刚升起的欣赏,就渐渐的落了下去。 陆桉看着陆清态度的转变,不知道为何有些不大开心。卫廷那人有些不着调了些,可家室人品不是样样出众,那里能让这些人瞧不上他。看向卫廷的眼神里,就带了些愤懑。 卫廷一进园子,视线就若有若无的飘向了那个身着红衣的姑娘。陆桉此时的目光,卫廷自然也不会错过,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又生自己的气了。想着大概是那时轻浮吓到她,神色就有了些不自然,还是寻个机会道个歉吧,这丫头气性还挺大。 姚盛沐这头悄悄躲过众人的注意,拼命地挤到了陆桉身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陆娇,把陆桉拉到一旁说话去了。陆娇看着姚盛沐和陆桉亲近的样子,目光不由得一深。 陆桉满头雾水的又一次被拉走,姚盛沐一副神秘的样子“我跟你说,常乐公主她们已经去请那些夫人们了,说是要让公子小姐们一展才艺,为老夫人贺寿呢。” 陆桉还是不太明白“那你拉我作甚,你要和我一起表演?” 姚盛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傻啊,你那个姐姐一到这种场合,那肯定大出风头,你不想把她的风头压下去?你就不为自己争口气,不为自己争气,你也当是为我争气嘛。” 陆桉算是弄明白了,这丫头就是不甘心被陆娇压着,自己又知道琴棋书画的又比不过她,就来找自己,想着能压陆娇一头。不过,陆桉目光里有些无奈,这姚盛沐当真不拘小节,明明刚才见自己还是一副争锋相对的样子,现在又拿自己当姐妹一样,真是孩子心性。 “陆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有什么拿的出手的才艺能比得过她。” 姚盛沐却不打算放弃“你要尝试一下,怎么能这么轻易放弃。” 两人这边说着,那边姚老夫人就已经过来了。当着这些王子皇孙的面,有些本事的那个都想一展身手。热闹的氛围自然就不必说了。 姚盛沐这边还在坚持不懈的劝着陆桉,那边陆娇已经带着琴上场了。陆桉看到那把凤尾琴,不由得目光一暗。孙氏跟着老夫人也已经到了园子入座了,陆桉有些为母亲心痛。 素手清扬,陆桉不得不说,陆娇不愧才女之名,琴声悠扬又不落俗套,端的一曲回味悠长。燕王有些惊艳的称赞“都说这陆家长女才名远播,今日一见,才是所言不虚。” 楚王听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姚盛沐在这边神情也有些严肃“弹得还是这么好,陆桉你可要好好准备。”陆桉并没有反驳,只是对着锦官耳语了一阵。锦官点头转身离开。 一曲毕,满堂喝彩。姚老夫人不禁转头对陆老夫人说“你们这女儿啊,养的真好,我看着欢喜的很,多好的姑娘。”孙氏在一旁听着,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陆桉,却发现陆桉已经站了起来,孙氏有些惊讶。 姚盛沐颇为豪气地说“你肯定能压过陆娇一大头,我信你。”并没有可以压低声音,刚刚回到座位的陆娇愣了一瞬,抿了抿嘴,陆桉当真是要和自己对着干了,当真还是和这个妹妹撕破脸了。陆桉微微一笑“那就麻烦二姑娘为我准备两把琴。” 和陆桉一起的还有陆宴,卫廷在一旁冷静的问了一句“你妹妹让的。”陆宴不在意的笑了笑“阿熙有这个要争的心,我这个做哥哥的,哪有不帮忙的道理。”卫廷不可置否。不过今天兄妹两人和陆娇直接对上,可就当真向着全京城的人说,这个“嫡长女”可是连陆国公府的人,都不认可的,以后陆娇的路即使有陆国公护着也会走的更难吧。 兄妹两人一同走到中央,姚盛沐让人把府里最好的两把琴拿了过来。 血脉相同的默契,是几十年的时光都打磨不出来的,完全相同的乐曲,却是一清劲一婉约,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少女清丽的声音就在这一刻响起“光阴一去快如梭,人生在世能几何,不求富贵求安乐,每日溪边浣纱罗。” 第二十九章 掌上明珠 没人能想到,国公府的女儿,竟然会在宴席之上奏着琴,婉转吟唱。明明是一段昆曲,却唱出了一种江南小调的柔美,陆桉的昆曲唱的极好,声音清亮,百转千回。 节奏渐渐加快,陆宴的一双手拨弄着琴弦,乐曲变得急促,陆桉渐渐跟不上,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学艺不精,幸好兄长在一旁。素手轻轻稳住琴弦,扬袖站立,侧立于陆宴身旁。回身间,裙摆轻荡,凤挽起鬓角的碎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没有了相互交缠的琴声,陆宴卓越的琴技,终于显露于众人面前,时而柔情,时而豪迈,如行云流水未出丝毫差错。伴着少女的婉约的唱腔,陆宴和陆桉并肩告诉所有的人,这是就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这就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孙素素的儿女。 早在陆宴弹起第一个音阶的时候,孙氏就知道他们要表演的是什么,是她从小唱给女儿的戏,是她从小教给儿子的曲。他们告诉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他们永远会站在母亲的面前。陆老夫人也知道其中渊源,安抚着拍了拍孙氏的手“两个孩子念着你呢。” 孙氏含着泪,轻轻的点头。 有一瞬间的寂静,卫廷率先抬起手轻拍。陆桉转头,抿着嘴冲他笑了一下。众人才渐渐的回过神,接着就是不停的赞叹。其中以姚盛沐为最盛“我的陆桉啊,你也太厉害了。” 陆桉回到位置,有些不好意思“有什么厉害的,后面的曲子我都跟不上了。”姚盛沐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有你兄长珠玉在旁,谁管你弹得怎么样,但是唱的当真是极好听,不成你也要教教我。” 陆娇在一旁柔和的点头“妹妹表演当真出色,姐姐自愧不如。” 姚盛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当然不如,人家可是真嫡女。”陆桉抬起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莫要乱说。” 一道颇有深意的目光落在陆桉身上,陆桉想忽略都不成,忍不住抬起头。与视线的主人对了个正着,楚王见她看了过来,举起茶杯,手臂微扬,遥遥向敬。 陆桉微不可见的皱了眉,礼貌的弯了眼睛,算是回应。暗自腹诽:这楚王难不成认错人了,想要敬陆娇敬歪了些?这么想着,也就不甚在意了。 有了前面两个作为铺垫,后面的表演也很难有什么闪光点,不过是让姚老夫人感受到自家诚意罢了。 等陆桉回到陆国公府的时候,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端端正正坐了大半天,怕是神仙也撑不住。不过再累也不能失了规矩,还是要和老夫人请安之后,再回去休息。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陆国公,出乎意料的父亲的两位姨娘也在,陆蔓的生母高姨娘,和陆清以及庶子陆卓的生母韩姨娘。若不是陆卓求学未归,今天府里的人倒是聚齐在这寿安堂了。 陆清和陆蔓今日不过是去当了一天的空气见见世面,自然不提。陆老夫人极为欣喜的和陆国公说“你是不知,今天承冀和桉儿有多好,承冀琴好这你知道,可我的桉儿啊,那嗓音和出谷黄莺,你们没听见我在上面看着那些夫人们啊,对桉儿夸个不停呢。喜爱的不行。” 转头一脸慈爱的对着陆桉说“你这个丫头,唱的这么好,怎么不说给祖母唱一次,还要祖母沾了外人的光。” 陆桉有些撒娇的笑着“会唱几句戏文又不是什么正经能拿的出手的才华,今日看姐姐都上去了,我做妹妹的不能丢了国公府的脸面,这是没办法了,才想起母亲给我唱过的,别说得夸奖了,我就怕那些姑娘夫人们背地里笑话我呢。” 陆桉本就想逗着老夫人一乐,可谁知陆国公却开了口“谁敢笑话你,父亲第一个不饶他。”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连陆桉都是一楞,更别说是孙氏。 嫡妻嫡女不受宠几乎是这个府邸,甚至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情。陆桉活了两世,都不曾得到过父亲的一句维护,更别说今天近乎于宠溺的话语。 她原以为,只有陆娇才有福气能听到。 陆国公也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端起茶杯“我国公府的人,也不能在旁人那里受辱。”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陆桉垂下眼帘“女儿省的。” 气氛又活跃了回去,时不时听到高姨娘问起陆蔓宴席上的事情,陆老夫人又夸赞了一番陆宴。只有陆娇手心沁出了凉汗,怎么会,父亲怎么会一句话都不问候自己,不应该啊!对了,父亲太忙了,老夫人又存心冷落自己,父亲暂时注意不到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陆娇不断自我安慰着,她几乎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看着父亲的目光时而望向陆桉,时而看向陆宴,甚至连陆清都看了一眼,可是连一个余光都不曾分给自己。 不过偶尔一天没有注意到自己,陆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过一天。前几天父亲甚至为了自己想要用家法处置陆桉,父亲不会冷落自己的。一定是老夫人,父亲碍于老夫人的面子,一定是老夫人私底下警告过父。 陆娇攥紧了拳头,重新挂上那个温婉的笑容。 时间晚了些,老夫人就让大家回去休息了,独独留住了陆国公,陆娇离开前,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和老夫人坐在一起的夫人,忐忑的回了住所。 “你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桉儿了?往常你不是应该拉着你的嫡长女问个没完吗。”老夫人轻抿了一口安神茶。 陆国公沉默了一会。答非所问道“母亲当着我的面,为何从来不曾唤过桉儿乳名。”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是孙氏,说你应当是不喜这个孩子,可她又想让阿熙知道,她也是被人疼爱的女儿,就自作主张的取了个乳名,又央求我别告诉你,怕你连个乳名都不愿意让阿熙有。” 陆国公有些颤抖“怎么会呢,她是我的女儿,是孙氏为我生的女儿,是我等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我怎么会连个乳名都不给她。” 老夫人有些愤怒的拍着桌子“你的女儿?她生下了这么多年,你一心扑在那母女两人身上,陆娇出生,你恨不得捧到天上去,陆娇,陆娇,你说是整个国公府的娇宠,哼!那个贱婢的女儿也配!” “可你的嫡女呢,陆桉?你不就是警告孙氏安安分分,不作他想吗?孙氏为了一个乳名求到我这来,我都替她心痛。我告诉你,我的孙女,你不喜欢,就离她远远地,那我和她的母亲来疼着,那才是我们府里的掌上明珠!” 老夫人说完拂袖进了内室,陆国公站在厅堂里,咬紧了牙关,双目赤红,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陆鹤啊,陆鹤,阿熙才是你的的掌上明珠啊!” 第三十章 心中谜团 自从姚老夫人的寿宴过后,锦官和花重只觉得自家姑娘更是努力了些,几乎是琴不离手。日日练习,勤勉非常。陆桉只觉得,那日自己差点拖了兄长的后腿,终究还是学艺不精。 其实更多地,陆桉是觉得无力,要找件事情发泄自己一番。明明知道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上次冒着风险,同兄长出去,回来母亲发现后又处罚了兄长,可现在想想就算和卫廷说上话又如何,陆桉又想起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没有缘由的觉得,那人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能左右的了的性子。 锦官走进来时,看见陆桉又坐在琴边出神,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姐勤勉是好事,可您整日闷在屋子里,除了去和老夫人、夫人请安,您连院门都不出。连家学不去上了,闷出病来又该如何。” 陆桉有些沉默,若不是必须,她当真不想去见陆娇,想起父亲的家法,陆桉只觉得心凉。锦官大概也能猜出一两分,陆桉为何不愿去家学。 锦官也是担忧,原本小姐就不是什么活泼性子,本来想着前段时间有了些改变,这最近又开始闷了起来,原来时不时的还想着去叫顾家小姐一同说话,可现在连顾家小姐也不愿意理了。 两人这边沉默着,那边的花重走进了屋,有些犹豫地说“姑娘,大姑娘过来了。”陆桉有些懒散的抬起眼帘“她来做什么,算了请进来吧。” 不一会,陆娇带着两个婢女进了屋子。“有几日没见到妹妹了,怎么也不去上家学了,先生很担心你呢。”陆娇一字一句都是浓浓的关心,即使与面前这个妹妹的关系,已经算不得太好了。 “锦官看茶,先生也说过,她最近教导的也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若是我愿意,自己钻研也未尝不可。”陆桉的视线扫过锦官手里的茶盘。 “况且,我日日给母亲和祖母请安,若是姐姐也能上些心,也不会一连几日都见不到我。”陆娇的神色不变“是我疏忽了,晚些就去和夫人还有祖母谢罪。” “给祖母谢罪是一定要的,可别去母亲哪里了,省的碍眼。”陆娇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动容,几乎撑不住笑容,陆娇的贴身丫鬟锦绣却有些为自己姑娘不平“二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大姑娘是您的嫡姐,您的礼仪都去哪了。” “锦绣,不可无礼。” 陆桉在心底冷笑一声,面色不变“陆娇,你的丫鬟好规矩,都敢对着主子大呼小叫了。”“妹妹莫气,姐姐回去了一定好好教训她,让她以后断不敢这么做。”陆娇不禁都要佩服自己,陆桉如此态度,自己还能装出这种温柔的语气。 陆娇知道自己决不能动怒离开,往常陆桉就算不喜自己,但也装的一副谦卑有礼姊妹情深的模样。陆桉怕惹父亲厌烦,陆娇一直都知道,可最近陆桉愈发嚣张的态度,和父亲这两天的容忍,不得不说就算是被陆国公宠爱了十几年的陆娇也开始慌了。 陆娇没有陆桉显赫的外家,没有出生高贵的母亲,没有可以依靠的兄弟,她知道自己只能靠陆国公对莫卿烟的爱,和对自己的珍视。若是没了这些,全京城也不会有一个世家大族愿意聘娶一个不被所有人认可的“嫡女”。 陆娇已经十六了,她很快就要定亲,所以,她一定不能失去陆国公的宠爱。偏偏变数,就出现在现在的陆桉身上。 陆桉忍不住打量陆娇,这个人不是一向心比天高,怎么自己这样刻意羞辱,她还能坐在这惹自己厌烦。“不劳烦你,锦官,赏她几巴掌让她管住自己的嘴。” 锦绣顶撞陆桉的时候,锦官和花重就想教训她,不过碍于两位主子,既然姑娘发了话,锦官二话不说就招呼上去,那力道,即使想着可以为难陆娇的陆桉见了,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陆娇笑容僵在了脸上,陆桉在心里默默翻着白眼,你惹忍啊,你接着赖在这啊,活了两辈子还斗不过你个小丫头。 “若是妹妹觉得这样可以纾解心中郁气,锦绣这巴掌也挨得值。”陆娇几乎是从牙冠里挤出这句话。 陆桉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陆娇倒是出乎自己预料了。前世能排除万难成为楚王正妃,这本事倒是不能让人疏忽了。 “那就多谢姐姐体谅了。”锦绣听着两位主子的对话,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求饶了,一面锦官打的更加起劲了。 陆桉处罚了锦绣后,命人把她带回陆娇的芷荷院。 陆娇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把湘妃琴,想起那日父亲说的话,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妹妹这把琴当真是极好,不过姐姐以前怎么未曾见过。” 陆桉低头摆弄着手指“以前总觉得琴难,不愿学,就算母亲疼爱给了我,也就锁在库房,不常拿出来。” “这把琴可有名字?” “湘妃琴。” 陆娇默念一遍,准备回去从这把琴查起,那日父亲说这把琴与母亲有关系,可自己从未见过,反倒是陆娇信誓旦旦说是夫人的琴,错综复杂的关系陆娇心里一时有些不安。 陆桉看着陆娇,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这里也能有东西引起陆娇的兴趣。 陆娇得到一点线索,想着赶紧回去派人找找,闲聊几句也就急忙告辞了。陆娇走后,陆桉看着那把琴“锦官,奶娘在哪?” “奶娘被夫人叫走,刚回来。” “请奶娘过来。”陆娇对这把琴感兴趣,自己总也要弄清楚原因才对。 奶娘走进来是,头上还带着薄汗“小姐叫我?” 陆桉微微一笑“奶娘快坐下,我有些事和您商量。”奶娘是和母亲一同长大的母亲的陪嫁丫鬟,前世拼命护着自己到最后一刻,在能力范围内,陆桉总也想让奶娘过得好些。 奶娘也不怎么推辞,谢过主子,也就坐下了。 “奶娘,你跟我母亲那么多年,这把琴来历什么的,您清楚吗?” 奶娘想了想“这把琴,是当年夫人的母亲给夫人的,夫人年轻时极为喜爱。但是来历,这琴有些年头,追起根来,奴婢知道的也不很清楚。” 奶娘突然想起什么“国公爷未成婚时也知道夫人极喜欢这把琴。” 这下子陆桉愣住了“奶娘,你的意思是说……” 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头巨大的惊动“你的意思是说,父亲在成婚前,是认识母亲的。” 第三十一章 孙氏曾经 “这……”奶娘目光中带了些犹疑和不确定 “奴婢实在是说不上对国公爷和夫人的事情有多了解。不过奴婢好歹跟了夫人几十年,夫人虽然从未和我说过关于国公爷的事情。可那时候的夫人也不过是个孩子,言语之间总能感觉到夫人好像心仪一个男子,并且背着老爷和夫人与那人有些联系,直到婚事确定下来,奴婢才明白,那大概就是国公爷。” 陆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奶娘看着陆桉不解的神情,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姑娘,国公爷和夫人的事,多大的情,多大的怨,二十几年了,也早都放下了,您有何苦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呢。” 陆桉苦笑一声“奶娘说的对,是我糊涂了,长辈的事情,又能管得了什么。”奶娘欣慰的点点头“姑娘您只要平安康健,就是夫人最高兴的事情了。” 奶娘告退的时候,陆桉看着奶娘的身影若有所思,前世今生加起来,父亲不止一次的说过老国公爷为了孙府的权势才选了母亲作为国公府的正妻,可若是父亲母亲原本就相识,父亲怎么会只抓着家世不放。 心头涌起巨大的无力感,自己前世竟然糊涂至此,竟然这样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发现。自己家小小的国公府就已经如同一团乱麻一般,那决定自己和全府命运的皇城,又该是怎样的暗潮涌动。 芷荷院。 “你确定不曾从母亲这里听说湘妃琴?母亲自己呢,也没有提起过?”陆娇的语气可以称得上是焦躁了,锦绣顶着一张红肿的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能打听过的人都问过了,以前伺候夫人的老嬷嬷们我也是问了呢,不管怎么问,她们都不知道什么湘妃琴。也没听夫人提起过。” 陆娇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会,父亲不是信口胡说的人,当时父亲说的那般确定,就算母亲没有那把琴,母亲也该向父亲提过。 陆娇原本以为那把琴会是自己母亲的,后来经过辗转落到孙氏手里,可陆娇骗不了自己,孙氏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小姐,自己母亲只能称得上是家世清白,外家不过是一个小官,满足温饱尚且不易,更不要说有什么举世无双的湘妃琴。 陆娇不敢深想了,可端起茶杯的手都带了些颤抖“去叫花映过来。” “是。” 国公府每个姑娘的贴身婢女都是一锦一花,可陆娇的花映是莫卿烟从小养在外面的,为的就是能让陆娇有一个极为信任的心腹。 陆娇看着走近的少女,以往的端庄荡然无存“花映,怎么办,父亲会不会不再喜爱我了。陆桉为什么要和我争啊,她已经有那么显赫的外家,她为什么还要和我争。” 花映看着面前孩童般不懂事的陆娇,走上前轻轻安抚“不怕的姑娘,您几十年的宠爱,能让她几天就拿走吗?会有办法的。” 陆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握住花映“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花映扶起陆娇慢慢向软塌走去,面容平静。 翌日,陆桉刚刚起身梳妆,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做什么呢?这么吵。” 花重笑着掀起珠帘走了进来“大少爷过来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竟然一大早就来了。”陆桉倒是有些惊讶“哥哥怎么来了?”随意挽了发髻,就走出了内室。 陆宴正坐着喝茶,看着一脸懒散相的妹妹,忍不住笑着说“你这个丫头,有事求我恨不得一天见我三四次,这无事了,竟然连着几天都不说去看看我。” “这不是想着哥哥学业繁忙,我个女儿家,就不好打扰了。”陆宴听着,拿起折扇轻轻拍了陆桉的头“狡辩。” 陆桉捂着额头闪躲“那哥哥今日来做什么,看望我?”陆宴倒是舍不得真的用力“你啊,整日闷在屋子里,都不知道是我明年科考,还是你明年科考。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 “女儿节嘛,怎么会忘。”陆桉坐在一旁,手捧起茶盅小口的喝着。 陆宴看着自家妹妹的样子,有些牙痒痒“是啊,咱们陆姑娘不屑于这种节日,亏得我求了祖母和母亲想着晚上带你出去游玩呢。” 陆桉眼睛一亮“当真!你可别唬我!” “不会的,不过陆娇大概也会一起,还有陆卓前几日回来了,估计陆清和陆蔓也会跟着。”小姑娘眼睛里的光彩散去了一大半。 “她跟着哪还有什么意思。”陆宴听着是“她”不是“她们”,眼睛里弥漫上笑意“知道你不愿看见她,晚上出去的时候,咱们俩坐一辆马车,走在最后,半路让马夫拐个弯,咱们自己去玩也就是了。” 陆桉激动地拍手“这个好,这个好!” “那我先走了,晚些好好打扮,到时间我来接你。”陆宴说完就离开了,毕竟明年科考晚上时间腾出来陪伴妹妹已经算得上是奢侈了。 倒是花重和锦官,沉闷了好几天的小姐终于活跃了起来,两个丫头也开心了起来“那姑娘今天要穿那件,还要红色的。” “不了不了,整日穿红色,估计哥哥看着也眼晕。”托腮想了一会“有件窄袖清蓝色的裙子,穿那个吧。” 静园。 孙氏正靠在软榻上看账本,一抬眼就看见陆桉伏在软塌边看着自己笑。孙氏也忍不住抿了抿嘴“你这丫头,听到你哥哥要带你出去玩就这般高兴?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这么野。” 女儿性情的变化,当母亲的不会没发现,可孙氏很高兴,以前的女儿总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小小年纪,被礼仪规矩框的不成样子,就为了讨父亲的喜爱。 可现在的女儿,当着自己的面真真正正的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闯祸,作为母亲,孙氏很高兴女儿的转变。 “都说女儿像母亲,我就知道啊母亲小时候也和我一样的。”孙氏笑着揽过女儿“你个皮猴,谁同你一样,你外祖母教导我可严呢。” 提起孙氏的母家,孙氏有了一瞬间的沉默,当年一意孤行嫁给陆鹤,自己几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孙氏不敢回去,害怕面对父亲和母亲失望的眼睛,也害怕给家族蒙羞。二十几年,明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家,可自己呢,连过年按规矩回门,因为陆鹤不愿跟着,自己都不断的推脱,母亲年岁大了,不愿意出席宴会这种场合,自己竟然好几年未曾见过他们了。 手被另一个纤细稚嫩的手指抓住“母亲,我想外祖母了,我们过几天去看看外祖母好不好。” 孙氏的手紧了紧“好,咱们回去。” 母女两人靠在一起,手指紧握着,陆鹤进门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第三十二章 安家兄妹 “父亲……”陆桉看见陆国公进来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低低的唤了一声,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母亲。父亲怎么会主动到母亲这里来? 自从莫卿烟离世,父亲不顾所有人反对将莫卿烟立为正室,父亲和母亲之间几乎连话都未曾说过几句,有的只是见面时的疏离。 孙氏闭口不言,轻轻地放开陆桉“国公爷来了怎么也没有让人提前通禀,这里什么都未曾准备。” 陆国公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他几乎日日来看望孙氏,不过孙氏每次都是礼数周全,仿佛对待一个客人一般。当他看到孙氏搂抱着陆桉,母女两人间氤氲的温情时,自己的心也悄无声息的软了下来。 他只是,想补偿她,补偿她这些年受的委屈,可是,她连让他悔改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 陆国公坐在圆桌旁,沉默了一会“阿熙晚些时候要去和你兄长出去吧,到外面可要注意些,小心自己的安全。” 陆桉一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父亲从来没和自己说过这些话,曾经她几乎以为,可能在父亲眼里自己的死活都比不上陆娇某日的心情好坏重要吧。 “女儿知道,多谢父亲嘱托。” 陆国公微微屈指,手掌用上了些力气,有些磕磕绊绊的开口“阿熙……父亲,父亲那天糊涂了些……才、才对你用家法,是、是父亲错了,父亲以后不会了。” 说着,语气中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心和讨好,陆桉有些颤抖,不自觉的咬紧了下唇“女儿不敢。” 有些迟疑的四个字,陆国公脸上血色尽褪,手无力的垂了下去,苦笑一声“你不原谅父亲也是应该的,你和你母亲说话,我就先走了。” 有些踉跄的起身,陆桉顿了一下,起身叫住了陆国公“父亲!” 陆国公应声顿住,转身看向陆桉“阿熙还有事情?”陆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有些想念外祖母了,过些日子我能不能和母亲回一趟外祖家。” 陆国公对孙家可以称得上是有些陌生,除了每日上朝的照面,联系极少。陆国公不由得看了孙氏一眼,像是在询问。 孙氏从塌上起身“我和阿熙还有承冀早些去,当日便会回来。”陆国公听完似是回过了神“无碍的,若是想回去就回去,母亲那里我去说就是。” 说完,陆桉福身道谢,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安静,陆国公转过身有些狼狈的离开了。看着父亲的背景,陆桉小心的开口“母亲,父亲这是?” 孙氏扶着桌案坐下“我也不懂你父亲要做些什么,大概是觉得前些日子的事情对不住你。”陆桉默默地看了一眼母亲,并不像是有什么隐瞒的样子,可父亲的的表现如此奇怪,心头微妙的猜测又慢慢的浮了上来。 这种微妙的思绪一直持续到陆宴来接她,前世和兄长总是亲近不足,难得有光明正大出去玩耍的机会,陆桉倒是很活跃,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备好,陆娇一行人也已经在等着,见面和陆清几个寒暄几句也就启程了。 深宅的姑娘们一年也没有几次机会出府闲逛,几个人倒没什么聊天的心思,只顾着看外面让人眼花缭乱的烟火和灯笼。 倒是方便了陆桉和陆宴的偷跑,马车驶出去没多远,陆桉坐的那辆就悄悄地转了个弯,最前头的马车窗上的帘子悄悄被掀开,陆娇看着离开队伍的马车,目光闪烁,神色莫名。 马车停在离闹市不远的地方,陆桉刚下车,似乎就可以感受到不远处的人声鼎沸。转头看向兄长,陆宴站在原地,向远处张望。 “兄长在等人吗?” 陆宴应了一声“安丞相的公子,说是也要带妹妹出来游玩,让你们两个做个伴。你应当认得。” 陆桉出了府,心情都变得好了,欢快的问道“认得,那日同你去和朋友一起喝酒,我还见过的。” 陆宴明显想起了那日的心情,有些不情愿的开口“卫廷也来。” “卫世子也一起啊,也好人多热闹些。”陆桉扬起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陆宴看着自己提起卫廷后,妹妹有些开心的样子,心中禁不住有些犯堵。 倒是巧合,两人话音未落,马蹄声想起,少年靠近马车猛扯缰绳。陆桉看清了来人,卫廷一身青色衣袍衬的身形如松。 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陆宴的马夫,自己冲着两个人走过来“祁言还没到,你们倒是勤快些。” 陆宴刚想回答,陆桉从陆宴身后露出脑袋“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要早些,不像你们男子可以随意走动。”语气里不自觉的露了些埋怨。 陆宴皱皱眉想要开口,卫廷自然而然接过话“想要出来好不容易,你哥哥那么疼你,你想出来玩还不容易。” 陆宴点头认同,转头想和陆桉说话,陆桉看着卫廷有些无奈“这不行的,上次出来一次就让哥哥被母亲罚了,怎么能为了自己让哥哥总是被罚。” 陆宴被对于妹妹的为自己考虑有些感动,想说没关系,卫廷走到陆桉身边“要不这样,下次你要是想出来就尽管出来,被发现了就说是我带你出来的,顶多让你家老头子再给我来一鞭子。” 陆宴已经有些恼火,这卫廷就不说教自己妹妹些好的,想开口训斥,妹妹坚决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他“你乱说,哪有人自己找打的,你就不能守些规矩嘛!” 卫廷耸耸肩,表示不认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陆宴彻底忍不住了“让我说句话行不行,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熟?” 哥哥的质问让陆桉回过神,天哪自己居然刚刚说卫廷不守规矩,还是当着他的面说。那日自己当着他的面哭,他的理解,自己总觉得卫廷是个很好的人,所以,他应该不生气吧?陆桉小心的转头看了卫廷一眼。 卫廷冲她挑了挑眉,陆桉放下心。一旁陆宴看着两人交流,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妹妹应该就见过卫廷两面吧,怎么…… 三人说这话,安府的马车靠近,安铮率先跳下马车,冲三人打了招呼,回头准备扶着自己的妹妹。 淡粉色的衣袖落在安铮的手掌中,少女低头走下马车,安静娴雅,步步生莲。 第三十三章 恶鬼面具 除去陆宴和安铮的交情,陆桉和安文卿的交集少的可怜,两家也并没有什么私交。可不得不说,陆桉还是很愿意认识这位姑娘的。 前世陆府落难的时候,兄长给自己的信件,却也总能提起这位好友的的帮助。在所有人敬而远之的时候,安铮却也没有落井下石,给予所有力所能及的援手。 卫府和安府的关系是极为不错的,即使是在卫府众人被圣上遣送边疆的时候,安铮和安文卿却也能顾着情分,毫不避嫌的千里相送。那时候自己在周府,奶娘和锦官她们为了开解自己,总是说一些京都中有趣的事情,安文卿一介姑娘家,如此重情重义。对于被锁在那四方庭院的自己,对着安文卿的所做一切也是向往和钦羡的吧。 可陆桉却也不懂,这样好的女儿家,前世怎么会在自己出嫁多年之后,却仍然待字闺中,甚至沦为京中妇人的笑柄。 安文卿站定后,浅笑着向陆桉几人问好。显然陆宴和卫廷是见过安文卿的几次的,这里面不太熟悉的也就是安文卿和陆桉了。姑娘家有些腼腆的一起并肩而行。 不过到底是姑娘家,随便逛了几个摊位,也就熟悉起来了。你给我挑个簪子,我给你拿一个胭脂,玩的倒也轻松自在。 三个男子只能紧跟在后面,生怕两个人走散了。安铮看了看陆桉,偏头问向好友“承冀,我怎么总觉得,你妹妹的性子变化很大啊,以前听你说你妹妹性子沉闷得很,平时见了,也和总是安静呆在一旁。可那日你带到咱们聚会上,我可是有些吓着了。” 想了想接了一句“那日看见,也是个活泼性子。和以往可是不太一样。” 陆宴有些无奈“若真是换了个脾气倒也好,在我和母亲面前确实活泼可爱,有了些小女儿家的样子。可平时还是在屋子里一闷好几天,我这才想办法把她带出来。我又不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事总是闷在心里,把好的一面给我和母亲看,不让我们忧心。” 卫廷在一旁听着,忽然想起来在姚国公府,站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姑娘。哭的那般绝望无助,说是担忧自己伤,是万万不信的。可是啊,她又把多少的委屈和憋闷藏在心里不让别人看见。 陆桉走在前面,自然不清楚后面几人在说些什么。她挑了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遮住自己的脸,转过头的时候倒是把安文卿吓了一跳。刚想笑着摘下面具,突然看见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后面,看着自己的卫廷,没有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面容平静的看着自己,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深潭,让人看不到底。 陆桉突然有些紧张,转念一想,自己戴着面具,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的。突然勇敢了些,晃了晃手里的面具,示威一样,好像这样就能吓唬住卫廷。 卫廷看着眼前那样鲜活灵动的姑娘,突然扬起了嘴角。 很多年后,陆桉好像还能清晰地回想起这个晚上,身边涌动的人潮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身边的人都变得模糊,天地之间只有眼前笑的明朗的少年,眼眸中倒映着自己的样子,一眼万年。 安文卿伸手挪开陆桉脸上的面具,陆桉才回过了神,有些慌乱的看向她“陆姑娘不适合这样子的,我看啊,这个兔子的就不错。” 两个姑娘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身后的几个人走上前,安铮看了看摊位上摆的东西“又看见什么了。” 安文卿举着手里的兔子面具说“我说这个面具适合陆姑娘,那个恶鬼面具渗人了些,怎么能让姑娘家戴。” 卫廷想着刚刚陆桉呆呆出神的样子,忍俊不禁“是啊,怎么能让姑娘家戴。” 陆桉听着卫廷的打趣,他一定是知道自己刚刚发呆的样子,有些羞恼,把手里面具塞到他怀里“姑娘家不能戴,你来戴总行了吧。” 说完转身就走,安文卿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都是我多嘴了,惹恼了陆姑娘。” 卫廷不在意的摆摆手“哪是你的事,她是恼我呢。”说完抬步跟了上去。陆宴转头和安文卿解释“安姑娘不用在意,我妹妹不是那种娇纵的性子,都是卫廷平时无礼惯了。” 陆宴要是跟着陆桉走了,别说安文卿怕是安铮都以为陆桉真的恼了,陆宴只能站在原地,有些咬牙切齿的看着卫廷和陆桉的背影。 陆桉气冲冲的走着,哪还顾忌身后有没有人,突然眼前出现一个怖人的面孔,陆桉控制不住的惊呼出声,后退了一步。 面前人站稳,陆桉才认出来卫廷。推开他就要走,卫廷不动,隔着面具静静地看着陆桉,陆桉有些生气的背过身“陆二姑娘你可知道,随意给外男贴身之物,可不合规矩。” 陆桉以为这人又在打趣自己,有些气鼓鼓的看向他“面具算什么贴身之物,就算送了,你卫世子还是个重规矩的人了?” 卫廷轻笑一声“当然不是,不过倒是今日才发现陆姑娘也不是重规矩的。”说着,将一个面具戴在陆桉脸上。 陆桉问道“你给我一个什么面具?” “兔子的。” 陆桉轻哼一声,小声说“还是那个恶鬼的好看。”小姑娘拿到面具之后,心情明显好转。 “若是不气了,回去找你兄长他们可好。” 陆桉正要答应,却听见一道带着些怀疑的女声“二妹妹?”陆桉心中一紧,陆娇怎么会在这? 趁着人群拥过,卫廷拉过边上摊位挂着的披肩,搭在陆桉肩上,小声说“没事,你戴着面具,衣服稍微有些不同她们就不敢认的。” 陆清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姐姐你看错了吧,那个人只是衣服有些像,陆桉怎么可能带着那么吓人的面具出门呢。” 吓人?不是兔子面具吗?陆桉有些迷茫的看了卫廷一眼。 “你和我带的面具是一样的。”卫廷似乎看出她内心的疑惑,扶正了刚带上的披肩“哪有什么不适合,姑娘家也该遵循自己的意愿。” 陆娇一行人议论了一会,也就离开了。 陆宴三个人也从后面跟了上来,陆桉取下面具,眼睛里似乎有光芒闪烁“那就多谢卫世子的礼物了。” 第三十四章 风云将起 回到府里的时候,陆桉已然是有些疲惫了。刚到大门口,就看见花重和锦官已经在候着,就想着快些回到自己的院子好好地休息。 锦官上前的时候,发现姑娘怀里好像抱着一个什么,不过门口灯火不盛,瞧不太清,隐约看上去,还不是个小物件。不过看着姑娘的神态,还是想着先把姑娘迎回去。 陆桉刚在门口站定,陆娇一行人的马车也停在了门口。陆娇下车看见陆桉的时候,神情明显有些不悦,分明是为了把她和一众庶子庶女留在一处,陆桉和陆宴却去旁的地方玩了个尽兴。 随后下车的陆桉和陆蔓却看上去兴致不错,对于她们来说陆桉和陆宴在不在没什么区别,他们不在也是正常,几个分开走,玩起来还开心不少。倒是陆娇这一晚上看上去兴致不高,路上看见个像陆桉的人都要走神半天。 陆娇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直接走上前靠近陆桉,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看见陆桉怀里好像拿了一个东西,她不可能认错陆桉的,她分明就是和外男私会,还不知羞耻的让陆宴帮她遮掩。 陆桉看见陆娇气势汹汹走过来的时候,转头走向了内院“我累了,咱们先回去了,明天再给母亲和祖母请安。” 陆娇看陆桉一副无视自己的模样,更是怒从心头起,面上却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平静“二妹妹这么着急回去做什么,今天没和咱们一起走,买了什么玩物也不说让我们看看?” 陆桉毫不在意的说“有什么可看的,路边摊的东西还能入得了陆娇的眼了?国公府的姑娘怎么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呢,让外人见了可笑话的很。” 陆宴在身后,大概也看明白了陆娇的刻意为难,却也不好在门口就偏颇的过度,白白给陆桉抹黑了名声,只能走到陆桉身后,默默挡住陆娇极力看过来的目光。 陆娇心里怄的很,今天国公府门口的灯笼不知道怎么了,陆桉又离灯笼有一段距离,自己根本看不清她怀里抱着的是什么,陆娇大概能猜得出来,抱着的应该就是刚刚陆桉戴的那个吓人的面具,若不是在大门口,陆娇当真想上前把东西抢过来。 看着陆娇愈发气急败坏的神情,花映不声不响的走上前“姑娘,走了一晚上您也该累了,咱们回吧。” 陆娇也知道,陆宴护着,自己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陆桉怀里的到底是什么。只能顺着花映的话“也是,咱们回吧,妹妹们也好好休息。” 陆桉睨了她一眼,没有出声。 回到汀兰院,锦官接过陆桉怀里的东西,这才看清楚,是一件披肩和一个面具。只不过那披肩着实简陋了些,只不过寻常的棉布上锈了些花样,而且绣工也不是很出彩。 花重在一旁看见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从哪里寻了这样一个披肩,颜色老气不说,样子也不好看。”还有一句没说,这样粗陋的棉布,连府里过得好一点的丫鬟,估计都不会去买。 陆桉听着自己的丫鬟对披肩的评价,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当时着急没有注意,卫廷竟然拿了一个这样丑的披肩给自己,怪不得后来安文卿看见自己的时候眼神里总有些怪异。堂堂将军世子,竟然送给别人这样粗陋的东西。 “姑娘,这个是收起来还是扔掉啊。” 原本就是为了骗陆娇的障眼法,陆桉本想让她们扔掉,随后想了想“收起来吧,放在衣橱里,下次好穿。”收起来就已经出乎两个丫头的意外了,竟然还要放在衣橱,下次竟然还要穿?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心里很是复杂,也只能把披肩放好。 陆桉还在得意的想,下次见面,就穿着这个去见卫廷,让他今日惹恼自己。忽然想起了什么“还有那个面具的,那个面具也要挂好的,就……就挂在床边吧。” 锦官和花重心情更是沉重,刚才她们看见那个面具,瞧上去就有些吓人,姑娘怎么好像很是喜爱的样子,挂在床边晚上不会害怕吗? 还真没有,许是玩的累了,陆桉睡得格外的安稳。 之后的几天陆桉倒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闷在屋子里,陪着母亲,偶尔寻哥哥待一会,闲着无聊了逛逛花园,倒也是轻松惬意。 陆桉趴在回廊里,看着湖里游动的鲤鱼,百无聊赖的撒着手里的鱼食,倒也不觉得无趣,锦官和花重这几天也乐的轻松,看着陆桉的时候,锦官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姐,今日大概不能去找大少爷了。” 陆桉随口问道“怎么了?兄长出门了?” “楚王今日来拜访国公爷了,大少爷也随国公爷在前院大厅一同见客。” 手一抖,鱼食尽数落在湖里,鱼儿争先恐后的上前争抢。楚王,还是来了。陆桉神色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贪图现在的清闲,忘记了以后的巨浪滔天。 锦官发觉不对,上前问道“姑娘,怎么了?” 陆桉垂下眼眸,掩去满目慌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看着陆娇,以后只要楚王在府里呆上一刻,我就要知道陆娇的一举一动。” 锦官有些疑惑“以后,楚王并不经常来咱们府里啊?” 陆桉深吸一口气,以前或许是这样,以后就说不定了“按我说的做的。” “是。” 花重转身去办,陆桉皱紧了眉头,前世楚王是在自己及笄之后,才和父亲的联系有所密切,这一世为何提前了这么多。前世在自己快要及笄的时候,圣上突然病倒,楚王才敢肆无忌惮的和父亲有所联系,可现在…… 陆桉猛然站起来“我要去寻兄长。” 锦官慌忙拦住了她“姑娘,少爷现在在和国公会客,您不能去找他啊。” 陆桉头有些发痛,无力的坐下来“是啊,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花重突然着急的走了回来,陆桉皱着眉发问“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姑娘,我在半路就碰见了大姑娘,她好像向国公府前院大厅去了。” 陆桉咬紧了牙关,用力攥紧了拳头。 第三十五章 陆鹤打算 父亲难道又和前世一般想要为陆娇和楚王牵线?陆桉心头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哀,为什么,只是为了国公府的荣耀和权势,父亲难道就想不到未来的艰难困境吗。 “陆娇走到哪里了?” “我刚刚遇到的时候,大姑娘刚刚过了花园,现在应该快到前院了。” 陆桉迅速起身,冲着前院走去。花重和锦官反映过来后,也马上跟了上去。 陆桉走得飞快,甚至着急的跑了起来,紧赶慢赶在后院通往前院的门口处看到了陆娇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稳了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看的平静一些。 “陆娇!”果断的叫住前面的人。 陆娇听出来人的声音,眉头微微一皱,回头看去“二妹妹怎么来这了?” “我也是好奇,父亲和兄长今日见外客,你怎么要去前院?这怕是不合规矩吧。”陆桉上下打量了陆娇,身上是衣裙是去年皇上御赐的流光锻制成的,父亲也只得了一匹,尽数给了这个最受宠的女儿。陆桉心下一沉,陆娇果然是有备而来的。 陆娇听着陆桉刻意为难的话,心下气愤,忍不住转身靠近陆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妹妹竟然和我谈规矩,你不顾廉耻的在外面私会外男的时候,又守的是哪门子的规矩。” 陆桉看着面前的人用最温婉的表情,却说着最恶毒的话。陆桉此刻是无心和她斗嘴“我自然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可姐姐不一样,我可不能毁了姐姐的贤名,还是我陪着姐姐一同去才不被外人诟病。” 陆娇瞳孔猛地一缩,难道陆桉也想见楚王?可明明是父亲叫自己来的,未曾告诉别人,陆桉又怎么知道今日楚王来是做什么的。 在陆娇思考的时候,陆桉已经先行一步,向前院厅堂走去了。既然拦不住陆娇和楚王相见,那只能随机应变尽量不然这门婚事成吧。 陆娇咬咬牙,只能一同去了。 陆国公正和楚王喝着茶,聊着最近朝堂上因圣上龙体有恙闹出的乱子,一抬头,却发现陆桉和陆娇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陆国公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阿熙怎么过来了?” 当着外男的面直接喊自己的乳名,陆桉眉头皱了皱,还是向楚王行了礼,回答陆国公的话“路上碰见姐姐,就陪着姐姐一同过来了。” 陆宴看见陆桉的时候,也微不可见的皱了眉,父亲叫陆娇过来的意思,自己大致也明白,虽然不赞同,不过倒也不容的自己置喙罢了,可阿熙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 楚王在陆桉刚进来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与陆国公交易,必然是姻亲关系最能让陆国公放心,并辅佐自己,陆娇作为最为受宠的女儿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即使身份被人诟病,可只有这样娶了陆娇才最能让陆国公满意。 陆国公与当今圣上自小便是玩伴,圣上年轻的时候为国出征,也是陆国公相伴左右多年,着其中的情义自然是不必说的,所以陆国公的助力才朝堂之上才尤为重要。 楚王在几年之前就曾向陆国公暗示过,可那时陆国公最厌恶皇子与大臣交往过于密切,这事也就无疾而终,可现在陆国公主动提出要求,楚王自然是要抓紧这个机会的。 原本娶陆娇,也只是为了让陆国公安心,可是今天的陆桉措不及防的出现,没有盛装打扮,只是简单地淡色衣裙,略施粉黛,站在旁边的陆娇今日容貌是极盛的,可不知道怎么,楚王突然想起那日姚国公府美的热烈的陆桉,红色该是更适合她的,楚王如是想。 陆国公为了缓解气氛爽朗一笑“我这个二女儿啊,最是跳脱,今日当着楚王的面也敢这般无礼,当真是没规矩。” “二姑娘真性情,是好事。”楚王收回在陆桉身上的目光。 “不过我这个大女儿,最是知书达理,还好不像她妹妹那般。” 陆娇款款福身行礼,楚王虚空一扶,陆娇似是有些羞涩的笑了。这边气氛正好,陆娇却是有些焦虑。 “父亲才是偏心呢,好处尽是大姐姐的,错处倒归在我身上。”陆桉装作有些不高兴的侧身,总归是不能让陆娇过于出风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桉是小女儿家的撒娇争宠,可陆国公却慌了神“怎么会,都好都好,我们阿熙是最好的姑娘家。” 若是刚刚有演戏的成分在,陆国公的反应倒是让在座的几个人沉默了下来,心思各异。陆桉有些无措,父亲不该是这个反应,该是训斥自己没有规矩,想要处罚自己,自己才好接着闹下去,陆桉心里有些乱,父亲,从来不曾为自己如此慌乱过,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陆宴在一旁看着父亲,抿紧了嘴唇。陆娇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父亲对陆桉果真是不同了,自己的宠爱真的快要被夺走了。 楚王轻押了一口茶,传闻陆国公不甚喜爱嫡出的陆二小姐,看样子,传闻不可尽信,该要重新思量了。 陆国公也发觉了自己的反应不对,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桉,屋子里有些安静。陆桉才反应过来“父亲知道就好,阿熙也是很好地姑娘的。” 气氛缓和了些,陆宴有些不争气的开口笑道“你啊,回去让母亲好好管教你几天。” 陆国公和楚王相视一笑,好像也是被这样孩子气的话给取悦了。 陆桉想了想似是无意的开口“楚王殿下可没有生气呢,母亲才不会管教我。” 忽然被点名,楚王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生气?说不定我现在心里正气愤的厉害。” 陆桉有些不服气的样子“殿下,您都笑了,怎么还能说生气。” 见过太多温婉知礼的姑娘,就这么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却让楚王起了兴趣。陆国公在楚王和陆桉搭话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了一抹暗色,冷然的看了陆娇一眼。 陆娇收到父亲的目光,只觉得有些陌生,父亲何时这般看过自己。心里的怨恨更是浓郁,抢走了父亲还不够,连自己唯一希望的婚事陆桉她也要夺走吗。 原本该是楚王和陆娇相看的一个场合,被陆桉一打乱,楚王倒是只能提前离开了。陆桉和陆娇告退后,陆国公沉默了一会,说“楚王您该知道陆娇是我极为看中的女儿的。” 楚王原本染了三分笑意的眼眸,也渐渐冷了下去“二姑娘好性情,率真可爱,但是楚王妃以致以后的位置还是陆娇姑娘的沉稳贤淑,更为适合。” 陆国公的心放了下去“那就先祝王爷,得偿所愿。” 第三十六章 不同寻常 陆宴第三次端起茶杯,想要喝水,试探几下后,又在陆桉目不转睛的凝视中,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自从昨日见过楚王,陆桉就看上去有些不对劲,沉默的紧。今天更是了,直接跑到自己住处来,有什么话也不直接说,只是这么瞧着自己,看的自己有几分心虚。 “阿熙,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你这般看着哥哥,哥哥实在有些不自在。” 陆桉张了张嘴,话涌到嘴边又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来。思前想后,有些犹疑的开口“父亲昨日怎么单单叫了陆娇一个人?可当真是为了陆娇的亲事。” 有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有些惹人发笑,陆娇那般年纪,楚王又是未成婚的,单叫了陆娇一个人,凭谁也都看得出来是为了什么。 陆宴看着自己妹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阿熙,我是你的兄长,你难道对我都不能有话直接来问吗?我又不会瞒你什么,又不会骗你什么。” 陆桉有些心乱的揉弄着手里的帕子“哥哥,我只是……我只是有些担心,担心父亲站错了队,担心失败了把咱们全府都搭进去。” 陆宴原本也不同意父亲支持楚王,可父亲说得没错,圣上身体急转直下,与其等着新皇上位为难国公府,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能有个希望。只是陆宴没想到,陆桉一个女儿家,竟然能看懂父亲的动作后面的深意。 陆宴故作轻松的说“阿熙怎么这般操心,万事都有我和父……” “哪怕真的辅佐楚王成了事,未必不会是狡兔死走狗烹。陆国公府凭军功站稳了位置,这些年在朝廷的威望本来就高,军功更是只次于卫将军,国公府的权势已经到顶了啊,哥哥。他日新皇登基,无论是谁,咱们都是那个最碍眼的沙子。” 陆宴比陆桉想象的更为平静,浅笑着开口“阿熙长大了,懂事了。可阿熙也没长大,国公府在京都屹立了百年,辅佐了不知几位帝王,咱们早就是风雨飘摇了,当今圣上未必不会防备父亲,可父亲是极聪慧的人,总能在刀尖上急流勇退,让圣上抓不住把柄。” 陆宴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阳光“为了换取这十几年的平安,父亲甚至让我让我放弃了武艺去考取功名,陆家从军队里闯出的权势,可我这个世子,却是个废物,文不成,武不就,国公府的荣耀毫无疑问的会结束在我的手上。” 陆宴语气里的自嘲,让陆桉忍不住握住了兄长的手。陆宴安抚的拍拍妹妹的手,接着说“阿熙,可能未来的路,我们会走的无比的艰难,能不能辅佐新皇,对于国公府可能并没有多重的意义,可对你们有。只有这份从龙之功,我和父亲才能护得住你们,他日陆国公府真的就算真的倒了,也能尽量的不连累到你们。” 原来他们都知道,陆桉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原来兄长前世的苦难,兄长早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阿熙,父亲可能这几年对你和母亲并不好,你可能对他也有芥蒂,但是父亲还是我们的父亲,他也是拼了命想要护着你们的。” 陆桉声音里带了些嘶哑“哥哥……”陆宴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往下说了。兄妹间难得的沉默下来。 陆桉小声的开口“父亲和母亲之间,应该是有什么事情有些误会的。” 陆宴怔了一下“什么误会?” 陆桉和兄长说了奶娘的话,和自己的怀疑。陆宴听了皱了眉头“父亲确实不止一次表示过成亲之前从未见过母亲,这事情倒是值得思量。” 低头看陆桉的红红的眼睛,陆宴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操心忧愁的,只是想告诉你万事都有我和父亲,你这个小大人可就莫要操心。” 陆桉从清心居出来,心里成了一团乱麻。 低着头快步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来的人,肩膀被扶住,才抬起头。卫廷有些哭笑不得“走路都不看路的,栽到池子里才长记性?” 说完才注意到陆桉红红的眼睛“这又是怎么了,被你哥哥欺负了?” 陆桉推开他的手“哥哥才不会欺负我呢。” “那这是又哭什么呢。” 陆桉没有回答他,扯着自己的衣角“卫廷,你能不能带我出去?” “你就不怕你哥哥打死我?”这个小姑娘胆子还挺大,还想让自己带她出去,虽然自己很想带跑她就是了。 “我想去人少的地方,去散散心,我有些憋闷。”卫廷低头,合着人家压根没和自己商量,就通知自己一声。 “成,走吧。” 陆桉有些好奇的抬头“你要怎么带我出去,翻墙吗?” 卫廷无奈的扫了她一看“跳什么墙,一个将军世子,一个侯府小姐,你们门口护卫是敢拦着你是怎么样,等你父亲母亲知道了,我都带你跑出城了。” 陆桉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居然觉得卫廷说的很对。花重和锦官在后面听得心惊胆战“姑娘……”陆桉回头嘱咐“你们自己回去,先别告诉别人,等着护卫自己禀报去。” 陆国公府的护卫,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二小姐,跟着常来府上的卫世子,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你就骑了一匹马,咱们怎么走啊?” “若不然通知你哥哥给你备一个马车?” 陆桉被卫廷一噎,气鼓鼓的看着他,只见卫廷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把手伸向陆桉“上来吧,陆二姑娘。” 陆桉逆光看着他,心里忽然升上一股奇异的的感觉,好像今天跟着他走了,这辈子都逃不开了。 卫廷是存着私心的,走几步便有租马车的地方,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必要同乘一骑,只不过想着逗弄小姑娘一下,看着这些京城的贵女们循规蹈矩的样子。 所以陆桉的手搭上来的时候,卫廷还是愣住的。 这人怎么还不拉自己上去,陆桉奇怪的拉了他一下,卫廷反应过来,拉着陆桉猛一用力,陆桉就坐在卫廷身前。 卫廷微微低头轻轻开口“我要带你走了。” 抽出陆桉握在手里的帕子,遮在陆桉脸上,策马而去。 护卫站在门口,不知所措,边上一个先反应过来“快,先去告诉大少爷。” 陆宴坐在屋子里温书,心里有些感慨,阿熙当真长大了,比以往成熟很多,也能有不同寻常闺阁女子的眼界。 外面的小厮锦城慌里慌张的走进来“少爷,护卫过来传话说,二姑娘跟着卫世子出府了。” 书本应声落地。 不同寻常的闺阁女子…… 陆宴额头有些发痛“告诉那几个护卫管住自己的嘴,还有凡是看到他们两个的下人都去敲打一番,遇到嘴不严的发送出去。” “是。” 第三十七章 少年心事 敢在京都的闹市跑马,怕是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子和本事。陆桉是紧张的,规规矩矩做了那么多年大家闺秀,如今竟然被一个男子环抱在怀里,策马于街道。 帕子被风吹动,紧紧贴合在陆桉脸上,原来,他也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的,原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顾的。想到这陆桉不由得抽出手,摸了摸脸上的帕子,轻声笑了出来。 两人挨得极近,卫廷感受到了她的欢喜,朗声开口“笑什么呢?刚才不还是在府里抹眼泪。” 开口间的热气呼在陆桉的脖子上,男子的气息让小姑娘羞红了脸。不过听见身后人的话,下意识的反驳“笑你啊,果真是个纨绔,竟然在闹市纵马。” “闹市纵马的可不是我,是我们。” 卫廷的话,让陆桉注意到身旁飞快闪过的人脸上的惊讶,仿佛还能听到他们的议论,该不是什么好话才对。陆桉却又克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原来恣意放纵竟然是这样痛快的感觉。 卫廷马骑得极快,不一会就出了城。远离了喧嚣,城外的空旷让陆桉彻底放松下来。看着离京都城有一段距离了,卫廷勒住了缰绳。 陆桉还沉浸在城外的惬意,一个不妨,砸进了卫廷的怀里。卫廷也是习惯了一个人,怀中忽然紧靠的柔软,倒是才顾忌到马上的另一个人。 卫廷的怀抱比她想象的坚硬许多,后脑撞得有些发痛,卫廷倒没什么感觉,摆弄一下小姑娘后面乱掉的发髻,翻身下了马。 陆桉也顾不得疼了,自己试探着也要下去。卫廷刚站稳,正要转身扶陆桉,就看见陆二姑娘在马上摇摇欲坠,心中一惊,伸手架在陆桉腿窝处,就把人抱了下来。 馨香入怀,卫廷倒是一时舍不得放开。陆桉被卫廷突然举了起来,原本就怕的厉害,看着卫廷又不放自己下来,以为又在逗弄自己,紧紧抓住卫廷的衣领“你稳一点,莫摔了我,我怕疼得很。” 原本只是想多抱一会心里的姑娘,被陆桉这样一说,卫廷起了坏心思,猛一松手,陆桉吓得惊声尖叫,用力搂住卫廷的脖子不让自己摔下来。 在迅速放手后,卫廷很快的又抱住她,姑娘家娇嫩的脸庞就这样贴着卫廷的侧颈,小姑娘被吓得不敢睁眼,趴在卫廷肩膀上,一时缓不过劲。 卫廷偏过头,把脸颊靠在陆桉的发上,听着自己心跳声“陆二姑娘,可真不是个守规矩的人。” 陆桉感受到离地面的安全距离,推开他的怀抱,脸蛋因为惊吓红扑扑的“是啊,原本以为卫家公子是多守规矩的人呢,第一次见到我还会脸红,还会道歉,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卫廷听着她翻着陈年旧账,有些无奈,好友的妹妹自己当时又并不相熟,冲撞了还不道歉,那当真是浪荡子弟了。当着外人面,装出几分礼数,卫廷还是手到擒来的。 “说的也是,第一次见面那个知书达理,温柔婉约的小姑娘我也是许久未曾见过了。倒是总瞧见一个娇气包,泪珠子就没断过。” 陆桉知道和这人斗嘴,就是自讨苦吃,也不屑搭理他,卫廷停下的地方,旁边就是一片野湖,并不怎么好看,陆桉极少见到这样的地方,她平日里接触的都是巧夺天工的人造景色,就连那片极美的桃林,也不知道是多少人修剪过的。 “你经常来这些地方吗?” “闲逛时走过,倒是没太注意。” 陆桉眼睛里流露出小小的羡慕“多好啊,没有人管着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卫廷走到陆桉身旁与她并肩站着“哪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自小不知道被父亲抽打过多少次。大了之后,才得了这一片自由。” 陆桉看着身旁高大的少年,情不自禁地说“你有想过以后会有发生什么变故吗,让你不会在这般自由。” 卫廷看着前方“现在想什么呢,以后的变故都是以后的事了。” 说着,点了一下陆桉的额头“都出来玩了,可就别挂着一副忧国忧民的心了。” 陆桉捂着额头小声嘀咕“哪有什么忧国忧民,不就是忧你嘛。” 心下一软,卫廷拨弄了一下陆桉的发髻“那就谢谢阿熙关心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乳名的?兄长告诉你的?” “你家里人不止叫过一次,我又不是聋子。” 陆桉扯下面上的帕子,攥在手里,可是,她明明记得兄长抱怨过,为好友祝寿之前,特意嘱咐过卫廷时间,卫廷还是能记错。小姑娘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懂什么。 陆桉想了想,轻声询问“那你呢,你可有什么乳名?” 卫廷皱了皱眉头“爷们家有什么乳名,和你们姑娘又不一样。” 说了会话,陆桉原本伤感的心情冲散了很多,念着时间不早了,就想着回去。 卫廷坐在湖边,摆弄着手里的杂草“这么早就回去?你才出来多长时间。” 陆桉蹲在他身边,下巴放在膝盖上,小声的说“和你出来,已经算是没有规矩了,我若是再晚归,母亲指不定有多生气呢,还有你,估计还会连累你。” “我皮糙肉厚的怕什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到底还是顾忌姑娘家声誉,就要起身带陆桉回去,陆桉被卫廷起身时的动作带了一下,后仰着坐在了地上。 卫廷回头,小姑娘坐着草地上直直的看着他,有些焦急的蹲下“我怎么没注意你离我那么近呢,摔到哪了?” 想着下马时候被戏弄,陆桉恶向胆边生“手疼的很,你快扶我一下。” 卫廷不疑有他,手刚刚搭上陆桉的胳膊,陆桉猛地拽了他一下,卫廷一下子栽倒在地上,陆桉摁住他的胳膊,欢喜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看你还戏弄我不戏弄我。” 笑的没有力气,撑不住自己,陆桉干脆躺下偏头看着他笑。 曾几何时,卫廷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想了很多种,都觉得不合自己的意。自己就该是一生放纵不受拘束这般才好。直到现在,陆桉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笑,卫廷抿了抿嘴唇,眸色愈发的深了起来。 没有想象中狼狈的反应,陆桉不开心的嘟起了嘴,撑着自己就要起身。 卫廷身后拉住了她,陆桉回头看,卫廷靠在翠绿的草地,墨色的衣袍铺开,那人冲着她,笑的放肆,笑的张扬,笑的……志在必得。 那一刻,陆桉芳心大乱。 第三十八章 谁的良人 陆桉窝在椅子里,不敢说话,只能时不时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一看坐在对面满面阴沉的陆宴,然后迅速的低下头,一副知错悔改的样子。 陆宴都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面对自己的妹妹的,昨日竟然能和卫廷跑出去府门去,还是两人共乘一骑,成何体统。幸是昨天自己压住了底下的奴才,若不然还不知道今天会传成什么样子呢。 “规矩都学到哪去了!这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吗!” 陆宴饱含怒气的质问,吓得陆桉缩了缩肩膀,不敢应声。 陆宴不是不心疼妹妹,但是这次实在是太不像话,卫廷那个放纵的性格自己也是了解,可卫廷是男子,阿熙作为姑娘家,不是自己败坏自己的名声吗。 心里头不知道骂了卫廷多少遍,这个纨绔子弟,自己真是交友不慎。“你怎么就偏偏听那卫廷的,他再不懂规矩,再不羁,别人提起来,不过说一句少年风流,可你呢,你就没有想过你姑娘家的名声?” 原本安安静静被训斥的陆桉,听这话慢慢地抬起头“少年风流?那我作为女子就该一辈子困死在深宅后院。”守规矩?前世的自己不守规矩吗,可四四方方的庭院不还是锁死了自己,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见上最后一面。 突然听到陆桉的回应,陆宴也心软下来“不是说要你一辈子呆在宅院里,可卫廷与我关系再好,对你来说也是外男,怎么能就这样随便把你带出去。” “是我要他带我出去的,我逼得他。” 陆宴听了更是皱紧了眉头,竟然阿熙主动要求的卫廷,还有卫廷那个性子哪是别人逼的了的,也是他自己愿意。 陆宴刚想说什么,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咱们陆世子原来背地里这样为难自家妹妹。” 卫廷还敢过来,陆宴愤怒的起身“你又来做什么,再把阿熙拐走一次?” 没有反驳,卫廷毫不见外的坐下,昨日他来也是有事找陆宴商量,不过被陆桉截了胡,看着好友这幅生气的样子“你生的哪门子气,你妹妹心情好了,你还不乐意了。” “那是我妹妹,你管什么闲事。” 陆宴也是气急,顾不得自己说什么话,卫廷这幅浑不在意的样子,更是刺激他,拎起卫廷衣袖就往外走“你出来,咱们打过。” 陆桉这下子坐不住,打什么?卫廷可是卫将军自小亲手教出来的,哥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和卫廷哪有什么可较量的。 分开两人的胳膊,挡在卫廷前面,面对着哥哥说“你还说我不懂规矩,哪有人一来两个人要打架的,君子不能动手。” 陆桉不过是想要制止住两个人,可落在陆宴眼里,便是妹妹为了护着卫廷来顶撞自己这个哥哥。看向卫廷的眼神更加的不友善。 卫廷一把把陆桉扯到自己身后,直面陆宴“人家姑娘家都比你懂事,多大个事,让你这般生气,我昨日带她出去,她脸上蒙着帕子,除了你们府里的人,外人看见也是认不出来。” 这话对于卫廷这样散漫的人来说,算是最深刻的解释了。陆宴听着卫廷还算顾忌自己妹妹的名声,心里的怒火散了些。 陆桉被卫廷拉在身后,一低头就看见了卫廷剪裁合体的腰带,陆桉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卫廷一个习武之人,应该是颇为强壮,可卫廷的腰竟然比哥哥一个读书人的腰都要细上许多,他竟然这般清瘦。 许是屋里安静了些,陆桉一时间忘了屋里另外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眼睛盯紧了卫廷的腰,喃喃的说“怎么这般瘦啊,平日里是不是都不会认真用膳的。” 两个男人都楞了一下,卫廷转身看着那个盯着自己腰看的姑娘,自己自小就比同龄人要瘦上许多,即使后来大些了开始习武身体结实许多,看上去也比其他人清瘦不少,不过平时倒也不怎么注意,此时被陆桉略带关心的一提,卫廷心里有些发软。 陆宴原本控制住的脾气,再次涌了上来“整日胡吃海喝,大鱼大肉的,你关心他干什么。” 卫廷扫了一眼好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抬手拨了一下陆桉的发髻“小时候就这样,不碍事的。” 平平淡淡的语气,旁人听起来却有些让人心疼了。陆宴简直忍不下去“你身子骨比山上那些虎狼恨不得都结实,在我妹妹面前装什么可怜。” 陆桉有些不赞同“哥哥瞧上去就比卫廷康健,哥哥就比卫廷要丰腴不少。” 丰腴…… “哥哥我不是说你胖,我是说卫廷比你瘦多了。” 陆宴好像听见自己自己内心流血的声音了,卫廷努力克制自己嘴角的笑意,努力不让自己的得好友进一步尴尬。 行了,陆桉也发现自己说多错多了,只能安静下来,有些心虚的看着兄长。 陆宴快要一口气上不来,幸好卫廷还是记得自己来的主要目的,打了个圆场,就让陆桉先离开了。 陆宴没好气的看着他“有什么事快点说。” 卫廷敛起笑意,有些严肃的开口“圣上确实已经病入膏肓,且时日无多了。” 陆宴有些吃惊“怎么这么突然,两个月前宫中宴会的时候,圣上看上去还是康健的。难不成是有人……” “我家老头也在查这件事,事出蹊跷有关皇家,老头倒也不敢大意,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几个皇子下的手。父亲怀疑,和后宫有关。” 陆宴也有些不解“后宫里能惦记皇位的,也就是皇后和安贵妃,可圣上在这个时候出了事,对这两家也并没什么益处。” 揉了揉揉太阳穴“父亲这段时间也有些不对劲,竟然要和楚王站队,虽说和我说起利害关系也是有理有据,可我总觉得父亲打算些什么,瞒着我们。” 两个少年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陆宴缓慢的开口“阿熙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希望她一辈子安稳顺遂,不要卷入那些苦难争斗之中,可咱们两家现在都是在刀口上舔血,在我私心里,你不是她的良人。” 卫廷看着自己的手掌,好像还残存着姑娘家手腕的温度,暖到了他的心里。 第三十九章 惹人厌烦 自从那日之后,好像陆宴和卫廷就忙了起来。就不要说卫廷,连自家哥哥,陆桉也是许久都没有看到了。 闲暇时候想想身边这些糟心的事,却又不像以往那般清明。仿佛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和以往印象里的不同。 心里不免有些憋闷,花重和锦官在身后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陆桉又丢下她们私自出府,上次少爷已经把她们两个狠狠地责骂了一顿,若不是陆桉看重她们两个,两个丫鬟毫不怀疑少爷一定会把她们发卖出去。 陆桉自己在这边苦闷着,倒是有府里的丫鬟走了过来“二姑娘,有一份您的拜帖送到了门房那里。” “我的拜帖?”陆桉先是疑惑,想了想大概是顾嫣然又不甘寂寞来寻自己。心下更是烦躁,本想直接扔了去,想了想“拿过来吧。” 放到手中一看,却是一愣,是丞相府的拜帖,原来安姑娘要来。 锦官好奇的问了一句“姑娘这是谁家的拜帖?” “安府的,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安姑娘可是贵客。” 陆桉心下是高兴地,这一世能和安文卿交好倒是意外之喜。自己一直欣赏安家姑娘的性格,不止一次的想若是上一世自己也能那么坚毅果敢,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安文卿快到的时候,陆桉几乎站在门口张望。锦官笑着说“姑娘怎么这般着急,这时候还早着呢。” “安姑娘第一次来府上,我也是欢喜了些。”陆桉弯着眉眼说。 丞相府的马车驶来的时候,不远处还有两个人骑马而行,等到走近了些竟然是安铮和卫廷。陆桉不由得有些失望,还以为安姑娘是想要来找自己一块,原来是陪着兄长来的。 卫廷老远就看见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的陆桉,只是简单地带了个珍珠簪子,略施粉黛,好像从桃花树下飘出来的精怪,蛊惑了自己心。 翻身下马,才看清小姑娘有些不情愿的表情。不由得开口“作什么在这迎接我们还是这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话毕,又靠近低声说了一声“你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不甚高兴,这般厌烦我?” 厌烦?陆桉楞了一下,别说厌烦,小姑娘这两天这不知怎么的,只要想起眼前人冲着自己笑的模样,就控制不住的羞涩。可这女儿家的心思,怎么能和他说,憋了半天,小脸涨的通红“没有厌烦你的,就是门口……风有些大。” 安文卿被婢女扶下马车的时候,看着卫廷两人的对话,笑了一声“你怎么还为难人家姑娘呢,陆二姑娘脸都红了。” 卫廷像是没听到的样子,只是浅笑着看着陆桉。陆桉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安姑娘好像和卫廷很熟稔的样子。努力忽视心底的那些不自在,伸手招呼安文卿“安姑娘,你快过来,我们不理他。” 正要进门,迎面撞上了陆宴,陆宴有些惊讶“阿熙你这么早就出来迎了。”看见陆桉身后的卫廷,陆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以为陆桉为了卫廷。 “安姑娘头一次来咱们府里,我可不要早一点。” 陆宴神色放松了下来,原来是安姑娘,为了安姑娘好啊。 陆桉转头问“安姐姐怎么忽然想起来了,该是我去找安姐姐才对。”安姑娘对这个性格活泼直率的姑娘还是有些好感的“兄长说今日要来拜访陆世子,我整日在府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想着有段时间没见你就来了,我还害怕唐突了呢。” “哪有,安姐姐能来,我很高兴的。” 陆宴是刻意让安铮把安文卿带来的,前些日子对阿熙是严厉了些,回头想想倒也不至于对姑娘家发那样的火。就想着,找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开导自己妹妹,不过…… 陆宴斜着眼看着一旁的卫廷“你怎么又来了?” 安铮听了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几个兄弟关系一直不错,登门拜访也不用早些递帖子那样生疏,不过今日瞧着,承冀怎么好像不太想让昶易过来呢。 卫廷是什么人,自认脸皮是赛过城墙的,陆宴几句话想让他不来看小姑娘?不可能。“许久不见,对陆兄甚是思念。” 陆宴简直要气炸,思念?这卫廷以为自己看不出来他到底思念的谁!那天自己和他苦口婆心的说的话,闹了半天一出门就让他扔到风里了。 这边的交锋自是不说,那边陆桉和安文卿倒是玩的很好,两个姑娘都有意交好,一拍即合,不一会就玩到一起的。 正说着话,陆桉一抬眼就看见了陆娇温婉的走了过来,嘴角的弧度不自觉散了几分。安文卿发觉气氛不对,一回头,却是了然“陆大姑娘,好久不见。” “安姑娘也是,许久不见了,怎么来府里也不告诉我一声呢,我必是要备上好茶,扫榻相迎的。”陆娇亲亲热热的走了过来,好像是见到了多相好的姐妹。 “也是兄长拜访,不过顺路把我带过来,有些失礼了,陆大姑娘见笑了。” “可千万莫要这样客气,二妹妹也是,也不说让人叫我一声,竟然安姑娘来了这么久我才过来,失礼的是我才是。” 被点了名,陆桉也没有做什么反应,有些好笑的看着陆娇,一个刻意亲近,一个疏离有礼,衬的陆娇像是在唱一场独角戏。 若是以前,本来也不是拜访自己的人,陆娇也不屑来主动亲近。可现在不同了,父亲对自己的疏远连府里的下人都看得出来,以往的傲气被生生的压了下来,父亲的庇护不在,自己只能费心的去融入京都这个复杂的圈子。陆娇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可悲,以往的陆娇可曾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费心去讨好一个身份地位都不超过自己的人。 原本好好地谈话,陆娇生生的掺了一脚,闹的陆桉和安文卿都有些不自在,陆桉很明显的忽视着陆娇,和安文卿说话。安文卿碍于礼貌,倒也时不时的回应陆娇一两句。 送安文卿离开的时候,陆桉已经没有办法给陆娇好脸色了,这人当真是讨人厌,也就是安姑娘脾气好,若不然早就拂袖走了。 送走了安铮和安文卿,陆娇一直保持的微笑也放了下来,知道自己和陆桉想看两厌,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芷荷院。 陆桉被这人厌烦的不行,有些憋气的往回走。越走越气,越气越快,渐渐地两个丫鬟已经被落出去很远了。 也未曾注意身旁,转弯路过假山的时候,一双长臂拉过了她,陆桉一转身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嘘。” 第四十章 锦官和花重匆匆忙忙赶上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陆桉的背影了。可两人已经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真是不知道姑娘一个娇养的小姐,怎么比她们这些丫鬟走得都快。两个丫头拢了拢衣裙,接着追上去。 看着丫鬟走远了,陆桉毫不犹豫转身砸了一下身后人的肩膀“你真是吓死我知不知道,怎么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府里有歹人。” 卫廷任由她打着也并不还手,这小姑娘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的多,本以为把她拉过来,她会吓得和什么似的,结果听见自己的声音迅速就冷静下来了。 “你怎么没有走啊,还在这躲着,我以为你家去了。”陆桉说着,揉了揉手背,这人看着瘦弱,怎么身上这般硬,轻轻打一下自己手都疼了。 卫廷看这,自然而然的牵过她的手,慢慢的揉着“今日我刚瞧见你的时候,怎么那般不开心。” 少年的手掌,宽厚温暖,陆桉的脸悄悄地红了“哪有不开心,你想多了。” 卫廷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的力度渐渐加重了些。那人也没看自己,陆桉没由来的有些心虚,低下头“也说不上不开心吧,只有有些失望而已,我原本以为安姑娘是主动来府里寻我的。原来只是被她兄长带来的。” 小姑娘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下去,卫廷抬头拨了一下陆桉的发髻“安家那个丫头原本和你也不想熟,她那个性子也不是见过一面就能主动上门的,若是想和她交好,你得主动一些。” 陆桉点点头,转头躲了躲“你怎么老是动我的头发,发髻都乱了。” 语气中带了自己都不自觉地娇气,卫廷眼睛里含了笑,手上也没了动作,只是静静地握着。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躲着。”陆桉想要挣开卫廷的手,可是那温暖自己又实在舍不得,也就这样随他去了。 说到这个卫廷就有些无奈“你那哥哥防我防的和什么一样,跟了我一天,生怕我寻到你,我是趁他不注意才跑过来找你。”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暧昧,陆桉的脸有些泛红。 “我就先走了,有事让人去卫府寻我。”卫廷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陆府后院停留太长时间,看着陆桉没什么事,就想着先离开了。 陆桉突然想起了什么,忽然抓住卫廷的胳膊“你这段时间一定要留心楚王,还有如果可能一定劝卫将军将身边的人仔细调查一番。” “我父亲身边的人?”卫廷有些不太懂陆桉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毕竟陆桉有没有见过卫将军都是另一码事。 “我总觉得最近京都好像有事要发生,卫将军是武官之首,甚至……都可以说得上是功高盖主,我只是有些担心。”陆桉总能想起桃花林自己看到的那个,立于千军万马之前的卫廷,可这人该是在京都无拘无束的少年郎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让他用命换取圣上对卫家的信任。 陆桉的话,卫廷也不是没有想过,可父亲是从战场上打下来的权势,心里只有效忠和那些正在边疆守卫着的卫家军。朝堂的风云变幻卫将军并不甚关心,有仗打他就不顾安危远赴边疆,安稳太平他就在京都做他的闲散官员。 卫将军并不会碍到别人的路,可手里那三十万兵权……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嗯。我知道的,你也莫要担心了。” 说着,转身离去。陆桉看着卫廷的背影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闪而过的浅色身影。 芷荷院。 “卫世子?你确定是卫世子?”陆娇不敢置信的问了一遍又一遍。 花映在下首静静地点头。 陆娇原以为那日碰见陆桉和一个男子走在一处,没想到竟然是卫廷。整个京都都知道的那个纨绔子弟。 名声却是不好,但是卫将军的嫡子,只要卫廷不犯下大错,卫廷就会成为接手将军之位,和卫将军手里的全部兵权。 世袭的将军之位,本就是当年卫将军立下显赫战功,龙颜大悦之下不顾朝臣反对赐予卫府的。所以即使卫廷那般不像话,却也无人敢惹,甚至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花映看得出来陆娇的嫉恨,皱了皱眉,静默开口“姑娘,这对于您来说称得上是好事。” “这算什么好事,我费尽心机都不能得到楚王满意,她陆桉凭什么那般轻易就能得到这卫廷的青睐。”父亲那日让她去见楚王之后,被陆桉夺了风头,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未曾提过这件事,陆娇一所应当的以为,自己并没有被楚王认可。 “圣上龙体有恙,楚王的生母有是安贵妃,仅次于皇后,协理六宫,楚王未必对那个位置没有存了心思。楚王想要娶咱们府里的姑娘,无非是想要和国公爷交好,如果此刻陆桉能和卫世子结为秦晋之好,楚王就可以通过国公府,和卫府有了联系。咱们国公府只有两位嫡女,离了陆桉,楚王可以娶的人,可就剩下您了。” 陆娇沉思“你是说,我不仅不能阻断她们,我甚至要促成陆桉和卫廷的好事?” “正是如此。” 陆娇愤恨的砸了桌子“我不甘心!凭什么她陆桉什么事都顺风顺水,我的婚事还要借她的手。”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日您成为楚王妃,若楚王荣登大宝,陆二姑娘在您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花映看着陆娇的脸色由青转白,又不得不接受的样子,默默低头敛去了眼底的轻视。 知情的人似乎都在想着,楚王会和陆国公府有所联系,可自从那日楚王突然拜访之后,再就没了消息。 朝堂上,陆国公和楚王似乎还同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交流。 圣上病重,内阁监国,朝廷立储的声音不断增多,诸王却极为冷静,并不同其他官员一同上奏。 陆国公下了朝,已经准备出宫了,突然有小太监拦住他“陆国公,皇上请您去乾清宫议事。” “那就走吧。”陆国公跟着那宦官,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笏板。 第四十一章 陆桉婚事 乾清宫。 陆鹤静静地站在龙榻旁,看着榻上似是昏睡中的帝王。陆鹤规规矩矩的站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一会,煦安帝才悠悠转醒,一旁守着的宫人赶紧上前。煦安帝抬手,宫人将皇帝扶了起来,拿起一旁的靠枕,放置在榻上人的身后。 “你过来了。”煦安帝的身体可能比外面传得情况更加的糟糕,短短的一句话,陆鹤都可以听得出来这个帝王的虚弱和无力。 “不知陛下传微臣有何要事。” 煦安帝强撑着精神,转头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立在一旁的陆国公,不由得自嘲的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咱们两个之间都要陛下、微臣的说话了,年轻的时候,你不还是总是和朕为了一些小事在武场上为难朕,你是武将朕打不过你,总是被你欺负。” 陆鹤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微臣当值年少轻狂不知规矩体统,冒犯圣上,陛下恕罪。” 煦安帝听了这话有些激动“陆鹤!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几十年的情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这般为难与朕。朕这身体朕自清楚,若是说那些好儿子们什么都没做,朕也是不信。怪只怪朕一时大意,现在只能在这乾清宫等死。可朕没想到,你陆鹤竟然能放弃当年的情义,与楚王为伍。” 陆鹤渐渐直起了身,看着昔日的好友一身帝王威仪“微臣不知道陛下您在说什么。” “你敢说你没有把女儿嫁给楚王的打算?都以为朕快死了,都以为朕瞎了是吗?”煦安帝越说越激动,抓住身上的锦被,剧烈的咳嗽起来。 陆鹤嘲讽的勾起了嘴角,说着念着当年情义,可不还是让人盯紧了我国公府“若是陛下不满,微臣自然不会忤逆圣上。” 推开宫人搀扶的手“朕这些儿子啊,也都是本事了,都等不起了,巴不得让朕快些给他们让位置。”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缓过劲来,接着说“平庆啊,你从小和朕一起长大,朕信得过你。楚王和齐王为了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皇后也想办法扶燕王成器,秦王出身低没什么才干倒是老实许多。他们啊都盼着朕死啊。” “陛下多虑,几位王爷都盼着您康健,等您主持大事。” 煦安帝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往下说“有时候朕觉得,我一个皇帝都不如你一个国公来的自在,妻妾和睦,儿女双全。” 在煦安帝提到“妻妾”的时候,陆鹤的面容一点点阴沉下来。 煦安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陆鹤抬头,旁边的宫人小声的说“陆大人,陛下容易沉睡过去,您先离开吧。” 微微顿首,转身离开的时候,龙榻上微不可见的传出近乎呢喃的一声“素素……” 陆鹤脸色顿变,抿紧双唇,迅速抬步离开了。快要出殿门的时候,与刚刚进殿的太监总管张寿全正好相遇,张寿全福身行礼的时候,陆鹤双唇微动,只有张寿全看懂了什么意思,垂下眼睛,陆国公说的是“加重药量”。 看着陆鹤远走的背影,张寿全想起躺在屋里的皇帝,禁不住摇摇头:皇上啊皇上,您英明一世,连谁对你下的手怕是都不清楚吧。 拢了一下拂尘,向内殿走去。 坤宁宫。 “不成?为什么不成?陆国公在朝中的威望有几人能及得上,更何况楚王已经和陆国公有了联系,若是陆国公真的支持楚王对咱们可是大大不利。” 皇后看着下首焦急走着的秦王,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并不是不让你和陆国公有联系,陆府是块肥肉,安贵妃、贤妃都想要陆鹤的支持,可是你万不可娶陆娇为妻。” 秦王有些不解“为何?陆娇虽说母家弱了些,可是极得陆国公喜爱,求娶陆娇,不是更能得陆国公欢心。” 皇后冷笑一声“陆娇只不过是命好,摊上一个心机够重,演技够好的母亲。可是什么东西都瞒不了一辈子,你就算要娶也要娶孙素素的女儿。” “陆桉?可陆桉并不受宠,孙氏也是个不受陆国公待见的。” “陆国公看最近对皇上的态度,估计他也是知道了什么,你就记得以后啊,陆桉才是陆国公心尖上的肉。”皇后不知道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对皇帝的感情早在一年一年进宫的秀女中被磨得丝毫不剩了,就算没有孙素素,也有千万个不知道叫什么人夺走皇帝的心,只不过…… 皇后的脸上带了些狰狞,她当真想知道,曾经愿意以命相交的兄弟,为了一己私欲骗了自己这么多年,陆鹤会是什么反应。 秦王看着皇后的面孔,不禁有些发憷。皇后并不是秦王的圣母,不过自己的生母姚嫔,是皇后母家送来的人,所以秦王出生后就一直是皇后在抚养,秦王对皇后是敬畏多过爱重的。不过陆国公和父皇只见到底有什么事,恐怕也只有这位皇后知道了。 陆鹤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然有些疲累了。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陆娇在那里等候,陆鹤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陆娇看见父亲过来,挂上笑容快步靠近“父亲公务繁重,女儿准备了些点心……” 还没来得及说完,陆鹤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陆娇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无措的点点头“那女儿就不打扰父亲了。” 陆娇低头离开的时候,正巧就撞见了陆宴,内心涌上一股羞愤之感“大哥怎么过来了?”陆宴瞄了她一眼“父亲派人去叫我,说有事商量。” “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陆娇的步履有些凌乱,陆宴看了一眼已经进屋的父亲,压下内心的疑惑,抬步走了进去“不知道父亲叫我来有什么事?” 陆鹤看着桌子上的一封书信,不辨喜怒,半晌,才哑声开口“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阿熙的婚事。” 陆宴猛地抬头“阿熙?父亲,陆娇作为长姐婚事尚未定下,阿熙还未及笄,为什么这么着急给阿熙找一门亲事。” 陆鹤长叹一口气“中宫怕是快等不及了。” 第四十二章 “可就算有异动如何,那也是陆娇的事,和阿熙有什么关系,要这么着急给阿熙订婚事。” 陆鹤有些沉默,若是以前这倒也是该为陆娇担忧的,可就怕姚皇后知道些什么,如果真是这样,她可必定会盯上阿熙的。 “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的。但是阿熙的婚事是要尽快定下来的。”陆鹤的语气里带了些严肃。陆宴心绪也染上复杂。 “可这样突然,怎么能找一个合阿熙心意的良人。家世和人品,都要费心去看的。而且……而且母亲可能不愿意阿熙这么早订下婚事。”其实主要还是母亲,母亲那样疼爱阿熙,怎么会忍心草率的决定阿熙的婚姻大事。 提到孙氏,陆鹤愣了一下,有些无措,自言自语“你母亲是那样疼爱阿熙的。” 陆宴以前或许有些恍惚,这次却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父亲似乎对母亲有着和以前不一样的情绪。陆宴心里说不上有什么感觉,以往父亲对母亲和妹妹的刻意忽视,自己是看在眼里的,自己却没什么资格去埋怨父亲的。父亲对自己的好和栽培,不管是为了什么,自己只能在父亲和母亲妹妹之间挣扎,可当真发现父亲态度变化的时候,却没有想象中的雀跃。 莫名其妙的,想起了那天阿熙对自己说的话,陆宴当时不过以为是陆桉多心,并没有当回事,现在想来陆宴眼神暗了暗,阿熙的怀疑其实还是有些道理。 陆宴突然想到了什么“父亲说起阿熙的婚事,父亲可是有了人选?” 陆鹤点点头“我考虑了好几天,确实有一个人,我觉得和阿熙是般配的,家世人品都是不错,若是阿熙和你母亲都没什么意见,我是想定下来的。” 父亲这段时间里对陆桉的态度,陆宴也是看的见的,想来父亲挑选的人应该也不会差“若是有机会,让阿熙和母亲见见那人吧。” 书房里的商议,陆桉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几天被卫廷乱了一片心,整日睁眼闭眼都是他冲着自己笑的不正经的样子。 锦官小心的抬头看着小姐趴在桌子上,一会趴着,一会坐直,一会把手捂在脸上。看的锦官疑惑不已,姑娘怎么心神不宁的。 “锦官,给我倒一杯清茶。”陆桉拍拍脸,可不能再想下去了,醒醒神吧还是。 “是。” 锦官一出门就看见了奶娘,急忙凑到前面去“奶娘!奶娘!” “你这丫头怎么毛毛躁躁的,出什么事了啊?” “我觉得小姐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好像有些心事。” 锦官一股脑把自己的疑惑全都告诉了奶娘,奶娘一开始听着还有些担忧,听着听着担忧就化成了无奈。 “你啊你,真是个实心眼,你也是个姑娘,姑娘家的心事你怎么就不懂呢。”说完,奶娘就笑着摇头离开了。 锦官站在原地,一脸的不明所以。 “在这发什么呆呢,怎么不去伺候二姑娘。”锦官听声音回头,连忙行礼“大少爷。” 陆宴摆摆手“阿熙呢,在屋里吗?” “姑娘在屋里呢,叫我出来准备清茶。” “那你快些去吧。” 陆宴进屋时,就看见陆桉用手撑着脸,目光涣散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过……陆宴看着陆桉微微泛红的脸,不自觉皱了眉。 “哥哥怎么突然到我这里来了?”陆桉回过神就看见立在门口的陆宴。 “有些事和你商量。”陆宴撩开衣摆,坐在陆桉对面,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锦官把茶放在桌子上,就在陆宴有些不悦的眼神中低头退了出去。 陆桉看着就有些不高兴“那日是我自己要出去的,几个丫鬟又拦不住我,你怪他们作甚。” 陆宴很明显不想提那些事情,倒是没有反驳陆桉的话“我来是想问问你,你对自己婚事有什么打算。” “婚事?”陆桉兴致不是很高的发问“我有什么打算,陆娇都没定亲,我着什么急呢。” 看着妹妹的态度,陆宴不禁有些着急“你管她做什么,你可有心悦的人,你可愿意定亲?我问的是你,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有些奇怪于兄长的态度,陆桉低着头有些丧气的说“我不愿意定亲。” 陆宴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想?还是你有心悦人了?” 不得不说,周桓那场婚姻对于陆桉来说就像是一个无底深渊,到最后不过落得粉身碎骨。自己回来之后,母亲也提过,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不去想这件事。陆桉也明白,自己还是怕的。 不过心悦的人,陆桉抬头看了一眼陆宴,闭口不言。 陆宴看着妹妹的反应,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你有心悦的人了?” 陆桉低着头没有回应。 陆宴语气中已经带了些颤抖“是卫廷对吗?” 陆桉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兄长,把头偏过一旁,不是不好意思回答,心悦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于陌生,当初对周桓刚刚成亲是除了羞涩也没其他的情绪。对卫廷,自己也不懂这份情感,不过想到自己可能心悦卫廷,陆桉倒是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欢喜。 已经不用陆桉的回答了,陆宴身旁的公子哥不少,也见过不少他们的红颜知己,又怎会看不懂陆桉眼里独属于姑娘家的情思。 陆宴有些烦躁,卫廷不可否认人品家世,自己都是信得过得。可卫廷不是个良人,陆宴也是清楚,卫廷的恶劣,卫廷的恣意,卫廷的不守规矩,还有最重要的,卫廷并不算平安的身份。 陆宴几乎可以想到卫家现在是怎样碍了圣上的眼,现在为阿熙订下亲事,原本就是想为了阿熙以后能生活平稳,可卫廷…… 陆桉似乎看出了陆宴的不赞同,也没有直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了?” “父亲为你相看了一户人家,我看着也是好的,就想让你和母亲见见,若是满意,父亲想就这样定下来。” 陆桉无由来的一阵心慌“是哪户人家?” “常勇侯,周家。” 第四十三章 陆桉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身上难以抑制的开始颤抖,不敢置信的看着兄长,说话时声线都有些不稳“你说的是,常勇候周家?周家周桓?” 陆宴奇怪于妹妹的反应,听见她的话,眉头皱的更深“周桓?那不是周家次子,父亲确实有意周家,但是父亲看中的不是周桓,是嫡长子周柏。” 陆桉听见不是周桓,稍稍的放松了些,听见是周柏,更是难以理解,前世周柏在自己及笄后不久就在一次出京办差事,马车出了问题,翻下山崖尸骨无存。此时看着父兄的打算,前世应该是因为周柏出事,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周桓。 不管是谁,陆桉对那周家是没有一丝好感可言,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情愿“兄长,我还未及笄,这么着急我的婚事做什么。” 陆宴有些不赞同“你明年就及笄了,现在议亲也是正好的时候,不紧不慢。”陆宴在和陆鹤商量的时候总觉得阿熙的婚事不必着急,可知道阿熙属意卫廷,陆宴倒是情愿阿熙嫁给一个安分守己的侯府世子。 陆桉自知说不过兄长,也没有在争论什么,只是明显地看着情绪低落了下去。陆宴不是不心疼妹妹,看着陆桉不高兴,自己也不愿意再逼她,叹了口气,就自行离开了。 陆桉简直不可思议,自己怎么可能还重蹈上一世的老路。奶娘进来的时候,陆桉坐在那里,自己都没有感觉的落着泪。 “姑娘这是做什么,心里不痛快也别糟践身子啊。” 看着满目疼爱的奶娘,陆桉忍不住哭出了声“奶娘,我不愿意嫁给周家。”奶娘你知道吗,嫁到周家,你就要和我受十几年的苦,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前世撒手人寰,一了百了,我都不敢想象之后的你们要经历什么样的折磨。 奶娘心疼的揽住陆桉“我的小姐啊,您要是不愿意,谁也不会把你绑上花轿,还有夫人呢,夫人那么疼爱您,一定会顾忌您的意愿的。” 陆桉一时无话,她要怎么说。前世无缘见到周柏,可自己在侯府时也时常有人感慨周柏少爷人友善,有才学。就算是周桓,现在在外人眼里看来也是个文采斐然的皎皎少年郎,母亲就算是顾及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愿意让我与周家结亲的。 陆桉不知所措,谁能帮她,谁不愿意让她和周家结亲。 卫廷! 陆桉离开奶娘的怀抱“锦官呢,花重呢,快叫她们随便一个人过来。”奶娘闹不明白状况,但还是去叫人了。 锦官和花重急急忙忙的走进来“怎么了姑娘,出什么事儿?” 陆桉看两人进了屋赶紧起身“你们随便一个人,去帮到将军府传个话,告诉卫世子,三天后若是有空的话,我午时在醉仙楼等他。” 锦官有些着急“姑娘你怎么能又和卫世子单独出去呢,少爷肯定还会生气的。”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你放心哥哥生气有我呢。” 花重也有些不赞同“姑娘你要是真出去,可一定带上我们两个,您自己出去太危险了。” 陆桉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自从锦官向卫廷传完信,说是卫廷应了之后,陆桉就从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过,这三日是坐立难安。 总算熬到了约定的那天,陆桉早早地就准备好出了门。刚刚到花园就和陆宴撞了个正着,陆桉也没想偷跑出去,早就想好了理由。 “这是要出门?也要我陪着你。” “兄长忙事情去吧,我约了嫣然,姑娘家一起,兄长去了反倒让嫣然不自在了。”陆宴没有怀疑,以往陆桉也时有和顾嫣然出去的时候,姑娘家的事自己确实是不好掺和。 “那你去吧,早些回来。” “我省的。”见陆宴没有怀疑,陆桉悄悄地松了口气,顾嫣然存在到底是有意义的,这样还能应付兄长的质问。 到醉仙楼的时候离午时还有一盏茶的时间,陆桉就先进了雅间,叫了茶,心神不宁的等着。 原以为要坐上一会,谁知道刚上了茶,陆桉还没有喝到嘴里,卫廷就推门进来了,陆桉直直的瞧着他发愣,卫廷不由地一笑“怎么突然叫我出来了,你叫丫鬟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招摇撞骗的人,幸好我还记得你贴身丫鬟的长相。” 卫廷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怎么?心情又不太好了?” 陆桉等了卫廷三日,可人真的坐到自己面前时,陆桉突然又有些说不出口,小口的抿了几口茶,犹豫了一会,说“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你说。” 陆桉双手捂着杯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擦着杯壁“我父亲和兄长,好像在给我相看亲事。” 只一句,卫廷就冷了脸色“承冀的主意?他想给你定亲?” “哥哥也是想,但是主要还是父亲的想法,父亲都已经有属意的人家了。” 卫廷听了更有些生气“你父亲?你父亲那些年对你这么冷淡,不管不顾的,现在倒是着急起你的亲事了?” 陆桉本就心里不痛快,卫廷语气又有些生硬,陆桉心里更是委屈“又不是我想的,我这不是来找你商量。” 卫廷抿抿嘴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眉眼弥漫起喜色“你的亲事,与我商量什么?” 问的陆桉一愣,是啊,自己在干些什么,自己的亲事为什么要和卫廷一个外男商量。陆桉当时急的糊涂,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心只觉得找到卫廷什么都好了。 陆桉有些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来找卫廷呢? 看着姑娘家眼里的茫然和无措,卫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的诱导“你不满意你的婚事,你也该和你家里人商量,你同我说什么。” “我……我……” 陆桉隐隐约约的知道为什么,可是见到卫廷,却又不敢说,若是他不喜欢自己又该怎么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怎么办…… 小姑娘咬住嘴唇,把头低了下去,不愿意再说话。 少年人的叹气在耳边响起,小姑娘的柔软的身子被围住,陆桉先是一愣,然后眼眶一热,伏在卫廷肩膀小心的哭出声。 第四十四章 我心悦你 陆桉只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些,前世十几年如一日躺在床上数着日子等死的时候,也未曾流过泪。到了今日,被逼问的委屈了些,这泪珠子就止不住了。 这样想着,还是趴在卫廷肩上泣不成声。白嫩的手紧紧地抓住卫廷身侧的衣服,这样做了,只觉得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些。 卫廷的声音有些沙哑“你可知我名声不好,京都多少人背地里取笑我父亲。” 小姑娘哭泣的声音小了些,低低的“嗯”了一声。 把手放在她披在肩上的发,一下一下抚摸着“你可知皇上对我们将军府的防备心极重,我们每一天都像在刀尖上滚过去的。” 小姑娘微微抬头,看着卫廷棱角分明的下颌,看不清他的表情,把脸埋在他的肩侧“我知道的。” 轻轻推开怀中的姑娘,把她的脸捧在手心,拇指轻轻摩挲这姑娘家细腻的脸颊“那你可知卫廷爱慕陆二姑娘已久,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姑娘家轻轻握住少年的手掌,轻轻地望了他一眼,盈盈眼神间的情意,卫廷还有什么不懂的。 卫廷的心头的慌乱一下子散开了,他的姑娘也心悦他啊,曾经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卫家世子,曾经策马京都,恣意放肆,可如今对着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手下却舍不得重一分力。 店家清浅的敲门声,陆桉惊醒一般推开卫廷,老老实实的坐回到椅子上,想着自己刚刚的样子,姑娘家捂住脸,真是羞死人了。 卫廷倒是脸皮厚惯了的“进来吧。”语气与平常无二,只是坐下时,攥起又松开的手,泄露了心底的紧张。 店家把菜品放在桌子上,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看着还在装鸵鸟的陆桉,卫廷伸手摇了摇“吃完再害羞成不,别饿着了。” 陆桉羞恼的甩开他的手,这人怎么这样,刚刚还思之若狂,现在就这样和往常一样打趣自己。 “你这人怎么这般会骗人!” 卫廷失笑“我怎么骗你了。” 陆桉侧着脸不去看他“你这样子对我,哪像……哪像……” 低沉的笑声响起,陆桉又红了脸“我的姑娘啊,你非要我在你面前狼狈的的不成样子啊。转移一下注意力,你都要给我拉回来。” 陆桉小心的转过头看他,卫廷用一只手捂着脸,不过耳尖却是红的惊人。 慢慢的移到卫廷面前,见他还捂着脸没什么反应,伸出手去碰他的耳朵。还没有靠近,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拽入了怀里“这不是让我抓到了。” 陆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抱住卫廷的脖子,坐在了卫廷腿上,去看他,卫廷脸上笑容淡淡,哪有一丝狼狈“小丫头还敢推开我,这不是又回来了。” 姑娘家那禁得住这样撩拨,紧紧咬住下唇“你这人,你这人真是太不像话了!” 用手挽起陆桉耳边的碎发“莫跟我置气了,到时候你嫁到周府,我都没有地方哭去。”说起这个,陆桉原本的羞意散去了不少,有些丧气的低头“说起这事,可怎么办啊,若是父亲当真执意把我嫁出去……” 卫廷皱了皱眉“陆国公和你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若是你母亲不同意,应当也是无碍。” 陆桉瞄了他一眼“我母亲?若是我父亲相看的那人家室人品具是不错,学识也是上佳,我母亲想来也是愿意的。” 手指不自觉用力,语气里也带了些冷意“周柏还是周桓。” 陆桉只顾着烦恼,倒是不察觉卫廷的不对劲“兄长说是长子周柏。” “那周柏就得你如此另眼相看?” 这下子任凭傻子也看出了卫廷的醋意,陆桉有些无奈“这不都是道听途说嘛,这些话我母亲也会听到了啊。” 卫廷点点头,不辨喜怒。 看卫廷没什么反应,陆桉有些着急,伸手推了他“你怎么不说话,我要怎么办呀。” “八字还没一撇,你先别着急呢。” “可是过几日,哥哥就要把人带到府上让我们见面了啊。”顿了顿,陆桉有些不自在地说“我兄长又是不太愿意你见我的。” 倒是没想到陆桉会突然提起这个事,卫廷仰起头笑着说“不愿意见,现在不也是见到了,放心,我会让那周柏知难而退的。” 这话说的有些重,陆桉一惊“你可莫要伤了人家,人家可是无辜的。” 卫廷莫名的有些想笑“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找个土匪到周柏门口威胁他?”看着小姑娘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卫廷点了她一下“你啊你,整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知道了不会伤到他的。” 陆桉放下心,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明明已经说白了心意,可两人之间倒没有什么你侬我侬,不过听见卫廷说话,陆桉心里还是跳的厉害。 忽然间意识到,刚刚卫廷表明心意,自己只顾着害羞并没有回应他,打量了卫廷一眼,那人正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目光。小姑娘为难了,卫廷不会以为自己对他无意吧? 可现在要自己说出口,也是万万不敢的了。 说了一会话,也是到了下午,陆桉抬头看看天“也是不早了,我要回府了。”卫廷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陆桉赶紧把卫廷摁回凳子上“千万不能,我和哥哥说我跟别的姑娘家出来的,一会我走了你等会再出去,被人撞见,我哥哥非和你打起来不可。” 卫廷无奈的抓着陆桉的手站了起来“我知道的,那你就先自己回去吧。” 陆桉冲着他笑了笑,看着卫廷抓着自己的手,陆桉小小的给自己鼓了个劲,抬头说“你头发上落了些什么,我帮你拿下来。” 卫廷也没有多想,轻轻俯身,还没有完全弯下腰,姑娘家柔软的唇瓣就轻轻落在自己的侧脸上,卫廷愣住了,小姑娘满是羞意的说“我也心悦你的。” 说完转身就跑走了,锦官在门口,看着小姐慌张跑走的样子,急忙追了上去。 卫廷看在原地保持着那个姿势,半晌,忽然笑出了声,我的姑娘啊,你怎么能让我这般心动。 第四十五章 当年真相 许是得了卫廷的应承,虽然没听到什么消息,陆桉的心还是安了下来,又回到了以往每日安心练琴的日子。 陆宴本以为妹妹会闹脾气,耍些小性子。不过看着妹妹这样一副懂事的样子,有些疑惑,但是更多的是觉得妹妹还是知书达理的。见着陆桉没了什么抵抗,陆宴也就找了个日子,和母亲说了这件事。 孙氏是个疼女儿的,猛然听到说亲这件事,心里有些别扭。不过用心想想,阿熙也已经十五岁了,明年已经是及笄的大姑娘了,亲事也该提上来了、 “成吧,不过哪周家公子人品如何,这是极为重要的,可万不能出差错。”孙氏这般说着,陆桉就已经走进了门。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竟然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级,孙氏又是禁不住一阵心酸。 “哥哥在和母亲说什么?”陆桉刚刚进来,倒也没听见屋里的两人在说些什么。 “就说那周家公子的事,你若是愿意,还是见一面看看比较好。” 听着陆宴的话,陆桉不甚在意的随意应了一身,横竖是卫廷该操心的事,哥哥怎么开心怎么折腾去吧。 陆宴没觉得陆桉的样子有什么不对,孙氏却不经意的皱了眉“承冀,你若是有事情就先去忙吧,母亲和你妹妹说些话。” 女人们的谈话,陆宴自然是没什么待下去的理由。 看着儿子离开,孙氏才显露出自己的忧愁“阿熙,你和母亲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愿意相看人家。” 陆桉有些惊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孙氏轻抿嘴角,叹了一口气“女儿家一开始都不愿意嫁人的,不过能怎么办呢,母亲只求你能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夫妻和睦,母亲就很知足。” 母亲的手抓着自己,陆桉心里有些发沉“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我欢喜的人呢。” 孙氏楞了一下,眼里漫出无限的苦涩“当然好啊,不过你得知道那人是不是也欢喜你,是不是真心欢喜你,会不会变心。” 顿了顿,孙氏接着说“阿熙,情之一字,最为害人,也可最为动人。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你可要想好,以后可能的撕心裂肺,甚至心灰意冷。” 听着母亲的话,陆桉不知道母亲在嘱咐自己,还是在说她自己的心。“母亲……也曾心悦父亲的吧。” 孙氏渐渐回过神,看着满眼悲伤的女儿,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痛,多少年了,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在自己女儿的面前突然丢下了多少年的铠甲。孙氏揽住女儿,陆桉顺势靠在母亲身上,孙氏的声音温柔又深沉,陆桉仿佛亲眼看到了多年前满怀少女情思的母亲。 “我和你父亲自小就相识的,不过两家人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也不懂事,不知道什么男女大防,我陪你外祖母在庙里住了好几天,无趣的紧。突然就来了两个小郎君,我高兴坏了,整日去缠着那两个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两个小郎君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就是你父亲。” 随着父亲返回的陆宴,在陆鹤的制止下,满目惊讶的看着父亲,并未出声,两个女人在屋子里说这话,两个男人站在门外静静听着。 “圣上那个时候已经很沉稳了,不愿意和我一个小姑娘整日呆在一处,你父亲在庙里那段时间,就陪着我,带我看了漫山遍野最好的风景。” “后来,母亲要回府了,我扯着你父亲的袖子哭,生要他给我写信,生怕他忘了我。” “你父亲是个脾气好的,又重承诺,也就经常给我写信,这一写就是十年,后来他远走边疆我就收不到他的信了。” “我急啊,一封封的信送出去,可他也不回我一封,我就找了个要去搬去边疆的官家,那人有些地位,给他传了话,不回我信,我就再不联系他了” “我这才收到一封,他说他不日回京一趟,不过私自回京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又惊又喜,那个时候也是胆子大,竟然约了他在静心庵见上一面。” 陆桉只觉得满心激动,父亲和母亲竟然有这样一段故事,看着母亲满面柔和,压下了内心的疑问接着听下去。 “我穿着最好的衣裙,让他看看长大的我,可他不愿,说不能坏我名声,等他得了战功求了皇上接我进门。” 孙氏不禁笑出声“你说这人,我们为了不被外人诟病把信都放在去过的一片桃林下,自行去拿,他都不知道我是哪户人家姑娘,竟然就要娶我。” 笑着笑着,孙氏就流出了泪“你说我怎么信了呢,不顾规矩的求着母亲我要嫁给国公府世子,母亲训斥我,父亲责备我,兄长也不赞同。可我就疯魔了一样,宁死也要嫁给他。我母亲没办法,见了老国公和国公夫人。” “我满心欢喜的上了花轿,穿着我绣了几个月的嫁衣,我绣工不好,满手都是针眼,可我愿意,只要能嫁给他我怎么都愿意。” “他掀开喜帕的时候,我高兴地不敢看他,可他没有喜悦,没有激动。他近乎厌恶的说,以后要安安分分的做个懂事的人,万万不能为难他耗费那用命博来的战功也没娶回来的女子。原来他心里有人的,他为何还要骗我,骗我说要娶我。” 孙氏说的云淡风轻,陆桉早已经泪流满面,原以为母亲和父亲不过是相敬如宾,可母亲竟然是抱着那样欢喜的心情嫁了进来。 “父亲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太不公平了。”陆桉嘶哑的说。 孙氏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我看着他和那个女人的情意绵绵,山盟海誓,我曾经做梦都想要的情感和温柔他毫不吝啬的给了另一个人,我早就不在意了。” 一句轻飘飘的“不在意”又是多少年的血和泪。 陆宴咬紧了牙关,第一次他几乎忘记了身旁那个男人所有的好和对自己的爱重,双目赤红的看了陆鹤一眼,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父亲既然不喜欢母亲,为何要给母亲那样的承诺,让母亲白白的苦等这些年。” 陆鹤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一言不发的推开了门。 第四十六章 心若死灰 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孙氏倒是没什么表情,多难堪的事这些年也都看过不少了,不过今日提起一些以往的事,顶破天不过是陆鹤气恼的责备几句,然后拂袖而去。 是而,孙氏竟成了这几个人里,最淡定的一个“国公爷怎么突然来了。” 说完孙氏才抬起头直视陆鹤,这一看却是愣了,没有愤怒,没有气恼,眼里弥漫开来的是无尽的苦涩和懊悔。孙氏一下子失了声,只是低下头一下一下抚摸女儿的发丝。 陆鹤禁不住上前一步“素素,我……” “父亲!”陆桉却先一步站起来,面色发冷“时至今日了,您还要这般为难母亲吗!你负了母亲。你让陆娇和她那个娘永远压在母亲头上,母亲这么多年都不曾苛责陆娇一句,您今天还要对母亲做些什么!” 陆宴走到妹妹身边,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情绪分明和陆桉是一样的。 陆鹤已经不想和这两个孩子说些什么了,他出神的看着孙氏“素素,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成吗?” “国公爷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没什么用得着避开我的孩子的。” 陆鹤,痛苦的闭上眼睛,有些艰涩的开口“那些年,我快要回京的时候,收到了一封你给我的信,说你家世不好,配不上我,以后不必相见了。” 孙氏静止了一瞬间,有些疑惑的抬头。 “我以为你不愿嫁给我了,我就违抗军令,私自回了京,去咱们那片桃林等你,我想着你若是给我寄信,总会到哪,我等了三天不眠不休,终于等到了去埋信的那个人,我以为那是你,我高兴坏了,我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迎她进府。那人说她是叫莫卿烟,是孙家的一个旁支,我想起来小时候和我一起在庙里的那位夫人,就是孙家的父亲,我丝毫没有怀疑,我以为……我以为……” 孙氏终于不再淡然,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你以为,你以为是莫卿烟等了你十几年,你以为你用军功换回来的人是我!对吗?” 孙氏第一次当着陆宴和陆桉的面泣不成声“陆鹤!你糊涂啊!她一个小小的莫卿烟竟然能骗你那么多年,我阿熙十几年委屈,你现在告诉我都是阿熙白白遭受的是吗!” “你疼爱陆娇,忽视阿熙,你知道吗,阿熙小时候坐在我膝上一遍遍问我,父亲什么时候看她,我的心有多痛吗!” 陆鹤已经说不出话了,都是他的疏忽,他的错,让他的妻子和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阿熙小时候那般活泼,后来变得沉默寡言,对我和承冀生疏有礼,我是她母亲啊,现在你告诉我,都错了,这些苦这些泪,都错了!” 陆宴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默默地伸出手揽住妹妹,感受到兄长的安慰,陆桉转头安抚性的笑了一下,表示自己没事。 不过,陆桉看了一眼母亲,一向知书达理的母亲竟然这样痛彻心扉的呼喊,更让陆桉心痛的是,母亲这般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自己的女儿鸣不平。 陆桉上前一步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我没事的,您不用这样。” 孙氏感受女儿手心传来的温度,孙氏渐渐冷静下来,其没有了刚才的歇斯底里,只是全身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咬紧了牙关,眼睛里是说不出的冷漠。 陆鹤第一次慌了神,以往看见孙氏,有疏离又客套,只有这一次,孙氏看着自己可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仿佛再看一个陌生人。 陆鹤冲上前,扶住孙氏的肩膀“素素,你怪我吧,我陆鹤就是一个瞎子,负了你这么多年,你打我,你恨我,我都没有一丝怨言的。” 素素,你要恨我,我要怪我,我才能知道咱们俩还有关系,还有未来,你千万千万别用这样冷漠的眼神,好像你会永远离开我了。 陆桉看着父亲的焦急,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该恨父亲吗。好像不该的,父亲对莫卿烟有多维护,那当年对母亲的感情就有多深刻。想着这些年陆娇的宠爱,对陆娇的纵容,对陆娇的维护,原来父亲对陆娇的感情都该是自己的。 陆宴轻轻的拉过妹妹,拉着陆桉离开了屋子。陆桉也知道这些事情,已经不是他们做子女的可以干涉的了。遂也就顺着陆宴出去了。 到了院门外,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无言。 倒也赶巧了,两人刚刚站定,就看见陆娇走了过来,陆桉下意识看了一眼兄长,看到的是未曾掩饰的厌恶。 是了,厌恶,若是以往,陆宴对这个妹妹或许只是客气和疏离,而今得知母亲和妹妹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亲生母亲,而这个人又夺走了属于自己妹妹的一切,陆宴对陆娇只剩下了厌恶。 或许是陆宴的情绪太过明显,陆娇一时有些无措,竟然也忘记问好,离兄妹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 “兄长为何这般看我,是娇儿做错了什么事。” 陆宴收回了眼神,不置一词,拂袖而去。陆桉默默地叹了口气,兄长还是年轻气盛,什么情绪都摆在明面上。 徒留一个陆桉,陆娇倒也是不愿意搭理,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后主母的园子,下人传话说父亲竟然连续很长时间日日来看望孙氏,陆娇一时气急,那把自己的母亲放在什么位置上了。总是听下人说父亲和莫卿烟之间情深义重,现在陆娇心里却是认为,父亲背叛了与母亲之间的感情。 匆匆忙忙的赶到这里,看着陆桉和陆宴,陆娇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什么资格去指责父亲,就连自己这个不被认可的嫡女之位都是父亲求来的,陆娇丧了气。 陆桉也没有与陆娇寒暄的心情,一身疲累的回了自己的住处。 而屋子里的两个人,却也是相顾无言。一个想要拼命补偿,一个心灰意冷。陆鹤看着孙氏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压下内心的苦涩“你现在应该也没有心情和我说话,你好好歇息,有改日再来看你可好。” 孙氏沉默着,仿佛没有听懂眼前人语气里的小心翼翼。 陆鹤转身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孙氏泪流满面,那是自己等了二十几年的人啊,他回来了,可是谁能告诉她,一个心死的人,怎么再去重新接受他。 第四十七章 锦官和花重又开始每日担忧陆桉,自家姑娘这个习惯当真不好,一有什么事情就把自己闷起来,谁也不告诉,谁也劝不动。 自从那日离开夫人的院子,陆桉每日也不出门,只是坐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说话,好像在出神又好像在想事情。 陆桉却是在想事情,却怎么也都想不明白。今生父亲可以发现的真相,前世应该也会发现,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父亲对自己态度的改变自己也是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到的,那么前世,父亲又怎么会放任自己无声无息的死在侯府,就算圣上为难,可地位毕竟还在,父亲也不至于惧怕一个小小的常勇候。 想事情是一部分,太多事情的变动,陆桉也有些慌了,重生的优势正在一点点消失。自己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只能闷在屋子里自己调整心情。 锦官和花重也无可奈何,只能悄悄离开,让姑娘自己安静一下。 陆桉坐在湘妃琴前面,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脑袋有些放空,就这样发起了呆,连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没有发现。 一直到被来人拉进怀里,陆桉才回过神,慌乱地抬头,认清楚人,才放松下来“你怎么过来了,我兄长也没拦你?” 卫廷明明第一次来陆桉的闺房倒是不生疏,拉着陆桉坐到榻上“你兄长能让我进来?还不是要我自己翻墙。” 陆桉忍不住笑了“你这人真是的,真要当个登徒子不成。” “陆二姑娘这般美貌,当个登徒子也是我占了便宜。”卫廷看着陆桉上扬的嘴角,烦躁了几天的心才平静下来。 “刚来的时候,看你的丫鬟好像很担心你,出什么事了。”陆桉回头看了一眼卫廷,还是那公子哥的做派,斜靠在自己的软塌上,手掌垂在膝上,可就这样一个人此时此刻坐在这问着女儿家的心情,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陆桉的心突然软了下去,这两日的苦闷都化作了委屈,眼眶红红的看着卫廷,看着他无措的样子,抽泣了一下,一下子扑到卫廷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卫廷见了更是着急,小姑娘什么时候这般黏过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现在也是不好问,只能抱着她像孩童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哄着。 “卫廷,我委屈。” 卫廷低沉的嗯了一声,想了想“是不是又和你父亲有什么争吵?” 陆桉沉默了一会,扯着卫廷胸前的衣襟,有些犹豫“倒不是我与父亲有什么争吵,是母亲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平白无故的委屈。” 陆桉仔细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告诉给了卫廷,只不过没有加上母亲和父亲的情绪,更像是给卫廷讲了一个故事。 卫廷本以为不过是夫妻间的争吵,让陆桉忧心,可越听陆桉讲,卫廷的面色越发的冷然,看的陆桉心慌“你这是做什么,我父母的家事,你怎么听得这么严肃。” “家事?”卫廷重复了一遍“你当真觉得是家事?陆国公当年即使还没有袭爵,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能让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轻易蒙骗了去?” 陆桉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父亲说的时候也未曾深讲“那你的意思是,父亲对莫卿烟有情,父亲还是在骗母亲。” “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 看着姑娘好奇的小脸,卫廷笑了笑,拿出手中的折扇点了点自己的侧脸,陆桉反应过来,羞涩的几乎抬不起头。 “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姑娘家气恼的推了身边的人“我才不要。”卫廷受到拒绝倒也没有什么反应,靠着软塌,静静地看着陆桉,也不出声。 陆桉实在是想知道,纠结了半天,抿了抿嘴“你把眼睛闭上。”让他看着自己亲,陆桉实在是没有卫廷的脸皮。 乖乖巧巧的闭上眼睛,陆桉有些惊讶,卫廷闭上眼睛,没有了平日里的锐气和风流,眉目如画,倒像一个安静文雅的读书人。 陆桉视线下落了些,卫廷的唇色有些淡,不过平时总勾着笑,看上去倒有些不正经。鬼使神差的,陆桉没有把吻落在卫廷侧脸。 女儿家的唇,香香软软的,应该是刚刚吃过糕点,染着淡淡的甜。没有停留很久,一触即分,卫廷却猛然睁开眼,陆桉正盯着他看,两人距离极近,似是惊讶于卫廷这么早睁开眼,陆桉羞涩的“呀”了一声,摆正身子。 卫廷喉咙里压出几声低沉的笑“姑娘家的,这是做什么呢。” 陆桉几乎不敢看他,听着这一句,也有不服气“都是卫世子生的太好了,姑娘家也欢喜呢。” 听着陆桉说的“欢喜”,卫廷的笑容更大了些。 “你倒是告诉我呀,可别诳人。” 卫廷把陆桉拉进怀里“还有就是,有人帮助莫卿烟隐瞒你母亲的身份,欺骗了陆国公。” 陆桉有些不解“这人的目的是什么,让母亲不好过?谁有这么大本事,陆国公府都查不出来?” 卫廷指了指天上,陆桉一惊,小声说“天家?” 卫廷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陆桉“你或许不知道,但是你母亲在定下与国公爷的婚事前,先皇曾经有意将你母亲和当今圣上结为姻亲,不过当时还是陆国公府快了一步,先定下了和孙府的亲事。” 陆桉已经有些发懵“难道是圣上干涉,父亲才会认错人?圣上为什么这么做?” 看着靠着自己,面色有些发白的姑娘,卫廷叹了口气“若真的是圣上,无非是求不得,又放不下。” “你可不要小看男人的嫉妒心,尤其那个男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男人。不可能和你父亲反目成仇,就只能为难你的母亲了。” 说完,还是安抚性的拨了一下陆桉的发髻“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一切都是咱们的猜测,万一事实不是这样呢。” 姑娘还是沉默着,卫廷只能抱紧了她“没事的,万事都有我在呢。” 第四十八章 边疆动荡 陆桉连着几日去陪着母亲,也小心着尽量不提起父亲。陆桉是看得出来,母亲没能放下那些过往的事,自己却也不能说些什么,只盼着哪一日父亲母亲能看得开,即使不能破镜重圆,和以往相敬如宾,大概也是好的。 孙氏又何尝不知道,女儿天天来看自己,在自己屋子里一呆就是一天,课业繁重的儿子也是每日都要登门,跨过了最开始的震惊和悲愤,孙氏也知道自己该缓解情绪了,总不能让孩子为自己担心。 陆桉听着外面传来的消息,圣上的病情又加重了些,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陆桉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紧张起来,圣上一旦离世,夺嫡之争不出意外应该还是楚王荣登大宝,陆国公府和卫府的灾难也就不远了。可圣上若是康复,想起卫廷同自己说的话,陆桉又不得不担心。 朝堂之上,楚王监国,陆国公告了几日的假,实在是说不过去,今日才来上朝,心里惦记的还是孙氏那天的绝望和冰冷。 楚王听着下面朝臣的上奏,一面听着内阁的意见。匆忙跑上殿堂的太监打断了正在进行的早朝“报!启禀三皇子,边疆有急报传来!” 楚王眉头一皱“把人带上来。” 走进殿内的士兵一身尘土,嘴唇干裂,似是快马加鞭不分昼夜而来“启禀三皇子,北方胡族突然大肆进犯边疆,北方已经连失三城!” “什么!”楚王猛地站了起来,朝堂上瞬间陷入一片慌乱,站在吴江最前方的卫将军和陆国公对视一眼,满目惊异。 楚王走下来,靠近那个士兵问道“那为什么现在才报?” 那士兵何时见过这般震怒的皇室,不由得发抖“启禀圣上,那胡族进犯又突然有凶猛,我们实在没有反应过来,我们身后有百姓,粮草也不足以支持战争,可胡族却是一面进攻,一面抢掠,根本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我们节节败退,趁着他们喘息之际,我才奉将军的命令逃了出来。” 朝臣又是一阵呀然,卫将军上前一步“微臣愿带兵,前往边疆,收复城池。” 朝堂上的慌乱渐渐平静下来,对啊,有卫将军,有大晋的战神在。 楚王看了卫将军一眼,有些犹豫“此事,本王要与父皇商议。” 卫邕见状,又上前一步“殿下,边疆的百姓和将士们等不得了。” 楚王刚写说些什么,张寿全已经快步进了殿门“启禀殿下,圣上有命,命卫将军率军前往边疆抗击胡族,命陆国公前往边疆镇守城池。” 众大臣俱是有些不解,卫将军前往边疆倒是理应如此,可陆国公一直负责的都是京城的兵马,怎么会突然让陆国公一同前往边疆! 陆鹤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和卫邕一同说“微臣,遵旨。” 消息传回陆国公府的时候,所有人都陷入了慌乱,陆宴陪在母亲和妹妹身边“怎么会让父亲远赴边疆,父亲年事已高,朝中不缺乏年轻将领,镇守城池这种事竟然要父亲亲自去吗?” 孙氏也有些疑虑和担忧,没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陆桉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惨白如雪。 怎么会这么早?前世是在自己及笄一年之后,胡族作乱卫将军率军抗敌,并没有父亲一同前去。 可是……陆桉开始颤抖,可就是那场战役,卫将军被人诬陷叛国通敌,证据确凿,圣上在离世之前下了最后一道指令,对卫将军,格杀勿论。 那这次呢?父亲也会被诬陷吗?陆桉不敢往下想了“不行,父亲不能去边疆。” 陆宴和孙氏惊讶的看了一眼陆桉,陆桉很少有这样任性的想法,倒是难得的母子两人一起楞了一下,这一会的时间,陆桉已经着急的出了门。 本想去陆鹤的书房去等他,结果还没有到书房就和陆娇撞了个正着,陆娇看着陆桉有些慌乱急切的样子,想着难不成陆桉也是得到消息来看望父亲?可陆桉这段时间好像一直没怎么见过父亲,听底下人说,陆桉和陆宴甚至有些躲着父亲,即使不知道为什么,陆娇觉得至少不和她争抢就好。 两人站了这一会,韩姨娘和高姨娘也到了,看着陆桉和陆娇相对而立的样子,禁不住向后拉扯自己女儿,神仙们打架,小鬼们就不掺和了。 陆国公刚想要会书房和陆宴交代一下自己离京后,要注意府里的事情。走到半路就看见全府的女眷几乎都要到齐了,不自觉的有些厌烦。 走进了才看见站在最前面的陆桉,和正走过来的孙氏,陆鹤缓和了面容“这是做什么,怎么都围在这?” 高姨娘一看陆鹤走过来,想着国公爷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不自觉的就流了泪,想着靠近国公爷一表不舍,可就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陆桉看见父亲,满脑子都是被诬陷,在边疆孤立无援,甚至是杀无赦的指令,陆桉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毕竟是自己的父亲,自己曾经敬重多年的父亲,也顾不得许多人在旁边,哭着就扑进了陆国公的怀里,不管不顾的哭起来。 陆鹤何时跟女儿这样亲近过,即使是最疼爱陆娇的时候,不过就是言语上的鼓励。尤其是阿熙,自己最愧疚的女儿,此时正抱着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陆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心翼翼的搭上女儿的肩膀“阿熙不要哭,这是怎么了,别哭,父亲是不是做错什么了?父亲和你道歉好不好?” 高高在上的陆国公,对着自己的女儿竟然小心成这个样子,孙氏听着鼻子一酸,忍不住别过脸。陆娇看着相拥的父女两人,咬住嘴里的软肉,一直到血腥味传来。 陆桉哽咽着“父亲,你不要去边疆好不好,哪里太危险了。” 竟然是为了自己要去战场吗?陆鹤疼惜的抱着女儿“没事的,父亲以前也去过战场,都没出什么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陆桉听着,紧紧地握住父亲的衣襟,哭的像个孩子。 第四十九章 即使再心疼女儿,也不能就让陆桉这样站在门口哭。陆鹤让两位姨娘和几个女儿先回去,说这话,带着陆桉进了书房,陆宴和孙氏也跟了上去。 高姨娘一脸的不屑,陆桉什么时候也会用这种手段争宠了。虽然不甘心,还是拉着陆蔓走了,陆清和陆蔓平时跟着陆娇也是被自己父亲忽略惯了的,不过这次陆鹤满心满眼都是陆桉,对站在一旁的陆娇理都没理,陆清不由得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陆娇越来越难看的表情,陆清走着路都忍不住笑出声。 平时陆娇对她们好,不过就是想多几个跟班,看上去也好看些,以往陆娇被父亲疼爱,陆清当然愿意给她这个面子,不过现在,陆清由不得冷哼了一声,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书房里,陆桉还是在小声抽泣着,陆鹤不顾身份的半蹲下身,小心的安慰着“阿熙你要相信父亲,当真没事,父亲总不会唬你。” 陆桉泪眼朦胧的抬起头“那父亲,你可曾想过当今圣上为何突然调你离京?你就不怕你一走,圣上对着一院子的家眷下手吗?” 陆鹤握住陆桉的肩膀“阿熙,父亲绝对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陆宴在一旁填了一句“我觉得阿熙说的不无道理,您前段时间邀楚王过府,圣上未必没有起疑,不然为何这般突然地要让您离开。” 陆鹤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叹了口气说“父亲没什么本事,可也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我若不去,圣上必会因此发难,我若去了,或许还能给你们搏一个平安。” 孙氏听了之后,似有些动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出声。 “有楚王在,你们总不会出事。” 陆桉眉头一皱“父亲怎么可以这般信任楚王,兔死狗烹,父亲都未曾想过吗?”陆鹤安抚的拍了拍陆桉的手“无碍的,楚王不会对你们动手。” 陆桉看着父亲没有一丝怀疑的面容,骤然间动了,父亲手中或是握着楚王的把柄,或是有楚王极想得到的东西,所以,前世楚王即位后,才会那么快对父亲动手。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几个人各怀心事,担忧的却都是将来的路。 离陆鹤启程的时间已经是越来越近了,自从那日卫廷偷跑到府里之后,陆桉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想着是卫将军也快离京,作为将军府长子,卫廷最近应该很忙碌了。 锦官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打断了陆桉的思绪。 “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尽管一面喘着气,一面说“大少爷让我告诉姑娘一句,周家公子来了,让您去前院见见!” 陆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周家公子?”这个卫廷!不是说这事定然不能成,怎么这周家公子还是来见自己了。 陆桉涨红了脸,现在可要怎么办? 锦官连忙说“姑娘您快坐下,我给你您梳妆!” 陆桉摆了摆手“不用,横竖也不会嫁到周家,随便见一面就是了。” 奶娘进来,满脸的不赞同“姑娘,您就算一定看不中那个周少爷,也您也万万不能就这样出去,丢的是您的名声,国公府的脸。” 陆桉倒也还是顾忌府里的名声的,到底有些不情愿也是忍了下去“随意吧,不用太庄重,不失礼就好。” 锦官有些懵懂的看了奶娘一眼,奶娘推了她一把,锦官只能上前。 做到梳妆镜前,锦官在身后忙碌着,陆桉坐着忧心,这周家公子来了,定然是希望婚能成的,可要怎么又不失了国公府府的颜面,又能让周柏知难而退。 这么想着,也就没在意锦官手里的动作,打理好了发髻,锦官走到前面想给陆桉上些胭脂,试探性的拿起胭脂,看着陆桉垂着眼睛,并没有阻拦,锦官就放下心,开始给陆桉上妆。 梳妆完了,锦官小声的说“姑娘好了。” 陆桉抬头看了眼镜子,倒是楞了一下,自己极少上妆,第一次有这样一个明艳的妆容,眼尾微微上翘,说不出的妩媚。陆桉眼眉一弯,这不就有主意了。 “这头上太俗淡了,把上次那个衔玉的金钗给我带上,不了不了,我记得有一个赤金的珍珠头面,就那个,那个好。” 锦官这下更是不懂,姑娘明明说那个太过夸张奢靡,不愿意拿出来,今天怎么…… “我还记得有个绣牡丹的袄裙,配一个月白的对襟正好,快点呀,不是着急吗?” 看着锦官站在原地,没什么动作,陆桉禁不住催了一下,锦官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拿。 收拾好了,陆桉怎么看怎么觉得还不够艳,索性自己走到衣柜前,翻出一件红色的暗纹大袖衫,自己穿在了外面,照了照镜子,这下差不多了。 “行了也别让客人等着了,咱们走吧。” 出了门,等在门口的花重看见自家姑娘就被晃了眼,姑娘这也太明艳了些,甚至有些张扬。不过陆桉生的好,这样重的颜色竟然也压得住,生生有几分明艳逼人的感觉。 底下日日相处的丫鬟,尚且都是这种感觉,等在前院的周柏,看着这样走过来的陆桉,更是被晃了神。 陆桉走进了,就看见一身天青色长袍的青年人站在那,看着自己发呆。这也算得上是陆桉第一次见到周柏了,前世自己嫁进侯府时,周柏已经因病离世,原来竟然是这样俊朗的人,陆桉禁不住感慨了一句。 和卫廷一面惊艳的感觉不同,周柏更适合长久的相处,五官并不出众,可却是说不出的俊雅和气,陆桉也有些疑惑,这周柏和周桓似乎长得并不是很像,可他们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孙氏轻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的沉默“怎么现在才来,当真失礼。” 陆桉扬唇一笑,向着孙氏靠过去“今日懒惰了些,母亲可莫要怪罪。”看着拉着自己手臂的陆桉,孙氏也有些搞不明白,阿熙当着外人从来没有这般撒娇的时候,怎么今天…… 孙氏正了正脸色“好好坐着,今天怎么这么娇气。”听着孙氏有些严厉的语气,陆桉瘪了瘪嘴,有些委屈的窝回凳子上。 陆鹤可是看不得自己女儿委屈“姑娘家娇气些才对,别对阿熙这般严厉。” 周柏不经意间扫过陆鹤和孙氏,传闻陆国公不喜正妻厌恶这个嫡女,今日一见倒真不是这样,怪不得母亲一定要自己来国公府和这个陆二小姐见上一面。 第五十章 这是呆子 周柏在看陆桉,陆桉也在打量周柏,和周桓当真不像是兄弟的。又或许是,自己对周桓的印象,更多的是继承常勇候位置之后的那个人,年轻官员的锐气和气势显露无疑。 怪不得总能听别人说起来,常勇候世子最是知礼温和,这周柏不知道折了多少京城女儿家的心思呢,可偏偏就要和自己这个一辈子都不想和周府扯上关系的人说亲。 陆桉端起茶盏,转了转茶盏的盖子,看样子是个好脾气的,应该是不喜自己这种张扬的作风,心放下了一半。 “真是传闻不如见面,周公子果然是翩翩公子。” 少女清丽的嗓音突兀的在屋子里响起,周柏不经意红了脸,连忙起身“陆二姑娘过誉了,传言不可尽信。” 周柏这一起身,陆桉倒是一愣,这周柏反应有些大了吧,竟然起身行礼。周柏抬眼看了一眼陆桉,姑娘家有些惊讶的样子,竟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陆二姑娘不像是一个骄纵、放肆的姑娘。 孙氏和陆鹤坐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忽然觉得这门亲事未必成不了。 孙氏轻咳了一声“在这里跟我们这些长辈坐着,你们年轻人也觉得无趣吧,桉儿去带周公子到花园走走吧,你没来的时候,人家已经被我们两个坐了许久了。” 少女有些不情愿的鼓了鼓脸颊,看着旁边站着的人“那你跟我走吧。” 周柏连忙行礼“有劳二姑娘了。” 陆桉压下心底的无奈,这人未免太古板了些,怪不得斗不过周桓那个人精,可周柏作为长子,为什么上辈子那么突然地离世,就算是周桓做了手脚,但是周夫人前世和周桓没有一丝隔阂,是不知道真相还是…… 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些高门大户的家里面,当真是没有几个简单干净的。 “在下突然到访,唐突了陆二姑娘,惹的陆二姑娘不喜,是在下的过错。” 陆桉疑惑的回头“我何时说过……”后一想,算了算了,他误会了也好,说不定觉得自讨没趣,就不提亲事了呢。 虽说话只说了一半,周柏还是听出了言下之意,放松了心情“是在下误会了,看二姑娘出了门就在叹气,以为是惹恼了陆二姑娘。” 陆桉骄横的回身,直直的面对他“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你没有惹恼我,说不准我现在不高兴的很,就是因为你呢。” 姑娘突然停住脚步,周柏反应有些慢,连忙退后几步“既然陆二姑娘生气,那在下一定赔罪。” “赔罪?你拿什么赔罪,用嘴说说就算了。”陆桉明显不想就这样放过他,步步紧逼,句句为难。 周柏一个整日只读圣贤书的人,那里见过这样刁难人的姑娘,急的头顶都冒出了汗“那姑娘希望在下如何赔罪,在下照做就是了。” 原以为这样陆桉应该就没有别的想法了,姑娘家的心思哪里那么好猜“怎么,听周公子的话,似乎有些不耐烦,好像我在刻意为难你一样。” 陆桉觉得周柏快要哭出来了,也是不忍心这么为难一个人,不过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想到周府,想到前世的种种,小不忍则乱大谋,是以还是摆上那一份刁蛮的样子。 不过看着周柏的样子,应该也是坚持不了多久。可出乎意料,周柏犹豫了一下,扯下了挂在腰带上的一块麒麟黄玉,递给了陆桉“我身体自小不是很康健,这是母亲在我小时候从庙里的一个高僧处求来的,还望二姑娘莫要嫌弃才是?” 嫌弃?陆桉在不识货,也知道那浑身通透的黄玉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而且还跟了周柏这么多年,此刻竟然要送给自己。 “这……这不合规矩,我怎么可以随意接受外男的东西。” 听着陆桉有些无措的话,周柏微不可见的笑了一下“不过是个赔礼,又不是什么好物件,二姑娘拿着就是,就当是在下知错了。” 陆桉哪能想到,这书呆子的人竟然真的和一个呆子一样,不免有些气急“哎呀,我都说了不要了,我不生气了还不成。” 看着周柏仿佛松了一口气“陆姑娘不生气就好,本来这玉佩我也是不太舍得送人,毕竟是母亲多年的心意。” 这玉佩果真对他很重要,陆桉转了转眼睛,插上腰“慢着,我又想要了,就算不生气,我觉得这玉也是极配我这身衣服的。” 周柏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东西递给了陆桉,陆桉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周柏温热的指尖,陆桉倒是注意力都在玉佩上未曾注意,周柏倒是红了耳朵。 看着姑娘把自己的玉佩挂在腰上,周柏倒也没什么不情愿,还是那副平和的样子。 陆桉不由得有些丧气,这人真是油盐不进,若是不喜欢自己,拂袖而去不就得了,何苦在这里跟自己硬撑着,看着自己他心里估计也是不情愿的很。 “我丫鬟呢?我找不到我的丫鬟了?” 许是习惯了陆桉的突然攻击,周柏倒是冷静许多“二姑娘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叫丫鬟?” “不是,我要我的贴身丫鬟,锦官和花重。” 习惯了又如何,周柏还是抵挡不了内心的涌起的无奈“那二姑娘现在是想去找自己的贴身丫鬟吗?” 周柏是不指望陆桉能安安静静的陪他逛完园子了,若是陆桉想离开,周柏也是不惊讶的。 “不是我要去找,是你要帮我去找。” 即使有心理准备,周柏也有些不自在“二姑娘,这不是侯府我怕是不好随意走动。” 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人拒绝自己,陆桉更是起劲,跺了跺脚,有些委屈“我就是想让你去找,我就是不想去,我就要我的丫鬟。” “好好好,二姑娘,我去还不成了吗。”周柏看着眼前有些低落的小姑娘,也不忍心推拒。 不过……周柏为难的四处看了看,他当真是不太认识路的,倒是突然走过了一个小厮,周柏连忙走了上去。 陆桉悄悄地松了口气,突然身后响起了咬牙切齿的声音“陆桉,你本事了,都敢对着别的男人撒娇了是吧!” 第五十一章 这人还好意思来见自己,陆桉恼怒的转身“你说我做什么,若不是你答应我的事情没做到,我会在这里和周柏浪费时间吗。” 一句话噎回了卫廷所有的怒火,不自在的摸摸鼻子“谁知道这周柏是个死心眼的,听见那些消息,还是不管不顾的非要听他母亲的来见你。” 陆桉一头雾水“消息?什么消息?” 卫廷表情奇怪了些,目光飘向其他的地方,闭口不言。 陆桉轻轻推了他“你可不许有事情瞒着我。”卫廷顺手牵住了陆桉“倒是不想瞒着你,可怕你听了会恼我。” 说的陆桉更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我让人想办法让周柏知道,你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玩伴,陆国公也有意撮合,和周柏相看不过走个过场。谁知道这周柏竟然这样不在意。” 陆桉怒极反笑“青梅竹马?我怎的就不知道我还有个青梅竹马?” 卫廷目光柔和了下来“我自小就见过你,怎么就不算不得青梅竹马了。” 羞涩的转过头,仔细想了想“这周柏却是奇怪,按常理来说,一个男子知道自己相看的女子心里有别人,自然不会再有结亲的想法,可这周柏不仅来了,而且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会不会是你传的消息他压根就不知道。” 卫廷摇了摇头“不会,我手底下的人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说,周柏已经确确实实的知道这件事了。” “这就奇……”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听见了匆匆而至的脚步声,一转身,卫廷已经不见了身影,陆桉不禁笑了一下,这家伙还是知道顾忌我的名声的。 离了卫廷,陆桉又是刚刚那副娇贵的样子,看着急忙走过来的锦官和花重,陆桉皱了皱眉头“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锦官一路小跑“我的姑娘啊,出什么事情了,您这么着急找我们?” 陆桉今天纳闷为什么一个个说的话她都听不太明白“着急?我着什么急了?”两个丫鬟也不太明白了花重开口“姑娘,要是没出什么事,周公子干嘛突然来寻我们?” 周柏这才不紧不慢的走近,听见花重的话“是二姑娘说一定要你们在身旁伺候的,想来自己二姑娘自己和我一处还是不甚习惯的。” 锦官和花重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无奈,小姐平时恨不得每次出门都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去看望夫人和老夫人都不愿意身边带上人,小姐这是折腾人家周公子呢。 陆桉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我们府里是有多大啊,周公子竟然耽误到现在才把人找来。” 这话说的可是是,刻意找茬了,周柏也不恼“是在下的错,对贵府实在生疏。” 陆桉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浑身的力气都用不上,也不管他了,转身就走,周柏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这次花园散心,宾主俱是不欢,不过周柏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让陆国公和孙氏挑不出错来就是了。 送走了周柏,孙氏拉着陆桉进了屋“阿熙,我问你,你为何今日刻意为难人家周公子,明明知道以后做主母的人不该是这样的骄纵,可你今日还是这样。” 陆桉明显不愿提周柏“他若是真心喜欢我,我什么样子,他都该接受。我若是今日一副端庄贤惠的样子,他满意了,我装得了一日端庄,难不成我一辈子都要装的端庄。” 孙氏叹了口气“你若是不喜,我们就不提这件事,母亲再为你寻其他良人就是了。”说完,又有些严肃的说“你平日可断不会这般做派,你明明就是不想让这门亲事成,才这样一副表现,你为何一次都未见过周公子,却是如此抗拒。” 陆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自己重生而来那周府是个吃人的魔窟?还是说自己心悦卫廷,眼里心里都再装不下其他人? 陆桉有些烦恼,这好像一件事都不能和母亲说。 女儿已经长大了,孙氏不好逼得太过,拍拍陆桉的手“这你要嫁的人,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你才十五岁,你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长辈和你说的,你也要往心里去。若是,你有真心欢喜的人,若是人品不错,家世尚可,母亲也不是不开明的人。” 陆桉静静地看着母亲,母亲,如果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名声狼藉,他将来命途多舛,他的家族会在未来的一天轰然倒塌,您大概也是不会同意的吧。 陆国公将要离京之前,府里忙成了一团,老夫人在准备,几位姨娘在准备,几位姑娘在准备,倒是孙氏成了最清闲的人。横竖府里的人一定会把陆国公出行准备的妥帖,她也不给自己多找什么事情了。 陆鹤倒是一直在等孙氏,就连陆桉和陆宴都求平安符送给他,可孙氏偏偏就没有一点准备。陆鹤有些失望,不过马上就要离京,这一仗不知道要进行多久,在临走的前一天,陆鹤还是鼓起勇气,到了孙氏房里。 已经入了夜,孙氏正靠在床边,看着一本游记。 陆鹤推门进来时,孙氏正看得入迷,陆鹤也没有打扰她,坐在桌边安静的看她,灯光有些暗了,晃着孙氏的脸说不出的柔和。 陆鹤突然想起了莫卿烟,他曾经不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莫卿烟才学一般,性情也不是文字里表现得那般绵软,可他没法怀疑,那个时候,他能查到的,确认的莫卿烟就是那个当初的小女孩。 曾经陆鹤对孙氏动过恻隐之心的时候,还唾骂过自己,莫卿烟等了自己十几年,怎么可以对不起她,可是他早该知道的,十余年前他可以那个顽强写信的小姑娘动心,他就应该会再一次对她动心的,可是,还是他错了。 孙氏放下书,抬起头,才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有些不自然的起身“国公爷怎么来了?” “我明日就离开了,想着来看看你。” 孙氏没有言语,陆鹤犹豫了一下,小心的问“我今日能歇在这里吗?” 孙氏下意识皱了眉头,陆鹤连忙开口“我就只是歇着,什么都不做的。” 孙氏摇摇头“国公爷想要歇在哪里,妾身没有资格置喙。” 陆鹤苦笑了一声“天也晚了,莫要看书了,歇下吧。” 看着走近内室的陆鹤,孙氏垂下眼帘,抿紧了嘴唇。 第五十二章 同床异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陆鹤躺在床上,几乎感觉不到孙氏的存在,她太安静了,只有浅浅的不平稳的呼吸声,在轻轻地告诉陆鹤,身边躺着另外一个人。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陆鹤说是不失落是假的,不过想来也是,那么多年的冷落甚至是轻视,短短几日就不计前嫌,怕也是不可能的。 可能自己暂时离京,对她来说也是轻松些的吧。 陆鹤想着,就算一句话不说,有她陪在身边也是知足了,这样想着,心情平和了许多。 孙氏犹犹豫豫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陆鹤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国公爷,阿熙的婚事若不然还是缓缓吧,她年纪还小,不着急,我看她对那个周公子也没什么意。” 陆鹤何尝不想让阿熙多在身边陪伴自己一段日子,多补偿她一些,可是现在的局势,让她早些和国公府离得远些,对她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你不舍得阿熙,我也不忍心的,但是……早日把阿熙的婚事定下来,对她自然是好的,你要信我,我定不会害她的。” 孙氏沉默了。父亲是一品大员,就算孙氏是个女人家,也能猜到一二分陆鹤的打算的“不仅是我自己舍不得,还有阿熙,她大了,有自己的意愿,我只是不愿意强迫她。” 陆鹤想了想,伸手抓住了孙氏的手掌,孙氏僵硬了一瞬间,到底是没有挣开。 “我离京之后,其他的宴会什么的能推就推,在自家府邸还安心些,不管外面有什么风声,都不要理会,你只需要记得我会好好回来就是了。” 外面的月光仍然安静柔和,一如此刻的京都。 陆国公府的人并没有去送陆鹤,他们从京郊的虎威大营出发,女眷毕竟还是不适合去的,只有陆宴和陆卓很早就起身,陪着陆鹤出京。 等陆宴和陆卓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陆宴匆匆走近,对着孙氏说“父亲已经离开了,大军行军速度预计会很快,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到边疆了。” 陆桉看着一脸平静母亲,心头莫名涌上一股慌乱,那股慌乱带来的是无边的恐惧。 许是计算着陆鹤和卫将军已经到了边疆,宫中派人来请孙氏入宫。陆桉心头的慌乱更重了些“父亲刚到边疆怎么就有人来了,母亲若不然我陪你去,我也安心。” 孙氏安慰的拍了拍陆桉的手“你这是做什么,我想卫夫人应该也会一同进宫,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卫夫人?卫廷自从卫将军离京之后,除了几封书信,再也没有露面过。 对,卫夫人应该也会进宫,陆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挤出微笑“那母亲要自己小心。” 孙氏安抚的笑了笑“你这孩子,不大一个人,倒是这么爱操心。” 孙氏收拾好了,就随来人进了宫。 陆桉的表情再也撑不下去了“锦官!去找卫廷,不管他在哪,都要马上见到他,快去!” 锦官愣了一瞬间,连忙应承,和花重一起出了府邸。 陆娇走进来,看着陆桉的慌乱,禁不住笑了一下“妹妹这是做什么,进宫面圣是他人求不来的福气,怎么到你这就好像洪水猛兽一般了。” 陆桉怒极反笑,指着陆娇骂了一句“你个蠢货,父亲刚到边疆母亲就被召进宫,你以为是什么好事不成,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安安分分的,我可没闲心和你斗。” 陆娇这才反映过不对,看着陆桉愤怒的双眼,一时心虚,闭口不言。 府里的争吵,孙氏自然不清楚,可当她自己一个人进了乾清宫,自然也发现了不妥。 看着煦安帝虚弱的躺在龙榻上,孙氏不由得皱了眉,缓步上前行礼“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听到孙氏的声音,煦安帝悠悠清醒过来轻咳几声“咳咳,素素你来了啊。” 听着煦安帝自然而然唤着自己的闺名,孙氏更觉得别扭“不知皇上,唤臣妇前来所为何事。” 煦安帝似乎才听清她的自称,自嘲的笑了“对了,你是臣妇,朕叫你来做什么呢?”目光转向孙氏“朕许多年没有这么近的看见过你了,你变化很大。” 孙氏沉默着没有回答,心里更是疑惑。 煦安帝好像陷入了回忆一般“朕第一次见你,你那么小,整日围着陆鹤转,要他陪你玩,朕那时候还是太子呢,不能和你们两个小娃娃一样,无所顾忌的疯跑。” 想起小时候,孙氏面容柔和了许多“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鹤年轻时常年不在京城,朕见到你的时候,比他多多了,你自小就好看,从小到大你性子变了很多,小时候活泼,豆蔻之年娴静,不过怎么看都是好的。” “臣妇惶恐。”孙氏是真的怕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煦安帝会和她说这些事。 “你怕什么的,朕巡检了一年的河道,受到先皇夸奖,朕什么都没求,朕和先皇说心悦太傅家女儿已久,先皇最忌讳与大臣勾结的皇子,可朕顾不得了,朕想娶你。先皇终于同意了,朕欢欢喜喜的去和太傅商议,才知道你居然拼死都要嫁给陆鹤。” 说到最后,煦安帝就用力的拍着床板,最后放松下来“不过没关系,朕让你嫁给陆鹤,让你看看你等了那么多年的人,究竟爱的是你,还是那个会写信给他的人。” 看着孙氏震惊的面容,煦安帝突然笑了“你看,朕赢了,陆鹤爱的终究不是你。” 外面阳光和煦如春,孙氏却觉得彻骨的冰冷。 已经一个时辰了,不知道母亲到底怎么样,陆桉在屋子里焦急的转着,卫廷进来的时候,陆桉还怔愣一下“你怎么才来啊,你……这是怎么了?” 卫廷双颊深陷,嘴唇苍白,看着陆桉的一瞬间才放松下来,一下子倒在陆桉的怀里“没事的,最近有些累,没来看你,莫要怪我。” 陆桉双手颤抖的捧着卫廷的脸“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成这幅样子?” 卫廷明显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勉强挂起笑容“不说这个,你叫我来是有什么要事?” “母亲被召进宫,想着卫夫人应该也是一起……”还没等陆桉说完,卫廷握住陆桉的手,缓缓用力“皇上已经卧床不起了,就连大臣都有好几日未曾召见过了,而且,我母亲没有收到任何进宫的旨意。” 一瞬间,陆桉的脸上血色尽褪。 第五十三章 你娶我吧 “卫将军是主帅,宫中都没有召见卫夫人,为什么偏偏要母亲独自进宫!” 卫廷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有出声,陆桉大致也是可以猜到的了,或许那日卫廷和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是为什么父亲可能刚到边疆,宫中就这般等不及了。 “圣上会为难母亲吗?” 卫廷无法回答他,同为男子,卫廷大概也能懂皇上的执念。 是了,执念。那份执念让皇上可以不计后果的为陆国公布置一场巨大的骗局,他的执念让他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在府宅之间挣扎,他的执念让他心爱的女子为了那个错误痛彻心扉多年。 正因为卫廷知道,所以卫廷不敢告诉陆桉,孙氏将要经受的应该不仅仅是为难。 “我会想办法去宫里打探消息,你就莫要担心了。”陆桉看着卫廷有些苍白的脸仍然努力撑起笑容,陆桉心中一痛。 “怎么可以打探宫里消息,现在咱们两家越低调越好,你可千万莫要胡来。”卫廷笑着点点头,陆桉突然僵住了。 眼中的景色疯狂后退,她看不清眼前的少年了。风沙漫天,铁蹄铮铮,这是……边疆? 陆桉看着自己好像站在了城墙之上,这事父亲在的地方?似是有所感应一般回头,年轻的将军满面风霜的走上前,陆桉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卫廷?他怎么会在边疆。 好像和那日桃林的幻象重合了一般,卫廷看着远方似乎正在靠近的兵马,僵硬的开口,声音里不是陆桉熟悉的温柔、风流,仿佛被砂砾揉弄过得沙哑“他们还有多久会抵达城门?” “启禀将军,应该不到三个时辰了。” “城中还有多少将士?” “不足十万。” 一旁回话的士兵终于忍不住了,跪下去,嘶吼着“将军,你撤吧,圣上分明是想让咱们卫家军全都死在柔然的兵马之下!” 陆桉看着卫廷,眼眶似是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大滴的落下,她的少年怎么会被逼到这样的地步。 卫廷却平静得多“父亲为了抗击胡族,以身殉国,却落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我若是走了,我卫家世世代代用命打下来的名声,可就被败光了。” 卫廷转过了身,看着城中的将士们“我卫家的儿郎,没有一个是懦夫。” 卫廷握住手中的长枪,双目赤红的看着柔然的军队“这一仗我们一定要赢,告诉京都的那个人,这大晋,是我卫家儿郎,用命守住的!” 陆桉就这么看着他,看着那个曾经只会招猫逗狗的长得不大的孩子,现在要立于两军对峙之前,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与耻辱,拼死一战。 陆桉看到黄沙纷飞,听见刀剑相接,嗅到血染千里,她看不到她的少年郎了。 战争结束了,柔然最终还是没能攻进内城,千百将士的尸体将他们挡在了城门之外。陆桉一步步走着,她的少年呢?她找不到他了。 狂风呼啸而过,将军身上殷红的披风被高高的吹起,陆桉停下了脚步,姑娘流着泪笑了,卫廷站在原地,眼睛望着前方,长剑穿过他的胸膛,他这人,到死都不会服软,十几万的尸体,只有他一个人站着死。 陆桉摸着他冰冷的脸庞“咱们就该是一起的,你莫怕长路孤独,我现在在京都,等等我,我该是快去寻你了。” “你说你这一辈子满眼都是江山百姓,就独独缺了一个我,可我不行,还好我回去找到你了,你不来寻我,我可是要怪你的。” 卫廷再也听不见她的话了,曾经满心满眼的都是她的少年,孤独的站在疆场上,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她了。 陆桉抱住他终于崩溃“昶易,你别扔下我。” “昶易,你别扔下我!” “阿熙!阿熙!你怎么了,我在这呢!”卫廷焦急的摇晃着陆桉的身体,刚刚陆桉看着自己出神,卫廷也没有太过在意,可慢慢的陆桉开始流泪,开始疯狂地叫他,双目失去了焦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陆桉大口的呼吸着,定下神,还是在自己的闺房里,急忙转头看去,看着卫廷担忧的看着自己,陆桉猛地抱住他“你别扔下我,不要扔下我!” 卫廷一头雾水,还是反抱住她“我怎么会扔下你,阿熙你怎么了?” 陆桉用手捧住卫廷的脸“卫昶易,你当真喜欢我吗?” 卫廷看着认真的小姑娘,眉眼都柔和下来“卫廷当真喜欢陆桉。” 陆桉轻轻地贴近卫廷的额头“母亲在宫中可能无法脱身,可他就算是皇上也不能违背人伦,让母亲弃女儿不顾,若是理由合适,总能把母亲接出来。” 卫廷想要皱眉,可是小姑娘正紧贴着他,卫廷还是说“皇上对陆夫人的执着可能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不然可能也不会制造了这么多年的骗局。” “父亲和卫将军都离开了,咱们也算得上是孤立无援了吧。” 卫廷握着陆桉的手“我在呢,总不会让你出事的。” “父亲当初想要给我定下周家的婚事,可能在父亲眼里这对我来说,是最安稳的选择了,父亲大概也能料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了。” 卫廷没有回答“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我会扔下你。” 陆桉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卫廷握着自己的手“或许来不久的一天,你会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京都,甚至还会告诉我,周柏是个好人,不会亏待我。” “怎么会啊,我怎么会丢下你呢?”卫廷紧了紧手心的力量,他不知道陆桉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这些,卫廷有些慌了。 陆桉沉默了一会“将来卫府的路会难走的多,你这段时间可能也是因为天家开始发难了,才会如此狼狈吧,我害怕你有一天会被天家针对,你会有无尽的苦难,你会被迫离开京都,我真的害怕。” 陆桉闭上眼睛,感受着额头传来的温度“卫昶易,你娶我吧!” 第五十四章 赵氏皇族 卫廷缓缓推开陆桉“阿熙,你看着我,我卫廷一定会娶你,但不是现在,等到一切安定下来,我十里红妆迎你过门。” 陆桉直直的看着他“我不要什么十里红妆,我只要我陆桉是你卫廷的妻。” 卫廷伸手揽住她,闭上眼睛,我的阿熙啊,你可知道,现在你若是成了卫廷的妻,我才是真的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父母。 孙氏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卫廷听到孙氏回来的消息,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陆桉是高兴地,她原以为圣上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母亲,没想到母亲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没等走到门口迎接母亲,就看见陆宴铁青着一张脸,陆桉心中咯噔一下,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小心开口“兄长?你怎么了?怎么没有去迎母亲。” 陆宴目光里是刺骨的寒冷“母亲回去休息了。” 看着兄长难看到极点的脸色,陆桉不敢往下想了,跌跌撞撞的往母亲的静园跑去。 院子里,几个丫鬟都守在外面“夫人呢?夫人在屋子里?” “回姑娘,夫人在屋子里,奶娘也在。”陆桉看着几个丫鬟有些恐惧样子,心里更是不安“奶娘怎么会过来?” “夫人刚刚到府中就第一时间派人去姑娘院子里找了奶娘,姑娘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陆桉没有说话,站在屋子门口,内心是止不住的忐忑,双手有些颤抖的推开了门,屋子里很静,陆桉站在门口,似乎都能听到内室浅浅的呼吸声,陆桉屏住呼吸,小心的走入内室,床边的帷幔已经放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里里的人影。 “母亲?您没事吧?” 里面没有回应,似是有人看了她一眼,陆桉听到奶娘的轻叹“二姑娘,您进来吧。” 掀开帷幔的一瞬间,陆桉骤然间崩溃,冲上前去,嚎啕大哭“母亲!” 孙氏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看向房顶,没有丝毫的光彩,手腕、脖颈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斑驳的青紫。 奶娘赶紧捂住陆桉的嘴“姑娘啊,可不能哭不能喊,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夫人可就活不成了。” 陆桉抓着奶娘的手,无声的落泪,半晌哽咽道“母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奶娘看着孙氏,她不能把这些事告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啊,正犹豫着,孙氏僵硬的开口“他是想逼死陆鹤,想要逼死我。” 陆桉还有什么不懂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到手心里,血液顺着手掌留下来,陆桉努力微笑着靠近母亲“母亲,你很累了,你睡一觉吧,睡醒了,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奶娘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背过身去,老天这是做了孽啊,她从小看到大的夫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啊。 女儿温热的手心一下一下的隔着被子抚摸着自己,孙氏恍惚间睡过去了。 陆桉走出院子的时候,看着满天繁星,奶娘站在身后“姑娘也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夫人。” “今天府里所有见过母亲的下人,全部发买。”说完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越远越好。” 芷荷院。 陆娇正准备休息了,外面突然吵嚷起来,莫名有些烦躁“半夜了,都还吵什么呢。”转头,就看见陆桉推门进来,满手鲜血,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陆娇被陆桉的气势惊住“二妹妹,半夜来访,有何要事?” 陆桉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旁的锦绣和花映“你们下去。”陆娇犹豫了一下,横竖陆桉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谋害自己,使了个眼神,锦绣和花映就低头离开了,临走还关上了门。 陆桉快步靠近陆娇“我知道你不甘做一个被人诟病的挂名嫡女。” 陆娇冷笑“妹妹今天来着,就是为了想要取笑我的。” “楚王会娶你,夺嫡之争楚王也必定会胜出,可是然后呢?你陆娇就真能做到国母的位置上?就算你做的上,你做的稳吗?” 大逆不道,陆娇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听陆桉说这些会被治罪的话,可是……“那妹妹又怎么知道我陆娇就坐不稳呢?” “心慌若是登基,不论是为了稳固权势还是为了以绝后患,都必定会对国公府下手,若是国公府成了外戚,更将是一手遮天,皇权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那你来找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陆娇的话,让陆桉松了一口气,还好乱不是蠢货。 “我要你……” 看着陆桉镇定如斯的神情,陆娇猛然站起了身,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陆桉,你想找死,别拉上我。” “你想做到哪个位置上,这就是最稳妥的方法。” 看着陆桉离去的背影,那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滋生,第一次,陆娇对花映有所隐瞒。 陆宴看着坐在面前的陆桉,哑声道“你见过母亲了?” 轻轻的点头,陆宴痛苦的闭上双眼“圣上竟然如此狠毒。”陆桉看着兄长“我有些事想请兄长帮忙。” “什么事?” “我要国公府,在京都内外所有的眼线,探子和卧底的名单。”陆宴骤然抬头“你要这个做什么?” 陆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阿熙,你可不能乱来。” “那你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羞辱,看着父亲被针对!就因为是他们是皇族,就可以把我们一家往死里逼!” 陆宴咬紧了牙关“万事都有我和父亲,你莫要插手,好好照顾母亲就是了。” “来不及了,父亲不在京都,我们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谁都想过来踩上一把。兄长,你的仁慈你的犹豫,将来都会变成我们头上一把把的刀,会要了父亲母亲和我们全家的命。” 犹豫了许久,陆宴还是开口“你想怎么做?” 陆桉没有回答,只是看向皇城的方向“父亲用尽心机为我们铺好了前方的路,可他自己从来没想过活着离开京都,母亲一辈子坚强刚毅,却要受这种屈辱。” “赵氏皇族加给我们身上的痛苦,我们要一点一点的,还给他们。” 第五十五章 孙氏的情况可以称的上是糟糕了,自从那日回来后,一直卧病在床,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昏睡,极少有清醒的时候,只有陆桉陆宴过来的时候,孙氏才会强打起精神,但也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女,很少出声说话。 陆宴从京都之外找了比较有声望的大夫,暗地里为母亲诊治,可是来过的大夫都说,从脉象看,身体并无大碍,可是就这样算的上是康健的脉象,却总有着若有若无的油尽灯枯之象。 油尽灯枯。 陆桉几乎都要站不住,母亲那日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什么,可陆桉不敢问,母亲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陆桉要等上大半日,才能等到孙氏半盏茶的清醒。 陆桉在孙氏清醒的时候,说的话都小心翼翼,其实陆桉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注意自己说的话,毕竟每次母亲醒来,只是吃点东西,更多时候还是默默地看着屋顶出神。 看着母亲又昏睡过去,陆桉忍住内心极大地悲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兄长,微微的点点头。陆宴和陆桉离开屋子的时候,陆宴看了一眼守在院子外的丫鬟,忍不住问了一句“阿熙,你为何会知道哪些?若是消息是假的,上面震怒查起来,未必不会查到我们。” 陆桉垂下眼睛“假不假的重要吗,怀疑是一个种子,一旦种下,谁都无法清除,更何况,我们的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人不会不比我们更清楚。” 陆宴轻轻抱住妹妹,算是给彼此安慰“若是能成,父亲也就该回来了吧。” 顿了顿,陆宴想起了什么“阿熙,边疆似乎有些不太平。” “什么?” “卫夫人被传召进宫,说是陪伴皇后,卫廷……也被揪出错误,被禁足在自己的府里。”感受到妹妹的僵硬,陆宴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回到汀兰院,锦官服侍陆桉上床休息,吹灭了烛火,锦官就慢慢的退了出去,没有发现床上的陆桉并没有躺下,黑暗中,陆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帷幔,整整枯坐了一夜。 圣旨传来的时候,陆桉正在服侍孙氏吃东西,孙氏每日进食的量越来越小了,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下半碗饭,只有陆桉陪着的时候,孙氏才会强撑着多吃一些。 听到圣上又召自己入宫,孙氏咬紧了牙关,癫狂的哭了起来。陆桉看着母亲的样子,颤抖的紧紧抱住“别怕!母亲不要怕,阿熙在呢,阿熙不会让您再去皇宫了。” 转头看向一旁的奶娘“奶娘,你去太傅府里,说母亲病重,想要见外祖母一面。” 奶娘虽然着急,但也不至于昏了头“姑娘,夫人当初执意嫁给国公爷,早就和太傅她们闹翻了,她们哪还会让我见老夫人。” “去求祖母,让祖母递帖子。” “就算能见到孙老夫人,圣上派来的人就在外面,当下又该怎么办。” 陆桉紧紧捂住母亲的耳朵“我代母亲进宫。” 奶娘双眼含泪的看着陆桉,重重的跪在地上磕了头。 传令的人原本还有些疑虑,可是看着面色苍白的孙氏正在昏睡着,也就同意了陆桉代替母亲进宫。 马车扬起尘土,上车后,陆桉似有所感的打开车窗回头看,陆宴刚刚骑马赶回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车上的陆桉,管家拼命拦住想要追上去的陆宴。 陆桉放下心,有些愧疚的看着跟着自己的锦官和花重“委屈你们俩了,这次进宫怕是凶多吉少。” 孙氏是亲眼看着花重和锦官长大的,看着孙氏样子,锦官和花重也很难受“姑娘说哪的话,我们是姑娘的丫鬟,姑娘不管去哪,我们都要陪着的。” 陆桉低头嘱咐着两个丫头什么,车马喧嚣,声音散在了风里。 将军府。 “启禀世子,陆二姑娘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暗卫恭恭敬敬的跪在下首,卫廷蜷缩在椅子上,如果陆桉在这一定会哭出声,曾经风流满京都的卫廷,此刻一身血污,面色如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廷哑声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给母亲传个信。” 暗卫离开后,卫廷看着放在桌子一角的鬼面具,轻轻地把手覆盖了上去,阿熙,你放心,你不会出事的。 乾清宫门口,张寿全一脸讨好的笑“陆姑娘怎么来了呢,听说夫人身体有恙,哎呦这可是太不巧。” 陆桉柔声开口“张公公,圣上召见母亲本该来见的,可母亲实在是无法起身,特命臣女来亲自向皇上道歉呢。” 张寿全一摆拂尘“陆夫人有心了,老奴这就去禀告圣上。” 不一会张寿全就回来了“陆姑娘,圣上有请。” 陆桉不着痕迹的看了身后的两个丫鬟一眼“有劳张公公了。” 距离缩短之间,张寿全声音极低的开口,若不是看着眼前人唇间微动,陆桉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二姑娘年岁尚轻,可千万莫要做什么傻事。” 陆桉微不可查的点了头,极为客气地说“仰仗公公了。” “陆姑娘哪里的话。” 陆桉刚刚离开,锦官和花重就看见一个极为眼熟的人靠近。 乾清宫内药味极重,重到连千金难买的龙涎香都快掩盖不住了。陆桉看着床榻上的人,眼底的乌青似乎表示这个人活不了多久了,想起府中母亲听到进宫的旨意的样子,陆桉看向龙榻上人的眼神更加的冰冷。 “你母亲怎么会突然病了。” 陆桉恭恭敬敬的跪下“启禀圣上,母亲自从那日回府后,精神一直不好,直到前几天彻底不能起身。” “可唤了大夫?” “已经看过了,说只要好好将养着,应该过段时间就会痊愈了。” 煦安帝这才抬眼看了陆桉一眼“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陆桉勾起嘴角“圣上原来这样觉得,平日里都说臣女更像父亲一些呢。” 煦安帝皱起眉头,陆桉接着说“圣上平时看着皇子们,不会觉得有自己当年的风范吗?” 煦安帝看着陆桉,这个小丫头和以往似乎有些不一样,往年什么宴会上,素素的女儿似乎总是很安静的“或许吧,朕疏于对他们关照。” 陆桉看着门外缓缓靠近的人影,控制住内心的激动“圣上应该还是惦念大皇子吧,毕竟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呢。” 煦安帝猛然起身,看着陆桉,杀意毕现。 第五十六章 死讯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煦安帝毫不掩饰的情绪并没有让陆桉有过多的反应。 “臣女只是听闻皇上未登基之前只有一个孩子,可登基不久,大皇子竟然就被宫妃为了争宠生生害死了。”煦安帝感受到陆桉的平静,觉得应该是自己多疑。 “当初是朕,没有保护好煦儿。”煦安,煦安,这大概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最珍视的时候,当初为了大皇子,煦安帝所改的年号,震惊了朝堂上下,俱是夸赞煦安帝的一片慈父之心。 陆桉不着痕迹的看着门外已经停下脚步的身影“皇上爱重大皇子,不过大皇子离世,也是为您牵制住了姚府,大皇子也是回报了圣上的。” 茶杯碎在自己面前,陆桉抬头看着满目震怒的煦安帝“陆桉!你找死!” 这些话不是没有传过谣言,可当着自己面把这层遮羞布掀开的,恐怕也就只有面前这个人敢这么做了。 “你有几条命!敢造谣朕。” 陆桉毫不犹豫的抬头说“皇上,这乾清宫上上下下可都是您的人,臣女也就有话直说了,不管将来是哪个皇子登基,皇后娘娘也一定会成为太后,到时候新皇年轻实力淡薄,怎么可能抵抗的住姚家百年氏族的底蕴。” “挑拨离间,你找死是吗?”煦安帝已经装不下去哪个慈眉善目的长辈了,他现在只知道,眼前的这个十几岁的女子的大逆不道。 “皇上!陆桉死不足惜,可您百年之后可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大晋,不再是赵氏皇族的大晋了!”煦安帝没有马上把自己拖出去,果然上一辈子的事情还有很多是没有改变的,皇上对姚家的忌惮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煦安帝怒极反笑“你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凭什么在这和朕说这些。你当真以为朕是个好糊弄的?” “臣女不敢,不过今日臣女的态度,就一定会是将来陆国公府的态度,他日皇上心病除去,只求皇上放我陆家众人解甲归田,放我母亲一马。” “你觉得朕会信你?陆国公妄图和楚王勾结,都以为朕真不知道吗?” 陆桉毫无惧色“陆府过往所作种种,陆桉知错认罚,但今日,陆桉以命作抵押,定会为皇上分忧,只求母亲平安。” 煦安帝在看她,陆鹤当真是有一个好女儿,直面天子威严而面不改色,想起自己的几个公主,竟然都不如一个从小不受宠爱的女子。 煦安帝突然想起那天孙氏的模样,被暗卫欺凌之后,自己从小喜欢的那个温婉的女子第一次眼睛里没了曾经的光芒,只有一片死寂。 “管住你自己的嘴。朕累了,你先下去吧。” 煦安帝合眼假寐,陆桉低头悄悄地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黑色的人影飞快的靠近龙床“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刚刚一直站在门外。” 一声冷笑“朕就知道,陆家一个个的都什么省油的灯。去给朕查,当初的事情陆桉是怎么知道的。” 黑影犹豫开口“那陆桉此人……” 煦安帝安静了一会“不留。” 陆桉退出内室,看着站在门口的皇后,庄重的行礼,皇后看了一眼陆桉,哑声说“皇上体谅陆府,你也要回去好生侍奉母亲。” 陆桉低着头,并没有回话,鹅黄色的衣裙散在地上,晃花了皇后的眼睛。 卫夫人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老老实实的陆桉,几乎不能想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姑娘刚刚竟然在屋子里面和天子对上,想着儿子传来的消息,卫夫人更是担心了些。 陆桉不由得握紧了双手,卫夫人怎么会在这,若是皇上知道卫夫人知道了这些皇室密辛,本就风雨飘摇的卫府,以后怕是更难走了。 察觉到了卫夫人再看陆桉,皇后不由得问了一句“卫夫人和陆二姑娘很熟悉?” 卫夫人回过神“皇后娘娘,我和陆夫人还是有一些交情的,毕竟昶易和陆公子自小关系就不错,不过最近两家人都忙了起来,才是许久没见面,这不看见了就忍不住多瞧两眼。” 皇后似是无意的问了一句“陆夫人什么时候病的,陆姑娘不然带几个御医回去,给陆夫人诊治一番。” 陆桉这才抬头,僵硬的回头望了一眼内室。 皇后才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我怎么忘了这回事,算了你也别带御医了,让陆夫人好好休息吧。” 陆桉听后磕头谢恩,半晌,缓缓地抬手,用指甲轻轻地划过自己的脖颈,然后迅速的福下身。 皇后看着她,目光阴晴不定。身后的卫夫人看着陆桉的动作,努力压下内心的震惊,不由自主的转头看身边皇后的脸色,然后在心中感慨,这陆二姑娘当真是胆识过人。 宫门口安静了许多,领路的太监把陆桉几人带到陆府的马车旁,就告退了。 陆桉一步步低头带着花重和锦官离开,马车在路上疾行,一个转弯就离开了正街,人流少了很多。 若是有人抬头注意看,应该也察觉不到屋顶上跟着马车快速移动的人影。马车放缓了速度,似乎是马车里的人有些不太舒服,车夫甚至停下来,坐在车辕的丫鬟掀开帘子去问,稍稍停了一会,车夫再次挥起马鞭。 看着车辕上的人不再注意马车里的动静,黑影慢慢的抬起手,指尖的短箭被太阳晃得有些发亮,马车还没有完全提起速度,黑影毫不犹豫的扬手。那支淬了毒的箭准确无误的穿透了马车,带出了点点鲜血,重重的插入到路边的土墙中。 看着窗上的帘子扬起,马车里的人歪倒在窗边,眉心只留一个血洞,鹅黄色的袖子被风带在窗外,随风飘舞着。丫鬟和车夫还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时不时的互相说两句话,并没有注意到马车里的不对劲。 任务结束,向四周看了一下,黑色的人影渐渐隐去,好像从来没出想过一样。 黑影离开的迅速,自然没有注意到坐在车辕上的两个丫鬟在黑影离开后,眼中难以掩饰的恐惧。 第五十七章 皇后看着跪在下首穿着宫婢襦裙的陆桉,想着乾清宫内说的那些话,揉了揉眉心。 陆桉的消息传上来的时候,皇后原本并不想管这个孩子,可是卫夫人一向不参与这些事情的性子,今天竟然开口说该去看看那个姑娘。 皇后和卫夫人的交情,在闺阁之时关系就是极好的。卫夫人这几天在宫中情绪一直不高,突然提了这个人,皇后也想着去看看倒也没什么大碍。 可这姑娘,竟然大胆至此,明知道自己就站在门外,还敢对着圣上说出针对姚国公府的那些话,如今更是一定要见自己。 “陆二姑娘想是在圣上那里委屈了。” “臣女不敢。”陆桉看着皇后平静的面色,就知道自己想的应该不错,皇后对于大皇子的死,当年未必没有怀疑过皇上,不过时至今日,大概也就放下了。 不过……陆桉看着地面,皇后若是放下了,自己可就没有活路了。 “你一定要见本宫,到底所为何事。”皇后对陆国公或许忌惮一二,不过一个姑娘家应该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浪,说的那些对姚国公府不利的话,皇后着实不觉得陆桉能翻出什么大风浪,不过是对着圣上,一时权宜之计罢了。 “为大皇子。” 皇后轻蔑的笑了,这陆桉看上去是一个聪明人,其实不过一个蠢货,真当自己对被她几句话蛊惑的去对付皇上。 皇后的态度,陆桉是看在眼里的,倒是没有在意皇后的轻视“臣女一直坚信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些年传得流言,臣女尚且未曾出生,所以在臣女看来那些流言不可尽信。” 皇后身边的嬷嬷看着陆二姑娘说的越发过火,禁不住挥退了身旁的几位宫婢,陆桉见宫殿空了些,接着说“父亲时常出京为圣上办事,也会给臣女说一些有趣的事情,父亲在去幽州办事的时候,跟臣女说了一个奇怪的事。” 幽州……皇后的漫不经心终于褪去,她甚至有些预感陆桉接下来的话会多么的震撼,她忍不住坐起了身,身旁的嬷嬷连忙上前扶起皇后。 “父亲在经过一户村庄的时候,遇见一户酒家,那户有个沽酒的男子,身体有些残缺,不过这长相……像极了圣上。” 皇后猛地站起来,大皇子在世时,连先皇都曾感叹过,煦儿像极了他的父王,即使后来登基后几个皇子出生,可是都不及当年大皇子相像皇上。 “父亲是见过大皇子的,所以回来的时候还和臣女感慨,若是大皇子在世,应该也是这般年纪,模样也该是差不多的。” 陆桉看着皇后“父亲怕是心里也有数,不过天家的事情父亲不好多事,不过陆桉是个好奇的性子,就求着兄长去寻那人,别的倒是没打听出来,就知道那个男子是十岁左右到的村子,是个小乞丐,碰到好心的无儿无女的酒家老板收留了他,对了,那位男子眉尾有一个红痕像是伤口,不过他自己说是个从小就有的胎记。” 皇后抓紧了身旁嬷嬷的手“双嬷嬷,煦儿也有个胎记,也有胎记的。”双嬷嬷努力安慰着皇后的心情,看了一眼下面的陆桉,思量着这个陆二姑娘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陆桉似乎是感受到了双嬷嬷的目光,迎了上去“臣女私心想着见见大皇子也是好的,就把大皇子接到了京城外的一户庄子上,想来已经住了一两日了。” 这下子,却也容不得双嬷嬷怀疑了。 若不是当年周桓奉旨出京,贴身的人说他去了幽州,那时陆桉还好奇,什么事情要常勇候世子亲自远赴幽州,不过是顾嫣然聊天时忍不住感慨说了一句,真没想到大皇子竟然还在人世,不过皇上也是多心了,一个废人有什么值得顾忌的呢。 母亲出事后,陆桉就让兄长去寻找这个人,因为这件事当年周桓在幽州逗留了两个月,回来的时候还忍不住抱怨“谁能想到,竟然躲在乡下一户酒家,经过那么多次都没有起疑,真是浪费我时间。” 幽州城虽然大,不过到底地广人稀,称得上是村庄的不过寥寥,几乎是没费什么心就找到了,忽然想起了什么。 陆桉看着皇后“娘娘,臣女还有些事想要和娘娘禀告。” “是煦儿的事吗,他现在如何,身体可康健?” “大皇子……并不好,大皇子的腿似乎已经是废了,终日拄着拐杖,而且,眼睛似乎也出了些问题。” 皇后几乎要昏过去“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连本宫的自称都不要了,双嬷嬷连忙扶住皇后“娘娘,大皇子活着就已经是极好的事了,您别担心,咱们找最好的大夫给皇子看病。” “对对,煦儿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时候差不多了,陆桉打算再加最后一把猛火“大皇子现在并不想见到皇后娘娘。” “你胡说什么,本宫的孩子怎么会不认本宫!”皇后用力拍打桌子,显得异常的愤怒。 “我们的人说,大皇子亲口所言,他的母后当年既然想杀了他,如今又怎么会网开一面,他现在什么都不要,只想回去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双嬷嬷都被惊的说不出来话,大皇子当年就是娘娘的命根子,怎么会想要大皇子死呢。皇后听后先是茫然,然后眼神慢慢清明,咬紧牙关,一字一句“赵拓!你敢这么对我的煦儿!” 指着陆桉“本宫要最快的速度见到皇儿,如果皇儿说一句你的过失,本宫要你的命。” “娘娘想要我的命,那也让臣女先把命留住。” “本宫会护着你,不会让圣上对你动手。” 陆桉跪直了身子“臣女不在意自己的命,臣女要臣女的母亲,再也不会踏入皇宫一步。” 为了孩子,皇后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离开的时候,双嬷嬷忍不住看了陆桉一眼,在这样短的时间能抓住娘娘的命脉,这陆二姑娘倒也不是什么简单人。 第五十八章 风雨欲来 陆桉快要走出宫门的的时候还是心有余悸,果真是从刀尖上滚过一圈才出去的。 锦官有些疑惑的发声,陆桉顺着锦官的目光看过去,也是一愣,陆府的马车竟然凭空不见了。 “还好陆姑娘没出宫门,我这是也走的慢了些。”看着卫夫人走近,陆桉压下疑问,毕竟是卫廷的母亲。 “卫夫人找我,是有什么话要说。” 卫夫人温婉一笑“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想着陆姑娘自己回去我也是担心,就让我们府里的护卫送你回去,卫府马车就在宫门外不远的地方。” 倒是及时雨,陆桉也不推辞“谢过卫夫人了。” 看着卫夫人端庄有礼的样子,卫夫人家事文官出身,卫夫人是极重礼仪的人,可偏偏丈夫儿子都是规矩束缚不住的人。 卫夫人心里倒也是复杂的,这些年催着卫廷定亲,这孩子怎样都看不上那些闺秀,可如今在这个时候,对陆家的姑娘动了心,卫夫人当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着急了。 不过想想那孩子素来是个主意正的,卫夫人觉得自己也不必操心了。不过,想起自己的府邸的状况,卫夫人静静地看着陆桉,良久才开口“陆二姑娘,昶易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可现在却也不得不去面对未来的命运,你等等他,你……莫要轻易放弃他。” 陆桉曾经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和卫廷的事情被双方的家族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光景,有过忐忑,有过担忧,但是当卫夫人风轻云淡的说出来的时候,陆桉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轻扬嘴角“卫夫人,您可能永远都无法理解卫廷于我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那个少年,是她两辈子来生命中最耀眼肆意的光,是她在那深宅枷锁中曾经看到过的唯一的希望。 少女的背影淡薄又坚定,卫夫人拢了衣裙,跟着身后的宫人说“起风了,咱们回吧。” 门口的守卫惊疑不定的对视一眼,陆家的姑娘不是刚刚才离开吗,这怎么又出来个陆家的人。 掀开马车的帘子,看清里面的人,陆桉也就了然为什么卫夫人会来追上来借马车了。又是许久没有看到他了,眼里都是没有散去的血丝,眼底一片乌青,这又是熬了多少的夜才会成这幅样子。 陆桉本来想着安慰关心一番的,可看见他那一瞬间,母亲出事的愤怒、圣上的为难、兄长这段时间的奔波一切的委屈都涌了上来,眼泪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卫廷怎么不知道陆桉的苦,把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我知道,我都知道,都是我不好,没在你身边,没有护好你。” 听着卫廷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陆桉更是委屈,哭的更加厉害了,抽抽搭搭的说“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又瘦了好多,你这是多辛苦。” 卫廷心下一软,他辛苦吗,倒是他自己都不在乎的,他这段时间明明知道自己的阿熙深陷泥沼,自己不能陪在他身边,只能用能动用的人力物力帮助自己的姑娘。 卫廷是有歉意的,可他的姑娘没有怪他,没有埋怨,反而是心疼和担忧“没事,哭什么呢,我又没什么事情,倒是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不让人知会我。” 陆桉心头委屈的厉害,哽咽道“我……我不敢打扰你,但是我好想……好想告诉你的,我母亲出事,圣上……圣上为难我们,我好害怕……” 卫廷一下一下抚摸着自己怀里的姑娘“我知道,我都知道。”宫里的消息,母亲那边的消息都说陆二姑娘镇定睿智,面不改色直面煦安帝,又劝动皇后。所有人都告诉她陆二姑娘是多么厉害,多么强大,可卫廷听着却是更为心痛,为什么呢他的姑娘那么爱哭,那么脆弱,那么胆小,那么怕疼,可是这些人却逼着阿熙成长,逼着阿熙坚强。 卫廷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这般无用,紧紧地抱住陆桉“不会了,圣上不会为难你们了,有我在呢。”心上人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陆桉也依赖的偎着他,感受少年怀抱的温暖,也没有注意到,卫廷眼里汹涌而至的杀意。 回到府里的时候,陆宴正站在门口等着,眉心紧皱,看着陆桉从卫府的马车下来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放松了心情,自从陆桉进了宫,陆宴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即使知道还有大皇子在,皇后应当是会护着陆桉的,可圣心难测,煦安帝若是真的想要为难陆桉,怕是皇后也拦不住的。 一天的提心吊胆,在看到陆桉的那一瞬间,陆宴才安下心。不过既然是卫府的马车送回来的,陆府原本的马车在哪? 上前搀扶陆桉的时候,陆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内,果然卫廷坐在里面,卫廷感受到陆宴的目光,突然来了一句“陆府后巷。” 陆桉突然定了一下“什么?” 陆宴率先反应过来“知道了,过会我让人去看看。”心里更是复杂,卫廷竟然为了陆桉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吗。 看卫廷的样子,陆府的马车应当出事了,若是圣上知道这是卫廷的手笔,不就相当于直接告诉圣上身边有人给卫廷传消息。可是现在陆府四面楚歌,陆宴当真是不能拒绝卫廷的帮助。 卫廷像是看穿了陆宴在想什么一样“怎么?多年的好友,我连你的忙都帮不得了?” 陆宴突然觉得自己小人之心“那就多谢昶易了。” 马车没有停留太久就离开了,陆宴和陆桉感慨了一句“昶易稳重了许多,我都快认不出来他了。” 陆桉默了一会“我们现在不是都在被逼着前行吗。父亲可有消息了?” “父亲在退守凉城,边关一直是卫将军在守,前段时间还有捷报传来,这段时间倒是没了消息。” 陆桉闭上了眼睛“那就先别告诉父亲了吧。” 陆宴苦笑“你当父亲会不知道吗,我想着父亲应该在路上了吧。” “陆娇及笄礼快到了吧。” 陆宴看了她一眼“是快了,但是现在也不好大办。” “不!不办了,但是叫陆娇给楚王传信,请他过府,参加陆娇的及笄宴” 第五十九章 陆鹤归来 听到陆桉的想法,出乎意料的陆娇很平静地接受了,甚至表示赞同陆桉对此事的做法。 听说自家姑娘的的及笄礼竟然不宴请他人,只是自己在府里办一场,锦绣当即就不乐意,赶紧和自家姑娘商量对策。 “姑娘,这可不行,二姑娘分明是借着这件事糟践您呢,谁家姑娘及笄不是大办的,更不要说咱们姑娘可是国公府嫡长女,这不是让人笑话了去吗。” 陆娇倒是平静许多“笑话?一个及笄礼而已,他们平时私底下笑话我的时候还少了?” 锦绣替陆娇委屈“可不是这么说,那是别人一面之词,自己家都不重视自己家姑娘,别人可就更是了,姑娘咱们可要跟二姑娘说道说道,现在就算是夫人管家,也不能这么做的。” 陆娇轻叹“锦绣,这件事别再提了,你就先下去吧。” 本来还是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看姑娘,想着姑娘心里也不大痛快,也不好在说些什么,有些愤愤的走了。 花映看着锦绣离开,转身进了屋子“姑娘能看开,是最好的。” 陆娇自嘲一笑“我前些日子还想着,我的及笄礼要央求父亲请谁做司仪,请谁做宾客,可现在,倒是用不着操心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二姑娘所说的,奴婢认为未必不可行。” 放下手里把玩着的发钗,镜子里的少女明眸皓齿,清丽明艳,喃喃的说“陆桉说的确实不错,没了这个及笄礼,只请楚王一个人,对我来说好处才是最大的,楚王的怜悯,楚王的情,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那个天人之姿的皇子,陆娇一直觉得,那人该是可望不可即的,可陆桉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嫁给楚王,成为他的正妻,哪怕倾尽国公府的力量。 “花映,我只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把陆桉当成自己最大的敌人,处处提防着,可我现在才知道,在陆桉眼里看的是家族兴衰,算的是朝代更迭,她从来不觉得我有多重要,从来不觉得父亲的宠爱有多重要,只是我自己,太过狭隘了。” 花映一时说不出来话,莫夫人自小栽培她,为的就是护着这个唯一的女儿,花映心里陆娇一直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陆娇好像也在不断长大,不再是以前为了一些小事而惦念的人了。 陆娇摸着梳妆台下的一封信,多可笑啊,自己一直以为是孙氏和陆桉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和母亲的一切,可原来母亲才是鸠占鹊巢的哪一个。 “陪着我,花映,咱们一步步走到那个最高的位置,让他们谁都不敢看不起我,谁都不敢看不起我的母亲。” 陆宴的信传到手上的时候,陆桉虽然做好了准备,却也没想到皇后的速度竟然这样快,不过三日,竟然真的敢出宫私自看望大皇子。 前世自圣上病重到逝世不过三个月,而现在看来,圣上也该撑不了多久了。 陆桉指尖无意识的敲打着桌子,出兵已经快四个月了,卫将军出事到底在什么时候,只要撑到新帝登基,卫府就还有回还的余地,可若是在煦安帝这里出了事,可就真是凶多吉少了。 陆宴急匆匆的进来,走进书房看着自家妹妹坐着,一下子瘫在陆桉的身旁,一盏一盏的灌着茶“差点吓着我,皇后问大皇子要不要跟她走,就算是提前咱们做好准备,我也是提心吊胆,幸好大皇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陆桉也禁不住笑了“你把大皇子送来的路上,可是没少下功夫,怎么还担心。” “下功夫是下功夫,可你信不信,要是宫里另外几位王爷,我这些功夫也是白下,说不定咱们还死的更快,不过大皇子还是从山野里长大,就算是十岁以前学的都是治国之策,可这乡下的十几年,什么都磨没了,这才能信得过咱们胡诌的那些话。” 像是松了口气一眼,陆桉看着哥哥“咱们头上的那把刀,到底是挪开一些了。” 陆宴倒是好奇起来“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怎么知道大皇子在幽州,又怎么那么相信皇后一定会为大皇子就护着咱们,这天家的亲情可最是不值钱。” 实话是一定不能说,陆桉总不能告诉哥哥,自己上辈子听着外面的消息,说是皇后上一辈子成了太后之后,没法阻止皇帝对自己的儿子下手,竟然怒急攻心缠绵病榻,没多久就去了。 “一共就十几个州,幽州最为贫穷荒凉,若是大皇子死了自然没什么,可若是活着,别人听来就是皇上还顾念这亲情,既然顾念,怎么舍得把人往最荒凉的地方送,反而幽州是最不容易找到,至于皇后,对常乐公主千般宠爱,想着也是重情的。” 听出了妹妹话里的隐瞒,陆宴倒也没更多的逼问,感慨了一句“圣上到底还是圣上,送走大皇子削弱了姚家外戚的底气,可若是流言压不住了,就随便编一个陷害的人,再把大皇子接回来,横竖圣上都能站稳脚跟。” 还真是,没人信圣上留大皇子一命是为了骨肉亲情,陆桉思量着,皇后娘娘,大概也是如此吧。 外面有人传话,锦官进来的时候还带着些不敢置信“姑娘,大姑娘传话来说,她给楚王送去的请柬,楚王答应过府了。” 陆桉一愣“什么?答应了?” 这倒是没想到的,原本不过是想着楚王定会推辞,陆娇以此为由下一步接触楚王,可楚王竟然答应了。 陆宴更是惊疑不定,两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那个最大胆的想法。 陆宴迟疑了一下“不会是咱们想的那样吧,这可是重罪,如果是为了楚王,父亲可绝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 陆桉茫然的看了一眼锦官,突然想起了什么“静园!咱们先去静园!” 等陆桉陆宴赶到的时候,院子里的下人都已经被调走了,只有奶娘一个人守在门口,泪眼婆娑的看着赶过来的兄妹两人。 推开门走进内室,看清楚坐在床榻边抱着母亲的那个身影的时候,两人惊讶的喊着; “父亲!” 第六十章 南蛮 陆鹤听见呼叫他的声音,才渐渐抬起了头,看着是陆桉和陆宴两个人,又把目光转回到怀里的孙氏,抱得更紧了一些。 “父亲你怎么突然回来,圣上知道定会责难您的。”陆宴着急的说。 陆鹤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责难?他赵拓这么为难我的妻女,就不怕我为难他?”已经是怒极之语。 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你们这段时间,做得很好,尤其是阿熙,怪父亲没能保护好你们,反而让你们两个孩子这么撑着国公府。” 陆桉犹豫了一番“父亲,母亲她在宫里……” 陆鹤毫不犹豫地打断她“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你的母亲。” 陆桉知道父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不,父亲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要不要瞒着祖母,毕竟祖母年岁大了,应该是不能接受的。” 陆鹤沉默了,母亲曾经的确疼爱孙氏,可那时候的孙氏贤惠持家,可现在……陆鹤不在意又如何,这事实不光彩,老夫人的性格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受过侮辱的女子继续当做陆府的主母。 “你母亲进宫,不过是被皇后安慰一番,又加以警示,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祖母的。”陆鹤声音出奇的平静,陆桉的心却揪了起来。 陆宴看着父亲,有些不忍心,但是知道一定瞒不过父亲,还是说了“大夫说母亲似乎并不好,有、有些、有些油尽灯枯之相。” 转头看向陆宴,眼睛里有些不解,陆鹤似乎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油尽灯枯?你母亲?你在说什么,你母亲才三十多岁,怎么会油尽灯枯,你怎么可以这么咒她!” 越说越激动,陆鹤甚至拿起茶盏重重的砸向陆宴,茶杯碎裂的声音似乎惊吓到了孙氏,她狠狠地颤抖了一下,推开陆鹤拼命往床角里缩。 陆鹤心一痛,尽量温柔的开口“没事的,素素,不会有事的,那些庸医一定是诊错了,我们去找好大夫给你调养身体,你会长命百岁的。” 陆桉和陆宴鼻子一酸,哀莫大于心死,这段时间不断找大夫,不断地求医问药,所得到的答案,都是孙氏自己已经有了求死之心,哪怕是神医都回天乏术。 看着满眼恐惧和绝望的孙氏,陆桉从未看见父亲的眼神里那么决然,带着铺天盖地的愤怒。 孙氏即使受到惊吓,可是她的身体已经养出了习惯,没过多久又沉沉的睡过去了。 陆鹤悄悄地退出内室,看着坐在外面的一双儿女,有些心疼的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刚才父亲太激动了些,明明不是你们的错,却还是怪罪你们。” “无碍的,父亲长途回来,也很辛苦了吧,还是回去休息……” 陆鹤摆摆手打断了陆宴的话“我知道你们现在用大皇子和皇后交易,不过还是有些冒险,若是皇上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定不会手下留情。” 陆宴嗤笑一声“若不是卫廷出手相助,阿熙已经是皇上的刀下鬼了,哪有什么留情之说。” 陆鹤皱皱眉“从现在开始,咱们要和卫府划清界限,承冀,我知道你自小和卫廷关系很好,但是现在卫将军已经在边疆失踪了,圣上应该快要因此发难卫府了?” “失踪?现在边疆战事吃紧,皇上就算想要削弱卫府兵权,也不能拿便将百姓的命来开玩笑!”陆桉不敢置信的惊呼。 有些奇怪女儿的过度激动,但是陆鹤也没有往深想“胡族进攻虽然猛烈,可是看得出来,为的不过是抢夺粮食和布匹,他们去年收成和畜牧的情况都不好,撑过一个冬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所以开春之后才会突然大举进攻,不过现在他们夺到的物资已经差不过能让他们熬到下一次收成,他们也就无心恋战,我们到边疆不久,胡族就已经退兵几十里了。” “既然已经退兵,为什么卫将军还会失踪?” 陆鹤叹了一口气“我们原本以为是这样的,可是一直节节后退的胡族,突然起兵进宫,而且有一胡族将领,勇猛非常,卫将军在一次战败之后,就没了消息。” “而且那胡族将领的领兵方式,像极了卫家军的进攻方式。” 陆桉心里一沉,若是以往卫将军战无不克的时候,一个敌方将领如此,还能说得上是一句东施效颦,可偏偏现在卫将军败了,而且已经失踪了,若是皇上有心为难,这话柄就能让卫府在京城再无立足之地。 陆宴看了一眼暗自出神的妹妹,这以后的路卫廷和她当真是不好走了。 “你母亲的身体,当真是已经这般不好了吗。” 提起母亲的身体,陆桉更是黯然“兄长几乎把京城附近的大夫都找遍了,京城里的大夫又不敢去找,生怕认识母亲,败坏母亲的名声。” 陆宴接着妹妹的话说“大夫说,母亲自己已经没什么活下去的欲望,再昂贵的药所起到的外力也是有限的,心病还需心药医。” 咬紧了下唇,陆桉狠狠心还是和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父亲,母亲的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但是得要您亲自同意。” “什么?” “父亲年轻时征战四方,应该听说过南蛮有一个巫族,擅长蛊术,而这种蛊虫的作用更是千奇百怪,我记得,应该有消除记忆的一种蛊虫,母亲现在的心病,若是能忘却前尘,身体应该会慢慢好转。”陆桉不敢去看陆鹤的表情,十几年之后南蛮归入大晋的版图,这种蛊虫才被众人所知,可是,陆桉尚且都承受不住母亲忘却自己的痛苦,更不要说是父亲了。 陆鹤沉默了很久,才沙哑着嗓子说“等楚王的事情结束,我就带你的母亲离开,去南蛮。” “可是边疆那里……”陆宴忍不住开口提醒。 “兄长代父亲去,哥哥和父亲的模样身长相近,稍加打扮再有身边人掩护,应该是不会出事。” 陆宴不是很赞同“京中事情尚且没有结束,我怎么放心把你自己一个放下,而且父亲不在我作为世子也会有人要来见我……” “不是还有二哥哥吗?” 陆宴一怔“陆卓?” 第六十一张 所为陆蔓 “你若是想要陆卓代替我,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去代替父亲。不管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放心你自己一个人留在京城的。” 陆鹤点点头“你兄长说的有道理,素素的病情不能延误,但是也不能那你的安危开玩笑。就让陆卓代替我去边疆,我让手底下的人小心些就是了” “可是二哥哥根本不可能在那种场合下表现得和父亲的一样啊,哥哥去才是最安全的方法,二哥哥只要稍微表现出怯懦,就全都露馅了。” 陆桉的话,并没有影响陆鹤决定。 陆桉突然明白了,前世在陆国公府已经衰败的时候,自己却还是侯府堂堂正正的侯夫人,就算是周桓觉得自己碍眼,却也只能暗地里下手,明面上的体面和尊敬却是一样也不差的,父亲明明知道和楚王合作是与虎谋皮,明明知道常勇候府早就站了楚王的队…… 原来父亲前生就知道这错认的种种,为的就是想要护住自己。 陆桉不再争论了,看着父亲,有些低沉的开口“我知道父亲顾忌着我,不愿意让兄长离开,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能为陆家的生存去担上风险,连庶出的二哥哥都可以远赴边疆,我就只能躲在你们为我设好的保护圈里,去害怕,去恐惧,去担忧,甚至去等死。 难道要等到国公府倒得那一刻,我都要像一个傻子一样,为我自己命运自怜自艾,丝毫不知外面的巨浪滔天。 我怕我会死不瞑目。” 陆宴听着不忍“阿熙……” “哥哥,你跟着父亲离开吧,我会守好国公府,我会在这儿,等你们回来接我。” 陆鹤一时无言,半响,重重的叹了口气“阿熙长大了,既然这样承冀随我离开,我走之前会嘱咐陆卓,做好准备。” 三日后,万里晴朗,微风和煦。 陆桉坐在正堂,不由得和身旁的陆娇说一句“若不是多事之秋,今日你的及笄礼,该是很盛大的,就连天气都是合适。” 若是以往,陆娇怕会是以为陆桉冷嘲热讽,不过如今换了心境,倒是没有多想“一个过场而已,倒也不用太在意。” 陆桉似是惊讶的看了她一眼“你能这样想,倒是很好。” 犹豫了一瞬“祖母说父亲还在边疆抗敌,前些日子就近佛堂祈福,已经有些日子没出来了,连我也不见,今日怕是就不出来了。” 陆娇眼里微微闪过波澜,祖母的偏心自己素来都是知道的,就算心有准备,自己这般重要的时候,祖母竟然真的推脱了。 陆娇一声苦笑,幸好没有办什么宴席,若不然祖母不来,自己当真会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看出了陆娇的尴尬,陆桉也就没有再提。 交谈的声音传来,两个姑娘家不约而同的抬头,陆宴并着楚王,两人看上去交谈甚欢的样子,陆娇看着一身蟒袍的楚王,鸦青色衬的来人更是高大挺拔。 当初见到楚王,满心小女儿家的心思,羞涩的几乎不敢抬头看,如今满腹算计,这般瞧上去,却也没了当初的欢喜。 楚王的目光落进来,许是下意识的,越过了陆娇落在了后面的陆桉身上,和以往见过的热烈总是不一样的,素淡的烟色罗裙,头上只是几只珍珠钗子固定住了发髻,略施粉黛,端的是清丽无双。 不过,长姐的及笄礼,穿的也过于素净了。 这才收回目光,向着陆娇点头示意。 被他忽略的姑娘家突然笑了,有些惊讶的开口“臣女以为,楚王不会应邀,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 陆娇毕竟是名盛京都,笑起来的时候,眼尾稍稍翘起,没有陆桉的梨涡,却是另一种端庄婉约。 “陆姑娘的及笄礼,自己怎么能说是不重要的,不过没有宾客,倒是可惜委屈陆姑娘了。” 陆娇似是才回神意识到这件事,眼巴巴的看着楚王,眨了眨眼睛“没关系的,我也是不太在意。” 在身后看着这一切的陆桉,不由得一叹,陆娇若是有心让别人记挂着自己,当真是手段频出,其他女子看到心上人多半是欢喜又羞涩,可如陆娇这般端庄大方的表达自己欢喜和在意,却是更让人动心。 看着楚王转向陆娇的视线,陆桉不由得想起了卫廷,自己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不介意的表达自己的欢喜,却没有这样克制的时候。 看着两人说了一段时间的话,陆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遂上前打断两人“王爷,书房里备了些上好的茶,请王爷移步。” 楚王微微颔首,跟着陆宴的脚步离开了。 陆娇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陆桉“这算不算是有一个好的开始。” 言语间完全没有刚才的情思,陆桉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陆娇迎着她的目光笑了“怎么,觉得我就是该整日争风吃醋,不知世事?” “怎会。”两人相视一笑,往日的恩怨固然无法抿去,不过到底都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锦官进来的时候,满脸的愤然“姑娘你快去看看吧,那个四小姐当真不安分。” “陆蔓?她怎么了?”陆桉下意识皱了眉头,姨娘的房里安静了有些时间,陆桉最近也着实忙的过头,一时之间到真没怎么注意到两个姨娘和两个庶出小姐的事情。 “楚王刚刚去书房路上,四小姐突然跑出来,冲撞了楚王,现在还当着楚王的面哭哭啼啼的,大少爷正训斥她呢。” 陆桉的脸一下落了下来,几乎快要被气笑了“从陆蔓住处到前院书房怎么不也要走个半盏茶,陆蔓倒是会挑时间。” 陆娇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去邀请的楚王,现在陆蔓知道了,不就明摆着告诉她,她屋子里的人有想姨娘那里传消息的吗。 锦官一脸无措“那姑娘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 “去告诉高姨娘,想让她女儿安安分分嫁人,就把她给我带回去,多大的年纪就存了这种不入流的心思,国公府的脸都给她丢没了。” 陆娇看着紧皱眉头的陆桉,竟然有一种感觉,似乎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似乎都能撑起一片天。 第六十二章 卫家二子 “父亲和兄长,现在应该已经出京了吧。”陆卓坐在书桌旁,浑身的不自在,和陆宴一直不甚亲近,现在却要坐在陆宴的书房里,去装作自己就是这个嫡长子。 也看出了陆卓的拘谨,陆桉倒也不好说什么“二哥哥,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总之有什么宴会什么茶会的,你推了就是,兄长顶多两三个月就会回来。” 比自己小许多的妹妹都这样安慰自己,陆卓也镇定下来“知道的,也不会辜负兄长和父亲对我的期望的。” 陆桉点点头,圣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旨意了,应该是朝中事情让他顾不得母亲了,现在只要稳住皇后娘娘的情绪就一切都好说。 也不知道卫府是怎样一副情况,卫夫人到现在还没有离宫,只怕卫将军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卫府。 “卫衡!你疯了,你敢私下联络皇子。”卫廷看着面前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同父异母的庶出弟弟,满目愤怒。 卫衡站在门口,眉目间不似卫廷的硬朗,反而是淡淡的书生气,倒不是将门之后样子,更像是一个读书人。 “父亲和母亲已经自顾不暇,我们现在不提前找好退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整个卫府落败吗,圣上的态度,不可谓不明显了。” 卫廷近乎冰冷的看着他“圣上的态度?父亲若真的重视圣上的态度,重视了卫府的繁荣,根本就不必去边疆拼命,那至于到现在生死未卜。” 卫衡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一些的兄长,卫将军的嫡长子,世人所知桀骜不训,漠视礼节的卫廷,他的名声极差,可卫衡从不敢轻视这个兄长。 因为一同长大,卫衡清楚地知道,卫廷的武艺和策论都是卫将军亲手教导出来的,他永远记得自己还在整日扑蝶玩耍的时候,卫廷就已经站在父亲的面前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兵法。 卫廷足够聪慧,足够努力,可这些别人穷尽一辈子都够不到的东西,卫廷偏偏不在乎,整日甘心做一个浪荡公子。 “卫家的风骨难道就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做赌注?人往高处走啊,兄长!别再执迷不悟……” 卫廷拎过卫衡的衣领,恨铁不成刚的语气“小子,我告诉你,所有人都能去挣储夺嫡,就卫家人不行。入朝为官不是为了这滔天的富贵,为的是边关后面成千上万的百姓。卫家军用血浇筑的脊梁,绝对不能折在我们这一辈手里。” 卫衡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着身旁的小厮说了一句“陆家二姑娘?我记得兄长和陆宴的关系一直不错。” “小的打听过,咱们大公子陪着陆姑娘出过城,还一起去过什么桃林,对了对了车夫还告诉我,大公子亲自去宫门口接过陆二姑娘回府呢。” 卫衡想了想“去安排一下,用兄长的名义,把这个陆二姑娘约出来。” 卫衡说着,摸了摸手腕处的檀木佛珠“兄长听不进去我的话,那就只能找一个他能听得进去话的人和他说了。” 汀兰院。 陆桉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来信好几遍了,锦官出来进去隔了很久一段时间,再看,姑娘还是端着那封信看个不停。 “我的姑娘,卫公子约您,您若是想去就去呗,做什么自己在这里发呆。” 陆桉疑惑不解“我只是纳闷,卫廷那人若是想见我,早就翻墙越窗的跑过来了,怎么会规规矩矩的来了封帖子。” 锦官听了不禁失笑“卫公子这是在意您的名声,怎么人家规规矩矩的约您,您到反而不情愿了呢。” 陆桉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的也是,最近干什么都是翻来覆去的思前想后,我总不能连他也信不过。” 锦官给陆桉准备了一盏凉茶“说的就是这个理,看这帖子就是从卫府出来的,姑娘也是许久没见过卫公子了。” 陆桉弯起了嘴角,突然想起来,奇怪的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卫廷……” 看着姑娘反应迟钝,锦官有些无奈“您跟着卫公子出去总是想都不想,见到卫公子也不像您平时一样守礼,反而两人有说有笑,后来只要一提起卫公子,您要不然发笑,要不然脸红,我们做丫鬟的也不是木头。” “你们可不是木头,一个比一个精明。”陆桉玩笑般的点了锦官的鼻子,锦官笑着去躲。 闹够了,陆桉还是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怎么是清茗阁,卫廷这般性子也会约人去茶馆,真是奇怪。” 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陆桉倒也不清楚卫廷会什么时候到,干脆就踩着点来的,马车停在楼下时,刚好到时间。 店家引路的时候,陆桉问了一句“那雅间的客人已经到了?” 店家看着陆桉的衣着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富贵之家,谄媚的说“那客人可早就到了,估计现在正等着姑娘呢。” 快到了,陆桉就挥退了店家,欢喜的推开门“卫廷!你怎么来的这样早!” 屋内的人被少女的嗓音惊了一瞬,有些讶异的回头,陆桉唇角的笑容一点点回落“你是……?” 屋内的人连忙作揖“在下卫衡,唐突了陆二姑娘请见谅。” 卫衡看到陆桉那一瞬间,似乎就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个素来无心情爱的兄长会喜欢这样一个姑娘了,陆桉笑着欢欢喜喜的叫着卫廷的时候,明艳动人的不可思议,即使叫的不是自己,卫衡都觉得,自己的心漏掉了一拍。 “卫廷叫你来的?” 卫衡连忙否认“兄长并没有让我过来。只不过卫衡有些事情,想要和陆二姑娘商议,和兄长也有很大的关系。” 兄长?陆桉想起来了,卫廷确实有一个庶出的弟弟,不过这人素来低调,陆桉也没见过就是了,这么看来长得确是和卫廷有些相像。 “不知道卫公子有什么事情,要和我一个闺阁女子商量的。”语气生疏又客气。 卫衡顿了顿,有些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在抬眸看向陆桉的时候,那个明艳的少女眼睛里已经不带任何温度了。 第六十三章 非你不嫁 卫衡自信可以说服陆桉,闺阁女子再过与众不同,眼界宽阔,在现在眼前风声鹤唳的京中状况来看,说服卫廷得到皇子的庇佑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陆桉自顾自的说起了话“卫公子可知道,我陆府情况也不容乐观,我这段时间也是看着兄长四处奔走,我和我们府中那位嫡长姐的关系并不好,可最近我常常与她商议事情,卫公子可知道为什么。” 卫衡皱起眉头“陆二姑娘请不要顾左右而……” “因为陆娇是嫡女,她就算再蠢再愚昧,也不会像府里的庶女一样只是一味的为自己盘算。我并没有看不起阁下的意思,但是卫公子的所言所行,陆桉当真是不屑的。” 出乎意料的,卫衡并没有羞恼而去,静默着看着陆桉,突然轻笑一声“兄长喜欢的女子,果然出色。” 收敛了神情“陆二姑娘和我的兄长一样,在意的无非是那些风骨、名声,可凭什么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让我们这一代人担上性命。” “卫公子和昶易的关系似乎并不好。” 听着陆桉突然转换了对卫廷的称呼,下意识攥住了手心“兄长和我一直不甚亲密,和兄长接触的时间其实也并不是很长。” 低头看向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陆桉今日是细细的打扮过得,可是到底心上人没有看见,也是白费了自己的心思“昶易那个人,哪像是个在意名声的,若是在意他就不会装作那副贪图享乐的样子。”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逼着他扛起将军府罢了,他不与众人同流合污、随波逐流,一是自己觉得恶心,二是为了卫将军交给他的责任,卫将军留给他的,他拼了命也会守住。” 卫衡还是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陆姑娘……” 房门自外打开,一身玄衣的卫廷迈步进入,对着身后人吩咐“把二公子带回去。” 卫衡禁不住一声叹息“弟弟知错,这就回府思过,今日唐突了陆二姑娘,多有得罪,还请陆二姑娘见谅。” 锦官看着卫廷站在门口,出来的竟然是另一个人,不由得一阵惊讶,不过看着姑娘还算平静的面容,又小心的打量一眼卫廷,还是先下去了。 几息之间,屋内又只剩下了两个人,陆桉转过身,看着有些严肃的卫廷,笑的娇俏“怎么?来赴约了?” 卫廷有些不敢看她“阿熙……” “我在呢!怎么了?” 坐在陆桉的旁边“今日早朝,边疆传来消息,说我父亲反叛了,归顺了敌军,连着父亲一起的还有许多卫家的将士,也……,现在,争取确凿。” 陆桉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怎么会这么快?” 没有注意到陆桉话中的漏洞“圣上下旨,母亲被扣押在宫中,卫府众人也已经被监禁了,不过卫衡还不知,我今日借着出府寻他,才能出来的。” 陆桉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卫廷握住她的手“大概等父亲真正被定罪,边疆战争结束被押送回来的时候,卫府也会被遣送到边疆。” 陆桉慌乱的去捂他的嘴,她害怕他接下来说的话自己会接受不了,卫廷拦住她的手“我这些年在京城留下了很多暗桩,以后不管……不管你嫁给谁,总能护你平安,若是对你不好,你也有个退路。” 毫不犹豫的将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卫廷!你不要我了?你觉得你们家族落败了,你就打算不要我了。你以后打算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了?” 不在意自己脸上的疼痛,握住姑娘家柔软的手“不会的,不是不要你,我也不会颓废,圣上不会要我的命,不就是打仗吗,卫家当年能用军功立身,我也不会就这样放弃,但是,阿熙!” 卫廷心疼的捧住陆桉的脸“阿熙,你不能去边疆啊,我的姑娘得好好地过一辈子,一辈子安稳富贵,一辈子康健顺遂,但是卫家的卫廷给不起你这些了,以后的卫家人,每一个都要从刀尖上舔血,我舍不得啊。” 陆桉看着原本就消瘦的少年,现在衣服更显得空荡,眼眶盈满了泪水“你就怎么知道,我在京城就不会受苦,你怎么就知道圣上不会要你的命!” “你一定不会受苦的,我发誓!”卫廷虔诚的样子,几乎要了陆桉的命。 “你知道吗?我母亲出事了,我父亲和兄长都不在京城,可我从来不曾害怕,我知道,京城还有一个你,你现在要把你从我的心里收回去是吗?” 卫廷心疼的看着她“不会的,不会的,我一直在呢,我一直在。” 陆桉看着满眼血丝的卫廷,知道若是自己今日不应了他,他也会一直忧心,那就断了他的后路,也好。 “你走吧,就当我从没认识过你。” 卫廷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好。” 锦官看着自己家姑娘出来,离着卫廷有一些距离,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卫廷身边跟着的宫中侍卫,也像是在告诉些什么。 卫廷出了茶馆,正要抬步迈上马车,突然听见陆桉哑声呼喊: “卫廷!” 匆忙回头,自己心上的姑娘不顾一切的向自己奔过来,根本不看自己脚下的路,卫廷的心一下揪紧了,下意识抬手想要接住她。 陆桉突然跑上前也吓坏了锦官,但是锦官来不及拦住陆桉,只能眼看着陆桉向门外跑去。 陆桉不顾一切的抱住卫廷,娇嫩的嘴唇毫不犹豫的吻上他的。 闹市中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至少在卫廷的眼里是这样的,卫廷一下子懂得了怀里姑娘的用意,这是他的阿熙啊。 陆桉从来不曾做过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真的到了卫廷的怀里,刚刚的恐惧和担忧一下都不见了,只能听到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剧烈的心跳声 稍稍分开,陆桉压低嗓音说“怎么总是我主动,你一次都没有亲过我。” 卫廷失笑,他的姑娘抬起头,扬起最明艳热烈的笑容高声说“陆桉这一辈子,非卫廷不嫁。” 第六十四章 周围的人群从寂静一下子转为鼎沸,平民百姓平日里哪有机会看接触些官宦贵族,突然看到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女竟然这般大胆,都挤在一起疯狂地讨论。 “这是哪家的小姐,竟然这般当街与男子不清不楚,你瞧那个年轻人,身边还跟着一堆护卫,一看就不是平常人。” “你不认识那个?那可是卫廷,卫将军的嫡长子,这姑娘估计又是这个纨绔少爷在哪里惹得风流债吧。” “什么风流债,我以前在国公府年节的时候去当过差,那姑娘可是国公府的人。” “陆国公府的?听着刚才说是姓陆,嫡出的还是庶出的?” 听着周围沸反扬天的讨论声,陆桉慢慢退开“这般,你可是赖不掉我了,你要是不娶我,怕也是没人敢娶我了。” 卫廷嗓子有些发紧,无数的话堵在胸口,最后只能略带无奈的喊了一句“阿熙……” 突然陆桉笑出了声“我刚刚还训斥你那弟弟,说不能为了自己,不顾家族。可我现在就为了不让你丢下我,丢了我们家的脸。” 卫廷有些后悔,他不该说那些话的,陆桉也就不至于把姑娘家的脸面都不要了,来追上自己“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乱说的。” 陆桉杏眸微瞪“怎么,你到现在都不愿娶我!” 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不愿,我只是心疼你,你的名声……” 卫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顾不得身旁人们异样的眼光,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掷地有声的一句“卫廷愿十里红妆聘陆桉为妻,一生一人,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身边人群讨论的声音更杂乱了些。 “这还是两情相悦?” “什么呀,你没听说过那个卫廷是什么人?整日只知享乐,愿意嫁给他的姑娘有几个?” “这姑娘瞧着也是挺不错的,倒是让这个纨绔给糊弄了,要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真以为是个情种。” “一生一人?估计人家姑娘还没进门,那卫廷就能有一院子的花红柳绿的。” 陆桉并不在意那些或是嘲笑或是同情的语气,她知道,卫廷应了,就一定不会违背他所说过的话。 “那我可就信了。” 身旁的侍卫对视一眼,这要不要禀告皇上,可这种儿女情长的小事皇上应该不屑知道,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犹豫。 两个侍卫或许不会知道,今日的隐瞒,后来会是一场多大的风浪。 陆桉一进府里,就发现高姨娘在回汀兰院的路上等着自己,心里一声冷笑,最近府里的消息传得可是越来越快了。 还没等陆桉靠近,高姨娘就急急忙忙冲着自己过来了“二姑娘,妾身有些事情想问二小姐。” “姨娘可是在管教女儿上有些不解的地方?” 高姨娘也没了平时的低眉顺眼,嗤笑一声“二姑娘教导我的蔓儿,那也要自己的言行过得上去,二小姐今日在外不知廉耻的与外男定情,可别误了我们府里其他姑娘的婚事。” 陆桉也不生气,慢慢地靠近高姨娘“姨娘,陆桉现在再不好,也有我母亲管教,中馈还在我母亲手里,既然姨娘这般看不惯,那这月例也就先别要了,省的脏了姨娘的手。” 说完语气一凌“锦官花重!带姨娘回去,顺便,帮她管教一下四姑娘。” 不顾高姨娘骂骂咧咧的声音,陆桉转身向书房走去,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一下陆卓。 外面陆二姑娘痴情于卫廷的消息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陆国公府也传出消息,因陆国公不在京城陆宴作为兄长,将陆桉关进祠堂,半月禁闭,甚至有消息传出陆桉此举,丢尽了陆国公府的颜面,有将其逐出陆氏一族的想法。 陆娇匆匆忙忙的走到祠堂,看着里面安稳坐着的陆桉,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做什么!逐出家族?你可是嫡女,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就把你赶出去。” “小事?陆娇,你的婚事也不怕受我的影响。” 陆娇倒是冷静许多“楚王若是在意这些,就放弃父亲的助力,他那个皇上也是当不久。” 陆桉垂下眼睛“赵景这个人,多疑谨慎,你还是和我保持一下距离,现在就算是赵景也不是很愿意和卫府有什么关系。” 陆娇沉默了一会“你当真喜欢卫廷喜欢到那个地步?你们才相处多久?” 陆桉没有说话,当然没有相处多久,可是等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陆桉已经等了两辈子了,让她怎么能放手。 “祖母要见你,才让我来给你传了个话,祖母情绪不是很好。” 寿安堂。 陆桉看着斜靠在软榻上白发苍苍的老人“祖母!” 陆老夫人这才慢慢睁开眼“你来了,阿熙。” 一声阿熙几乎让陆桉落下泪来“祖母,阿熙这次做得不对,给陆国公府蒙羞了。” 陆老夫人看着流着泪的女孩子,无声的叹了口气“你们啊,都觉得我老了,什么都不和我说,你母亲出事不和我说,圣上发难不和我说,你父亲带走你母亲和你兄长也不和我说,现在你的终身大事也要瞒着我。” 陆桉看着陆老夫人,她们都忘记了,曾经老国公战死后,以一己之力带着年级尚轻的陆鹤撑起陆国公府的陆老夫人,怎么会轻易地被她们瞒住。 “祖母母亲的事,我们只是担心您不能接受,至于卫廷,现在卫家的情况……” 陆老夫人愤怒的拍打桌子“我不能接受!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的母亲陪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若不是你父亲的缘故,她怎么会受这些苦楚,你父亲若是当年不执意娶她,你母亲应该也会老老实实的嫁给当今圣上,也不会受你父亲多年冷落。皇上现在也不会……” “至于你,你有那么多方法去光明正大的和卫廷定亲,可你偏偏选了最蠢的方法。” 陆桉喃喃的说“如果不是这样,卫廷不会愿意让我和他走的,他不会想要拖累我。” 陆老夫人呼出一口气,有些自嘲的笑了“我们陆家,怎么总是出你们这些情种。” 第六十五章 陆老夫人慈爱的看着陆桉,现在陆桉不顾一切的样子,总是让她想起年轻时候的陆国公。陆老夫人出身不凡,是长公主府里的女儿,母亲是当今圣上的祖父的妹妹。 可就那么一个愣头青,抱着一身军功,跟皇上求了自己,陆老夫人到现在想起来都有落泪的冲动,好像又看到那个人新婚之夜,身上一层一层的纱布包裹着,冲着自己笑的像个傻子,可那么好的人,终究是被一身的伤病拖累了。 陆老夫人悄悄地擦了擦眼角“你们总觉得,我该为了整个陆府考虑,我也这么觉得,大概我也是年岁大了,觉得我的阿熙能嫁一个喜欢的,就怎么都好。你祖父离世之后,我和你父亲撑着陆国公府的时候,也累,也苦,但我只要想起来,你祖父和我那几十年的日子,我就觉得什么都算不得苦。” 陆老夫人招了招手,陆桉走上前被老人握住了双手“咱们陆家早就是圣上的眼中钉,不管你父亲你兄长做什么,咱们都逃不过这一劫,所以,别觉得你拖累了咱们府里的名声,横竖我的这些孙子孙女,也得自己过得自在才好。” 陆桉禁不住抱住自己的祖母“祖母,阿熙知道了。” 陆老夫人拍拍陆桉的背“我知道,你们有把陆娇送到楚王府的打算,相比之下楚王登基的可能性确实大些,若是姚国公府看中的那位上了位,咱们日子才是真的难过。陆娇不是个聪明人,但是莫卿烟给陆娇留的那个花映倒是个可塑之才,有她在,陆娇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错。” 陆老夫人毕竟已经年岁大了,说了这些话,已经是有些疲惫了,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轻,陆桉赶紧退出来,让老夫人休息。 看着丫鬟服侍祖母休息,陆桉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揪紧了心。 卫廷回到府里的时候,卫衡正坐在厅堂出神,看着兄长近乎严肃的神情,卫衡有些不自在,谁也没想到父亲竟然会被这样诬陷,还在这样的时间。 这下子那为王爷也不会施以援手了。 “兄长,父亲的……” “谁让你偷用我的名义擅自去找她!”这个她是谁,似乎也不言而喻。 卫衡下意识皱了皱眉“现在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吗?父亲现在出事,咱们以后的日子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 卫廷怒极反笑“你这个蠢货,我以为我这么多年放荡形骸你会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知道父亲离开的时候,把府里上下交代的明明白白是什么意思!” 卫衡一怔,倒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卫夫人进来,看着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揉了揉额角“昶易,你莫要为难昶安,都是为了府里好。” 卫夫人温柔的语气唤回了卫衡的神思,有些羞愧的低头“夫人体谅,我先回去看望姨娘的情况。” 卫夫人点点头,看着卫衡离去,这才把视线落在了卫廷身上“你就没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 卫廷看了一眼母亲,第一次这个天地不惧的少年有些无助的低头“我想娶一个姑娘。” 忍不住笑了出来,卫夫人看着自己高高瘦瘦的儿子缩在椅子里“我以为你那天回来,就要跟我说,结果还要我自己来问。” 和卫夫人的乐观不同,卫廷抿紧了嘴唇“现在陆府怎么会想把嫡女嫁给我,这是本要从长计议的。” 快步走上前,卫夫人拉起有些颓废的儿子“那你想说什么?人家姑娘名声脸面都不要了,你还在这推三阻四?有什么从长计议,等到陆国公回京,我就上门提亲。” 卫廷已经是有些无奈了“母亲就别操心这些事了,阿熙我是一定会给你娶回来的,我会办好这件事的。但是现在咱们一举一动都被盯着,也不能莽撞。” 卫夫人突然想起那天皇后面前,那个镇定自若的小姑娘,才十五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敢和皇后对抗“我总是信你们的。” 似乎能看出卫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卫廷摩挲着手指,皇后那里还有一步棋没有动,皇后最近该要联系阿熙了。 屋里两人安静了写来,门外飞鸟经过,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姚盛沐的信?”自从姚府的宴会之后,自己和这个跋扈的姚家二小姐可以说得上是毫无来往,怎么突然会给自己来信。 抽出外面的信封,里面却是装着另一封不同字体的信,陆桉已经是明白了,大概是皇后娘娘为了掩人耳目,就借自己的侄女名义,给自己的心。 自己的名声出了问题,皇后也开始担忧了。 仔细的从头至尾看了一遍,陆桉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去,皇后这算是最后的通知了。 皇后确实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可惜这样一个人偏偏不懂儿女的心。陆桉嘲讽一笑,威胁若是有用的话,大皇子也不会这么久还不愿意跟皇后的人离开。 估计在大皇子心里,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还不及幽州的村子里那个酒家的老板来的亲近。 “锦官!” 陆桉随手拿起放在蜡烛边上的火折子,看着手里的信渐渐化为灰烬“收拾东西,咱们去庄子上,好好劝导劝导一个不愿意回家的孩子。” 锦官也是知道陆桉说的人,别人家的姑娘都是整日操心脂粉首饰,只有自己家姑娘为了府里的事情奔波。 陆桉想了想“告诉陆娇,想办法给楚王传递消息,就说皇后娘娘似乎知道了大皇子的踪影。” 锦官吃惊的抬头“姑娘,这不能啊!” 陆桉平静的过了头,看着锦官“你不信我?” 锦官看着姑娘的面容,咬咬牙“奴婢知道了。” 陆桉看着手边的纸灰,皇后娘娘,这次是陆桉对不住您了,这也盼着这次之后,您以后的太后之位,能坐的更稳些。 禁不住嘲笑自己,终究还是心软了些,不能看着大皇子白白的葬送性命,不过按着上一辈子圣上病重的时间,陆桉看着指甲上的蔻丹,给楚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六十六章 张沉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郊外,离了京城路就变得颠簸了许多,鼎沸的叫卖声也慢慢的远去,周围的杂音渐渐地小了下来。 许是最近的事情压的陆桉喘不过气来,就算是路上这样静谧的的短短一会,陆桉倒是也觉得可以松一口气。 锦官掀开窗子上的帘子,总有些担忧。这次姑娘没有带花重,花重心性单纯,姑娘也是担心会在贵人面前失礼。自从上次知道,府里的马车出了事之后,锦官再坐马车心里总有些不安。 陆桉也是看出了锦官的心思,禁不住笑了一下“怎么这般担忧,你还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锦官有些无助“可是姑娘,那个时候,想要咱们性命的可是……” 顺着锦官掀起的帘子向外看去“若是那位想要咱们的命,就算是安安稳稳的躲在府里,怕也活不过五更。” 偶尔有赶路的人匆匆走过,陆桉撑着下巴靠在窗边“再说,咱们皇后娘娘也不能让咱们就这么死了啊。” 锦官似懂非懂的看了自己的姑娘一眼,点了点头。 努力扬起笑容“姑娘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呢。” 这倒是让陆桉有些惊讶“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倒是问住了锦官,姑娘和以往完全是两个人,可要是说具体哪里不一样,倒是也说不太出来。 小丫鬟闷头想了一会“姑娘以前总是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像现在一样去拼命关心夫人和少爷。还有还有,姑娘以前说过婚事只要那个人安分守礼,您是都没什么意见的,可是现在为了卫公子,连名声都不顾。总之,姑娘做了很多奴婢以前觉得姑娘一定不会做的事情。” 陆桉想起了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笑容收敛了一些“那你觉得,是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会,锦官还是说“还是现在的您吧,现在您虽然很累,很奔波,但是开心的时候,奴婢看得出来,您是真心的开心,不像以前一样好像整日里都是不悲不喜的。” 陆桉笑着闭目养神,不悲不喜吗?那大概是个活死人吧。 马车停下的时候,陆桉看着自己的庄子前面站的挺拔的护院,皇后娘娘来的倒是比自己预想的早了很多。 突然停下来的马车,引起了护院的注意,不过看清楚了马车上陆府的标志,两人对视一眼,直到看清楚马车上下来的陆桉容貌,才恭敬的让开,请陆桉进去。 陆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自己家的院子,也要别人允许才能进去了。 锦官看着护卫的样子,就已经有些害怕,但是还是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跟着陆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庄子并不大,主屋内,皇后娘娘正坐在主位上有些痛心的看着正坐在一旁的高大男子。看着走进的陆桉,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 陆桉走进屋内,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臣女来迟了,请娘娘恕罪。” 看着行礼的陆桉,大皇子好奇的看了她一眼,皇后娘娘也顾不上别的“行了,本就是本宫来的早了些,起身吧。” 大皇子好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我好像,是认得你的。” 陆桉有些惊讶“大皇子见过我?” 大皇子下意识皱了眉头“别叫我什么大皇子。我叫张沉。”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眉眼间的悲伤更重了些“你怎么不是大皇子呢,你是我的孩子,我亲生的孩子啊。” 连“本宫”的自称都不要了,可是张沉并没有什么动容,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陆桉心下已经是知道了,这个张沉未必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过是为了保命,还有就是对这个母亲心里厚重的戒备。 突然想起什么“大……张公子眼睛可好些了?” 张沉对这个自己有些记忆的小姑娘还是有些好感的,倒是也愿意和她说话“只是一个眼睛有些问题,平日里倒是不碍事的。” 陆桉清浅的笑了“怪不得张公子认得我?不过我倒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公子。” 想起那段时间,张沉的语气沉下去了些“你小时候,我应该是见过你,应该还是抱过你的。” 陆桉小时候圣上和陆鹤的关系倒是极为亲密的,张沉见过自己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时隔这么多年,自己和小时候也变了不少,竟然还能认出来。 皇后娘娘已经陪着坐了许久,张沉也未见得和她说上几句话,此时倒是跟一个姑娘家聊了起来。 感受到皇后娘娘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陆桉有些惶恐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皇后的方向,张沉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神暗了暗。 陆桉突然说“不知道张公子可有婚配?” 张沉怔了一瞬,礼貌了笑了笑“已经定亲了,但是还未成婚。” 皇后娘娘下意识说“你怎么能娶那种地方的乡野村妇,京城里那么多世家贵女,总能找一个你喜欢的。” 张沉神色不变“原来我还能娶那些贵女啊。” 皇后娘娘有些说不出话,若是以前身份自然是整个京城的姑娘任他挑,不过现在张沉的身份根本见不得人,已经“死”了的人,那里还能娶到世家的姑娘。 看了看旁边的双嬷嬷,双嬷嬷陪着笑看着张沉“大皇子,现在有娘娘给您撑腰,您的亲事总要挑选一个您自己喜欢的,不必在逼着自己和那些村女在一起了。” “自己喜欢的?她我就很喜欢。”张沉毫不犹豫的指了陆桉,皇后本来下意识就要答应,可仔细一想,国公府的嫡女不可能不明不白的出嫁,若是娶了她,自己孩子势必瞒不住了,这样想着面容上就带了一些犹豫。 张沉嗤笑一声,没有再说话。 在一旁看着的陆桉,低头喝了一口茶,眼睛并没有完全失明,腿脚这种东西也未必治不好,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张沉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人。 放下茶盏,还是要从长计议了。 第六十七章 也没说上几句话,张沉就说身体有些疲累先行告退了。说着,竟然真的就把皇后一行人晾在这里,自顾自的离开了。 陆桉又是一阵惊疑不定,原本以为张沉的性格应该是有些懦弱、胆小的,否则上一辈子周桓也不会那么快的解决掉他。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大皇子倒不是简单人物。 目送张沉离开后,陆桉把目光转向了皇后,这里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皇后扶住自己的额头“煦儿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连本宫这个母亲都不打算认了吗?” 陆桉浅笑着好像并不在意“大皇子可能对当年的事情还是无法释怀,皇后娘娘该是不要太过急切,适得其反可就不美了。” 皇后娘娘的语气明显冷了下来“急切?陆桉啊陆桉,你当本宫是傻子任由你戏耍!煦儿在你这里住了多长的时间,你自己不清楚吗?不对本宫亲近,反而日渐生疏,你安得什么心!你以为凭一个卫廷就能把皇上的杀心压下去?我告诉你,本宫保得住你一次,这第二次,本宫可就不知道了。” 陆桉并不慌张,现在皇后在气头上,现在顶撞不是自己找死,沉默了一会,看着皇后的心情不再那么激动,陆桉才缓缓开口“皇后娘娘,大皇子的为人处世您这段时间也应该看得出来,不是臣女让人三言两语就能糊弄住的,与其说是臣女的问题皇后娘娘倒不如仔细打听一下,当年大皇子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才会对皇后娘娘如此敌视。” “毕竟皇上的动作,娘娘可能也不甚清楚,皇权大过天呢。”最后一句话,陆桉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皇后却晃了一下身形。 皇后娘娘低声开口“煦儿似乎对你有些好感,你去劝说他一下,现在的情况,煦儿还是在本宫的庇护下能安全一些。” “是。”陆桉福身告退。 皇后娘娘抓住双嬷嬷的手“嬷嬷,你说燕王怎么样?” 双嬷嬷大惊“皇后娘娘,燕王是咱们姚国公府拥护的皇子啊。您为何这么问?” “难成大器,和楚王齐王比起来,皇帝怎么会让他继承大统。” 双嬷嬷更是慌张,连忙跪下“娘娘,就算燕王没什么才干,可只有燕王能和咱们姚国公府一条心啊,楚王齐王再好,贤妃和安贵妃也是屡屡和您做对的,您怎么……” 皇后娘娘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姚国公府……为了这个国公位子,本宫斗了一辈子,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吗?” 双嬷嬷狠狠心“您还有个常乐公主呢,那不也是您的念想?” 皇后皱起眉头看了双嬷嬷一眼,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庄子不大,一出屋门,陆桉就看见了坐在小亭子里的张沉,想起刚才他离开时走路姿势确实有些奇怪,抿了抿嘴唇就这样走了过去。 “张公子不是疲累了,怎么不回去休息?” 张沉抬头,看是她过来了倒也没多少表情“敷衍之语,陆姑娘会看不出来?” 刚想要拿起茶杯,看着陆桉毫不见外的坐在他的对面,张沉倒是有些不自在了“陆姑娘不陪着皇后,到这里来做什么?” 陆桉也不回答他的问题,看着茶杯里散开的茶叶,忽然来了一句“张公子定亲了?” 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张沉有些怔楞,下意识点点头。 “那姑娘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陆桉直直的看着张沉,眼睛很是清澈,仿佛只是突然起了好奇之意,随口问了一句。 提起那个女子,张沉眉目间浮上一片柔软“一个乡下的丫头,也不怎么好看,性子倒是野的很,这次原本还想跟我一起来的,我是拦着没让。” “张公子该是很喜欢她的。” 张沉犹豫了一下,微笑着点头。 陆桉也笑了“我也有一个心上人,他名声不很好,性子有些莽撞,还总喜欢调戏我,讨人厌极了。” 眉眼含春的样子,像极了正在思念情郎的少女,张沉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对于把他接到京都来的时候,张沉心里还是颇有微词的。 陆桉没有看他的情绪,自顾自的说着“可他也是傻子,竟然说为了我好,要我嫁给别人,我是不愿意的,现在他也不得不娶我了。” “张公子,我是个什么都不怕的人,我只要我和他能圆满,只要我的家人平安。” 陆桉起身靠近张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为了他,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所以咱们以后可要好好配合,毕竟张溪姑娘自己在京还需要我的庇佑呢!” 张沉猛然抬头“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陆桉面容依旧平静,不过眼里的疯狂,惊的张沉低下头,默默思量。 “我不会伤害张公子,也不愿意为难那个姑娘,我需要的是改朝换代之后的安稳,以后种种,还请张公子莫怪。” 陆桉坐了回去,还是那副含笑的模样,仿佛两人正交谈甚欢。 张沉出声问了一句“以陆姑娘的手段,为何会在我上京的途中派人有意无意的说上那些话,你也应该知道,我如今疏远娘娘,并不是为了当年的事。” 陆桉低头摆弄着手指“那又不是说给张公子听的,张公子不必在意。”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下来,皇后走出屋子,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陆桉嘴角带笑,张晨平静的喝着茶水,皇后喃喃的说“若是煦儿愿意这样和我待一会,该有多好。” 双嬷嬷看着张沉,原本找到大皇子也是高兴的事情,但是大皇子对娘娘的影响明显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看向张沉的目光就带了些厌恶和疏远。 张沉猝不及防的抬头,直直的看向双嬷嬷,双嬷嬷一时没有准备,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皇后娘娘扫了一眼双嬷嬷,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张沉“双儿,你总要记住,你的主子还是我,不是我父亲。” 张沉坐在哪,眉眼像极了煦安帝,皇后叹了一口气,眼睛望向了皇城的方向。 第六十八章 皇后最终没有坚决的带走张沉,只不过在陆家的庄子上又多留了些护院。说是护院,那些身手看上去,也是皇后对着张沉尽了心。 或许是张沉不愿,但是双嬷嬷的态度着实让皇后心惊,相比之下,皇后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只要京都的消息不外露,相比在自己手底下,张沉在陆家倒是更为安全一些。 皇后离开的时候,张沉倒是出乎意料的来门口相送,或许也是为了皇后没有强制的把他带走,张沉的态度倒是软和了许多。 多年骨肉分离,皇后自是万般不舍,像是寻常家中的母亲一样,嘱咐着张沉平时的衣食住行,陆桉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着,皇后又何尝不是说给她听。 看着皇后的思虑和担忧,张沉面对这个生母万般不变的态度倒是松动了一些,甚至最后还浅浅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皇后听了又是大为欣喜,不过还是不能离宫太久,被人发现又是一场风雨。 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张沉收回了目光,冲着陆桉点了点头“张沉就不送陆小姐了。” 陆桉倒是一挑眉“谁跟张公子说我要离开了?” 张沉倒是惊讶,孤男寡女在庄子上过夜?京城的风气已经这般开放了,这倒是出乎意料。没有理会张沉此刻算得上丰富的面部表情,目光落在了慢慢靠近的另一辆马车,驾车的是陆宴手底下的人,张沉的目光也顺着陆桉的看了过去。 一身粗布衣裳的少女看车子停下,掀开帘子打量了一下,看见张沉眼睛一亮,马上从车下跳了下去,兴奋的大喊“沉哥。” 张沉看见少女的时候,面容也难得的染上了喜意“阿溪!” 陆桉听着,倒是有了些不自在,虽说知道张沉喊的不是自己,但是和一个小姑娘偶然撞了名字,心里倒真是别扭。 张溪走近,才看见站在张沉身后不远处的陆桉,两人的年纪相近,不过陆桉常年养在深闺皮肤欺霜赛雪,一身绸缎罗裙,略施粉黛,在张溪眼里是说不出的高贵雅致,张沉也不是和她在乡下时的那副样子,张沉身量高,就这么站着也看不出腿上的毛病,两人竟然是说不出的般配。 张溪低头看着自己这次出来已经是穿了自己最好的棉麻布做的衣服了,常年干活整个人都是黝黑的,站在两人面前,张溪突然莫名的心慌。 快步上前抱住张沉的胳膊,一双黑亮的眼睛看向陆桉“是你把沉哥接来的,你为什么要把沉哥带走。” 张沉自然是感受到了张溪身上莫名的敌意,但是想起陆桉用阿溪威胁自己的时候,张沉倒也没有阻拦张溪的无礼。 陆桉稍退了一步,避开阳光躲在阴影里“母子相聚的善事,陆桉倒还是愿意做的。” 早就是晒习惯了的,张溪看着陆桉连这么一会太阳都受不了,有些轻视的哼了一声,不过看着陆桉白嫩的脸庞,张溪默默地抿住了嘴唇,她长得可真好看。 想要再说些什么,张沉还是拦住了她“陆姑娘是一片好心,这不是也把你接来了吗,你可不要为难人家了。” 想来倒也是,还是多亏了这个陆姑娘自己才能来找沉哥,对陆桉那些莫名其妙的敌意一下子散尽了。 陆桉当然是知道张溪在想些什么,不过人家没有明说,自己倒也不能多言解释,还好这个丫头心性单纯,别人一打岔就忘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不过看着张沉体贴的问着张溪在京都习不习惯,张溪也笑得灿烂,陆桉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又是很久没有见过卫廷了,也不知道他的府里怎么样了。 思念就像平静水面投下的石子,那一圈圈的涟漪越扩越大。 看着两人寒暄着,陆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还是出言打断了“既然两位已经见面了,时间也不早了,张溪姑娘就先回去吧。” “回去!”张溪明显没有做好准备“为什么要回去?” 陆桉还是那副风雨不变的微笑“孤男寡女怎么好在一处过夜,也是为了张溪姑娘的名声着想。” 张溪脸上的不乐意可以说极其明显了“我和沉哥已经定过亲了,而且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们都是住在隔壁,更不要说现在只是在一个院子里了。” 陆桉淡笑不语,视线投向了张沉。 张沉的脸色也有些不好,陆桉分明是让自己见过张溪,证明她的那些威胁不是空穴来风,不过现在自己有没什么办法,就算皇后的人在,以皇后的想法,也应该不愿意阿溪留下的。 “好了阿溪,如今我们在人家的地方上,也该入乡随俗跟着人家的规矩走。” 张溪是听张沉的话的,怎样不愿意,还是上了马车离开了。 “最近如果有人来寻张公子,张公子可要小心应对啊。”该来的人已经来了,该走的人也不在了,陆桉也没什么留在这里必要了。 不过天色有些晚,现在回京都怕是也来不及了。突然想起来,卫廷说过在附近以前和别人赌博的时候赢过一个庄子,那应该算是卫廷的私产,朝廷应该没有管制起来。 也不再停留,就冲着卫廷的庄子去了。 就算是未曾见过陆桉,看着陆府的标志,庄子上的奴才也想的起来自己少爷的吩咐,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进到庄子,陆桉就忍不住笑出声,这可真是卫廷的风格,这庄子着实不小,满院子的刀枪剑戟,一看就是男人的地方。 庄子上的管家过来“姑娘,厢房正在收拾,我们这人手脚快……” 陆桉倒是打断他“不用麻烦,我住你们主子平时住的屋就好。” 管家有些犹豫,可想起来自家主子在所有庄子铺子都派了人告诉要仔细照顾陆姑娘,咬咬牙应下了。 夜晚躺下的时候,陆桉倒并不陌生,屋子里没有熏香,可陆桉总觉得卫廷身上那股清冷的味道布满每一个角落。 这样想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直到半夜,陆桉感觉身侧重重的躺下一个人,这才惊醒看去。 那人的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疲惫“怎么想起来住我的屋子了。” 第六十九章 娶你 “怎么我还住不得了?”陆桉转过身,有些羞恼。卫廷躺在身侧,支着胳膊满是笑意的看着他的姑娘。 “当然住的了,我们姑娘哪都住得了。” 陆桉转过身,两人就是面对面躺着了,床也并没有多大,几乎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落在自己身上的呼吸声,陆桉下意识红了脸。 轻轻推了卫廷一下子“你怎么躺上来了,这像什么样子。”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也就是了,两人现在也就差了一个名声了,陆桉倒也不甚在意,不过就是玩笑一下就是了。 卫廷正色了些,手掌落在陆桉柔软的发丝上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父亲已经寻到了踪迹,陆国公也一同回京。” “卫将军怎么会突然失踪,没出什么事吧。”陆桉是怎么都不会相信浴血奋战的卫将军会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而且卫夫人和卫廷她们都在京城,怎么也不会拿妻儿的性命开玩笑。 卫廷的嘲讽的笑出声,满不在乎“圣上也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可不就是开始为了他的儿子铺路了。” “皇上……大概还能撑多久?”陆桉心下思量着,大概也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 卫廷沉默着,宫里传出的消息来看,皇上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这种话是不会和陆桉说,惹她来烦心的。俯身抱住她“你这人怎么操心命,什么事都想知道个一个所以然呢。” 满脸的不高兴,陆桉看了他一眼,任由他抱住自己“是你先和我说的这些事情的,现在还说我操心。” 默了默,卫廷说“我父亲回来了,不管以后是什么情况,我想着,总要把咱们俩的事情先定下来,陆国公是怪我也好,是训斥我我也好,在我们府里名声还能看的时候,我总要给你一个婚礼。” 心霎时间柔软了下来,少女柔软的手轻轻地覆在卫廷硬朗的侧脸上“着什么急,我又不在意这些的,只要你愿意娶我,不反悔让我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就好。” 以前说的混账话现在又被陆桉拿出来,卫廷也有些羞愧“以前说的那些胡话,你就别要往心里去了,都是我的错,要是生气责骂我都行。” 说着,抱得更紧了些,好像生怕怀里的人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怪你做什么。”陆桉靠着他,手里握着他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在手里一圈一圈的转着,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没有在看他。 “你若是不重视我,哪管什么自己的境况,早就不管不顾的把我哄骗回去了。” “哪会呢,怎么舍得哄骗你。” 突然想起了什么,陆桉惊慌的抬头“对了,才是想起来,皇上不是已经把卫府严加看管了吗?你怎么还出来了?你突然过来皇上的人应该也能看见,哎呀,你怎么这般莽撞。” 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姑娘在自己怀里焦急的样子,安抚性的拍了拍“现在皇上身体已经撑不住多久了,那还有闲心那么认真的看着我们这一家。” 也似乎看出来卫廷眼里的调笑,有些气恼的请拍了卫廷的胸口“你怎么也不大担心自己,现在是万万不能出错的。” 越想越生气“不管你了,你去客房吧。” “我自己的庄子,哪有占着我的屋子把我赶去的客房的道理。”听着小姑娘蛮不讲理的话,卫廷颇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人还说这些话,陆桉更是生气“怎么?你这是还要我去客房了?那你给我让开,我把屋子给你让开不就好了。” 无奈的压下姑娘家挣扎着起来的身体“这是做什么,外面更深露重,你这时候出去,也不怕生病。” 少年突然逗弄的心思升了起来“横竖都是要成婚的,今日咱们俩挤挤凑合一下也就算了,也省的让人再去收拾。” 陆桉懵了一瞬“睡在……这里?一起?” 卫廷继续哄骗着“可不是,我私自出府这件事也不好让别人知道,下人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能信得过去的,咱们还是谨慎一些。” 居然觉得这个人说的有些道理。 陆桉无措的看着他“是的,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听着陆桉傻愣愣的应和,卫廷几乎要笑出声,但还是忍住了,面上一派严肃。 犹豫了一下“那要不我去那边的榻上,这个床让给你吧。” 皱了皱眉,卫廷摇了摇头“不好,庄子里人一直不多,也没有人太过伤心,榻上还是冷了些,你不能去,若不然我去住榻上。” 小手抓住卫廷已经“不行,你都说冷了,怎么还能让你去住。” 白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狠了狠心“还是一起住在床上吧,你说的也是横竖我们都要成亲的。” 看着姑娘视死如归的表情,卫廷恶劣的心思彻底掩盖不住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词……陆桉怎么听都有些别扭,但是也说不出哪不对,轻轻地点了点头。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来,卫廷把手放在腰带上,动作缓慢的脱去了外衫。陆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卫廷一面脱着衣服,一面用余光打量床上愣着的陆桉。这小丫头竟然还不拦着自己,这是吓懵了。 倒是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虽说快要入秋了,卫廷年轻人气血正旺,那里会穿的很厚,轻薄的几件动作再慢,也就只剩下一件里衣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的胸膛。 回头看看陆桉,还是那么坐着,卫廷轻叹一口气,拢了拢衣襟“好了,不逗你了,我去榻上睡了。” 走了两步没有走动,疑惑的回头,陆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小手抓着自己衣服下摆阻拦着自己。 “你总是这样,从来不过分亲近我,连亲吻都要逗弄着我主动。”姑娘家哪还刚刚的羞涩,就这么盯着自己,眼里浅浅的映着自己的身影。 卫廷就这么看着她,反手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重重的吻上了她,带着所有的深情和痴迷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七十章 同住 被卫廷突然动作惊吓了一瞬,陆桉怔了怔。和平时那个放荡不羁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唇上的力度用尽了温柔,小心翼翼,好像生怕伤到她一样。 陆桉赌着气抱住卫廷的脖子,用尽全力贴近他,最后甚至都能感受到丝丝的血腥味。 卫廷也不气恼,任由她发泄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还就在自己身边。 这般想着,手上的力气更轻了些,只要陆桉想,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挣开他的怀抱。 陆桉慢慢分开两人的距离,不过自然靠着极近,陆桉就这么看着他,两人额头相对,卫廷闭着眼睛,感受难得的温情的静谧。 陆桉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卫廷的情绪,拉住搭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紧紧的握住“你在不安些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卫廷坐正身子,抬起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陆桉却也不着急,就这么抓着他的手静静地等着,等着他给自己的答案。 看着陆桉非要问个明白的样子,卫廷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我只是,有些害怕。” 怎么也没能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有些不解但是还是努力撑起笑容,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害怕?名满京都的卫世子还会害怕啊,为什么会害怕呢。” 手指慢慢的贴近少女娇嫩的侧脸“怎么会不害怕,这名满京都的卫世子现在就算是要娶你也都要难如登天了。” 慢慢的把脸埋在少女的肩窝处“就算我的姑娘就在我的眼前,我也总有那么几分的不真切,好像马上你也会离我而去。” 陆桉心里突然有几分慌乱,她记忆里的那个卫廷永远那样恣意,就是什么都难不倒他的那副少年郎的模样。就算看到了他前世的结局,那时的卫廷也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 她都快忘了,现在的卫廷也不过是面对着家族衰败的未经风雨的年轻人。就算他镇定自若,就算他毫不犹豫的抗起大厦将倾的府邸,可他也不过是个为了护全自己,甚至想要放下他内心的欢喜去成全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傻子。 “明明是你想要让我离开,若不是我厚着脸皮什么都不管了,我现在可就要去寻另一个郎君了。”陆桉微微偏头,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似是缠绵悱恻,似是恋恋不舍。 “我本该等你的,等你到及笄之年,我再上门求娶,让你风光入我卫府家门。可我现在连你及笄都等不到了,卫府避不过去这次的灾祸,我只能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给你一个算是完整的仪式……” 卫廷的话变得格外的多,话里话外都是自己有多么的委屈,陆桉有些无奈,有些感动,又有些失笑。 装作有些气恼的推开卫廷的身体,又像是不解气一般粉拳轻轻的砸在卫廷的胸膛“这个呆子,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不在意那些的,在意的只有你自己。” 陆桉本来就没多大力气,对着卫廷又舍不得用力落在卫廷身上,像是小猫撒娇一般,微微有些发痒。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吗?”陆桉突然正色道。 卫廷看着她,一个简单的问句,卫廷心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心情没了刚才的沉重,又好像公子哥一般揽着她,笑的放肆,耳尖却微微泛红“难不成是因为我模样张的好?” 卫廷是一直知道自己长的不错的,不论是平时兄弟的调笑,还是情窦初开的姑娘家的倾心,卫廷是知道的。 不过说起陆桉喜欢自己的原因,卫廷却不太清楚。 “我自小就要学各种的礼仪规矩,学识才艺都可以不尽善尽美,但是规矩是绝对不能出错,不管是为了父亲的欢心,还是为了国公府的脸面。母亲和兄长总说我自己开心就好,可我知道我不能不如陆娇,不能不如其他贵女。我从小到大都是个很古板的人,可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我想过改变可还是离不开以前的自己那些影子,我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可只有你,是我梦想中的那个样子,只有一个你,毫不顾忌带我逃离开那些悲伤,逃离开那些牢笼。从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的生活才真正开始自由,开始勇敢。你知道一直活在黑暗里的那个人突然见到阳光的感觉吗?” 你可能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和那些上位者对抗时有多害怕,我在面对母亲和父亲的遭遇是有多绝望。可只要我想到你最后埋在边疆的风沙里时,想到熬过这一切你还在等着我时,我就无所畏惧。 不是没有听到过姑娘们的女儿心思,甚至有些大胆的江湖姑娘也曾对着他诉尽衷肠。可不论什么绝色倾城的佳人怎样妩媚动人,都不及自己心上的姑娘轻轻浅浅的几句话来的让自己动心。 陆桉突然上前抱住卫廷,整个人缩在他的怀里“卫廷,陆桉永远不会放下,让你自己一个人的。” 许久,陆桉听着卫廷轻轻的嗯了一声,庄重无比,仿佛誓言一般。 太阳刚刚出来,锦官就醒了,毕竟不是在自己府里,睡得不是很踏实。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想去敲姑娘的房门,但转念想了想,姑娘昨天疲累的很,自己还是悄声进去收拾一下姑娘的衣物就好。 小心推开门,看着帷幔内的两个人影,锦官吓的失了魂,好像有一阵风带起了床幔,卫廷没什么温度的眼神直直看向锦官,皱了皱眉,抬了抬下巴示意锦官出去。 看清楚卫廷,锦官的心放了下来,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到了外面,松了口气。转念一想还是不对,就算是自己姑娘认准了卫廷可两个人都没有定亲,就这般住在一起。 锦官坐在门口,忧心忡忡的望着天空,这可怎么办啊,姑娘是不是不知道男女有别啊。 日上三竿,陆桉才叫锦官进去,卫廷已经离开了。 “咱们这段时间里就住在这里,你回府告诉祖母一声,把花重和奶娘带过来。” 母亲应该快要和父亲回来了,在这个庄子上倒是比府上和自己家庄子安全的多,母亲也能好好养病。 锦官一肚子劝说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憋憋屈屈的应下了。 ------题外话------ 男主要狂刷存在感了!!!! 第七十一章 花重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怎么看都不是很满意,锦官很羡慕花重这种毫不见外的性格,就算住了一个晚上,锦官还是觉得拘谨得很。 奶娘没有年轻丫鬟那些心思,心里满是远走的夫人,不知道夫人现在身体如何了,小姐当真是长大了,这处庄子僻静的很,很是合适夫人休养生息。 这般想着,就先去挑选一个向阳好的屋子收拾出来等着夫人了。 庄子上的管家,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姑娘家像是要把庄子从里到外翻修一遍一样,但也不能出面阻止,京都里面传来消息。少爷都发话了,这庄子就当是陆姑娘自己的,她想怎么折腾都行。管家微微叹了口气,只盼着这个陆姑娘能是个惫懒的,可别心血来潮的把庄子拆了。 陆桉虽说不至于都拆了,但是听着花重跟自己说着庄子的布置太过简单,也没什么装饰,一点人气都没有,想来有些道理,就随着花重去折腾。 刚跑出去准备大展身手的花重,突然返回来“姑娘,那庄子最大的空地全都摆的是什么兵器,那些要怎么办?” 端起茶杯的手定了定,陆桉想了想“圈出个演武场吧,我看地也不是很平,算了,你只要别动那些,随你去折腾了。” 花重看上去明显很兴奋“姑娘就交给我吧,我肯定给姑娘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临走还嘀咕几句“也不知道庄子上人手够不够,早知道就从府里带些家丁过来了。” 陆桉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桌子上的书信,是陆娇让人递过来的,陆娇倒是有些本事,在这种时候,还能见上几面楚王,看上去楚王现在未必对陆娇没有什么心思。 这倒是让陆桉松了一口气,两厢情愿到底是比利益相连更好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陆娇有手段,还是那个花映有手段了。 管家擦着冷汗就走进来了“陆姑娘,虽说少爷给我们递了话,可您要是动作太甚,少爷不为难您,可就是要找我们这些下人的麻烦了。” 陆桉摆摆手“无碍的,我早和他说过了,你们少爷应了的。” “哎,有姑娘这句话,我们这些下人也就放下心去干活了。”管家赔着笑,脸上满是褶子,带着几分讨好。 “对了,管家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小的姓袁。” 陆桉点点头,微微笑了笑“那以后就麻烦袁管家照顾了。” 到了晚上,卫廷走进院子里,就看见一片狼藉,眉心跳了跳,要不是下面人提前传过消息,自己真以为这庄子被人洗劫过了。 锦官推门出来,看着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卫廷,惊了一瞬,连忙退回屋子,关上门,拦住想要离开的花重“你先坐会,这么早你忙着回去做什么。” “这都多晚了,我明天还要收拾院子,你推我做什么……” 锦官一面拦着花重,一面心里尽是奇怪,庄子上下人也不少,怎么卫公子一来,就都看不见人了呢,闹鬼了不成? 卫廷推门进去,就看见陆桉躺在榻上靠着灯光,看着手里的纸张,看的入神。 手里的东西措不及防被人拿走,陆桉才反应过来屋里进来了另外一个人“你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我还以为你又会半夜才到。” 一面看着手里画的乱七八糟的图,一面回着话“我现在整日被看在府里,等母亲休息了我就偷溜出来了,昨日来得晚那是下面的人传话来得晚。你这是画的什么?” 提起手里的画,陆桉的兴趣涌了上来“这是我和花重商量的怎么重新布置一下庄子,你们男人家就是不拘小节,谁家庄子和你这庄子一样这般简单,院子里摆的居然还是兵器,以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过来住呢,我可要好好收拾一下。” 埋怨着,又忍不住和卫廷分享自己的想法“我把后面那处地方圈出来,给你做练武场,你自己一个人,到是也不用太大,不过我还是想给你准备宽敞些。前面地方宽敞,我多找一些花草,我还要种两株桃树,这个我是一定要的,还有啊……” 陆桉说着,觉得腰背有些酸软索性也就不坐着了,整个人倒在卫廷怀里,接着说那些想要准备的东西,卫廷任由她依靠着,听着姑娘家清丽柔软的嗓音说着那些计划。 卫廷有些恍惚,总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在准备一起生活了一样,说着以后她们要怎么过日子。卫廷突然有些眼热,若是可以,他做梦都希望能和他的姑娘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完这被子。 “怎么都好,你怎么喜欢怎么来,就是别太过劳累了,这都多晚了,伤眼睛的。” 陆桉背靠着他,看不出他的情绪“这不是母亲就快要回来了吗,我总想着能在母亲到之前都弄好,看着母亲也欢喜。我父亲也能对你印象好一些。” 倒是没想陆桉惦记着自己,卫廷拨了拨陆桉有些松散的发髻“是啊,对我印象好一些,陆国公也能尽快同意我娶你呢。” 陆桉飞快的回头,眼神坚定看了卫廷一眼“你可一定要劝动我父亲,我父亲若是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估计会脱你一层皮。” 卫廷有些失笑,手指点了点陆桉的眉心“别人家姑娘说起嫁人都羞涩的不敢提,谁家姑娘像你一般,提起嫁人双眼放光的。” 陆桉颇为不服气,打开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那是她们都要的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估计也是一天都不能多等。” 姑娘家抿着嘴唇,可能是有些用力了,脸颊小小的梨涡就这样露了出来,可爱极了。陆桉还有些气鼓鼓的,眼神有些嗔怪的看着卫廷。 卫廷原本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处就想要亲近,那受得住姑娘家这么娇媚的样子,重重的吻在姑娘脸侧。 “你问过我,为什么很少主动亲近你。我现在回答你,我怕我自己忍不住。” 第七十二章 虽说是动作大了些,但是相比起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这么热闹,到让庄子有了些温度。以前这庄子,大是大了些,可到底是没有主人家,下人再多也有些冷清,不过陆姑娘来了之后,这日子过得倒是有些意思了。 不过……袁管家看着满院子的花红柳绿,自己还是年纪有些大了,还是不太理解这些小姑娘的审美。 奶娘心情很是轻松。尤其是看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满是欣慰,这环境更好了些,更适合夫人在这里养病了。这桃树有些突兀了,不过都好,都好。 袁管家虽说觉得眼晕了些,但是看着奶娘的满意之色,也凑上前“姑娘她们女儿家的东西,我们这么大老粗真是不太懂,原本还觉得放几件兵器看上去威严呢。” 奶娘来到庄子上本来就是为了等着夫人的,这几天也没怎么出门,现在心情是难得的好也就乐意回应“可不是,你们男人家哪能把日子过好,还是要女人家操持的。” 袁管家也乐呵呵的应着。 两人说着话,门外一个普普通通的马车消无声息的停了下来。奶娘向外面看去,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夫人,眼眶一热,冲了上去“夫人!” 袁管家一惊,向门外看去,陆桉在屋里也听见了动静,也着急的跑了出来“母亲!母亲回来了。” 孙氏被陆鹤搀着,脸上的笑容温柔又羞涩。 抬头,看着向自己跑来的奶娘,有些惊讶又有些调侃的说“这笨丫头怎么一转眼都这么大年纪了,背地里是不是没少哭啊!” 听着孙氏的话,奶娘一愣夫人自从嫁人之后再也没有叫过自己笨丫头,怎么今天突然…… 奶娘茫然的看了一眼陆鹤,陆鹤微微摇了摇头,奶娘更是不明白,她大概也知道夫人应该记忆会受损,奶娘甚至都做好孙氏认不出自己的打算,可是夫人这个样子,简直是太奇怪了。 陆桉跑出来的时候,看着面容平和的孙氏,再也忍不住泪水“母亲……” 孙氏听到声音抬头,看着陆桉,有些疑惑的问奶娘“这位姑娘是?” 陆桉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母……” “是寄住在咱们家的一个女孩,同宗内的亲戚。”陆鹤看着陆桉震惊的面容,有些不忍的冲着陆桉摇了摇头。 孙氏有些羞涩的看了陆鹤一眼“还没答应嫁给你呢,怎么就成咱们家的了。” 陆鹤苦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想要嫁给别人,你看你的贴身丫鬟都住到我们家里了。” 孙氏有些惊喜的看了一眼院子“这就是你家,这么多花,开的真是好看。”孙氏有些兴奋地跑了进去,弯下腰打量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朵芍药,深深地嗅了嗅。 陆鹤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女儿,小声询问了一句“这是我们府的庄子?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一处。” 陆桉忍住内心的慌乱“母亲她?她怎么会不认得我?” 陆鹤轻叹一口气“这是让你的母亲活下来的唯一的办法。她现在的记忆只能留在和我成婚之前,之后凡是她心碎的种种,都要忘却,而且觉对不能让她回忆起来。” 陆桉几乎要承受不住内心的苦痛,拼命咬着牙“我知道了。” 孙氏看着和陆桉站在一处的陆鹤有些不太开心,但是还是有礼貌的问“这位姑娘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陆桉忍着泪水“陆桉,我叫陆桉,夫人可以叫我阿熙。” 孙氏听着和陆鹤一个姓氏,放下了心“别叫我什么夫人,我还没嫁给你的……”不知道怎么称呼,有些无措的看了一眼陆鹤。 陆鹤有些犹豫,不能说是自己的女儿,可是阿熙不是会更加心痛。 “叔叔,是我的叔叔。” 陆桉的嗓音里已经带了些颤音,但是还是强撑着自己的笑容。 孙氏了然的点点头,突然目光向后面看去,定住了,有些迷茫。 陆桉顺着孙氏的目光,颤抖的转过身,卫廷站在门口,有些心疼的看着陆桉。陆桉顾不得陆鹤还在这里,跌跌撞撞的走过“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快回去,你快回去,皇上的人看到了。”说着还轻轻地推着他。 听着陆桉语气里的担忧,和几乎破碎的声线,卫廷咬了咬牙,一把把陆桉抱入怀里,陆桉靠在卫廷肩膀上,先是有些怔楞,然后慢慢的痛哭出声。 孙氏看着陆桉哭的那般伤心,小心翼翼的走到陆鹤身边,无声的询问他出了什么事。陆鹤也不想问卫廷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看着自己拼命忍耐着的女儿,有些不忍的转过头。 刚刚赶到的陆宴,勒住缰绳,看着院子里光景有些不太理解,卫廷传来消息说是母亲在他的庄子上陆宴本来就不太明白。 现在看着孙氏默默地看着陆桉和卫廷抱在一起,孙氏还那么平静,自己妹妹哭的好像天都塌了下来一样。 陆宴翻身下马,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卫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抱着陆桉骑上陆宴的马,策马而去。 陆宴想拦住,可卫廷动作实在利索,也就只能看着两人离开。 卫廷没冲着大路走去,而是转头去了一片树林,还没太过萧瑟,树林倒是很安静。看着离庄子有了一段距离,卫廷才停了马,把陆桉抱了下来。 陆桉还沉浸在自己悲伤中,只是无力的抓着卫廷的衣襟“我的母亲不认识我了,她再也不能认识我了,我的母亲不要我这个女儿了,怎么办卫廷,我要怎么办?” 知道陆桉以前和陆国公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所以也能理解,孙氏现在的样子对陆桉的打击会有多大,可是卫廷也知道现在什么安慰的话对于陆桉来说都是无力的,只能紧紧地抱着她“没事的,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还有我呢,你还有我呢。” 不知道哭了多久,陆桉才在徐徐的山风中回过神,有些悲伤的说“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母亲忘了也好,她曾经那些伤心的事,都忘了,母亲和父亲还能重新开始……” 这话也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和卫廷解释。 “我们回去吧,哥哥父亲他们该会担心了。”陆桉撑起笑容,卫廷摸了摸陆桉冰凉的脸颊,垂下眼睛默不作声。 第七十三章 孙家小姐 “嫁我吧,阿熙。” 这话说的突兀,陆桉就算情绪低沉,也不由得抬头看了卫廷一眼“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情来了。母亲那边的事还没有……” “没及笄也好,不被同意也好,我现在恨不得把你抢回家里,把你锁在屋子里再也不让别人见到你。”天知道卫廷看着陆桉在自己怀里泣不成声的时候,还顾忌着自己的安危的·时候,卫廷的心里是怎样的柔软。 可是陆桉那样的悲伤,母亲不认得她,父亲也没有办法出面安慰她,称得上是宽阔的庭院上却好像没有那个姑娘的立足之地,她只能依靠着自己,哪怕自己已经是一个处于泥沼之中的人。 “那我们去求父亲吧,父亲应该是会同意的。” “嗯。”卫廷丝毫没有停顿的应了下来。 回到庄子上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坐在正堂中了,陆宴坐在下首,有些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抬头,看见陆桉并着卫廷走了进来,想要出声说话,但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有些忐忑的母亲,又默默吞咽了回去。 陆桉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母亲,任凭卫廷拉着自己,跪在陆鹤的面前“卫廷今向陆国公有一事相求。” 陆鹤看着一旁安静甚至有些低落的陆桉,心里恍若刀割“卫世子,所为何事?” “陆家二女陆桉,卫廷心仪已久,今向,陆国公求娶,望国公允之。” 陆桉下意识拉紧卫廷的手,卫廷回握回她,似是安慰似是鼓励。陆宴看着两人的小动作,原本想要阻止的心,突然就不那么坚定了,妹妹,应当也是喜欢的卫廷的吧,不过卫府现在…… “你可知你家现在是什么光景,你还要来娶我的妹妹。” 卫廷听着好友的为难,神色不变“家中遭逢巨变,卫廷只恨自己人微言轻,不能救家族于水火,但卫廷今天起誓,只要卫廷还安稳于世,绝不让阿熙受一丝委屈。” 陆鹤不知道还怎么做了,私心里,陆鹤并不喜欢卫廷,锋芒太盛,若是以往卫将军还立于朝堂之上,这或许并不是什么大事,可现在就算是卫府在衰落,卫廷这人的脾性,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可是,陆鹤看得出来自己女儿的心意,可是现在孙氏就在一旁,陆鹤没办法去阻止一对心意相通的人,或者说也并不想去阻止。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孙氏,静静地看着下跪着的男女,或许只是在看那个刚刚看见她很激动的姑娘家,看着看着,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赶紧拿起手帕掩饰自己的失态,擦去了眼里的泪水。 陆鹤有些慌乱地问“素素,你怎么?” 孙氏赶紧笑着说“没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看着阿熙和卫公子在一处,总是有些欢喜,有些失态,是我的不对。” 陆桉愣愣的看着孙氏,孙氏眼里的陌生是真切的,可那浅浅的欢喜也不是作假。 陆桉马上转过头,眼眶有些发热的微笑着回应“多谢夫人成全。” 卫廷也下意识看了一眼孙氏,血脉至亲,想要忘记的干干净净,又何尝不是件难事。陆鹤也有些惊讶,但想起孙氏对阿熙十几年的感情,微微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随你们吧,早几日来提亲,婚期,就……再行商议。” 卫廷面色不变,只有陆桉可以感受到手心里卫廷有些颤抖,庄重的对着陆鹤磕头,卫廷掷地有声的说“多谢陆国公成全。” 离开的时候,卫廷对着陆桉有些愧疚的说“我父亲快是要到京都了,但是提亲要是晚几天等父亲的事情尘埃落定的。” 陆桉总有些担忧“不会出什么事吧?” 卫廷摸着姑娘柔软的头发“不会的,父亲军中多年的威望,不可能因为一件栽赃就被治过重得罪,更何况这一仗,大晋是最后的赢家。” 陆桉弯起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那我等你。” 卫廷今日出来,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能再耽误了,转身上马,再多不舍也不能停留了,看着卫廷远去的身影,陆宴在身旁感叹了一句“不管怎么严防死守,还是让着小子把你抢去了。” 陆桉转头看向哥哥“兄长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早就知道了,不过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小子真敢和父亲直接提,倒是我没想到的,总觉得不是他的风格。” “他是要堂堂正正娶我的,不过,若不是母亲现在的样子,他是要等到卫将军回京之后再来和父亲说。” 提到孙氏,陆宴的眼神也黯淡了下去“母亲,竟然真的把我们忘记了。” 陆桉轻轻地抚摸着腰间的荷包,那是母亲很久以前做给她得了,可能以后也不会再用母亲的身份送给她了“父亲也是无奈之举,只要母亲平安,忘了就忘了吧。哪怕一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孙家小姐,可也千万别再做那个满腹血泪的国公夫人了。” 陆宴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陆桉说了“父亲是想要把母亲送到外祖家的,回去的话,姨娘和陆娇在哪,母亲迟早会想的起来。” “也好,外祖母定会好好照顾母亲的。” 两兄妹都是在为母亲打算,可也都是知道,孙氏真的变回孙家小姐的那一刻,就再也不会是她们的母亲了。 两人说着话,陆鹤陪着孙氏走出来,孙府的马车快要到了。 几人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孙太傅和孙老夫人,还有孙氏的兄长孙玉城亲自过来迎接。 几年没有见面的女儿,再回到自己身边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不要说孙老夫人,就连孙太傅也尽是痛心。 孙氏看见家人欢欢喜喜的走上前,有些羞涩的和陆鹤告别。 陆鹤微笑着轻轻点头,孙老夫人颤巍巍的接过女儿的手,就要带女儿离开。 孙太傅和孙玉城明显对陆家也没什么好印象,接到了孙氏就要离开。 陆桉和陆宴对视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兄妹两人跪下,溅起一片灰尘,重重的对着孙氏磕了一个响头“陆桉(陆宴),恭送孙家小姐回家,愿孙家小姐平安康健,一生顺遂。” 孙素素回头,看着兄妹的发丝,微微一笑“多谢。” 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孙素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受了这般大礼,竟然这样平静。只不过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第七十四章 赐婚 军队凯旋之日,万人空巷,齐聚京都正街,看着为国浴血奋战的儿郎们带着一身边疆的尘土气息,铁蹄铮铮踏入了京城。 和每一次的胜利归来并不相同,大晋的战神,大晋最具威名的卫邕将军,没有和每一次一样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列,反而是陆鹤陆国公带着军队走入京城。 卫邕坐在队伍靠后方的的马车里,人群中开始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你说那些说卫将军叛变的消息是真的假的?” “我看不当信,要是真叛变,还不得关进囚车带回来。” “你乱说什么,什么囚车,卫将军这些年为咱们打了多少胜仗,怎么可能叛变。” “你看你,我就是说说。” 卫邕端坐在马车里,好似对外面的一切并不感兴趣。只是手里紧紧地握着一封书信,那是他曾经头痛不已的长子寄给他的。 想到这,卫邕脸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死生于他,并没有多在乎。他自年轻时踏入军队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能安度晚年。以往还担忧自己死后卫府后继无人,可现在卫廷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自己按理说也该安心了。 突然回想起书信里自己儿子那不客气的语气。 “老头子,京都里都传你叛乱,是不是心凉了?倒是别怕,咱们府里人都向着你这边呢。卫衡那小子虽然脑子简单,但是还知道为咱们府打算着,也算是长大了。 我给自己找了个媳妇,不是什么巾帼儿女,性子柔,嫁到咱们家你可别吓唬人家。早点回来陪我上人家提亲去。 娘最近为了你的事情消瘦了一大圈,早点再回来好好照顾她。等你这次回来,就别走了以后我替你去战场上,你回来陪这些人好好清闲几年。 卫昶易。” 卫邕知道,皇上在为自己的下一任君主铺路,自己的军中的威望永远是君主心里的一颗刺。卫邕本是想按照皇上的意思,就这样留在边疆,换自己府里的安稳。 可是卫廷转变了他的想法,卫廷不是他曾经希望的那样真的冥顽不灵的浪荡子,他的儿子有抱负,他的儿子希望他回去,还有人在等着他。 圣上,卫邕为了大晋拼了一辈子的命,这次不想拼了,我想好好回去陪我的妻子孩子。对了,他的儿子要成亲了,他要回去陪他儿子娶媳妇呢, 马车突然停下了,卫邕收敛了思绪,下了马车。他的兵器早在边疆的时候,就被收走了。跟上前面陆鹤的脚步,陆鹤神色复杂的瞧了他一眼。 卫邕轻松一笑“你瞧我做什么,怎么并肩战斗一次,还舍不得我了。” 陆鹤皱了眉,他算是知道卫廷那个不着调的性子是从哪来的了“舍不得你?是我女儿舍不得你家那个混小子。” 卫邕倒是一愣“陆娇?”陆鹤的女儿,总不能是把陆鹤那个心头肉一样的陆娇嫁过来?自己家什么样子,卫邕倒是清楚,陆鹤不像是这么品行高洁的人。 陆鹤更是不乐意“是我二女儿,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看着那看着那个大的,我女儿自己愿意,我也不好说什么,以后但凡是受了一丁点委屈,我拼上这张老脸,也把你们卫府翻个天。” 没再理会卫邕,先一步踏进宫门。 卫邕在后面摇头失笑。 圣上已经时日无多,现在境况更是糟糕,楚王已经监国多日。陆鹤和卫邕一同进来时,楚王看着完好无损的卫邕,心里颇为复杂。 “两位辛苦了,此次得胜归来,父皇必有重赏。尤其是卫将军还收了此等委屈,多亏陆国公明察秋毫,揪出了幕后谋划之人,才还了卫将军清白。” 卫邕看着年轻的王爷,微不可见叹息一声,在此跪了下去“此次归来,卫邕深感年岁已大,力不从心,还望圣上可以格外开恩,准臣告老还乡。” 朝堂之上一阵惊呼,虽说这次卫将军洗清身上冤孽,可是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卫府以后的朝堂的路不会平坦了。可谁能想到,卫将军竟然要辞官。 楚王明显也没有想到“卫将军乃我国家栋梁,就算父皇在,也绝不会同意卫将军的请求。” 卫邕早就做好了准备“微臣年岁已大,但是我的嫡子已经成年,卫廷将会代替我前往边疆,守护大晋。” 楚王眯起眼睛“卫将军是想将将军之位传给卫世子了?” 走了一个年老的卫邕,来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卫廷,卫家的兵权可就彻底保住了,对楚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敢有此奢想,只愿我子卫廷在边疆做一个普通士兵,成全我卫家时代守护大晋的忠心。” 对于天家来说,卫家主动提出这个要求,可谓是最好的结果,唯一的嫡子远走边疆,卫府也就受到了牵制。楚王的心已经在倾斜了。 “此时还需禀报父皇再做定夺。” 转头看向陆鹤“不知陆国公这次,想要什么奖赏。”客套话而已,将士大多就是“忠心耿耿,不求名利”的客套话而已。 若是以前,陆鹤早就磕头谢恩表示无欲无求了,可偏偏这次陆鹤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谢圣上隆恩,臣二女的婚事一直是臣心头病,今恳求圣上为小女和卫家卫廷赐婚。” 朝堂上惊呼声更大了些,这卫廷自己没来,今天的风头可算是出尽了,先是莫名其妙要去边疆,现在陆国公又要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一个未来的普通士兵。 没人注意楚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本王记得,陆二小姐似乎还没有及笄。” 感受到楚王特殊的情绪,陆鹤有些奇怪,楚王是不是听错了,嫁的是陆桉又不是陆娇这个反应做什么。 “臣想到,许是再过不久卫廷就要离开京都,就算是没有及笄,还是先让两人成了婚,以免到时分隔两地,不知归期。” 安静了很久,大臣们有些纳闷,这并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楚王怎么还没有定夺。 楚王没有说话,因为他突然想起那个陆桉了。这段时间陆娇的柔情端庄,让他都快忘了那个被家人叫做阿熙的姑娘。姚国公府惊鸿一面,那个姑娘就站在卫廷身后,美的热烈,笑的娇艳,那般的活色生香,楚王垂下眼睛。 “准。” 第七十五章 陆桉和陆娇几个人站在门口,准备迎接陆鹤归家。 两位姨娘也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只不过对视一眼,满眼的疑惑不解。这段日子其他的也就算了,怎么今日国公爷回府,夫人都不出来迎接。 马蹄声响起,没有威严的队伍,没有列队迎接,陆鹤一人一骑就回到门前。两位姨娘迅速反应过来欢欢喜喜迎上前“国公爷可是回来了,妾身担忧死了。国公离京这段时间,妾身夜不能寐……” 陆国公也没说什么,直接越过两个姨娘走到陆桉陆娇身边“今日回来的有些晚了,不过你这亲事算是定下了。”看向陆桉的时候,脸上带了些笑容。 一直忐忑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了,陆桉微微点头“父亲操劳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 原本还称得上是开心的陆清和陆蔓,听到陆桉竟然已经定下了亲事,都有些不可思议陆桉的婚事怎么会越过陆娇去,而且之前也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一行人也不好在门口长时间逗留,陆鹤就带着人走到正堂去了。 韩姨娘先是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不知最近夫人身体怎么样,今日也未能出来迎接国公爷。若是当真病的严重了些,还是要抓紧治疗才是。” 陆国公看了一眼陆桉和陆宴“夫人未来一段时间要回母家住上一阵,府里的事情就先让陆娇学着去管。还有今日我为二姑娘寻了一门亲事,现在也要抓紧准备了,万不可疏忽,嫁妆要和你兄长一同打理,不能出差错。” 最后一句话是嘱咐给陆娇听得,陆娇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尽心。 高姨娘却是按捺不住了“大姑娘都没能定下亲事,二姑娘越了过去怕是不合规矩的,更何况咱们二姑娘可还没有及笄呢。” 陆鹤冷淡的扫了高姨娘一眼,高姨娘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陆鹤的神情,只能把剩下的话默默地咽回去。 “行了,今日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吧,我去看望老夫人。” 几个人也不好再停留,纷纷告退。 高姨娘屋里,陆蔓气愤的把东西扔了一地“凭什么!陆娇那般受宠就算了,现在陆桉也被父亲放在心坎上,我们这些庶女就活该被忽略了吗!” 高姨娘脸色也有些不太好,陆桉的亲事现在被传得满城风雨,虽说以后卫廷听上去就是一个士兵,可他父亲的地位就那么摆在那,现在卫府的名声一改前段日子的糟糕,到处都赞叹卫将军高风亮节,卫家世代忠良。 陆娇会成为楚王正妃,这几乎是府里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未来甚至可能都是皇后。高姨娘没有嫉妒过,毕竟陆娇水涨船高,陆蔓以后的亲事不会被拖累。可是凭什么陆桉,那么多年被忽略,不受宠爱,现在陆鹤能拼着军功跟圣上请旨赐婚。 高姨娘眼睛都快滴血,那可是军功啊,陆国公府多少年没有得过军功,现在竟然为了一门婚事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相比于高姨娘母女的愤恨,韩姨娘和陆清倒是平淡得多。陆清甚至有些不理解“真是奇怪了,那卫廷名声也不好,以后连身份也不会高了,陆桉怎么还想要嫁给他呢。” 韩姨娘闷头绣着荷包“国公爷总不会让二小姐吃亏就是了,咱们也别管什么闲事。不过今天倒是提醒我,你再有两年也要说亲了,我也该早些打算。” 陆清缩在母亲怀里,有些羞涩的撒着娇。 风清云朗,京都刚刚热闹起来的时候,卫府里的人,就已经忙活开来了。 这是他们大公子,下聘的日子。蒋氏更是起了一个大早,开始清点着聘礼。卫邕有些无奈的在旁边等着,昨天把消息带回来,蒋氏今日就要去下聘。 卫邕都不知道,这聘礼是什么时候备好的,而且这准备的什么啊都是。想着想着,觉得不妥,悄悄把管家叫来,小声地说了些什么,管家露出为难之色,但是看着卫邕一脸坚定,只能硬着头皮去准备。 卫廷倒是最为淡定的一个,一身淡青长袍更衬得人芝兰玉树。天知道,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套衣服了。开始包裹着一身玄色外衫进来时,就被蒋氏赶回去说是太沉闷。换了一身白袍又说是太素淡。 若不是怕太过张扬,卫廷都怕蒋氏找一套喜服给自己裹上。真不知道自己平时温柔端庄的母亲跑到哪里去了。 但卫廷走出门时看着一队卫家军护着聘礼的时候,卫廷只觉得额角有些发痛。蒋氏看着摆在前面的一抬满是名刀的箱子,一脸疑惑,自己竟然是准备这个了吗,怎么不记得了。 一百二十八的聘礼,一队训练有素的将士。难得的是,卫夫人和卫邕竟然都登门定亲,陆鹤是满意的,至少表示了对阿熙的重视。 不过……陆鹤看着那把自己寻了极久都没能找到的断水刀就那么大喇喇的摆在聘礼箱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玄幻,这是聘礼? 早就已经决定的事情,倒也没有过多为难,媒人两方一夸赞一拍即合。 卫廷没怎么在意几位长辈,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姑娘,有多久没看她穿的这般鲜艳了,一身水红衣裙,人比花娇,甚至胜过了身后那盆芍药。 察觉那人不加掩饰的目光,陆桉抬头嗔了他一眼,似是责怪,似是撒娇。 陆娇目前管着家中中馈,自然是要到场。也是第一次,看着陆桉没了平时的凌厉和锋芒,温柔又灵动。 陆娇以前是见过卫廷的,那时少年满身的叛逆,陆娇只觉得少年轻狂。可现在,那人就这样看着陆桉,满目柔情。 第一次,陆娇突然不想嫁给楚王了,她也想嫁给一个满眼只有她的人。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陆娇自嘲一笑,真是疯魔了。 “十月初八?早了些吧,都不到一个月了。” “不早不早,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姑娘进门了。” “怎么不早我可舍不得女儿。” “早晚都要嫁,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儿子,你看谁家儿郎这般年岁还未成亲?” “我儿子就没成亲呢……” 陆桉看着卫廷笑的灿然。 第七十六章 周柏、宁兴 锦官欢欢喜喜的陪着陆桉将卫廷送走。这下子定下来,锦官的心这才彻底定了下来,自己家的姑娘总算是和卫廷定下亲了,以往自己的担忧,现在也总算是彻底没有了。 奶娘也从孙家早早地回来,有些欣慰的看着在门口互相告别的两人。陆桉目送卫廷离开后,一个回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站着的奶娘。 有些欢喜的迎上去“奶娘怎么过来了?” 有些欣喜也有些遗憾“已经早一些过来了,可是还没赶上下聘,怪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没赶上我们姑娘的大日子。” “不算什么大日子的,等到正日子奶娘再来也赶得上的。”陆桉上前一步握住奶娘的手,小声安慰着。 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这么重要的日子,却看不到自己的母亲。陆桉自己不说,奶娘也不想这样提起她的伤心事。 也不再多想了,就准备进到府里再帮助姑娘准备一下嫁妆什么的,毕竟现在在孙府住着,回来也不这么方便,能在府里多帮着些就多帮着些。 所有人都在准备这场无比紧迫的婚礼,陆桉作为正主,倒是难得清闲了下来,每日只要躲在屋子里听听父亲偶尔过来的叮嘱,兄长和陆娇一遍一遍过来和自己核实嫁妆,奶娘偶尔过来教导自己为妻之道。陆桉没什么别的事做,索性开始练练自己的绣工。 成婚回门之后,自己就要和卫廷去边疆了,自己这个绣活,别说衣衫了,连块帕子都绣不明白。 花重推门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姑娘,顾小姐来看望您来了。” 今日若是顾嫣然不来,陆桉真是快要忘记这么个人了。前世种种仿佛离自己那般遥远,陆桉曾经的怨恨和不甘,在对曾经的淡然中,渐渐地消散了。 “请进来吧。” 顾嫣然清瘦了许多,没有了曾经的明艳动人,不过毕竟长得不错,这般看过去也是清秀的。陆桉看着顾嫣然的妇人发髻,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头发盘上去了。” 顾嫣然先是有些气愤的看了陆桉一眼,但是陆桉眼里的疑惑和茫然不似作假,顾嫣然自嘲一笑“姐姐当真是不怎么看得起我,我父亲入狱这样的大事,姐姐不曾问过我,我原以为是我们情分浅薄,可没想到姐姐竟然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陆桉是知道顾家的败落,不过那是楚王登基后才发觉顾侍郎做的糊涂事,没想到竟然来的这样快“这么说你嫁给周桓了?” “姐姐原也知道我进了周家,可不是周桓,妹妹用尽了手段才给那嫡子做了姨娘。” 陆桉猛然抬头“周柏?你竟然嫁给了周柏?” “你觉得我不配!”顾嫣然也猛然提高声调。 陆桉微微眯起了双眼“顾姨娘,若是你今日存心来找茬,就先自行离开,我们家最近事情多得很,腾不出人手来赶你。” 顾嫣然将一直捧在手里的锦盒慢慢放在桌子上“姐姐对妹妹无情,妹妹可不能如此,横竖姐姐快要去边疆那种地方了,给姐姐送些东西,在边疆可少吃些吃苦。” 仿佛发泄一般说完,有些痛快的离开了。 花重在外面听得都要气炸了,顾嫣然要是再不走她可真是要来赶人了。气呼呼的进来“姑娘,这东西我帮您扔了吧,可真不知道这顾嫣然是个这么样的人,亏小姐以前对她那般好。” 扫了一眼并不起眼的锦盒,陆桉点点头,这东西放在这也是闹心。 花重拎起来,许是气的过头,脚下绊了一下,连人带盒子摔在了地上。 陆桉起身想要扶起花重,花重挣扎了下倒是自己爬起来了“不碍事的姑娘,我们都皮糙肉厚的,摔一下当什么。” 拿起在地上的锦盒就要走,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陆桉,有些结巴的说“姑……姑娘……” “怎么了?”陆桉回头,视线落在了锦官手里的盒子上,也愣住了。 血玉难得,凡是手掌的一般大就是无价之宝,而盒子里,竟然是半臂长的用一整块血玉雕刻成的一个少女。 少女眉目如画,双手抱臂,眉眼间是说不出的蛮横和骄纵,是哪日陆桉刻意为难周柏时候的样子,花重虽然不知道,但是这般珍贵的玉石,这样精细的雕刻,怎么也不像是顾嫣然能送出来的东西。 陆桉一时无言,或是太过震惊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突然看见血玉雕像下放着一叠纸,看上去很厚,轻轻抽出来,陆桉打开仔细看,胸口一闷。 边疆所有官员、将士的能被查出来的家族关系,做事风格,竟然都写在这些纸上了。 良久,陆桉把纸放在桌子上,长长的叹了口气“陆桉何德何能,得周世子如此眷顾。”慢慢翻着手里的纸。最后一页,语气不再严谨,陆桉甚至可以看得到写字那人心里的紧张和忐忑。 “二姑娘亲启: 一别几月,不知二姑娘是否安好。自陆府一见,宁兴心生欢喜,愿与二姑娘同心,可宁兴无福之人,不能伴二姑娘左右,护其一世安稳,今二姑娘觅得良人,宁兴愿姑娘夫妻和睦,安康顺遂。自此一别,愿二姑娘余生安稳,再无坎坷。 周柏。” 陆桉有些茫然,不论如何说是一面就能让周柏惦念自己至此,陆桉是怎么都不信的,转头问一旁的花重“我以前可是见过周柏?” “这话可不能乱说姑娘,您可是从未见过周家公子。”花重赶紧摆摆手。 陆桉看着手里书信,喃喃自语“周柏?周宁兴?” 陆桉看得出神,丝毫没注意到花重听到自己的话,眼睛里流露的疑惑。“怎么这么耳熟?”陆桉无意识的问了一句“什么耳熟?” 花重费力的想着,抬头看到陆桉的那一刻,记忆里几乎锈死的阀门突然被触动“哎呀,我说呢,姑娘您忘了吧,不是您小时候跟我和锦官说的,您想改一个名字,说桉这个字好不好听,想了好几日,您跟我们说的。” 陆桉看着花重,突然想起来了,和花重同时脱口而出。 “您(我)想叫陆宁兴。” 第七十七章 此间少年 幼时的陆桉并不是很懂事的孩子,甚至有些顽皮,孙氏一度很头疼自己这个女儿,却又狠不下心去管教。 虽说陆国公那时对这个女儿并没有太过关注,可毕竟是唯一的嫡女,陆桉自幼也是千娇百宠,难免的有了几分娇纵的性子。小小的女娃,哪懂得什么规矩体统,整日只知道疯玩,相比之下每天安静娴雅的陆娇更惹陆鹤的怜惜。 女孩并不懂,为什么父亲会轻声细语的和姐姐说话,却对自己总是沉默寡言,对自己的母亲那样冷淡,孩子气的妒忌让她在下一次遇到陆娇的时候,用力的推了她,她的姐姐跌下了石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一为养伤,二为受惊。 父亲毫不掩饰的愤怒就那样展现在她的面前,小小的陆桉害怕极了,她去和莫姨娘道歉,和她的姐姐道歉,可她们只知道流泪,父亲对她和母亲更加的冷淡和愤怒,母亲也在哭泣。 小小的陆桉开始讨厌自己了,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坏孩子。她小小身子穿过后院围墙下的缺口,她离开家父亲就不会对母亲生气,就不会对母亲那样不好了。 小陆桉堵着气,漫无目的的在街上奔跑,她好累啊,也好饿,她不想离开了,想要回家,可是怎么找不到路了呢。 她缩在街边的角落,紧紧地抱住自己,慢慢的哭出声来。 小小的周柏就那样遇见了她。小周柏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小孩子,白白嫩嫩的,好像能掐出水来,让下人离远一些,小周柏凑过去。瘦瘦高高的小哥哥,看上去那么和善,小陆桉想也没想就把手递给了他。 小女孩通身的绸缎和身上帕子写法独特的“陆”字,下人几乎一下子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出来的了。 小周柏抱着有些打颤的陆桉出现在陆府门口的时候,陆国公和孙氏出门,看着自己的女儿缩在陌生孩子的怀里,孙氏心疼到了极致,连忙接过陆桉,连声道谢。 陆宴已经离开府里去进学了,和陆桉作伴的人就只剩下几个丫鬟,周柏就在这样子的时候出现在陆府。 和陆国公这样的一品重臣来说,常勇候府着实不是什么可以入眼的家世。不过碍于孙氏坚持,陆国公也不再阻止两人往来,不过对所有下人瞒了周柏身份,只当他是一个为陆桉寻来的一个玩伴。 小陆桉也不知道叫他什么,他也不说,只是难得的好脾气,小陆桉不管怎样折腾他,他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小陆桉喜欢极了这个经常陪她玩耍的小哥哥,他不告诉小陆桉自己叫什么,小陆桉就把自己的名字分享给他,她叫他阿熙哥哥。 下人说两个人成亲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小陆桉拉着她的阿熙哥哥,小手指紧紧地勾着他的“阿熙哥哥长大了,要来娶桉桉的。”小陆桉不懂,可是小周柏知道,他配不上她的,可是小少年心里突然有一股万丈豪情“好!阿熙哥哥一定回来娶桉桉的。” 两个孩子看着对方,笑的明媚。 花重听着自己姑娘说的话,也渐渐回忆起那个曾经常常出现在汀兰院的小孩子,竟然是有这样一段事。花重记得,后来那个小男孩也因为到了年纪,常住在学府,自己姑娘还哭过一段时间。 陆桉看着锦盒里自己的雕像,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酸涩。 花重也有些为难了,姑娘马上就要嫁人,这东西留下来不是存心给卫世子和姑娘找麻烦吗,可是这样的血玉都可以想象得到,找到这个是废了多少心力。 当年玩笑之语,竟然能记到现在。 陆桉突然想起来,父亲安排自己和周柏见面那天。不论自己如何出言为难,如何摆出纨绔的脾气,可那个人就是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那时只以为是他原本好脾气,其实他熟悉的自己就是那个样子的,他从来不会对自己不耐烦。 “那这东西……要放到库房去吗?”陆桉听到花重的声音渐渐回过神“什么?这个……先放到这里吧,我好好想一想。” 陆桉想着,自己该去见他一面,愧疚也好,心软也好,自己在嫁给卫廷之前,在离开京都之前,应该给周柏一个交代,一个结束。 “一会忙完了,帮我去卫府和周府送个信。” 陆桉说完,轻轻叹息了一声。 睢仙居。 周柏站在雅间的门口,突然有了一瞬间的紧张。上一次见她,不过当久别重逢,可是她似乎没有认出自己。难道是因为送的东西? 周柏即使知道屋内的人,马上就要嫁给别人为妻,可是依然不可抑制的有些见红。 推开门,看着陆桉身后半挽半散的头发,有一瞬间的松动。 不过马上整理好自己,面带微笑的看着陆桉“陆二姑娘,不知道叫在下前来所为何事?”陆桉抬头,看着几乎和以往没什么相像的年轻面庞,也怪不得自己认不出来的。 “阿熙哥哥。” 周柏惊讶的抬头,又迅速垂下,良久,似是无奈似是感慨的轻轻唤了一声“桉桉,你认出我来了。” 陆桉忍不住捂着嘴,弯了眉眼“你这呆子,小时候的玩笑话你竟然真的当真,还真的想要娶我呢。” 周柏看着少女娇艳的脸庞,头又垂下了些“是我不自量力了。”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阿熙哥哥永远会是桉桉的阿熙哥哥,可是,在你离开了那么久之后,面对一个已经完全不一样的我,你怎么会还要想娶我呢?” 陆桉平静得出奇“可能在你心里,我永远是哪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是,我再也不会那样无礼,那样骄纵,那样无忧无虑了。在桉桉心里曾经真的想要嫁给阿熙哥哥,但是在陆桉心里周柏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但是阿熙哥哥永远会是我的阿熙哥哥,对吗?” 对于周柏来说,过往种种努力不过是为了配得上那个他承诺的姑娘,那块血玉,也只是为了全他十几年的念想,他从来不曾想过,桉桉不会是曾经的桉桉。 “是我疯魔了,桉桉别恼我,和卫廷好好过日子。” “你放心,阿熙哥哥永远都是你的阿熙哥哥。”这是周柏对陆桉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 陆桉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句话对于周柏来说在未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七十八章 婚期越发的接近,陆桉自己倒是开始紧张起来。连着几日都会想起前世最后自己倒在周府花园里的凄惨样子。 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冷汗,呼吸间意识到已经不再是前世的境况了。 就是这样的情况,婚期逼近,陆桉的状态就越来越差,锦官和花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是两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说。 陆府自从二姑娘定亲的消息下来,就没有一刻能闲下来,大少爷检查一遍,大姑娘又来看第二遍,下人们恨不得长十个脑袋应对着。 孙素素到陆府的时候,正巧离婚期也只剩下两日了。下人们已经慢慢地开始挂起红绸了。孙素素有些迷惑,怎么好像要办喜事的样子。 看门的护院视线一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看着红绸出神的人。一个激灵,连忙迎上前去。他们下人私底下还说怎么姑娘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夫人都不从孙府回来。这不到底还是做娘的,生了病也要回来的。 孙素素回过神,就看见迎自己进门的护院,有些惊讶,有些感慨,陆府的下人都是这般守礼热情的,陆鹤治理府邸倒是好手。 想到那个人,孙素素有些羞涩的笑了。 小心得询问护院“请问陆鹤的书房在哪里?”原本也是解围也有自己的一些小私心,自己不愿意去后院,可自己又不想被当做客人一般小心对待,就这样折中的想法,孙素素觉得很好。 护院一愣,国公爷的书房夫人怎么问我呢?夫人竟然直呼国公爷的名字?心里疑惑再多护院也不敢直接问夫人,老老实实的应下来,带着孙素素就去了。 陆鹤回来的时候一身的疲惫,现在倒是庆幸阿熙和卫廷那小子订亲订的早,大婚日子也早,现在皇上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若是再晚一两天,这大婚能不能进行还真是个问题呢。 这么想着,看着守在自己书房门口的护院先是楞了一下,继而皱了眉头,现在下人这般不知礼数,护院都能从大门跑到自己书房来。 陆鹤算是个好脾气的主子,这么想着,倒也没说什么,推开书房门就进去了。 孙素素正仔细的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字画,是陆鹤自己写的,笔走龙蛇,颇有几分风骨,都说字如其人,孙素素想着这人应该也不会差的。 门突然被打开,陆鹤逆光站在门口,孙素素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微微眯眼,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带着几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算不上客气温柔的一句话,孙素素心里莫名来了几分火气“我怎么来了?若我不来,你压根就不会去找我吧,回京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真的一次都没来寻我,那些日子和我说的话,果真都是诳我的。” 说着说着,真的委屈起来,慢慢的红了眼眶。 原本也就是为了孙素素安危着想,现在她一委屈,陆鹤哪里还记得刚才说了什么话,只觉得自己混账,连忙上去小声的解释“可莫要哭,都是我这几天太忙了些,竟然把要去看你的事情都忘记了。” “你有什么事情这么忙?不过我来的时候看着整个府里都挂了红绸,是有什么喜事吗?” “就说的这件事,府里姑娘要出嫁的,时间紧,府里的事情多了些,我便也没顾得上。”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下人说这几天阿熙情绪不好,小心翼翼的说“就是那日郊外庄子上的那个姑娘。” 孙素素是记得呢,或者说怎么可能忘记,那日姑娘和另一个少年端端正正的给她磕头,还有自己内心奇异的感觉,孙素素有些恍惚的说“原来是哪个姑娘。”说着又有几分懊恼“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下,我今日什么都没有带,我该给她添个妆的。” “若是……若是你有空,你能不能去看看她,她最近有些不太好?” 听着陆鹤说的不太好,孙素素心里有几分别扭,也莫名其妙的有几分担忧“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些事情应该是她母亲去,我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陆鹤目光更复杂了些“这,无碍的,你去看看她吧。” 陆桉今日几乎没有起身,连着几日没有睡好,当真是没什么精力了,早膳也只是简单地用了几口粥,看上去有些虚弱的熟睡着。 孙素素进院子,惊讶的发现除了在庄子上的两个丫头,竟然没有别人在,心里更多了些怜惜,她也不会知道陆鹤早她一步把其余的人都暂时调走了。 锦官掀开窗幔,看着陆桉安静的睡颜,孙素素内心蓦的一软,掌心不自觉的慢慢的贴在陆桉的脸上,出了一夜的冷汗,陆桉身上不可避免的有些发凉,突然靠上来的温热,本就睡得不太熟,更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恍恍惚惚看见孙素素有些歉意的笑容,陆桉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打扰到阿熙了,真是抱歉,是我莽撞了。” 陆桉意识这下子彻底清醒了“孙姑娘怎么会突然过来?” “来见你叔叔,但是你叔叔说你不太好,希望我来看看你,结果还把你惊醒了,我真是毛手毛脚。”陆桉反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所谓的叔叔,就是自己的父亲。 “孙姑娘不必介怀,我睡的原本就很浅。” 孙氏微笑着点点头,陆桉近乎贪婪的看着孙氏温和的面容,在心底默默地说,母亲,你不懂事的女儿嫁人了,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地,父亲也好,孙府也好,他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你再也不用为我担忧了。 “多谢孙姑娘过来看望我。” “不必客气。” 陆鹤站在门外看着陌生却熟悉的母女两个人,忍住内心的痛楚,我的圣上,多年的情分你却这样对待我和我的家人,素素何其无辜,阿熙何其无辜,我的嫡子何其无辜。 陆鹤睁开眼睛,眼底化不开的阴郁,弑君之罪而已,他陆鹤抗得起。 第七十九章 大婚前夜 大婚的前一夜,陆桉很难入睡,或许是因为遗憾,今晚本该是母亲陪着她的,就想前世一样,和她说着治家之道,慢慢诉说自己内心的不舍。 又或许是因为不安,自从下聘那日之后,自己就没有见过卫廷了,倒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安安分分的守着规矩,在婚前没有偷着来见自己。虽说是对自己的珍视,但是心里也有着莫名其妙的失落。 忽然有了几分期待,也不知道那人穿红衣是个怎么样子,也该是很好看的。 门口轻微的叩门声响起,陆桉一个激灵,迅速翻身起来,颇为惊喜的打开门,陆娇穿着一身常服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说不上失望还是惊奇“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陆娇这段时间对她的婚事上心,自己也看在眼里,虽说奇怪不解,但是陆娇对自己的示好,自己不会太过拒绝抗拒就是了。 陆娇自己心里也有些别扭,但是只要一想到,陆桉明日就大婚了,可是夫人还没有回来,陆桉也只能就这样自己睡,说不准这样重要的日子,陆桉还会睡不着,莫名其妙的陆娇自己心里也有了些焦急,索性和花映一商量,就这样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了。 一下子太过亲近,陆娇生怕看到陆桉脸上的不情愿,哼哼唧唧的说“这不想着估计你今天晚上也睡不着觉,我就来陪你说说话,要不然你自己无趣得很。” 陆桉看着比自己大了一岁,却有些别扭的陆娇,微微的笑了笑“我确实是睡不着的,所以……你这是要来陪我睡?” 本以为陆娇会果断的拒绝,可是看着陆娇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小心的打量自己一下“你要是自己睡不着,我陪你也可以的,反正你马上就要出嫁了。” 楞了一下,看陆娇不像是在开玩笑,神情有些诡异的打开了门。 两个姑娘家并肩躺在床上的时候,都有些木楞。明明半年之前,两个人对上恨不能冲上去打上一架,现在却想亲姐妹一般躺在一处。 陆桉想着就这么睡吧,也省的两人尴尬,却听见陆娇有些迟疑的声音响起“父亲和我说过了,我和楚王的事大概要等上一年了,皇上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一切都还要从长计议。” 说起正事,陆桉倒是没了刚才的紧张,刚想和她分析现在的情况,陆娇没有看她自顾自的说下去“这么说起来,我还能帮着管着家里挺长一段时间。你要是受了委屈可千万别自己忍着,总有我们呢,咱们家里姑娘不能让别人欺负。” 陆娇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不过你也聪明,估计受不了什么气,你要是以后真去了边疆,受了苦受了累,也给家里递个信,远是远点,可多少也总能帮上你不是吗。” 陆桉惊讶的看了她一眼,陆娇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以我以前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吗?” 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着上面的房梁“从我出生开始,所有人都在告诉我,夫人她抢了我娘的位置,你抢了我的位置,小的时候我很羡慕你,你可以无忧无虑的玩耍,但是我一个庶女,就要拼命地学很多的东西。后来,我娘病重离开了,我不是庶女了,我真的和你一样了,我很高兴,那时候我太天真了,我以为我不再是庶女,我就可以和你一起玩,就可以和你一样无忧无虑。” 像是回忆起什么糟糕的事情一样,陆娇呼吸有些急促“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我,父亲很疼爱我,可是父亲的疼爱更像是一种愧疚,一种弥补,我对父亲的感情从感恩,到患得患失。我所有的痛苦,都变成了对你的嫉妒,我曾经真的以为,如果没有你,没有夫人,我就不用承受这些不该承受的。” 陆娇终于承受不住的流下泪“可是……原来、原来我才是哪个多余的人,如果没有我和我的母亲,你其实……不必、不必被父亲那般对待,真的……真的对不起,我居然站在你和夫人痛苦上那般对待你。” 陆桉沉默了,她曾经不是没有怨恨过陆娇和莫卿烟,可是她也忘记了,若是没有背后的推手,一个小官家的女儿,怎么可能骗得过国公世子。可能莫卿烟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在她有限的时间里,尽她最大的能力留下能护住陆娇的一切。 陆娇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和关心不是没有打动她。相比之下,前世见过了太多的冷眼和背叛,陆娇并不复杂的内心,其实很触动她。 “你道歉了,我们就不再想它了好不好,姐姐。” 陆娇抬起头,抹了抹眼泪“嗯,我知道的阿熙。” 哭过之后,陆娇也算是放下了内心的大石头,没过多久就轻轻松松的睡去了。陆桉倒是还没有睡下,还挺奇怪的,曾经怎么看陆娇都不顺眼,陆娇也确实有手段有心计,可偏偏却是这样一个善恶分明的性子。 树叶细碎的的声音落到陆桉耳朵里,莫名的添了一份宁静。 陆桉却突然想起来,已经入秋了,自己院子里的树叶差不多都快落尽了,那里会有这么清晰的拍打树叶声。 蹑手蹑脚的穿过陆娇,走近那个发出树叶声音的窗边,刚要打开,卫廷的声音响了起来“别打开,我都忍耐了这么久,你现在打开了,我可就功亏一篑了。” 陆桉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些欢喜“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还以为要明天才会见到你。” “我睡不着,我太高兴了,我……真的很想见你。” 陆桉上前一步贴近窗子“那你怎么不打开窗子,我就站在这里。” “他们和我说,大婚前见面不是很吉利。” 陆桉有些惊讶“你还会信这些?” 看着窗子上陆桉慢慢靠近的影子,卫廷也不禁上前一步,将手掌缓缓地贴在窗子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牵扯到你,我就什么都信了。” 陆桉看着窗上的影子,慢慢的将手掌也覆了上去,羞涩的笑了。 第八十章 大婚 连日有些阴郁的天气,倒是难得的放了晴。 陆桉睡得晚了些,自然早起时有些费力。陆娇倒是精神饱满全神贯注,一点也不觉得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这样操办一场婚礼有何不妥。 于陆桉来说已是第二次走这个流程了,心里的紧张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比上一世嫁给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来的更加忐忑。 喜婆来给陆桉净面,细细的丝线在脸上慢慢移动着,有些细微的疼痛,见多了新娘子的喜婆,看着陆桉欺霜赛雪的皮肤,也不禁感慨了一句,这国公府女儿养的真是好,见了多少闺阁小姐,可也没有哪个能和眼前这个姑娘比的。 丝线划过,白净的脸上有些泛红,倒是更多了女儿家的娇媚,陆娇走进来看着正在上妆的陆桉,禁不住笑了“咱们妹妹就是好看,不过好看归好看,动作也是也要快些了,你起的晚,这要是再耽误一会,花轿都抬到门前,你还没收拾好,可是叫新郎官笑话的。” 兀的被陆娇一打趣,原本紧张的心倒是放松了一些“这是什么话,他来娶我,这一会还等不了了?” 全福夫人倒是来的晚了一些,不过也没人敢挑什么,这可是老福王妃,诸王夺嫡的时候,那个不是杀红了眼,可就这么一个福王,早早地带着家里人躲到封地去了,任外面怎样风浪滔天,就是关着门过日子。 先皇登基对这个弟弟也很是疼宠,作为当今圣上的亲叔叔,福王也是安心颐养天年,闲事不理,做他的闲散王爷。福王妃这一辈子是享尽了福气,如今四世同堂,身体康健,说不出的让人羡慕。 不过也不知道卫将军和父亲怎么能把福王妃请来的,陆桉站起来就想行礼,福王妃笑呵呵的把她按回凳子里“可别起来,今天啊,咱们的新娘子最大。” 周围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陆清和陆蔓也跟着进了屋,两位姨娘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自然是要做足的,两个姑娘的添妆说不上价值连城也称得上是贵重了。 陆桉除了顾嫣然到底是没什么闺中好友,现在顾嫣然的身份自然是来不了了,不过陆桉也没意料到安文卿会来。 也没有多么熟稔的寒暄,不过是放下礼物,说一句吉祥话。至少,让陆桉面子上是过的去的,毕竟安文卿的名声和陆娇的名声一样,甚至身份明里暗里还高上陆娇一节。 陆娇对安文卿没什么好印象,毕竟每次两个人碰了头,边上的人都会把两个人比较上一下,自己总是被诟病出神。 姑娘家的明争暗斗,福王妃是不在意。接过梳子,轻轻理着陆桉温顺的头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毕了,还突然说了一句“咱们女儿家出嫁,这一辈子,都要顺顺当当的。” 陆桉楞了一下,笑了“陆桉会的。” 外面卫廷来接亲的气氛,就不是很美妙了。 陆宴考他什么不好,非要来什么八股,卫廷在学堂虽说名声不好,可到底名列前茅,偏偏就这么一个八股,卫廷学的头疼可也不得其法。 现在被结结实实的堵在门外,卫廷气的心肝都疼了,让他欢欢喜喜的娶个媳妇不好吗,还有自己找来的这些人,没说几句就能让陆宴给烨回去。 就安铮和卫衡还在结结巴巴的硬撑着。 消息传到后院几个姑娘又是一阵笑,陆娇眼泪都要出来了“大哥真是有趣,捏着卫廷的软肋不放,不知道咱们新郎官有多气。” 几个婆子和福王妃也笑的不行“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比咱们那时候有趣多了。” 陆宴是憋着坏的,听着卫廷在门外跳脚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不过看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就不情不愿的把人放进来了。 安铮和卫衡算是松了一口气。 千算万算到底算漏了姑娘家的顽皮,几个大男人被姑娘们堵在门外死活不肯放进来,非要什么催妆诗。 卫廷当然有备而来,一连五首,说的流利之极。几个姑娘一商量,却也不放人“咱们新郎官有准备,可就不知道迎亲的有没有准备。” 几个姑娘对着卫衡就过去了,可怜一个只读圣贤书的卫衡被姑娘们问的一愣一愣的,又是一阵调笑。 安铮笑的比谁都欢乐“哎呦,你这些娘家妹妹,真是不好惹的主。” 卫廷也难得见一向沉闷的弟弟被弄成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两个人也不打算施以援手,倒是看起了热闹。 千难万难,新娘子算是从闺阁里出来了。 这种场合,孙素素到底没有到场,陆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看着自己疼到大的孙女一身红妆,颤巍巍握住陆桉的手,一遍一遍抚摸着“阿熙可不能受委屈,可要好好过日子。” 看不到祖母的脸,陆桉只能流着泪,用力点头。 坐在一旁的陆鹤,长长的叹了口气“阿熙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在家,要记得回家啊。” 千般不舍的背兄长背了起来,好像自从自己长大了,陆宴就再也没有背过自己,轻轻地环着哥哥“哥哥要给我早点娶一个嫂子。” 陆宴微微回头“怎么还操心哥哥的事情了,好好过好自己日子,卫廷给你委屈受,哥哥就去跟他拼命。” 陆桉的手紧了紧“知道呢,阿熙都知道。” 新娘子终于做上了花轿,耳边震天的锣鼓声响了起来,以后她就不再是陆二姑娘了,她是卫家的少夫人。 轿子很是平稳,知道弓箭落在轿子上微微的晃动,陆桉知道自己到了卫府。 被喜娘接下轿子,自己的手终于落到了那个熟悉的手掌上,陆桉终于放下了心。 等到所有的仪式结束后,陆桉坐到床边,头都是昏沉的,强撑着精神,盖头被细细的秤杆挑开,女儿家凤冠霞帔,云鬓花颜,衬的整个屋子都明艳了起来。 陆桉没有注意其他人惊艳的视线,目光落在了面前那个修长的人影。 大红的锦袍衬的卫廷的脸庞更是白皙,陆桉轻启朱唇,无声的说“你穿红色,当真是好看。” 第八十一章 花烛 卫廷的大脑已经是一片混沌了,不是没有见过阿熙穿红色的衣衫,可是这样的红底金丝,不似平日里的活泼开朗,而是另一种他极少见过的的端庄羞涩。 只见梦里都在惦念着的姑娘,就这样坐在他的面前,朱唇轻启,好像是在说些什么,等卫廷反应过来,禁不住露出笑容。 原本就是清峻的少年郎,这般明艳的颜色,却盖不住原本俊秀的容颜。两个神仙一般的年轻人,就这样对着傻乎乎的笑着。 边上的人也忍不住开始起哄,只有几个年岁大的,瞧着两人的样子,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目光。 平日里本就闹的开的兄弟,此刻更是不想放过卫廷,拥着他离开了新房,准备好好的灌上一顿,这小子平时对婚事不怎么上心的样子,这成亲速度倒是比谁都迅猛,他们刚得到消息,马上就收到请帖,能放他好好地去洞房,怎么可能! 新婚之日,卫廷怎么会怕了他们,万丈的豪气“走,今天喝不倒几个咱们谁都别走。” 一旁年岁看上去年岁比较大的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几个玩闹的年轻人,轻声出言安慰着陆桉“这一辈子就高兴这么一次,你可别往心里去,随他们闹腾去吧。” 陆桉微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会。不过卫廷一走,屋子里的人陆桉可就真的不怎么认识了,平日里就算是见过,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陆桉这才真正地感受到,她已经成为卫府的一份子,她要开始一份重新的生活了。 看到这样平和的性子,卫府的几位旁支的夫人都有些惊讶。卫廷那个混不吝的性格她们平日里都是看在眼里的,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取回来的夫人竟然是如此温和的姑娘。 感受到别人打量的目光,陆桉神情不变,也没有到处乱看是来自何处的目光,只是保持着那副温婉的笑容,垂着头。 几位夫人看着,又是一阵满意的点头。陆桉知道,现在她的一举一动不再是代表着陆府了,而是代表着卫廷的脸面。 毕竟年龄差异还是很大,几个夫人陪着陆桉说上几句话,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时间稍晚了些,几个夫人就先后告辞了,陆桉自己一个人坐在床边,等着卫廷回来。 卫府的丫鬟们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陆桉只觉得屋子里沉闷极了,脖子也酸痛得很,大概卫廷制作凤冠的时候,一心想着样式,忽略了这惊人的重量。 看着几个丫鬟似乎也没有想要体谅自己的意思,陆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打起精神撑起自己的身子,不管怎么说,已经是她们的夫人了,可不能丢了脸面。 不过好在,锦官和花重没过多久就过来解救她了,看着自己姑娘抿着嘴强撑着的样子,两个丫鬟心疼极了,赶紧凑上去,让几个小丫头去备水。 花重一边扶着姑娘一边嘟囔“这成亲可真是受罪,咱们姑娘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人都走了这几个丫头还这么没眼力见的就这么晾着姑娘。” 锦官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叫夫人,不是姑娘了。” “对对对,夫人了,咱们夫人。不过咱们带走的丫头,咱们可要好好挑挑,挑几个听话的。” 两个人说着,手脚利索的帮着陆桉去掉凤冠,那沉重的东西一离开自己的脑袋,陆桉就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可是累死我了。” 两个丫头琢磨着要不要去给夫人准备些吃的,就听见外面毕恭毕敬的响起来的声音“夫人,少爷派我给您准备些饭菜,这给您送过来了。” 花重顿时笑了起来“姑爷对咱们夫人可真是上心。”说着就走出去把东西接过来。 看着清秀的小厮,顺口问了一句“你是少爷身边的?叫什么名字。” 那小厮看上去年轻得很,对着花重也毕恭毕敬的“回姐姐的话,小的思之,一直伺候少爷呢。” “也别叫姐姐,我也不见得比我大。” “可不是年纪上的姐姐,以后伺候夫人,还仰仗姐姐呢。” 花重被逗得乐不可支“你这小厮,能贴身伺候,怕不是靠的这油嘴滑舌的。” 说了几句,还好花重还记得自己夫人还在屋子里饿着呢,赶紧往屋子里面去。 用完了饭,陆桉就不可抑制的有些发困,这下子锦官有些着急“夫人,您可不能睡,要等着少爷回来。” 陆桉已经有些迷糊了“没事的卫廷不会生气的。” 锦官拼命哄着“少爷不在乎也不行的,您这么睡过去,不合规矩啊。”锦官快要哭出来了,天地良心,自己一个黄花姑娘还要在这里劝着夫人不能睡觉,要等着少爷回来洞房。 想到这锦官脸都要羞红了,花重到不在意“夫人累了,先让夫人睡一会吗。”奶娘素来知道花重的不靠谱,就督促了锦官一个人,锦官又不好意思和花重解释。 看着夫人是在累极,咬了咬牙,扶着夫人倚在塌上,和锦官悄悄地退下去了。 卫廷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半躺着的陆桉,已经换下去了那身华贵的衣服,换上了中衣,不过也是耀眼的红。衬的皮肤更加白皙。 卫廷的神情不受控制的柔软了下来,慢慢的靠近,发现人醒过来了,轻轻地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怎么了,累着了?” 卫廷一靠近那冲天的酒气,就惊醒了陆桉,迷迷糊糊的看着卫廷“怎么喝这么多啊!” 卫廷一脸歉意的看着她“熏到你了吧,我这就去洗洗。” 揉着眼睛,陆桉懵懂的点点头“那我去床上等你。”丝毫没有注意到,说完这句话,卫廷的眼神骤然间变得幽深。 “好。” 在陆桉陷入下一次睡眠之前,卫廷回来了,壮硕胸膛半掩在红色的衣衫间,说不出的撩人。 不过看着自己意识不太清醒的小妻子,卫廷深感无奈。 “困了?” 陆桉倔强的抬头“没有!” 卫廷淡淡的笑了“没有就好。” 少年慢慢的抱住自己小妻子,缓缓俯下身“一时半会,怕是不能让你睡着了。” 红烛高照,芙蓉帐暖。 第八十二章 敬茶 红烛燃了一夜,烛泪厚厚的凝固在金色的烛台上。 红账内一只纤细的手垂在床边,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阳光慢慢的散入屋子里,陆桉从睡梦中渐渐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边,差一点就要跌下去了,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昨晚明明是卫廷谁在外面的,怎么现在不见人影了,身体上的不适还很明显,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还不在自己身边陪伴着,陆桉内心止不住的有些泛委屈。 这么想着就红了眼眶。 卫廷一头薄汗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新婚夫人坐在床上围着被子,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心下一慌,连忙走上前。 “这是怎么了?怎么哭起来了,被谁你委屈受了?是不是院子里的下人。” 卫廷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气,瘪了瘪嘴“你去干什么了,怎么把我自己放在屋子里,一会误了请安的时辰可怎么办。”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卫廷想要伸手抱住陆桉,但是觉得自己身上正凉,自家夫人又没有穿衣服,这样想着,默默地收回了手“怪我没有和你说了,我自小父亲就要我练拳,十几年的习惯了,一直都没改过。不过父亲母亲那里,你倒是不用在意,父亲他们都不是注重这些繁文缛节的人,你休息好就好。” 陆桉挣扎着就要起身“这可不行,我可不能误了时辰。” 冲着外面叫人“锦官!花重!进来伺候。”锦官早在门外急的满头汗了,看着马上就来不及了,一听见夫人叫自己,赶紧往屋里跑。 “夫人今天穿哪件?” 陆桉皱着眉想了一会“今天应该也是要穿红色的吧?” 端着水盆走来的花重,听见陆桉的疑问,出声答应了一下“可不是,夫人今天也要穿的,不过咱们准备好几件呢,夫人看穿哪一个?” 陆桉系好中衣带子,看着丫鬟手里的几件,犹豫了一下随口问了身边的卫廷“你觉得哪一件好看一些?” 卫廷为难的看着那几件,恕他眼拙,这几件一副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但是也不好直接这么说,随手指了锦官手里的一件“我觉得那个不错。” 锦官这丫鬟卫廷记得还是挺靠谱的,她拿着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错。 陆桉这几天都快被红色晃花眼了,也没错想,也就穿上了卫廷挑中的那件,那件拿近了陆桉才看见这红衣居然还有淡金色的暗纹,不由得赞赏的看了一眼锦官。 锦官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她确实很喜欢这件衣服的。 花重看着一眼自己手里绣着大片的红牡丹的衣服,姑爷居然选了那件,自己挑的这个,花重觉得也很好看。 卫廷自小都是被卫将军严厉管教着的,除了两个贴身小厮,并不需要别人伺候,不过毕竟娶了妻子,自己母亲安排的丫鬟倒也就这么放在院子里了,没想到都能用上。 目光转向坐在梳妆台前的夫人,陆桉静静地坐着,花重小心的挽着发,锦官动作轻柔的为陆桉上妆,另外两个小丫鬟手里拿着发钗胭脂什么的静静地等着。 姑娘家的事情,自己是当真不太懂,卫廷也不说话,靠在床上眼睛也不眨的看着陆桉。 陆桉原本闭着眼睛,方便锦官的动作,感觉锦官上完妆,慢慢睁开眼睛顺着铜镜就发现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卫廷,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你看我做什么,女儿家的事,你也感兴趣?” “好奇而已,不过啊你们姑娘家可真是娇养着的。”站到陆桉的身后,笑语盈盈的看着她。 看着夫人收拾的差不多了,几个丫鬟很有眼力见的退后,给两位主子腾出亲近的空间。 “你知道就好,我这个娇小姐可吃不起苦。” 陆桉的无心之语,卫廷的眼底却浮上淡淡歉疚“明明才刚刚嫁给我,却马上就要随我去那蛮荒之地受苦。” 陆桉笑了笑,脸侧露出浅浅的梨涡“所以,你要加倍对我好呀。” 想了想“咱们要什么时候离京?” 轻轻摸了摸陆桉白嫩的脸“总是要等你回门之后的。” 那也就是,不过三天了,忽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新的期待“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京都,更不要说是边疆了。” “我也没去过。”看着陆桉期待又克制的笑容,卫廷也弯了唇角。 “那你可要努力保护好我。” 锦官和花重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氛围,不禁对视一眼微笑起来,这在京都的十几年,咱们也呆的够长了,去边疆看看另一个世界,也不是什么坏事。 卫邕这般严厉的人,知道就算卫府深陷泥泞的时候,这个姑娘还奋不顾身的嫁进来,早也就认可了,更不要说蒋氏这个做梦都盼着儿子能找个心爱的姑娘的操心母亲了。 陆桉的注意力却不可控制的落在旁边的冯姨娘身上,几乎第一眼陆桉就知道这个冯姨娘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可是她又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柔和气息。就算是卫廷,也不曾和自己说过一句冯姨娘的不是,这就很是奇怪了。 左右自己也快要离京了,也不打算多掺和。 让众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卫老夫人竟然会提前到正厅等着两个人。陆桉才意识到,就算是冯姨娘和卫衡卫廷都有意无意的和自己说过,可唯独卫老夫人,卫廷从来不曾提过。 而且看上去,卫廷明显不受卫老夫人的待见,就算敬茶,卫老夫人也没有抬一下眼皮,这样又为什么提前来正厅等着呢。 祖母不喜嫡孙,这可是不太对劲。 回院子后,陆桉和卫廷说起这些事,卫廷低头盘算着到边疆需要些什么,丝毫不在意陆桉言语里的疑惑“不要多想,反正咱们就走了,老夫人喜欢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 看了一眼陆桉,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又转身开始思考回门带的东西。 对啊,就快要离京了呢,陆桉垂下眼睛,再看见母亲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第八十三章 驾崩 因着第三日要回门,回门的前一天,陆桉早早就躺下休息,明天见到父亲和兄长精神好一些,他们也放心。 卫廷这两日也没有再折腾陆桉,婚前一直安排婚礼的诸多事宜,去往边疆的行程一直也没怎么准备,这两日几乎夜不能寐的在收拾着,拖到婚后离开已经是最大限度了,万不可再耽误。 陆桉也想过帮忙,无奈卫廷死活不让她干预,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什么的。自己倒是常常深夜才回屋,陆桉有些心疼,也又拗不过他。 陆桉睡得并不是很沉,白日里很是清闲,没有什么疲累,晚上睡得也就轻一些。所以卫廷踏着着急的脚步进屋子的时候,陆桉几乎就醒了。 毕竟是从睡眠中被迫清醒,陆桉还是有些迷糊“怎么了?这么着急。” 屋子里没有燃蜡烛,陆桉看不清卫廷严肃的脸色,卫廷没有回答陆桉,只是花重和锦官竟然跟在卫廷身后一块进来,手脚利索的开始收拾陆桉的衣物。 陆桉这才察觉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卫廷终于开口,语气里有些焦急“怕是等不到明天了,我们现在就启程离京。” 陆桉惊讶的彻底清醒过来,赶紧下床边穿衣服边问“怎么会这突然?也不去和父亲母亲告别了吗?” 卫廷轻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和母亲他们说过了,咱们直接离开,岳父大人和陆宴此时应该去城门口等咱们了,你见过他们,我们就离开。” 跟着两个丫鬟走到门口,看着府里的人忙碌的身影,提着灯笼帮忙装着马车,就算只有两个主子,可该带上的东西也不少,装了两个马车,再加上要坐人的一辆,三辆马车整装待发。 陆桉站着,满腹疑问。卫夫人匆匆走过来,脸上有些担忧“没想到你们竟然走的这样急,也不知道昶易东西都备好了没有。” 卫夫人里面还穿着寝衣,外面不甚整洁的套上一个外袍,看样子也是忽然被叫醒的。 陆桉安抚性的拉住卫夫人的手“婆母莫要担心了,缺什么我们到地方在置办,我们总不能亏了自己。” 卫夫人慈爱的看着陆桉“还好有你,若是昶易自己一个人,他那个天地不怕的性子,我是真的放不下心。” 陆桉突然有一点悲哀,上一辈子卫廷就该是自己离开的吧,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家族已经是残破不堪,风雨飘摇,还好,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卫廷不知道去了哪里,陆桉和卫夫人说着一会话的时候,策马归来,看了一眼母亲“母亲保重。”冲着陆桉说“阿熙,咱们该走了。” 陆桉对着卫夫人行过礼和锦官两个人一块上了马车。 心里不安越来越大,卫廷不像是赶路,更像是逃命一般马车快到让人心惊,陆桉更怕自己是个拖累,咬紧牙关忍耐着。 马车的速度突然放缓了下来,陆桉察觉到什么掀开帘子,陆鹤和陆宴立于马上站在里城门口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自己,马车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驶过陆鹤和陆宴面前,父亲只是看着自己,目光里满是不舍,兄长无声地开口“阿熙,照顾好自己。” 分别竟然来的这样匆忙,陆桉重重的点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等到看不清两人的身影的时候,陆桉发觉已经驶出城门很远了,父亲来到这里,怕也是特意为自己开一次城门吧。 卫廷飞身进了马车,花重锦官默默地坐在外面的车辕上。陆桉这才有机会发问“到底怎么了?” 卫廷心疼的抱住陆桉“对不起阿熙,我连让你和家人好好告别都做不到。” 顿了顿,有些犹豫地说“刚刚在府里,是岳父传来消息,圣上怕是驾崩了,不过消息还没有彻底传出来。” “那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着急的离开?” “岳父大人站在楚王一方你应该知道吧?” 陆桉皱了皱眉头“那又怎样,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卫廷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嘴唇抿成一条线“楚王没有成婚前就找过我,希望我和岳父大人一起帮助他登基,事后会留我在京都,继承父亲的职位。” “可现在卫府绝对不能再生事,父亲选择急流勇退并且让我远走,就是为了躲开夺位之乱。上次那场战争,卫家还没有恢复过来,不能再经受一点风波了。” 陆桉回握住卫廷清瘦的手“嗯,我懂得,有我呢,你不是一个人。” 卫廷一直不安心,总有一种感觉告诉他,现在的一切都不对,他应该自己一个人狼狈离京,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一人一骑只身远走,然后永远留在那片荒凉的地方。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准备东西,一遍一遍的检查,生怕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他没有成亲,没有陆桉,甚至没有父亲和母亲,只有自己一个人和满身的尘土。 楚王府。 “请楚王责罚。” 楚王不敢置信的看着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离开了?已经离开了?你们是瞎子吗,连个人都不能给我拦下来。” 身穿黑衣的侍卫跪在地上“王爷,您说过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您,卫府刚刚有异动我们就想回来禀报,但是路上总有人阻拦,等我们把消息送来,人已经出了京都。” 楚王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他机关算尽想要把卫廷留在京都,甚至把兵权都要归还,可这人压根就不在乎,边疆!边疆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卫府发迹的地方,这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外面有侍卫迅速靠近,站在门口恭敬地对着楚王“启禀王爷,齐王和燕王已经得到消息进入皇城了。” 后面又有人来进入书房“启禀王爷,陆国公已经进入皇城,皇城守卫拦下了所有武器。” “启禀王爷,皇后娘娘传人来说已经拿到遗诏了,即位人选是……” “启禀王爷,常勇候已经备好兵马。” 楚王面无表情的听着不断传上来的消息,手指摩挲着玉戒,半晌声音沙哑地说“准备,进宫。” 第八十四章 京都的风雨飘摇,路上的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得到楚王登基的消息,陆宴也已经入朝为官,并没经历科举,陆桉也算是放下了心,至少和前世不一样了。 没了内心的提心吊胆,路途的舟车劳顿也就瞬间涌了上来,心里无论如何成熟,身体也是被娇养了十几年的闺阁小姐,那里能忍受的了这种辛苦。 不要说是陆桉了,锦官和花重的精神也被折腾的不太好。卫廷虽然已经尽力让马车舒适下来,离开京城有段距离之后,马车也放缓了下来。可是去的地方还是偏僻,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城镇,所能居住的地方条件实在有限。 陆桉的状态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差了下去,卫廷看在眼里,心疼却又没什么办法。 路上陆桉也没了前几日对京都外面的景色有些兴趣,整日里有些萎靡的窝在马车里,除了每日下车找地方安寝,有时候甚至直接在马车上用膳。 卫廷随着陆桉的身体状况,心绪也一天天的乱了起来。陆桉在马车上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卫廷看着自己有些发愣的面容,知道这几日自己有些憔悴,惹得他每日担忧自己,因为生病更加纤细的手慢慢贴上卫廷的侧脸: “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啊,你不是一直不喜欢京都那种环境吗,现在逃开了,怎么还是整日不太开心。” 卫廷环住娇弱的妻子“只是辛苦你了,这才几天你都瘦了一圈了。” 把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我们现在从早到晚的呆在一处,没有锦衣华服,我倒是觉得我们更是一对普通夫妻,你不是将军府的少爷,我不是国公府的姑娘,总感觉现在比以前更像是在过日子。” 知道在安慰自己,卫廷笑了笑“好好过日子怎么不说照顾好自己,每日也不好好用膳,咱们还要走很长时间呢,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陆桉窝了几天,精神也恢复了一些“我也想出去透透气,不过咱们还要赶路,我也不能下马车呢啊。” 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些委屈“你要是闷了,还能出去骑会马,我就只能整日里呆在马车里,都快透不过气。” 卫廷心疼的摸了摸陆桉头顶柔软的发“只是怕你自己在马车里睡着,我吵到你就不好了,这才出去骑马,那这样,我以后都不出去了,陪你可好。” 锦官和花重虽然不是很精神,但至少是做过粗活的丫鬟,身体怎么样都比陆桉要好得多。 锦官看着自家夫人有些苍白的脸庞“姑爷,这不是办法,夫人闷在车里,不见阳光,不见风,好人也会闷出病,更不要说夫人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康健的。” 只要是对陆桉身体好的,卫廷是不在意别的“到了下个可以住的地方,我们就停下来休养几日。” 陆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推了卫廷“什么呀,怎么可以,咱们去边疆本就顶着京都那边的压力,若是晚了,口水就能把咱们淹了。” 不指望这三个不肯让自己受苦受累的人读懂自己的心思“你到边疆是要做将士的,你的夫人怎么能不会骑马,你不如现在就教我,我闷了,咱们就一起出去骑马。” “不行!” 卫廷第一个不同意的“谁说将士夫人要会骑马,而且现在路上不平坦,咱们带出来的马都是我平日里骑的,高大得很,你绝对不能尝试,太危险了。” 病了几日的小夫人,哪里能让人这么拒绝,也不说话,委屈的看着卫廷,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不一会就盈满了泪水。 “那好吧。”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 卫廷哪里受得起这样,额头有些发痛,怎么姑娘家生了病都这样娇弱任性的吗? 不过这件事关系到陆桉,卫廷没那么容易妥协,扯过一边的小被子,裹紧了陆桉,一言不发的抱住她。 不知道是不是被激发起了胜负欲,对着卫廷硬来肯定是不行的,挣扎开被子“我都是太闷了,你也舍得这样闷着我。” 卫廷本来就觉得亏待了陆桉,现在陆桉安静乖巧了这么久,就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自己还这样坚决不同意。 “那我们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买得到合适你的马,若是能,我就教你,可好。” 陆桉眼角的眼泪瞬间蒸发,欢喜的环着卫廷的脖子,重重的吻上了卫廷的侧脸“我夫君最好了。” 卫廷无奈的看着撒娇的姑娘,感慨了一句“我这辈子,算不算是栽到你手里了。” 陆桉欢快的笑了起来“说的也是,若是京都里那帮人知道,咱们纨绔少爷竟然这么听自己娘子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笑话你。” “随他们们笑话去。” 锦官坐在马车里,国公爷曾经对国公夫人那样冷淡,锦官几乎以为高门的姻缘就是这样面子上过得去,把什么情啊爱啊都放在那些妾室身上,正妻只要掌好中馈,有这些体面就好。 本来以为自己的姑娘也会那样子,锦官不止一次的心疼过,不过还好,有这样一个卫世子,掏出一颗心放在姑娘面前,锦官知足极了。 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京都的方向,内心无声的说“奶娘,夫人,你们看咱们姑娘嫁了个多好的人,千万别担心,你们好好地忘了一切重新开始吧,连我们也忘了,别再想起那些苦日子了。” 花重和思之坐在外面,听着马车里的小声,思之也笑了“少爷真开心,夫人对少爷真好。” 花重看了一眼思之“我觉得姑爷对我们夫人也好,我们夫人以前啊从来不会这么开心地笑,心里总是装着一堆的事,我们看着也忧心,可有姑爷,夫人开心了放声笑,伤心了毫不顾忌的哭,比以前活的更像个实实在在的人。” “我们少爷也是,都说他是什么浪荡子,少爷从小被管得严,大了看上去朋友一大堆,可是有什么事,还是自己坐在酒楼里,一壶一壶的灌,有了夫人,少爷心里有了惦念,不作践自己身子,整日都想着以后又怎么样,我们这些奴才看着,少爷像是有了活头。” 花重和思之相视一笑,马车飞驰,卷起远行的尘土。 第一章 新的开始 锦官紧紧扒着马车的门,心惊胆战的看着正在摇摇晃晃骑马的陆桉,连在卫廷在内的一行人心都快跳出来的。 卫廷的头一阵一阵的疼,怎么就那么巧合,一个小村子居然都会有人卖马,还是较小纤细的母马,一看着陆桉看见小母马惊喜的目光,卫廷就知道这是怎么都糊弄不过去了。 陆桉胆子倒是大,平时看惯了卫廷和陆宴翻身上马的潇洒利落,早就羡慕的不得了了,现在有了机会倒也丝毫不胆怯,有模有样的扯住缰绳,脚有些生疏的把脚踩在马镫上,用尽全力上马,卫廷站在陆桉身后,担忧的在后面张开手臂,生怕她不小心跌下来。 虽说姑娘家力气不是很大,陆桉还是奋力的爬上去,一开始还顺着卫廷,小心翼翼的让他牵着,可是这样过了两天,陆桉就不满意这样慢悠悠的速度了,提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建议。 卫廷本来是不同意的,不过这几天陆桉骑得很是平稳,僵持了一会也就同意了,牵了一匹马就跟在陆桉的身边。 不整天在马车里闷着,陆桉的身体就好多了,一行人赶路的速度也就快的多了,看到蓟州两个大字,所有人不知道是要松一口气,还是提起一口气。 卫将军的公子不远万里来到这,就算是没有什么官职,地方官员都不敢轻视,但是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的欢迎,就派了几个心腹提早几天等着迎接。 卫廷几个人快要走到城门下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犯嘀咕,这能是吗?两个人就带这么点东西?这公子哥总不能真是过来吃苦的。 快入城的时候,陆桉就自己乖乖的钻进了马车。 几个人也是拍马屁拍惯了的,几个人一进城门连忙迎了进来“卫公子一路奔波辛苦了,我们这就带您去住处。” 卫廷皱了皱眉“我又没什么官职,怎么会给我安排住处?” “哎呦,您这话说得,卫将军那是咱们边疆几城的保护神,一个房子,总也能准备出来,不能让您受苦。” 听着这些圆滑的回答,卫廷也是听惯了的“倒是不用,我们也带了些银两,自己置办就好,不用诸位大人费心了。” 说完,恭恭敬敬的对着几个人行了礼,来的几个人一惊,哪知道这卫公子这样的性子,扯着笑容迎合着点点头,哪能在这呆下来了,还了礼,好像有人赶着一样,慌慌张张的走了。 人走远了,陆桉偷偷探出头“你倒是能屈能伸,不过咱们去哪买院子。” 卫廷四处看了看“我记得父亲以前和我说过,蓟州不是很大,就有一处市场,应该是有卖院子的,我一会去看看。” 陪着陆桉找了处酒楼先陪着好好的吃了顿饭。 蓟州确实小,一打听就大概能找到了,卖院子的人看着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可以称得上是喜笑颜开“老爷夫人是刚到蓟州吧,哎呦您不知道,卖院子就该到我们这里了,我们这多大的院子都有,您想要什么样子的?宽敞的?几进的院子。” 没等卫廷开口,陆桉倒是来了兴致“有没有合适的三进的院子,离军营近一些的,地势好一些。” 蓟州尽是戈壁,冬日甚是寒冷,这里的人那里见过这样水嫩的人啊,哎呦,那个白嫩的小脸,看着都惹人怜。 “哎,巧了巧了,这就恰巧有一个院子,在咱们蓟州北边,住的都是将士们的家眷,本来那都是一堆独门独户,就有一家小将领的夫人家里富裕,修了个差不多的院子,不过那将领告老还乡那院子也空了下来。寻常人家不愿意去,将士家眷有嫌弃价格高了些,就这么一直空着,不过倒也不是三进,就是个两进的小院子。” 难得遇见这么性格好,说话容易的客人,卖院子的人也愿意多说几句“看你们小夫妻也是刚来,我好心劝你们一句,估计这小兄弟也是当兵的吧,从哪来的?” 卫廷拉着陆桉随处坐下,人生地不熟,了解一家横竖不是坏事“京都人。” “听你们口音也是,来当兵可千万不能这么露富,咱们男人家在军营只要拳头硬就没有过不去的事,这小兄弟看着清瘦,我也遇见过不少当兵的,看得出来小兄弟身手不差,可你们女人家不行,邻里街坊看你们这么富裕,估计也不敢交好,碰见心眼坏的,背后里说你们几句,你们刚来,说不准就被戳脊梁骨呢。” 陆桉倒是被提醒了一下,以后可就是要过平民百姓的生活了不能和以前那样了。 卫廷以前也没见识过这些家长里短一时之间也有些为难“若不然随意买一处小院子,能住就好。” 卖院子的摆摆手“两进也不算大,到时候有人问,你就说我这个院子着急出手低价买的。” 看了看门口候着的几个人“还有啊,外面的是带的丫鬟?也不能说是丫鬟,就说是亲戚,妹子啥的。” 说着,买院子的人看着两人是好说话,也就聊起家常“你们这是调来做的什么官?” “就是个大头兵,哪是什么官。” “都不容易,这院子给你便宜点,五十两,我再带人收拾收拾。”这价钱实在是说不上贵了,陆桉礼貌的笑了笑“成,那麻烦您了。” 存了想要低调的心,可是毕竟带着两个马车,住了附近最好的院子,平日里没甚事情可做妇人们,都出来看热闹。 思之和带来的另一个小厮墨之手脚利索的收拾出屋子,就一间主人的屋子,也是好收拾,陆桉一下马车就感受到四周的目光,看着住在隔壁的大娘面容很是和善,鼓鼓劲走上去“以后就是街坊,您以后常来串门。” 大娘看见陆桉早就双眼放光,说起话来还这么温柔,放下瓜子就凑上来“你这小媳妇咋这么水灵,比老林家那小媳妇都水灵。” 水灵?应该是夸自己的“多谢大姐夸奖,以后还仰仗您多多关照。” 大娘脸都笑成一朵花“叫我王大姐就成,啥关照不关照,以后都是街坊。”毫不羞涩的一把拍在陆桉的屁股上。 修养极好的陆二小姐,就这样僵了脸。 第二章 卫家的开始 天地良心,王大姐绝对是故意的。这里常年被风沙侵袭着,妇女姑娘的脸都发黄,没什么光泽,王大姐第一次见到这么娇嫩的小媳妇,好像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早就想上手看看这雪白雪白的皮肤是什么手感。 刚才隔了一段距离没发现,凑近了,这小媳妇不仅长得好,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平时成了亲的夫人凑到一块说话都荤素不忌的,王大姐这一巴掌可谓是拍的实在。 陆桉说不上多讨厌,不习惯是肯定的,强撑着笑容看了一眼王大姐“那我们收拾好,大姐可是一定要来吃酒的。” 看着新来的小媳妇长得好,性格还这么温柔,都大着胆子凑上来了,热心肠的想要帮忙。 王大姐自觉地应该是和陆桉关系最好的了,拉着陆桉就进了院子“我跟你说,你年轻不知道怎么收拾,我待会让我家那个毛小子来帮忙。” 突然,王大姐眼睛一亮“哟,怎么还两个姑娘家呢?”锦官和花重正指挥着思之和墨之搬东西,一时间被一个陌生夫人点了名,楞了一下,对视一眼,想要解释。 陆桉突然想起来卖院子那个人的嘱咐,激灵一下抢着说“这是我娘家的两个妹子。” “你娘家妹子怎么跟你们住呢?”王大姐被陆桉突然地激动吸引了目光,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个丫头听见陆桉的话,眼里的惊讶。 “家里穷,这不是带着两个丫头看跟着我们能不能找个活计什么的。”可怜陆二小姐,努力用自己知道的最简朴的说法解释。 王大姐皱着眉打量一下这个两进的院子,心里大概有了掂量,许是这家男人家里有点本事。 “哎,谁家没有个困难时候,以后丫头你们有事去隔壁找大姐。” 锦官和花重忙不迭的点头,然后思之和墨之看着王大姐投来的目光,头皮不自觉地发麻,思之到底是贴身跟着卫廷的,机灵的多,转转眼珠,冲着陆桉“嫂子,那以后我们兄弟住哪?” 陆桉微微松了一口气“我去看看找一个屋子。” 人家一家人忙了起来,王大姐四处看了看,有些发懵的出了门,这两口子一人带了两个兄弟,一人带了两个妹子,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真是怪了。 不过多亏了王大姐巧舌如簧,思路清晰的的弄明白了这家子关系,出了门跟别人一同炫耀和新来这家子关系处的多好,也就省去了陆桉四处解释的麻烦。 蓟州地广人稀,带了北方特有的热情,王大姐一宣传住得近,又没什么事的人家都过来帮着收拾。 天没黑,收拾的差不多了之后,大家都要告辞,陆桉今日也是太累了,没有过多挽留,只是约着明天叫大家过来吃搬家酒。 这可不能拒绝,都笑呵呵的答应了。 六个人围坐在桌子前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沉默,四个平日里不会上桌子的,更是浑身的不自在。 陆桉更是忧愁明日里要怎么请那么多人一起吃饭,今日的饭菜倒是买回来的,明日总不能也出去买,可若是去酒楼,今日撒的谎不就白扯了。 卫廷拿起酒盅,看一圈表情各异的五个人,突然没忍住笑出声来。 陆桉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笑,我都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办呢?” 卫廷丝毫理解不了陆桉的忧愁,越想越是忍不住“我真是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一个男的带着两个兄弟过日子,一个夫人带着两个妹子过日子,你们这个话,也是幸亏民风淳朴,这些邻居才能信。” 陆桉瞪了他一眼“你当时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能临时反应就已经很不错了,你怎么还能笑话我。” 锦官看了一眼夫人“现在还好说,可是咱们伺候夫人伺候习惯了,怕是以后装不像连累夫人呢。” 卫廷稍稍收敛了笑容“咱们这帮人,现在也学学别人家怎么好好过日子,今天这话既然说出去了,咱们也别当个谎想办法去圆,咱们就好好当个兄弟当个姐妹。” 四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少爷,这不成啊。” “不成?怎么不成?”卫廷面色轻松的喝了口酒。 思之低下头“不合规矩,咱们什么身份,爷和夫人是什么身份。” 卫廷轻叹一声,拿起酒杯也站了起来“若不是我卫廷,你们也不会连累来这地方跟着我受苦,卫廷就在这,跟几位说声对不住了。” 思之急的泪都快出来了“爷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奴才,您不能跟我们道谢。” 陆桉把两个丫头拉回座位“卫廷说得对,你们若是要愿意跟着我们受苦,咱们就是姐妹,就是兄弟,若是不愿意如此相称,现在回去京城,我们夫妻也算是心里好受一些。” 锦官咬紧嘴唇,眼泪朦胧的看着夫人,犹豫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那以后,可就要靠姐姐照顾了。”花重更是说不出话,用袖子轻轻抹着眼泪。 卫廷满意的点头,转头看着僵硬的站着的两个木头“你们俩呢?” 思之和墨之也有些哽咽,抱拳行礼“兄长。” 卫廷这才笑开“这不成了,行了别站着了,我跑了好几家买的饭菜,都坐下吃,一会凉了。” 自那日起,蓟州的卫家,在此扎根落户。 第三章 就算是丫鬟,锦官和花重也是主子身边最得脸面的一等丫鬟,做饭烧火这种粗活,不要说做了,就是见也没见过几次。 第二次请来邻居喝酒的时候,几个女人家就只能干瞧着墨之自己一个人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陆桉神色诡异的看了卫廷一眼,卫廷默不作声的喝着茶水,不然他的媳妇以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带上一个墨之和自己一起走。 最担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陆桉打起精神和她未来的诸位邻居打好关系。只不过,这场战役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 “你家男人是哪个营的啊?以后都互相照顾着。” “可别是前锋军的吧,那以后一年回来不了几趟的,你就有苦吃。” “要我说还是火头兵,有油水还清闲,以后日子都好过。” 陆桉和几个妇人在一起,花重和锦官去招呼几位没出嫁的姑娘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个营,好像是还没分配呢。” 几个妇人坐在一起,嗑着瓜子,其中一个体态比较富态的老婆子嗓门最大,话也最多,王大姐说那是宋大娘,在这住的时间很长,比较有话语权的。 不过那宋大娘倒是没有和陆桉说上几句话,就抱着小孙子过来,坐下就开始吃就是了。 陆桉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平日里和那些深闺的女人耍些心眼的时候,都是面子上要过得去的,和这些人打交道,陆桉当真是束手无策。 王大姐把陆桉拉到一边“那宋大娘看不上你,这院子她早就看上了,手头上没钱,以前老是和我们说,过几年他们家有钱了,肯定要买回去,你家突然截了胡,她当然不乐意,那个婆子小性的很。” 言语间就带了些不喜,不过还是劝陆桉“可是她儿子是个小队长,手底下管着几个兵呢,可别得罪他们。还有这宋大娘平时好占小便宜,又是个长舌头,得罪她,她那张嘴就够你受的。比脸皮你是比不过那老婆子。” 陆桉喜欢极了王大姐的性子“谢谢大姐了,我一会大面上装装就是了,让她个面子嘛。” 王大姐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想了想“你们读书人跟我们这些人在一块,可能也不太自在,一会你就躲我后面装哑巴就行。” “大姐怎么这么说?” 王大姐脸上都笑出了褶子“你当你大姐这几十年白活了,谁家媳妇姑娘的跟你一样连个饭菜都不会,还有你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慢慢悠悠的,我们这小姑娘都比你放得开,还有还有你平时说话还老是文绉绉的,听得我还挺不自在。” 这还文绉绉吗?陆桉也就不装了,有些放松的呼出一口气“大姐看人就是仔细。” 陆桉的一客气,王大姐脸上就带了些得意“那是,不过你放心,读书又不是什么丑事,我们这人就喜欢读过书的。” 看了一眼外面开席都在大吃大喝的人,王大姐又拉了拉陆桉“咱们姐们儿缘分,我是真喜欢你,跟你嘱咐几句,平时男人们白天去军营,晚上有时候不回来,有时候不忙天天回来。咱们女人也相互照应着,可我跟你说,你看外面往布袋子里装饭菜那几个,你看着了没。” 陆桉探出头,刚要看清楚,一把被王大姐薅了回来“你倒是实诚,生怕别人看不见。” “那几个娘们,就是吸血鬼,要是跟你好点,那就变着法哭穷借钱,借出去,你就别想着要了。还有宋大娘那个儿媳妇,瞧着好,那人可是蔫坏。还有孙大娘,死不讲理……” 陆桉低头细细的听着,不过听一半算了一半,这里面有没有王大姐主观想法,她是不信的,可有个防备都是好的。 “你跟你说了,你听了就算了,心里有点数。” 说完有些不开心的嘀咕“你男人也不出来吃个饭,这性子到军营怕是要被挤兑的。” 陆桉低头想了一会“大姐,我听人说当兵的,都住在附近,可我没听你说过这附近住了将领,就一个孙大娘的儿子。” 王大姐翻了个白眼“那些有钱的那会舍得女人儿子在这种破地方受罪,都往城里送,人家有点头脸的,在军营里住的都不差,那跟我男人一样,住在军营就十几个人一个大通铺,谁都难睡着。” 翻了翻袖子里的瓜子,拉着陆桉坐在房根下“咱们这住的,买个东西还要去雇个车,拉着咱们去集里买,这都快住到城外面了,要不是男人回家方便,谁愿意在这受着罪,当官的看着附近都住得将士家眷,就给我们圈了这么一个地方。” 陆桉挨着王大姐坐下,不过才几天,曾经的锦衣华服,诸子百家好像已经离她很远了,没有失落,没有怀念, 陆桉突然觉得,这样坐着和别人说这话,一点一点打算着未来,这才是活着。 第四章 前锋营 夜晚。 一场欢好过后,两人洗完澡窝在床上,陆桉拿着卫廷的头发,在手指间一圈一圈的打转,百无聊赖的和他说着白日里那些话那些人。 卫廷似是不在意的应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今日去哪了?今日王大姐还说你这和别人不熟稔的性子不好。”陆桉撑起胳膊,有些认真地看着卫廷。 卫廷有些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怎么什么都听你那个大姐的?你怎么不说听听你夫君的。” 陆桉气鼓鼓的嘟了嘟嘴“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有人愿意帮我,我自然亲近。你还说来了两日,你两日都不在家,家里就我们几个忙。” “蓟州这里的官员,今天叫人把我请了去,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可况咱们现在可是说是孤立无援,我也不好推辞。” 这些应酬陆桉自然不会干涉“对了,今日别人不提我还想不起来,你在军营什么地方任职?” “前锋营。” 突然想起了白日里,那些人和她说的“那你不是会很辛苦。是不是就不能天天回来了?怎么会把你安排到那里去。” 卫廷浅笑着摸了摸陆桉的头发“倒是不会不回来,这里离军营这么近怎么会不回来。平日里大概是会比较忙的。” “为什么会是前锋营,虽说我不懂军队的事,我总觉得太过危险了些。” “我可不能在这几年如一日混日子,前锋营是最容易出头的地方,也是……卫家军最擅长的地方。” 卫廷说出这话的时候,并没与看向陆桉。但是隔得这样近,陆桉可以感受到卫廷突然沉重的呼吸。先皇对卫家的发难,对卫廷的影响可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深。 “那你什么时候去啊?” “明日。” 陆桉起了个大早,墨之在做饭的时候,陆桉还特意站在一旁仔细看着,卫廷哭笑不得的把她拉回来“你去厨房做什么。” “学着呀,总不好让墨之一个男人家整日闷在厨房。” “你学的会?”卫廷点了点她的额头。 陆桉有些不开心的小声嘟囔“怎么还瞧不起人。”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你可要小心些,别受伤,军营饭菜不合口味也要吃的……” 听着她唠叨,卫廷突然笑了“我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陆二小姐,也没想到又如今在一个小院子里给我做饭整理衣服吧。” 陆桉嗔怪的拍了他一下“就你话多。” 卫廷抱紧陆桉“谢谢你。” 陆桉低头笑着,那你知不知道,我当了一辈子侯府主母,受了一辈子的苦,才换来今生和你粗茶淡饭,生死与共。 送走了卫廷,陆桉才打起精神,和锦官说“咱们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锦官挠挠头“夫人,你应该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把。” “什么?” 锦官猛然反应过来“姐姐,你先回屋子歇着吧。有我们四个呢,你不用管了。”陆桉皱着眉“不能不管,有什么事你说啊。” 花重这个时候适当的凑了上来“姐姐,你看咱们洗衣服、劈柴、腌菜,打扫屋子,姐姐你看你要做哪一个?” 花重明显进入角色很快,一下子问住了陆桉,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真的只能添乱,不由得有些丧气“就没什么,我会做的吗?” “若不然,跟着思之去买菜吧,也买点日用品。” 思之正好把马车套好“嫂子要和我一块去?”思之自然是愿意,一个大男人买东西思之心再细,也是总觉得自己会遗漏什么。 总算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去去去去,思之你带上我方便吗?” “没事。” 这边套着马车,附近干活的妇人都看了过来,开始小声说着话,有些人有些为难的样子,好像有些话想说。 王大姐看着陆桉和思之的动作“二子!二子!你等等大姐,你们要出门嘛?” “二子?”陆桉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思之,思之也是一脸的尴尬,不过想着王大姐的性子,陆桉也就强迫自己接受了。 “大姐,我陪我嫂子去市集买些东西。” “哎!正好,我也要去,能捎上我不?”王大姐跑到陆桉身边“看我妹子今天咋这么白净啊。” “大姐去,我又不拦着,可不要奉承我。”陆桉捂嘴笑着,王大姐一把搂过陆桉“我妹子那就是通透,我也不收拾了,带着钱呢,咱们走。” 说这话,一个粗布衣裳,蒙着深蓝色头巾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王大姐,也捎上我。” 本以为是王大姐的朋友,结果王大姐满眼嫌弃“怎么还求上我了,这是人家的马车,你跟人家说去?” 那女人这才看向陆桉“这是新来的那个妹子吧,能帮帮姐姐吗?” 微微点头,不经意看了一眼王大姐,王大姐微不可见摇了摇头,又轻叹一声“那行了,别耽误了,咱们走吧。” 那女人欢欢喜喜抱着孩子上车,王大姐看那人上了车,皱着眉掐了陆桉一下“我跟你说的,一句没往心里去,上车就算了,过一会,你就跟着我别让那个女人单独跟你呆着,听着没。” 第五章 焦家大嫂 马车上的气氛算不上是冷清,不管什么人在,王大姐总是愿意说话,也不至于冷场,那个抱孩子的女人也存了讨好的心思,也是尽力和陆桉熟络着。 说话间,陆桉才知道这个妇人姓焦,家里穷,就把她卖给一个岁数大的当兵的,就跟着自己男人姓了,以前姓什么她自己不说,陆桉也不会去问。成亲几年才有了孩子,嫁的男人没什么本事,四十多岁还是什么都没混上,家里过的并不好。 说起自己,焦嫂子就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我是不求什么富贵,我男人好好活着就行,可是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日子过着真是没什么奔头。” 王大姐有些尴尬的笑着,不着声色的看了一眼陆桉,看见陆桉平静极了,丝毫没什么同情关心的意思,也就放下心。 焦大嫂这边,一面抹着泪,一面想着这卫家的看上去年轻,没想到也是个狠心的,这么说都没什么反应。 一直趴在自己娘亲怀里流口水的小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手舞足蹈“娘,好看,我要。” 车上的几个人顺着孩子的手指看去,原来是陆桉留在车上的一个首饰盒,就一个空盒子,走的时候不知道谁塞上来的,就那么扔在那里,一直也没注意。 陆桉眼里算不得什么的盒子,也是檀香沉木,镶了金边描了金粉的,放到外面几十两银子是有的。焦大嫂眼睛都亮了“呦,妹子,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就这么扔到这了。” 陆桉扫了一眼,习惯性没往心里去“估计是落到这里了,没拿进去。” 孩子挣扎的厉害“我要,给我!” “这可是好东西,妹子家里做什么的,这么富裕。” 陆桉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焦大嫂,眼里就带了些不喜“都是些老物件,家里也不太富裕,我丈夫也就是前锋营的。” 王大姐也有些吃惊,她知道陆桉家里有些家底,可没想到这么值钱的东西,放在她们家都是要供起来的,可现在就这么扔在马车角落里,看上去,陆桉现在也没有要去拿的样子。 孩子哭闹着,焦大嫂眼珠转了转“哎呦,妹子你看孩子闹腾,你先给孩子玩玩,回去就给你成不。” 陆桉唇角微勾“孩子哭得太狠不好,先拿着吧,回家给我就成。” 这边忙不迭的谢着,王大姐恨铁不成钢的偷偷拧了陆桉一把,陆桉握住王大姐的手,用力抓了抓,王大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市场有些距离,思之驾车快又稳,倒是也没用太久。 “嫂子,咱们先去那边买点绸缎什么的吧,家里面的衣服,这边怕是穿不了多久了。” “妹子去买绸缎啊?”焦大嫂忙不迭的凑上来,王大姐靠的近,隔开两个人“人家刚来,置办几身衣服怎么了。” 王大姐的厉害,焦大嫂不是没吃过,有些不情愿,但是看着自己家孩子怀里抱着的盒子,也就不计较这些了“那我就先去买东西了,回去时候等等我。” 进了绸缎庄,王大姐就爆发了“我跟你说什么来着,那个姓焦的娘们出了名的不要脸,你东西到她手里,你能要回来才怪呢。她男人当了二十几年兵,就算你告到官府,那也向着这些卖命多年的,你知不知道?” 陆桉认真挑选着,漫不经心的说“那她也要有拿回去的本事啊,什么东西都想要,可就要吃点苦头。” 王大姐不明白,陆桉拿着一匹好棉布,淡青色的手感极为不错“大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王大姐一惊,这可不便宜,但是看着陆桉细皮嫩肉的,也就释然“这个好,妹子你穿好看,快入冬了也好缝一些棉衣。” 陆桉惊讶的看了一眼王大姐“王大姐,这是我想送给你的。” “什么?送给我的?”王大姐更是惊讶,然后赶紧摆手“这可不行,给我做什么,这太贵了,再说我整日做的都是粗活,你要给我,扯二尺粗布也就够了,给我这……不行不行。” 陆桉也不急“大姐,你能将就可是大哥呢,整日训练他就能将就?还有你家小妮,那么小可能将就?” 这话说到王大姐心坎里,她男人就是个普通当兵的,也不什么官,家里过的拮据,冬天看着自己男人把军队里发的棉衣给小妮裹上,自己穿个破麻布衣服,她也心疼。还有小妮,就算是军队发的,也不是太好的料子,小孩嫩白的皮肤都磨红了。 陆桉也不管,又给自己家抱了一大堆,这才去结账。 王大姐陪着,挑着,思之也利索,三个人很快就买完了,等焦大嫂的时候,王大姐看了陆桉一眼“妹子,大姐没有想巴着你们家的意思,就想着邻居帮衬帮衬,你这样我倒是臊得慌。” 陆桉摇摇头“大姐,东西你可不能白拿,过几天做衣服什么的我不会你可要教我,我们家过日子有些难处,等你不帮我的时候,我可拿这事说你。” 王大姐松了口气,笑骂道“说的什么话,不给东西我就不帮你了?小气劲的。” 回去路上,焦大嫂又是一阵抱怨。 回到家里,都下午了,焦大嫂收拾东西就要回去,女人们下午都没什么事坐在院子门口聊天,陆桉突然开口说“焦大嫂倒是把东西还我啊?” 焦大嫂忍不住偷乐,到底是年轻,今天就让你颜面扫地,你不是有钱吗,我让你没脸“什么东西?坐你家车还给钱?” “我说盒子?” “什么盒子?奥,就是我家孩子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个?”焦大嫂勾着笑容,眼神轻蔑的看着陆桉。 第六章 “我呸,你还不要个脸了,人家的东西你还生说是自己的。”王大姐也没想到,这个姓焦的能这么恶心人。 焦大嫂翻了个白眼“你拿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当然向着人家说话,你看你这大包小包的,自己买的?你骗鬼去吧。” 旁边的议论声更大了些,这话倒是没错,王大姐他们家真是没有多富裕,怎么可能这么大手大脚的买东西,开始对着陆桉指指点点。 “怎么扯到王大姐身上了,拿了我的东西,还要诬陷人?”陆桉没有慌乱,就这么直直的看向焦大嫂。 “你是听不懂人话?我们家孩子拿的我们自己东西,要不你去问问谁家愿意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小孩子玩?骗人你也不好好想想。” “焦大嫂这是死不认账了?” 锦官和花重听见声音急忙跑出来,花重带着询问性的目光看向思之,思之也有些发懵,根本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 焦大嫂打量了两个姑娘“呦,说不过我,叫这么多人,想抢劫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长得人模狗样,是这么个贱蹄子,我说你们家两个小年轻怎么那么富裕,是不是就这么赖账、抢东西来的啊。真是恶心人。” “你说什么你!”花重那里见得了自己夫人受这种委屈,陆桉伸手拦住花重。 孙大娘也挤过来了“怎么这是,看热闹呢?” 焦大嫂一看,孙大娘那个嘴可比自己厉害多了,抱着孩子一下子扑到孙大娘脚下“大娘,你可给我们娘俩,说句公道话,这小蹄子仗着人多就想抢我们东西。她说东西是她的,姓王的还帮她说话,这不是逼死我们娘俩,不信?不信,您问问孩子,孩子总不会说谎。” 小孩子那里知道什么对错,只知道自己手里的东西好看还香香的,怎么可能给别人,扯着嗓子喊“我的!我们家的!” 众人心里的天平不自觉的倾斜了些“不是我说,卫家媳妇,你说你家日子也好过,贪图人家一个盒子做什么。” 孙大娘狠狠地白了陆桉一眼“怎么着,刚来就想欺负人,就你们家有男人了!等我儿子他们回来,狠狠教训你们。” 陆桉上前一步“焦大嫂这盒子是你们家的,想来得有凭据吧。” “东西又什么凭据,那就是我们家的,今天刚带出来,就让你给惦记上了。” “不知道焦大嫂娘家姓是什么?”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看热闹的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焦大嫂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姓李。” “这就对了!”陆桉神情陡然严肃“你以为谁的便宜都能占吗?还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今天我就让这盒子说话,看看到底是谁家的!” 孙大娘以为陆桉只是为了面子拼命解释,嗤笑一声“这小娘们,大白天的还做起梦来了。”周围人都小声的笑起来。 “我夫家姓卫,娘家姓陆,这首饰盒内侧若不是一个卫字,那便是一个陆字,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到底是谁家的!” 焦大嫂心里犯了嘀咕,谁家会在东西上刻字,那不糟践了吗,可这人说的信誓旦旦,要是真有字,自己可就没脸了。 “你做梦呢吧,我的东西凭什么让你检查!谁知道你动了什么手脚,趁我不注意偷偷刻上也不是不可能。”这意思是,横竖都不会让陆桉检查了。 “你心虚了?” 孙大娘挺起胸脯“怎么着!还当着我的面欺负人了,说不给你检查,那就不给你。” 陆桉也气笑了,她是真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么不讲理“好!好!好!不让是吧,思之!去给我报官,让衙门来管!” 孙大娘满是不在乎“报官还怕你了。” 思之翻身上马,正想要离开,忽然孙大娘的儿媳妇突然上前“别去!娘,我看着卫家日子也不困难不能抓着一个盒子怎么都不放,估计人家占理。” 手里也利索,直接把盒子抢过来,里面盒子底部,端端正正的一个卫字,还用金粉勾了边,一看就不像是临时刻出来的。 焦大嫂一下子说不出话,狠狠地瞪了孙家媳妇一眼“多事!” 孙大娘一看,也消了声。陆桉就知道这些人不会知道高门大户习惯在东西上刻姓的规矩,要不然今天这事还真是说不清,不过,孙大娘的媳妇怎么会帮她? 目光落到了孙家媳妇身上,孙家媳妇抬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女人们纷纷开始指责焦大嫂,焦大嫂抱着孩子跑回去了,妇人们下午又有事情可以聊了。 孙大娘不很开心的说“你帮她们干什么,不知道里外。” 孙家媳妇没说话,她以前去到过京都,寸土寸金,可就那种她几乎不配停留地方她也见到了那样肆意妄为的人,那得是怎样泼天的富贵,没见到那人的样貌,可那人的随从,自己却是看清了,时隔多年,孙家媳妇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随从,却是在这种地方,成为了那个女人身边跟着的人。 松开手,孙家媳妇掌心满是冷汗。 第七章 人间烟火 整整一个下午,王大姐都抱着女儿坐在自己家门口,不冷不热的奚落着焦大嫂,说的话也是一句比一句难听,陆桉有些哭笑不得。 回到家里,花重更是生气“什么人呐,这种事都干得出来,本来昨天看她那个样子还挺同情来着,真是恶心。” 陆桉听着她们抱怨也不插话,在屋子里分着布匹,把两个丫头叫过来“墨之和思之的衣服,也就要你们来做了,我是什么手艺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能把卫廷的做出来都算是好的了。一个屋檐住着,咱们也互相帮衬着些。” 锦官是没什么意见“那我一会就去找墨之。”说完自己没忍住笑了出来“也不知道姐夫怎么想的,起的这个名字,真是奇怪。” 花重才反应过来“怎么?我要给思之做衣服?” 锦官和陆桉疑惑的看了一眼花重,锦官挠挠头“若不然我去给思之做也行,你干嘛这么大反应。” “不是不是,我刚才听见的,给他做就给他做。我待会找他量尺寸去。” 思之在屋外叫了“饭菜都好了,嫂子出来吧。” 三个女人也不忙活了,放下手里的活往外走。墨之刚刚把饭菜放到餐桌上,正在摆碗筷,锦官凑过来“你衣服尺寸是多少?” 墨之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吗?我不知道啊?” 锦官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那你平时怎么做衣服的?” “府里的份例,发下多大,我就穿多大的啊?”墨之的性子,锦官也摸出了一二,那是只知道闷头干活的人,别的都不往心里去。 低头一看,墨之的袖口果然微微短上一截,锦官抬头看着墨之“那吃完饭我帮帮量一下吧,给你做几身冬衣,以后咱们可就没什么份例了。” 墨之手一抖,碗落在了桌子,发出了响声,几个人都转头看墨之,墨之赶紧扶好“怎么好劳烦锦官姑娘,我去外面……” 锦官的倔劲也起来了“怎么!嫌弃我手艺不成。” “怎么会,怎么会……” 陆桉在门口和思之说话“怎么没等一下昶易,今晚不回来了?”虽说做好了准备,但是明明卫廷昨天还信誓旦旦的说,晚上一定回来,要是真不回来,陆桉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思之正在门口的炉子边烧水,抬头笑着解释“不是,大哥出门嘱咐我们,晚上不要等他回来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等的太晚,怕饿坏嫂子。” 陆桉点点头,花重依着门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陆桉顺口一说“你记得把衣服尺码给花重,冬衣她帮你做的。” 思之这才抬头,过了一小会,笑着点头“那就谢过花重姐姐了。” 花重还懵着,稀里糊涂的点点头。 陆桉还和思之商量着,思之突然说“嫂子,咱们现在也差不多安定些了,明日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我想出去找些活计做。” “不缺钱的,你不要担心。” 知道陆桉误会了,思之笑了笑“不止是钱的事,咱们长久过日子总不能只看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我出去也熟悉熟悉这里,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花重看着他,笑出声“你从哪学的俗话。” “这两天听他们说的,这的口音我还听不太明白的。”思之的话,倒提醒了陆桉,是要长长久久过日子的,以后的事情还是要多打算一些。 卫廷一身疲累的进门,就看见自己的妻子站在灯笼下微笑着,火炉上烧着水,自己兄弟和妹妹坐在一处笑闹着,内心不可抑制的有了一丝温情。 他回家,从来都是下人早早地候在门口,母亲有时候会训斥自己回来的晚了些,更多的时候,就是自己在院子里发着呆,练武,把一身的力气用出来,卫府若是没了父亲母亲,并不像一个家,这样想倒是不如这个小小的院子。 “回来啦。”陆桉无意抬头,就看见卫廷站在门口发呆。 思之抓紧生着火,笑着回头“大哥回来巧,我们刚要做好饭,准备吃呢。” 陆桉走近才发现卫廷算不上是干净利落,一身的灰尘,脸上甚至有一些擦伤,拉着他进了屋子“这是怎么了?好像从土里滚了一圈。” 卫廷在门口拍拍身上的土“刚去第一天,除了卫家的人都想和我比试比试,他们武功说不上出彩,架不住人多,我就有些狼狈了。你呢?家里没什么事吧?” 陆桉简要的把白天的事说了一遍,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我看她下次还敢不敢占我便宜,都是以为我年轻好欺负的。” 思之也笑着接话茬“我作证,我还以为我们嫂子一定说不过那些泼皮夫人,结果啊想不到,嫂子女中豪杰。” 花重还有些气不过“最好以后别让我碰见她,要不然,哼,我连着她们家孩子一起打,小小年纪不学好。” 只有墨之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锦官小声的给他解释。 一群人一时之间都忘记了以前的规矩体统,在饭桌上笑作一团,卫廷点着陆桉的额头,也笑的不行“我就知道你是个不能吃亏的。” 陆桉皱皱鼻子“那是当然。” 秋日的夜来的格外的早,屋内烛火闪烁,是从未体验过的烟火气。 第八章 卫廷在洗漱,陆桉坐在床边整理着他的甲胄,陆桉有些新奇,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触摸军人的铠甲,以前和父亲不甚亲近只能隔很远看着,后来父女两人关系缓和许多,陆桉也没有这种机会。 卫廷披着宽松的衣服出来时,陆桉正看着甲胄发呆,悄无声息的走到陆桉身后“这是做什么呢?” “我在想,我一个武将家门出身的人,竟然第一次摸到甲胄,有些感慨罢了。”陆桉回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卫廷,宽松的睡袍里面肌肉强健,并没有伤口,看来只有脸上那个。 卫廷微微一笑“若是可以,我倒是情愿你一辈子都不要接触这些。” “你脸上的伤,是别人弄得?” “怎么会?我倒是不至于被他们伤到吧。回来有些累了,被树枝刮到了而已。不用担心我,我可能还没有你在家里遇到的问题多。” 卫廷躺在床边,陆桉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卫廷怀里。卫廷用手作为梳子,一下一下的理着自己小妻子的头发“是不是很累了?” “总比你在军营好过很多。你在前锋营有认识很多人吗?有没有以前就熟悉的人?” “有人把我认出来,毕竟我和父亲长得还是很相像的。不过父亲好像私下传递了命令,只是和我打了招呼,并没有要和我来往的意思。” 陆桉弯了眉眼“卫将军这是要你好好历练一下了?” 想起晚饭前思之的话,陆桉坐起身“思之今天和我说,想要出去找些事情做,你怎么看的?” 卫廷不在意的摇摇头“随他去吧,思之这个人你不太了解,看上去好说话,实际上有自己的主意呢,更何况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想墨之一样帮衬你们,待在家里确实不太像话。” “对了对了!”陆桉挣扎着下了床“我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呢,快要入冬了,我准备想要给你做冬衣,我来给你量一下尺寸吧。” 卫廷有些惊讶的挑眉“你还会做衣服?我记得你的女红……” “你还不允许我有些进步了吗?你瞧着好了,我肯定能做好的!”陆桉抓紧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人只会揭自己的短。 自己女红确实不好,倒是不至于连一件衣服都做不出来吧,陆桉娇嗔的看了卫廷一眼。 卫廷并不配合,拉回了她“我穿什么的都好的,不用这样辛苦。”一个娇养着的小姐,现在要忧心他的衣服,忧心自己的生活,甚至到了亲自动手的时候,总有些心疼。 陆桉顺势拉住了卫廷,把他从床上拉下来“你配合我一下吧,也让我找些事情做。我在家里她们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去做,我还有些笨,平时很多事情我都做不了,你现在也这样,我难不成每天发呆什么都不做。” “好好,配合你还不成。” 陆桉拿着丝线比量着,这才真真切切的发现,卫廷是真的很瘦“你看上去那么瘦,竟然还有人对你找茬。” “若是我看上去特别壮硕可能就没多少人跟我找茬了,毕竟他们平时前锋营挑人都是严格筛选的,突然插进来一个,他们心里自然不服。” 认真记下衣服的尺寸,陆桉就推着卫廷去休息了。 陆桉起得很早,帮着卫廷把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弄好,送出了门。 思之出门也意外的很早,陆桉有些意外,做好了思之要出去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早“你这就要出去?” 思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咱们这里离闹市挺远,我还是早点,怕去玩晚了人家不要我呢。” 连着目送两个人离开,陆桉一回头,看着墨之有些出神的看着门外,脸上有点复杂。 陆桉知道墨之自己可能会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就他自己一个男人留在家里,墨之自己心里可能也有一些不舒服。 “墨之,你快来教教我厨艺,每天让你围着灶台转也不太好。”锦官突然窜出来,陆桉吓了一跳,锦官怎么会这么跳脱,她差点以为是花重。 “啊?好啊。”墨之收回了视线,转身和锦官进了屋。 陆桉看着有些出神,锦官还挺照顾墨之的心情的,换了一种生活,锦官的脾气好像也改变了很多。 花重揉着惺忪的睡眼,晃晃悠悠的走出来“怎么今天都起得这么早,我还以为可以睡到自然醒呢。” 陆桉有些无奈的走近花重,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个人啊,以前比谁都勤快,这才几天啊,就变了惫懒了很多。” 花重还迷糊着,强撑着睁眼“以前嬷嬷、奶娘都在,我也就是一个小婢女,怎么好这个样子。” 陆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啊!你啊!” 第九章 落井下石 “这才叫报应!我看她活该。” 陆桉正坐在屋子里安安稳稳的缝着衣衫,北地的冬天来得早,雪又下的猛烈,陆桉从没有尝试过缝制棉衣,这几天都是王大姐帮着,才渐渐有了头绪,所以整日闷在屋子里研究着衣服怎么做最轻便最保暖。 突然听到花重兴奋的的声音,难得有了几分好奇,放下手里的活计,推开门“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了。” 陆桉出来的时候,花重正兴高采烈的和锦官说着些什么,是不是的跳起来,看上去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看见陆桉出来,花重兴奋地跑过来“姐姐,你一定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前几天为难你的那个妇人,就是那个焦大嫂,你还记得不!” “怎么会那么容易忘,她怎么了?”没想到花重会突然提起那个人,陆桉也有一点意外,那件事都快忘记了,毕竟最近乱满心满眼都是棉衣。 提起这件事情花重就想笑“说是她活该呢!让她前几天为难你,听说因为今年军队招收的新兵过多,就让一些上了年纪的士兵告老还乡,给了一些银子就放回来了。” 陆桉不由得挑了挑眉“竟然是这样!那她们家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吗,还真是报应呢。” 花重亲热的挽上陆桉的胳膊“谁说不是呢,听说这是昨天的事情,那个焦大嫂昨天到今天都是想办法求人或是调回军队,或者帮忙找一个事情做。” “调回军队?不太可能吧。大晋不是有过条文律法,离开军队的人,若是没有官职,不能二次录用吗。”陆桉皱皱眉“这人是不是存心为难别人吗?”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被拉着向院子外面走,陆桉有些奇怪“你这是做什么,带我去哪里啊?” 花重一脸的自然“去落井下石啊!” “这可不好,这……”看着陆桉的抗拒,锦官也凑上来“我的姐姐,这里可不是京都,你也说了你不是夫人,咱们就是这里村妇,你也就不守规矩一次。” 被两个人推着出了门,刚迈出门槛,就看见王大姐嗑着瓜子和边上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边说还边笑着,简直和刚才的的花重如出一辙。 看见陆桉也迫不及待地凑上来“哎呦!我的妹妹你猜猜出了什么事!” 陆桉神情诡异的看了一眼花重,怪不得最近花重变化这么大,果然是近朱者赤啊“最近大姐和花重走得很近啊。” “啊?”王大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对啊,我真是喜欢花重这个姑娘,我们家就是没有一个小子,要不然肯定和你把花重定下来。” 王大姐的毛病,就是别人一打岔就忘了原来想要说些什么了“不过估计花重也和你说了,我就知道那个姓焦的没什么好运。真是太解气了。” “这把你气的,人家都没说什么,不过昨天晚上焦秀英还找我了呢,我家那个哪有那个本事还调回去,啧啧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说话的是和王大姐关系不错的,平时也是一个老好人和大家都很熟悉,陆桉过了一遍脑海里的关系“李嫂说的是呢,这事估计求谁都没办法办。” 李嫂温和的笑着“不过妹子你家男人那么年轻,你可不用担心这些事情。” 陆桉也算是历练了一段时间,以前和别人这么直接提起卫廷还会有些羞涩,现在干脆大大方方的,原本就是貌美的小妇人,又是这样利落的性子更是招人喜欢。 几个人和和气气的说着话,焦秀英也正好路过,本来看见李嫂就想要凑过来,但是靠近瞥见王大姐和陆桉,不自觉的翻了个白眼。 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上来“说什么呢?带我一个。” “呦,焦秀英你不忙着你们家男人的事,还有时间跟我们一起扯闲篇。”要是说冷嘲热讽,王大姐绝对是其中高手。 可焦秀英是什么人,能当着那么多人赖下东西脸皮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的事他自己当然会想办法,什么事都让我办,我要个男人干嘛真是的。” “是,不用你办,也不知道谁半夜求到李嫂家里面。” 焦秀英有些挂不住了“不是李姐你怎么还学着别人嘴这么松,还学着背后说人不是了。” “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吧,别跟个疯狗一样抓着就想咬谁!”王大姐实属不是一个好脾气,一点火就炸。 陆桉看着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势,怎么焦秀英拿了自己的东西,却好像和王大姐结了仇呢。不过这两个人要是吵起来,陆桉深深觉得自己是插不上话的。 第十章 出乎意料,焦秀英并没有和王大姐吵起来,听了王大姐的话也就是撇撇嘴,拍拍身上的土没好气的离开了。 陆桉看了一眼王大姐,王大姐满意的点头“让她那天敢骂我。风水轮流转吧。” 李嫂接着低头择菜,一面和王大姐说“你现在别管她了,快入冬了,你菜腌的怎么样,冬天的菜贵死个人。” 王大姐倒是没接话,跟陆桉说了一句“你从南边来的,可能不知道,冬天咱们这都要自己存一些腌菜,冬天菜可比银子贵。” 陆桉真是没有注意到,王大姐说了才发现最近别人家院子里的确都在往缸里面准备些什么“这些事情我回去嘱咐一下墨之吧,我是不开窍的。” 王大姐已经见怪不怪了,李嫂很是惊讶,身为女人家竟然把厨房的活计给男人做,这是不是就有些…… “正好明天他们轮休,也能帮着做一些,不然的话我自己腌我们家的菜可真是费劲。” 陆桉这几天投入到自己的“制衣大业”中,连卫廷的事情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更何况卫廷刚刚到军营,有很多事情,上一次轮休也没有休息。 晚饭时,思之难得比卫廷回来的还要晚一些,看上去也是累极了。 花重随口问了一句“你最近忙什么,怎么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啊,比姐夫回来的都晚了。”陆桉也忍不住看了思之一眼,思之前段时间就告诉过她已经找到活计,不过具体的也没有问过,花重这么一问,一桌子的人都看向了思之。 本来没什么精神的思之,笑了笑“我前段时间在外面闲逛,本来想找个酒楼,结果发现衙门在招捕快,我就去了。” 这下子卫廷都抬起头“在衙门?那确实是不错,这段时间是有什么事情吗,回来的晚一些了。” 说起这件事,思之就是止不住的心烦“可不是,好像是上面下来了钦差来例行巡查,往常蓟州多是军队和士兵家眷,也就免了巡查,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一回事,把蓟州也加上了,咱们这里当官的从来都没接待过,难免紧张了一些。” “那干你们捕快什么事?” “巡检,说是这段时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州里面发生什么乱子,让我们不仅要巡街,还要陪着打更的老人一块,真是逼死人了。”语气里带了些愤然,白天晚上都要出去,这不是要把人祸害死。 花重嘟嘟嘴“怎么晚上也要出去,这些当官的真是折腾人。” 花重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纳闷“咱们蓟州晚上还要什么捕快巡街,半个城住的都是将士的,另外一半住的是退伍的将士,能有什么乱子。” 卫廷想了想自己刚来的时候,那些县丞的做法,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桉也知道这些不是他们能干涉的事情“衙门有多少捕快?我记得京都好像有上百个呢,蓟州和京都差不多大,应该人数也差不多吧。” 思之放下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蓟州地方确实和京都差不多大,但是衙门的捕快只有八个。” “八个?!”一群人异口同声,连沉默少言的墨之都忍不住惊呼。 “这怎么够?这么大的地方,只有八个捕快?” 卫廷算是平静的了,帮着思之解释一下“蓟州地方虽然大,但是人数是和京都远远不能比的,而且蓟州多是荒地,税收也少得很,别说不需要,就是需要那么多捕快,估计衙门也是养不起的。” 思之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这几天把他们八个都要折腾死了,要不是自己不在意收入,鬼才去衙门那个给钱少活又多的地方呢。 不过……陆桉瞥了一眼看上去比思之还要生气的花重,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露出了一丝了然的微笑。 “你有没有看到今天花重的样子。” 卫廷神情诡异的看了陆桉一眼“花重?怎么了?我为什么要看她?” “我感觉花重对思之,应该是有些想法的。就类似于,我对你的那种!”陆桉用那一种很是惊喜的眼神看着卫廷。 卫廷倒是没太注意,不过陆桉这话“怎么?你对我什么想法?现在的还是过去的?”自从到了蓟州两人都是各忙各的,难得听见陆桉说这样缱绻的话。 陆桉哪里能想到卫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下子红了脸“都成亲了,你怎么还说出这样子的话。” “成亲了,才会这样无所顾忌,以前哪里敢这么和你说话。” 陆桉脸更红了些,气愤的喊“成亲前你也没少说过这种话。” “你要是想要牵线,去问一下她们两个想法不就好了。若不然我去帮你问?”陆桉看了卫廷一眼,勉强相信一次“那你去问问思之吧,不要太直白。” 第二天。 陆桉满头黑线的看着拦着思之的卫廷,卫廷想也不想直接问了一句“思之,你是不是喜欢花重。” 第十一章 李青青 陆桉只觉得自己的额头发痛,不是说了不要太直白吗,卫廷的夫子是怎么教他辨意的,这理解能力也弱了。 思之也被卫廷的话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件事情?” 罪魁祸首丝毫没觉得自己问的有什么毛病“你年岁也不小了,这不是关心一下你的亲事,你早些成亲也早些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思之满头黑线,大哥怎么还学会将军夫人那一套了,以前将军夫人催着卫廷成亲,说的是一字不差。 “大哥,我衙门还有事情,我先走了,咱们回来再说。” 看着思之落荒而逃的背影,卫廷不由得感慨一句“现在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不定性,怪不得以前我不成亲,母亲忧心成那个样子。” 陆桉显然看到的要比卫廷多“你呀,也就别问了,思之对花重明显没什么心思。” 这卫廷倒是没看出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陆桉习惯了卫廷那副吊儿郎当,却又好像什么都尽在掌握的样子,难得看到他有不懂得事情。 “你提起花重的时候,思之只有惊讶,我看不到一丝的羞涩或者情思,这男欢女爱的事情啊,都是看得出来的。” 陆桉装老成的样子,明显取悦了卫廷,手指轻轻点在自己夫人的鼻尖上“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陆桉躲开他的逗弄“你当然看不出来,你们男人心里啊都是万丈豪情、家国天下,哪里会在意女儿家的事情。” 卫廷一愣,伸手拉住陆桉,郑重的在陆桉面颊上印下一个吻“卫廷心里啊,还有一个你呢。” 陆桉没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一下子红了脸“你做什么呀,这里是门口。”说完小心的四周看了看,时辰还早没什么人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回头迎面撞见了墨之,陆桉赶紧跑开“墨之,今天咱们要做点腌菜。” 墨之点点头“昨天王大姐和我说过了,我待会去找她,咱们家的就放在王大姐家,需要的话去她们家里拿,若不然现在去买缸还挺费力的。” 难为墨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人,表达完自己的意思,有些疲累的叹口气。 “你今日要去哪?”这才想起来卫廷今日不必去军营,难得这人清闲一天,陆桉还真不知道他的去处。 随手拉过凳子坐在院子里“哪都不去啊,难得休沐还把你自己扔在家里,可怕你哭鼻子。” 这人总不放过调戏自己的机会,卫廷也是点到为止“今天确实哪都不去,过一会应该会有人送棉衣和过冬的用品,需要核实人数。” 提起过冬,陆桉就有些忧愁,话里话外这北地的冬天听上去也太难熬了些。 卫廷也不是能安心呆上一整天的人,用过早饭,干脆就去和陆桉一块去准备腌菜了。王大姐男人王河也不用去军营,两家人一块,倒是不会太累。 陆桉第一次看见王河,一眼看上去是个老实人,有些黝黑憨厚,第一印象总是不错的。 虽说和陆桉关系是顶顶得好,但是卫廷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实在是没见过几面,又是在前锋营,前锋营人少又大多数年轻未曾成家,附近也没有和卫廷一处的人。 王大姐见过风雨的都忍不住红了脸,卫家这男人也太好看了些。 王河是个自来熟的,待了一会就和卫廷熟悉起来了,大手拍在卫廷肩膀上“小兄弟看身板不像是个当兵的,太瘦了。” 陆桉抬头笑道“王大哥你别看他看上去瘦,实际上也挺壮的呢。”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身肥肉。”王大姐对着自家男人说的是毫不客气,王河早就习惯媳妇的说话方式,也不脸红“说的是啊,我小兄弟能进前锋营也是个厉害的呢。” 日头上来一些,出来干活的人多了,王大姐家门口开始若有若无的聚集了人。 开始王大姐还有些纳闷,不过一看隔壁那一家子一个比一个白嫩的脸,一下子了然,虽说那小两口长得最好还成亲了,但是架不住人家弟弟妹妹也个顶个的漂亮。 李青青有些看愣了,她从来没见过那样好看的人,她有些痴迷的盯着卫廷。李嫂出来时,看着自己女儿看着什么出神,顺着目光看去,也忍不住有些惊艳。 北地的男人大多黝黑健壮,可卫廷不一样,身量很高有些清瘦,但不显孱弱,不是北地男人的粗犷长相,眉眼如画,却又带了几分硬朗。 李嫂见过卫廷知道这是陆桉男人,只是没有这么自己看过就是了。不过,青青这个样子…… “青青,这是你卫姨。”陆桉听见声音回头,就看着李嫂拉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过来了。 “卫姨好。”李青青看到陆桉的时候,少女的自卑和敏感很快就上来了,她长得真好看,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李嫂像是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的情绪“妹子,倒是难得见你男人轮休。” “可不是吗。”陆桉笑着回答,卫廷也冲李嫂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看到卫廷回应的一瞬间,李青青有些站不稳了,他娶妻了?而且他的妻子还那么好看。 李嫂看见李青青踉跄的一下,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陆桉也注意到了李青青的情绪波动,微微抿紧了嘴唇。 第十二章 故人 人一多,活干的也就快了不少,刚到中午吃饭的时辰,几个人就干的差不多了。卫廷和乱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好歹都不是娇贵的性子,虽说没什么效率,但是也是认真努力。 说得上最高兴的,就是王大姐了,往年这些活都是他们两口子慢慢磨的,不知道要赶上多少天才能弄完,今天他们七个人一块,也没觉得多累,还差不多都干完了。 中午王大姐是说什么都不肯让陆桉和卫廷回去吃,生生把这一大家子拉到自己家里。 “这怎好意思,大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们家这么多人,你做饭也不方便。”卫廷自然是不愿意麻烦其他人,陆桉知道肯定拗不过王大姐,干脆就没开口看着卫廷垂死挣扎的样子。 “卫兄弟信不过嫂子是不是,我们家妮子周岁的时候请了好几桌子人,那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把饭做出来的,这么几个人我就做不出来了?” 实在是没有和这些妇人打交道的经验,几句话卫廷就消停了。 墨之自觉地去帮着打下手,王河大手一挥“哎,今天也没啥要忙的了,咱们哥俩好好喝一顿!” “下午不是有人要上门送过冬的东西吗?”喝酒卫廷自然是不怕,在京都到处和那些少爷们吃喝玩乐,陈年的老酒不知道喝了多少。 王河这才想起来卫廷是刚刚进了军营,笑着摇摇头“你等什么,那些等着的都是搞好关系想要多落下一点东西的,咱们这些没什么关系的,上头都有定量的。” 卫廷挑了挑眉“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王河表情有些无奈“这军营里啊,脏着呢,熬上几年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说着,苦笑了一声“大哥没啥本事,但是也不至于当了十几年兵什么都没混上,原来还混上个小什长。” “那大哥现在怎么?” “哎,别提了,本来好好地还想着给我媳妇挣个百夫长,可是哥哥命不好,得罪人了,别说升官,以后也就只能这么着了。” 卫廷了然,不过王河看上去虽然豪爽但也是个细心谨慎的人,怎么会轻易得罪别人“我看王大哥不像是会得罪别人的脾气,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兄弟懂我,我也在军队好几年了,哪会不知死活的得罪上头。那次啊,我们什队来了个新人,不怎么听话,手脚也不勤快,平时动不动就逃训,我看不过罚了他一次,后来知道那是京都送来的贵人,就是在这待几天回去提着好听就是,就是我不长脑子得罪了人。” 王河说着,狠狠地打了自己脑袋。 卫廷面色有些发沉,确实,作为武将自己的孩子若是再边疆做过普通将士,回去确实是一种荣耀,不过现在看来这种“荣耀”水分太大了些、 “我跟你说这干什么,一会咱们好好喝一顿。” 卫廷回过神“大哥以后叫我昶易就好。”王河也不是傻人,知道这是卫廷和自己亲近“哎,昶易兄弟。” 两人说着话,思之正从门口进来,笑着说“我回家看一个人都没有,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呢。” 卫廷先一步起身“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这几天衙门事比较多吗?” 王河和思之要熟悉的多,出来进去没少看见,思之又是常常经过附近的。思之冲着王河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事多,但是我下午巡咱们附近这块,就顺路回来吃了。” 王河有些遗憾“思之你下午有事,要不然你也要和我们一块喝酒的。” 女人们在这个时候,吃的总要比男人快的。 看着两个人拉着墨之喝的正兴起,王大姐也就不扫兴拉着陆桉去门口说话“今年有你们帮忙,我可真是清闲不少,要不然就光是腌菜,我就要干上一阵子,现在好了,我这两天能安安心心做棉衣了。” 说话见,前来送东西的人就走到门口“王河家的。” “哎!”王大姐放下瓜子赶紧上前“这呢!这呢,麻烦官爷了,不进屋喝点酒暖暖!” 来人摇摇头“不了,还有好几家呢。对了卫廷也在这里是吗?” 正在递给王大姐的那个人听这话突然抬头,才注意到陆桉的存在,上下打量了一眼,慢慢收回了视线。 陆桉有些奇怪,不过这几天看自己的也不少,倒也没有多想,不过那人递东西过来时微微低下头“这些东西,您点点。” “多谢了。”陆桉更是不解,这人怎么对自己好像很恭敬的样子,转念一想这里可是蓟州,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陆桉喃喃自语“怎么总觉得那个人有些眼熟。” “妹子你说啥?” “没事,咱们进去看看那三人喝完没有。” 第十三章 永结同心 京都,陆国公府。 陆鹤抬头看了一眼陆宴,微微摇头,已经发了这么久的呆了,还没回过神来“承冀,圣上的想法你是怎么看的?” 陆宴这才抬头“今年突然加上蓟州,想来也是不放心卫廷,毕竟以前圣上和卫廷关系就不甚好,更何况我们也从宫中听过学,卫廷有多大的本事,圣上估计也有自己的思量。” “问题就在这,圣上的防备心都是有目共睹,但是这钦差的人选,卫邕却是最适合的一个,卫邕现在归还兵权,算是闲散官员,但是在边疆的声誉,满朝文武怕是没人比得过卫邕,圣上这才为难。” “父亲的意思是?” 陆鹤笑了笑“阿熙离开也有一段时间了吧,算上路程和圣上圣旨下来,最快咱们还要两三个月才能见到阿熙呢。” 陆宴满眼惊喜“父亲的意思是,圣上会让我们父子跟随卫将军?” 陆鹤点点头“原本圣上登基,会给咱们陆府发难,可偏偏卫府经历风雨之后,名声更盛,但是卫邕急流勇退,现在圣上没有理由除掉卫府,咱们就成了牵制卫府的唯一存在,尤其是阿熙和卫廷的婚事,在别人眼里就算是为了避嫌,我也一定不会放松对卫府的控制。” 陆宴顾不上那么多,能去看妹妹,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几天你总是出神,现在放下心了?” 听着父亲的话,陆宴抿了抿嘴“父亲,我让人从边疆给我传了阿熙的消息,我只是……只是心疼阿熙,她从来都是捧在手心的那一个,现在却要……哎。” 陆鹤也有些沉默,他不敢让人去打探阿熙的消息,陆鹤知道就算他的女儿过得不好,他也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干脆不去听不去想。 “阿熙她,受了很多苦?” 陆宴拿出书信“他们告诉我,阿熙每日粗布麻衣,住的就是一个小院子,还和下人一起干活,还……还被那里的村妇为难。” 陆鹤一拍桌子,手都有些颤抖“这还等什么,去,承冀你去,你去把阿熙接回来,你把、把阿熙……”陆鹤说不出话了,不能去啊,怎么能去,去了卫廷和阿熙这段时间的苦,都白受了。 父子两人都安静下来,突然门外有人轻轻敲门,陆鹤收敛了情绪“进。” 一抬头,陆鹤猛然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门口进来的,赫然是孙素素。 陆宴也有些惊讶“母……孙小姐怎么来了?” 孙素素静静的看着陆鹤,慢慢的走近“你怎么都不去看望我?我在孙府等了你很久,我每日都在等你。” 陆鹤有些无措“我最近事情实在太多,而且,我不好去孙府,你父亲和母亲,并不欢迎我。” 孙素素笑了“他们从来就不欢迎你。” 陆鹤点点头,孙太傅接走孙素素的时候,明令禁止自己再踏进孙府一步。 孙素素看着陆鹤顺从的样子,突然就流下眼泪“可你怎么还会欢迎我呢?”陆宴和陆鹤不解的看向孙素素。 孙素素疯了一样的跑向陆鹤,用力的拍打他的胸膛,陆鹤有些发懵,陆宴也被这架势吓到了,不敢说话。 孙素素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陆鹤!你怎么……你怎么不嫌弃我呢?” 陆鹤脑袋轰然炸开,素素她,想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素素,你是不是做梦了,回去休息好不好,我有空去看你,我先回去休息。”看着陆鹤这个时候了还在瞒着自己,孙素素哭的更大声。 陆鹤不再挣扎了,她真的想起来了。 陆宴低下头,慢慢离开了书房,父亲和母亲的事情自己不应该干涉。 其实,看着孙素素哭的伤心,陆鹤反而有些放下心,当初带她离开的时候,孙素素那种平静却又一心求死的样子才最可怕,现在发泄出来反而不那么让人担心。 孙素素在孙府几乎被供起来,任何人都不敢打扰她,可外嫁的女儿在家里住这么长时间难免不会有闲言碎语。 孙家的姑娘,时间长了也就颇有微词。孙太傅并不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对小辈的婚事从来独断专行,除了当初自己的小女儿拼了命要嫁给陆鹤。 孙家的姑娘对婚事并不满意,对这个姑姑也憋了一股气,总觉得若不是姑姑的婚事出了岔子,祖父也不会这么严厉。 等到自己婚事没有转机的时候,孙家的姑娘一时气愤,将孙素素推下了池塘。 人的记忆本就复杂,再珍贵的药物也只能压制。昏睡之后,孙素素又变成了以前的孙氏。 那场噩梦孙素素一辈子都忘不了,可她也记得她病重所有的事情,陆鹤带她千里寻药,承冀阿熙对她叩首告别,孙太傅和孙夫人不计前嫌,带着并不干净的她回家。 孙氏不敢死了,她突然很想见陆鹤,见见那个明明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却竭力想让自己活下去的人。 孙太傅和孙夫人见她想起来也就不好阻拦,放她回来了。 “陆鹤,我不干净了,你别嫌弃我。” 陆鹤颤抖着双手,用力抱住她“不会的,不会的。素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孙氏轻轻靠在陆鹤肩膀上。 过往种种烟消云散,你忘了我的那个噩梦,我忘记你十几年的辜负,此后,陆鹤和孙素素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题外话------ 从好的一方面看,这也算是给陆爹和素素和好的一个机会吧,不然十几年的眼瞎,素素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原谅他。 还是心疼素素o(╥﹏╥)o 第十四章 在陆桉紧赶慢赶之下,勉强算得上是合体的棉衣,终于在第一场大雪到来的前一天缝制出来了。 连着卫廷都觉得有些新奇,以往在京都中,哪怕天气再冷,也总要顾着体面穿的并不累赘,卫廷又年轻,血气方刚的年纪,最冷的时候穿着一个锦袍就大摇大摆出门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不过边疆可不是闹着玩的天气,冬天的风是刺骨的冷,更何况要整日待在外面训练,又不想以前冬日更多的是窝在暖炉边上。 幸好有着王大姐提醒,陆桉早早地就一层一层的糊上了窗子,晚上再生上炉子,屋子里并不算很冷,倒是卫廷整日受冻,手上难免有一些裂口,看着陆桉心疼不已。 不过冬天最好的事情,就是将士们明显顾家了许多,毕竟军营里面的帐篷是当真没办法睡人的,卫廷巡逻守夜的时候呆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休假在屋子里闷了一天,死活都不愿意下床。 就这个事,陆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你这人,怎么跟个孩子一样,居然还学着不起床。” 卫廷是什么人,当初被那么多人明里暗里讨论着都面不改色,此时被自家媳妇说上两句,更不会往心里去,哼哼唧唧的说“那军营,夜里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过段时间我习惯习惯就好了,待我先缓缓。” 陆桉很是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寒冷又干燥,每日不知道要往脸上擦多少香膏,脸才没有裂开小口子。 冬日里人都惫懒了起来,军营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卫廷回来的时辰比以往早的多。陆桉还好奇地问过“你们前锋营怎么会回来的这么早?” 卫廷把自己环在被子里“边疆冬天比咱们想象的难熬得多,就算是那些不要命的蛮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找事,军营自然不必过分严苛。” 陆桉满脸的不赞同“怎么能这么想?万一那些蛮子也觉得咱们这个时候守卫松散趁机进攻怎么办?” 卫廷看着陆桉,眼神里不自觉带了些同情,原本还觉得自己的小妻子精明得很“现在这个时候打仗,他们还没到城下,人就先冻死了。” 陆桉打了个冷战,确实这个天脑袋正常的应该就不会出门。 卫廷忙里偷闲,陆桉自然不会和他一起闷在屋子里,坐在院子里看着锦官缝制棉鞋,陆桉有些感慨“真是辛苦你了,花重女工比我都差,思之衣服要不是帮忙,怕是明年开春的穿不上。” 锦官不好意思的笑着“左右我每天也没什么事,墨之还和我说,等开了春他也不想闲呆着了。” “我倒是羡慕他们,咱们就算想出门找个活计,都不能呢。” 锦官点点头“当然了,姐姐你是什么身份,出去找活计少爷知道了,非要扒了我们的皮。” 陆桉一愣,她有时候真的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了,好像自己本来就是边疆一个普通将士的家眷,好像本来就应该做这些茶米油盐的事情。 “也不知道兄长他们在京都怎么样,圣上又没有为难他们。” 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锦官占着手,陆桉起身去开门,一面走一面问“谁啊?” “婶子!是我,青青。” 陆桉脚步一顿,锦官忍不住先笑出了声,帮着陆桉问了一句“青青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锦官看着陆桉由晴转阴的脸色,努力憋着笑,这个李青青平时是一句话不会和陆桉多说,可偏偏卫廷只要一轮休,这个李青青总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上门,时间长了,别说自己家人,就连附近住的邻居,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说来也奇怪,以前李青青这么做,李嫂还会出面训斥也好,劝告也好,总会说上两句,最近连李嫂也放任李青青去了,烦心的只剩下陆桉一个。 花重和锦官一开始也是生气、不忿,但是卫廷对李青青的态度,简直就是一个厌恶,平时实在躲不开碰见了,卫廷也跟躲瘟疫一样抓紧跑开。 两个小丫头也就不烦心了,干脆当个笑话看。 陆桉烦心透顶,干脆不动弹了“不好意思啊,青青,我们家门昨天上霜了,打不开,你改天等门化化再来吧。” 刚出门的卫廷一听见这句话,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蹲在门口笑出声“亏你想出这么一句。” 门外的李青青听见屋子里卫廷的声音,一下子更来劲了“那让卫大哥帮着开一下门,我在外面冷得很。” 陆桉简直气笑了,叫自己婶子,叫卫廷就是卫大哥了。 院子里花重和墨之也出来了,恰巧听着两个人门里门外的对话,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对着发笑。 思之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呢?” “你来得正好,你们家门上霜打不开了,你快给弄开。” 思之一脸懵,什么上霜?打不开?为啥自己听不懂。陆桉在院子里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句“思之!你给我翻墙进来,这个门,我说它打不开,它就打不开了。” 然后院子里五个人眼睁睁的看着武功不算出众的思之,费力的从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的院墙上,费力往院子里翻。 思之坐在墙头上,看着气冲冲的陆桉,还有陆桉身后笑成一团的四个人,悲从中来,早知道回个家这么多事,中午自己就在衙门凑合一顿得了。 第十五章 岁月静好 李青青到底是没有进门,怎么喊卫廷,卫廷也好像听不见的样子,听着李青青好像哭哭啼啼走了,陆桉哼了一声“我还斗不过你个小丫头。” 冬天穿的本就累赘,思之还翻墙进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嫂、嫂子,下次、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提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我也就不回来吃了,累死、累死我了。” 陆桉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不都是她的错“下次你要有机会,你和那个李青青说一说,这么大的姑娘,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花重给思之盛了一碗汤“你先喝完汤,暖暖身体,不是我说,这还要折腾你们捕快多久啊,说什么钦差要来,这都一个月了,还没听见信。是不是他们一日不来,你们就要这么折腾。” 思之端着碗,觉得有些烫小口的喝着“也不是这么说,听说钦差早就开始巡查各地了,估计有个大半个月,也能到咱们这里了。” 卫廷皱皱眉“已经快到深冬了,那不是要在咱们这里过年了吗?” “可不是,上头都快因为这事急疯了,咱们这地方本来就穷,衙门也没多少能拿出来的钱迎这些大人们。” 陆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别的不说,这蓟州不是一般的穷,找一家像样的酒楼都很费劲,更不要说大部分住的人是将士们的家眷了。 墨之端着饭菜进到屋子,几个人聊得正开心,墨之顺口问了一句“思之你下午还要去当差吗?” “当然要去。” 墨之挠了挠头“可是外面雪下得那么大,门都出不去吧。” “外面下雪了?”陆桉起身,走到门口,果真,雪下得极大,陆桉刚站出来,就落了满头的雪,陆桉不甚在意反倒开心的和卫廷说“你看,下的真大,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几个人都从屋子里出来了,纷纷感慨“对啊,好像倒下来一样的。” 陆桉转过头看着身侧的卫廷,刚刚卫廷走过来的时候拿了块帕子盖在陆桉头上“你也不怕着凉,小心夜里头疼。” 院子里很快积了很厚的雪,卫廷站在门口,不知道是雪衬托着,还是卫廷原本就白皙,即使一身粗布麻衣,可卫廷仍然是京都里那芝兰玉树的模样。 陆桉突然想起来自己在京都被父亲责怪的时候,卫廷挡在自己面前,说着姑娘家不能受苦的话。陆桉突然心头一动,踮起脚尖,吻了吻卫廷的侧脸。 卫廷的侧脸很凉,因为这些日子在军营里的训练,卫廷结实了很多,和女人家柔软的嘴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措不及防的被袭击,卫廷有些惊讶的看向陆桉“怎么不害羞了?”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陆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眨巴着眼睛的直直的看着他,好像要从他脸上找出答案一样。 “你走遍京都,见过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娶了一个并不那么好的我。” 陆桉其实是自卑的,卫廷是最好的样子,少年风流,鲜衣怒马,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普通不会平凡。而她自己,看尽了世态炎凉,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遇见了他,历尽沧桑。 卫廷移开了视线,像是看向了远处“我以前想着,我娶得姑娘,一定不会是京都那风华场里养出来的娇花,应该睿智果断,敢爱敢恨。应该是一个侠女,古道热肠,英姿飒爽。我见了太多规规矩矩的才女,见了太多温柔婉约的贵族姑娘,见的越多,心就越发平静,我想我喜欢的姑娘,应该不在那里。” 陆桉静静地听着,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没有委屈,靠着他的肩膀,听得入神。 “可是啊,我就碰见那么一个人,坐在我旁边劝诫我,不顾规矩的想要见我。姚国公府里,她穿着一身红衣,站在我的面前,哭的好像天都要塌下来一样,我心疼坏了,什么规矩都忘了,后来那个姑娘耍赖一般要我带她出去,要我带她离开,我发现我拒绝不了她。我听着她家里要给她安排亲事,我发疯一样去为难周家,但我又害怕,害怕她若是真喜欢那个周柏,我做了那些事,她会不会怨我。我就知道,我卫廷这次,算是栽了。” 陆桉回想起自己以前,为了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顾的想要见卫廷,也忍不住笑出来“我应该也发了疯,才会赖着你不放。” 几个人在屋里听着两个人的对话,锦官也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卫廷摇头失笑,陆桉用手捧住卫廷的脸,轻轻闭上眼睛,吻住了卫廷,唇齿依偎间,陆桉好像又听见了那天姚国公府少年温润的声音“你别哭了,好不好。” 第十六章 为难 边疆的冬天比想象的还要难捱,即使是生了炭火,在屋子里坐上一会,脚也冷得没了知觉,陆桉本就娇贵,生生的给冻出一场病。 锦官忙前忙后好几天,陆桉才好转了些,不过看上去比以往还是消瘦了许多。 卫廷虽然不说,但是陆桉看得出来,卫廷还是有一些自责的,卫廷脸色沉闷的看着她,犹豫了很久“等开了春,我让思之和墨之送你回京都吧。” 陆桉一惊,没想到无关紧要的一场病,竟然让卫廷有了这样得想法“无碍的,我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已经好转了。” 抓住卫廷冰凉的手,陆桉用力握住他“再说了,咱们不是不能和在京都一样享福,你要是受了那知府的安排,咱们不知道要比现在好上多少倍,可咱们没有选择那样的路,怎么我还没说什么,你先替我撑不住了呢。” “阿熙,不管怎么说,我怎么样,那都是我肩上应该负起的责任,但是你不行,你不该受这样的苦。” 陆桉看着卫廷从未有过的坚定,想了想“这样,若是锦官和花重想要让我回京都,我去回去,可好?” 卫廷点点头,那两个丫头他知道,一心为陆桉考虑,一定会想让她回去的。不过卫廷头一次失了算。 “你们为什么不同意?”卫廷猛然站起来,满眼的不可置信“你们姐姐都什么样子了,回去她能好好休养,不用疲累,不用受苦,可在这呢,为了别人的眼光,每日做那些粗活,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锦官和花重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花重是最不怕事的,看着卫廷,低下了头“姐夫,我知道你担心姐姐,可是啊,在我们心里,倒是宁愿姐姐一直留在这儿,这里很冷,日子也不轻松,可是至少,姐姐心里痛快。” 卫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锦官微微叹了一口气“在京都,她是高高在上的少夫人,国公府小姐,可在这啊,她就是我们的姐姐,每天什么也不用想,就操心今天吃什么,明日穿什么,想要买什么首饰,买什么零嘴。姐夫可能不懂,但是我和花重是陪着姐姐长大的,我们永远都记得,姐姐经常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每日挂着礼貌的笑容,听着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她不哭,但是我们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 目光转移到陆桉的屋子上“在这多好啊,开心了就笑,累了就和我们抱怨,受了委屈就和姐夫告状,姐姐在这没有难过,没有伤心,她从来、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活的这么自在。” 卫廷静静地听着,想起来那个还没嫁给自己的姑娘故作坚强,满目泪水的模样“我知道了。” 锦官和花重看着卫廷背后的身影,静悄悄的离开。 陆桉在背后环住卫廷,细嫩的脸蛋轻轻挨上他的脸“怎么,我的相公死心了没有?还想不想把我送回去?” “这些年,委屈你了。” 陆桉转到前面,坐到卫廷的怀里“你不赶我回去,我就不委屈。” 两人这边温情着,院外面妇人泼辣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个小浪蹄子,勾引男人勾引到老娘头上来了,我看你平时就不是个好东西!” 陆桉听着声音好像就在自己家门口,从卫廷怀里离开,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就往外走,卫廷见状也赶紧跟上。 院外面焦秀英拉着一个男人,指着花重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想男人像疯了吧。” 话说的及其难听,陆桉担忧的看着花重,花重气愤的的有些颤抖,不过花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说姓焦的,你也不看看自己男人长得什么德行,我勾引他,我疯了还是我瞎了,再说了,我姐夫兄弟那个不比你男人好看几十倍,勾引他?我呸!” 这番话下来,陆桉都想给花重鼓个掌。 焦秀英看上去也是气急,整个脸都憋得通红“你别当我眼瞎,那你们两个勾勾搭搭的干什么呢,我看手都拉到一起了,要不是我来得早,怕不是都滚到一个被窝了。” 花重一个未出嫁的姑娘那里受过这种委屈,霎时间眼泪就下来了“明明是他想要调戏我,我不干,不信你问咱们邻居。” 冬天出门的人原本就少,周围大部分围上来的都是听着动静才出的门,现在这么一被点名,大家都是一脸懵。 王大姐先出了声,不过她也聪明没有大吵大嚷的,跟着身旁的人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人家姑娘长得那么俊俏,那焦老大长得那么磕碜,还说人家姑娘勾引他。” 焦老大一听也急了“怎么着了,向着个小娘们是不?媳妇就是她勾引的我,我可没干对不起你的事。” 焦秀英一脸得意“我谅你也不敢。” 花重看着颠倒黑白的两个人,气的心口发疼“你们……你们……” 卫廷看着这一幕,怒极反笑,冲着焦老大说“怎么着?看我们没来多长时间欺负我们家姑娘是不是?” 原本还对着花重议论纷纷的人,看着站出来的也一下子没了声,平时和卫廷是没多大接触,就知道陆桉是个好脾气的,但是买的起这样的房子,媳妇又那么好的人,本事估计大得很。 焦老大也有点犯嘀咕,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第十七章 “不是我说,你这当姐夫的还真是护着小姨子啊,还挺负责的呢。” 原本卫廷出来只是清清白白的为花重说一句话,没想到焦秀英阴阳怪气这么一说,卫廷怎么听怎么别扭。 焦秀英知道陆桉是个温和性子,卫廷平时也不太和别人说话,就觉得卫廷应当是个沉默寡言又好面子的人,这么磕碜几句,卫廷一定不好意思再来管这件事。 可卫廷是什么人,三教九流的人他样样没少接触,全京都把他当茶余饭叹词也不见他收敛到那去,别扭过那一阵,卫廷看着焦秀英的眼神就带了几分轻视“我媳妇不好意思和你吵,我能不站出来说几句话,把自己媳妇挡在前面自己在后面猫着,那成什么东西了,好歹我也是个军户。” 一句话,把自己和花重的关系摘得干干净净,人家可是帮着自己媳妇护着自家妹子,顺便羞辱了一直坐在焦秀英背后的焦老大。 焦秀英原本就为了自己男人被遣散着急着,卫廷还专挑痛处说,也顾不得颜面好看不好看了,上来就想挠他“我呸,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长得人模狗样,心跟你媳妇一样黑。” 焦秀英不管不顾的动作看的卫廷头皮发麻,侧身一躲,焦秀英一股猛劲栽倒在雪里,焦老大为数不多的血性看着自己媳妇摔到也被激出来了“你敢打老子媳妇,活腻歪了吧,我看上不上你们家娘们,你们还这么作践我们。” 说的端是字字痛心,要不是陆桉她们知道花重是个安分的,几乎都要信了。 焦老大越说越来劲“你们给我等着,都别走,我去报官让你们全坐大牢。”陆桉和花重锦官被卫廷和墨之牢牢的护在身后,焦秀英倒在一边雪里骂骂咧咧的,焦老大指着他们不管不顾的大喊。 周围的人也更是熟悉焦老大一家,陆桉她们搬过来几个月除了邻近的几家,和别人也没什么交易,周围的人心也就慢慢的偏向焦老大她们。 听着身边开始渐渐起来的议论声,花重全身止不住的颤抖,陆桉心疼坏了,看着围观的人,生气的喊“没凭没据,你们凭什么这么说议论我们家姑娘。” 王大姐在一旁看着,她也有女儿,她突然想到如果未来有一天自己的女儿被这么议论,王大姐就有些受不了了,平时花重见谁都带着三分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大姐也有数。 “不是我说,你们家这么欺负人,也有些过分了吧,我说句公道话,这姑娘怎么样,你们可能不熟悉,焦老大什么人,咱们平时还不清楚吗?” 到底在这住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这些人心里哪块最软,周围的人听着,议论声也小了下去。 焦老大的儿子这时候跑过来,看着被焦老大扶起来的焦秀英,开始嚎啕大哭“娘,谁打你了娘,我的娘啊。” 孩子的哭声大概是最有力的武器,早就按捺不住的孙大娘挺身而出“你们一家子还要不要脸,人家日子过得这么困难,还这么为难他们,你家那女的是个荡妇,还出手打人家女人,我呸!” 周围的人也义愤填膺的指责卫廷一家,卫廷偏偏什么都说不了,这个时候说多错多。 陆桉气愤的抱着已经面色发白的花重,锦官也气出了眼泪。墨之第一次,看着周围的人群,消无声息的摸上一直带在腰间的弯刀,无声的看了卫廷一眼。 卫廷咬咬牙,正想开口,突然响起了思之的声音“钦差大人到!” 此时人们也顾不得责怪别人了,伸头看了看,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纷纷跪了下去“拜见钦差大人!” 卫廷趁着这个时候,转身扶住陆桉,陆桉顺势松力靠在卫廷怀里,一边还摇头说着“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县令最先下了马车,快步靠近“刚刚因为什么事情产生骚乱,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平相处?钦差大人关注军人家眷的生活,不辞辛苦赶到这里,你们却这副样子。真是寒了大人的心。” 说着视线转向了背对着他的卫廷,不自觉的皱了眉头,真是没有规矩,见着大人也不行礼。 卫廷哪会在意那些,京城来的官,只要不是自己的爹或者陆国公,哪怕丞相来了,他都不会正眼看一下。 王大姐也注意到小声的提醒“妹子,快行礼,当官的来了。”王大姐微微抬头,看着冷静站着的一家人,急的汗都出来了。 陆桉刚刚缓过劲,抬头看向县令后面的一行人,一下子愣住了。 第十八章 母亲 发觉了妻子的不对劲,卫廷回头看了一眼,看清楚为首那一个人之后,惊讶的喊出声“爹!” 这一声喊懵了所有的人,爹?什么爹,难不成这卫廷是县令的儿子,那可不能得罪啊。焦老大一家也想到这件事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恐惧。 卫廷牵着陆桉,向着县令走过去,距离越近,周围的人越发觉得自己猜测不错,卫廷一定是县令的儿子,不过他们怎么记得县令好像不姓卫。 卫廷看也没看那个已经傻了的县令,冲着后面的卫将军大步走过去“爹,你怎么过来了?你不会接了那个什么钦差的职位吧?” 墨之和思之在外面呆了很久,到底规矩没忘,利落的行了个礼“卫将军安。” 卫邕摆摆手“起来吧,皇上差我来的,我推不出去,你娘也非让我来看看你和阿熙过得好不好,怕你委屈了人家姑娘,再说人家一个娇养的女儿一嫁过来就跟你来这地方受苦,我也不太放心。” 陆桉端庄的给卫邕行了礼,一脸委屈的看着卫邕身边的陆鹤和陆宴“爹,哥哥,你们怎么也来了。”说完了,实在忍不住思念,一下子扑到陆鹤的怀里“爹,我可想你了,我还以为要好几年才能回京看你们。” 陆鹤看见自家女儿的时候,心都碎了,一身粗布麻衣,面上不施粉黛,头上就随意带了一个钗子,还是银的,他的阿熙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抱紧女儿冲着卫廷就没有好气了“你自己愿意吃苦,你自己吃去,带着我女儿干什么。” 卫廷也不反驳,低头受着训。 后面乌压压跪的一堆人早就不敢出声音了,刚才墨之和思之行礼的时候可喊了“卫将军”,那是什么人啊,那是边疆战神,不夸张的说,卫将军在军队里来上一句话,说不准比皇上说话都好使呢。 卫廷,是卫将军的儿子。 焦老大和焦秀英早就抖成筛子了,老天,卫将军的儿子,他们竟然骂了卫将军的儿子,两人眼前已经一阵阵的发黑了。 焦秀英小心的抬头,看着陆桉抱着一个中年男子,跟着卫将军来的,应该官职盖不过卫将军吧。 锦官拉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花重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国公爷。” 国公爷,焦秀英觉得脑袋嗡了一下。王大姐也惊的说不出话来,那个陆家妹子,那个性子柔又好说话,平时踏实肯干的妹子,竟然是国公爷的女儿。 王河惊讶过后,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今年的腌菜可要好好品尝,那可是将军家儿子和国公爷家的闺女一块腌的。 陆宴看着趴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妹妹,又看了看被卫将军说教的卫廷,诡异的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四周看了看,干脆上前一步高声说“刚才,我听谁说我们国公府出来的姑娘不知廉耻,勾引已有家室的人。” 刚才她们骂人话,陆宴也是听见了呢,不过以他的教养,实在是不可能重复一遍,只能委婉地表达。 焦老大夫妻俩早就缩成一团,不敢言语了。 王河是个不怕事大的,直起身,指了指焦老大“禀贵人,她们一家诬陷花重妹子来着。” 陆宴缓步走近,看着颤抖着的两个人“就是你们?” 焦秀英开始哭“小人也是让猪油蒙了心,都怪我们家这个窝囊废欺负了花重,小人一时气急才说了几句,贵人饶命啊。” 陆宴装模做样的摁了摁手指“跟我说什么,刚才不是要报官吗,你现在应该求得是你们县令,和我说什么。” 县令擦了擦冷汗,他知道卫廷在这边呆了几个月,不过平日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县令也就不再关注这个富贵公子来干什么来了,谁知道人家的爹一来,就撞上这一家子被人为难“下官一定严惩,一定严惩。” 也不顾焦老大两人怎么哭怎么求饶,让人拖下去就是了,可不敢再脏了这些贵人的眼。 听着陆宴的话,卫廷眼神复杂的看了卫邕一眼,卫邕也不乐意“本来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结果还是受欺负的命,还是要老子以权压人。” 县令本来是准备了府邸,但是卫邕想着卫廷那应该住的开这些人,也就推辞了,直接在卫廷这落了脚。 陆鹤本来是不太同意的,可是陆桉一听陆鹤不愿在这住,眼泪又要晃晃悠悠下来,陆鹤哪还有什么不同意,抓紧点点头。 看着进了院子里的一家子人,县令一口气松了出来,住这里好,这里好啊,不用小心伺候这,都是他们儿子女儿的事情了。 正要把一群人遣散开,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位夫人,县令马上小心的往院子里请。 进了院子,陆鹤和陆宴又是一阵痛心,开始轮流责怪卫廷,陆桉刚想劝着,一转头看着跟县令进来的人。 一脸震惊,不敢置信的开口“孙、孙姑娘……” 孙氏抬头,看着陆桉,强忍着眼泪微笑着开口“你叫我什么?连娘都不肯认了?” 陆桉愣住了,半晌,有些颤抖的开口“母亲!” 第十九章 变化 孙素素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卫廷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桉。 陆桉已经泣不成声,更多的还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母亲怎么会还能想起自己,想起那些事情,母亲不会…… 突然间陆桉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担忧,看向母亲的目光里也不自觉染上了几分复杂。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孙素素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阿熙永远把自己的康健放在第一位,哪怕受了那样的委屈,宁肯把自己当做未嫁的的姑娘,宁肯不认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的孙素素内心只有绝望和对自己的嫌恶,丝毫不曾注意身边的孩子们有多么痛心,有多么难过,孙素素想到这里,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抱住陆桉“对不起,对不起阿熙,母亲让你担心了,让你受委屈了。” 陆桉这才放下心,依赖的靠近母亲的怀里“没事的母亲,阿熙没事的。” 孙氏拉着陆桉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注意到陆桉的妇人发髻,又是忍不住鼻尖发酸,自己竟然错过了自己女儿的婚礼。 “没能送你出嫁,大概是母亲一辈子的遗憾了。” “没关系的,母亲,你平平安安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陆桉当初虽然出嫁时内心很是失落,但是不能再让母亲难过了。“更何况,昶易对女儿很好啊,女儿过得很开心。” 父亲看女儿大多是看着外在,而母亲更懂女儿家的心思。孙氏看着陆桉眼里的喜悦和轻松,即使陆桉不过寻常人家的穿戴,孙氏也放下了心。 “那就好,那就好。” 雪花又开始飘落,卫廷迫不得已上前打断母女两人的温情“岳母,先进屋吧,边疆不比京都,还是冷着。” 丈母娘看女婿自然是越看越顺眼的,尤其是卫廷还是这样好的模样,以往和陆宴关系还是那么不错“把女儿交给你,我还是很放心的。你可要好好待她,要是他受了一点委屈,我可都是不能放过你的。” “请岳母放心。” 陆宴看着自己妹夫的身影,有些触动,以往的卫廷总是有些松散,带了些京都公子哥的习性。即使是一直克己复礼的陆宴,也不可避免带上这样的感觉。 可是短短几个月,卫廷已经和他完全不一样了,站立时候腰背挺直,有些北方汉子的硬朗。陆鹤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微微摇头“当初你的祖父也曾经把我放在边疆历练,不过那个时候带着一身光环来,倒没有卫廷这般一身素衣来的气魄。” 卫邕听着不由得挑了挑眉头“其实按理来说,我们卫家的男儿都该在边疆长大,可是毕竟不如我们以前了,我在京都再怎么管教卫廷,也养出一身少爷脾性,我怕再不把他送到边疆,卫家军后继无人啊。” “到底和你们卫家不一样,我们陆家没什么后顾之忧,可也就这样,我们是生是死,全是天家一句话的事情,我才不得不让承冀放弃武学,放弃我们武将的身份。” 两位身居高位的将军此刻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睛里看到了无奈。 “不过,我到底是对不起你们家的女儿,到这苦寒之地来了。” 陆鹤看着里外忙碌着的陆桉,微微叹了口气“作为父亲,我当然不愿意她在这里受苦,但是我更不希望我的女儿在那片牢笼里枯萎。”不得不说,陆鹤极少看见女子如陆桉现在一般生动的生活,就此一件,陆鹤不是不能原谅卫廷让陆桉受的苦。 因为突然要安排这么多人的住处,陆桉也有些措不及防,当时买院子的时候,不过想着他们六个人一块,不过好歹是两进的院子,平时墨之和思之都在外院,内院的地方很窄,正房只住了卫廷和陆桉。 原本以前锦官和花重也是住在内院,不过平时做活不太方便,干脆就搬到外院去了。陆桉想了想,正房两个屋子干脆让给卫将军和母亲父亲,自己和卫廷住左偏房,哥哥住右偏房,剩下一块来的人,陆桉干脆不费脑筋了,外院自己住自己收拾屋子去。 收拾好了,跑到正房的小厅,看着正坐在一块说话的人,扯过墨之开始交代中午的膳食要怎么准备了。 孙氏看着女儿有些发愣,好像昨天的阿熙还坐在自己闺房里弹琴写字,今日却已经开始帮着卫廷撑起一个家了。 陆桉忙活的差不多了,拿起自己平日里清闲是缝制的小被子放在孙氏膝上“这里不比京都,屋里待久了也有些发寒,母亲也就莫要在乎什么礼节端庄了。” 孙氏压紧小被子,浅笑着点点头。 卫邕听见这话,才抬头自己看了看自己儿媳妇,低头喝了一口热茶,不自觉的微笑了一下,昶易这小子,娶了个好媳妇啊。 第二十章 为难 对于一行人要在边疆过年,陆桉是不太赞同的,圣上刚刚登基对于两家的防备心暂且不说,单纯的作为女儿,陆桉也不忍心让自己的父亲母亲在这里过年节。 卫廷则是浑不在意,卫邕在边疆过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卫廷好像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边疆很不安定,连着三年,卫邕都没有回过家,也就是那一次,龙颜大悦,封了世袭将军之位。 卫廷说这话时,陆桉正在躺在卫廷身边发呆,听到这话很是惊讶“我父亲偶有出征,但是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年的时候,小时候父亲再忙都要回去陪着莫姨娘。我小时候总问母亲,为什么父亲过年都不来看我,以前母亲只是叹气,后来懂事了,我也就不问了。” 卫廷好像看到了小小的阿熙穿着冬袄在门口盼望着父亲来看望自己的样子,有些心疼,一把揽过妻子“以后总不会让你一个人。” “你也会吗?”陆桉突然开口问道。 “会什么?” “会和卫将军一样,舍生忘死,守卫这道城墙,我会和母亲一样,等着你,一年又一年。”陆桉静静地靠着卫廷,等着他的答案。 卫廷不敢回答了,他日边疆异动,自己当然会和卫家军一起并肩作战,这是从他懂事起,卫邕教给他的道理,战死沙场,才是他们卫家儿郎最荣耀的事情。 卫廷从来没有觉得不对过,哪怕自己并不赞同圣上的策略,哪怕他对天家的儿女并不尊敬,但是他想要保护大晋的子民。可现在,卫廷突然犹豫了,他不再像以前一样了,他有了他的妻子,有了自己的家。 从卫廷懂事起,不论是卫邕还是卫夫人,好像都确定一件事情,他一定会上战场,为国家而战。所以,卫廷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永远留在战场上,那时并没有多少触动,甚至想着死就死呗,卫廷一直没有顾及自己的名声,恣意妄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一直认为战场才是他的归宿,京都的种种不过云烟。 可是他有了一个妻子,有了一个陪他生活,融进他的人生的姑娘,卫廷甚至不敢想自己离开了她会怎么样。 所以卫廷第一次,对陆桉含糊起来“我总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陆桉没有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或者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卫廷做出什么回答,只能抿嘴看着他。 卫廷看着小妻子眼里有些愠色的盯着他,忍不住笑了笑“阿熙若是不疲累的话,帮我个忙可好?” “什么?”陆桉一时没有反应,楞了一下。 “帮我生个孩子可好?” 陆桉原本正经和他说这话,结果这人竟然这样不正经,嗔怒的推了他一下,却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倒了下去,陆桉不甘心的说了一句“你这人怎么总是这般。” “我费力娶回来的媳妇,你还要我多正经。” 清晨天还没亮,卫廷刚刚去往军营没多久,卫邕和陆鹤还有陆宴就准备出发了。 陆桉有些惊讶“这是做什么去,这般早,昶易才刚走。” 陆宴起身比父亲稍微晚了一些,只能在早饭时间找补回来,一边狼吞虎咽着丝毫没有京都翩翩公子的模样,一边回答她“父亲和卫将军要去军营看看,这次巡视主要目的是军营的事,若不然为什么突然加上了蓟州这个荒凉的地方,几十里不见人烟。” 陆鹤倒是很有兴趣的和卫邕说话“正正经经去军营不知道多久以前了,上次来边疆也是你冲在前面,我大多数时候也就是留守后方,这次机会倒是难得。” 卫邕大笑几声“边疆的兵,可就没有比我更熟悉得了,尤其是前锋营,前锋的将士不知道都换了几波了,年长些就要退到稍后方的地方,这些年我提拔的将士,不知道有多少。” 陆桉听着,微微笑了“昶易也在哪呢,我倒觉得前锋营当真是辛苦,平日里他定是最后一个到家的,最早一个出门的。” 卫邕兴致勃勃的回头和陆桉说话“儿媳妇,这你就不知道了,真正的前锋营的将士,才不觉得这是苦呢,将来有一天上了战场,现在吃了多少苦,将来就能杀多少敌,他们可是乐不得。” 孙素素也差不多起身了,和陆桉一起送三人出门,县令已经早早地等在门口了,就等着卫邕一声令下出发。 巧的是住在附近的将士们也断断续续开始出门,陆桉刚看着一行人离开,转身就遇见了出门的王河和出来打灯笼的王大姐。 习惯性的打了招呼“王大姐,王大哥这就走了。” 王大姐一惊,有些不自在的看了一眼陆桉“今天出来的都算晚了,明日定会比今天早些起的。” 看着王大姐拘谨的站着,陆桉看了一眼母亲,微微叹了一口,前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 第二十一章 彼此熟悉中 听着女儿熟稔的打招呼,孙素素大概也知道女儿和眼前这个妇人平日里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不过看这个妇人有些拘谨的样子,孙素素也是个通情理的人,也并不觉得女儿和这些村妇交往有什么不妥,反而先进了屋,给两人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 母亲进了院子,陆桉这才认真的看着王大姐“大姐这是做什么,平日里跟妹子可不是这么说话。” 那个衣着尊贵的夫人一离开,王大姐眼前就剩下一个熟悉的陆桉,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听着陆桉的询问,王大姐有些不自在了“哪能和以前一样啊,以前我眼拙,看不出来你出身竟然这么尊贵。” “哪有什么尊贵不尊贵的,我是身上有官位了,还是我是什么诰命夫人了,什么都没有,我不也就是一个平常人嘛。” “哪能这么说!”王大姐先是惊讶的否认,这才抬头正视陆桉,自己这个妹子的神态还和以往一样平和温婉,王大姐也不笨,知道陆桉说这话的心意,心里发暖。 王大姐悠悠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什么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和你这么个千金小姐当姐妹,不过也亏你受得了我们这的苦。” 陆桉拉着王大姐的手往屋子里去“你都在这多少年了都能受得了,我怎么就受不了呢,我倒觉得咱们这就是过得自在。” 都是当过姑娘的人,王大姐也有几分感慨“说的是,我娘家不是这的,我娘家穷王河当年爹娘过世的早就当了兵,每年回我们那里祭拜,后来相中我,攒了一笔银子,把我娶过来了,这边是荒凉不富裕,但是天高皇帝远,当官的也不怎么为难我们,日子过得就是个痛快。” “要不说呢,焉知非福。” 进了屋子,又被陆桉安慰一大通,见着孙素素也没有刚刚那么大的反应了,但是多少还有些紧张,小心的鞠了个躬“夫人好。” 孙素素微笑着点头,她是一品诰命,就算是有意亲近也该应下这种礼。 “这些日子,我女儿也多亏您照顾了。”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愿意对阿熙好的人,孙素素总是想多看照些。 “夫人太客气了,邻里邻居的就是搭把手的事,我妹子平时也没少帮我们,还给我们家买了布呢,我平时都舍不得买那么好的。”要王大姐和那些泼妇吵个架、斗个嘴是一个顶三个,可要陪着这么一个和善的夫人说话,王大姐就免不了的紧张,不过还好,孙素素和陆桉是极为想像的,说这话,王大姐也有了几分亲近。 孙素素也是在高门大户里过了半辈子,王大姐一紧张就止不住的说话,一会说着过年的传统,一会说说打了春天有多好,孙素素原本客气的问候,变得听得投入,时不时还问上几句。 “现在还好说,打仗波及不到我们这块,前些年那当真是吓人,春天那阵咱们北边老是有蛮子偷袭,我们住的离军营最近还多是女人孩子,所以啊有点动静我们就要跑,找个地方多上好一阵子,都说冬天冷,可那些年我们看那春天才真叫人受不了。”王大姐提起那些苦日子就忍不住感慨。 孙素素突然看向了陆桉,过了年自己和陆鹤他们就要回京了,就留下阿熙自己在边疆“那春天,阿熙不是……” 情不自禁叫出了阿熙的小字,王大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阿熙是谁“夫人你就放心,现在咱们边疆固若金汤的,年初那阵子打仗打的那么厉害,我男人几个月没回家,我们后方着,生生是没出一点乱子。” 陆桉小小的骄傲了一下“父亲那时候还来到边疆了呢。” “这我可知道陆国公可就在隔壁那个县,我们那时候还说,这次京都重视我们了,派了两个一品大官来边疆了。”这话可不是奉承,以往有什么战乱,都是卫将军坐镇前线,这次两个一品武将赶赴边疆,也是给边疆的人吃了定心丸。 孙素素听到对自己丈夫真心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有着王大姐作陪,孙素素一个上午都过得很充实,快到中午要留人吃饭,王大姐是怎么都不肯“我家妮儿还在家,我不在还不知道怎么疯呢。” “我都忘了小妮了,早上就没吃饭吧,我把他接过来。”陆桉这才想起来,王大姐还有个女儿自己在家呢。 王大姐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饿不着她,厨房里有饭,但是我中午要回去做,孩子不懂事,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孙素素对这个有些豪爽的妇人充满了好感,没有几步路,索性自己送王大姐出了门,快中午的出来干活的人也不少,孙素素一出门,原本纷闹的街道一下子有些安静,昨天她们都是见过这个夫人的,她们看都不敢看的贵人此刻正和善的送王大姐出门。 孙大娘也正巧看着这一幕,孙素素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穿戴,身上的首饰直直晃花了人的眼睛,身上的也是从没见过的好东西。 孙大娘悔得肠子发青,早知道她赔上老脸也要巴上陆桉这个大树啊,不过现在估计也不晚。 第二十二章 原本陆鹤和卫邕一行人到达蓟州的时候年节就已经不足一个月了,蓟州虽然人少荒凉,但是占地旷阔,村落分布也没什么规律,尤其是田地和荒地交错着,也甚是难以统计。 尤其是往年因为战乱,蓟州并没有官员特意巡检,卫邕和陆鹤可以说得上是两眼一抹黑。陆鹤还好,虽然是武将,但是大多数时间还是在京都做官,自幼和先皇一起长大,这些田地官场的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也都是心理有些准备的。 卫邕就不一样了,完全是凭着一身军功上来的,若不是战争受伤,急流勇退,也不会担下这个巡检的差。平日里称得上是一个头两个大,每天早晨起来看见同行的陆鹤,就要先不自觉的叹息一声。 军营自然是要常去的,有意无意的卫邕也总是能瞧见自己的儿子。卫廷整日随军操练,也没有什么担忧的,舞刀弄枪,看的卫邕好不羡慕。作为父亲,嫉妒之心自然发泄的肆无忌惮,晚上归家总要找点理由训斥卫廷一顿。 若是赶上卫廷轮休那就更是不得了,起个大早把自己儿子弄起来,有时候父子两人切磋一下,有时候教导卫廷兵法之道。 卫廷被自己亲爹烦的不行,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按捺自己不起来反抗。 头一次作为别人家的媳妇过年,陆桉早早地就开始为卫廷缝制过年的新衣服,平日里大多数都是在做卫廷的衣物和鞋袜,卫廷每日训练衣服很费,时间一长,卫廷的衣服是陆桉女红里做的最顺手的。 住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眼看着卫廷隔几天就穿上一身从没见过的新衣服,那频率京都的姑娘们也不逞多让了。这下子不禁卫邕,陆鹤看着卫廷都有些手痒,陆宴就不同了看不惯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他一个书生去找卫廷的茬,不知道是收拾他还是收拾自己。 这个年,对于孙素素来说也很是不同,这里只有她的夫君她的女儿,那些往年的乱七八糟的人她都不必去见,孙素素称得上是心情愉悦。兴致上来,还和陆桉一块想要缝上几件衣服,还是婢女和陆桉严厉阻止,她才放下这个想法。 有一天晚上,卫廷回来的稍晚了些,家里人几乎都用完了晚饭,卫廷才带着一身风雪回了家,陆桉已经有意无意的去了门口好几次了,越去越着急。还是自己的公公出言安慰“可莫要担心那个混小子,没成婚之前,连着几夜不归家的时候多了去了。” 陆桉没有反驳,但是在蓟州,卫廷从来没有晚归过,甚至能多早就回来就多早回来,陆桉哪能不去担忧,晚饭也没用多少,来回踱步着,就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也顾不上那么多。 听到门外有些许动静,陆桉赶紧张望着,就看见卫廷不知道往院子里搬些什么,看上去又大又重。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饭了没?拿回来的这都是什么?” 听着陆桉关心的问着,卫廷忍不住伸手摩挲了一下陆桉的侧脸“没用饭呢,这是我让营里的兄弟帮我买的焰火,快要过年了,我自己没什么时间去买,今日去他们家里拿,谁知道他实诚买了这么多,不好运回来,回来的就有些晚。” 陆桉看着堆起来比自己还要高一些的烟火,一时无言,反应过来赶紧对卫廷说“给你留着饭呢,我去帮你热热,怎么这么晚都没吃。” 一面唠叨着,一面拉着卫廷去了厨房。 晚上洗漱完,陆桉坐在铜镜前擦着头发,卫廷坐在床边看着兵书,突然想起来“等到明日,咱们去集市买点年货,正巧我也有空。” 陆桉刚想开口应下来,刚刚在外面那种难受又涌了上来,实在没忍住,扶着桌子干呕了一下,卫廷马山放下书扶住陆桉“这是怎么了,晚上是不是没吃好。” 陆桉捂着嘴,等到不适感过了之后,有些有气无力的说“我也不知道,在外面就有点难受,只不过光顾着等你,没太在意。” 卫廷随手拿起一件外套就要出门“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陆桉伸手把他拉了回来“你做什么啊,这么晚去哪找大夫,我现在好多了,明日咱们俩不是要出去吗,那个时候去也好啊。” “这怎么行,你现在就很难受。”卫廷满眼的不赞同。 “现在好多了!”陆桉看着眼前这个人满眼的担忧,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不就是干呕一下,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卫廷看着她,眼里满是无奈,不过能开玩笑了应该不会像刚才那么难受了。 陆桉拉着卫廷的手,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猜测,抿了抿嘴,还是先不告诉昶易了,万一空欢喜一场可就不好了。 第二十三章 喜当爹 按照卫廷的想法,一出门就该去医馆的,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来的过早了,医馆根本就没有开门。卫廷正站在门口犹豫要从哪一个方向踹门。 陆桉好像能看穿卫廷的想法一样,上前拦住了他“我现在根本就没什么不舒服的,咱们先去集市,若是去晚一点就赶不上早市了,一会回来再去也是一样的。” 陆桉死死地抱住卫廷的胳膊,卫廷犹豫了一下,也就应了。 两个起个大早来早市更多的想要买些过年的鸡鱼什么的,虽说卫邕他们现在就住在自己家里,这些东西根本就不用买就有大把的人往自己家里送。作为陆桉和卫廷辛苦了小半年,第一次在这里过年,两个人还是想要自己好好准备一番,毕竟是他们两个人在这里长长久久的过日子。 不得不说,小夫妻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默契的。 逛集市的时候,陆桉也不会像刚来的那个时候,不问价钱只知道买了,此刻陆桉就弯着腰在鱼贩的摊子前努力交流“这鱼都快冻住了,怎么还买的这么贵啊?怎么样都该便宜些。” 卖鱼的是个有些胖的妇人,陆桉讲价钱和别人又不一样,轻轻柔柔的让人听着都舒服,鱼贩也不像平时一样和她吵嚷“大妹子你看,我这鱼都是凿了河上冰捞出来的,我男人昨天一天才弄了这么点,大冬天的马上又过年了,我这比别家便宜多了,你要真心要,我一斤给你便宜一文。” 陆桉点点头,痛快的从钱袋里拿了钱。 卫廷看着这一幕可以称得上是无奈了,当初拿了多少银子出的京都他比谁都清楚,别说还有军饷,就拿的那些银子,他们六个人什么都不干锦衣玉食的过上几年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偏偏自己的小妻子好像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一样节约。 两个人把平时用的东西买了个差不多,陆桉本就想回去了,从马车探了个头,就看见了一家首饰店,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卫廷。 掌柜的在这里开首饰店,平日里也没什么客人,难得来的两个看两个人衣着虽然不出彩但是那料子也是不差的,赶紧赔上笑容招呼“夫人想要挑些什么?” 陆桉拿了几只朴素的银钗子,又看了看旁的,虽说是边疆的地方,但是这里东西说不上上差,挑挑拣拣又买了几只耳坠,一看手里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干脆把两个镯子也拿上。 陆桉原本是没有想给母亲买的,母亲的东西都是专门打造的,这地方的东西给母亲,陆桉都不忍心,不过瞧见了一对水头不错的玉镯子,难得的没有一丝杂质,看着透亮极了,在京都的首饰店里,都算的赏识好的,大手一挥都拿上。 掌柜的脸上都笑成花了“夫人,一共一百六十八两。夫人好眼力,这玉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说是镇店之宝都不为过,可惜在这里都没什么人买。” 陆桉果断回头,示意卫廷掏钱。卫廷心底的无奈更重了些,买首饰这么痛快,买个鱼跟人家讲什么价呢? 陆桉满载而归,正打算回家。卫廷还是把她拉到了医馆,不再是刚才他们经过的哪一家,在卫廷看来那么晚都不开门的,医术一定不怎么样,身体上的事可不能疏忽。 医馆的大夫是个老人家,据说以前是军医,后来年纪太大了,就离开军营到外面开了个铺子,平日里军营里的兄弟都很护着老人家。 陆桉坐下,让老人把着脉,在蓟州时间久了,也就不拘小节了,不在乎什么失不失礼。 “我夫人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老人姓岳,岳老瞄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卫廷,慢慢收回了手“没事,脉象很稳,母子康健,平日里也不用格外注意,但是要多走动,也不能整日闷在屋子里。” 陆桉惊喜无比,果真和她想的一样,开心的看向卫廷,卫廷表情有些复杂,怎么这大夫每个词他都明白,放到一块怎么就听不太懂了。 陆桉高兴地的手都有些发抖“几个月了啊大夫,怎么我最近才有反应呢?” 岳老看着这个小夫人讨喜得很,眼睛亮晶晶和他孙女一样,心里就有些软“都三个多月了,最近总是干呕吧,有的人一个月就有了反应,有的人到生出来都一点事都没有,你放心,安稳着呢,倒时候快七个月的时候你来一趟,我家老婆子会这个给你看看差不多什么时候生。” “那就先谢谢了。”陆桉一回头看着卫廷还是那副云里雾里的样子,也顾不得别人在场了“你这人,怎么快要当爹了,也不见你高兴。” 卫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要当爹了,自己要当爹了,就是说阿熙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 这么一顺,卫廷一下子就明白了。 等等,什么意思? 阿熙怀孕了!? 刷一下子看向了陆桉,满脸的错愕和不可思议,像个孩子一样怔楞,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字一句的说“阿熙,你怀孕了?我要、我要当爹了?” 第二十四章 得胜 陆桉看着自己丈夫这个样子,这才放下心,刚刚告诉他这个事情,这人还没什么表情平静得很,陆桉还以为这人根本不在意子嗣这件事,结果是半天才反应过来。 卫廷知道自己妻子怀孕之后,立马就坐不住了“大夫,我夫人身体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什么时候生?那她肚子难受可怎么办?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方法?” 刚才还是岳老看着无措的新任爹娘看的津津有味,回过头就被这个当爹的一串问题给问懵了“这个、这个男女暂时还看不出来,生大概九个月左右就可以了,肚子难受干呕是正常反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老大夫尽量理明白这一串问题,努力的依次回答着。 两个人出医馆的时候,陆桉觉得卫廷几乎是把她给捧出去的,一面走还一面唠叨“你可小心些,走这么快做什么,现在可不是以前了,咱们可一定要重视起来。” 受不了这人的小心翼翼,一把推开他扶着自己的胳膊“头三个月最危险,我平日里缝衣服收拾屋子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事,大夫都说了我这胎很安稳。” 被妻子没什么好气的训斥了一顿,卫廷也没有多少不开心,把陆桉扶上马车,坐在车辕上心里莫名的激动涌了上来,忍不住跟马车里的陆桉说“我小时候父亲并不怎么经常在我面前出现,每次见到他只是对我教导武艺,让我研习兵法,那时候我总觉得父亲在我的心里,只不过给了我富贵,给了我一个很好地生活。长大了一些,父亲在我面前的时间长了很多,不过我不愿意听他的话,更多的是我和父亲的争吵,偶尔也知道父亲的不易。可是,阿熙,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父亲,我也没有想过我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阿熙,我、我会是一个好父亲吗?” 陆桉听着卫廷因为激动有些低沉的语气,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好像这样就能感受到那个小生命一样。 “会的。” 马车掀起远行地尘土,女儿家温婉的声音散在风里,不知那心上人是否听清。 回到家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掩不住的喜色,卫邕三人和以往一样早早地出了门,只有孙素素一个人在正屋喝茶,看着两个对着傻笑的人,忍不住起身打算问问出了什么事。 正准备去洗衣服的锦官先开了口“出了什么喜事,怎么这般开心?” 陆桉原本的礼教告诉她应该克制自己,但是实在是忍不住,上前拉过锦官的一只手“我有孕了。” 锦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手一松一盆衣服落在地上,也没人去在意,锦官惊喜的握住陆桉的手“真的啊!姐姐,这是天大的好事。” 陆桉连连点头,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我也意外的很。” 孙素素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愣住了,在她心里,阿熙一直都是一个孩子,都是要她照顾关心的孩子,可突然阿熙就要当母亲了,孙素素又惊喜又无措。 倒是孙素素的贴身婢女听见锦官自然地喊着陆桉姐姐,心里有些羡慕,等有朝一日陆桉回了京都,锦官和花重还不知道有什么福气要享受呢。 孙素素快走几步,上下打量着女儿,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早知道我就带着你的奶娘了,她有经验的,能照顾好你们,都是我觉得奶娘身体不好,不忍心让她奔波。” 陆桉看着母亲,笑的欢快极了“没事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这个小生命来得太突然了些。” 孙素素看着陆桉旁边小心的看着她的女婿,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等到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陆桉有些羞涩的说出这个好消息,三个大男人都先楞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其中卫邕笑的最盛。 “怀孕了好啊,我能抱孙子了,卫廷小时候我就没空管他,我孙子我是一定要好好教导的。” 陆鹤先是有些不乐意了“我的外孙子我自然也是要管教的,承冀这个舅舅教文,我教我的外孙武功,相得益彰。” 看着两个人马上就要争吵起来的架势,陆桉赶紧出言阻止“年后父亲就要回京,不如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说到给孩子起名字,卫邕完全不屑和陆鹤吵架了“我以前给昶易起的名字,等我的信送到家里,名字已经登上族谱了,我还很遗憾,现在就把昶易原本的名字给我的外孙。” 这话一出,卫廷都好奇的抬起头。 “我的外孙就叫,卫得胜。” 卫廷手一抖,筷子就落在桌子上,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陆桉脸色复杂的摸了摸肚子。 第二十五章 卫廷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波澜了,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京都最有名的纨绔少爷就要叫卫得胜了,卫廷深深感激当初送信回来的那个人,要是早那么几天,卫廷估计就会心塞一辈子。 陆宴和卫廷多少年的兄弟,突然听说这么一出,原本还克制着自己不要当人别人的面笑话人家,抬头看着卫廷灵魂出窍的表情,一个没忍住,笑了一声: “哈……咳咳咳咳,卫将军这名字,咳咳咳、寓意极佳。” 卫邕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得胜作为我第一个嫡孙,我是一定要好好教导的。” 陆桉听着父亲这般自然的喊着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听怎么别扭,想着最后再争取一下“若是个女孩,该取个什么名字?” 卫邕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妇“自然也是叫得胜了,男孩女孩都一样,我也一定能带出来一个巾帼英雄。”说着,表情得意非常。 卫廷是坐不住了,自己女儿居然还要叫得胜,这谁受的了“女孩怎么能叫这么……这么刚硬的名字,还是换一个,更何况这名字直白了些。” 卫邕一拍桌子“当然要直白,到时候长大了两军交战,这个名字就很提气势,换一个?你想换个什么,我觉得得胜就很好。” 陆鹤这个时候已经从刚刚“卫得胜”的震惊中醒过来了,还是要挽救一下自己的外孙的,不过同朝为官这么多年,陆鹤多少也能摸清楚一点卫邕的秉性,这人就不能跟他对着来,犟到骨子里了都“得胜自然不错,不过不够简洁,不如就叫卫晟,谐音自定国安邦,盛世清明。” 卫廷夫妻俩点头认同,什么都好,万不能叫卫得胜。 原本这么名字卫邕不怎么同意,总觉得加个得字更大气一些,不过取自安国定邦,卫邕还是很满意的“倒也可以,到时候再来一个孩子,就叫卫定,甚好。” 卫定……卫廷又是一阵打哆嗦,父亲取名字当真角度别致。 吃完了饭,陆桉就叫来锦官和花重到自己屋子里,把今天把自己买的首饰拿出来“我今日去集市,逛了一家首饰店,虽说不怎么别致倒也是用料不差的。咱们在这过得第一个年,我就给你们买了几件,当然比不上京都的,但是你们也就别推辞了。” 锦官和花重经过这么几个月,从当初婢女的身份到现在的妹妹,对陆桉是千百个感激,她们是卖身的女婢,该是一辈子伺候别人的命,可是她们命好,遇见了这么好的主子。 锦官和花重倒没怎么推辞,知道以陆桉的脾气推辞陆桉定是不开心的,锦官有些不好意思“姐姐有了身孕这么好的事情,我们没给姐姐买东西,倒是劳烦姐姐给我们。” 花重接过东西,看着手里的首饰,耳环,簪子差不多都快凑出一整套了,不是那些高门夫人那么精细的东西,但是在这地方他们也看得出来这是陆桉能买得到的最好的了。 花重平时闹腾了些,但是最重感情,眼眶不自觉的湿了“姐姐……” 陆桉看着两个人收下了,心情好得很“好了,回去吧,明天我可要看你们带上的。” 正屋里,孙素素看着女儿送给自己的镯子看着出神,阿熙都快要当母亲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 陆鹤和卫邕商量完事情就准备进屋里面,就看着孙素素出神的样子“这是怎么了,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阿熙今天给我买的镯子,说来奇怪,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能买到成色这么不凡的。” 陆鹤走近一看,却是怔住了。 发现的他的不对劲,孙素素抬起头“怎么了?这镯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陆鹤低头有些苦涩的一笑,不知道要怎么和孙素素说“这镯子,是我留在边疆的东西,没想到辗转了这么多年,还是到了你的手上。” 孙素素满是不解,陆鹤看着自己的妻子,沉默了一会,慢慢的开口“我那时候回京,以为很快就要娶到你,不,那个时候我一心要娶莫卿烟,我找了整个京都,找到这么一对,我觉得配得上我心上的姑娘。可是我突然的就和你定了亲,我很气愤,一怒之下,接了命令又回了边疆,那时候不自觉带上了这个镯子,怎么看怎么心烦,干脆随意找了个首饰店就扔下了,随他们处置,没想到,现在女儿把它还给了你。” 孙素素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经过“你怎么知道这是你的,万一只是有些像……” 陆鹤拿起镯子“这看镯子内侧,是不是有几条微不可见的划痕?那是我画上去的,画的的光,我笨,我不知道光要怎么画,就只能刻上几条线。还是是你和我说我们会有一个女儿,你会叫她阿熙。” 孙素素抬手擦去眼里的泪水“都过去了,咱们以后不会错过了。”都过去了,你和镯子,不是都在兜兜转转之后,回到了我的身边,以往的苦和悲,都和我们无关了。 第二十六章 边疆波澜 自从有了身孕,陆桉是安安分分的窝在屋子里安胎,平日里一般也不出去,躲了个清净。期间也就是王大姐拿了些鸡蛋、鱼肉什么来看望了几次,虽说东西不值什么钱,但是王大姐的家庭,也算得上是大方。 “你这是头回怀孕,怎么着都要小心些,平日也不要闷在屋子里,多走走,生的时候才顺呢,我生我家妮子的时候,我那胎不稳,我就不敢乱动弹,我男人自己累着,也不让我干活,生的时候,遭了老罪了。” 陆桉也上心听着,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次怀孕,心里指不定多激动,在周家盼了十几年的孩子,嫁给卫廷不过半年,她就有了身孕。这样一想,前世周桓做了什么,陆桉都觉得后背发凉。 陆桉这面养着胎,自己老爹那里就不是很顺利了。 卫邕看着面前的一堆账本,和底下人报上来的消息,起的只想砸人。陆鹤在一边表情和黑的下人,陆宴看着那些人一点点算出来的账目,也觉得一阵阵眼晕。 “这帮狗东西反了天了,不敢克扣军饷,不敢克扣粮草,竟然从百姓下手,活腻歪了吧他们。”卫邕看了一眼最后的总账,气愤的甩了出去,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底下的下人跪了一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陆鹤倒是平静一些,不过语气也不怎么和善“问题是这帮官员和百姓收购粮草,用的是一些外来商人的名义,私下以官府身份威胁,就算是拿着这些账目,他们大可以说是那些商人作梗,他们直接从商人手里买来。我们压根连个直接证据都没有。” 屋里面正乱着,外面又回来一个,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也有些吓着了,不敢进屋回禀。陆宴见了出去接过来那人的书信,又和那人耳语了几句,表情更加的严肃。 卫邕看着,更是堵气“别瞒着我了,有什么事一通说了吧。” 陆宴大致看了一眼书信,也是气愤非常“不仅是蓟州,就连附近的幽州和荆州都被这些购置粮草的逼迫过。尤其是幽州,今年冬天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每年冬天这些地方的百姓年岁大一些的,干脆就不吃饭,把东西留给小的吃,就这样,还有人易子而食。” 卫邕听着,牙关都咬紧了,为了一己私欲,能把那些无辜的人逼到这个份上。 陆鹤皱紧眉头“物极必反,官府这么压迫这些百姓,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过反抗,连生存都成问题了,这些百姓竟然还隐忍着?” 陆宴摇摇头“也不全是因为官府,刚才传信上来的那个人跟我说了几句,以前不是没有百姓反抗过,官府差一点就镇压不住要传到京都了,可是他们说,军营这面竟然有人私自带兵去逼迫这些百姓,原本就是民不与官斗,加上军营这边干涉,就更是……” 接下来的话,陆宴不说,卫邕他们也懂了。卫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管理的地方,竟然还有人敢做这种事,一时间内心不知道是气愤更多还是自责更多。 大概是看出了卫邕的心情,陆鹤突然问了一句“能带兵私自离开军营的,大概是什么职位,这些职位上去了你们卫家军出身的人,还有多少?” 卫邕摇摇头“原本我能说个差不多,不过叫了兵权之后许多跟着我的老人也就告老还乡了,其余的又皇上提拔上来的,也有其他人提拔上来的。” 陆宴思考了一会“现在去军营调查也困难的很,官官相护,哪有人愿意把军营里那些事原原本本告诉我们。” 说到这,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抬头“卫廷!” 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个人生生等到卫廷回家之后才和他商议,几个人聚到卫邕的房间“昶易,现在军营里最近新提拔的将士都是谁的人你能知道个差不多吗?” 卫廷皱皱眉“平日里那些人都是各司其职,要说谁和谁有关系我到不怎么了解,不过我上来这半年里,前锋营倒是换了好几拨人了。” 看了一眼父亲,卫廷有些犹豫地说“父亲当年留下来的人,大多都被调走了,也没有降职不过换了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位置,原本卫家军的,对此都是颇有微词。” 卫邕倒是没什么表情,陆鹤想了想“妹夫,你认不认识那些在军营里呆了很多年,又信得过的人,能跟我们说些实话的?” “出什么事了?” 一家人没什么好瞒的,陆宴就和卫廷说了这事,卫廷沉默了很久“竟然是这样。” 在屋里走了几步,卫廷一拍脑袋“我这记性,还真有一个人。事不宜迟,我去叫他。” “这么晚不会让人起疑?” 卫廷摆摆手,让他们放下心。 等到把人叫来,王河看着屋子里两位一品大员,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咽了口水,求助似的看向卫廷。卫廷点点头,让他安心。 这夜,正屋的烛火燃了通宵。 第二十七章 世家贵族 清晨时候,陆桉到了吃饭的时辰,看着卫廷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就知道他一晚上没睡,想着一会还要去军营,就有些心疼。看到王河大哥也在的时候,陆桉有些惊讶,不知道王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因为有身孕,陆桉最近睡得格外的早,睡眠也很好,经常卫廷进屋子的时候陆桉已经睡了很久了。 “王大哥也在啊,你们怎么看上去都这么辛苦,是都没睡吗?” 王河一夜未眠说不累是假话,但是想到卫将军将要做的事情,他就满身力气,疲倦一扫而光“妹子起了啊,听我婆娘说你怀孕了呢,怎么怀着身子还起的这么早,理应该多睡会。” 卫邕赞同的点点头“儿媳妇你也不必起这么早,错过了吃饭时辰让墨之给你在做一顿,也不费什么力,你和得胜都要好好休息的。” 已经快要被淡忘的名字突然又被提了起来,陆鹤瞬间抬头看了卫邕一眼,有些不敢置信的皱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王河抢了先“将军给自己孙子起名叫得胜啊,好名字,听着就有气势,男孩女孩还都能用。” 卫廷嘴唇抿成一条线,看着王河,纳闷怎么能说这么违背良心的话。 王河和卫将军审美绝对是一样的,卫邕得到认可大笑几声“不是大名,小名叫卫得胜,大名他们说叫卫晟。” “都好,都好。” 小名……陆桉咬咬牙,行吧,横竖都是家里人叫,外人又不会知道。“父亲你们待会不是还要出去,先吃饭吧,休息不好,咱们怎么也要吃好的。” 早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吃完饭,男人们就都出了门。得了王河的消息,卫邕和陆鹤是满腔的热血,非要把这事弄个明明白白不成。 王河毕竟是当了许多年的兵,前些年还混了一个小官,自然知道的要比卫廷这个没来几个月的门外汉强得多,也比卫邕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帅要更懂得军营里面的腌臜事。 跟王河说了一晚上才懂得了,不仅是军营这边的事,这些年京都的武将总愿意把儿子往边疆送,常年守在边疆的自然只知道打仗,可是这些京都的官,姻亲、门客不可避免的和其他地方的官员有些联系,自然而然能盯的上军饷粮草这块肥肉。 原本王河是不懂这些,只是无意间说出来京都来的公子哥们绝对不会去前锋,一般都在后勤一部分的地方,多的时候,每个都统管辖的地方都有几个是从京都来的。原本说这话,也就是抱怨这些权贵,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邕算是明白,这条门路是怎么打开的了。 现在的问题,军营里居然能私自带兵镇压这些百姓,恐怕就不是几个都统的事情了,前些年除了自己的心腹,恐怕身边的那几个也有不干净的。 几个人商议着,卫邕想了想“老陆啊,你若不然写一封奏折,送到御前,咱们大概要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过了冬天大概就是收购粮草的日子,咱们这次堵死这些畜生的活路。” 也顾不得卫邕这个熟稔的称呼,陆鹤难得认同卫邕的想法“事不宜迟,我这就起笔,京都那边的官员还是要皇上下手清理。” 卫邕这边为着军营头疼,陆桉在家里也只觉得太阳穴一下一下的跳着。 孙素素自认为良好的教养没也快要被眼前的这几个人给磨没了,孙大娘平日里可是万般看不上陆桉的,此刻竟然也这么贴上来,满脸的都是褶子的在讨好着孙素素“我说夫人,平日里我和咱们千金小姐关系就好,我一眼就喜欢咱们小姐,咱也没想到夫人竟然和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一个姓氏,这是多大的缘分哟,咱们就该是一家子的,不知道咱们小姐住多久呢,老婆子一定伺候好好的,我儿子在军营那可也是一把好手,手底下管着好几个人呢……” 孙素素愿意和王大姐说话,更多的是王大姐真诚,不装模作样,也不妄自菲薄,就算是当着自己面,还是自然地喊着陆桉妹子,说的也都是平日里的小事,孙素素听着也算有点滋味,可是孙大娘就不一样了,拉着自己的小孙子,不是刻意亲近,就是拼了命的夸奖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孙素素若不是脾性习惯的温柔,真是想要把人赶出来的。 大人知道看人脸色,可是孩子就不知道了,孙大家孙子叫孙大壮,一进门就让孙大娘摁着,早就不乐意了,只能转来转去看着屋子里的东西,一转头就瞧见了孙素素手上带着的戒指,上面镶嵌着白玉,看着说不出的漂亮。 一看自己奶奶不注意,孙大壮一下子跑到孙素素身边,伸手就要把孙素素手上戒指拿下来,半大小子力气大,孙素素一个不妨就让他拿走了,手指还被戒指划上了一条血痕。 身边的女婢一下子懵了,上前推走了孙大壮“夫人没事吧,你这孩子怎么还抢东西。” 孙大娘也慌了神,看着小孙子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把戒指套到自己手上“这个好看,我要这个。” 陆桉看着母亲手指竟然滴下来血,哪还有平时好脾气,跑上前看了一眼孙素素的伤口,让人去拿药,气急看着孙大娘“孙大娘平时就这么管孩子的?” “小孩子不懂事,夫人大度,千万别跟我们计较。”孙大娘平日里横行惯了,就算对着贵人收敛脾气,平时的作风也不能马上改过来。 陆桉静静地看着孙大娘,怒极反倒平静下来,京都世家小姐的气势展露无遗“跟你们计较?孙大娘还没明白吗?我母亲是一品诰命,国公夫人,若不是为了我你把头磕破都见不到她,就连皇子都不能随意伤到我母亲,你孙子是什么人物,能让我母亲大度?你当国公府是什么?就算今天蓟州的州长在这,见着我母亲也只有跪着低头回话的份! 你觉得你孙子没错?蓄意伤害国公夫人,就这一条我就能让你们一家横尸街头!不,不必衙门,只要我想,我们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这是陆桉第一次权势压人,孙大娘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刚刚搬来好脾气的卫家媳妇,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京都真正的世家贵族,是传承几百年的陆国公府的嫡出小姐。 第二十八章 孙文志 孙大娘此刻心情如何暂且不说,孙素素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儿。阿熙是什么脾性孙素素是最熟悉不过的,又时候有些活泼,但骨子里还是一个极为温婉的,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是改不过来的。 可是现在她的阿熙挡在她的前面,孙素素不可抑制的想起来那时候自己为了治病,对着自己的女儿的陌生和疏远,手里的伤口万不及那时的心痛。 陆桉已经愤怒的放弃了思考,丝毫不在意以后要怎么和这些邻居街坊相处,满脑子想的都是眼前这个人竟然伤害了自己的母亲。 “墨之!送客!以后别让这种人进我们家门。” 以陆桉的性子,能说出这种话,可想而知陆桉有多生气。孙大娘已经被刚才陆桉的气势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过孩子自然还是不太懂事,看着眼前一直都温柔的姐姐突然变得那么生气,那么严厉,以为是小气不愿意给这个戒指,平日里孙大娘在附近没有人愿意惹她,连带着孙大壮一个小孩子也都谦让着,脾气养了个十乘十。 看着自己奶奶跪在地上发抖,又看着上面坐着的夫人皱着眉,一身的衣服比他们穿的好得多,小孩子脾气骤然间上来了“不给我,我也不给你们!” 把手里的东西重重的往地上一砸,本就生脆的玉,落在地上,碎成了一堆。 可说实话,不论是陆桉还是孙素素的婢女,为的从来都不是那块玉,而是孙素素手上一指的伤口,看着孙大壮的一顿闹腾,几个人也就是冷冷的看着,未曾说话。 小孩子越说越生气,挣扎着就要去打孙素素,孙大娘吓得魂都飞了,死死地拉着自己的小孙子,孙大壮被奶奶死命拉着不能上前,不甘示弱的喊“等着吧,我告诉我爹,把你们都抓起来,打死你们!” “你要打死谁?” 冷漠而又低沉的男声里面带着不可抑制的怒火,陆鹤刚刚靠近正屋就看见了孙素素被白布包裹的指尖,也不管是不是小孩子的淘气,现在只想把孙素素的委屈讨回来。 对着夫人孙大娘只是尊敬,是讨好,甚至是想着能靠近几分。但是在陆鹤和卫邕的身边,孙大娘是来自心底的恐惧“大人,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放过我们。” 不住地磕着头,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人这般恳求着,陆鹤眼里只有孙素素的手,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害怕“不是说要去找你爹吗?你爹是谁?” 孙大壮在看见陆鹤的时候,也开始害怕,刚才那个夫人一看就是好说话的,所以孙大壮闹起来不管不顾,这眼前这个,比他爹还要吓人的多,到底是不敢不回答: “我爹叫孙文志,可是当官的。” 完全没了刚才的张牙舞爪,乖顺多了。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站在后面看戏的卫邕不自觉的挑了挑眉,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下子不用陆鹤说,卫邕先开口“把你爹叫来,伤了人总要给点说法。” 卫邕一句话,哪还有平日里的将军气派,一股浓浓的街头痞子的味道。 陆鹤在边疆提起来不过是感慨几句,可卫邕那才是真正的战神,百姓真正的信仰。孙大娘就算知道把儿子叫来也没什么好下场,但是卫将军说了话,孙大娘是不敢不做的。 看着丈夫和女儿的紧张,孙素素觉得手一点不疼“我又没什么事,一个个好像我伤的多严重一样,承冀呢?怎么没给你一块回来?” “还有点事没弄清楚,今天他估计会晚一些。” 卫邕在旁边摩拳擦掌,好像要什么大事一样“孙文志,这下子不是自己撞上来的?弟妹你可是立了一功。” 孙素素听着卫邕的话,满是不解。 陆鹤看着院外,若有所思。回过神来冲着卫邕耳语几句,卫邕眼神越来越亮,听到最后仰天大笑“陆鹤啊陆鹤,你可真是老谋深算,就按你说的做!” 卫将军亲自召见,孙文志几乎是飞马赶回来的,到了卫家的院子里只剩下来陆鹤一个人,孙文志上前恭敬地行个礼“见过国公爷,不知道卫将军在何处?” 陆鹤抬眼看了来人,出乎意料的平庸几乎是见过几面都不会记住的长相“借了卫将军的名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应该也知道。” 孙文志当然知道,去叫他时候就把前因后果说了明白“我那混小子不知事,国公爷怎么罚,我绝无怨言。” 陆鹤转了转手里的扳指,似是无意的提了出来“新皇登基,我们陆家也很是难做,今年边疆风雪频繁,明年军饷比起往年定会增加,卫将军和我一路,又是个耿直的性子,这些年不知道被诬陷了多少次。” 前言不搭后语的几句话,本该是听不明白到底是想说什么,孙文志身上却生生落下一层冷汗。 陆鹤慢慢抬头“边疆的苦?这些年,你受够了吗?” 第二十九章 年节前夕 不论每个人心里埋在多少事情,不管面前有多少困难,时间总是不会停下来,年就在所有人的不经意间,就慢慢的靠近了。 临近年节母亲突然遭了无妄之灾,陆桉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心里总有些小小的埋怨,多好多让人欢喜的日子,竟然就这样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乱了心情。不过孙素素倒是心情不错的,被自己女儿和丈夫那样维护,丝毫不觉得伤口什么疼痛,自己的儿子知道了之后,一个读书人都要去跟人家找茬,孙素素觉得自己开心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自然所有人都准备着过年,卫邕和陆鹤也就准备把手上的事情放一放,现在抓紧了事情,不就是打草惊蛇。 自己的爹休息了,陆宴可不能呢,手里还有一堆东西没有查明白,若不是军营在年节也不过是早些让将士回家,并不会休假。这让陆宴感受到很是平衡,不管怎么样都可以,都是有卫廷陪着他的。 陆桉对此很是不满,晚上不止一次和卫廷抱怨过“就算是朝廷官员,都有三天的假,皇上都不必上朝,怎么你们就连个年都不能好好过。” 第一次怀孕,陆桉情绪有些波动是正常的,卫廷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看着陆桉先是一串的抱怨,抱怨之后就是淡淡的委屈,看着自己小妻子低着头不说话了,卫廷这才淡淡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咱们成亲第一次过节,也是第一次不再京都过节,于情于理我都该好好陪着你,可是阿熙,什么都能停下,边疆不能停,我们这些人不能停。你该怪我,打我骂我都好,千万别委屈自己。” 陆桉红着眼眶,细嫩的手慢慢的摩挲着卫廷有些粗糙的侧脸。如果回京的话,估计那些人都不会认出来,这竟然是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少年。哪还有一分贵族子弟的模样。 陆桉知道是自己为难他了,本就不能他能控制的事情嫩么能怪他,不过是自己的脾气。卫廷没有任何动作,任凭陆桉用动作安抚自己,慢慢的垂下眼睛“他快要四个月了吧,怎么还这么小呢,辛苦你了。” 陆桉看着卫廷把手小心的放在自己的腹部,抿嘴笑了笑,其实已经稍微隆起一些了,不过陆桉原本就很纤细,根本看不出什么“我也觉得他好小,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卫廷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没有一丝停顿。 陆桉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说,男孩女孩都好。结果,你竟然会喜欢男孩。都不愿意搪塞我一下啊。”虽然这样说着,陆桉眼睛里还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卫廷却很认真“当然都喜欢,男孩女孩都是你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不过他出生的时候,我们不会回京都,边疆这种地方,不适合有一个柔弱文雅的女儿,我们的女儿应该生活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锦衣玉食,宠爱万千,而不是在这个风沙满天的地方。” 卫廷只要一想到他们会有一个像极了阿熙的女儿,卫廷心都软了,怎么舍得她受一丝的苦。 陆桉听得出他的言下之意,装作责怪的样子“怎么?男孩子你就不心疼了,那也是我的孩子,若是男孩子他父亲不疼爱,我是要加倍给他的。” “哪会啊,男孩子要是像我,我还能让他受点苦。” “明日就是腊月三十了,晚上你想吃什么?我这些日子可是跟着墨之学了不少,不过墨之一个男人,怎么会那么擅长做饭。”这个问题陆桉早就想问了,一直忘记,今天难得想起来。 卫廷想了想“当初咱们定亲之前不是就定下来要去边疆,原本我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后来我劝不了你,想着衣服首饰都可以买,但是吃食确实是问题,我就把墨之扔到了醉仙居,现在看来,这小子学的挺快。” 陆桉一时无言“他以前从未学过?” 卫廷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的看了陆桉一眼“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学过做饭,他以前可是跟着父亲的。走的时候父亲让我去挑人,我才挑的他?” “那他以前是?” 卫廷挠挠头,努力想了一会“以前好像是父亲的一个副将吧,我也记不清,跟着父亲征战过几年。” 陆桉一下子被哏住,半响不可思议的问“你让一个征战四方的副将,去专门学了厨艺?”说到最后语调慢慢升高。卫廷看着陆桉惊讶的表情“那里不对吗?” 陆桉咬咬牙,这个纨绔少爷。 夜晚的风吹紧了门窗,风雪降临大地,瑞雪打开了新一年的希望,是生命,是盛世清明。 第三十章 腊月三十 边疆的冬天冷的刺骨,陆宴披着厚厚的披风,握着缰绳的手不一会便没了知觉,他没让底下人跟着就自己一个赶着回家。算不上是家,但是他的亲人在哪,那便是家。 到底没有辜负父亲他们的期望,陆宴想到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赶不上过年了呢。父亲本来的意思就是让他把手里的事情先放下,大家好好的过个年,不过陆宴也是知道轻重缓急,有些事情拖过年去到底不好查。 陆宴昏头昏脑的忙了好几天算是把这些事情涉及的人,理得差不多,虽说那一串名单看得人眼晕,好歹不再两眼一抹黑了。 脸被风刮得生疼,陆宴强忍着到了家门口。 院子前灯笼挂的高,照的也亮,陆宴也不自觉地笑了笑。门口上等着的小厮,正笼着手看着灯笼发呆,听见马蹄声才转头看去,一下子笑开了“少爷回来了,老爷夫人都等着您呢,就差您回来咱们就能开饭了。” 并不是从京都带来的人,没有那么严谨的规矩,说的话也带了些地方的乡音,陆宴却不自觉的笑了“等我做什么,我本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少爷这是什么话,过年不就图个团圆吗,缺了人那是怎么过年的呢。” 陆宴进了院子,一家人都围在桌子旁说着话,但是并没摆着菜。 陆桉挨着孙素素一面花重几个人说的很是开心,孙素素不住地捂着嘴笑;卫邕和陆鹤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副棋盘,两个人正斗志昂扬非要争出个胜负;卫廷和思之倒是没有一起坐下,站在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卫廷还伸出胳膊抻了抻;锦官帮着墨之在厨房做饭,两个好像准备的差不多了,也不怎么匆忙。陆宴就这么看着,突然间就笑了,想起在国公府,一家人端端正正的坐着,偶尔客气的寒暄,这里的样子,太不真实了些。 到底还是卫廷先看到了他“回来了?” 陆宴走上前毫不客气的说“也不叫人,怎么说我也是你大哥,这般没有礼貌。回头我就去和阿熙说。” 卫廷也不甚在意,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准备吃饭了。” 霎时间都忙了起来,卫邕也慢慢悠悠的收起了手里的棋子“算了算了,这局就让你,省的你一个晚上一局都没赢失了面子。” 陆鹤却是有些挂不住,谁能想到这人看着不怎么着调,棋艺如此精进“待有时间,我定要和你再来过。” 卫邕摆摆手,表示不在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说这传信的也差不多应该到京都了吧,让那个黄毛小子把我整出来当什么钦差,我让他过年好好的闹心一下,你说今年宫宴,圣上对着那帮臣子会不会黑脸。” 陆鹤想了想“到时说不准,以前是楚王的时候,这小子就心机颇深,但是这次怕是他爹都能头疼半年。” 两人相视一笑,武将来做文官的活,他们自然不能让京都那些吃白食的痛快了。 锦官墨之他们本来不想要上桌子一同吃的,锦官和花重不说本来就是国公府的丫鬟,平时见了国公爷和夫人只有低头回话的份,思之自小跟着卫廷小时候不知道替他挨了多少大,墨之就更不敢了,跟着卫邕上过战场,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主子,现在挤到一桌吃饭。 四个人齐齐摇头,卫邕眼睛一横“让你们做下就坐下,卫廷和他小媳妇都把你们当兄弟姐妹,你们就把我当个干爹什么的,这个繁文缛节你们就说不完了是吧。” 主帅开口,几个人都快吓冒了,连忙坐下不敢推脱。 为了迎合习俗,陆桉特意嘱咐他们包饺子里放了铜钱,卫廷先皱了眉“放铜钱?洗干净了没。” 陆桉气的推了他一下“你以为?我亲自洗的,还放酒里面泡了一天。” 也不多说什么,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开始吃饭,推杯换盏中,清脆的“咔吧”一声,卫廷神情复杂的吐出了尚且还带着酒味的铜钱,想了想开口嘱咐了一句“小心些,硌牙。” 孙素素都忍不住靠着女儿笑了起来,这边气氛正好,温情不尽,京都可就是另一份景象了。 新帝脸都黑成了锅底,再好的脾气都禁不住这么折腾,中午的时候卫邕和陆鹤的奏折先后进了宫,卫邕的奏折先是把边疆这烂摊子仔细说了一遍,新帝差点掀了桌子,这是人话吗,明明是人祸偏偏说是天灾,竟然把蓟州百姓祸害成这个样子。 本以为陆鹤带来的会是什么好消息,新帝一看,好家伙补充的,不止蓟州,附近的州县竟然也有这种情况,好样的,军营里还有人维护着。 新帝气的头发懵,宫宴上能摆出什么好脸,底下的大臣快要缩成一团,什么事惹得皇上过年气成这样。 太后很是镇定,她早就听说卫邕和陆鹤的折子进了皇城,这两个人去巡视,那些脏污的事还不翻个底朝天。 太后抬头看了一眼辉煌的灯火,快要起风了。 第三十一章 出乎意料 于别人来说,大年初一开始,是年节的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这半个月整个大晋都将沉浸在过年的喜悦中。 可这样的喜悦并没有带到边疆的军营中,几乎在大年初一的一早,所有的都感觉得出来不同以往的紧张气氛。 离开了军营几个月的卫邕再一次站到了主帅的大帐之中,看着眼前的几个将领,都低着头或是恭敬或是忐忑或是不屑,卫邕把所有人的表情收入眼底,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打着,明明没有说什么话,却生生的让人感觉得到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以往最不被人注意的后勤,平日里极少接触这些权贵的将士,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四处查看的陆鹤,和那些将领不一样,这些百夫长、都统一等人大多数都是从战争里被提拔起来的,没受过什么教育,上阵杀敌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若是接待这些官员,就多的是不自然。 大都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和陆鹤说“陆国公,年前这些东西已经查看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陆鹤淡淡的转过头“没什么不妥,不过卫将军在大帐,我随处走一走。”说这话,视线落在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后方低头站着一个容貌普通却又很眼熟的人,此时也微微抬头,和陆鹤的视线撞了个正着,那人迅速低头。 陆鹤继续走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几个都统接着跟上,万不敢疏忽。 陆宴此刻也跟了上来,有些焦急的寻找着什么,一眼看到陆鹤,赶紧走近,略微喘息着说“父亲,卫将军说,军营中有人和敌军联系,暗自传递我军信息,卫将军大怒,已经在调查了。” 陆鹤猛然回头,满眼的震惊“你说什么?” 快到了午时,陆桉正在屋子里和孙素素说着话,院子的大门猛然打开,卫廷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 陆桉有些惊讶“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卫廷没有回答陆桉的话,而是看向了孙素素“岳母大人,卫家的护卫已经在蓟州外等您了,一会思之和墨之暗地带您离开,您随着护卫以最快的速度回京,一定要隐蔽,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孙素素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她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性子,也不多说,让婢女去收拾东西。 卫廷这才和陆桉说“阿熙,我记得你在京都带过来了几身衣服,你说不适合在这里穿一直收在柜子里。” 陆桉纳闷卫廷怎么说起这件事,还是点点头“确实,还在。” “你去换上。”卫廷靠近陆桉的耳朵,一阵耳语。陆桉先是惊讶,然后表情有些哭笑不得“怎么……” 卫廷又跟站在一旁的锦官和花重“委屈你们办些事。” 锦官和花重对视一眼,冲着卫廷点点头。 陆桉在屋子里换着衣服,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还好带来的衣服都不是很紧,不然怕是穿不上了呢。” 卫廷看着有些沮丧的妻子,有些心疼的从背后抱住她“没想到要把你也拉进来,可到底离我近一点,我也放心。” 陆桉低头专心系着衣服带子,听卫廷的话一愣,微微一笑“夫妻间共进退,你能牵着我走,我很开心。” 卫廷低低的笑了几声“害怕吗?” 陆桉转过身,捧起他的脸,脸上的娇横一览无余“一点都不怕。” 自从有叛军的这个消息出来之后,几乎人人自危,生怕那些人和自己扯上关系,叛国,那是诛九族的罪啊。 陆鹤也回到了卫邕的大帐面容总有些严肃,卫邕看上去也是气急,翻看着人员名册“出了这种岔子,你们怎么管理的军营,糟践我的心血是吗?” 那还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对上卫邕啊,都低着头不说话。 一个小兵在大帐外禀报“大人,小姐已经来到军营了。” 卫邕皱了皱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陆鹤倒是先想明白了,反应快了一步“给小姐准备住处,小姐身子弱,受不得风。” 卫邕看了一眼陆鹤,没说什么接着低头看着这名册,随口说了一句“把军营当成什么了,国公府吗?” 陆鹤低头喝了一口茶,并不回答他。心里暗自想着,卫廷这小子,脑子可是够活泛的了,让阿熙到了军营,也算是他敢想。 卫邕仿佛仔细的思考名册上和其他人报备上来的东西,其实心底里已经笑成了一团,昶易这小子不愧是他卫家的种,啥都敢想,陆桉那丫头胆子也够大,这个节骨眼还真敢上。 陆宴在一旁神色沉重的站着,心底里一遍又一遍的骂着卫廷,什么事都敢不跟他们商量。 整个军营里还心情轻松地,大概只有这几个人了。 第三十二章 边疆军营是什么地方,无数鲜血筑成的一道无形的城墙,自开国以来,一直守卫着蓟州,守卫着大晋的国土。 可偏偏那样娇贵的姑娘,竟然走进了军营。 进了军营就不能再坐马车了,天气当真不错,陆桉也就直接下了马车走进去了。卫廷把她带到军营后和锦官嘱咐了几句,径直回了前锋营。陆桉当真是从未来过这里,哪怕远远的看一眼都没有过,尤其是眼前军帐都长得差不多,哪里分的出来是什么。 旁边的将士也好奇的看着陆桉,军营极少有女人来,更何况是这样好看的小夫人。陆桉虽说怀着孕,但是并不很显怀,原本腰肢就是极细的,现在看上去依旧曲线玲珑。若是平时定是会玩笑几句,不过刚才传话的人的样子看上去对这个小夫人那么尊敬,他们也不敢惹恼了。 陆桉没走多远,刚才传话的就已经回来了,对着陆桉毕恭毕敬的回话“小姐,国公爷将军他们正在忙着呢,我去给您安排住处。” 陆桉看了一眼来人,也没太过为难“好吧,那你去,帮锦官把东西都放到哪里。” 传话那人抬头,锦官微微点点头。陆桉四处看了看“前锋营是那个方向?”传话的人抬头指了个方向“挺远的呢,就向那边走,但是中途要拐几个弯,不太好找。” 陆桉不甚在意的样子“你去给我找个人带路不就好了,我都不嫌远。” 传话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好,我去给小姐找。” 周围看了看,叫来了一个看上去很老实的人“你领着小姐去前锋营,都听小姐的,小姐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不?” 小士兵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去领路。 锦官去随着收拾东西了,花重跟着陆桉抱怨了几句“夫人,你做什么非要来军营,这地方怎么住啊,他们将士都不在这里住。” 陆桉娇横的“哼”了一声“你当我愿意来,我看卫廷都快死在军营了也不见得回去,父亲这次来了,我看他这次怎么说。我不怕苦不怕累的来的边疆,他可倒好,这般对我。” 前面带路的小士兵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桉的本就白皙,就算在边疆呆了许久,皮肤依旧是欺霜赛雪,惹人极了,更不是要说陆桉本就长得灿若春花,小士兵有些看愣了,前些日子就有人穿卫将军嫡子在前锋营,却没想到他的妻子也来了,长得还这般好看。 “你瞧我做什么?还有多远,什么时候能到?” 陆桉的声音让小士兵回过了神,连忙低头回话“还有一段距离呢,前锋营远得很。” 说是远,一点都是不夸张,陆桉在边疆其实体力要比在京都的时候好很多了,就这样走到前锋营的时候,腿也有些发软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并没有不适,才放下心。 一到前锋营就能听见兵器相接的声音,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准备出战。每个人都穿着一样的铠甲,可是陆桉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卫廷。 卫廷拿着一杆长枪,和旁边的人操练着,卫廷长得好,陆桉一直都知道,但是看着这样的卫廷,陆桉的心不可抑制的跳动了起来。 前锋营突然来了个华贵明艳的小夫人,一个接一个的注意到,都渐渐停下了,目光转向了入口处。 看着越来越多人动作停下,可卫廷和旁边的人依旧打的入神,丝毫不在意来了什么人。 陆桉抿了抿嘴,没有等下去的耐心,干脆提起裙子直接冲着他走了过去,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给她让了路,陆桉一路无阻的站到了卫廷身后。 一跺脚,有些委屈的喊了一句“卫昶易。” 卫廷手里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惊讶的回头,陆桉站在他面前,眼睛瞪的圆圆的,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卫廷放下了手里的长枪,微微喘息着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所有人都以为卫廷在问,为什么会来军营会来边疆,只有陆桉知道,卫廷在问她为什么跑到前锋营来了。 “我愿意来就来,你还想拦我不成。”陆桉收回了目光,小声的说了一句。 卫廷顺势推了她一下“那你去别处等我,我们还训练呢。” 陆桉不情不愿的转过身,突然看见一旁正在发愣的前锋营的将领,冲着他就去了,那将领训练个士兵什么的自然擅长,看着冲着自己走过来的小夫人,不自觉的就开始头皮发麻。 卫廷周围的人不自觉围了上去“怎么?那是你媳妇?” 卫廷不在意的点点头。周围的人开始大眼瞪小眼,他们一直都知道卫廷身份贵重,不过平时一块训练玩闹惯了,也就不怎么在意了,但是以卫廷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娶一个身份不好的人。 “你媳妇是谁家千金小姐啊。” 卫廷一抬头,看着陆桉窈窕的背影,笑了一声“陆国公家的。” 第三十三章 矛盾显现 话一出口,目光都开始往陆桉那里飘,国公府的贵女啊,那可是千金娇贵的姑娘。不得不说这些人心里有些玄幻,他们同一个营的兄弟,有身份这么高的媳妇。 其实卫廷身份,若是再原来也是他们难以接近的,不过到底是在一起训练了这么久,早就当做兄弟了,是以接触到陆桉,一时之间却是别扭了些。 “不是,你那夫人看上去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突然来军营了,卫将军不是素来不愿意让女人进军营的吗。”和卫廷亲近些的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趁着将领不注意,悄悄地和卫廷说着。 卫廷调整着手里的长枪“不仅卫将军在,陆国公也在,更何况卫将军这次来的身份是钦差,理应给陆国公一个面子。” 看着卫廷的样子,几个人却有些犯嘀咕,怎么看上去卫廷和他那个好看地小夫人关系不是很好的样子,陆桉站在旁边和那训兵的将领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将领脸上露出了一些为难之色,但是也不好对着陆桉说些什么,只能为难的点头,算是应下。 陆桉看那人答应了,脸色才算是放松了下来,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卫廷,带着花重离开了。训兵的将领冲着卫廷喊了一句“卫廷去后营一趟,去见陆国公。” 卫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感受到旁边人打量的眼神,有些不耐烦的把手里的长枪扔了出去,牢牢地钉住在了木柱子上。 后方的阵营已经顾不上八卦什么了,人人自危。冬天快要过去了,附近的外族没有田地无法耕种,有些挨过冬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了生存,难以避免的就要把手伸到大晋的边境。初春是边疆最乱的时候,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后果简直不敢想。 卫邕站在大帐之前,看着安静肃穆的人群,良久,才缓慢的开口,声音里面带着的,是雷霆之势“我离开边疆不过半年,就已经把人换成这个样子了?没人承认对吗,那就一个一个人的去查。” 最后几个字简直是一字一句的再说,立于千军万马之前镇定自若的卫邕,此刻把那时候的气势毫不保留。 目前边疆的主将是以前卫邕提拔上来的,名唤李袁,此刻内心对卫邕倒是没多少惧怕,但是也是止不住的怒火,当初卫将军把边疆这个担子给自己的时候,没有人比李袁更能感受到卫邕的信任,那时候李袁发誓一定会守住边疆,不让他人动摇。 可现在呢,不过半年,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李袁气急,走到卫邕面前,掀起衣摆单膝跪下“李袁有违将军所托,理应受罚,但是请将军应允,让属下亲手抓住此等小人,千刀万剐之后,再向将军请罪。” 卫邕看了李袁一眼,并未开口,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陆鹤站在卫邕身后的不远处,突然想起孙素素,不知道有没有已经出城,可是要越快越好,千万不能耽误。 陆宴似乎看出了父亲的担忧,突然说了一句“墨之以前跟随卫将军南征北战,思之能跟卫廷这么多年也是个机灵的,都是可造之材。” 旁边的人听着,有些莫名,不过想这些京都的贵人肯定是爱才之心,也没有多想。 陆鹤却是听懂了,微微叹口气“我都省的。” 一时之间,军营瞬间戒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卫邕甚至找回了以前的亲卫队,牢牢守住各方出口,许进不许出。 所幸军营原本就是能住开所有将士的,不过以往除了每日巡逻和要求留下的人之外,没多少人愿意住在军营就是了,此刻发生这么大的事,又有卫邕和陆鹤亲自坐镇,众人也不敢有怨言。 不过更多人目光却是转向了留下来的陆桉,禁严的时候,陆桉可以说得上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和卫廷吵了一架。为的是为何不让她离开,难不成真让她住在那些帐篷里,卫廷也是无奈,反驳了几句,明明是陆桉自己要过来,两人就这样争吵了起来。 算不上所有人,不过周围站了三五个人,但是一传开,整个营地也就差不多了。原本夫妻间的桎梏大家看个热闹也就过去了。可是当天晚上卫邕突然和陆鹤提起,卫家的媳妇怎么能在军营还这么娇贵。 陆鹤是什么人,爱女成命,哪里听得了自己女儿的不是,冷嘲热讽着说“我养在府宅的女儿,嫁到这边疆不说,受了苦,都不能说上几句了。” 卫陆两家的矛盾,似乎就这样若有若无的出现在了面前,总能听人说,原本就不是同一路人,非要结成亲家,以后矛盾还多着呢。 第三十四章 上钩 因为这场无妄之灾,军营早早结束了过年的气氛,一连几天都是人人自危的样子。其中前锋营最为紧张,前锋营是什么地方,那是军营的咽喉之处,至关重要。 所以排查,首先就是从前锋营开始的,把将士的身家背景查了个底掉,就连近期联系过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卫廷倒是没有这种忧愁,卫将军的嫡子,说出去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去盘问他。不过卫廷在军营最近也被如火如荼的议论着。以往没觉得,就算是巡视军营的时候,卫邕和陆鹤也没有相互说过几句话,可是通敌一事被暴露出来后,两人不论是排查还是怀疑对象都有很大的分歧,几乎每日经过大帐,都能听见两个人的争执。 不可避免的,陆桉和卫廷的关系也让众人上了心。自己的父亲都不加掩饰的针锋相对,身为子女,却又是夫妻,不难想象卫廷和陆桉的关系有多么尴尬。 军营里的人对卫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身份尊贵却又没有架子,平时也是认真参与训练,和那些来军营镀金的人并不一样,看得出来是真的从底层历练,所以不论是士兵还是将领都是高看卫廷的。 不过卫廷最近风头正劲,绝对是因为那如花似玉的妻子。 陆桉长得极为好看,这是军营里凡是见过的陆桉的人都是这般认为的。第一眼看上去,这个小夫人应该是个温顺性子,婉约娴静。事实上,每次见到陆桉,陆桉也确实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但是性子着实算不上温顺了。 若是住的和卫廷近一些,关系好一些,几乎每日都能看见陆桉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卫廷说些什么,说着说着还会有些委屈的落泪,卫廷一开始好言好语的劝告,后来表情也有些僵硬,显然是不愿意忍耐了。 毕竟是女眷,陆桉和卫廷也是单独住在一个帐篷的,这也是卫廷头一次没有和其他将士一样,而是接受了更好的待遇。 虽说卫廷和陆桉瞧上去因为两个父亲关系有些僵硬,但表面瞧上去可也是过的去的,陆桉早晨和卫廷一同起身,送卫廷离开,晚上也会留灯等他回来,平常人家,这样其实夫妻感情也过得去了。 可一个曾经是少年将军,一个是名门贵女,该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的,可现在竟然也只剩下一个表面功夫,少不了人在背后唏嘘不已。 因为这个王河不总是被询问,都是知道王河和卫廷是邻居,以往也经常一同回去,被问起来,王河也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关系不好?倒也说不上,我婆娘和大小姐也关系不错,大小姐挺好的一个性子,卫廷也不是个事情麻烦的,到还过得去。但你要是说感情好,俩人恩爱,也是不能这么说,我们一块住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俩人出门啥的,我也看不家他们俩说什么话,尤其是大小姐好像怀孕了,俩人说的话好像就更少了,卫廷也不咋和我说他夫人了。” 有些话,从这些邻居街坊嘴里说出来,可能比看见真人的效果都好,不可避免的又是一阵讨论,可还有什么不明白得了,那不就是表面夫妻嘛。 这种说法,不知道怎么又传到陆鹤的耳朵里了,当天的中军大帐差点翻过去,隔着半个营地都能听见陆鹤的质问: “卫邕,咱们俩的事凭什么带到我女儿身上,嫁到你们家已经是苦了她了!” “别放屁,卫廷他们俩事,你问我做什么!” 所为因果轮回,夜里好事的打听卫廷她们夫妻俩没有吵起来吧,没吵起来,陆桉哭哭啼啼到半夜,卫廷早晨起来脸都是黑的。 军营在年初陷入一场巨大的风波,所有将士一时之间全部留在军营,那么年前收购的粮草就有些不够了,幸好京都今年的军饷发放比较早,也算是新皇对边疆将士们的关心和惦念。 将士们感动不感动暂且不说,也没人顾得上这些政策,都一门心思力争自己清白中,哪有人愿意管上这些,除了少部分人。 孙文志从陆鹤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心一直在跳着。刚才陆国公叫上自己,不过是问了他一些后营的几个将领近几日的动向,可是他眼睛尖,一眼就看见了名录下压着的账目,账本是打开的,不过上面盖了东西,他只能看见最后的一个数字。 孙文志只觉得手都在颤抖,怪不得那些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个数字,难怪连陆国公都会心动,不过陆国公最近似乎没心情顾忌这些,再晚上几天那些人可就又要开始了,到时候自己可就晚了。 陆鹤在孙文志走后,就静静地看着手下的账本,过了一会把账本放在一旁的火盆中,眼神在火光中闪烁不已。 第三十五章 风起之前 连续一个月的调查,可竟然连个怀疑的人都不曾有,再好的脾气也不免有了怨言。李袁这段日子,脑袋都快炸开了。 他们的一处存放军粮的地方被袭击了不假,在那块地方留下了胡部的印记倒是也不假,那块地方极其隐蔽,附近还住了几家农户,虽然都是守着仓库的士兵,但是不知道真相,绝不会怀疑的,必是有了内鬼。 可是风风火火的查了这么久,竟然一点消息都看不出来,难不成都当这里所有的人傻子一样耍不成。若是以往李袁大概是会和卫邕商议,不过卫邕和陆鹤最近的争执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吓人,芝麻大小的事,两个人都要对着冷嘲热讽一般。 李袁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咽,自己强忍着这些,这能让下面的人加紧去巡查。 后面的波涛汹涌,李袁自是不知道。夜晚,孙文志终于进了陆鹤的帐篷,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陆鹤看着他也不说话“你来做什么?” “不知道,国公爷那日和小人说的话,可还作数?”孙文志咬了咬牙,好像进行一场豪赌一般,说出了这一句话。 陆鹤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把手上的书本扔在了桌子上,冷笑一声“怎么,莫不是你以为,没了你,我就什么都干不了了,我还离不开你了不成?笑话。” 孙文志打了一个激灵,壮着胆子看了一眼上头坐着的陆鹤,想着前几日听来的消息,后营被那些人围的和铁桶一般,陆鹤的嫡子不止一次想要介入后营,可就是没有门道。 不过看着现在陆鹤的样子,孙文志倒是一定程度下放了心。 “国公爷说笑了,您是贵人,我们就是想好好地过个日子,小的为您鞠躬尽瘁,也是小的福气不是?后营那个铁桶,不值当国公爷费心。” 陆鹤抿了抿嘴,脸上有一丝复杂之色“一个什长都算不上,我凭什么信你?整整一个月,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来做什么?” 孙文志也是有准备,自己这么贸贸然的前来,也不求陆国公马上能信任自己,但是也顾不了许多。陆国公在叛贼的事情处理结束,就该回京了,没了边疆这块肥肉,回到京都的公侯之家一品大员,这些东西也就会被陆国公慢慢淡忘。 可是自己若是跟着那些人接着干,自己除了能拿点钱,也再没别的好处。可若是陆国公成了,自己就能混个京官,那是多大的脸面,自己还尚且年轻,向上爬未可不行。想到这里,孙文志只觉得自己血液在沸腾。 “小人不识好歹,耽误了国公爷许多时间,小人愿意将功折罪。” “怎么个将功折罪的法子?”陆鹤脸上浮现了几分兴趣,孙文志心底一松,还好还好,那个数字大到足以让陆国公心动。 想到这孙文志不由得暗骂几句,那么多钱,到他们手里的就那么一丝,原本孙文志对自己这个额外之喜感到满意的,甚至明年都有换一个大院子记得想法,还能混上一个小官,现在看来,不够,远远不够,他孙文志应该拿到更多! 狠了狠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出半个月,他们就会去收购粮草,恰巧,这收购粮草的人,是我来控制,换成国公的人,不过一句话的事,就是不知道,国公愿不愿意去做。” 陆鹤微微眯了眯眼“怎么,这事牵扯的人,还是不少了,若是京里那几位……” 陆鹤话并没有说完,孙文志看出了陆鹤的犹豫,连忙开口“国公爷请放心,此次的事,没人能盖的过国公爷去。” 陆鹤顿了顿“把原本准备的人名单给我,我处理掉,以绝后患。” 孙文志一惊,连忙阻止“国公爷不行啊,这就是在打草惊蛇,这些人联系千丝万缕,贸然动手,只怕后患无穷啊。” “打草惊蛇?”陆国公不屑的嗤笑了一下“现在不是抓不到反贼吗?这种时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卫将军严厉,可是一丝沙子都揉不得。”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卫邕来背这个黑锅,做这个恶人了。孙文志内心一凛,这才是以绝后患,再怎么查都和陆国公没有什么关系,这国公爷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孙文志抱拳行礼“小的就在这里提前祝贺国公爷,万事顺遂。” 离开的时候,孙文志也是用尽了小心,不让他人发现,心止不住的跳,陆国公的手段,这次的事估计算是成了一大半了。 大帐中,陆鹤坐在书桌旁,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雪快要化开了,这东风,何时会起啊。” 屏风之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发出了低低的一声笑。 陆鹤无奈的摇摇头“你倒是清闲了,还笑得出来。” 第三十六章 风吹草动 好像听见了清晰地瓷器落地的声音,在清晨显得格外明显,众人不由得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计看着传来声音的方向。 是卫廷和陆桉的帐篷,附近的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有些同情的摇摇头,这不是又闹上了?这国公府的姑娘也太难伺候了,两个侍女每日尽心尽力自然不说,就算是这样还要动不动就和卫廷争吵。 大概快五个月了,陆桉的肚子自然是瞒不住了,小腹隆起,瞧上去更是不忍心责怪她。有些士兵经常在私下里感慨,人家夫人大着肚子瞧上去还那么好看、俊俏,自己家婆娘多看一眼都觉得闹心。 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想想平时卫廷左右为难的样子,大家也就平衡多了,好看怎么样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还是好奇这次又因为什么事情,让这个大小姐从早上就开始闹。 小心翼翼的张望着,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冬日都是在帐篷上围了极厚的粗毡布,掀开的时候也有些重量。看得出来,卫廷的心情着实不怎么样,那样厚重的帘子,扬起了很高。卫廷还拉着陆桉的手,脸色看上去极为不好。 陆桉被拉得有些难受“你做什么,你就这样对我!”一面努力的挣开卫廷的手,可是两个人力量差距实在悬殊,陆桉挣扎不过。 卫廷根本不管陆桉此刻的感受“你不是觉得受不了吗,我送你回去,会京都当你的大小姐去,军营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陆桉怒极反笑“卫廷!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这才多长时间你就这样对我!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我为什么娶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又不是我求着你来边疆陪我,是你自己觉得好玩跟过来,现在受不了这种日子就开始闹腾。行了,我也不求你改,你想去哪,京都?雍州?你愿意去哪玩你就去,我送你去!” 陆桉不可置信的看着卫廷“你说什么?你当真要送我走?我还怀着身孕!你要送我去哪?” 卫廷一言不发的牵过了马,就要往外走。花重和锦官这才追上来,哭求着卫廷“姑爷不行啊,姑娘身子不好,又怀着孩子,现在你让姑娘走,不是要害死她吗。” 看着自己的人受了委屈,陆桉的心气也上来了“别求他,不就是走吗,不就是看不惯我吗,我走就是了。” 卫廷翻身上马,伸手把陆桉拎上马背,动作之间丝毫不见怜惜之意。拿起缰绳奋力一甩,策马而去。 锦官和花重慌乱无措“这个怎么办啊,咱们姑娘去哪啊。” 锦官先反应过来,拉过花重“快去!,咱们去告诉国公爷,让国公爷去找。” 卫廷和陆桉住的地方离前锋营不太远,晨练的将士看着这一幕,都有些尴尬,夫妻间闹成这样子也着实不太好看。 这边人心虚复杂,那边离开的卫廷看都不看那些守门的人,直接远走。也没有人敢拦,卫将军最近的心情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去为难他儿子,那不是往枪口上撞。 走出来有一段距离,卫廷心疼的揉了揉陆桉的脖子“我都说犯不上拎,你还非要这么做,身子越来越重还不知道心疼自己。” 陆桉浅笑着缩了缩脖子“有什么关系,不这样谁信你和我吵架啊。对了,我倒问问你,你为什么娶我,我怎么就知道了?” 话里调侃的意思明显,卫廷看着神色轻松地妻子,也不由得笑了,最近在军营里两个人不论在哪都是一副彼此不愿搭理的模样,很久没看她对自己笑了。 一时没忍住,亲了一下陆桉的侧脸。 陆桉以为他在和自己玩闹,笑着躲闪着“别转移注意,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娶我。”说着,又往卫廷怀里靠了靠。原本陆桉有了身孕,平日里很愿意亲近卫廷的,不过这段时间总是和他针对着,难得有这么亲昵的时候。 卫廷勒马停下,看着怀里有些不解的身影,轻轻地在陆桉额头落下一吻“爱慕陆家姑娘已久,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停顿了一下“阿熙,一会和思之墨之会和之后,咱们俩就要分开走,你怕不怕?” 陆桉抬头看他“我若怕了,你会和我一起吗?” 卫廷看着陆桉,目不转睛,好像要眼前的姑娘刻入心里“那些百姓,还在水火之中,那些人,一日不平,边疆不定。我,总归是,对不住你的。” 陆桉突然笑了“我知道,我的昶易,一直是个英雄。” 陆桉靠近卫廷,重重的吻在他的唇上“我一点都不怕。” 第三十七章 风起云涌 和思之会和的时候,已经是快到了午时,骑马已经很久了,陆桉难以避免的非常疲累,巴掌大的小脸也有些发白。不过大夫说过,这胎坐的极稳,尽管如此卫廷也是皱紧了眉头。 进了闹市,卫廷就不再肆无忌惮的跑马了,速度慢了下来,陆桉回头看他,伸手轻轻抚平卫廷眉间的褶皱“我没事的,马上就去那知州府里,我总归不会受苦。” 进了城,思之就悄悄跟了上来,仿佛是一直跟着他们的样子,陆桉回头和他说话“怎么样了?墨之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思之挠挠头,笑着说“嫂子放心,夫人已经安全离开了,若是快一些再有一段时间就到京都了。墨之,本来是要和我一起来,不过让少爷叫走了,好像出了点事。” “我哥哥?”陆桉有些惊讶“我哥哥不在军营吗?” 卫廷和思之但笑不语,看着两人的样子,就是不会告诉自己,怕自己担心了,陆桉瘪瘪嘴,又往卫廷怀里缩了缩“思之武功怎么样啊,能不能保护我,你都是衙役,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思之闻言有些尴尬“嫂子,我武艺、确实不太好,这次没有墨之,咱们俩,还算挺危险的。” 卫廷不自觉抓紧了陆桉的手,陆桉倒是不甚在意“无碍的,嫂子会保护你的。” “倒是没想到,我有一天,会亲手把你往火坑里推。”卫廷言语里,染上了几分苦涩“别怕,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出事。” 州府占地极大,很容易找到。卫廷不能送她了,把她放在街角,目送她和思之离开,看着人进了州府,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国公爷的嫡出千金在蓟州的事情早就传遍了,看着一身华贵的陆桉,州府的众人是拦都不敢拦的“不知您来我们州府,可送了拜帖,您是那家千金。” 进了门还这般阻拦自己,陆桉皱了皱眉,回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思之。 思之点点头,轻轻回答一句“走了。” 离开了卫廷的陆桉,不需要柔弱和温婉,即使小腹微鼓,也毫不惧怕的样子“怎么,瞎了眼了,敢拦着我?你们那个知州又几条命能让他挥霍。” 听着这夫人的语气,哪还有不明白的,连忙把人往正堂请去“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请知州和我家夫人。” 思之倒是有些惊讶,陆桉跋扈着和他人说话的样子,竟然像极了曾经的卫廷,卫廷以前也是这样,天地不怕,恣意妄为。 知州夫人急忙的去正堂见客“陆大小姐怎么突然过来了,她不是说去军营了吗?自己一个人来的?也没人来个信,就这么上门了?” 知州夫人在蓟州的地界自然是被众人捧着的,可那时京都的千金,虽说没什么诰命,可家里那时权势倾天,一等公爵,那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贵人那。 进了正堂,看着坐在右侧首位的陆桉,心里止不住的紧张“陆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也不提早和我们说一声,好出城迎您。” “叨扰了夫人,原本也就是我的过错了。”陆桉低头喝了一口茶。 知州夫人只觉得冷汗都要下来了“陆姑娘哪里的话,您来,我们这都蓬荜生辉了。” “你说谁来了?”知州手一抖,纸上落下了墨点,这页纸算是废了。“你是说陆国公的千金,你怎么知道是?” 底下回话的人却是无比的确定“大人您不知道,我们一群人围住询问,那小姐根本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开口就是叱责,那通身气派,除了京都,那里还能养的出来那样的尊贵。” 刘知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军营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来了。”恭敬地送上书信。 刘知州低头看着,算是松了一口气“这陆家和卫家关系不太好,这大小姐是被人送过来的,找人盯着她。” “是。” 刘知州刚刚坐下,外面的人突然慌乱的闯了进来“大人,出事了,大人!” “慌什么?出了什么事?” 进来的那人,转头关上了门,直接跪了下来“大人,咱们去乡下收购粮草的人,被、被人抓起来,看押了。” “什么?”刘知州猛然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哪里的被抓起来的?” “大人所有人都被抓起来了,各处,都被抓起来了。” “各处?”刘知州脸上更是惊讶“怎么可能,每年都是逐步进行,他抓起来也就一两处,怎么可能都抓起来。” “大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今年,他们疯了一样各地同时开始收购,现在,全都被抓起来了。” 第三十八章 风声鹤唳 刘知州脸上已经是震怒了“真是疯了他们了,往年不见他们有这个胆子,钦差就在咱们蓟州的地界,竟然敢这么做!” 那下人已经开始发抖了“大人,咱们现在可怎么办啊!” 刘知州跌坐回椅子上,仿佛发了狠一般“怎么办?把咱们的人都撤回来,撤不回来的,直接解决掉。带上人,看看是谁在抓人,若是京都来的,那就帮他们抓。横竖这事,不能和咱们知州府有什么联系。” 领了命,那人赶紧向府外走去处理这件事。也没多想,直接从正厅穿过去。清丽婉约的女声慢慢的响起“这是做什么去?你们知州府待客之道果然不同啊。” 卫廷离了陆桉之后飞马向最近的一处事发地奔去,倒也是巧合,陆宴恰巧也在这里。陆宴看着卫廷靠近了之后,问道“你把阿熙送到知州府了?” “送到了,真没想到这次我要自己把她送到虎狼窝里。” 陆宴拍拍卫廷的肩膀“我知道,咱们可不就要快点干,别让阿熙等的太久。我来的时候很巧,他们正在收粮,我直接把人抓了。” 卫廷点点头“墨之他们分头行动,应该现在差不多了。” 陆宴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若是这样就能结束该多好啊,可是那帮水蛭一样的官员,蓟州已经从根在烂了,这才刚刚开始。官官相护,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这些事清理干净。” 卫廷笑了笑“哪里是刚刚开始,咱们已经在收网了不是吗。” 说到这里,陆宴咬着牙说“我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涉及的官员,比我一开始查到的人还要多,整个蓟州这么大的地界,竟然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能让这么多人冒险,可想而知这军饷被贪污了多少,受苦的,全都是百姓。” 不过陆宴突然想起来什么“不过咱们动静都大成这样了,这蓟州知州怎么还不见让人过来呢?顺利的让人心颤啊?” “咱们两家的小祖宗的都放到他们家了,他总不能太轻松。” 陆宴也笑了“这也是呢,阿熙跟你别的没学好,你那个脾气学了十乘十。” 卫廷抬头看了一眼,笑容渐渐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凝重。他们阻拦了那些强制收粮的人,那些百姓就冲着他们静静地站着,看着卫廷看向他们了,男女老少,不论多大年纪,都跪了下来“谢谢大人!” “大人呐,总算给我们做主了!” “我们一定给大人立长生牌位!” 陆宴看着,也一时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蓟州荒凉,但不是过不下去日子,每年收成是不错的,可跪在他面前的这些人,面黄肌瘦,孩子的大腿似乎都没有他的手腕粗。 卫廷沉默了很久,拱手抱拳“对不住!我们,来晚了。” 曾经见了皇子也毫无礼仪尊敬可言的卫廷,就这样对着这些受苦的百姓弯了腰,陆宴更是双目赤红。 一位老者走上前,颤巍巍的含着眼泪看着卫廷两人“大人,若今年您没有阻止他们,老儿我就打算饿死了,得让他们年轻的活着不是,可是,可是您……” 陆宴上前,握住老人的手“老先生,这次凭我们一己之力,没有办法完成,还要请乡亲们帮忙。” “您尽管吩咐,我们豁出命都给您办到。” 知州府。 “没赶上?什么意思?”刘知州看着下首的人,气的手都在颤抖、 “回大人,小人一刻都不敢耽误,但是路过前厅,那陆家的小姐非和我说大人怠慢她,就说了我几句,可没说多大一会,等我们去的时候,那些人刚把人抓走,他们不知道往哪去了。” 刘知州唇角溢出一丝冷笑“我当这位大小姐凭什么来咱们这个地方,这些个大人可真是狠啊,动了我的人,还敢把自己亲生女儿送到我这,牵制我?” 闭了闭眼睛“军营里什么消息?” 下首的人,犹豫了很久“现在军营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围的和铁桶一样,看守的都是卫家的人还有哪些不懂变通只会死办事的人,根本就联系不上,别说联系了,就连军营为什么封都不知道,每日巡逻的人整整多出三倍,连消息都送不出来。” 刘知州脸上只剩下了阴狠“别忘了这可是蓟州的地界,他能封,我自然也能,城门加紧巡逻,重犯在逃,全城戒严,他不过就是个国公,越不过皇上,不能给我定罪,我倒是看看,谁先死。” 陆桉坐在正堂,轻轻抚摸着肚子,风轻云淡的看着围过来的护院。 卫廷、陆宴策马而去,前方不知道是多少艰难。 卫邕、陆鹤坐镇中军大帐,严守军营。 刘知州慢慢闭上眼睛,微微笑着“咱们啊,还有的玩呢。” 尘土飞扬,马车渐行渐远。 第三十九章 风雨将至 “他刘知州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州,竟然敢如此怠慢我!谁给他的胆子,我看他是疯了不成!” 刘夫人在旁边拼命地赔着笑脸“夫人说的是什么话,给咱们多少胆子也是不敢怠慢夫人的,但是夫人您说您怀着身孕,又在这边疆苦寒的地方受苦,咱们自然是要好好照顾夫人,这可是咱们最好的客房,您就安心在此养胎。” 陆桉冷笑一声“照顾?你们说的照顾就是让一群护院把我赶到这个屋子,怎么你还想软禁我不成?” 刘夫人有些慌乱的解释“怎么能是软禁,夫人有所不知,咱们这最近有一个重刑犯跑了出去,大人已经严加排查,但是就怕那些亡命之徒不管不顾的破釜沉舟,跑到咱们知州府来作乱,这才让夫人到客房里,安全一些,那些护院也是担心夫人安危。夫人请放心,等到我们抓住那贼人,定会再给夫人赔礼,但是现在夫人身份实在尊贵,我们冒不起那个险,夫人绝对不能在我们知州府出事,还望夫人海涵,委屈这段时间了。” 知进退,又动之以情,句句都是为自己着想,陆桉觉得若不是时机和场合都不对,真是想为这个刘夫人鼓掌,当真是滴水不漏的一个人。 “什么破地方,连个犯人都看不住,还要我在这里受委屈。”陆桉不情不愿的嘟囔了一句,便不再搭理那个刘夫人。 刘夫人也是知趣,又宽慰了几句,就带人离开了。 门外等着的是刘知州的心腹小厮,看刘夫人出来连忙走上前询问“辛苦夫人了,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刘夫人神色平静,哪还有刚才的慌乱和讨好“让大人宽心,那国公小姐看上去并不知道这件事,性子也很是骄纵,让他专心对付那些人。” “夫人高明。”小厮奉承了几句,就回去复命了。 刘夫人却在原地抽踌躇了一会,侍女见着了关切的问“夫人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去叫大夫。” 刘夫人皱皱眉“不用。” 那陆夫人看上去没什么城府,性子瞧上去也是被惯坏了的,按理说是不足为惧,当个人质看押着也就是了。 可是,这也太过顺利了,军饷这么多年没有出过差错怎么偏偏今年四处出事,恰巧赶上了陆国公和卫将军在巡视蓟州的时候,原本应该头痛很久的事情,不仅军营出了事顾不上军饷这边,又来了一个没什么心机的陆夫人,还是双身子。 刘夫人越想越不对,可是怎么都串联不起来,这般不对劲偏偏找不出任何不合情理的地方。 书房里。 刘知州看着坐在那里的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陆夫人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哪会那么巧和拦下我的人?” 刘夫人也有些心烦意乱,语气就有些发冲“若是她当真知道,怎么会让咱们就这么容易关起来,她身边跟着的,估计也是什么高手,哪里是那几个护院拦得住的,这陆夫人明显对咱们就没什么戒心。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消息?” 刘知州看着这些东西更是头痛“他们几乎是各处同时开始抓人,但是没有都抓走,还有人能回来报告咱们消息,好像是他们人手不够,没法都带走,干脆就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可抓走之后,这些人和凭空消失了一样,哪里都没有消息。州里更是风平浪静,就是军营里的消息还送不出来。” “这倒是没关系,只要还在咱们蓟州地界,就是咱们说了算,消息送不出去,就没人能随意定罪,各处关卡看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只希望那个卫将军和陆国公是个糊弄事情的,不然咱们还有的忙活。”刘知州靠在椅子上,满脸疲累。 思之各处勘察了一遍,差不多看得出来,那知州府的人就是软禁了他们并没有想要伤害他们的想法。 “这都是什么事啊!”思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早知道啊,我就带两个丫头出来了,带上你可真是不方便,还是个碎嘴的。”陆桉瞧上去要平静得多。 “总会有人给夫人送丫头过来的。”不管如何,卫廷是把自己夫人的命交到了思之手上,思之还是很紧张陆桉的。 看着一脸庄严的思之,仿佛下一刻就要和别人打起来的样子,陆桉忍不住笑了笑“行了,你也别着急,事情过去了就好了,你也坐下来歇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 陆桉轻轻抚摸自己的肚子“快了,就快了。” 心里默默地对着自己的肚子说:娃娃,不要怕,爹爹很快就来把咱们接回去的,好好地陪着娘亲,娘亲会保护你的。 第四十章 东风已至 陆桉说就快了,其实她也不清楚这次的事情究竟有多困难,只是觉得,卫廷那个急躁的性子总不能让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的太久。 思之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些,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只不过咱们困在这,也不好做什么,只能这么干等着。” 突然陆桉皱了皱眉头,想起了什么一样“我的记得咱们现在呆着的院子,好像在府里不是很偏僻,从前厅走了没多久就到了。” 思之点点头“是,他们也不敢把嫂子放到角落的地方啊。” “这就好办了。”陆桉悄悄凑上前,和思之耳语了几句。思之先是怎么都不同意的“这太危险了,怎么能这么冒险。” 陆桉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放心,绝对不会出事的。” 刘夫人正和刘知州商量着什么,下人过来传话“夫人,那位客房的小夫人叫酒菜。” 饿了?这种在正常不过的要求刘夫人现在没什么心情去质疑“去给她送过去就好,盯紧了,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陆桉此刻在客房里除了等待没什么别的可以做,刘知州和夫人却也是一样,那些人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看不到踪迹。 因为有事情在心里闷着,就算是晚上,刘知州也没有睡实在,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醒过来一次。 所以当小厮站在门口的时候,刘知州就已经转醒了“什么事?” “大人,他们去收粮的人刚刚才报上来,昨天那些人除了带走咱们派去的人之外,还带走了一些村民。” 刘知州脑袋还昏昏沉沉“村民?什么村民?” 意识到小厮说了什么,刘知州猛然坐了起来“什么?他们把村民带走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会风平浪静,他们压根就没想来责问自己,他们是直接把人证带走了,带去了哪?他们根本不用回城,他们是直接去了京都。 “快!派人去,去把他们抓回来!” 门外人顿了一下“大人,怎么抓啊,咱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去了哪,而且蓟州多是荒地,有无数条路可走,咱们又不知道他们走的哪一条。” 刘知州缓过神来“从京都来回最快要多久?” “起码也要二十几日。” 刘知州闭了闭眼“二十几天、二十几天啊……这可就,不能怪我狠了。” 陆桉想过在这里会被软禁,可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平静,思之也是在傍晚被带出去到另外一个房间睡觉,清晨自己起身后又被带了回来,可以说是非常照顾她了。 这都连着几天了,竟然是没有一丝消息,奇怪得很。 陆桉没有想到,此刻刘知州并没有在府里,而是在军营。 “陆国公,刘知州求见您。” “知州?怎么突然要见我,可是说了有什么事情不成?”陆鹤头也不抬,接着刷刷的在纸上写这些什么。 “并未说,只是很坚定的一定要见您。” 陆鹤这才抬起头随意的扫了一眼“那就把他带进来吧。”在心里暗暗的感叹一句,当真是能干这么大的事情的人,这都走了几天了,自己都快按捺不住了,刘知州这个主谋倒是一直撑到了现在。 刘知州一进大帐,委婉的说有些事情要单独的和陆鹤说,陆鹤点点头,让周围围着的人都先出去。 刘知州一看没有人了,立即跪了下来“国公爷,我有错啊。” 陆鹤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刘知州这是做什么,咱们同朝为官,你跪我?不合规矩啊。快快起来。” 刘知州看着陆鹤这样子,就差不多知道,陆鹤当真是知道这事并且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了,庄重的磕个头“大人,这些年下官一直被他人威胁着,隐瞒了很多事情,请国公爷明察。” 听听,多会说话啊,隐瞒?一下子从抄家灭族的罪名,变得这么可怜兮兮,被迫无奈,当真是好口才。 刘知州敢这么独自一个人来求见陆鹤,手里自然是有筹码。这几天他派人细细的查探过了,这陆鹤最是疼爱他的女儿,心肝肉一样宝贝着,可偏偏那位大小姐和她的夫婿并不和睦。阴差阳错之下,现在那个女儿的命,就在自己手里紧攥着,要怪只能怪那个和他女儿不和的卫廷了。 “你且说来。” 知州府外,鞭炮声震天,也不知道是谁家有什么喜事,格外热闹。 在内院的陆桉和思之听的清清楚楚,陆桉微微一笑“思之,咱们开始吧。” 卫廷到知州府附近的时候,就看得见那冲天的火光,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冲着身后跟着的几个人“进府!抓人!” 心里已经愤怒的说不出话,她怎么敢!怎么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第四十一章 你的未来 后院起火,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的,火势来的极凶极猛,发现时就已经控制不住了,下人报上来的时候,刘夫人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么会突然走水?你们是吃干饭的吗,竟然会出这种差错!”刘知州刚刚离开,现在形势本就凶险,突然来了一场大火,难不成是什么预兆不成,刘夫人心慌了,她是信佛的,也信因果报应,但是那巨大的财富早就把她蒙蔽住了。 “夫人,用火的地方无非是厨房还有屋里面的炭火,可这段时间天气转暖,已经不生炭火了,火势也不是从厨房起来的,现在根本就没波及到大厨房和各处的小厨房。” 刘夫人听了更是气急“难不成我知州府闹鬼了不成!” 来禀报的人,好像意识到什么“火势好似是从……从……” “从什么?!” “从那位贵人的院子里,燃起来的。” 刘夫人猛然抬头,怒极反笑,表情显得格外的狰狞“好!好啊!这个死丫头还挺会演戏的啊,在我们知州府还敢做这种事情,把她给我抓起来!” 后院看守着的护院赶紧跑了过来“夫人,那位小夫人被别人带走了!” 刘夫人只觉得太阳穴生痛,手握成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小臂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是谁?” “不认得那人,一个年轻男子,模样很是不凡,而且、而且他还带了人,把咱们院子给围起来了!带的,好像还是军营的人。” “魔怔了不成,军营里的人怎么会来围着我们的院子!” “好像、好像是卫家军!” 卫家军啊,军营里最硬的一块骨头,若不是那些人啃不下来,也不至于这些日子拼命打压那些出身卫家军的将士。 手在不住地颤抖,刘夫人脑袋乱的很,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大的一场戏啊,从一开始他们就打定主意要一网打尽,可怜大人还在奔波,换府里上下一份安稳。 不对,刘夫人猛然抬头,他们根本早就知道大人做的一切,可是为什么,还给他们一丝希望让他们去周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涉及了多少人,他们要大人自己去交代,从大人嘴里知道一个真相。 刘夫人气血上涌,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知州府附近的客栈里,陆桉摸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偷看卫廷的脸色,好嘛,黑的和锅底一样,陆桉也嘟着嘴不肯说话,她觉得她自己没做错,一场大火转移了府里人的注意力,不然他们能这么顺利的把人和东西都抓出来嘛。 卫廷看着陆桉梗着脖子不跟认错的倔强模样,更是怒从心头起“你还不乐意,你生怕我不够着急对不对,还放火,谁给你的胆子,这可是蓟州,不是我卫廷能任性的京都。” 陆桉原本就委屈着呢,卫廷又突然喊了这么几句,陆桉一哆嗦,眼泪就下来了“你怎么这样,我不也是想着为了你好,你和父亲他们那么辛苦,我怎么能让你功亏一篑。” 看着陆桉的眼泪,卫廷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忍了下去,无奈的叹口气“可若你出了事情,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陆桉不解的看向他,卫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一直都是个混账,可为了那些百姓,四我这么一个人,并不可惜,可你不能出事,卫廷横尸荒野的那天,阿熙也要平安康健,无忧无虑。我拼上命,为的只是你的未来。” 陆桉看着他,一下子明白了,曾经不管不顾的纨绔,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来边疆受风沙之苦,明明没有前世的被逼无奈,他就那么镇定的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他只想给自己一个,荣耀加身的未来。 前世带着卫家军所向披靡的卫小将军,一身鲜血固执的守着卫家的荣耀的卫昶易,他并不觉得那些虚名有多么重要,他只是认为自己的命并不算什么,所以他才会那么无所顾忌。 可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平静的说,他拼上性命只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前世他用命守着卫家军,今生,他用命守着自己。 “那你为什么会放心把我自己留在刘府?”陆桉的声音已经喑哑的不像样子。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和陆宴碰了面之后,他就快马回来了,他就一直守在刘府附近,从没有离开过。 蓟州现在风声鹤唳,无数人在搜查,无数人在找寻活路,卫将军的独子,卫廷现在就和一个活靶子一样,他居然一直在刘府附近。 “你这个疯子!”陆桉用力捶打着卫廷,哭的泣不成声。 刘府的盛衰,并没有传到军营里面,陆鹤看着手里的一串名单,笑了笑,圈出了几个名字“这个知州,可真是个老狐狸。不过这份名单,倒也不枉咱们辛苦了这么久,把几个孩子都放入危险之中了。接下来,可要让我好好休息休息” 屏风后面悠悠的走出来一个人“这就叫,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四十二章 风平浪静 刘夫人被押到军营演练场上的时候,刘知州就站在陆鹤的身后,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夫人孩子甚至卖身他们家的奴仆,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甚至还有他刚刚满周岁的孙儿,小小的一团围在母亲的怀里,哭的伤心。 刘知州不懂,陆鹤明明接受了他的投诚,为什么还会这样对他的家人。 “陆国公,您这是、这是做什么,在下隐瞒不报,下官已是知罪,可这和我家人没有关系啊!”刘知州说话的时候声线里都带了些颤抖。 陆鹤低头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声音低沉的开口“又不是我抓的他们,你应该去问一问卫将军是要做什么。” 李袁此刻也有些发懵,不是一直巡查叛贼吗,怎么刘知州也在这,真是乱了乱了。 卫邕此刻也从大帐中走了出来“一个小小的知州,能操动这么一大盘棋,也真是不简单。不过我也该引咎自责,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我军营弄得乌烟瘴气,你们是我大晋的将士啊,助纣为虐,欺压百姓,逼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卫邕顶天立地的站着,底下的人或是茫然,或是害怕,尤其是孙文志看着卫邕身边的陆鹤,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国公爷,骗了他。 卫邕说起这些事,气的攥紧了拳头“你们是大晋的保护神啊,现在!居然把你们的刀剑,对着自己的百姓,那是你们的家!” 刘知州自知已经瞒不过去这两个人,深吸一口气,转到卫邕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卫将军,我等有罪,可也是朝廷命官,你我同为臣子,作为钦差,您自然有查办我的权利,可这军营和我的家人,钦差大人,越过了圣上的旨意,您可是大罪。” 时间,他只要时间,刘知州顾不得许多了,只要离开军营,哪怕只有一天,他都可以让他的家人马上离开,他是走不了了。 卫邕好想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刘知州急什么,事发后的几天,你那么细致的布置,搜查,怎么就没想明白,那几天我们给你是为了什么呢?” 刘知州也算是心理素质不错了,心里明白京城来回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只觉得卫邕应该是在诳自己“将军远见,下官如何得知。” 马蹄声自远而近,逐渐变得清晰,宦官独有的尖细嗓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我的卫世子,你可慢点驾车,老奴年纪大,可受不了这般折腾啊。” 只有皇城里,才能用宦官,刘知州不可置信的看向卫邕“怎么可能几日就走了来回,这不可能啊。” 陆鹤嗤笑一声“那两个小子根本就没离开过边疆,带走的那些百姓也就从附近让人带着转了一圈,真正的人证,早就和我夫人一同赶去京都了,用了月余,相必,圣上听闻,也是震怒和群臣商议许久了。” 刘知州慢慢地闭上眼睛,是了,定是有人知道钦差来了之后冒死送信,不然上下通气,大罗神仙也不会这么容易得知这些事。 卫邕和陆鹤对视一眼,那个孩子钻到卫廷的院子里的时候,两个人也是有些茫然地,只没想到,一个孩子的苦难,竟然是这么一场巨大的罪恶。 再多的物证,再多的账目,都不如一个骨瘦嶙峋的孩子跪在朝臣面前,更有冲击力。 卫邕看着面如土色的刘知州,还有下面有些神色惊惧的将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转头冲着陆鹤仰天大笑“也就是你来了,不然我的性子哪能按捺的住,早就动手收拾他们了,憋了这么久,今天可真是太痛快了!” 陆鹤看着颤抖着下马车的宣旨太监,还有站在旁边的三个孩子,也笑了“咱们俩也别居功,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胆子大,一个比一个有手段,咱们俩啊,算是老了。” 卫邕点点头“我现在闭了眼,也不担心什么了,你家姑娘养的是真好,有胆有谋。” 陆鹤白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我可告诉你,我女儿还大着肚子,回去让你那个小子给我们家姑娘供起来,这段时间看着他们装模作样吵架,气得我我都想揍他一顿。” 两个说话声音不高不低,就是正常聊天一般,有说有笑那还有平时的一句话不合就去大吵一顿的样子。 皇帝也派了一大群官员,查账的查账,审问的审问,安抚百姓的也更是不少,卫邕等人,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最惹人注意的就是卫廷夫妻两个,原本以为陆桉是个骄纵性子,可现在乖乖巧巧的立在卫廷身边,卫廷时不时的低头和她说着话,小夫人说话也是慢声细气,温顺极了。 第四十三章 墨之过往 卫廷的小夫人模样好,军营里几乎没人不知道,尤其是前锋营的人,每天都能看见陆桉,女人家一天换一身衣服,总是些鲜嫩的颜色,就算怀有身孕,陆桉瞧上去也是极为抢眼的,若不是妇人发髻,和微微隆起的小腹,几乎都要以为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大概唯一给众人安慰的,就是两个人感情并不怎么样,陆桉的脾气瞧上去也很是娇气,不通情理,这样一看,众人也还有理由去同情一下卫廷。 可现在,前锋营的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对他们巧笑倩兮的陆桉,虽然还是那身锦衣华服,但是和前几天的模样判若两人“前些日子形势所迫,也没能好好的和大家打一个招呼,给大家道个不是了。” 娇娇俏俏,温婉又不失活泼,通身的贵气却又一丝架子都看不见,瞧着惹人亲近,一群大老粗那里能应付的来这些,平时都是男人们混在一起,自家的婆娘又是一个比一个泼辣的,这般娇贵的小夫人,他们连声音大一些都怕吓到。 卫廷被别的比较熟稔的兄弟拉走“怎么回事,我到现在都是蒙的,前两天还抓叛徒,最近怎么又查起贪污了?” “原本查的就是贪污,也亏得咱们前锋营的兄弟不知道哪天就要打仗,那帮人还算有点良心,没把手伸到咱们这来。” “这可真是作孽。”那人一抬头看着和别人礼貌寒暄的陆桉,忍不住又摁住卫廷“你那媳妇怎么回事,前两天还天天同你吵架,怎么一转身就是这个性子了。” 卫廷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你懂什么,我媳妇那是为了大局牺牲小我,吵架?我舍得跟她吵架,那不是挖我肉呢么。”丝毫不记得在客栈里质问陆桉的模样。 那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要是有这么一个模样好、性子佳、家世显赫的媳妇,他跟定是要供起来的。 京都的说,皇上听闻此事十分震怒,刚刚登基就爆出这么大的贪污案,竟然是瞒了先皇那么多年,想想都是毛骨悚然。 孙素素把人证和物证带到朝堂的时候,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直接砸了身侧的一个花瓶,骂了朝堂上的官员许久。 陆桉是一丝都不担忧皇上会包庇京都那些官员的,且不说刚刚登基需要的是声望和威信,就单说楚王赵禺诃自己,前世也是一个励精图治的人,如果他没有那般为难卫家的话,陆桉应该也是会庆幸有这样一位好皇帝的。 边疆风风火火的查着案子,卫廷已经带着自家小妻子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了。中途许多单身的小将士想要来认识一下锦官和花重自是很多了,锦官文静,花重欢脱,两个都是极讨人喜欢的性子,现在还没有个媳妇的小将士,自然很是眼热。 一群人围上来,花重还算是自然地打着招呼,锦官已经是涨红了脸忙往后退了。 大胆一点的小将士甚至走上前,拉住锦官“你叫锦官对不对?你记不记得我啊,我也是前锋营的,我叫韩石。” 锦官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忙抽回手“我叫锦官。” 韩石一下子笑开了“我知道啊,你和卫大哥住在一处是不是啊,我有时间去看你。” 锦官红着脸点头。 回到院子里,花重抱了一大堆野花回来的,锦官什么都没拿,就是小脸还红扑扑的,陆桉新奇的看着两个人,悄悄地和卫廷说“我还以为花重会和思之一块,墨之会和锦官一块呢,现在看上去,倒是不一定了。” 卫廷抱着陆桉,想了想“花重和思之不一定,但是墨之不会和锦官在一起的。” 陆桉听了是老大的不乐意“怎么说呢,锦官是多好的姑娘。” “锦官自然是好的,不过墨之不会娶妻的。” 好奇心被勾起来,陆桉偷偷地打量了一下墨之“为什么啊?他身体不好?有什么难言之隐?” 卫廷哭笑不得点了点陆桉的额头“想什么呢你。”掰过她的小脑袋“墨之以前并没有想过参军,他只是跟着我父亲,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他原本就是边疆的人,也就是为父亲跑腿办些事,但是前些年战乱,把他的姑娘和孩子都带走了,他都没见过他的孩子,出生了连一个月都不到。” 陆桉不知道,一直沉默寡言的墨之竟然经历过这种事情。 “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就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带着他上了战场,后来父亲迫于形势停留在了京都,就离了父亲跟着我又回了边疆。” 屋外大家忙碌着收拾,月余没有住人,积了很多土,墨之沉默着清理着院子,一身的寂寥。 第四十四章 害怕 事情差不多结束了,陆桉也被所有人勒令在家悉心养胎。偶尔也能听见正屋卫邕气愤的摔东西的声音,几乎每一次军营有人被关押起来,卫邕都会如此生气,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兵,虽说他在的时候没有被重用,但说现在说他不心痛也是假的。 又是将近两个月的忙碌,在边疆人手不是很够,难免进行的就有些慢。 陆鹤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陆桉本想去送送,可是无奈,肚子实在是很大了,她怀孕五个月后,肚子几乎肉眼可见的在变大,看的几个人心惊不已,陆鹤甚至都不想回京了,想看着外孙落地再走。 不过皇帝还在京都眼巴巴等着自己回去复命呢,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也确实是太长了,一来就带了小半年,看着女儿过得开心,陆鹤的心也就放下一大半了。 是以女儿说要来送他的时候,陆鹤是死活不同意的,就算怀了孩子,陆桉也依旧很是纤瘦,和她的肚子一对比,陆鹤看着都头皮发麻。 不过幸好,京都传旨的人到了不久,奶娘也风风火火的赶来了,也算是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就算没有陆桉去送,那送别的队伍也站了好几里,不仅是蓟州的人,其他地方被压迫的人也都赶过来给两位大人送行。 百姓们质朴,不知道该送给大人们些什么才好,只能拿一些自家的好一点东西,有人带了些粮食,有人带了棉布,并不贵重,但是看得出来,那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陆鹤和卫邕这么看着,一时无言,纷纷不肯收下“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怎么能收大家的东西,现在日子都不好过,大家快拿回去。” 卫邕不会说话,干脆躲到陆鹤后面,陆鹤说什么他就跟着点头。 两个人铁了心不肯收下,百姓们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一个比较年长的老者走出来,手里抱了一个包裹。 “两位大人,别的不收也就罢了,这个两位一定要拿走的。” 包裹里面,是一块被拼接起来的布,质量并不是很好,卫邕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老者颤巍巍的手把东西抖出来“原本这一面,是用血写的我们的冤情,我们也想过去京都告状,可是看得严,我们没法离开。现在,另一面,写了我们大家的感激,大人英明,吾皇万岁。” 所有人一块对着陆鹤和卫邕的方向下跪“大人英明,吾皇万岁!” 一块布,一面是绝望,一面是希望。 即使陆鹤和卫邕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所有人还在不住地磕头,他们原本已经认命了,可就是有人,把他们从坟墓里生生的带了出来。 陆桉在家里也听说了这一壮举,与有荣焉的笑着。 花重更是兴奋“姐姐你都不知道那些百姓有多感激两位大人,马车都看不见影了他们还在磕头呢。” 陆桉更是开心,不论怎么说,陆家和卫家在京都的争斗里一直在风口浪尖上,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百姓的爱戴和庇护,圣上哪怕真的对两家起了戒心,动这两家怕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花重看着陆桉的肚子,感慨了一句“真是辛苦姐姐,大着肚子还要和那帮人虚与委蛇,若是京都论功行赏,我觉得不能少了姐姐的。” 陆桉点了点花重的头“我也没累到,又没什么风险,哪里轮的上我。” 送父亲和岳丈的卫廷回来听见这一句,满脸的不赞同“这是什么话,你怀着孕走个路都算是有风险,咱们得胜也很危险,皇上一定是要赏赐你的。” “你回来啦!”陆桉看着卫廷甜甜的说,眼睛亮晶晶的让人心动不已。 花重悄悄地离开,卫廷几乎一坐在陆桉身边,陆桉就黏了上来,小脸靠着他的侧颈蹭个不停。 卫廷有些无奈的拉开她“我刚回来,身上带着冷气呢,先缓一缓。” 陆桉老大不乐意的看着他,卫廷赶紧把带着冷意外套脱掉,任由陆桉爬到自己怀里,最近阿熙粘人的紧,月份越大,卫廷这种感受就越深刻。 以前绷着小脸不肯在外人面前亲近的小夫人,现在会红着脸站在门口,看见他回来小跑着来牵他的手,只要他在家,陆桉大部分时间都要他抱着,生怕他跑了一样。 一开始卫廷还是喜闻乐见,时间长了些就有些不对劲。阿熙好像不仅仅是想亲近自己,好像有些恐惧了些,一会见不到,就慌得不行。 卫廷忍不住问了奶娘,奶娘叹了口气“小夫人啊,这是害怕了,妇人有些时候就会这样,大着肚子,生怕你就不要他了,整日胡思乱想,过段日子就好了。” 怕自己不要他,卫廷听着有些荒谬,自己快把她供起来了! 第四十五章 分娩 月份越大,陆桉受的罪越来越多,原本秀气的脚,浮肿的越来越厉害,有时候,陆桉自己摁了一下,看着脚上浅浅的小窝,心里又涌上一阵委屈。 奶娘进来看着小夫人水光闪烁的的眼睛,看着外面天光大亮,卫廷回来还要好一阵子呢,一时间是指望不上了,奶娘马上进去“我的夫人,这是怎么又哭了,这么着怎么行。” 陆桉把自己的脚伸出了被子,软软的说“奶娘,你看我的脚,怎么都这样子了,好丑啊,我是不是病了啊。”话语里是说不出的脆弱,哪还有面对着军营里的兵马面不改色的样子。 奶娘打眼一看,心里一阵无语“都说过了,怀孕身上浮肿最正常不过,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再说以前夫人太瘦了,现在这样稍微有些丰满,看上去也好看。” 陆桉苦哈哈的看着自己的肚子,稍微?奶娘还真是顾忌自己的心情啊,那里是稍微丰满,陆桉觉得自己整天就和一个球球一样。 陆桉也知道自己最近有些任性,大家都是在照顾自己,尤其是卫廷,捧在手里怕摔了,上次查案的论功行赏,卫廷已经是都统了,和以前相比更加的忙,不仅是自己的训练,还有对其他人的训练。 可就算是这样,卫廷晚上也会是小心翼翼的为她翻身,边疆几乎没有春天,寒冷的时候一过去,天气就骤然热了起来。 卫廷只要一回来,手上就放不下扇子,害怕陆桉贪凉,就自己给她扇风。 越是这样温柔的照料,陆桉就觉得自己的脾气越发的差。卫廷在军营里一日比一日严肃,慢慢的褪去了以往的笑容,越发的像战场上的卫邕。 估计平时军营里被卫廷训练的听见“卫”字就抖得不行的士兵,要是看见自己的都统这般温柔的哄着媳妇,不知道心里有多复杂呢。 离着生产还有一个多月了,卫廷只要一回来就扶着陆桉遛弯,平时几个女子扶不起来陆桉,思之和墨之又不好凑上前,就只能整日里等着卫廷。 有一日闷在屋子里实在待不住了,奶娘和王大姐扶着陆桉出门透个气,王大姐止不住的抱怨“我的妹子啊,你身体真是不好,我们平时快生产了还能下地干活呢。” 奶娘也应和着“就是,哪能这样啊,到时候生产,吃苦的可是夫人你。” 被两个人左右夹击,陆桉满心的不乐意“别叫我夫人,叫我阿熙。”又是这样的撒娇,王大姐和奶娘对视一眼,满眼无奈。 门口锦官红着脸看着眼前的人“你这是做什么啊,怎么住到隔壁了,哪有你这样子的,你又不是没有银子为什么住在这里。” 韩石挠挠头“那卫都统和夫人还住在这里呢,我也愿意住这。” 锦官看着人油盐不进,气的跺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这样的。” 韩石一下子跨上台阶靠近锦官“那你说我要做什么?” 锦官和陆桉一块安安静静的过得十几年,有没有陆桉生死之后那么看得开,看着人不知悔改的凑上来,第一次骂了人“无赖!” 陆桉难得出一次门看着一场好戏,津津有味“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呢。” 花重听着声音出来,凑过来和陆桉说“那天在军营回来的时候,那个韩石就看上了锦官,没想到这两天竟然搬到咱们隔壁了。” “隔壁?”陆桉疑惑的看向了王大姐。 王大姐也很惊讶“难不成是你们家另一边那个院子?可是那院子太破了,家里再困难的都不会去住,那墙都漏风呢。” 陆桉听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感慨的笑了笑“为了感情啊,总能做出点傻事。” 晚上陆桉和卫廷说起这件事,卫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说这个小子最近总是围着我转,还和别人打听我住哪,我以为是个巴结人的,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看看人家,为了锦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啊,就看锦官自己动不动心了。” 明显听着语气里的羡慕,卫廷抬头,手上扇子也不动了“这是怎么?都快当娘的人了,还羡慕人家没成亲的。” 陆桉老大的不乐意“当初是我跟着哥哥去往你身边凑,你还不乐意搭理我。” 又开始翻老账本了,卫廷习惯性的选择闭嘴。自家的姑娘,只能宠着,一句重话舍不得说的。 陆桉的生产成了头等大事,值得庆幸的是陆桉发动的时候,卫廷就坐在她身边看书,夜晚,院子瞬间清醒过来。 第四十六章 不叫得胜 卫廷站在院子里,看着忙前忙后的人,脑袋一片空白,因为预先都已经准备好了,算着日子就这几天,也早早地把稳婆接过来住,陆桉发动的时候除了卫廷有些发懵,其他人还说得上是淡定。 原本卫廷也是做好准备了的,但是当陆桉痛苦的喊声响起来的时候,卫廷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陆桉撕心裂肺的叫声。 有些颤抖的对旁边的奶娘说“怎么会、她怎么会,这么疼啊?” 奶娘也着急,孙素素也是生过两次孩子,也见过那几个姨娘生孩子,但是自己家的姑娘,还那么小,受这种苦,她心肝都是疼的,但是看着卫廷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还是强装镇定的去安慰“没事的,妇人生产都是如此,小夫……阿熙找人看过的,胎位正,平时吃食也注意,也没少在外面遛弯,一定能顺顺利利的生下来。” 卫廷不是没见过,卫衡出生的时候他陪着他母亲蒋氏在外面等了很久,那时候听着那个妾室的叫喊,卫廷没多大反应。 卫廷面容冷峻,过来帮忙的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整整一夜,孩子还没有生下来,陆桉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稳婆一直劝她保存力气,再疼也要忍着。 天光大亮的时候,卫廷已经是双目赤红,看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的时候,卫廷生生掰断了椅子的把手。 奶娘算是冷静些的,不过是一个晚上,并不算长。 屋内陆桉的脸色已经是煞白了,紧紧抓着锦官的手,声音破碎的问着稳婆“还要多久,我快撑不住了。” 汗水混合着泪水在脸侧落下,稳婆笑着说“夫人再撑一会,就快了。”虽说生产的时间算不上短,但是到底没出什么毛病,稳婆已经做好领赏的准备了。 墨之在外面陪着卫廷站着,听着陆桉的喊声,仍然是没什么表情。 花重原本在外面指挥着,现在屋里一直没有再要东西,人又多花重也不好往里面凑,就站在墨之旁边,一块焦急的等着。 看着墨之表情有些不对,看上去在等待,实际上表情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花重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墨之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花重默不作声。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原本是没指望他回答的,墨之一直不爱说话,花重比谁都清楚问他十句,回你一句都算是他心情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墨之突然开口“我夫人生产的时候,我没能回去,我都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只知道那是个女孩。” 花重第一次听墨之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知道墨之竟然有一个夫人,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不自觉带了一丝颤抖“她们在哪?你为什么不去看她们。” “死在战乱里了。” 花重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下去了,但是就是控制不住“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夫人。” 墨之第一次皱了皱眉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花重,回过头说“那是我母亲生前为我定下的亲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花重奇迹般的听懂了,可能所有知道墨之经历的人都会感慨于他对妻子的深情,墨之也从未否认过,但是刚才的一句话,花重明白了,墨之心底的伤从来都不是他的夫人,而是他肩上的责任,和他的女儿。 见惯了战乱和生死的墨之怎么会因为常年不怎么见面的妻子伤心几年,他只是觉得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们,他没能担起他的责任。 墨之话少也薄情,花重一直都知道。 “不怪你的。”花重说完,看向屋子,不再理会墨之。 在卫廷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冲进去的时候,婴孩的啼哭声终于响起,那一瞬间卫廷直接愣在原地。然后有些慌乱的往屋子里面去,几个人都没能拦住。 花重也和奶娘开心不已,难掩喜意,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墨之,极为轻浅的“嗯”了一声。 卫廷见到陆桉的时候,陆桉虚弱的不得了,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上,嘴唇发白,但是眼睛还是高兴地看着稳婆怀里的孩子,卫廷走到床边,心疼的抚摸着陆桉的脸“辛苦你了”。 稳婆更是高兴地把孩子抱给卫廷“恭喜都统,是个男孩。” 卫廷这才看向了孩子,并不好看,红红的皱巴巴的,紧闭着眼睛,卫廷的心却瞬间软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伸手触碰“我的孩子?”有些不敢置信的语气。 陆桉虽说是刚生产,但是看见孩子的兴奋盖过了疲惫“是啊,是得胜。” 一腔父爱在听见名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们给他起个名字吧。” 陆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早都定下来了吗,随后想了想,得胜虽说是个小名,但也确实不太能叫的出去,以前定下来没什么感觉,现在儿子就在眼前,还是起个好点的。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第四十七章 离开 除了奶娘之外,院子里的这些人都是没有带过小孩子的,软软的一团,看一眼,心都要化开了。 王大姐第一次见到小家伙,就喜欢的不行,小孩子长得快,已经不是刚出生那样皱巴巴的一团了。爹娘模样都是个顶个的,小娃娃就算是还没有长开,也是又白又漂亮。 王大姐看了一眼就走不动路了,稀罕的不行,经常来帮着哄孩子,还和陆桉抱怨“你说我们家那个丫头,都不如这个小的好看,长得可真好,白白嫩嫩的。” 陆桉是最愿意听别人夸小家伙的,比夸她自己都高兴“男孩漂亮不漂亮的有什么重要的,你说小孩子都愿意闹腾,可这小家伙安静的有些太过了。” “乖还不好了?多稀罕人,咱们得胜啊,是最乖的娃娃。” 听着王大姐的话,陆桉有些小小的心虚“不叫得胜了。” 王大姐有些惊讶的转过头“怎么给改了,我家那口子说过,还是卫将军给定的名字,大名小名都给定了。” 陆桉点点头“确实,但是大名还是父亲给起的,还是叫卫晟。只是小名平时喊着,我们还是想要改一下顺口一些最好。” 王大姐闻言点点头“那叫什么了啊?” 陆桉沉默了一会,慢悠悠的开口“阿灼。” 王大姐有些惊喜,以为陆桉的性子会起一个文绉绉的名字,没想到竟然这样顺口“阿灼?好名字,听着就好听,要不读过书,咱们就起不了。” 一阵心虚,陆桉不敢看王大姐赞赏的眼神,只能说巧合吧,谁让昨天他们起名字的时候墨之做的是灼白肉,差点就叫灼肉了,还是为娘的疼儿子,给改成了阿灼。 陆桉一举得男的消息传到了京都,陆府和卫府都沸腾起来,卫邕当天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嫡长孙啊,亲孙子啊那可是。 蒋氏没有一同去,可也是担心儿子的,一听到自己有了个小孙子,卫廷怎么样她是顾不得管了,一天三次念叨自己的小孙子。 卫邕高兴是高兴,但是书信也写了自己孙儿的小名是阿灼,没叫得胜,卫将军是老大不乐意。蒋氏倒是很开心,卫邕起名字的水平她早就领教过了,幸好年轻人有主意,不然儿子逃过去孙子没跑了,蒋氏心里也别扭。 陆府也是欢天喜地的,孙素素一遍一遍的看着书信“我的小阿灼,也不知道现在听不听他娘亲的话。” 说话时,陆娇也在旁边,听着陆桉已经做了母亲,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也笑着祝贺孙素素。 孙素素这次回来看着陆娇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也大概知道陆娇同陆桉的关系缓和许多,也就不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了。 “你也要上心,若是你没什么主意,我还能帮你谋划,但是你选的路,咱们家着实插不上手,只能看你自己的。” 陆娇点点头“我知道。” 孙素素还想劝说“那深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进去了就要挣扎一辈子的。” 陆娇看着面容温和的孙素素,不由得苦笑一声,那么多年的委屈,夫人还能这般柔和的劝诫自己“夫人不用担心,我在陆家娇生惯养这么多年,也合该偿还陆家,咱们是老臣,新帝难免有戒备,若是能挣回几分安定,我也能过意的去。” 孙素素微微叹息一声,她当然知道陆娇进宫对谁都好,但是用姑娘的一辈子,换取一份若有若无的信任,孙素素到底是不忍心。 边疆自然不知道京都的杂乱。 就算是陆桉刚刚生产,卫廷也没有时间陪伴她了。 对于不去耕种的外族人来说,熬过了冬天已经是强弩之末,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去抢夺,战争。 前锋营没有任何躲避的理由,只能正面对抗,作为卫将军的嫡子,卫廷在战争中几乎首当其冲,率人迎击。 连着几天陆桉都没能睡好,一闭眼就能回想起前世卫廷站在战场上,平静的死去,好像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值得他不舍。 阿灼本来就是不愿意哭闹的孩子,母亲情绪的变化,阿灼就更乖巧了,几乎一天都不怎么哭,自己和自己都能玩一整天,偶尔回想起来前几天陪他玩耍的父亲,看了一圈没见到人,瘪瘪嘴接着自己玩。 也知道卫廷第一次离开,陆桉的担忧,思之都很少往外跑,有时间就陪着阿灼玩。 夜晚,阿灼躺在床上睡熟了,小手还紧紧地攥着,陆桉突然想起来卫廷离开那天,晚上回来时一如以往的风轻云淡,低头看了看阿灼,笑的就想成亲之前的那个少年。 漫不经心的和陆桉说“阿熙,我要离开几天,你别担心。” 那个人离开了,陆桉才发觉自己生活早就离不开卫廷了,没了那个人和自己玩笑,不会给自己带些好吃的糕点,不会搂着自己说话。 陆桉躺到阿灼身边小声的说“想爹爹了没有?娘亲也想他了。” ------题外话------ 阿灼:所以我是个意外对吗?== 第四十九章 为母则刚 阿灼自然是没办法回应娘亲的,还是个只会啼哭的婴孩呢。陆桉也知道,回过神来只是笑话自己发傻,小阿灼估计都忘记了父亲是谁,长什么样子了。 所有人都告诉她,每年外族都会闹上这么一遭,抢些东西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根本不必担心卫廷会出什么事。 知道所有人都在担心自己,陆桉也慢慢的恢复到了以往平静的状态,不过每多一天,心里就多一分担忧,不表现出来而已。 在阿灼没有满月的时候,卫廷离开了,陆桉看着床上奋力翻身的小阿灼,自言自语了一句“两个多月了,你父亲怎么就还没回来呢?” 原本还劝说陆桉放下心的众人,在王河奉命率军支援的时候,终于也都慌乱了起来,院子里镇定的竟然也只剩下陆桉和墨之。 陆桉早就开始着急,日子一长,反而镇静下来。墨之不止一次跟着卫邕在前方作战,也知道仅仅是抢掠的话,两个多月的时间过于长了。 几个姑娘都是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对战争一直没什么概念,即使在边疆也没经历过什么风波,一时之间倒是不如陆桉来的平静。 陆桉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小阿灼身上,原本孕期比以前已经是丰满许多,两个月就比没有怀孕之前还要消瘦,若不是为了给阿灼喂奶,陆桉估计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去的。 锦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姐姐,韩石、韩石回来了!” 陆桉猛然站了起来“他怎么回来了?”韩石也是前锋营的人,这次是和卫廷一块离开的,没理由韩石回来,卫廷却没有消息,陆桉的心一下子绷紧了。 韩石一身风沙的进了门,嘴唇都已经开裂了,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很疲惫“夫人,都统让我给您捎个消息,让您放心,现在军营管制很严,没办法传自己的书信。” 一向沉默的墨之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问题“怎么会这么久?” 韩石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次和以往都不太一样,他们好像并没有想要再前线过于为难我们,反而一直在扰乱,几个部落也似乎联合起来,一时之间我们的兵马抽不开身,生生被他们拖了这么久。” 墨之皱了皱眉头“醉翁之意不在酒。” 韩石听了笑了“和都统说的一样呢,都统怀疑这帮人想拖住我们直接从其他地方深入城镇,毕竟在前方损耗再多,东西也是有限的,远不如抢一个村子来的合适。” 叹了一口气,韩石幽幽的说“问题就在这,除了军营的防守,那些人一旦绕过了,就宛如进了无人之境,没人能拦,边疆附近的村子太散了,根本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进。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和李将军报告情况,派人保护附近的村子。” 顿了顿,韩石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陆桉站了起来“你有什么话,接着说,不要有顾忌。” 韩石看了一眼锦官“都统怀疑,这些人,打的怕是咱们这里的主意。” 墨之抬了抬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没错,若是附近的村子,不可能两个月都没有动静,他们想把拖到不得不让人去支援,咱们这才是一块肥肉啊。” 所有的军眷都在这里,又军营在前面挡着,这方寸之地已经太多年没经历过战乱了,银钱充足,粮食富裕,最关键的是,她们是敌人的亲人。 陆桉觉得全身都发凉了,没记错的话,王河他们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韩石觉得自己快说不下去了“我和那些将领们说过这件事,但是他们觉得根本不可能,那些蛮人敢从这里下首,李将军有意派兵,但是、但是……” 陆桉坐回椅子上“好,辛苦你了,休息休息吧。” 韩石点点头“我暂时不会离开,卫都统让我暂时留在这里,他也实在是放不下心。” 卫廷也是有私心的,凭着韩石对锦官的情意,怎么也不会为了性命放弃她们。韩石自己也清楚,但是还是感激卫廷的,守着锦官,算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陆桉回到屋子里,看着和奶娘玩耍的阿灼,阿灼也转过头看见了娘亲,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个无牙的笑容,可爱极了,陆桉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转头和花重说“去把王大姐和她家女儿接过来,剩下的一切听墨之和韩石的话。” 阿灼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小拳头,陆桉把阿灼抱在怀里,亲昵的蹭了蹭他柔软的脸蛋“你爹爹会回来救我的对不对?” 她说的是我,不是我们。一旁的奶娘神色也渐渐凝重下来,看着陆桉平和的侧脸,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话,她的姑娘啊,已经一个母亲了,她不能阻拦,也没办法阻拦。 第五十章 血色漫天 韩石安顿好一切之后,第一时间回来和陆桉禀告“夫人,小公子和奶娘她们已经在我那里住下了,就是我那地方实在是太差了些,总觉得委屈着几个人。” 陆桉微微摇了摇头“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活着就好,只是辛苦你们原本有离开的本事,现在却要在这里守着我。” 陆桉的身份在边疆尊贵却又被轻视,娇养的大小姐,这种脆弱的生命,在边疆并不受重视。卫廷的杀伐果断,为他赢得了信任,可是陆桉没有。韩石收到命令回来的时候,做好了很多准备,陆桉会哭会闹,会茫然的不知所措,可唯独没有想到,她会平静的安排好一切,心思细腻。甚至把自己立于危险之中,为了护其他人的安稳。 王大姐也不是蠢人,陆桉突然之间让她拖家带口的挪过来,也能猜到几分,到底不忍心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姑娘自己在前面撑着,把女儿托付给奶娘她们,王大姐陪着陆桉守在院子里。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啊,也不知道咱们要躲多久?”王大姐仍然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 陆桉看着慢慢暗下去的天色,叹了一口气。 天长了很多,夜晚来的很晚。卫家早早地熄了灯,外面还有淘气的、不知疲惫的孩子在疯玩,听着家里大人无数次的催促,才不情不愿的回了家,夜晚慢慢安静了下来。 王大姐和陆桉坐在正屋里,都没什么睡意,王大姐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陆桉,陆桉正看着前方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在思考,黑暗里,陆桉的表情平静,眼神格外的明亮。 收回了目光,王大姐看着洒进屋子的月光,不合时宜的想到,今天晚上的天气倒是真的不错,好久没这么注意过月亮了。 许是被月光安慰到了,外面叫喊声响起来的时候,王大姐竟然也没觉得过于慌乱。 听到身侧的陆桉好像轻轻地笑了一声“来了。” 王大姐不自觉的抓住了陆桉的手,她听到了李大娘的喊声,她甚至听见了李青青的惨叫。王大姐不敢想象如果陆桉没有把她们接过来,后果会是什么样子。 看出了王大姐的不安,陆桉轻轻拍了拍王大姐的手“我让人去告诉他们的,她们自己选择了不信任我们,怪不得任何人。” 王大姐从未如此庆幸和陆桉交好,自己能无条件的信任她。 下一秒王大姐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他们那些蛮人,开始撞卫府的门了。这个府里除了陆桉和王大姐,只有墨之和韩石,思之为了以防万一在韩石家里保护奶娘和阿灼他们。 王大姐声音有些颤抖“咱们能撑过这个晚上吗?” 陆桉抬头“咱们在这里撑着,从来都不是为了撑过这个晚上。” 门外的蛮人也有些惊讶,这个院子是附近院子里面最好最大的,这里面粮食、银子什么的肯定多得很,但是没想到,竟然连门都闯不进去。 墨之和卫廷前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城门改造怎样更不容易被攻破,就先拿自己的院子做了尝试,大门相连的地方都放弃了木头,专门制作了铁做的机关,没有特殊的方式根本打不开。 当初的尝试,现在却成了保命的手段。 门口进不去,更确定了那些蛮人的想法,里面肯定有大量的财宝。不能从正门进,那就翻墙。 韩石和墨之毫不吝啬的把热油泼了下去,竟然真的强撑了许久。 王大姐也冷静下来了,看着在院子站着,给墨之他们递过去油桶。王大姐赶紧也走上前帮忙。 可是外面到底是身经百战的敌人,放弃了翻墙,开始向院子里射箭,带着火团。 没办法抵御了,四个人退回了屋子,入夜的时候几个人把院子里的房子都浇上水,潮湿的木头并不容易点燃。 回到屋子,院墙那里,就守不住了。陆桉第一次看见蛮人,和印象中穿着粗布满脸络腮胡子的粗人并不一样。那些拿着刀枪的人,或许是为了潜入,他们看上去和大晋的子民竟然差不多。 在院墙有了很大的损耗和警惕,一进院子就疯狂的向四周的屋子里面射箭,韩石和墨之拿着刀尽力防守。 可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陆桉仿佛都能听见飞来的箭矢划破自己的手臂的撕裂声。看着有些吃力的墨之,陆桉默默地捂住伤口,没有说话。 他们在的屋子靠近韩石的院子,可以听得到那个院子相比其他要安静许多,还好,韩石那个院子破旧的过分,根本就不像是会住人的样子。对于那些蛮人来说,不值得让他们浪费时间。 脚步越来越近,刀剑劈开门窗的时候,陆桉面色苍白的抬头,苦笑一声。 第五十一章 巾帼 几乎是瞬间,那些蛮人就看见了站在里面的陆桉,和他们族里的女人不一样,陆桉纤弱、白嫩,女人对于他们来说,有时候比银钱都重要。 蛮人眼睛亮了,用蹩脚的大晋话说“女人、跟、跟我、走!”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说话,王大姐已经快站不住了,但是她也有自知之明,有陆桉在,这帮人估计都注意不到她,可是…… 王大姐看了一眼面若冰霜的陆桉,若是被这些人带走,那才是生不如死,下意识的伸出手臂,默默地护住了陆桉,陆桉抬头,握住了身后的匕首。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才注意到前面这两个比他们瘦弱很多的大晋男子,竟然比他们想象的强大得多。 韩石和墨之都拿的是重刀,一时之间他们竟然没办法靠近。王大姐微微松了一口气,陆桉的神色却越发凝重了,墨之还好,韩石挥刀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他撑不了多久了。 王大姐紧张着,手里措不及防被陆桉塞进来一个东西,带着铁器的冰冷,那是一把弩,对于妇人来说很重,但是这是陆桉和王大姐,唯一能抵抗蛮人的东西了。 王大姐手足无措的抓紧了弩箭,慌张的看向陆桉,陆桉深吸一口气,有些费力的拿起弩箭,丝毫没有犹豫的摁下了机关。 弩箭射穿头颅的时候,王大姐甚至能感受到陆桉剧烈的颤抖,陆桉尚且能做到这般,王大姐也拿起了弩箭。 竟然真的缓解了韩石和墨之的僵局,两个后退了一步,尽力缓解着疲惫,只有被弩箭落下的人两人才会出手。 韩石回头看了一眼陆桉,那么瘦弱的一个人,竟然能拿起重弩。 陆桉看上去大概是除了墨之之外最冷静的一个人了,卫廷不在,她要撑起这个家,陆桉一直在害怕,可是没人看的出来。 弩箭是卫廷留下的,陆桉还能想起来他坐在自己身边调整机关的样子,手里握着弩箭,好像还能感受到卫廷那时候的体温,陆桉此时内心突然涌上一阵委屈,卫昶易,你怎么还不回来,他们在欺负我呀! 闭了闭眼睛,陆桉看着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韩石,开口说了一句“西面放着长枪,去拿!” 换了武器,蛮人再难跨进屋门一步,已经没人注意来的目的了,心里只剩下一股战斗的热血,一心只想冲进去捏碎屋子里的那几个人。 陆桉停止了动作,弩箭,没有了。 带这些歉意的和王大姐说“真是不好意思,没能护住你。” 所有的恐惧的慌乱在箭矢和叫喊声中都化作了虚无,王大姐笑了一声“妹子别这么说,我看见过无数场战争,每次都是逃跑,躲藏,就只有这次,当真是痛快,和妹子一起,我这个当姐的,高兴还来不及。” 死了太多的人,外面的人一时不敢莽撞的进来,听见两个人的话,韩石回头,看着两个应该柔弱无力的妇人,说“是我们无能。” 两个妇人尚且如此平静的等待死亡,韩石竟忍不住有些羞愧。 看着屋子里的人没了动作,外面的人重新壮起胆子想要冲进屋子,其中一个好像首领的人,早在第一眼看见陆桉的时候,就有了征服之心。 陆桉看着想要冲进来的人“最后一下。” 手里的匕首嵌在机关处,用最后一丝力气举起了弩。 卫廷赶回来的时候,就是看见这样一副景象,他心爱的姑娘站在尸山血海中举起弩箭,匕首射穿了那首领的胸膛。 卫廷从来没有那样心惊过,他从他的姑娘眼里看到了视死如归。 身后的将士看着自己的家被这般对待,早就红了眼,不必卫廷发令,就奔入战场。 军队的突然而至,闯入者慌了神,那里还有什么好战的血性,转身就想逃跑。卫廷也顾不上那些人,最快的速度奔向陆桉身边。 陆桉早就撑不住了,看见卫廷走过来,也放下了大半的心,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埋怨,忍耐了一晚上的泪水也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你都回来晚了、我把阿灼送出去、我杀了好多人、、我好疼啊、我一直在等你……”说的有些混乱,但是卫廷还是听懂了,因为听懂了,所以心肝都是痛的。 卫廷抱紧了她“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陆桉知道自己不该怪他,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卫廷违抗军令私自带兵,回来的这么快,怕是韩石还没有到他就已经在带兵往回走了。 卫廷嘶哑着声音说“我帮你包扎。” 陆桉心疼的看着卫廷,两个多月,竟然瘦成这个样子,力气落在自己身上却又那么小心翼翼。陆桉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她刚刚真的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才那么不管不顾的离开墨之和韩石的保护圈。顾不得其他人还在场,也顾不得手臂上的伤口,用力的抱住卫廷,告诉他,她在这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题外话------ 阿灼:我果然只是个意外== 第五十二章 昨日之后 天将破晓的时候,那些入侵者才被镇压了下去,没有一个活口离开,剩余的也都被俘虏了起来。就算是他们回来的及时,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可估量的,尸横遍野的是妇人,是孩童,是那些将士们的家。 也幸好是回来的及时,大多数人还是活了下来,受到的伤害却也是不可估量的。陆桉出门的时候,看着那些身无寸缕的妇人尸体,不忍再多看一眼。 思之已经带奶娘她们回来了,阿灼在襁褓里睡得安稳。卫廷小心的从奶娘怀里把孩子抱了出来,许是清晨铠甲有些寒气,阿灼几乎刚到了卫廷怀里就醒过来了,倒也没有哭闹,小手好奇的摸着父亲脸。 说来也奇怪,成婚那么久,在陆桉眼里卫廷始终都有那个不知忧愁的少年样子,可自从有了阿灼,卫廷似乎一夜之间就褪去了所有的青涩。 阿灼不知事,可是奶娘她们却是有些腿软,她们知道昨天晚上会是怎样的惨状,可真的看到的时候,却还是一身的冷汗。 陆桉真的很累了,看着阿灼平安无事就想回去休息了,剩下收尾的工作,横竖有他们当兵的在,手臂上伤口都在作痛,陆桉真的撑不住了。 刚刚赶回来的王河赶到陆桉面前,严肃的给陆桉磕了一个头。陆桉被吓了一跳,赶紧扶起来“王大哥这是做什么?我可担不起。” 王河揽住跑过来的女儿,眼含热泪的看着陆桉“要不是妹子护着我女儿和媳妇,我真的不敢想……” 消息传到军营的时候,王河都快疯了,女人在战争中会遭遇到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就算是大晋的将士他也未必能保证不会乱来,更不要说那些原本就和他们不共戴天的敌人。 回来的一路上看着路上的尸体他手脚的开始发凉,所以看到王大姐和闺女站在一块平平安安的时候,王河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 陆桉摇摇头“王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王大姐不顾安危的陪着我,该是我感激大姐才是。” 旁边惊魂未定的妇人们听见了,都懊悔的不行,下午的时候,陆桉都让人悄悄通知过她们,她们只当是个笑话。 一晚上的疲惫和惊吓,陆桉睡了整整一天,接近黄昏才慢慢醒过来,若不是卫廷阻拦着陆桉觉得自己还能睡。 不过刚睡醒看到卫廷,陆桉还是挺惊讶,以为他早就回军营去了。 卫廷正和阿灼沟通感情,过了刚开始的新鲜劲,阿灼怎么都不愿意和这个“陌生男人”进行深度沟通,小手推拒着不愿意和卫廷有肢体接触,看着娘亲醒了,眼泪汪汪的看着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当爹的怎么欺负他了一样。 陆桉接过阿灼,到了母亲怀里小家伙安静许多,靠着娘亲开始撒娇。 卫廷看着两幅面孔的儿子,有些无奈。陆桉笑着安慰他“你把他扔下太久了,和他玩几天和你熟悉了就好了。” 给阿灼喂过了奶,陆桉整理好衣服才转头问卫廷“你怎么没有去军营,前方没有战事了?” 卫廷看了看陆桉胳膊上的伤口,似乎没有感染的迹象,小心的上了药“军营?后方出了这种事,总不能指望这些当兵的还去拼命。” 顿了顿“那些蛮人打的就是后方的主意,后方这边成不了气候,前面也打不下去了,前方也不是没有人盯着,你就不要担心了。” 陆桉抱着小阿灼,就算她不怎么清楚军营的事,她也大概知道这次的事会让将士们多么心凉,他们在前方拼命,可是自己的家人却都不能受到保护。 “所以,你就要带头抗议?” 卫廷沉默了一会,看着陆桉怀里的小阿灼“这件事情并不是压不下去,甚至说很容易,但是阿熙,我等不了那么久了,我真的不能让你们在边疆受这种苦,三年之内,我一定要回京。” 陆桉看了一眼阿灼,第一次没有说出怎么样都好的话,笑了笑“我信你的。” 王大姐和王河在院子里说话,她们家里被打砸的不像样子,卫廷挽留,两个人也是没什么地方去就留下来了。 横竖卫家屋子还算多,整理出两个来住人,不是什么大事,再加上卫廷有事商量,王河原本那点不好意思也就稍微放下来一些。 王家的闺女是个懂事的,知道在别人家里借住,也不会作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帮着干活,听话的不得了,奶娘看着喜欢,顺口问了一句“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王大姐顺口说了一句“妮子。” “大名呢?”奶娘不知道这里人名都是如此,顺口说了一句。 王大姐却是愣了,看了一眼女儿,一时无言。 第五十三章 众望所归 被奶娘无恶意的顺口问了一句,王大姐心里也有点别扭,却是阿灼不管是大名还是小名,都叫的出去,自己家的虽然是个女孩,王大姐还是想让闺女有一个不错的名字。 和陆桉一商量,陆桉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孩子慢慢大了,一直妮子妮子的叫,也确实不太叫得出口。王大姐本意是想让卫廷帮着起一个名字,念过书的总比她们这些不识字的好。陆桉赶忙阻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所以当王大姐知道卫家的男人都敢让一个女孩子叫“得胜”的时候,也就歇了让卫廷起名字的这个心思。 “给这丫头起个花啊草啊的名字,我觉得就不错。” 陆桉想了想“月栀,怎么样?” 王大姐楞了一下,下意识说了一句“你怎么对这些之啊之啊的名字则这么喜欢?”说完了才回过神,苍白的解释了一句“没有,这名字也不错的。” 陆桉稍稍红了脸,一时倒是没想到竟然和思之墨之的名字重合“栀子,花的名字,这个字倒是不合适了。” 王大姐虽然对名字不怎么赞同,但是陆桉两种花放在一起这个想法,王大姐很是同意“你再想想还有啥花,好听一点的不。” 陆桉低头想了一会“云琼,云荆,我觉得这两个不错。” 王大姐觉得说得顺嘴,听着也有些墨水,连连点头“那这个老大就叫云琼,以后老二叫云荆。你别说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云荆听着都可以。” 陆桉点点头。 也不等了,王大姐扯着嗓子喊“妮子!妮子过来一下。”王家的闺女放下手里的活计进了门“娘,你叫我?” 王大姐欢欢喜喜的搂过自家姑娘“我跟你说,你陆姨给你起了个名字,叫云琼,好听不,以后别人问你,你就说你叫王云琼。” 小姑娘没读过书,但也觉得比以前的名字好听多了,开心的点头。 看着姑娘家欢喜,王大姐想起来一件事“还要给她改一个户籍上的名字。” 陆桉摆摆手“思之在衙门就是一顺手的事,我到时候和他说一下,有了大名,咱们云琼就是大姑娘了。” 在面女人家气氛正好,军营里就可以说是针锋相对了。 卫廷和另外几个在前线的将士一块,站在大帐对着几个将军“将军不准备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在前方拼命,我们家人在后方送死?” 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小的都统,本事有限这么大岁数只能做一个都统,当官也清白,就和那些人一块住在那个不怎么富贵的地方。他一直很知足,但是这次,他媳妇和儿媳妇被那些蛮人糟蹋了,没等他回去就吊了脖子,他儿子被打断了腿,孙子更是被生生摔死。 一夜之间白了头,就是想撑着一口气,让这些在后方享清福的人给他们一个交代。、 坐在侧面的一个将军看着这幅样子,好像找到什么错处一般“你拼命为的是大晋的疆土,不是为了你自己,后方出了这种事情,我们也不想见到,谁给你的本事来这么对我们说话。” 下面的几个小将领听言更是愤怒,官大一级压死人,却又无可奈何。 看着双方的僵持,卫廷缓缓开口“我走的时候,我儿子刚满月,我夫人那么温婉的一个人,逼得她拿起了刀剑和那些人拼命,诸位将军怎么对得起我们。” 那些人敢去强力镇压其他人,却不敢说卫廷。 卫廷看着上首的李袁,几乎一字一句的说“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京都,你们最好能,承担的住,卫家和陆家的怒火。” 一个嫡女,一个嫡长孙,若是卫廷受什么伤,以他们对卫将军的了解,卫邕一定不会搭理,可偏偏这次有危险的是卫晟,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孩。上首的几个人觉得头皮都在发麻,卫邕和陆鹤刚走不过半年,他们的手段是众人心里的阴影。 卫廷说完转身离开,丝毫没有以往的尊敬,所有人都知道卫廷这次真的怒了。 卫廷需要借这件事往上爬,但是想想那天晚上直直的对着蛮人首领的陆桉,卫廷还能觉得那是心都在颤动的感觉,不让他们扒层皮,真当他没脾气。 在京都做的那些混账事,卫廷一直都不在意名声,也不会有那种一定要靠自己双手打下地位的壮志豪情,既然从出生他就比别人高出一截,那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些已有的,他会用这些别人没有的地位和人脉,走到他们所有人都走不到的位置。 大帐之外,所有人都看着卫廷,卫廷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卫廷和他们受的一样的苦难,身后却是滔天的权势。 那一瞬间信任和希望的眼神落在卫廷身上后,接下的几年,都未曾消散。 第五十四章 回京前夕 卫家世代英豪,卫邕急流勇退之后,卫家沉寂过,那时陆家风头一时无两,深受新帝宠爱,陆家嫡长女入宫为妃,竟是自己拒绝了皇后之位,深觉自己德不配位,甘居御史之女之下,又是一段佳话。 四年之后,胡人扰乱边境,卫廷以雷霆手段镇压,连连大捷,追敌百里,边疆各族无奈之下愿以和亲之举与大晋永结秦晋之好,愿每年朝贡,受大晋管辖。 帝心大悦,卫廷以少胜多,为大晋开疆拓土,解决多年心腹之患,封镇国将军,即日回京。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孩子在院子里有些吃力地挥舞着小木剑,已经出了一层汗了,小脸上满是倔强硬是不肯停下来。 王大姐看着阿灼稀罕的不行“看看咱们阿灼多用功啊,才三岁,我们家云琼三岁话都说不利索呢,看看人家阿灼。”王大姐感慨的摇摇头,往上颠了颠怀一岁的云荆,王大姐的小儿子,去年出生,和阿灼有点像,都是出生一个月,父亲就去打仗了。 自从三年前的那档子事出来后,王河就一直跟着卫廷,卫廷成了镇国将军,王河也就自然成了他的副将,说是副将,前些年两人混的实在是太过熟稔,惹急了眼,王河也敢骂上卫廷几句,卫廷当场很生气,过后也不怎么往心里去。 陆桉抬眼看了自己“刻苦”的儿子,当娘的哪里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德行,平日里只知道疯玩,看他爹快回来了,开始抓紧用功了,一边练剑一边背书,亏他想得出来。 王大姐看着心疼,喊了一句“阿灼,别练了,过来吃饭了。” 阿灼微微叹了一口气,迈着小短腿往厨房跑。墨之到底不能一直困在这一方院子里,前年和卫廷一块,进了军营。 不过还好锦官和花重让墨之带的厨艺都是不错,不过说出去也没人敢信,镇国将军的府邸连个丫头都没有,镇国将军夫人时不时还自己下厨。 阿灼奋力吃着饭,还有一下午的剑,自己可要吃饱一点。 王大姐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陆桉开口问“大姐这是怎么?身体不舒服。” 王大姐回过神,苦涩的笑了笑“咱们马上去京都了,妹子你是自小长在哪,自然不惧,可我就是个乡下泥腿子,我男人官也不小,我这心里啊,怎么就这么不得劲。” 陆桉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大姐有什么可担心的,京都啊,那些夫人小姐都是富贵窝里长得,看上去高贵实际上最是懦弱最是虚荣,大姐是经过战争的人,没底气的该是她们才是。” 三年卫廷晋升那么快,想要对这个小院子下手的人,自然不少,甚至还有外族人想要劫走陆桉和王大姐,当年风雨不惊的两个人,现在更是一身的淡泊,一种经历生死,看尽苦难的淡泊。 阿灼从饭碗里抬起头“京都有什么好玩的吗?” 陆桉拍了拍阿灼的头“你的祖父、外祖父都在京都,他们很疼你,你想要什么京都都有。” “云琼和云荆呢?” “他们也去啊,还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们还可以天天在一起玩。” 阿灼点点头,玩伴们都去,他自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了。 门外一阵动静,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进了门,卫廷还穿着将军甲胄,三年战争的洗礼,卫廷什么都不做都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阿灼看见父亲,抓紧扒拉几口饭,含糊不清的说“爹,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廷看了一眼快埋到饭盆里的小东西,也没心思管他,一把抱起了陆桉“我的心肝,想我了没,我摸着怎么瘦了?是不是你又气你娘了。” 自从阿灼有记忆开始,自己好像就是爹娘只间多余的那个,父亲偏心的话,阿灼也全当听不到,接着往肚子里塞饭。 陆桉习惯这人一回来就要和自己腻歪,无奈的轻轻推了他一下“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卫廷放下陆桉,指了指门外的马车“咱们现在马上就要走了,东西也别收拾把人带齐就行。” “这么急?”不过倒也没什么可带的,还真是把人带上就行。 王河去洗了把脸才进屋稀罕自己小儿子“本来不着急,结果皇上让咱们回去的时候把和亲的几位公主也带过去,那几位一个比一个难整,咱们也就别停下了,直接走,别给自己惹麻烦。” 阿灼这是听明白,父亲没空考他了,当机立断“走!” 花重和锦官对视一眼,眼里有高兴也有不舍,出了这个门,再也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了,一个是一品诰命,她们还要做好分内的。 陆桉好像知道他们想什么一样,上前握住她们的手“回去之后,你们也该寻个夫家了,当姐姐的一定给你们好好相看。” 陆桉说完目光转向后面立着的两个脸色发木男人,笑的开心。 第一章 重回京都 沉寂了四年的名字,京都的人大概都快忘了勋贵圈里,还有这么两个人。 陆家京中风头正盛,陆娇更是宠冠后宫,经久不衰。恰恰相反,卫府像是远离朝堂了一般,就连平时宴请卫府的女眷都很少会到场。 所有人都觉得,卫府该这样没落下去了,嫡子远赴边疆,庶子在朝堂上注定没什么功绩。可偏偏,镇国将军的头衔,竟然以这种方式又会到了卫家。 卫廷放弃世袭的位置,四年之后,竟然自己凭着一身的军功,重新拿了回来。 早朝。 所有人神色各异,卫邕这几年能告假是绝对不会出现的,现在难得看见他出现在朝堂,摆明了是来看儿子的。 赵禺诃在上头坐着,也是心绪万千。他是楚王的时候,卫廷对他没多少尊重,当年让他去边疆未必没有自己的私心,可谁能想到,当年出了名的浪荡子,平定边疆,开疆拓土,甚至做到了万国来朝。 赵禺诃苦笑一声,镇国将军?这等功绩怕是封个异姓王都不为过。 铠甲相接的声音从殿外响起,赵禺诃抬头,四年来第一次看到卫廷。 四年有多短?短到赵禺诃只能坐稳朝堂来不及大展身手。四年有多长?将卫廷从一把锋芒毕露不知收敛的刀,锻造成了国之重器。 不要说别人,就连卫邕都怔了怔。所有人都觉得卫廷该像他一样,可是当历尽千帆归来后的卫廷站在面前的时候,和卫邕确实完全不一样。 卫邕气势逼人,往那里一站,便是不怒自威。可卫廷不一样,嘴角含笑站在那里,好像还能看出当初那个明朗的少年的影子,却让人生生不敢靠近,就算是笑着也让人战栗。 其实卫廷也不愿这样的,哪有人打仗还要笑的。可陆桉不让,就算是战争陷入困境,陆桉也总要去军营看见他一脸严肃的坐在哪,就上来摆弄他的嘴角。 卫廷疼她,当着她的面总是挂着笑,时间久了,不管多么生死攸关的场合,或是嘲讽,或是无奈,卫廷总能笑得出来。 论功行赏,大肆夸奖之后,便是请几位和亲公主觐见了,卫廷站在武官的地方,好巧不巧旁边是岳丈,后面站的是父亲,莫名其妙的出了神,也不知道阿熙在府里怎么样,习不习惯。 从早晨开始,蒋氏就着急的不得了,旁边的丫鬟无数次的安慰“夫人啊,世子先回来述职,世子夫人和小少爷肯定要慢一点的,您可别着急。” 蒋氏坐回凳子“怎么不着急,我这媳妇啊,刚嫁进来就和昶易那个混球去受苦,我孙儿都三岁了,我连见都不曾见过。”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丫鬟就跑过来禀告“夫人,马车到门口了呢!世子夫人她们到了。” 蒋氏兴奋的站起身,想要去接,丫鬟拦住了她“夫人,不差这一会,咱们等会。”蒋氏一想,去接媳妇确实不太合规矩,又焦急的坐回凳子。 不一会,嘈杂的声音靠近,偶尔还有孩童开心的笑声。 这才看见陆桉和旁边跟着的阿灼,陆桉脸上带着笑,恭恭敬敬的对着蒋氏行了个大礼“媳妇见过母亲,远行四年,未曾尽孝,还请母亲见谅。” 说完起身,低头看了一眼阿灼,阿灼露出白白的小牙,甜甜的喊了一句“祖母。” 蒋氏只觉得自己心都化了,卫衡的儿子也时常上她这里晃悠,可是蒋氏总觉得隔了一层,可看到阿灼的一瞬间,蒋氏都不知道怎么稀罕好了。 “阿熙说什么呢,你们在外面受苦,我当娘的也不太好受。”蒋氏握着陆桉的手拍了拍,然后连忙放开,抱起阿灼,亲昵的蹭了蹭脸“我的小阿灼,在外面有没有吃苦啊,回来跟祖母住几天,祖母给你好好养养。” 阿灼小手环着蒋氏“阿灼没受苦,娘亲可疼我了,就是读书和习武有点累,父亲对我可严了。”这倒是让蒋氏愣了一下,昶易那个不服管的脾气,还能对儿子严?真是风水轮流转。 王大姐上前行礼,蒋氏正开心着,说不出的和颜悦色“这是?” 王大姐爽朗一笑“我丈夫是卫兄弟的副将,我们刚到京城,也没个地方落脚,我厚着脸皮,跟我陆桉妹子回来了。” 原以为蒋氏多少会有些不习惯,可蒋氏见惯了那些矫揉做作的夫人,王大姐的性子就很好。 “倒是我没来得及准备,待会就去外院收拾一下,还请见谅,外男还是不能住到内院,京都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也要习惯,不知名讳?” 王大姐也惊讶于蒋氏这般好的性情“娘家姓赵,我叫赵簪。” 外面浑厚的声音响起来“我的乖孙呢,快让我看看我的乖孙。” 蒋氏和陆桉对视一眼,笑着说“看看你那个父亲,人还没到,先喊上了。” 第二章 堇色和鸣 都说是隔代亲,卫廷以前是不以为意的,现在只能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亲亲热热的抱着阿灼,自己这个外出四年的儿子被忽略个彻头彻尾。 王河跟着卫廷回来,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了笑,卫廷斜眼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卫邕也是,年轻时有了卫廷,满心都是精忠报国,望子成龙,对着卫廷也难以避免的严厉了许多,卫廷若是个乖顺性子还好,可卫廷那个反叛的性子,卫邕又是常年在外打仗,等到他想起来管教的时候,卫廷已经不听他的了。 可眼前的小孙子,白白嫩嫩的一团,老老实实趴在自己怀里听话的不得了,难得有了教导之心“阿灼现在识了多少字了?《三字经》读了吗?《千字文》呢?” 阿灼茫然的抬头看看自己的祖父,卫邕以为是在边疆卫廷和陆桉疏于管教,安抚性的拍了拍小阿灼“没读?没事,祖父教你,祖父明天告个假,陪我们小阿灼读书!” 阿灼这才反应过来“祖父,爹爹教我读过了,三字经和千字文,早就读过了,我都会写了!” 卫邕有些惊讶,才三岁多,竟然都会写了,当真是聪明“都会了?那你现在在读什么啊?” 阿灼看了一眼父亲“四书五经读了两本《大学》和《中庸》,爹爹让我换换脑袋,怕我念书念木了,让我读《孙子兵法》。” 阿灼说的平静,蒋氏和卫邕俱是沉默,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年轻夫妻,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下“阿灼才三岁,你们两个会不会太严厉了一点。” 卫廷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卫邕,想了想自己小时候被拿着棍子揍,满眼的不赞同。 陆桉倒是楞了一下“严厉?没有啊,平日里阿灼都不太喜欢念书,都是昶易快回来的时候,他才抓紧那么几天背下来,平日里都是随他玩的。” 祖父祖母的慈爱之心就这么被堵了回去,蒋氏想了想开口说了一句“若不然在家歇上几天就送去国子监?” 卫廷正指路送王河一家去前院,一家人离开了,卫廷才回头有些头疼“这小子确实该让人管管,但是我怕那些人管不住他,要不然还是在家养养性子。” 阿灼从祖父身上下来,爬到母亲身上“什么是国子监啊?” 陆桉抱住儿子“就是学堂,有很多人和你一起学习,很多人陪你玩的。” 阿灼这才看出几分兴趣“那娘亲我们什么时候去国子监呀?” 卫廷凉凉的看了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把《孙子兵法》背下来,把那套剑法练明白了再去,不然去哪丢人啊。” 阿灼惊讶的说“他们都那么厉害啊。”卫廷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可不是都可厉害了,你要是不好好学,去了肯定被笑话。” 卫廷是看不太上国子监那帮学生的,要不然也不会拉着陆宴跑到外面去求学,一帮蠢货,自己从来不背书的,都能考的过他们。 蒋氏这才把目光看向一身尘土的儿子“你们赶路也累了,回去不休息休息,明日陪阿熙回个门,圣上可有给你放几日假?” “三日,三日后去西郊大营看看。” 陆桉也是强撑着,蒋氏放了话,也顾不得礼仪什么了,只想回到院子倒头就睡。 走到院门口才发现换了个名字,回头问了一句“我怎么记得咱们院子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卫廷抬头,看着镀金的三个大字“堇色院”。瞬间了然,母亲还真是关心他们夫妻生活,若不是院子不止他们一家,怕是直接用“锦瑟”了。 父亲母亲突然停下脚步,小阿灼有些懵懂的看着两个人,小手拉了拉两个人的衣角“爹爹?” 卫廷低头,抱起阿灼“走,爹搂着你睡觉去。” 锦官和花重早在院子里面候着了,欢喜的和陆桉说“夫人,我们来的时候屋子就收拾好了,里面的东西全都换了新的。” 陆桉顿了顿脚步“你叫我什么?” 花重楞了一下,有些感动的喊了一声“姐。” 卫衡就站在院门不远的地方,看着里面和睦温情的氛围,心里一时有些复杂,这几年他在京都拼搏,挣扎着混上了五品官,他以为卫府以后真的要靠他,可是卫廷却是以这样一种荣耀的姿态回来,用他的本事,短短四年,重新拿回了镇国将军的位置。 卫衡自嘲的笑了笑,到底是他自作多情。 总得来说,阿灼是满意京都的家的,有人陪他玩,还有祖父祖母,明天还要去见外祖父,外祖母,小阿灼攥住睡在旁边的爹爹和娘亲的衣角,开心的睡着了。 ------题外话------ 阿灼:我是团宠小宝贝! 第三章 备受宠爱 卫邕当真是清闲下来了,前些年受了伤,至今也没有好利索,到底是落下了病根,因为这个,皇上也不好过于阻拦,更何况卫廷已经是一品大员,一门双高官,圣上毕竟不太放心。 阿灼对此是喜闻乐见的,相比之下,祖父要比父亲教导宽松多了。 虽说给了三日的假期,就算皇上哪空闲下来,拜帖请假也和雪花一样飞来,卫廷看着就打怵,他倒是没什么,请他去的无非是喝喝酒,品品茶,这些大部分都是冲着陆桉来的,卫廷揉了揉太阳穴,他就纳闷赏花宴都能一天接一天的连着办?哪来的这么多的花? 陆桉看上去要平静许多,以前在闺中就没少参加,现在多一些,她也不是接受不了,不过看着卫廷那样紧张的样子,陆桉笑着安慰他“你忧愁什么,又不是请你去的,你现在突然成了新贵,我自然少不了应酬。” 卫廷搂过陆桉倒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你说咱们不顾一切的回京,当真对了吗?” 陆桉看着他,往他怀里靠了靠“咱们都回来了,还有什么怕的呢,再说了,天塌下来都有你顶着,我可什么都不管。” 卫廷轻笑出声,陆桉像是抱阿灼一样,用脸蹭了蹭卫廷的侧脸,成婚四年,陆桉却越来越像个没出阁的姑娘般粘人,对着卫廷好像是许久未见的情郎,一刻都不愿分开。 卫廷抱紧了她“对,阿熙不用怕,万事有我。” 说完,顿了顿极轻的的说了一句,就连在怀里的陆桉都没轻轻他说的什么。卫廷说“有你陪着,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阿灼毕竟是个孩子,赶了许久的路也疲惫的不得了,今天更是足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慢慢醒过来,卫廷和陆桉也不去催,接着准备送往陆府的礼物。 京都的繁华,哪里是边疆能比的,陆桉本以为阿灼一路会很兴奋,结果除了刚出门时好奇的看了两眼,一路上竟然都在摆弄自己的小木剑。 陆桉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阿灼不喜欢京都?第一次来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阿灼嘟了嘟嘴“感兴趣啊,不过只要一想到我可能要在这里呆上几十年,再大的兴趣也给吓没了。” 卫廷在儿子夫人面前从来都是不太正经的模样,斜靠在马车的小榻上看书,听言用书本轻拍了阿灼一下“你就不能和你爹学点好的,就会疯玩。” 陆宴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就连出嫁的两个庶女也回来了,陆卓也在门口候着,看到陆府这一大家子人陆桉忍不住有些恍惚,这几年她的世界里只有卫廷和阿灼,现在看到这一群人,突然想起来以前闺阁里那些桎梏,摇头笑了笑。 陆蔓的脸都变得扭曲了,原本她痛快的不行,觉得陆桉一辈子就该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受一辈子苦,现在可好,摇身一变成了什么?一品诰命。 陆蔓费尽了心机才嫁给齐王府的庶子,原以为已经是皇亲国戚尊贵的不行,结果一个陆娇闺中耽误几年直接进了宫,一身的美名,陆桉也回来了,夫君又是那般的尊贵,陆蔓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陆清看上去倒是又几分真心地在高兴陆桉回来,当年她姨娘求了国公爷,帮她寻了一门出身平凡的举子,那人有几分本事,现在也混上个七品官,没有多富贵,但是陆清很是知足。 许是习惯了边疆的简朴,跟来的丫鬟小厮没有几个,卫廷自己先下了马车,回头伸手扶下陆桉和阿灼,顺手帮陆桉整理一下衣袖。 陆宴看见陆桉怀里的小东西,眼睛一亮“这是阿灼吧?” 阿灼探出头,看着一群人,自己整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舅舅?” 陆宴脸上瞬间扬起笑容“哎,我是舅舅,阿灼真是聪慧。”伸手就要抱过来,就没有和阿灼这般不认生的小娃娃,谁抱都行,伸出小肉胳膊靠在舅舅身上。 那样软嫩的一个小娃娃到了自己身上,陆宴觉得自己妹妹都算不上什么“天冷,我抱孩子进去,可别着凉了,你俩认路自己跟上来。” 卫廷看看毒辣的日头,冷? 陆桉礼貌的冲着两个妹妹笑了笑,直接就进去了。 陆桉原本都想好了母亲该会搂着自己亲近不行,父亲嘘寒问暖的关爱,走进正厅,算上哥哥三个人围着阿灼,稀罕的不行。 孙素素的眼睛都快黏在阿灼身上了,小心的牵着阿灼的小手“再叫外祖母一声。”阿灼甜甜的喊“外祖母,外祖父,舅舅。” 陆鹤忍不住也摸了摸阿灼的头“这孩子怎么这般懂事,以后你爹娘训你了,回来找外祖父,外祖父教训他们。” 陆桉心里的酸水都快涌出来了,怎么都没人管她,委屈的拉着卫廷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卫廷。 卫廷无奈的拍拍陆桉的发髻“我们阿熙也这般懂事。”拍完了两人都是一楞,好像回到了两人没成亲时,卫廷总爱伸手拨弄她的发髻,陆桉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廷也笑了“也不知道你和阿灼谁才是孩子。” 第四章 帝王之心 陆娇竟然能从宫里出来,陆桉倒是没有想到,其实就算陆娇不来,陆桉过几天也会入宫拜见,四年时间陆娇当真可以称得上一句脱胎换骨了。 “姐姐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还准备过几日就进宫看望呢。” 许是太久没被陆桉叫过一声姐姐,陆娇猛然听见却有几分恍惚“我也是数着日子过来的,你在外奔波这么久,我整日闲着,就勤快些出宫看看了。” 和陆桉的平易近人截然不同,如今的陆娇端庄大气,是说不出的尊贵。 卫廷和陆鹤父子俩在屋子说事情,孙素素在屋子里和阿灼一起玩耍,陆娇也就带着陆桉去花园里散散心。 陆桉看着她“我原以为,你不会选这条路,毕竟咱们家已经脱离了当初的险境。你完全可以嫁给一个让你欢喜的人,一块过日子,若是说你贪图现在的尊贵,我倒是不这么觉得。” 陆娇淡淡的回头。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如今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言语里是说不出的落寞“我争强好胜了那么多年,可其实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我为难你,我挑唆你和父亲的关系,那时候我总以为,是你们的错,让母亲受了一辈子委屈。我是疯了傻了,他们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竟然当真了那么多年。” 两人坐到亭子里,陆娇接着说“我当然知道我若不愿意入宫,父亲和夫人自然不会逼我,定然也会给我寻一个好人家,门当户对,家族和睦。父亲看中那家御史的公子,模样好,性子也和气,他们家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规矩,他后来娶得那个姑娘,每年进宫的时候,我瞧着气色极好,定是过得顺心。” “可怎么行呢,我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过自己的日子,我亏了你和夫人的前半生,后半辈子总也要为陆家做些什么。我圣宠不衰,没有子嗣,与母家主母夫人不和,偏偏出身却不差,我啊,是最让圣上放心的了。” 陆桉拉过陆娇的手“我和卫廷有一个孩子,听话,聪慧,卫廷对我极好,我性子越来越像个孩子了,卫廷把我护的严严实实的,我一点都不担心未来会怎么样,所以,姐姐,阿姐,不用折磨自己了,你也值得一个好的结局。” 莫卿烟也好,陆娇也罢,都是那个以故之人埋下的棋子,莫卿烟或许有攀附权贵之心,可陆娇何其无辜,被放在一张谎言的大网之中,挣不开,跑不脱,犯傻了十几年,却又用后半生来惩罚自己。 陆娇好像出神了一般“我值得?真的值得?” 说完,自嘲的笑了笑“我来看望你,怎么老是说自己的事情。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个差不离,我也知道你不怪我,但是阿姐得告诉你一件事。” 陆桉看着陆娇严肃的神情,才反应过来陆娇不辞辛苦和麻烦的出宫是有事要说“怎么了?” 陆娇状似亲昵的搂过陆桉,在她耳边悄悄的说“先皇对夫人做了什么,当年对父亲和我母亲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圣上像极了先皇。” 陆桉下意识抓紧了陆娇的衣摆,有些疑惑的看了陆娇,陆娇没看她接着说“当年姚国公府惊鸿一瞥,圣上永远都记得那个红衣女子,怕是忘不掉了。” 陆桉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阿姐,你可、你可确定?这事虚无缥缈了些。” 陆娇也有些不忍心,但是她实在没了法子,陆桉和她下半张脸极像,圣上对她宠爱最盛的时候,是陆娇带了半张面具,穿着红裙跳了一曲《破阵》。 陆娇一直觉得圣上好像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直到那次送糕点时,门外听了一句,圣上亲口说的一句“贵妃极美,可眼睛生不好,一点都不像她妹妹。” 说到这,陆桉已经完全僵住了,她记不得了,她甚至快记不得那时在姚国公府她见没见过楚王,想到母亲,想到父亲,想到卫廷和阿灼,陆桉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陆娇沉声说“一切不过是猜测,事实到底怎么样,还要妹妹自己判断。” “怎么判断?” “过几日你同卫廷入宫谢恩的时候,定会见到圣上,我想只需一眼,你就能知道,圣上对你到底有多重的心思。” 回去的马车里,陆桉一直在出神,连阿灼过来拉她的手,陆桉都是置若罔闻。 卫廷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能安抚性的抱住了她。陆桉慢慢地开口“你说,皇权有多可怕啊?” 卫廷很是冷静,握住了陆桉的手“不过尔尔。” 第五章 万般为难 陆桉一下子愣住了,反应过来捂住他的嘴“你疯了不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敢在马车上就这么说出来。” 卫廷却是很平静的把她在嘴边的手拿下来“你在害怕什么?” 陆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强撑着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大事,我和姐姐闲着无聊胡思乱想罢了,回去在和你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廷没有在说话,倒是阿灼看着父亲和母亲有些奇怪“娘,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啊,爹爹说的我也不懂。” 卫廷摸了摸阿灼的头“等你大一些,就知道了,你自然就会懂了。” 夜里,卫廷靠在榻上,陆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说着陆娇和自己的猜测,又说了当年的一番恩怨,整个人急的不行,转头一看卫廷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完全不放在心上。 气的陆桉用手指点了他一下“你怎么不知道着急呢?我这都快急死了。” 卫廷看着陆桉严肃的小脸突然笑了起来,整个人乐不可支,看的陆桉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人怎么这样!” 抱住陆桉躺在榻上“我的阿熙啊,怎么这般有自信,随意的一眼就能让看遍了美人的皇上惦记这么多年?” 卫廷也看出了陆桉的着急,也大概能体会到当初先皇做的事对阿熙的影响一直不少。 “他还是楚王的时候,就很是内敛,绝对不会向先皇那般不顾后果,对于赵禺诃来说,皇权比什么都重要。” 陆桉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父亲十几年不曾关心我,就连我小名叫阿熙,都不知道,听起来多像一个笑话,父亲不知道女儿的名字。可是我不怪他,可我又怪他,十几年的情分对的到底是母亲,还是那一封封书信。我怕极了,昶易,我怕极了。” 卫廷抱紧了她“不一样的,都不一样的,我在呢,我在呢。” 顾念了回家看望的时间,第二日皇后下了旨意,让陆桉进宫叙旧。 皇后出神不如陆娇,但是偏偏身份压了陆娇一头,又不受帝王宠爱,对陆娇的怨念自然是极深的,可到底陆桉是重臣夫人,皇后只能嘴上偶尔讽刺一句。 陆桉感慨陆娇的手段,又这样一个不长脑子的皇后在前面顶着,陆娇什么都不做都显得端庄大气,身份上的差距,更是能受皇上的垂怜。 要是几年前,陆桉估计还会顶回去几句,现在许是做了母亲,许是在边疆磨了心性,实在是没有和皇后争上两句兴趣。 皇后一开始觉得挤兑陆娇的妹妹几句还挺解气的,可是陆桉就在那里笑着点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生生觉得憋得慌。 对付几句,就让她回了。 送走了人,皇后还在和身旁的婢女嘟囔着“你说说,这姐妹俩都是什么脾气,那个大的是个笑面虎,这个小的是个闷葫芦,真是气死本宫。” 刚出了门,陆桉就看见太后的人在哪等着她,只觉得太阳穴发痛,进一趟宫真是要身心俱疲,太后那处才是一场硬仗。 进了寿康宫,太后正坐在主位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垂着眼,一下一下转着佛珠。 陆桉规矩的行了个大礼“多年未见,太后娘娘身体可还安康?” “自是不错的,没了碍眼的,怎么过的都好。”这话就是大逆不道了,陆桉不敢应和,只是默默地站着。 太后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不必担心我会怎么为难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看见我的沉儿娶妻生子,生活安稳。” 沉儿,陆桉放下了一半心,太后这是接受了不能和孩子相认的现实了。 “哀家也知道,你当初算计哀家,也是无奈之举,被那人逼到份上,什么都不管了。也算是孝顺的孩子。” “太后过誉了,太后娘娘不计较当年陆桉的不懂事,就已是娘娘心胸宽广。” 太后这才认真打量了一番陆桉,当年那个有几分心思的姑娘家,几年的边疆,倒是出落得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哀家也不喜欢和人说些场面话,直接和你说了,圣上对沉儿放不下心,可哀家又不愿意沉儿离开京都,哀家得找个人护着他。” 离开寿康宫的时候,陆桉脸色算是沉下来了,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卫家现在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讨上一点好处。 出神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就快走到宫门旁了,虽说不知道卫廷什么时候出来,陆桉还是想在这里等一等。 突然身旁的小太监提醒了一句“卫夫人,卫将军在后面呢。” 这么快,陆桉不自觉的挂上笑容,转过了身。 第六章 是女孩啊 卫廷一直喜欢看她笑的,浅浅的梨涡看上去温软极了,偏偏眼睛又那般灵动,眼尾微微上扬,笑的人心动不已。 陆桉没想到,皇上也在。 笑容有些凝固了,上扬的嘴角慢慢回落,她又变成了那个端庄守礼的卫夫人。赵禺诃不知道自己是一种什么感受,陆桉刚才转过身笑的时候,欢快极了,裙摆都飘了起来,眼里是说不出的情意绵绵。 他好像又看到那个明艳又热烈的少女,笑的放肆,美的动人心魄。可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那个姑娘从来都不是为他而笑。 对于赵禺诃来说,陆桉美虽美矣,但单凭容貌,并不足以让他惦念这么多年。可满京都的名门贵女,都不及她活色生香。 他再也找不到那样明艳让他一眼心动的姑娘了。 “圣上万安。”她是卫夫人,赵禺诃一直都知道,可是他怎么甘心啊,因为他有了整个天下,却单单失去了这么一个人。 因为得到了一切他想要的,那得不到的,在心里才会隐隐作痛。他梦里都会惦念的姑娘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梳着妇人的发髻,身边站着她的良人,锦瑟和鸣,自己只能疏远的说一句“卫夫人免礼,路途遥远,辛苦你们夫妻两人了。” 卫廷和陆桉还礼告辞。 赵禺诃转身往宫内走去,出来这一次已是不合规矩,走着走着,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赵禺诃转过了身,看向了两人的背影。 她拉着卫廷的衣角,侧脸皱着眉头,好像在埋怨什么,想来实在宫里受了一些委屈,卫廷浅浅的笑着,反手拉住了她,她好像惊讶了一下,但是没有挣开,悄悄地靠近了些,用垂下的衣袖遮盖住两人相交的手。 好像做了坏事一样,冲着卫廷得意洋洋的。 赵禺诃看着不自觉的笑了,身边贴身太监却是一惊,年轻的帝王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冷着脸的时候就连老臣都招架不住,可现在笑着的时候,倒是很像年幼的楚王,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事物,开心的像个孩子。 马车上,陆桉揪着卫廷不放“皇上怎么会亲自送你出来?让那些御史听见了,还不是要在朝上说你居功自傲。” 卫廷脸色有些泛冷“司马昭之心,生怕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陆桉愣了一下,抓着卫廷的手有些发抖“你说什么?” 卫廷这才看向她,慢慢环抱住陆桉“没事的,不会有事的。”陆桉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先皇就像一个亡命的匪徒,自己得不到的,谁都不能落一个好结果。 可是她怎么办,她从污浊之地爬了上来,见过了天光大亮,被人放在手心里得到了卫廷所有的爱,她怎么还能受得了重新回到黑暗里。 “阿熙,你在害怕什么?”这是这两天卫廷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了,陆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害怕什么?害怕曾经,害怕未来,害怕她只能屈服于皇权,害怕…… 陆桉茫然的想着,卫廷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 陆桉终于看向了卫廷,慢慢平静了下来,她在害怕什么?对啊,她在害怕什么,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他了。 眼眶慢慢红了下来“你做什么吓我啊,我快要怕死了。”身子一软靠在了卫廷的怀里,他还穿着官服,胸前的绣线凉丝丝的,陆桉把头埋了进去。 过了许久闷闷的说“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陆桉趴着的姿势实在奇怪,卫廷正在研究怎么抱住她,随口应了一句。 “我怀孕了哦,两个月了。” “哦。”卫廷试探了半天,好像这个姿势可以,手从陆桉的手臂下穿过,微微用力陆桉就舒舒服服的躺在了他的怀里。 马车里一阵静谧。 “什么?!”卫廷差点把陆桉扔出去。 陆桉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用手抓住了卫廷的头发,大喊出声“你做什么啊!” 卫廷赶紧稳住陆桉,还是一副灵魂出窍的表情。陆桉真是要气笑了,这人这几年立于千军万马之前都面不改色,怎么听见自己怀孕还是这个不争气的反应。 卫廷不在意陆桉那个略微无奈的眼神,咧开嘴笑了“是个女孩啊。” 陆桉奇怪极了“你怎么知道?” “上次不是说了吗?在边疆要个男孩,能咱们回来了,再生女孩。”卫廷一脸的理直气壮,陆桉看着他身上一品大员的官服,默不作声。 “她怀孕了?”赵禺诃站在御书房里,听着太医报上来的消息。 “启禀圣上,寿康宫今日请微臣过去给太后请平安脉,卫夫人也在,微臣就为卫夫人把了脉,确实是喜脉无疑,胎坐的极稳,又没什么反应,是以卫夫人现在才知道。” 赵禺诃没有说话,出身的看着外面飞来的喜鹊,一身的寂寥。 第七章 我保护你 软软嫩嫩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放在母亲的腹部“是小娃娃呀!” 陆桉浅浅的笑着“对呀,是小娃娃,阿灼要当哥哥了,阿灼要有一个哥哥样子了,不可以调皮了啊!” 阿灼嘟着嘴点点头“是肉肉的哥哥。” “我们阿灼一点都不胖,不要听你父亲瞎说,阿灼还在长身体的。”陆桉以为又是卫廷说他胖了,从阿灼出生到现在卫廷就没有一天不说阿灼是个小胖墩的。 阿灼茫然地看了母亲一眼,不太理解母亲在说些什么,指了指母亲的腹部“肉肉。” 陆桉愣了愣“你是说,她叫肉肉。” 阿灼点点头,母亲怎么好像笨了许多。陆桉抿着个嘴,这卫家的男人都是怎么一回事,起的名字都这么灵魂。 新调来的奴婢进来禀告,陆桉给她换了个名字叫鸿禧。鸿禧进来说“夫人,老夫人让您去前厅,有外客来了,把小少爷也带上。” 陆桉应了一声,拉着阿灼就过去了。 前厅来的人陆桉也说得上一句熟悉,是齐王的正妻姚盛蓝。此刻也不知道过来做些什么,带着他们的嫡子赵牧,算来也有六岁了,瘦瘦高高的,模样倒是挺不错。 姚盛蓝正微笑着和蒋氏说这些什么,余光看见陆桉进来,也就当时没看见,接着和蒋氏有说有笑的。 陆桉和阿灼进来见了礼,就抱着儿子坐在一旁装哑巴。 姚盛蓝看这人一直不说话,心里就带上了几分轻视,亲亲热热的和蒋氏说“夫人啊,这是您可千万要帮我,您要是不帮我,我可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蒋氏还是那副老好人的样子“这我说了也是不算,老爷现在不理朝廷的事情,这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说完看了一眼陆桉“儿媳妇,你说说这事怎么办呢。” 陆桉抬头轻声说“这是出什么事了?” “齐王妃的弟弟,想要去边疆历练一下,想着让昶易给安排一个官职,让他也吃点苦成长一下,现在你父亲不管这些事了,还是要你们夫妻俩拿主意。” 陆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阿灼在旁边是待不住了“父亲在边疆怎么不见叔父去求人呢,姨母也没去,没人管父亲不也好好的回来了。” 陆桉看了阿灼一眼,略带责怪的说了一句“不要乱说。”这孩子说话一本正经的,真是稀罕人。 阿灼闭嘴了。 姚盛蓝脸上挂不住了“这孩子可是你教的,和你一样没规没矩的。”看着陆桉的眼神全是不友善,当年陆家和姚家就不怎么对付,现在这小崽子这是这个讨厌的样子。 阿灼绷着小脸“在别人家里大放厥词才是没规没矩吧。” 赵牧听出了这个小屁孩在骂自己的母亲“你说什么呢!你敢骂我母亲,信不信我打你?” 阿灼看了赵牧一眼,用近乎怜悯的眼神瞧着他“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拳头解决一切的不过一介莽夫,如果你觉得我说错了,你应该试图劝导我,而不是威胁我,怎么?你也觉得我说的对了?” 赵牧被绕的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你还骂我!” 阿灼收回目光,端端正正的坐着“我可是一句失礼的话都没有说,你可以去告御状,我都可。” 姚盛蓝是个疼孩子的哪里能受得了自己儿子这么被说道“你们家好教养了?你一个奶娃娃还敢这么辱骂长辈?” “辱骂长辈?我竟然作出这等指名道姓的行为,有辱斯文。” “你别给我装什么,都是你娘教你的吧,我就知道你陆桉不安什么好心!” “母亲教导的乃是遇事沉着,任凭疯狗乱吠,我自巍然不动。不知道卫晟该称您什么,但是卫晟还是要劝诫您,火气不要太大。” “你……,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您听不懂自然正常。” 陆桉和蒋氏强忍着内心汹涌的笑意,陆桉还勉强说几句要阿灼礼貌些,蒋氏已经抓着身边丫头的手憋笑憋得快要昏厥。 这一幕任谁都受不了,阿灼小小一只坐在椅子上,四平八稳,对面一个老的带着一个小的。歇斯底里,脸气的通红。 蒋氏快承受不住了,不行了,憋得喘不过气了。 最后姚盛蓝都忘记自己来干什么,抱着赵牧风风火火的走了,走的时候还大喊,以后再上门就要卫府去求她了。 人一走,蒋氏就笑倒在桌子上,“哎呦,哎呦”的喊着,笑的胃痛。 陆桉也乐不可支,几个伺候的丫鬟也笑软了腿。 阿灼看着陆桉,也笑了,开心地说“娘亲,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在担心什么,你和爹爹都觉得我是孩子不告诉我,但是,你看,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第八章 浓烈的爱 小孩子的话里面还带着掩盖不住的稚嫩,陆桉看着阿灼,自己的孩子自己怎么会不知道,看上去活泼实际上最为惫懒了,永远想的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里是什么勤奋的娃娃啊。 今日和姚盛蓝这般争吵,也是很少有的样子。 蒋氏是极为喜爱这个长孙的,可更多的是血脉上的亲近,可今日却是第一次觉得,即使阿灼不是她的孙儿,她也会喜欢这个孩子的,小小年纪竟然这般孝顺,为母亲着想。 阿灼没注意到长辈们的情绪变化,慢慢意识到“娘,我刚刚是不是,没什么规矩,顶撞长辈了?”言语里满是忐忑和不确定。 还是个小娃娃呢,陆桉温软的笑了“对啊,没什么规矩,可我的阿灼没有做错,都怪那个人上门为难娘亲。” 那里还有什么道理可以说,母亲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 阿灼皱着小脸,明显的不乐意“可是没规矩就是错了啊,还要被爹爹责罚,刚才应该还有其他方法的,我太笨了。” 陆桉无所谓的说“规矩?你爹爹和娘亲就不知道什么是规矩,你爹爹小时候没少顶撞你祖父,怎么好意思说你。” 完完全全是一个溺爱孩子的母亲。 蒋氏也是摆摆手“阿灼还是小,就算他齐王来了,你爹爹也是不怕的,说不准知道那齐王府的人为难你母亲还有收拾他们呢。” 这就是一品重臣,镇国将军府的地位,皇族也无法轻易撼动的。 “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阿灼不动了,他看过的书都那样推崇皇权,那样崇拜帝王,可为什么祖母和母亲却是对皇族并不在意。 蒋氏若是在意也不会任凭卫廷少年时几乎和所有皇子针锋相对,卫府的锋芒就是给帝王的定心丸,让帝王知道随时都能收回卫府的权势。 蒋氏垂着眼睛“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这普天之下还有那么多,莫非王土,武将才是那最后一道城墙。居功自傲?我们当然有自傲的本钱。” 陆桉猛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婆母。 蒋氏是文臣的女儿,可是现在此刻一身的气势,那是和陆桉的温婉完全不同的。 陆桉心里有些被触动,以前卫廷不管不顾肆意妄为的时候,除了卫廷自己的脾气秉性之外,更主要的可能是对卫将军严厉管教的反抗。 现在看来,卫廷并没有想象中的少年的不知事。他的恣意,是从心底里的无所谓,不在意。他是卫家人,就该那般无所畏惧,鲜衣怒马。 陆桉这段时间的苦闷,像是豁然开朗了一般,她是卫家的人,她是卫廷的妻子,她为什么要害怕?卫廷一直挡在她的身前,边疆四年,卫廷不肯让她受一丝的风霜,他的对她从来都是默不作声,却又以命相护。 陆桉好想见卫廷,从来没有这般想要马上见到他。 她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告退就向门外走去,她等不了了,她得见到他。 阿灼看着母亲的背影,扑到祖母怀里“祖母,阿灼想要上学。”蒋氏把阿灼抱在怀里“你还小呢,再等等,等到你妹妹周岁了,你就可以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认定了陆桉会有一个女儿,对这个卫家唯一的千金,所有人都期待极了。 卫廷穿着官服进门,正和管家交代些什么,一个烟青色的身影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卫廷愣了一瞬,反应极快的把人揽在怀里,把其他人支走了。 “怎么了?”言语里是让人心动的温柔。 陆桉埋在他的怀里,闷闷的说“我喜欢一个人。” 卫廷没有说话,一下一下轻拍着她,听着她往下说。 “我以为喜欢他挡在我身前的样子,我以为喜欢他带我离开时候的样子,我以为喜欢他满眼只有我的样子。可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喜欢那个人,喜欢他打马游街,喜欢他一身不羁,喜欢他笑的张扬。” 所以,你知道了吗,和我自己没有关系,你闯入我的眼睛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会对你情根深种,这偷来的一辈子,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让我不顾一切的遇到你。 “你知道你有多喜欢你吗?” 卫廷沉默着,有些嘶哑的说“我知道。” 你不知道啊,我走过了一辈子,走过了家族的衰落,走过了赤地万里的战场,我才拿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走到你面前,来爱你。 你不用知道,你一辈子都不用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带着一身少年的心性,走到我的面前,为我打开了黑暗,自此我才能看见万丈的霞光,我看到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什么都值得。 卫廷看着陆桉,看着她眼里浓烈的爱,轻轻地吻住她的眼睛,坚定地重复“我知道。” 第九章 心愿满足 一直到快要临盆,陆桉都没怎么出门,肚子大的惊人。就连蒋氏生产过的妇人,看着陆桉的肚子都忍不住担心。 月份大了之后太医过来看过,是双胎。 阿灼知道是两个妹妹,高兴了好一阵子,连着和祖父学武都上心了许多,阿灼个子要比同龄人高上许多,抽条一般,也没了那些婴儿肥,眉眼倒是显露出来。 陆桉有时候会欣慰的说“阿灼倒是有哥哥的样子了。” 上一次生阿灼的时候,卫廷恰巧陪在陆桉身边,这次也是极为巧合的,卫廷清晨刚起身,陆桉就发动了。 和边疆简陋的环境比起来,卫府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也算是有了经验,卫廷没有多少慌乱,抱起陆桉往产房走过去。 刚刚开始陆桉的反应并不是很大,还能小口的吃些东西补充体力,知道时间还有很长,就让人催着卫廷去上朝,回来再陪着自己。卫廷怎可能愿意,早早地派了人去告假。 阿灼被支到卫邕的屋子里,蒋氏和卫廷一同在门外等着。 双胎固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喜事,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生产的巨大风险。 早朝的臣子们也很是不习惯,武将最前面少了一个人,都知道卫夫人最近要生产了,而且还是双胎,为听不来,也都是有准备的。 赵禺诃在上头坐着,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在处理政事,只有他身旁的贴身太监看得出来,圣上从一开始就有些走神,这才多久,已经看了卫将军的位置不知道多少次了。 蒋氏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似乎很是镇定的卫廷,不由得高看自家的儿子一眼,不过当卫廷端起茶杯,水面微微的发抖。 蒋氏收回目光,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临到午时,没人有那个去用膳的心思,阿灼又好几次靠近院子,又被匆匆赶来的卫邕抱了回去。 阿灼很少有这种半天都见不到母亲的时候,到底是个孩子,心里总有些不安,下人们说母亲在生小妹妹,但是阿灼不知道祖父为什么不让自己去看望母亲。 能把姚盛蓝说跑的脑子,几个丫鬟也是玩不过他的,黄昏的时候,阿灼还是跑到了院子的附近。 陆桉正在阵痛,喊得撕心裂肺。阿灼看着院子里的父亲,坐在石凳上,撑着膝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阿灼莫名就知道,父亲此刻的难受并不比母亲轻到哪里去。 丫鬟追来的时候,阿灼没说话,也没有吵闹,安安静静的和丫鬟回去了。阿灼第一次认真的发觉,自己就是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 产婆跑出来了“将军,夫人现在情况很不好。” 卫廷慢慢的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她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孩子很健康,但是对于是夫人双胎,生产着实太过困难了。” 卫廷好像才听懂了一般,嗓子嘶哑的几乎说不出话“你的意思说,阿熙难产了?” 蒋氏也被震得说不出话,产婆似乎是被卫廷的神情吓到了,咽了咽口水,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得要二位一个取舍,最安稳的法子就是用药,但是那药对夫人身体也是有影响的,以后怕是再难有孕。” 蒋氏松了一口气,突然想到卫廷还在身边,这几个月自己也是看着儿子和陆桉朝夕相处,心里也明白,卫廷以后怕是不太可能去纳妾了,若是这样,还是要卫廷自己抉择。 产婆心里也犯嘀咕,这可要马上做出来,这卫将军若是犹豫耽误时间,夫人也是有危险。 产婆话音刚落,卫廷近乎咆哮地说“用药啊,你还出来问什么,夫人的时间你耽误得起吗!” 卫廷都要冲进去了,难产?怎么会难产,等那两个小崽子出来的,敢这么折腾他们娘亲,一看就不是女娃娃。 所以当产婆满面笑容出来报喜是两个公子的时候,卫廷冷眼瞅了两个嚎啕大哭的崽子,等再长大点的。 躺在床上的陆桉眼泪汪汪的“不是女儿。” 卫廷赶紧上前安慰“儿子也很好,以后我们四个一起保护你了。”卫廷显然曲解了陆桉的意思,陆桉激动的泪水“女孩叫肉肉就不好听了。” 卫廷反应过来,顺手指了两个娃“这个叫小白,这个叫小肉。”卫廷灼白肉的遗憾,终于在此刻满足。 欢欢喜喜跳进来看孙子的祖母,听见这个名字一愣,想要向两个娃娃的母亲再挣扎一下,娃娃的娘亲累的睡过去了,爹爹一锤定音。 蒋氏看了看两个乖孙,祖母尽力了。 第十章 出乎意料 阿灼扑在床边看和两个弟弟,嘴里念念有词“小白是大弟弟,小肉是小弟弟,都是弟弟,哎,都不怎么好看,还好母亲还有我。” 陆桉看着阿灼自信的样子,实在没告诉他,他的两个弟弟比他刚出生的时候,可是好看多了。蒋氏几乎是整日里呆在陆桉这里,没能看着小阿灼长大,这两个小孙子,蒋氏是当真要万分疼爱的。 相比之下,卫邕还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阿灼身上,倒也不是不喜欢两个小的,看见就不知道怎么疼爱好了,不过他是个大老粗,白白软软的两个小娃娃,卫邕抱都不敢抱,还是阿灼好,经得起折腾。 原本是想着等到两个小的周岁之后,在把阿灼送到国子监,不过阿灼现在也是闷不住的年纪,整日想着出门。 几个老的一商量,就给他送过去,每日散学后再让卫邕教导他。 卫廷这边日子过得是热闹喜庆,倒是有别人心里有些别扭了。卫衡的生母冯姨娘算是卫邕为数不多的几个姨娘里,最为受宠的一个,而且生下了庶子卫衡,心气不自觉就高了许多。 可是看着卫邕辞官之后,每天和阿灼在一块不是学武就是玩闹,现在又多了两个小的,估计都忘了她们屋子里的人了。明明衡儿的孩子也那么讨人喜欢,还是从卫邕面前长大的,怎么就不如那个从外面回来的呢? 冯姨娘满是不甘心,和卫衡偷偷的说“等到老夫人回来,老夫人最疼你,让老夫人做主,将军可不能这么偏心。” 卫衡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抿了抿嘴“姨娘,现在的将军是兄长,您可不要说错了。” 卫衡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母亲的打算,也知道相比于兄长父亲不怎么喜欢自己,觉得自己过于圆滑和懦弱,可自己也是卫府的人,怎么能和母亲做这些让后院不宁的是。 “阿灼是嫡出的长孙,父亲偏爱是所应当,更何况阿灼平日见了我,也是行礼问安,并没有不恭敬的地方,姨娘就不要多想了。” 冯姨娘一下子的不乐意了“恭敬?那他对庆儿呢,庆儿可是你亲儿子,他卫晟看见庆儿这个哥哥,什么时候问好过?” 提起这件事,卫衡就更是头疼,阿灼哪里是不乐意和卫庆一处,卫庆自小在冯姨娘身边,别的不会,吃醋争宠学了个十乘十,看见阿灼就阴阳怪气的说话,人家孩子也是掌心里养大的,凭什么受那种委屈。 卫衡不愿意喝冯姨娘争辩,寻了个由头就出门去。 出府的路上倒是碰见了卫廷,看样子是被留在宫里问话了,卫廷还穿着早朝时候的官府,看着卫衡毛毛愣愣的往外冲,卫廷皱了皱眉头“这么着急做什么去?” 卫衡有些尴尬“出去和人有约。” 卫廷没有问下去,他也不是什么好奇的性子“老夫人快要回来了,你……嘱咐一下冯姨娘。”实在不是卫廷存心给卫衡难堪,每次老夫人回府,冯姨娘总要搬弄一些是非,老夫人本就不喜欢蒋氏的脾气,说实在的,以卫廷对老夫人的了解她对阿熙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卫衡倒是没有多想,每次冯姨娘做的事他也看不太下去,不过也拦不住就是了。 “兄长请放心。” 卫衡站在卫廷侧面准备让他过去,卫廷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突然来了一句“我不怎么会起名字,母亲说老二叫卫礼,你说老三该叫什么?” 卫衡茫然的看了卫廷一眼,卫廷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卫衡低下头“兄长的嫡子,我怎么好干涉。” 卫廷没有说话,皱着眉看着他,憋出来一句“我最讨厌你这个自轻自贱的样子。” 卫衡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下,猛然抬头看着卫廷。 卫廷恢复一下情绪“现在让你说确实很为难你,你回去想想,这几天给我,反正那个小子叫什么我是不在乎的。” 卫衡看着卫廷离开,不自觉笑了笑,这就是他为什么心甘情愿接受父亲的不喜欢,因为他的兄长,让他很是服气。 陆桉是知道老夫人快要回来了,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但是卫廷不太喜欢,自己就夫唱妇随了,准备好被为难。 不过在那之前,国子监的阿灼,先是捅了娄子。 “打架?阿灼怎么会和别人打架?”陆桉不可思议到了极点,就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名字,阿灼还能和别人打架? 思之也知道这事情很难接受,但是事实就是自己的小少爷把人家公子摁在地上揍。 陆桉倒是不担心阿灼会受伤,两个战神轮流教出来功夫,总不能和个小孩打架都打不赢。“所以现在是怎么说?阿灼回来了吗?” 思之低着头,有些忐忑的说“先生让夫人和将军亲自去接,说是小少爷打的不止一个人,没人拦得住,估计现在还在打呢。” 陆桉彻底沉默了。 第十一章 父母护短 陆桉刚刚穿戴好出门,卫廷正在府门前静静地等着陆桉,看不出什么情绪,倒没有那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之类的意思。 和卫廷一块上了马车,陆桉忍不住问了一下“阿灼打架,你应当是不生气的吧,小孩子之间有点小矛盾应该是正常的。” 卫廷像是刚刚回过神“我生什么气,我四五岁的时候还在宫里抽那几个小皇子呢。” 陆桉一噎,忘了这人原来是什么德行了。 到了国子监的时候,里里外外围了不少的人,卫廷仔细看了一眼,好家伙,早朝上的一半官员都在这了吧,平日里好像忙的跟什么一样,现下倒是有时间来看这种热闹。 陆桉回京之后就有了身孕,那些夫人小姐们的赏花宴,及笄礼能推的差不多都推了,因着阿灼的满月和百天都没有大办,也就不打算给两个小的办什么了,如今站到这里,眼熟的还真没几个。 看着卫廷来了,人群让开了一条路,好奇的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陆桉的身上,出嫁前陆桉出现的还比较频繁,如今倒是没有几个交好的了。 陆桉经过人群,就看着阿灼梗着小脖子满脸不服气的样子,先生把几个孩子护在身后,正说教着。 姚国公看着自己的孙子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气愤非常,另外几个孩子的父母也都埋怨的看着阿灼。 整个国子监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阿灼这边,陆桉怒火几乎要冲到头顶了。 “也不知道卫晟犯了什么错,让先生不顾他的脸面当着这么多人责备他。”陆桉是什么脾气,平日里最软和不过的一个人,可要是谁动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可是要跟人拼命的。 那国子监的先生也是个大儒,看着陆桉偏袒的样子,眼底里不由得浮上几分轻视“卫晟随意打骂同窗,不顾师长阻拦,违背了国子监的规矩,怎么,我还不能说他几句了?” “呵。”卫廷嗤笑一声,走上前对着那个矮了他半头的先生“规矩?什么叫规矩?规矩就是先生护着那些根基深厚的世家子弟?” 那先生那里听过这种侮辱“你!你说什么你!” 陆桉看着抱着自己孩子一脸愤恨的看着自己的姚盛蓝,语调平静的问“卫晟,你为什么打他们!” “他们侮辱父亲和母亲,还骂我的两个弟弟,卫晟听不过,就和他们动手了。” “你胡说什么!”姚盛蓝好像被刺激到了一般大喊出声“你打人还不算,还要诬赖我的孩子,你是什么家教!” 陆桉看着躲在姚盛蓝身后的半大小子“卫晟多大?刚刚过完四岁生辰不久,你们姚家的孩子多大?他凭什么无缘无故的诬赖这个蠢货!” 毫不顾忌前面站的人是谁,陆桉满脑子想的都是这群人刚刚怎么欺辱的阿灼,一心只想为他讨回公道。 “陆桉!你骂谁呢!” 陆桉还没说什么,听着姚盛蓝对着母亲大吵大嚷卫晟先是按捺不住了“姚夫人!于情我的父母被侮辱,我身为子女不可坐视不理!于理,人先自辱而后人辱之,你的儿子不顾脸面说的一些下作的话,就不要怪我动手!于不讲理,我就看他不顺眼打了怎么了?他打不过我开始四处找人哭冤,他还不要个脸了!” 围着看的那些官员,看着瘦瘦小小的卫晟,看着圆滚滚的几个挨打的人,怎么看怎么违和,说得有道理,小孩子打架打不过就开始找大人。 姚国公听见自己家站在舆论的下风,站了出来“不管怎么样,无故打人还是你的不对,道个歉这事过去也就算了。” 卫晟和刚才那副安静受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开玩笑自己一个人他们刚才说就说了,现在娘和爹都在这自己要是再被挨骂,丢的可是爹娘的脸。 “我说老头,岁数大了耳朵不好用了怎么样,你的那个孙子满嘴不干净,还无故打人,我要是单纯想要打架,我不会找几个能打的,跟他们几个小废物我费什么时间。” 白长一身肉,比自己高了一头还打不过自己,阿灼从心底里鄙视他们。 姚国公一把年纪,被一个小娃娃当众噎的说不出话来,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就想从大的身上找补回来,一抬头,卫廷在哪饶有兴趣的看着,当年京都最负盛名的浪荡子,规矩脸面什么都不顾,当着自己面就敢把现在的姚国公世子揍得哭爹喊娘,跟这人讲不通理,姚国公收回目光。 转个头看着一脸鄙夷的陆桉,当年不管不顾自己就能和卫廷那个远赴边疆,听说在边疆还和那些蛮人直接对上过,当年轰动大晋的军营贪污案,陆桉只身诱敌,那是什么胆识,就算当年在京都算得上温婉的脾气,现在也是个横的。 文官老头姚国公从心底里升起一丝颓然,这咋好像都惹不起呢。 第十二章 周二夫人 那个训斥阿灼的先生,似乎也意识到这对高官夫妻的护短,可是也不知道怎么脑袋好像一根筋一样,就是觉得阿灼做得不对,卫廷和陆桉也不会再这么多贵人面前撕破了脸。 再加上,姚家的小子哆哆嗦嗦的躲在大人背后,其他几个助纣为虐的现在也一副惨样,那先生为数不多的“正义感”突然就用了上来。 伸手指着阿灼“你这学生,太过狂妄了些!竟敢如此和长辈顶撞,我今日定要重重罚你!”言语之间的酸腐气让卫廷很是看不上。 卫廷在这站了半天,第一次把正眼给了这个古板的先生“现在说的是孩子之间的事,怎么又扯到顶撞不顶撞的了。” 和刚才阿灼说话的语气大同小异,甚至更加的无礼,可偏偏卫廷的无礼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不守规矩,没有教养,更像是一种从骨子里带来的骄傲,好像这个人就该这样,他不必被这些规矩约束着。 这一家人一个比一个能顶人,那先生气愤的手都在发抖。 卫廷看着充满怨气的一行人,清了清嗓子“孩子间的事,咱们长辈原本就不该过于干预他们的事,若不然这样,国子监不是也有武艺的教导吗,卫晟就吃些亏,让他们这些岁数大的一起比试比试,赢了输了的,让他们这群孩子自己解决。” 姚国公差点背过气,卫晟吃亏?卫晟刚才一个人打他们一群,卫廷就装不知道是吗?“不行,我们这些孩子对武艺不甚在意,重的是学识,整日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 卫廷瞅了瞅那几个小孩,一听说要比武腿都软了“那这样,咱们俩折个中,让着几个娃娃,比比兵法如何。” 姚国公原本是不乐意,但是看清了阿灼眼里的茫然,又想了想现在自己的孙儿已经上了不少策略的课程,点点头也就同意了。 “兵法可以,怎么比,你说!” 卫廷微微一笑“沙盘演兵。” 姚国公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沙盘?沙盘他自己都没见过几次,让几个孩子沙盘演练?卫廷是疯了吧。 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那个卫晟当真懂什么兵法?”说的自己都觉得可笑,奶娃娃一个,还兵法,有没有沙盘高。 姚家的小孙子摇摇头“那个卫晟学识不好,好像千字文都不会背。” 姚国公放下心“沙盘演兵就沙盘演兵,你们将门之后要是输给我们姚家文官,丢人的可是你们!” 阿灼刚刚眼里的茫然不为别的,父亲这么明目张胆的糊弄人好吗?阿灼确实不会背千字文,他启蒙的书是《六稻兵法》,会认字的时候,就已经在读兵书了,后来念过两天千字文,先生发现他不必背千字文那些字他也认识,干脆就不必让他背了。 至于沙盘演兵,阿灼更是有些无奈,该说不说,他爹闻名大晋那几场开疆拓土的著名战役,是他在旁边瞅着亲眼看着他爹怎么从沙盘上想出来的。 所以沙盘搬上来的时候,姚国公看着自己家的孩子站在沙盘边握着几个小旗子不知道怎么办,然后再看看因为个子矮有些够不到,但是排兵列阵绝对算得上是熟练地卫晟,脸黑成了块炭。 别说几个孩子了,就连一旁凑热闹的武将都走上前认真的看着卫晟的操练,姚家的小孩急的脸都红了,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些小旗子被飞速的推掉。 没人管姚家怎么办了,几个武将都跑过来比划“这步走的太过冒进了,应该退到这里,下一步才会更加稳健。” 卫晟皱着小脸“这处粮草难行,应当速战速决,打持久战难度过大了。” 那个武将听了更加来劲了“不能这么想,你看这附近有几处村落,若是提前有所准备,粮草在这里,不成问题。” 姚国公黑着脸看着几个人在哪里围着卫晟讨论,卫廷和陆桉并排站着“既然输了,还请姚国公让这孩子和他父母,亲、自、上我卫府门前道歉,不然您在京都连最后这点脸面都保不住了。” 陆桉这才算舒了一口气,打算回去好好做些吃的安慰阿灼。 “姐姐,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好!”熟悉的语调和态度,陆桉皱着眉回头看了一眼,顾嫣然,真是够阴魂不散的。 “身体上可,多谢周二夫人关心。”不管自己的人生怎么变化,顾嫣然还是走上了前世的那条路,嫁给了周桓,成为了一个姨娘,有成功逼退了另一个正室成为填房,当真成为了周二夫人。 想来前世自己离开之后,顾嫣然也如今日一般,成了周二夫人,不过不同的是,自己还是命大一些成了许多年,不如前一个周二夫人那般短命。 第十三章 夫人不开心 很多事情和以前还是不一样了,周柏没有英年早逝,周桓也没有经历前世的陪王伴驾,没有从龙之功,周柏以后的官途注定没办法和以前一样一帆风顺。 不过对于顾嫣然,倒是喜事一桩,周桓身份差了一大截,顾嫣然成为正室的阻力就少了许多,现在身份比什么都重要,不然的话前世周桓那般喜欢顾嫣然,却也只能看着她委委屈屈的做一个姨娘。 顾嫣然知道自己本不应该来寻陆桉,当年离京之前,陆桉和自己已经是非常生疏了,甚至出嫁都没告诉她一声,自己家里又遭受了大难,挣扎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做了个正头娘子,在陆桉面前仍然算不得什么。 周府的老夫人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良善的人,顾嫣然没有母家帮助,如今在周府可谓是四面楚歌,倒是有一个儿子,让顾嫣然也算有一个依靠。 可是现在卫廷的风头实在太盛,如此年纪的一品武将从古至今哪里有过这种先例。 顾嫣然只要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困境,就顾不上脸面,只要能靠上陆桉,周老夫人再为难她总要再思量思量。 再怎么说陆桉也比顾嫣然多活了一辈子,上下一打量大概就知道顾嫣然来这做什么,说实在的,对于现在的陆桉,顾嫣然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那些恩怨想起来都是恍若隔世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在陆桉这里说不通,被卫廷惯得娇气的不行,更何况阿灼的事情刚刚完事,陆桉正是气不顺的时候。 “周二夫人也来看热闹?” 顾嫣然的脸僵了一下“姐姐这是说什么,这些年是妹妹的不是,也没什么时间去看姐姐,但是妹妹也有难处,姐姐刚离开不久,我们家……” 陆桉看着顾嫣然梨花带雨的模样,强迫自己不露出恶心的表情。到底是在众人面前,也不好闹得太难看。 “周二夫人怎么过来了,您还没回答我呢,怎么顾左右而言他。”陆桉听不下去她的哭诉,觉得自己不阻拦一下,这个顾嫣然能给她说上一天。 那边阿灼也从长辈的“围攻”里挣扎出来了“娘亲,我们回去吧。”陆桉抬头,自己儿子挣扎出来了,卫廷又陷入了各方的问候,满嘴夸赞阿灼多聪慧,多有远见。 陆桉礼貌的冲着顾嫣然笑了笑,牵着阿灼回了马车,转过身倒是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周柏站在不远处,出神的看着陆桉,陆桉楞了一下,现在周柏应该是已经娶亲了吧,想起来成亲之前的深情执着,想起来陆桉还是有些不安,自己已经忘了的曾经,这个人执着的守了这么多年,想到这陆桉不忍心看他了。 其实说起来,周柏在曾经应该更适合陆桉的,家族先是不提,这个人安稳知礼,是个良配,可不是陆桉的良人。 陆桉管不住自己的心,她没法忽略,只有在看见卫廷的时候,它才会跳动,直至现在。 周柏也没想到今日会遇见陆桉,今日来和别家不同,不是来看热闹,不是来为自家孩子理论,他只是过来拜见以前的自己的老师,也是现在国子监的祭酒,遇见她纯属意外之喜。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周柏克制的福了福身,算是见礼了。 他们只能这样了,远远地见上一面,见她安康喜乐,周柏一直都是知足的,她很好,嫁给了一个自己喜欢又有本事护着她的人,有了三个孩子,她也不再是以前那样或是沉闷或是沉默温婉的模样,会笑会生气,她真的很好了。 回到马车上,见到周柏的时候,陆桉看得出来,他和当年一样,一样的喜欢自己,和皇上的避之不及不同,陆桉知道自己负了他的一片心,有些沉闷的捏了捏阿灼的小胖脸“你说你娘亲还挺招人喜欢。” 阿灼点点头,表示赞同。 陆桉忽然又开始生气,这么多人喜欢自己,卫廷怎么就不懂的珍惜自己,想了想刚成亲的时候,那个臭男人可愿意抱着自己的亲了,现在多久了都没亲过自己。 阿灼也在生气,刚才第一句为自己说话的竟然是娘亲,这个臭爹爹。 两个人原因不同,但是此刻同仇敌忾。 卫廷进来的时候,看着两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几乎怀疑自己进错马车了,刚刚摆脱了一堆客套亲近的人,怎么自家还这样了。 没觉得气氛有多凝固,卫廷自顾自的说“明天我就上御史台点拨点拨,几个孩子打架人都能来这么齐,真是把他们闲死了。” 马车一片寂静。 第十四章 这里也要 卫廷可算是反应过来这两人憋闷的氛围竟然是来源于自己,卫廷不甚理解的挠挠头,自己应当是没做什么让两个小祖宗生气的事。 陆桉原本是不开心的,可看着卫廷挠头的那个小动作,心里就止不住的发软,不论过了多久,不论成了多么尊贵的人,卫廷在她面前总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孩子一样,有些莽撞,却又一身清明。 阿灼和母亲想的不一样,刚才一开始爹爹看戏一样的神情阿灼看的那是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正小心眼的记仇呢。 自己儿子的心情如何,卫廷那是丝毫都不想去关心,半大小子了还让他爹去谈心那就过分了。卫廷是感受得到刚刚陆桉的不开心了。 两人成婚许久,从没吵过架,倒不是没有人情味,就是太有人情味了,卫廷舍不得一句重话,把陆桉捧到手里都怕力气用大了,那里还吵得起来,刚才陆桉有些低落的情绪,卫廷感到很是陌生,上一次见她有这样的感觉还是成婚前那个和父亲闹别扭的小姑娘。 如今……卫廷有些不明白,这是和自己闹别扭了,可是最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卫廷明智的选择沉默。 三个人面对着面,谁都不说话,外面赶车的车夫都禁不住哆嗦了几下,将军和夫人这是和大少爷置气了?不懂,不懂。 回到家里,卫邕早就听说了自己乖孙的壮举,高兴地不得了说话间就要抱着阿灼一块睡,爷孙俩好好处处感情,蒋氏不服气也抱着自己两个小孙子稀罕去了。 卫廷自己的院子难得清净下来,陆桉坐在榻上手里好像缝制着什么,卫廷看了看,好像是自己的腰带,厚着脸皮蹭了上去。 “阿熙今日怎么好像不太开心?可是又见了什么不好的人?” 陆桉抬头看着就在自己面前坐着的人,微微叹了口气“你怎么老是找别人的不是,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自己?卫廷愣了愣,还真是他自己的问题,瞬间捋了一遍最近干了什么,底气非常足的回答“最近我也没有干什么事,和往常一样啊?” 陆桉好不容易被他孩子气的动作哄回了一点的心情,马上又落了下去“你当然没做错什么。” 说完又小声的嘟囔一句“成亲前和我腻腻歪歪,有了娃娃就和往常一样,就说得好听。”陆桉声音很低,大概类似于气声说话,卫廷按理来说听不到,可是这次却奇迹般的听清了,明白过来了。 卫廷突然懵了,怎么?他是听错了?阿熙的意思是? 反应过来后,卫廷一下子没忍住,低头闷笑出声,卫廷嗓子有些发哑,这样低低的笑出来,倒是好听的不得了,陆桉一下子红了脸。 推了他一下“你不许笑。” 卫廷笑的弯了眉眼,若是不认识的怕会把他误认成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卫廷一把抱过陆桉,陆桉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乖乖巧巧的缩到卫廷的怀里,也许是和阿灼玩习惯了,靠过去的时候还亲昵的蹭了蹭卫廷的鼻尖,满足的不得了。 卫廷抱着她取笑着“阿灼都那么大了,你还和一个小孩子一样,一点都没个将军夫人的样子。” 因为怀孕和月子的原因,陆桉已经很久没和卫廷这般亲近了,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我才不受累呢,母亲主持着家里大小事宜,你就让我躲个闲。” 突然想起来什么,陆桉坐直了,捧起卫廷的脸认认真真的说“我想亲一下。” 卫廷浅笑着不说话,陆桉自动觉得他是默认了,把头凑了上去,马上要亲到的时候,突然有了些不好意思,又慢慢的缩了回来“还是你亲我吧!” 卫廷心都快化开了,手放在她的背上微微用力,重重的亲了她的脸颊,卫廷的唇落在脸上的时候,陆桉弯了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这里也要。” 卫廷看着她没有动作,有些郑重的抚上她的脸颊“还有几十年呢,我就这么抱着你,抱一辈子。” 陆桉把脸贴在卫廷颈侧“怕你会抱不动哦。” 外面慢慢的下起了雪,今年的雪,来的早了些。 顾嫣然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人,不知怎么的,竟然没有一丝害怕“你找我,就为了她?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周二夫人想这么多做什么,我需要的是您的消息,可不是您的嘴。只要你能做完这件事,您要什么,都不是不能商量的。” 她要什么?要地位,要给家族平反,要自己的儿子成为下一个常勇候。顾嫣然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做的。 ------题外话------ 婚后小甜饼上线~~ 阿熙:这里也要~ 卫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第十五章 想法大胆 阿灼生了很久的闷气了,自从他打架的那天起,他好像就被父亲隔离在他和母亲之外了,以前母亲还总是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现在把别说自己了,好像小白和小肉都勾不起母亲的心了。 阿灼从国子监回来后,和往常一样去看弟弟,陆桉就坐在床边,微笑着和蒋氏说着话,蒋氏现在一心扑在两个小娃娃身上,稀罕没够。 阿灼倒是也不吃醋,毕竟还有个祖父教导自己,不过阿灼看着陆桉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阿灼眯起眼睛。 小身子扑了过去“娘!”陆桉低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阿灼,忍不住捏捏他的脸“都大孩子了,还来扑娘呢,今天累不累啊。” “不累,先生还夸我呢。”就是教策论的先生对着他不太敢说话,阿灼总觉那个先生说什么之前都要打量着他思考思考才会说。 陆桉抱着阿灼还想问些什么,外面有人说将军回来了,陆桉眼睛一亮,把阿灼放在床上,欢欢喜喜的就跑出去了。阿灼坐在床边,面无表情,他就知道。 卫廷今天又是在朝堂上听他们吵京郊大营的将士要怎么安置的问题,以前京郊设大营正值战乱之秋,后来边疆一直受异族扰乱,纷争不断,京郊大营的存在也算是正当。 也赵禺诃即位之时,燕王竟然依靠京郊大营作乱,因为燕王生母是姚嫔,不过也算不上姚家的人,是个极为偏远的旁支,姚家才没有太受牵连。 这几年边疆斗争一直都在,直到卫廷平定四方,大晋至此才算得上是国泰民安。 如此一来,京郊大营的存在就很是尴尬了,就因为这事,朝堂上不知道吵了多久,最该发话的卫廷偏偏选择装哑巴,这边说完,卫廷点头,那边说完卫廷也点头,和稀泥和到了底,就算圣上发话问,卫廷也能来上一句“说的都有理。” 生生在朝堂上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卫廷也烦啊,京郊大营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一个武将怎么老问他文官的事情,退一万步京郊大营又不是他带出来的,去跟人家陆国公说啊。 陆鹤也在装死,陆家原本就一直在走上坡路,现在卫家这个牵制和他们关系又甚是不错,陆鹤觉得自己疯了才会去掺和这些事情,给别人当靶子,不是他的性格。 唯一算得上热情的就是陆宴了,一会站在这边说些什么,一会又把自己放到另一边支持一下,活脱脱一个专业搅屎棍。 原本想要从陆宴这边看出陆国公态度的人,也只能作罢,暗暗骂上一句,这一窝老狐狸。 就算决定和稀泥到底,听这帮人一天天的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卫廷为自己这段时期的日子默默地叹气。 直到陆桉把他抱了个满怀,卫廷才回过一点神,摸了摸怀里人的头发“今天都在家里做什么了?” 陆桉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能做什么啊,就在府里闷着呗,小白比弟弟聪明,会翻身了呢,小肉还不会。” 卫家老二的大名是早就起好了的,卫礼。前两天卫衡也把卫家老三的名字告诉了卫廷,卫钰,也是卫衡尽心去起的,陆桉对卫衡的起名能力表示赞赏。 卫廷笑了笑“要是无聊,你就约一些人出门,或者去看看岳父他们,总不要一直把自己拘在府里。” 陆桉眨眨眼没说话,卫廷才反应过来,阿熙和他在边疆那么多年,那里会和这些贵女们交好,有些愧疚的看着她“安家的女儿,你倒是可以深交的,是我看大的一个丫头,我到时候和安铮说一下,你们一同出去散心也好。” 陆桉摇摇头“出嫁的女儿怎么好随意和娘家那边的友人相聚,更何况我和安家关系并不熟悉。” 卫廷倒是没多在意“那个丫头没出嫁,你放心去找就好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安铮他们没有和你生疏的理由。” 陆桉这是信的,前世卫家衰落,这对兄妹倒是有情有义。陆桉惊讶的问“我记得安家的姑娘年纪和我差不多,怎么会还没有出嫁。” 卫廷摇摇头,他回来和安铮聚过几次,安文卿是没怎么见过的,就知道安铮为这个妹妹的婚事操心的不行。 陆桉倒是很理解安铮的,作为妹妹,陆宴的婚事也让她头疼,那么多要嫁给他的名门贵女,偏偏每一个能入了他的眼,和卫廷同龄的人,阿灼都念书了,陆宴的婚事还没什么着落。 陆桉抬头看着卫廷,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题外话------ 陆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卫廷:不,你没有 卫阿灼:你们还能不能想起来自己还有三个可爱的孩子…… 第十六章 飞来横祸 要不是季节不对,陆桉是一定要去游湖的,可无奈天气太凉,这段时间雪下的又急,估计湖面全是冰,陆桉只能退而求其次约几个人去赏梅。 说来也巧合,京郊的那片梅林和陆桉卫廷遇到的那片桃花林相距并不远,不过这个季节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了。 陆桉略有些沮丧的缩回马车“桃花还没有开的。” 卫廷倚在马车安置的小榻上,有些无奈“现在正是冬日,哪里能有桃花。”陆桉抬起头,眼睛盯着这个人,满脸的不服气“我遇见你的时候就有桃花。” 慢慢的伸出手,卫廷摸了摸陆桉的头发,陆桉习惯性的微微抬头,像一只慵懒的猫“我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呢,围着你哥哥撒娇。” 陆桉回神,眨眨眼“你可别诳我,你哪能记得我小时候什么样子,我们昶易生活那么丰富,还能记得一个奶娃娃。” 卫廷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你真的记得我小时候什么样子?”陆桉真是有些惊讶了,那时候卫廷不应该打马京都,正是好玩好斗的年纪,怎么会记得自己。 “如果你想,我可以把你小时候的样子给你画出来。”卫廷悠悠地说。 陆桉激动了,挣扎着扑到卫廷胸前,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这么说,我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 陆桉开心的不行,也不知道都是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说着又有些遗憾“我要是真的能和你一起长大就好了,我也会骑马,也会和你玩,在你受罚的时候陪着你,总不会是现在这个无趣的性子。” 卫廷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哪有那么多想法,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小夫人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小脸,这人不怎么说情话,一说就让人脸红心跳,小厚脸皮的夫人闭上眼睛“那你喜欢我,我就让你亲一下吧。” 卫廷:…… 小夫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亲这里哦。” 卫廷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拉着陆桉任由她跌在自己怀里,低头吻了上去。 另一个马车,安铮看着快要羽化成仙的安文卿,只觉得有些头疼,不嫁人不是什么问题,丞相府的嫡出小姐总没人给给她委屈。 可自家妹妹能不能不要天天这样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去出家了一样,看的一家人心惊胆战。 “今日嫂子请咱们出来,你就好好玩玩,也跟同龄的姑娘,嗯……夫人,一块散散心,也不要闷在家里。” 安文卿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微微叹气,知道自己这些年很是任性了,能接受的范围内,安文卿还是想让家人开心一点的“好,我会的。” 垂下眼睛,安文卿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现在京都里愿意和她一块的估计也就剩下一个陆桉了,可能怎么办啊,自己这颗心不想嫁给别人,她奈何不了它。 一行人到了梅林,陆宴一个人从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也不知道妹妹为什么突然要叫他出来,横竖她开心就好。 然后陆宴就眼睁睁的看着陆桉拽着卫廷,在自己面前飞速的离开,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原地。 陆宴:……所以叫他出来干嘛? 安铮也没想到那两个不靠谱的夫妻能这样把他和妹妹扔在原地,回头和安文卿吐槽“早知道把你亲嫂子叫上,现在只能哥陪你玩了。” 卫廷被拉到一株高大的梅树后面,看着蹲在自己身前探头探脑的陆桉“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撮合安文卿和兄长。” “怎么会?”陆桉惊讶的回头看着卫廷“兄长认识安文卿总比我要早,当初没有动心,如今就更不会了,我今日叫他们出来,是因为今天怡王回京,就在梅林附近的行宫停脚,京都没有兄长看中的姑娘,怡王带来的总有他喜欢的吧!” “至于安文卿,我总感觉她心里应该是有人的。”陆桉点点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卫廷倒是一愣“不会吧,你可能想错了,她应该是对婚事不太在意。心里没装什么人。” 陆桉倒是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曾经差点和安文卿定亲,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多半我会娶她的。当初提起的时候,她没甚反应,也没什么不情愿,我想她应该是对婚事不上心的。” 卫廷说的坦荡,陆桉猛地站起身“你说你差点娶了她?” 卫廷茫然看着突然生气的陆桉,心头慢慢涌上求生欲“不是,父、父母之命,我当时是、是一直不成婚,我母亲、不是就是我就认识安文卿一个门当户对的,我就、我就想安抚母亲,没有后来我还是没有答应。” 卫廷看着陆桉越来越严肃的小脸,默默地吞了下口水。 你的小夫人,已经气炸了。 第十七章 嘉宁县主 和卫廷不一样,前世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卫家衰落的时候,安家的兄妹没有疏远卫廷,还不辞辛苦的去送行。 想想前世两人的年纪,卫廷一直没什么心仪的人,后来说不定也同意了两人的亲事。陆桉突然知道安文卿为什么不愿意嫁人了,心里住着一个,那里还容得下别人。 不过陆桉也不好把自己的瞎猜测的事情放到人家身上,只能眼神锐利的看着卫廷。 威风不动的卫将军就这么在自己夫人的眼神中慢慢失去了底气,卫廷当真不知道陆桉为什么生气,但他还算清楚应该是自己当年那点事“我和安铮妹妹是当真没什么,就是丞相夫人和我母亲随口那么一说。” 陆桉当然知道,卫廷心里没她,可是就是心头止不住的泛酸,他和安文卿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安文卿见过他所有陆桉见不到样子,陆桉觉得委屈。 “如果,你没有喜欢上我,或者说我还是原来那个陆桉,你会不会,会不会就娶了安文卿。”陆桉看着他,又补了一句“你可不许骗我。” 卫廷想起来以前那个陆桉,永远都安安静静在人群里,像一个仕女图一样,美的没什么灵魂,提线木偶一般,卫廷看着她长大的。这样的姑娘,不会哭,不会笑,很难让别人放在心上,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光彩,卫廷会担忧,会同情,可入不了心。 卫廷没办法去爱一个,连自己都看不到的人,所以卫廷看到她笑看到她哭的时候,心才会跳动的那么剧烈,才会把她拥入怀里。 “我不会娶她。”卫廷回神,说了这么一句。 陆桉信了,当年那个少年郎怎么会娶一个自己不动心的姑娘。“你也不会娶我对不对?”陆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卫廷没有直接回答“我的姑娘要先爱自己,我才能来爱她。” 陆桉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前世她为所有人流尽了眼泪,可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出嫁前是安静的姑娘,成婚后是端庄的夫人,陆桉的喜怒哀乐,好像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别以为你说好听的我回去就不和你吵架了。”陆桉忍着眼泪,闷闷的说。 背后一阵骚乱,把两个人的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实在不是卫廷和陆桉好事,陆宴好想和一个姑娘吵起来了。 陆宴在家人面前风趣什么的暂且不提,在外面就没有比他更稳重的了,怎么会在外面直接和别人争吵起来,还是个姑娘家。 两人赶紧往出声地方走过去,现在刚刚过了午膳的时候没多久,梅林里应当是没什么人的,还要再过一会那些夫人姑娘们才会过来。 陆桉看到那个和陆宴争吵的姑娘,眼前一亮,小姑娘俏生生的,眼睛就像是最珍贵的黑曜石,亮的不像话,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人心里去。 并不传统的大晋人的长相,略深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让小姑娘美的极具攻击性。 然后陆桉略有无语的看着和姑娘家争吵的正起劲的兄长。 “你个姑娘家,爬树就算了,为什么身手不好你还要去爬树,随意伤到人,你……”陆宴捂着腹部,眉头紧皱。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喂,你一个七尺男儿,被砸了一下就这么碎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谁说我身手不好了,父亲亲手教的我武功!” 卫廷憋着笑,秀才遇上兵啊。 不过好歹是陆桉的兄长“嘉宁县主,怎么这个时辰在梅林里。” 嘉宁县主抬头看着两个人,眼睛一亮“是你啊,对了父亲说你也在京都呢,还让我多去找你的夫人玩。” 陆桉疑惑的看了卫廷,卫廷低头说“前年边疆出乱子的时候,我去怡王的封地借了兵,这是嘉宁县主,怡王的小女儿。” 陆桉倒是没想到竟然是怡王的女儿,不过这个模样…… 卫廷好像看出她内心的疑惑一般,压低声音开口“怡王的原配早年因病逝世,现在怡王妃不是大晋人,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和亲的异族公主。” 陆桉恍然,这样就说得通了。 看着卫廷和这个小姑娘认识,陆宴也就不想说什么了,他路过一下就被从天而降的姑娘砸没了半条命,然后就被姑娘说为什么不接住她,陆宴也就有脾气,现在也不想和个小姑娘争论了。 嘉宁县主看陆宴要走,赶紧追过去“你叫什么名字啊,刚才是我不对,不过你也太脆弱了。” “你长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人都好看!” “你是京都人吗,我以后也会住在京都呢,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陆桉愣愣的看着围着自己兄长转的姑娘,是个小话痨啊。 第十八章 赵氏将离 都已经到了行宫的附近,不管怎么说都该去给怡王见礼的,更何况有撞见了嘉宁县主,这次的礼更是不能少,卫廷找到安铮兄妹,一行五个人让嘉宁县主带着,去拜见怡王。 走着走着陆桉有些恍惚,回头笑了一句“这样走着,好像又回到五年前,咱们一块出来游玩的样子。” 安铮也有些感叹“一转眼,五年都过去了,五年前咱们还是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少爷,如今也是为人父母的人了。” 陆宴倒是听这话抬头笑着反驳“怎么还都为人父母了呢,我不就还独身一人吗。” 陆桉睨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婚事母亲头发都愁白了,你自己到不怎么在意。满京都就没有一个能让你上心的?” 陆宴上前一步和陆桉并行“知道还有我妹妹这般洒脱放肆的姑娘,我哪里还能记得住那些娇养的花。” 陆桉拉着卫廷的手,躲到卫廷的另一边,满眼的不开心“我怎么就不是个花了呢,边疆呆上几年就把我当做豺狼虎豹了啊。” 两个人斗嘴逗得开心,安文卿瞧着都忍不住露了个笑。 陆桉一抬头,嘉宁县主站在自己身侧,又些羡慕的看着陆桉。 或许是做了母亲的人了,看着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这般瞧着自己,陆桉心里就有些发软“嘉宁县主怎么了?可是有些无聊了?我瞧着路也快到了,我陪你说说话把。” 嘉宁县主摇摇头“没有无聊,多热闹啊,平时我自己一个人都可以呆上一天的,你们聊,我听着就很开心了。” 语气里的雀跃不似作假,陆桉犹豫了一下“你平日不会找你的兄长一起吗?” 怡王多子,如果陆桉没有记错的话,嘉宁县主应该有五个哥哥,两个姐姐才对。嘉宁县主到没有避讳“他们说我长得不好,瞧不上我,不愿意和我一块,我也不喜欢他们,我就和父亲一起。” 陆桉不知道怎么接了,皇室里从来都不缺这种排挤,尤其是嘉宁县主的母族,在大晋的身份又很是尴尬,嘉宁县主只能依靠怡王的宠爱了。 这种沉默没持续多长时间,就到了行宫,嘉宁县主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几个哥哥姐姐在,就不怎么想过去了。 看着陆桉几个人经过自己,嘉宁县主就想偷偷回去了。 沉稳的男声低沉的想了起来“你长得很好看,你很漂亮。” 嘉宁县主猛然回头,陆宴好像什么都没说过一样,接着向前走,嘉宁县主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忍不住了,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陆宴低头看她“不是想逃跑了吗?怎么回来了?” 嘉宁县主扬扬小下巴“我才不会逃跑呢,我可是草原明珠的女儿!”陆宴回应了一声低笑“你这丫头啊,可真是孩子气。” 怡王的几个儿子看着卫廷,都凑上前来寒暄,也顺便和旁边的安铮说笑,一直站在后面的陆宴倒是有些被忽略。 嘉宁县主好奇的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好多的男人“你不生气吗?他们都不和你说话,和你妹妹说话都不和你说话的。” 陆宴挑了一下眉“你的哥哥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他们对你来说有什么重要的啊,没本事还自大,现在还去巴结别人。”嘉宁县主说的倒是直接。 “那我在意他们做什么呢?” 嘉宁县主弯了眉眼“我喜欢你。”陆宴被这样直白的告白噎了一下,不过也就把她当一个撒娇的孩子“谢过县主厚爱了。” “你对你妹妹很好哎,一路上都在逗她开心,你明明好像不是什么喜欢玩闹的人。”嘉宁县主有些认真的看着陆宴。 “我妹妹不是一个多好命的人,受了很多苦,受了委屈,可我什么都帮不了她,明明是她的哥哥,我却比她过得轻松多了,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我希望她能过得好一点。”陆桉的委屈和苦难,陆宴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他这个妹妹比他坚强多了。 “我可以去找她玩吗?我在京都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你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 “可以啊,她是个很好的人。” 嘉宁县主小小的开心了一下,至少在京都不用每天窝在怡王府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都没告诉过我。” “陆国公之子,陆宴,字承冀。” “将离,赵将离。” 陆宴一下子笑了“是小芍药啊。”将离,芍药的别称。嘉宁县主,不,应该是将离有些红了脸小声的说“对呀,是小芍药啊。” 将离犹豫了一下“你的真的觉得我长得漂亮?我明明那么凶的骂你。” “你一个孩子。”陆宴看着将离,弯了眉眼“将离很漂亮,是这世上最美的芍药花。” ------题外话------ 将离:你还记得刚刚和我吵架吗? 陆哥:……你真好看! 将离(红脸):真的嘛!哎,我刚刚想问你啥来着? 第十九章 那钦 陆桉见到现在的怡王妃的时候,算是有些明白,当年怡王原配离世之后,为什么会娶一个注定有很大争议的异族女子。 怡王妃和嘉宁县主长得很像,可嘉宁县主的模样要比怡王妃柔和许多,就算是繁重刻板的王妃装束,也没能将她的美艳压下去一丝一毫。 怡王妃见到陆桉的时候,也有些吃惊,她早就习惯身边的女人们都是同样的一副样子,甚至小的时候,嘴角上扬的弧度似乎都差不多,身边也只有一个将离哭笑随心,让她有些安慰。 见多了一品诰命的严肃,陆桉见到自己略有出神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卫夫人请坐,不必多礼。”怡王妃看见跟着陆桉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将离,忍不住笑了笑“怎么缠着卫夫人了,不许失礼,到娘亲这边来。” 陆桉入座之后看着将离扑到怡王妃的怀里,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阿灼了,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些“县主真性情,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听多了对嘉宁县主的不满,突然有人这么夸上一句,怡王妃倒是抬头多看了陆桉一眼,她看得出来陆桉说的不是什么场面话“这是京都,不比其他地方,不能随着她的性子胡来了,得管住她,都是定亲的年纪了,还是这幅样子可不能了。” 大多数人都去外面捧着怡王世子夫人,对于这个异族的怡王妃也只是表面上不太失礼罢了,一时间屋子里陪着怡王妃说话的竟然也就陆桉一个人。 陆桉也是真心喜欢将离天真的性子,也就多说了几句“嫁个人就要改个脾气,哪有这种道理啊。” 怡王妃也是无奈“我也喜欢将离这样,姑娘家活泼些才好,可大晋男人不这么觉得,我以前最爱骑马了,草原上最野的烈马我都是可驯服的,现在怕是连马鞍都坐不上去了。” 将离看得出母亲有些低落的情绪,连忙安抚“没事的母亲,将离带你去骑马好不好,将离可会骑马了。” 怡王妃摸了摸将离的小脸“将离最好了,要听话。” 陆桉看着母女两人的亲昵,忍不住说“我以前也是一个憋闷性子,什么都不做,自己弹琴,都能弹上一天,可嫁了人,我倒是再没弹过琴。” 怡王妃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陆桉,陆桉接着说“嫁了人我才知道,女子还有另一般活法,除了京都别的地方还有么多风景,我还有那么多事可以做。” 怡王妃羡慕的看着陆桉“卫夫人和卫将军伉俪情深。” 陆桉捂着嘴忍不住笑了“对啊,我很喜欢他。” 这下子不仅怡王妃,就连将离都忍不住看着陆桉,怡王妃和怡王的关系并不算很融洽,怡王妃是美人,可怡王府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怡王对着怡王妃的容貌多年不曾厌倦,可也总会被其他的花红柳绿吸引的目光,将离一直都觉得,嫁人之后应该就会和母亲一样,在屋子里等着父亲,看着父亲的其他女人们。 “卫将军很好吧,所以卫夫人才会这么喜欢他!”将离好奇的问了一句“还是卫夫人成亲之前很钦慕卫将军啊。”将离年纪小,说话也不怎么顾忌,想问什么就问了。 陆桉也不是别扭的性子“我才不钦慕他呢,我没嫁给他之前,他的名声不知道有多差,满京都就没有几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的。” “那夫人为什么会嫁给他?会喜欢他呢?”怡王妃也有些好奇的发问。 “我也不知道,他名声那么差,可我就是惦记他,一见着他就开心,我想做什么他都带我去做,他告诉我姑娘家也不能一辈子都被一个四四方方的宅院困住,我没法不喜欢他啊。”怡王妃和将离大胆直率的性子,让陆桉也放开了。 怡王妃脸上终于有了些动容“要是我的将离也能碰见这么一个人,我也知足了。” “母亲有碰见过吗?” “母亲嫁给你父亲,有了你,不就好了吗。”将离听了,点点头,母亲应该是没遇见过,不由得有些心疼。 将离一个孩子或许看不出什么,陆桉在旁边看的清楚明白,怡王妃说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空洞,好像在透过空气看什么人,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将离还是在屋子里待不住,蹦蹦跳跳的就跑出去了。 “卫将军征战的时候,应该经过我的母族了吧,我得族人应该也帮助了他!” 陆桉看着怡王妃有些期待的眼神的时候,心头一动“是啊,有一位非常英勇的将士带兵援助了将军,他好像叫,那钦。” 几乎是一瞬间,怡王妃的眼睛红了。 第二十章 不懂 原本是为了安家妹妹和兄长的婚事才走的这一趟,没想到倒是知道了怡王妃的一些私事。说起来陆桉还有几分感慨,皇家是个牢笼,怡王妃以前想来也是一个豪爽直率的姑娘,如今被那些规矩礼仪压得喘不过气,没了当年的放肆随意。 卫廷看着一边出神的陆桉,凑过去问了一句“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的那个那钦吗?那个带兵支援你的将军。” 卫廷点点头“记得,我还是挺欣赏他的。”陆桉来了兴致“怎么个欣赏法,这人什么样啊?” 看着自家夫人对其他男人表现出如此的兴趣,即使这个男人的年纪差不多可以做陆桉的父亲,卫廷还是慢慢黑了脸。 “善解人意”的卫夫人一瞬间就看出了自家丈夫情绪的低沉,话锋一转“我真的想知道什么样子的男人,能让王妃放在心尖上这么多年,时隔这么久提起来都是如此的难受。” 卫廷脸色缓和了不少“那钦那人,身上有一股不要命的劲,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眼睛里只有赢。我原本以为这人是个贪功冒进的,可赢了那么多场仗,这人也看不出来多高兴,他领兵回去的时候,我甚至看得出来他有那么一点的茫然,好像不知道要做什么一样。” “他没成亲吗?”陆桉对此很是惊讶,那钦应该是比怡王妃年纪还要大一些的,竟然一直没有成亲、 “我手底下有和他关系不错的人,问过他,他当时说了一句,见过这世上最美的明珠,他就没办法再接受其他的女人了。” 陆桉有些感慨,竟然能为怡王妃做到这个地步,这人也是重情重义了“就不会有人说闲话吗?” 卫廷摇摇头“在他们的思想里,男人可以娶很多女人,但是只能去爱一个人,他们把自己的妻子视作心里唯一,只有丧偶,没有分离。妻子离世,再娶也不会有着和原配同等的地位了。” “倒是比大晋的规矩,多了不少人情味。” 三辆马车前后走着,中间马车的帘子慢慢打开,安文卿的视线落在了前面那辆马车上,晦涩不明。 安铮拉过了安文卿的手“卫夫人是个很不错的妻子,她对卫廷很好。” 安文卿沉默了一会,安铮以为她不会说什么了,有些不甘心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对他更好,明明陪他长大的,一直都是我。” “可是把卫廷拉回正路的,是陆桉。” 安文卿突然激动起来“她懂什么?她知道什么?以前的卫廷多开心,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他若是娶得是我,他可以永远做那个肆意的少年郎,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为了官职俸禄,耗尽了心力,卫廷不该是这样的。” “可你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文卿,你听哥哥一句,放下吧,哥哥给你一门好亲事,你不是答应我了吗,等你见到卫廷看他过得好了,你就放下,你就乖乖嫁人。” “可是我放不下了!”安文卿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我怎么能放下,那是我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他现在过得不好,我怎么能放得下。” 安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妹妹这么不可理喻“你怎么知道他过得不好,官至一品,妻儿双全,他缓和和父亲的关系,他甚至还有一对双生子,这是多难得的事情。你没有见过阿灼,他的长子,极为聪慧,都说他有乃父之风,卫廷过得很好。” 安文卿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安铮“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怎么也会这么认为。你见过他以前的样子,鲜衣怒马,风姿绰约的样子。天子呼来不上船,那才是卫廷,而不是现在这个人,你真是疯了你才会觉得他过得好,他的妻儿,他的父亲,那才是桎梏着他的东西,让他成了现在这个人。” 安铮知道自己劝服不了这个妹妹了“我不管你怎么想,你只要知道他已经娶亲了,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卫廷永远只能是你的一个兄长。” 安文卿微不可闻的呢喃了一句“不会的,会有办法的。” 窗外逐渐热闹了起来,已经进了京都城内很久了,不过两个人争吵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变化。前面的马车似乎停了下来,正是下学的时辰,陆桉和卫廷顺路接上了阿灼。 安文卿看着阿灼扑到卫廷怀里,对着自己的父亲撒娇,好像是想要什么东西,卫廷先是有些严肃的摇头,后来经不住阿灼的央求,笑了笑还是同意了。 安文卿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他怎么会开心呢,你们都不懂他,只有我懂。 第二十一章 预谋 几乎是一瞬间,陆桉就深刻的感受到了来自安文卿对于自己的恶意,就在卫廷抱起阿灼的那一瞬间,陆桉鬼使神差的回了头,正好看到了安文卿投过来的目光。 对着陆桉不闪不避,目光里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出乎意料的,陆桉自从知道安文卿可能对自己算不上和善了,但是没想到,安文卿竟然会有这样激烈的情绪。 陆桉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更多的是一种遗憾,曾经对于安家兄妹的钦佩和感激,如今都成了一场笑话,大义变成了私情,好像心里的天上人,一朝跌入泥。 情啊爱啊的,总能让人这般面目全非。 陆桉转回头,浅笑着看着还在和父亲玩闹的阿灼“闹够了吧,咱们也该回了,再晚一点,你祖父又要罚你了。” 阿灼懂事的点点头,卫廷托着他,钻进了马车。 卫廷一直没有看向后面的马车,安文卿肆无忌惮的盯着卫廷,陆桉进入马车之前抬头迎向安文卿的目光,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不屑,有的只是无边的平静。 陆桉成功的激怒了安文卿,凭什么,凭什么她毁了卫廷的一生,她还能这么坦然,她配不上这种坦然。 安铮坚决的拉下窗子上的布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咱们该回去了。” “你应该和卫廷告个别。”安文卿喃喃出声。 “不需要。” 什么叫祸不单行,白天和安文卿有了不愉快的交流,晚上就收到了皇后的诞辰的消息。陆桉素来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可偏偏是皇后,尊贵不尊贵的一切另说,问题就在于皇后和自己关系又不怎么样。 长长叹了口气,陆桉心烦的不行“这皇后和安家关系怎么样啊?” 倒是没想到陆桉会把这两件事似乎没什么关系的事,凑到一起说,卫廷思虑了一下“皇后的父亲,曾经是安丞相的门生。” 好嘛,陆桉觉得自己此刻的脸色绝对称不上是好看,两个冤家是一家,自己去的又是宫里那个虎狼窝。 “你若不是不想去,又不是不能推。”卫廷看着陆桉憋闷了一个晚上,卫廷忍不住出声建议。 “怎么能不去,我今天推了皇后,就怕明天拐弯抹角的对付到你身上,在这么折腾几次,你都算的上一介孤臣了。” 卫廷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在朝堂上不就是为了你们过得自在吗,你要是为了朝堂上的事发愁,就是本末倒置。” 陆桉看着低头读着书信的卫廷,一个晚上已经皱了好几次眉了,陆桉小声的说“你要是还和以前一样该多好啊。” “怎么?我最近对你不好了?”卫廷有些哭笑不得开口。 陆桉知道这人误会了,赶紧摇头“没有,只不过我觉得以前那个你,比现在轻松自在多了。” 卫廷放下手里的信件,看着趴在榻上的陆桉“谁能一辈子自在啊,以前我混,别人说起来,不过一句二世祖,一句纨绔子,不痛不痒的说上几句,可现在我混,那就是把整个卫家往死路上逼,我总不能混一辈子。” 陆桉好像被激励一样“你说的对,我不能偷懒一辈子,不就是进宫嘛,不就是皇后嘛,我扛得住。” 卫廷看着陆桉身上那股“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默默低头看信件,腹诽道:进宫吃个饭,怎么好像去打仗一样。 “对了,阿灼这次就不去了吧。”这种宴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进了国子监进学后,就该随着家中长辈赴宴,但是阿灼年纪又不是规矩的年纪,还是略小了些。 卫廷这才想起来,自己儿子尴尬地年纪,挠挠头“别让他去了要不,跟他祖父把那套枪法学会了比什么都强。” 陆桉表示赞同。 皇城。 “陛下,两个人的帖子都送到了,听说贵妃娘娘也给陆姑娘送了信,想来这次是一定会到的。” 赵禺诃听着下面的人禀报的话“能到就好。” 所有赵禺诃的心腹都称呼陆桉为陆姑娘,而不是所有人都在叫的卫夫人。不知道皇上是志在必得,还是在这里安慰自己,这就不是他们下人能干涉的事情了。 “启禀陛下,奴才最近还听说了和卫将军有关的一桩事,想来也算得上是和陆姑娘有关。” 赵禺诃笔尖一顿,墨水晕开“什么事?” “在卫将军和陆姑娘没成亲之前,似乎和安家姑娘,有过一段。如今安家姑娘二十有余,仍未出嫁,想来也不能和卫将军一点关系都没有。” 窗子没有关紧,风带起了桌子上的宣纸。 赵禺诃听见自己说“是吗?” 第二十二章 相逼 这还是陆桉第一次穿的如此正式,宫里年宴的时候,陆桉孕吐的厉害,就躲了过去,如今可是清闲了这么多年再一次踏上这种“战场”。 和平时穿素雅完全不同,正一品诰命的气势,也是要靠衣服堆出来。卫廷在外面处理完事情进门的时候,看着一身靛蓝色的大袖衫,难得的上了妆,原本的杏眼,现在眼尾微微上翘,是靛蓝都压不住的艳色。 卫廷忍不住从背后抱住她“怎么今日这么好看啊,我都舍不得让你进宫了。”手指微微曲起,轻轻抚摸了一下陆桉的眼眉。 陆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心里那些忐忑也在这种玩闹中慢慢散去了不少。“我平日里也好看啊,你怎么平时都不夸奖我。” “我们阿熙啊,每日都好看,今日要给别人看,就格外的好看。” 陆桉总算是露出了笑容,卫廷接着说“不管有什么事,都别让自己委屈着,万事都有我在你身后呢,我们家姑娘可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陆桉知道自己这几天的忐忑,大概也影响到了他,捧着卫廷的脸,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侧脸“知道啦!” 这么想着,和蒋氏坐上马车的时候,陆桉就已经很是平静了。 蒋氏也知道这是陆桉第一次作为卫家的人进宫赴宴,宫里那位皇后娘娘和陆桉娘家姐姐又是死对头,这么想着就对陆桉多了几分照拂。 “你莫要担心今日,咱们卫府没什么交好的人家,原本关系不错的丞相府,这几年你们不在我们也就没什么来往,卫廷你们回来,你就有了身孕,咱们就更不必和别人委以虚蛇,所以啊,咱们婆媳俩就好好呆上一会用了膳,早早回来就是了。” 陆桉笑着点头“母亲疼惜我,我知道的。” “也是,一会你母亲也回去,你能陪陪她,我都不怎么离开两个小的,这一个晚上不回去,我还挺放不下。” 知道蒋氏是想转移话题,让自己轻松些,陆桉也配合着说“母亲和父亲能帮着我照顾三个孩子,我和夫君也乐得清闲,就是怕累着父亲母亲。” “你都不知道那两个小的都多让人疼,乖得不得了,也不是,最小的那个皮,总是拉着奶娘陪他玩。”提起两个小孙子,蒋氏就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卫钰和卫礼两个明明是双胞胎,脾气可以说的是千差外别,卫礼可以自己坐在哪和自己晚上一整天,卫钰可不行,身边没人陪他玩就要闹上没完。 他同龄的哥哥又是个闷得不行的性子,就只能去闹别人。 陆桉想起两个小娃娃,表情也柔软了下来。 两个人没聊多久,就进了宫门,两个人下了马车,陆桉正准备向宫内走过去,措不及防手臂被人挽住。 陆桉皱着眉略微回头“周二夫人?怎么也进宫了?” 顾嫣然哪来的帖子,她现在的身份根本够不上进宫把,周桓现在好像就是一个七品官,怎么可能让家眷进宫。 顾嫣然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宫里的恩赐,我们受着就是,倒是遇见姐姐,我开心的很,原以为我自己进宫总是有些寂寥。” 陆桉听着倒是有些别扭,这种宴席陆桉重臣之妻怎么可能随意推脱,陆桉突然有些自我唾弃,就顾嫣然这种脑子,自己前世是怎么被她压得喘不过气的。 都是先往皇后宫里去,献礼请安,陆桉准备的是一柄玉如意,通体一块白玉雕成的,是卫廷攻陷异族从哪些王族的府里得到的战利品,贵重是贵重倒是没什么新意,不出错而已。 相比之下顾嫣然是一副绣品,百鸟朝凤,和陆桉是截然不同的,没多珍贵,倒是绣起来繁琐胜在一份重视。 上次皇后在陆桉手里吃瘪,但是陆桉身份在那,不好多加为难,只能冷落着,不怎么亲昵,陆桉是不在乎的,只要不找茬,怎么冷落自己,自己倒还落个自在。 蒋氏也是要去和自己母亲寒暄一下的,陆桉不好跟着,干脆就跑到御花园遛弯了,顾嫣然也是不顾脸面了,陆桉再怎么不搭理她,仍然坚持跟着。 陆桉走着本来就没什么目的,跟着人流走就是了,走着走着,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宫人越来越多,衣着华贵的夫人姑娘倒是没看见几个,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跟着的顾嫣然,顾嫣然还在自顾自的说着话“这花开的倒是不错,说来惭愧,我这是第一次进宫。” 陆桉收回了狐疑的目光,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宫殿前面,突然来了一个宫人说常用侯夫人突然进宫了,要顾嫣然过去。 顾嫣然有点不舍得陆桉的样子,看了她一眼,还是跟着宫人走了。 顾嫣然一走,陆桉就想回到附近的人群,也是为了自己心里越发的不安,抬步刚想离开,身侧的宫人突然围了过来,生生的把陆桉逼近了宫门,陆桉暗道不好,刚想出声责斥,离着她最近的一个宫人突然抬头,用口型说“阿灼” 不是卫晟,是阿灼。 陆桉手脚瞬间冰凉,顺着宫人的方向进了宫门,宫门落下的一瞬间,陆桉从心底里在恐惧,她甚至不敢回头。 直到那个熟悉又称不上熟悉的声音响起来“陆姑娘,许久不见了。” 第二十三章 别害怕 心中的忐忑,在那道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突然平静下去了,陆桉甚至有一种终于来了的解脱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陆桉转身,眼睛也没有抬起来,微微低头,恭敬地行礼“臣妇参见陛下。” 赵禺诃没有穿龙袍,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当年芝兰玉树名满京都的楚王,如今更多了几分威严,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不知道陛下传臣妇至此有什么吩咐。” 赵禺诃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已经回京一年了,但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近这么认真的看着她。 赵禺诃还能想起来多年以前那个红衣热烈的姑娘,美的好像不是人间的景象,回京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赵禺诃不是没有失望过,那样独特放肆的姑娘好像也变成了端庄规矩的夫人,一如这皇城,了无乐趣。 曾经以为,她就是自己年少一个破碎的梦。可那日心血来潮陪着卫廷走到宫门的时候,陆桉措不及防的回头,那一瞬间赵禺诃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那碎片又一点点拼接起来,她原来从没变过,不过只把她的美留给了卫廷,再不会肆意绽放。 “我好像从来没和陆姑娘单独说过话。” 陆桉低垂着头“启禀陛下,臣妇夫家姓卫。” “陆姑娘又何须在这和我装傻,你一向都是聪明人,当年在父皇宫里凭着太后娘娘全身而退,怎么现在糊涂起来了。” 光有美貌怎么能让赵禺诃惦念这么多年,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陆桉容颜并不是最出众的一个,可是他见了那么多人,可就是没法忘记她。 陆桉似是自嘲般的一笑“能从先皇那里全身而退又如何,不还是付出了那般沉重的代价吗?臣妇,从来都不是个聪明人。” 陆桉慢慢抬起头“就如同此刻我在陛下面前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既然赵禺诃把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拿开了,陆桉也不屑于扯着面具说话了,说来也好笑,没发生的时候,陆桉千般恐惧万般担忧,如今最坏的结果堆在面前,陆桉反倒什么都不怕了。 陆桉说得痛快,赵禺诃也微微曲起了手指,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陆桉,陆桉就该这样! “陆姑娘怎么会没有还手之力,人最软的,就是心,陆姑娘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皇上就是皇上,就算是此刻没有外人,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可也就是这份滴水不漏,陆桉好像看到了一线生机。 赵禺诃也在怕隔墙有耳,就算是他挑选了地方,制造了这个相遇,他也在担忧。 这说明什么? 陆桉抬头,微微一笑“陛下为什么会用阿灼逼我到这来?陛下也清楚,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最软的当然心,可最硬的,也是它。” 赵禺诃微微眯眼,除了太后,唯一一个让他感觉到有这种针锋相对的气势,怕也只有眼前这一个人。 赵禺诃上前一步,和陆桉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你以为你再和谁说话?” “我一直在和陛下说话啊?陛下在担心什么?担心……寿康宫?还是担心……京郊大营?”陆桉抬头直视赵禺诃。 威胁,毫不掩饰的威胁。 陆桉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赵禺诃在害怕什么,这个宫殿偏僻,可偏偏就这个地方,是寿康宫出发的必经之地,这个时辰,完全就是在刀口舔血。 “一介妇人,也和朕提起京郊大营?你凭什么?” “就凭,今天的事情,除了陛下和臣妇,别人不会知道。”陆桉算的死死地,赵禺诃不会把这件事作为影响他现在不稳定的前朝后宫的一个导火索。 别人或许不知道,现在还能如此重用卫廷,就说明赵禺诃现在轻视不容乐观,不然的话,也不会重用一个只效忠于大晋而不是皇上的孤臣。 这也是卫廷说给她的,当时的闲话,倒是让现在陆桉有了那么几分底气。 “陆姑娘若是以为这样就能让朕放手,未免太过幼稚。”赵禺诃回身,不再看她。 陆桉皱了皱眉头,悄悄地离开,倒是没想到,赵禺诃竟然就这样放她离开。 陆桉离开后,暗卫突然出现“启禀圣上,太后娘娘大概会耽误半个时辰离开。” 赵禺诃点点头,看着重新关上的宫门。 朕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你可能都忘了,朕就穿这件衣服和你遇见的,朕什么都不担心,什么都不害怕,但是你好像很讨厌朕,下次见面,你别害怕朕了,好不好? 第二十三章 等陆桉出来的时候,已经离宴席开始没有多少时间了。走到蒋氏身边的的时候,蒋氏也没有多问,浅笑着问了一句“还没开始呢,你再去和陆夫人说说话也好。” 蒋氏以为陆桉是去陪孙素素,才会在外面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陆桉也没有反驳,解释起来也是一桩事情,也不想让蒋氏烦心。 陆桉还没等坐下,顾嫣然就凑了过来“半路扔下姐姐一个人,都是妹妹的错,没想到我的婆母会突然过来,真是不知道怎么和姐姐告罪了。” 言语间的气氛还是和许多年以前两人没有闹翻时候的亲昵,陆桉也没有看她,倒是蒋氏很好奇这个女子。 “阿熙,这是?” “周二夫人。” 一个称呼,蒋氏就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了,微微点头向顾嫣然示意一下,就收回了目光。剩下顾嫣然尴尬无比,原本以为和陆桉的关系总能缓和一二,没想到这么一通又把两人关系恢复成了以前。 其实只是顾嫣然自己的内心戏很多而已,陆桉从未觉得两人关系缓和,现在不过是更加恶化而已了。陆桉从来都不是蠢货,在宫里臣下之妻身边跟了太多人总会有闲话,更何况陆桉现在身份尴尬,顾嫣然非要跟着自己,加上她的婢女,自然而然的陆桉的婢女就下意识的留在蒋氏身边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陆桉没办法接受。 不论是顾嫣然还是那个婢女。 安生的日子过了太久,就算锦官和花重不在身边,陆桉也觉得没什么关系,这次进宫本来就是个苦差事,陆桉也就觉得不想让两人来宫里到处卑躬屈膝,也就让锦官和花重在家照顾两个小娃娃了。 现在陆桉当真觉得自己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无奈。 刚消停不一会,一个宫人走上前,没看清来人的时候,陆桉一看那身宫女服,就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看清楚脸,微微松了口气,是陆娇的贴身婢女。 “卫夫人,我们家娘娘让我和您说一句,宴席结束,让您和陆国公夫人一块去宫里叙叙旧,让您别多想也别多担心,她挺好的。” 现在陆娇当真和以前那个莽撞的大小姐不一样了,思虑的周全许多。若是只留陆桉一个人在宫里,就算是陆娇,陆桉也没法完全放下心来,可是要是和母亲一块,陆桉就不算独身一个。 “告诉娘娘,我知道了。” 蒋氏转头和陆桉说笑“我都快忘了你在宫里还有个姐姐,你们姐妹也应该挺久没见了,姐妹关系还算融洽吗?” 蒋氏也是关心,陆桉也没多想“以前没出阁,我和姐姐确实不太好,总是为点小事起些冲突,现在好了,都长大了,不是以前的小孩子心性,姐妹间多关照些,总是好的。” 顾嫣然却慢慢僵了脸,陆桉和陆娇的关系那里是一句不太好止得住的,自小两人就针锋相对,别说吵架了,诬陷也是有的,就这种关系,陆桉却用一句长大了懂事了,就改观了?那自己呢?陪着她这么多年,就没个原因的疏远了? “以前陆家大姐姐对姐姐那么不好,姐姐也能一笔带过,真是好心胸。”到底是没忍住呛了几句。 陆桉霎时间冷了脸“再怎么不好,也是血脉至亲,周二夫人倒是侠义精神,自己家一堆烂泥不管,手伸到我这来了?” 陆桉说话的声音不算低,周围的人挨得近一些的几乎都听见了,看向顾嫣然的眼神里带了些鄙夷和轻视。 顾嫣然是怎么都坐不住了“姐姐这般看不上我,妹妹离开就是了,何苦如此落我的面子。” 这人真是临走都要泼自己一身脏水“我看不上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没那个感悟的灵气,就别在这和我委屈了。” 真是,还怕了她不成。 顾嫣然红着眼睛看着陆桉,有些气愤的离开了。 蒋氏倒是惊讶不已“哎呦我的阿熙,是这么厉害的一个姑娘。” 刚才呛顾嫣然呛的太来劲,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婆母就坐在自己身边,陆桉脸上带了些不自然“母亲见笑了。” “不见笑,这很好,咱们家夫人可不能做那个软柿子。我以前看着你温温柔柔,细声细气,我还怕你性子太软在外面受欺负,如今看来,我可是放下心。” 说完,还摇摇头感慨“卫家真是风水宝地,想来我嫁进来之前也是端庄规矩,现在咱们婆母两人,都成了这般硬气的性子。” 第二十四章 无奈 宫宴开始的时候,陆桉有些食不知味,一桌子的珍馐,说实话,在这种宫宴上,东西做的再美味,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吃。都顾着脸面仪态,倒不如多坐一会来的端庄。 陆桉只觉得头痛,不过半天,好像要把这几个月的安稳都盖了过去。陆桉有些委屈了,心里默默地埋怨卫廷,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个地方,自己跟着一群官员不知道怎么喝酒享乐呢。 这般想着,面上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致,安静的像是个透明人。 陆桉的做派,倒是让其他人议论了起来。“怎么这将军夫人和卫将军一样,谁都不亲近啊,我可没少下帖子,一次都没见着人影。” “谁说不是,要是说嫌弃人到也说不上,皇后的帖子人家也是能推就推,这次要不是寿宴,估计还看不见人呢。” “人家命好啊,娘家是国公府,原本嫁给谁那都是委屈不了的。当年许了个卫廷,京都的人面上都是恭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可现在,哎,边疆呆上几年回来就是一品诰命,人家那肚子也会生,两次有了三个儿子,地位不知道有多稳。” 旁边上有人和丞相夫人说起这件事,丞相夫人笑了笑“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少年夫妻又受了那么多苦,卫廷和陆桉这两个孩子感情自然不是别人能相比的。” 一旁的尚书夫人也点点头“说的就是这个理,咱们什么都不羡慕,也就那么一条,人家屋子里也没个姨娘通房什么的,不知道有多安生,要是我家女儿也有这样一个夫婿,家里身份低一些,我也是愿意的。” 提起这件事,丞相夫人眼神暗了暗“是啊。” 尚书夫人突然想起来,丞相夫人那个二十几岁还没有出嫁的姑娘,自知失言,收了声音,转头说起了别的。 丞相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安文卿“你说你哥哥,和卫廷关系那般好,怎么就不如卫廷踏实,卫廷对他夫人当真是不错,少年夫妻老来伴,我觉得这两个孩子以后一定越过越好。” 安文卿皱了皱眉头,到底没有反驳母亲,但是自己的孩子丞相夫人看得出来,安文卿根本没把那些话往心里去,微微叹了口气“你得知道,陆桉不是你能斗的赢的。” 安文卿有些嘲讽的轻笑一声“怎么母亲就那么确定呢。” 一场宴席,各怀心思。 结束之后,蒋氏就先行回去了。陆桉自己去寻了孙素素,心里也有些嘀咕,姐姐怎么会突然要见自己,不过叫上了母亲,陆桉还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甩了甩。 孙素素看着自己的女儿,欢欢喜喜的走了过来,和陆桉完全不一样,陆国公是个和气的性子,孙素素的好友也是不少,一整场宴席下来,也没抽出时间和陆桉说上几句话。 孙素素不是没看见陆桉自己坐在那里出神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但也懂现在卫廷的身份不同往日,也不敢随意拉着人往陆桉哪里引,歇了这份心思。 “怎么瞧着瘦了啊,是不是两个娃娃累得你?”孙素素看着陆桉又细了一些的腰身,眉头紧皱。 陆桉浅笑着“哪里累的到我,我婆母恨不得整日看着两个小的,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我就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心里装着杂七杂八的一堆,陆桉消瘦倒是正常。 两个人被宫人引着,往陆娇宫里去“你姐姐自己在宫里想来也是孤单,不过我身份对她来说还是别扭,不好总是来看她。”孙素素一向是个心软的。 “母亲什么话,如今您看姐姐名正言顺,谁会说什么闲话。” “闲话我是不怕的,咱们这些年听得还少吗?我就是顾虑你姐姐。” 前面的宫人听这话,大着胆子回头说“夫人进宫来看娘娘,娘娘一定很高兴,平日里娘娘没事就念叨两位夫人,不过提起卫夫人还是要多一些。” 陆娇这些年的变化,孙素素是看在眼里的,老一辈的恩怨孙素素也不会连带到孩子身上,至于当年陆娇的做法,孙素素还不至于和孩子过意不去。 两人刚到瑶华宫,陆桉就发觉了不对,这阵式,不像是陆娇一个贵妃应该有的阵势。 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人,陆桉心里冷笑一下,真是阴魂不散啊,赵禺诃的贴身太监就在门口,当真是司马昭之心。 陆桉几乎要气笑了。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好在哪里,能让这个人做到这个份上,能借着陆娇的名头来传唤自己。 ------题外话------ 啊啊啊!!! 最近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两天没有更! 对不起!!!! 第二十五章 求而不得 孙素素发觉皇上在这里的时候,下意识的脸有些发白,闭上眼慢慢镇定了一会。陆桉看着母亲极差的脸色,心里更是确定,怕是母亲也是赵禺诃下的令传进来的。 当初母亲出事的时候,陆桉一心扑在宫里那位,府里大部分事情都是陆娇做主,那些脏污事,陆娇就算不是从头至尾知道的清楚,可也有那么一点眉目,不会在皇上还在这里的时候,就贸贸然的让孙素素陪着。 孙素素握紧了陆桉的手,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咱们进去吧,别让皇上娘娘等的太久。” 陆桉压抑下眼里的情绪,这事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母亲也该向前看了。”孙素素点头,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陆桉“对,你说得对。” 两人走进瑶华宫的时候,赵禺诃正坐在主位上和陆娇说着话,赵禺诃面容平和,陆娇看上去却有些疲累。 “臣妇参见皇上,参见娘娘。” 陆桉和孙素素进来,陆娇倒是多了几分精神“母亲和妹妹过来了啊,快坐,别这么多礼。倒是赶巧了,刚给妹妹和母亲递了话,皇上就来了。” 赵禺诃看着陆娇和两人的亲近,也没说话,垂着眼睛喝茶。 孙素素也镇定很多“若是知道圣驾在这里,我和陆桉也就不过来打扰娘娘了。”陆娇微笑着摆摆手“母亲这是什么话,怎么能是打扰。” 赵禺诃也抬起头“贵妃平日在宫里也总是一个人,没什么交好的嫔妃,陆夫人和二姑娘多进宫来陪陪贵妃也是好的。” 很普通的客气的话语,孙素素听着赵禺诃那一句“二姑娘”,觉得有些不对劲,倒也没有深想,只是点头应承着。 倒是陆桉抿紧了嘴唇,神色不明。 陆娇还是那副和善的样子,并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陆桉看着这样的陆娇,突然有些心慌。 看着和孙素素有说有笑的陆娇,还有一旁仿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赵禺诃,陆桉心里的无力感越发的重了。 留了没多久,赵禺诃就先行离开了。 陆府也派了人来接孙素素,整个宫殿只剩下陆娇和陆桉。 那一瞬间陆娇的脸沉了下来,丝毫不减刚才的轻松。陆桉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皇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你这里。” 陆娇看着陆桉,犹豫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皇上今天和我把最后一层纸也撕开了,今日确实是我叫你和母亲过来的。” 陆桉沉默的看着陆娇,听着她接着往下说“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我、母亲、父亲,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阿熙!你知道吗,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一句话,陆娇几乎嘶吼出声。 “他是皇上,是皇上,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都是个疯子!你知道吗,他是个疯子!我怀孕了,我怎么可能怀孕!我日日在夜里燃着麝香,我怎么可能怀孕!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在乎我的身子根本保不住孩子,他不在乎他的血脉会不会生下来,他只是想警告我,警告我们。” 陆娇丝毫没有平日的仪态,瘫坐在地上,双目赤红的看着虚空,大殿里早就一个人都没有了,陆娇的心腹把宫殿门关紧,陆桉就这么看着陆娇。 “我们没办法的,阿熙,我们没办法。” “为什么?”陆桉没头没脑的问了陆娇一句,就连陆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问她什么。 陆娇抬头,眼泪肆意的流着,神情却有些呆滞了“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赵禺诃知道我不爱他,让那个人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心甘情愿的坏着身子,一辈子不能有孕,让我尊荣无双,你们没来的时候,他和我说,他娶我,他给我荣华,让我没有孩子,为的就是告诉你,他有多爱你。为的就是告诉陆家,我们就是一颗棋子,一辈子都离不开的他的牢笼。” 陆娇全身都在颤抖,竭尽全力开口“到底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会自己坏了身子?” 陆娇突然笑了,笑的明艳动人“那个人啊,是我这辈子的求而不得,是我这千疮百孔的一辈子里,做过的最美的梦。” 外面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雨,赵禺诃走在御花园感觉不到自己湿透的衣服“卫廷还在御书房?” “回皇上,自从那副画卷送到卫将军手上,卫将军一直没离开过。” 赵禺诃紧了紧衣襟“她会恨我吧,可就这一次,我想让她站在我身边。” 所有美好绮丽的梦,都会在即将永远失去的那一刻,化为将人拖下地狱的锁链,朕不想让你怕朕,可如果恐惧能让你不再逃避,朕无所顾忌。 第二十六章 岩桐 陆娇知道自己算不得什么良善的人,可也算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所以当她知道当年自己母亲的所作所为,和自己这些年对夫人和妹妹的不公平,她做好赎罪的准备。 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自己那个用尽心机的母亲,对于其他人来说,莫卿烟不是什么好人,可对于陆娇来说,她是最好的母亲,她就算快要离世了,也用自己的命给陆娇铺了一个康庄大道。 所以陆娇,心甘情愿的进宫,哪怕能对陆家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陆娇也是觉得值,就算是为了自己内心安宁一些。 谁都不是无欲无求的,年轻的帝王,陆娇不是没有动过心。可是赵禺诃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江山、美人、权势、百姓,他是一个很好地帝王,可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和皇后的针对,和他新宠的为难,陆娇被这个后宫压得喘不过气,那些微不足道的感情,很快就散在了风里,陆娇不敢爱这个帝王了。 唯一的愿景,就是能有一个孩子,不是为了争宠不是为了巩固地位,陆娇想要有个伴,她会做一个好母亲的,她会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告诉他明哲保身,告诉他他有多好的命,可以一辈子做一个闲散王爷,富贵闲人。 陆娇觉得自己的命不是很好,所以她对那个孩子有着极大的期待。 如果没有碰到那个人,陆娇几乎可以看到自己人生尽头的样子。 可是啊,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你的生命里会出现怎样一个惊艳时间的人。叛党余孽一直在暗处蛰伏着,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那年皇家春猎,是最惊险的一次。陆娇听着耳边的兵器相接,看着鲜血染红了土地,陆娇以为,她逃不开了。 一身黑衣的暗卫从天而降,宛若天神临世,挡在她的身前,护她一方平安。 原本就是他应该做的,如果他没有回头,陆娇一直都会这么以为。 可是偏偏,陆娇看到了他的眼睛,安静,平和,好像看不到尽头。他带着陆娇向营地走去,陆娇跑的太远了。 陆娇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多谢。” 前面走着的人影似乎定了一瞬间“这是卑职该做的。” “你该做的是保护皇上,又不是保护我。”陆娇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这才意识到,他该保护的是皇上才对,这般想着,陆娇抑制不住的有些欢喜。 那人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就没有再说话。 到底没能赶回去,陆娇太累了,那人就站在附近守着,为陆娇生起了火。 四周连个人影都看不见,陆娇不忍心他站的那般远“你过来一起坐在火堆边上,你那多冷啊,这有没什么人,你在避什么嫌?” 那人抬头,犹豫了很久说了一句“贵妃娘娘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陆娇笑了“你想象里贵妃娘娘应该是什么样子?” “和您平日里一般。” 陆娇想了想,情绪有些低落,喃喃自语“谁愿意做那样的贵妃娘娘。” 发觉自己的话有些出格了,陆娇转移着话题“你叫什么名字,回去了,我让皇上给你封赏。” “岩桐。” 陆娇记住了,再也没有忘记。 原来他们离得一直都不远,岩桐经常贴身跟着皇上,他是那些暗卫中最优秀的一批。陆娇总能见到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来的时候,终于成了她最期盼的时候。 他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同年冬天,陆娇病的极重,高烧几天不退。赵禺诃看过她几次,屡屡不见好,就被新入宫的秀女带走了视线。瑶华宫一时之间失去了宠爱。 陆娇很难入睡了,昏头昏脑的躺在病床上,空旷的宫殿没有一个人,自嘲的笑了笑“就我这样的一个人,我在指望谁能陪我。” 那是大半年之后,陆娇再一次和他说话。 “贵妃娘娘是个很好的人。” 陆娇想看清他,岩桐站在背光的地方,远远地望着“娘娘睡吧,岩桐守着您。” 此后数年用药,陆娇彻底放弃了成为一个母亲权利,她觉得,她总要给岩桐留下些什么,为了她陆娇最干净的这一场梦。 陆桉轻轻环抱住陆娇,想要给她一些温度,陆娇像是感受不到一般,自顾自的说“可是三个月了,我一直没见过他,赵禺诃早就知道,可他不在乎,他只觉得这是一个能控制住我的一个把柄。对不起阿熙,他要见你,可我没法再害你了,我只能叫上母亲,对不起,阿熙。” 陆桉哑着嗓子“我不怪你的。” 陆桉离宫的时候,卫廷站在宫门口,身边的宦官为他撑着伞,陆桉看不清他,可是莫名的陆桉就安定了下来,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 陆娇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感受着腹部的疼痛。 门口进来一个人,穿着最低等的宦官衣服,慢慢走近陆娇“娘娘地上凉,您现在的身子受不住的。” 陆娇不敢置信的抬头,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陆娇第一次看见他笑“娘娘,岩桐以后就一直陪着您了。” 第二十七章 安远伯 陆桉不知道内心应该是一种什么感受,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狠到这个地步。身为女子,陆桉知道陆娇根本不可能再怀孕了,那赵禺诃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为的,竟然只是给自己和陆娇一个警告。 都是疯子,他们都是疯子。 陆桉顾不上现在在哪里了,提起裙摆,全力向着卫廷跑过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压制得住那些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冰冷。 卫廷听见声音回头,雨下的有些大了,雨滴拍打的声音削弱了人的听力,卫廷转过身来的时候,陆桉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卫廷摸摸她的头发“受委屈了?” 陆桉抽噎着,小声的回答“可不是嘛,我再也不想来了。” “那咱们就不来了,一辈子都不来了。”这话说的宠溺至极,毫无原则。 陆桉也不管,现在只想听好听的,连连点头。 回到院子里,陆桉躺在床上,也没来得及洗漱,很快就睡过去了。卫廷小心的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伸手放在她的脸侧,用只有听见的声音说“阿熙不怕,阿熙什么都不要怕。” 卫廷走出屋子,阿灼正在院子里和花重一块玩。 “怎么还不去睡?” 阿灼抬头看着面前的父亲,眨眨眼没说话。花重笑着回答“小阿灼今天中午起的有些迟了,晚上怎么都睡不着了,我就陪他出来玩一会。” 卫廷点点头“花重你回去休息吧,一会我送阿灼回去。” 阿灼探着小脑袋往屋子里面看“母亲睡着了?为什么母亲今天看上去那么不开心啊。” 卫廷弯腰抱起阿灼“你在国子监学业上如何了?有没有进步?” 卫廷是极少关心阿灼的学业的,完全采取自由放任的态度,学也好,不学也好,横竖都是他自己的事,卫廷绝不插手。 阿灼有些意外的看着父亲“国子监啊,就那样呗,怎么样我都是头名。” “那不去了好不好,我在家里为你请师傅。” “为什么啊?” 卫廷沉默了一会,笑了笑“同你说笑呢,怎么能不让你去上学。” 阿灼傻呵呵的乐了“其实去不去都好啦,我觉得在家请先生也可以的啊。” 卫廷看着在自己怀里撒娇的阿灼,慢慢地开口,声线里有一丝极难察觉的颤抖“以后,你会恨父亲吗?” 阿灼看着今晚有些奇奇怪怪的爹爹“什么是恨啊?”天赋异禀,也难以理解大人口里极为复杂的情感。 卫廷紧紧地抱住阿灼,回应阿灼的,是长久的沉默。 那天之后,蒋氏清楚地发觉的陆桉有些不对劲,她似乎有些离不开人了,卫廷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守着两个孩子,偶尔阿灼回来母子两个人一块呆着,即使阿灼在做课业,陆桉也会安静的呆在阿灼身边。 卫廷回来,陆桉就更离不开人了,出入只见两人竟是形影不离。 不过原本两人感情就极为亲密,蒋氏也不会深想。 倒是卫衡的面色,一日比一日凝重。 卫廷书房里,卫衡终于抑制不住了“圣上那里到底什么意思,明晃晃的在这为难我,难不成还想对咱们家做些什么不成。” 卫廷低头看着公文“若是有一天卫家不做官了,你怎么想。” 卫衡冷笑一声“这一天可快点来吧,我是一天都在朝堂上待不下去。我哪怕去湖口卖鱼都要比现在省心。” 卫衡说完,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是蠢人“兄长,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会站在你身边。” 卫邕就站在门外,下一刻,他听见卫廷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卫家的荣耀,不能折在我的手上。” 卫邕手上的信件慢慢收紧,卫邕低头看了一眼信封,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曾经的卫廷是这世上最难啃的骨头,天地不惧。可如今不经事的少年,早就变得一身软肋,举步维艰。 陆桉的生活好像从来没发生过波折,安静的和以前一样。 陆桉几乎都要骗过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可有些事啊,就算不去想,不去看,它也事覆在骨头上的腐肉,永远无法忽略。 贵妃有孕,龙颜大悦,赐婚贵妃兄长陆宴,与嘉宁县主择吉日成亲。 次日,调离吏部,封安远伯,陆宴手中再无实权,成了彻头彻尾的闲散官员。 卫廷与陆宴多年好友,知道他心里的抱负和期望,如今,赵禺诃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 陆桉知道消息的时候,全身都僵住了,她知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八章 生别离 卫廷见到陆桉的时候,陆桉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愣愣的出神,眼睛里没有焦距,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卫廷心里一痛,慢慢的走上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圈住她“阿熙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那两个臭小子又让你不省心了?一会我帮你去收拾他们好不好。” 陆桉渐渐回过神,低头看着眼前的丈夫,伸手轻轻抚摸他的侧脸“兄长真的被罢官了?” 握住她的手,卫廷摇摇头“不是罢官,是封伯。天子恩赐,即使没有陆国公世子这个名头,承冀他自己也是一门勋贵,这是好事。” 眼眶不受控制的红了下来,陆桉颤着声音说“你和兄长素来交好,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不必安慰我。” 就算为了安定圣心,陆鹤一辈子不准陆宴习武,不准接陆家武将这堆泥潭,可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兄长,不止一次的和她说过: “就算不能征战沙场,为国效力,兄长也会在官场一展身手,为大晋的百姓做最好的官。阿熙,你信不信哥哥?” 陆桉那个时候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她说,她信,哥哥会受百姓爱戴,会流芳千古。 现在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 “我从来没觉得京都原来这么恶心。” 卫廷看着她突然笑了笑“我们阿熙怎么也会这么以偏概全了,往好的地方的地方看看,承冀马上就要成亲了,你这个亲妹妹,要准备什么礼物送过去。你不是还挺喜欢嘉宁县主的吗?马上就要成一家人了。” 陆桉一声嗤笑“打一个巴掌,赏一个甜枣,赵禺诃做的倒是利索。也不问问人家姑娘家的意愿。” 说到这,陆桉又皱着眉头“他的手怎么伸的这么长,哥哥不过是和嘉宁县主见过一面有点交集,这都让他翻出来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知道也是正常。”卫廷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盯着他看了一会,陆桉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卫廷站起身“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天你在宫门等我,我就觉得不对劲,我比母亲晚出来那么久,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好像知道赵禺诃没有为难我一样,那天回来后,你对阿灼也有点奇怪,往常你都不怎么约束他,最近几乎每日都要看看他在做什么。你一直都知道赵禺诃的心思,可是最近明明突然地变本加厉,你一点都不意外,做好了准备一样。” 卫廷张张口,好像要辩解什么,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陆桉越说越心惊“你让我感觉,你要放弃什么一样,是放弃我,还是放弃阿灼?” 卫廷看着仰头望着自己的陆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额头紧紧贴着她的“阿熙啊,你怎么还是这么精明。” “是阿灼是吗?”陆桉略带平静的开口“他用阿灼威胁你了对不对,他要你放手对不对,你放弃了阿灼对不对?” “我怎么会放弃阿灼?”卫廷知道自己瞒不住她了。 “明日,锦官会带着阿灼离京,去到韩石身边。我会宣布,卫晟失踪,请封卫礼成为卫家的世子。” 陆桉猛地推开他“你疯了?你要放弃阿灼?你怎么能放弃阿灼?你要把他送回边疆?” 卫廷顺着她的力道后退“不是边疆,阿灼会离开大晋,去到另一个不属于赵禺诃的领土定居,就连我,也不会知道他在哪。” 陆桉咬紧牙关,一字一句的说“不、可、能!我绝对不会让阿灼离开我!” 卫廷竭力遏制住的自己的颤抖,尽力平静的说“现在卫家是孤臣,没人会站在我这边,陆家又是在刀口舔血,我不能看着阿灼去死。这不是边疆了,阿熙,我……” 卫廷双目赤红开口“我没有那个本事护住阿灼了。” 院子里一阵沉默,陆桉是第一次看见卫廷低头,当初哪怕敌军的长枪刺过他的腰腹,他也没有红过眼。一身钢筋铁骨的卫廷,现在冲着皇权第一次低头,不为情爱,这是卫廷作为一个父亲,能为他的孩子做出的最大的退步。 小小的身影靠近陆桉“母亲,阿灼要离开你们了是不是?” 陆桉看着阿灼的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笑,含着泪浅笑着说“是啊,娘的阿灼要离开娘了,阿灼长大了,娘怕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就不记得我这个娘了。” 阿灼笑开了“阿灼怎么会不记得娘的,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阿灼和锦官离开那天,卫廷和陆桉没有去送,离开的前一夜,阿灼靠着母亲睡得安稳,卫廷和陆桉转身离去的时候,阿灼小声的对着卫廷说了一句“爹,阿灼永远都不会恨你的。” 此后数年,这是陆桉和卫廷,最后一次见到阿灼。 第二十九章 求不得 当初在国子监大放异彩的卫家嫡长子,一夜之间失去了踪影,卫家举家之力搜寻无果,卫廷连续半月不曾上朝,有传言说卫将军追寻千里寻子,不得消息。 原本退隐朝堂的未来将军在痛失长孙之后,重新进入官场。 京都有人传言,是卫廷碍了朝堂上某些人的位置,他那个长子是为了给卫廷一个教训。为了维护卫家,老将军才重出朝堂。 直到一个月后,卫廷为次子卫礼请封世子,其他人心里才有了思量,这个长子怕是已经被家族放弃了。 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那般惊才艳艳的孩子,假以时日,不知道是怎样的传奇,如今,竟然这般就陨落了。 卫府上下也对这位大少爷,闭口不谈,外人想要打探些消息都不得。蒋氏不是没有想要出去寻找,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孙儿会这么突然地消失,卫廷竟也那般狠心,匆匆忙忙请封世子。 和卫邕说过一次话,蒋氏也就再也不提了,好像从来没有这个孩子出现过一般。 请封卫礼的那天,孙素素和陆鹤同时了卫府的门。 孙素素含着眼泪看着陆桉“你这个做娘的也要那么狠心,只顾着自己的富贵,就不顾我阿灼的死活了吗?那是你第一个孩子,那是和你在边疆受尽了苦的孩子,你怎么能放任卫家就这么放弃他。” 陆桉平静的像是一滩死水“母亲这是什么话,找不到了,难不成还要把偌大的府邸不顾了不成,还有卫礼和卫钰的,我不仅仅是阿灼的母亲。” “但是阿灼仅仅只有你一个母亲,你让他会怎么想?”孙素素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般冷血的话。 “你们放弃,我这个外祖母可不能不顾的孙儿,那也是我们陆家的孩子。”看都不看陆桉一眼转身离去。 陆鹤看着陆桉,慢慢的叹口气“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连你母亲都要瞒。你母亲这段时间为了阿灼的事,头发都要白了。你也不要糊弄我,你自己的地方有些话,总能说吧。” 陆桉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眼泪却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喃喃的说“我不是在欺骗母亲,我是在欺骗我自己。” 陆桉终于抑制不住了,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茫然又无助,声音颤抖着“父亲,女儿、女儿没有阿灼了,女儿找不到他了。他去哪了啊,外面开始冷了,他不能回家了啊。” 端庄冷漠的卫家夫人此刻缩成一团,痛哭出声。 陆鹤走上前,手掌轻轻地落在女儿的背上,轻拍着“有父亲在呢,父亲会帮你保护阿灼的,父亲也相信我的阿熙会忍耐过现在所有的痛苦。” “路,还长着呢。” 曾经京都出了名清高的卫将军府,在经历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也慢慢地融入了京都的圈子。 不过就算陆桉出现在那些宴会,也是一副清清冷冷得样子,配上那副姣好的面容,生生的传出冷情的名声。 陆桉也不在意,接着按部就班的出现在各个宴席上,甚至是宫宴。 赵禺诃人生第一次感到无措,大概就是对上陆桉的时候,他成功的看到了陆桉从未有过的样子,安静,冷漠,像是雪山上永远不会融化的冰雪,美的让人心惊。 可赵禺诃认不出她了,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陆二姑娘不该是这样的。 陆桉应该永远那么张扬的美着,那个热烈的姑娘应该是这个京都最洒脱的身影,现在她就坐在他下首的不远处,可他觉得他永远触摸不到她了。 御书房。 “启禀皇上,将军府的那些人,怕是难有价值了。” 卫府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块铁板,说不上有多干净,探子在府里呆的好好地,可传出来的消息好像预先写好了一般,没有一丝的价值。 赵禺诃没有多惊讶“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都能送那个孩子离开,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一个卫府,曾经筛子一般,不过是她不上心。” 跟着赵禺诃多年的贴身太监,是先皇心腹的干儿子,随了他干爹的姓,叫李福。 也是赵禺诃最信任不过的人了,看着赵禺诃此刻入魔一般的样子,没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出言劝说了一句“皇上,奴才斗胆多说一句,今日我瞧着陆姑娘,就像瞧着另一个人一般,您瞧着可欢喜?” 赵禺诃冷笑出声“她只是还没甘心,等到她认命的那一天,那个牡丹一样的姑娘,就回来了。” 李福看着,不甘心的啊,不知道是谁呢。 第三十章 水能载舟 陆桉的变化,也不过是在他人眼里罢了。在自己家里对着家里人,陆桉和以往最大的差别,就是不太爱说话了。 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陆桉还是会温温柔柔的看着两个小娃娃打闹,还是会轻笑着给卫廷整理好第二日上朝的衣服。 外人眼里陆桉是失去孩子,变得强硬起来。家里人看来,陆桉接受了孩子离开她的事实,对她有些影响,但是陆桉始终很坚强。 唯一知道陆桉到底怎样一副心境的,怕也只有卫廷了。阿灼的离开,原本就是为了他好,陆桉未必会深陷自我责怪不能释怀,当初敢孤身一人对上先皇的姑娘,也没有那么脆弱。 更何况对于阿灼来说,在幼年长些见识,多经历一些利总是大于弊。韩石这些年跟着卫廷,身上也是赫赫的功勋,就算没有在大晋的领土,那些朝贡的小国,也会极为尊敬韩石,阿灼想来也不会委屈。 所以归根到底,陆桉真正介怀的,是自己的无力,和对卫廷的拖累。 这些当然不是陆桉告诉卫廷的,卫廷看的出来,现在的阿熙除了对着自己的时候,对着谁都不由自主的有些戒备。 陆桉最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谁都不怪,甚至不怪赵禺诃。只不过这些年安生日子过得太多了,就算看着卫廷披甲上阵,她也永远在他后方不远的地方等着她,她从来不曾害怕。 卫廷像一个神明,守着她的一生。 卫廷做到了他曾经对她承诺过的一切,她忘了曾经的苦难,因为忘了,她才会承受现在的苦难。 陆桉在书房那些笔,一字一句的写下她能记得的,前世的一切。人会变,地位会变,甚至朝堂都会变,可总有一些东西再过千年万年,都不会更改。 卫廷推开书房门的时候,陆桉正捧着一副图志看的入神。 “怎么突然瞧上这个了?”卫廷走进了,站在陆桉身后,顺着看了两眼,并未察觉有什么可看之处。 “京郊附近,我记得是有一处有主的荒山,离那些庙宇花林什么的都有些距离,占地不是很大。” 卫廷垂眸想了想,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处地方,不过我也记得不是太清楚。” “家中银钱若是充足,我是想把那处地方买下来的,对外你就说是给我建个别院,让我养养性子。” 卫廷对陆桉的要求向来是无有不从,更何况只是买一处荒山这种小事。 但是卫廷还是有想不明白的地方“一处荒山而已,买就买了,做什么要找一个引子?” 陆桉镇定一会“如果我记的不错,那处荒山,应当是一处矿脉在的地方,我们突然买下来,马上就从里面找出东西,总会惹人生疑,若是有个由头,咱们动工的时候无意发现,就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大晋对于开采的矿脉,只要不是极大的地方,不会阻碍民间自行开采,毕竟就算是富商开采起来也有极大的困难,大多还是要求助朝廷。 大晋的富饶和国内丰富的矿脉有极大的关系,所以矿脉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可若是能让陆桉如此小心对待,可就有些原因了。 “矿脉?什么矿脉这么让你小心?” “金矿,而且是至少开采二十年的金矿。”陆桉还有一句话没说,是纯度极高的金矿,只要寻到矿脉,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金色。 卫廷没有过于惊讶,反而皱起了眉头“若是那般,这些年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说完这句话,卫廷总算想起来那处荒山的原貌,如果是那处,就说得通了,位置偏僻,土地也不肥沃,那个地方的地形就算是建房屋也是极为困难的。 而且那处主人似乎是一个富商,买下来难度并不大。 卫廷思考着,陆桉有些小心的看着他,陆桉当然能这般斩钉截铁的相信,前世这处地方是明年的洪水引发了山崩才露出了那些金矿,不过现在卫廷若是问她如何知道,陆桉是没办法回答卫廷的。 好在卫廷只是吩咐人下去办,并没有询问她原委。 陆桉松口气的同时,认真思量着,权势,金钱,卫家还差什么,才能死死地站稳脚跟呢? 还有民心,地位再高,赵禺诃若是想下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能动卫廷的就不是赵禺诃了。 就算卫廷不说,陆桉也知道,卫衡和他如今在官场上被那个上位者刁难,逼迫。可现在卫家风口浪尖,什么都做不了。 再等等,再等等。 第三十一章 十箱八箱 几个月里面,京都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冷凝下来。 被人刻意忽略的矛盾,在不知不觉的煽动中,再一次被激发。煦安帝无疑是一个太平盛世的明君,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中庸,政策推行过于保守。 可赵禺诃不同,卫廷的开疆拓土,让这个年轻帝王的野心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赵禺诃要的从来都不是安宁,而是辉煌。 这就是赵禺诃和旧臣的针锋相对。久居上位的人,权势越大,越不情愿冒险,尤其是尝到了先帝的甜头,就更加不赞同。 太后并不是赵禺诃的生母,两人都是互相防备着,紧紧地抓着手里的权势不肯放手。太后的母家在朝中根深蒂固,轻易动不得。可偏偏赵禺诃没有那般强大的后盾,他能提拔的心腹离所谓的权利中心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赵禺诃一直在按捺着,可他毕竟太过年轻,太后和朝堂从来就不是能轻易控制得住的。 陆桉曾经那般恐惧就是因为知道,赵禺诃以后的雷霆手段,他是明君也是暴君。 也许是那些周桓灌输的记忆太过深刻,陆桉对赵禺诃不知不觉的就多了那么几分恐惧。如今想来,赵禺诃底气,也是在近十年之后了,那是已经快步入中年的帝王。 如今的赵禺诃,过于心浮气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卫廷与皇帝之间微妙的气氛,虽说不知道原因何在,但卫廷算得上是这些权贵中根基较浅的了,想来皇帝也愿意挑软柿子捏。 君君臣臣,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荷花肆意绽放的季节。 卫廷给自家夫人买的一处荒山,在修筑别院的时候,往深处打井,前几日还好,谁成想没几天,那些挖井的人就发现了一处金矿。 说来若是金矿,倒也不至于有多大风浪。 偏偏那些见过的人都说,那金矿纯的吓人,掰下一块来,瞧着没几分杂质。好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那座山,可就是一座金山啊。 就算是把国库搬过来,也未必有这么富裕。 卫家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私下里都说估计这个矿,卫廷是要上交国库的,怎么也能在皇上面前狠狠地挣一回脸,没人觉得卫廷会把这出矿脉留下来。 那不就是生怕皇上不猜忌自己吗? 可卫廷偏偏就这么干了。 金矿出现的前两天,卫家没什么动静,等到这个消息传遍京都了,卫家派人前去采矿了。连着一个月,一箱一箱的黄金往卫府里运。 这才叫泼天的富贵。 旁人都要看傻了,这卫家胆子可真是包天的大,在京都还这般嚣张,一点都不顾及卫家如今是什么境地。 若是说这么持续了一个月,卫家收敛了几分?那是万万没有的,不往卫府里面送,那是卫府所有的地窖仓库都塞得满满的了。 至于其他的黄金在哪?怕只有卫家那几位知道了。 这样一番动作下来,早朝的时候,卫廷几乎比上面坐着的皇上还吸引人的目光。就连陆鹤都忍不住侧目去看自己那个女婿,这是疯了吧。 下了早朝卫廷就冲着自己的马走过去了,陆宴赶紧跑过来把人拦住“你给我站住?着什么急,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子。” 卫廷回头,拱拱手“新婚大喜。” 陆宴拨开这人的手“还喜什么喜,我就成亲多久了。我问你,你那黄金是怎么想的,还放在那大喇喇的开采?” 卫廷一脸无所谓“金矿不就是让人挖的吗?怎么兄长手头拮据?那我让人给你送个十箱八箱的。” 旁边默默偷听的官员浑身一个哆嗦,十箱八箱的黄金,财大气粗到卫廷这个地步,这辈子都值了。 陆宴不吃这一套“那你送,给钱我还不要?不过你也低调点,悄悄地让人挖,现在弄得人尽皆知的,也不好。” “难不成我派人去挖矿的时候,敲锣打鼓的了?一帮人自己爱打听,管我什么事。”卫廷有些奇怪的瞥了陆宴一眼。 陆宴闻言一噎“你、你这人、你、你就气死我吧。” “安远伯若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阿熙还等着我呢。”说完了也不管在原地有些跳脚的陆宴了。 陆鹤见卫廷走远了,才上前问“怎么,话都说了?卫廷怎么说的?” 陆宴转头面无表情地和父亲转达“让我们回家收拾库房,他打算送我们十箱八箱的黄金。” 陆鹤一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陆宴“我让你劝他,不是让你同流合污。” 还是十箱八箱,陆鹤吐出一口气,那还真要收拾库房。 不过,陆宴看着卫廷今日明显轻快许多的身影,想来卫廷应该有什么喜事同阿熙说吧。 ------题外话------ 我打算找回我轻松小甜文的本心== 不虐了不虐了 emmmmm……我尽量不虐了 第三十二章 远方来信 卫廷这边归心似箭的往府中赶过去的时候,陆桉也在府里面认真的看账。 外人眼里,这样一大笔的财富不知道是怎样的狂喜。数量大代表的是什么?账多,每日的账本统计雪花一样的往陆桉这里送,陆桉这几天看着账本就有些恶心。 卫廷推开门进来的时候,陆桉正坐在桌子旁看得认真。 卫廷按捺住内心的喜悦,走过去慢慢的环抱住陆桉。陆桉回过神“怎么了?今日朝堂上有什么事吗?” 卫廷把手埋到陆桉的侧颈闷闷的说“阿熙,好几个月了,我总算是自己闯了一条路了。” 以为是卫廷最近太过疲累了,陆桉小心的把头靠着他的“会越来越好的,我一直陪着你呢,咱们什么都不怕。” 抬起头,卫廷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喜悦,陆桉有些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了。” 卫廷从怀里掏出几个个厚厚的信封“这几个月,我一直让王河在京都和边疆的沿途选择最为荒凉的一条路线,建立了很多并不起眼的驿站,传递和边疆的消息,还有……” 陆桉正低头翻看着那几个信封,看到最后一个,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还有阿灼给咱们的信。” 这几个月,陆桉看不出一点脆弱,她把她的孩子在心里深深地藏了起来,就像是一个伤疤,不敢去想,不敢去碰,就怕疼的撕心裂肺。 陆桉小心翼翼的打开信封,好像那是什么易碎的物品一样。 信封里面是厚厚的几页,但是上面的字迹很是稚嫩,一页写不了几句话,字体又大又黑,一看就是孩子的笔记,就这样难看的几页信,陆桉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眼。 陆桉看着书信激动地和卫廷说“阿灼,阿灼说他又长高了,还会骑马了呢,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离了咱们俩就那么疯。” 卫廷和陆桉一块看着那封信,对着笑的有些发傻。 一个朝廷重臣,一个一品诰命,此刻做在一起,为了一封语言稚嫩,甚至有些繁琐的信,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平日里看信件一目十行的天赋此刻消散的得无影无踪,两人一句话都能探讨半天。 最后那页并不是信纸,而是一个折起来的画。 陆桉以为是阿灼给他们画的,他看到的那些新奇的景色,画卷慢慢地打开,上面竟然是一副人像。 小小的孩子站在树边,穿着长长的袍子,衣服并不华贵,好像是寻常人家的,头上带着有些繁复的小帽,若是不细看,大概会以为是一个异族孩子,可是眉眼对于陆桉来说,熟悉的让人眼热。 陆桉笑着却又带着些哭腔说“这是哪里啊,我都没见过这种衣服呢,阿灼看上去真是好看。” 卫廷要对这些衣服熟悉的多“是女真,他们去了女真的地方。” “会很危险吗?” 卫廷笑着摇了摇头“不会,你忘了你夫君前几年都做什么了,边疆这些啊,总要安定几年的。” “那就好,那就好。” 许是因为有了阿灼消息,陆桉接下来对着账本的热情也有了极大的提高。看着忙碌的陆桉,卫廷犹豫的开口“阿熙,你觉不觉得,我么太过疏忽那两个孩子了。” 陆桉转头,脸上罕见的带了些茫然“怎么会,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疏忽……”话说到一半,陆桉就说不下去了。 对于阿灼,不论是前些年在边疆过得那些苦日子,还是现在因为自己的原因被迫离家,陆桉一直都是偏爱疼惜的。 阿灼也是卫廷和陆桉一手带大,看着他成长的。陆桉亲自教他说话,扶着他走路,卫廷教导他的学业,教他身手。 然而卫钰和卫礼不同,他们出生就在富贵窝里,身边无数的随从和奴仆,不论是陆桉还是卫廷都下意识觉得,这两个孩子不需要父母跟在他们身边细心的关照。 就算是阿灼没离开的时候,陆桉一天看不到双胞胎都觉得没什么,身边跟着蒋氏跟着奶娘,可是阿灼一日不再自己面前,陆桉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是我这个母亲不合格。”陆桉有些低落了。 “阿熙,你得去补偿他们,我不能再对他们表现得太过关心了,你不可以再这样忽视他们了,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 陆桉看了看手里的信封“你那里还有些信件没看,你快去处理吧。” 卫廷离开之后,陆桉才重新拿出那副画,小心的卷上,想要一会去装裱。 微微的叹了口气,接着看那些账本。 第三十三章 阴雨连绵 陆桉那日应当是当真听进去了,每日就算是再忙,也是要陪着两个小娃娃玩一会的。陆桉也发现自己在的时候,两个孩子总要比平时高兴许多,禁不住心头一软。 没过几日,卫礼就已经会开口叫娘亲了,卫钰倒是迟了一段时间,不过这也很让蒋氏开心的了,阿灼带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就已经会跑会跳甚至会识字练武了,蒋氏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如今算是补全了。 朝堂还是那副风雨欲来的味道,也不知道谁会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撕掉,把这个王朝深入骨髓的病源彻底暴露出来。 就在这样一种气氛中,雨季来了。 和往年很是相似,雨下的不大,却又不断,把人闷在屋子里,有些喘不过气来。陆桉屋子里用的香料比以往多出不少,若是耽误一日,屋子里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碍于天气,矿脉那里暂时停了工,陆桉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在屋里逗逗孩子,绣绣花,竟然难得的清闲下来了。 奶娘看着陆桉出现的时间明显多了不少,也笑着搭话“奴婢一开始还觉得这雨有些恼人,小少爷都出不去屋子了,如今夫人能这么陪着小少爷,这雨连日的下,倒是也不是没有好处。” 陆桉以为奶娘在说玩笑话,也回应了一句“倒也不至于的连日的下,我往后多来就是了。” “夫人没发现吗?这雨虽然小,夜里都不会停的,这都连着下了七八日了,从没停过,奴婢晚上睡不踏实起来的时候,从来都能看着雨下。” 陆桉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一直没停?” 别人不知道这回事,陆桉却是清楚的,前世就是这样,先是小雨不停,没人上心,直到几天后突然暴雨倾盆,大晋多出洪水,那当真是一场浩劫。 最可怕的不是洪水,是随着洪水来的民不聊生,大晋官场上近乎恐怖的贪污,然后,百姓暴动。 前世的陆桉因病卧床不起,就算是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她,尚且都知道。 只因为那些灾民,竟然已经涌到了京都脚下。 百姓为了生存的疯狂,抢劫,掠夺,然后城墙上的守卫含着泪把箭射向了大晋的百姓,那时候雨水里都含着一股血腥味。 陆桉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 不对,不对啊,明年才对,圣乾九年才会有那场洪水,怎么会是现在呢?时间过去太久了,陆桉惊恐地发现自己没办法确认到底是八年还是九年。 猛然起身“将军呢?将军回来了吗?” 转身问自己的婢女,婢女愣了一下,回过神赶紧回答“还没呢,将军回来一向先告诉夫人的。” 陆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去卫廷书房等他。 卫廷到府邸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花重在门口等着,自从回了京,花重和锦官就被陆桉放到外面去哪些铺子里做掌柜,不在府里伺候,如今怎么在这等着。 “花重?到府里怎么不去阿熙那边。” 花重脸上也有焦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夫人匆匆忙忙把我叫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夫人等着您心急,说什么不放心别人我让来等您,叫您赶紧去书房。” 花重和锦官就算在心里将陆桉当亲姐姐一般,可在这京都,也只能改回一句夫人。 卫廷把马鞭甩给思之,快步走向书房。 刚开门,屋里的陆桉瞬间回头,跟身边的人说“除了思之和花重,其他人都出去,没我的话,谁都不准靠近书房。” 转眼之间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 陆桉深呼吸一口气“卫廷,你信不信我?” 卫廷慢慢皱起了眉。 天色渐暗。 等到陆桉把话全部说完,花重的脸已经有些发白了,思之脸色也算不上好,这已经不是该不该相信的问题了,陆桉的话不像是一种预测,更像是在和他们讲自己的经历,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发生在他们眼前,由不得他们信或是不信。 卫廷称得上是冷静,沉默一会出言问道“你觉得,还有多长时间?” “再过三四日,雨应该就会慢慢变大,等到雨大的时候,不出七日,河堤怕是就撑不住了。” 换句话说,不足十天。 花重抿紧了嘴唇“那我们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啊。” 陆桉也知道这一点,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一会你回去,不论花多少银子,买粮店也好,买粮食也好,还有药材,能买多少就是多少,不止京都,能到的地方尽力收购。” 思之闻言抬头“夫人,灾年囤积粮食和药材……” 陆桉迅速打断他“如若这些东西不在我们手上,你觉得那些商人会在灾年怎么做?” 思之沉默下来,卫廷始终没有开口。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第三十四章 山河无恙 花重几乎在将军府出来就去了铺子,在这种敏感的时候,铺子里的人都是用不得了,卫廷从军营为她调来了一些人,别的不提,效率倒是上来了。 不过陆桉也嘱咐过,购买的时候不可太过放肆。虽说花重几乎把整个京都粮铺里多余的粮食买了出来,但是小心的分了几天,不同人用不同身份去买,倒是没多少人重视。 思之则是赶紧出城通知附近庄子上的农户,就算有人不信,至少要把自家庄子通知了,人多有一个从众心理,看着别人忙活,自己也不会一点准备也没有。 好在京都地势高,城内倒是无需多少担忧。 卫廷从陆桉哪里出来,先是去了父亲那里和父亲商议,陆桉也不顾风雨,准备马车就回了陆府。 卫邕那边尚且不知道如何,陆鹤听着消息,马上就坐不住了“洪水,怎么会,新的堤坝修筑不过三年,就算有洪水应当也不至于如此严重的后果。” 陆桉凑上前和陆鹤解释“父亲,你十年前又可曾想过边疆的军饷会出那么大的纰漏。军饷尚且引得那些人不顾性命为此一搏,更不要说修筑堤坝这种肥差,整个大晋那么多堤坝,那何止几百万两的雪花银。” 陆宴是信得过陆桉了,这几日雨虽说不大,可自陆宴出生就从未见过如此长时间不曾停止的雨水,这段时间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过今日陆桉把那层纸捅破了而已。 “阿熙说的有理,况且就算不会有那么一天,咱们提前准备了,也是有利无害。” 陆鹤早就被陆桉说得动容“可若是这一切当真如阿熙说的一般,我们又能做些什么?那是天灾啊。” 陆桉早就被问过这个问题,此刻没有丝毫的犹豫“进谏。这话卫廷不能说,卫老将军也不能说,只有父亲,先有兄长明升暗贬,后有姐姐宫中有孕,父亲才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这次说出去,不管朝廷有没有受理,父亲必定有功,洪水降临之后的事情,才能有我们的插手之地。” 陆鹤有些“我们两家此刻最该避其锋芒,此刻出头,实不明智。” “若是父亲和兄长是贪图享乐之人,阿熙今日的话必不该说。可若以后派了他人,谁能保证真能安定民心。更何况如父亲所说,堤坝修筑不过三年,若真如我说的那般脆弱,百姓可还会信得过朝廷,谁能保证派去的官员不会蛮力镇压,引起暴动。那才是赤地千里,流的是我大晋人的血。” 陆桉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而且父亲,今日有些话,女儿不想瞒你了。” 赵禺诃的威胁、阿灼被迫离京、陆娇身孕、卫廷的为难,这是第一次,陆桉把自己的难处一桩桩一件件的放到陆鹤面前。 说完,陆桉平静的补充一句“父亲,女儿需要权利,需要威望,需要民心。” 陆鹤和陆宴霎时间都安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鹤双目赤红的拍着桌子大吼“他赵禺诃怎么敢欺辱我的两个女儿至此!” 陆宴也有些激动“阿熙你想借着这次机会……” “我什么都不想,我只想好好地守着卫廷,守着孩子。”陆桉低头“也想姐姐和哥哥能好好地。” 陆宴苦笑一声“跟你和阿娇的比起来,我受的这些算什么呢。” 事情说完了,陆桉还有一堆事要办,没时间和母亲说说话了。 陆宴撑着伞往外送着陆桉“你来得急,倒是没时间见见你嫂子了,大婚的时候你也走的早,也没和她说上几句话。” 陆桉笑了笑“下次,等咱们安定下来,我一定每天都来和嫂子说话。” 提起嘉宁县主,陆宴的眉眼都柔和下来,陆桉看着也放下了心“我还担心,哥哥会把官场上的事联系到嫂子身上,不过现在看来,很好。” 陆宴也闷声笑了笑“那么闹腾的姑娘,如今也会每日按时的给母亲请安,赖在母亲身边撒娇,母亲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 “兄长等了那么多年,也没有白费时间。” 送到府门前,两人停住了脚步“阿熙,你还记得好几年之前,突然有一天你哭着喊着要找我和母亲,哭的不成样子。” 怎么能忘啊“我记得,一直都记得。” “你说是噩梦,我和母亲就信了。” 陆宴转过头“你说你什么都不想,只想守着自己的家,你当真这么想吗?” 陆桉看着兄长“兄长不是说信了吗?”说着往台阶下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对着虚空说了一句“也愿山河无恙,百姓安康。” 马车离开了许久,陆宴在原地慢慢的开口“愿山河无恙,百姓安康。” 第三十五章 好像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多少改变,陆鹤向圣山进言预测洪水之事。朝堂上大多不在意,认为陆国公杞人忧天。 其实也难怪,每年的雨季,都是要这样,就算下上月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的,如今不过七八天。 后来的一切就自然而然了,如同前世一般。 雨水突然增加,暴雨倾盆,多日未停。大晋多出堤坝溃泄,民不聊生。 三年修筑的堤坝,竟然如此脆弱,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曾经办理边疆军饷贪污一案的陆鹤和卫邕,再一次立在了百官之前。 这恐怕是百姓对朝廷最不信任的一次了,洪水又如何,若是堤坝足够牢固,没有贪污银两,怎么会有这一遭极难。所以陆鹤和卫邕是赵禺诃不得不选择的人,当年边疆的案子举国皆知,当年能够秉公办理的官员,怕是唯一能安抚百姓的了。 在查贪污一案之前,封陆鹤为钦差,南下救济灾民,灾后之事,由陆鹤全权负责。 御书房。 “朕希望陆国公不辜负朕的期望,妥善安置灾民,莫要再起其他的乱子了,大晋当真经不起这般折腾。”赵禺诃坐在书案之后,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疲惫。 陆鹤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微臣定不辜负圣上的期望。” “你这次南下,需要带哪些官员前行?” 陆鹤犹豫了一会,开口“圣上此次安排微臣前去本就是为了能够安抚民心,所以此次应当和在边疆一案所涉官员一致,才为上选。” 赵禺诃抬起头“安远伯若是必要,前去未尝不可,不过卫将军前去,怕是有些不妥。赈灾全用武将前去,怕是朝堂会有非议。” “这种非议,微臣前几日,已经在朝堂上听过了。”指的就是陆鹤提起洪水时,朝堂上并未有多少人在意。 “若是陆国公觉得如此最好,那就这么安排吧,把姚国公世子也带上,没有文官,还是不成。” “谨遵圣命。” 陆鹤走出御书房的时候,陆娇就在门口等着,穿的素净,小腹微微隆起,身边的宦官小心翼翼的扶着她。 听见脚步声,陆娇转身,看着陆鹤不自觉就带上几分笑“听着父亲来了,女儿不放心,前来看看父亲。” 想起陆桉说的那些,陆鹤心里钝钝的发痛“怀着身子,怎么出来了,这几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来一阵雨。” 陆娇摇摇头“听着消息说父亲要南下了,这个时候去,天灾人祸一样不少,女儿就想来看看父亲,咱们见面也实在不易。” 陆鹤是把陆娇放到心尖上疼过的,就算现在偏疼二女儿一些,这个大女儿,陆鹤不是不放在欣赏,如今看着陆娇说话时候的小心翼翼,整个人纤细的一阵风就能带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你哥哥还有卫廷他们都跟着,你也放下心,好好养胎,等爹爹回来给我的外孙子带礼物,好不好?” 陆娇呆愣愣的下意识说了一句“阿熙也要带上。” 陆鹤点点头“嗯,阿熙也和我们一起。” 陆娇这才笑开“行呀,这就好,阿熙和我不一样,她在外面呆了几年,在京都估计都快闷坏了,也让她出去透透气。” 陆鹤看着,伸出手摸了摸陆娇的头发“等我们阿娇好些了,爹爹也带你出去透透气,你都没出过京都地界,委屈你了。” 陆娇慢慢的摇头“女儿是贵妃呢,委屈什么啊。父亲快回吧,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陆鹤顶着风雨离开,陆娇抓紧了岩桐的手“他们都要离开了,这京都,就要剩下我一个人了。” 岩桐低头回话“国公爷他们只是去办公差,一年半载的也就回了。” 陆娇看着岩桐娇俏的笑了笑“横竖你得陪着我呢,再有个月余,我这胎也就保不住了,咱们俩就好好在这宫里过日子。” 陆娇的手搭在岩桐的小臂上,不管怎么样,他们如今可以再宫里光明正大的互相搀扶依靠着。 三日之后,陆鹤和卫邕先行出发,南下救灾。 卫将军夫妇自愿拿出所有家产,重修堤坝。 跟随南下的,还有花重名下所有的粮食,药材。 他们离开的时候,赵禺诃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渐行渐远的一行人,赵禺诃很清楚,此次一去,至少一年。 可此刻,他们替他守着这大好河山,守着万民百姓。 赵禺诃似有所感的抬头,似乎没有那么阴沉了,想来过不了多久,天就会放晴了。 雨季,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三十六章 一如当年 在雨季还没有度过之前,赵禺诃率领文武百官,冒雨前往太庙,对着先帝,对着百姓,毫不犹豫的下了罪己诏。 赵禺诃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作为帝王,他当然知道罪己诏对于他的政绩,有多么糟糕的影响。可是相对于后世那些评价,最重要的是,是要先稳住民心。 即使陆桉对于赵禺诃那般恐惧和对他那些手段的不齿,但是不得不说,他天生就是个帝王,手段果决,以大局为重。 所以,当一行人到了水灾严重的地区,并没有收到过于强烈的抵触。 就算是灾民,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柔柔弱弱的夫人出现在这个地方。陆桉本来就没有打算在这里养尊处优,前世的种种,她听着都是心惊胆战。 尤其是一行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武将,卫廷都算得上是“慈眉善目”,还是因着他那骨子里都散不去的略带跋扈的气息。 陆鹤和卫邕那就是让人望而生畏的了,偏偏这俩还是此事主理的。 这般看来陆桉的存在就很是重要了,一群生硬的气息里面,强制性的插进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夫人,倒也不至于让百姓难以接受。 更何况,卫家夫妇又是为他们捐了让人震惊的赈灾款,所以官员们去到的地方,不能说是一帆风顺,却也没什么过于大的阻力。 几个月的休养生息,陆鹤等人也没有闲着,有了在边疆的那次经验,这次的贪污案,办起来竟然也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十八个月,整整十八个月,陆鹤和卫邕不辞辛苦的踏遍了每一个涉事的州府、县衙,水至清则无鱼,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让整个朝廷清白廉正,但是至少,不能让那些脏污的事情连累的无辜的百姓。 也是在赵禺诃的默许下,半个朝堂的官员,降职的降职,斩首的斩首。 民间甚至为卫邕和陆鹤,立起了长生牌位。 大部分涉事官员的名单呈到朝堂之后,怪奇的很,没有庆功宴,没有大肆庆祝,下面就算是想要恭贺的官员也找不到门路见到人。 怕是谁都想不到,一大家子人都闷在自己屋子里,昏天黑地的睡了许久。尤其是当了祖父的两个人,先前几个月只是为了赈灾还好,后面安顿百姓和查案堆在一起,陆宴一个尚且年轻的人都觉得有些吃不消,卫邕还算是勤于锻炼,陆鹤是完全承受不住了,最后整理名单和赃款的时候,几个人都有些昏头昏脑。 卫廷是状态最好的了,本来就清闲了一年多,之前一直在四处征战,就算是一年半的高负荷,倒是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们查案,陆桉自然是清闲在府里,是以这几日外出到院子,看着几个紧密的屋门,也有些哭笑不得。 快要回京了,这一年的忙碌,总算是让她和卫廷有了些底气。 坐在湖边,陆桉有些出神,后面渐渐跟过来一个人也没有注意到。卫廷看着陆桉身边也不跟一个人,就自己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伸出手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睛。 视线突然被挡住,这种孩子气的举动让陆桉都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你做什么呀,怎么不去好好休息。” 伸手把卫廷的手拿下来,卫廷顺势坐在她身边“我又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打了好几年的仗也没有多久的休息时间,现在一年多,也不至于喘不上气。” 陆桉伸出手环住卫廷的脖子,整个人埋在他怀里“你要是没娶我,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累啊,该多轻快。” 卫廷就这么抱着她“那我该娶什么样的人?” “娶一个模样好,性格好,家世清白,还要吃苦耐劳一点,还会很喜欢很喜欢你。” 卫廷忍不住笑了笑,有些无奈地说“我怎么错过你之后,还要找一个那么好的姑娘。” 陆桉抬起头“你配得上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卫廷低下头“你觉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没等陆桉回答,卫廷接着说“我和你自幼相识,现在是我们成婚的第七年,我们有三个孩子,你是我褪去了所有的年少轻狂之后,还是会心动的姑娘。和夫妻无关,和责任无关,我还爱着你,就想那年酒楼里,那个十九岁的混账小子爱上了那个十五岁的姑娘。” 你是我的姑娘,一生都是。 “所以,阿熙你没有拖累我,守着你,就是我这一辈子,最高兴的事了。你说我还要怎么遇到另一个姑娘。” ------题外话------ 我们小阿熙也是不安吧。 最近有人给我灌输一个思想,就是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亲情。我还挺有感触的。 所以我希望卫廷和陆桉在一起不是因为责任也不是因为割舍不掉的联系,就和他们年少时候的心动一样,不管过多少年,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我爱你,一如当年。 我也希望我的宝贝们不论是决定在一起,还是走完一辈子,都是因为一份时间都没有办法打败的爱情。也都会遇到一个人,告诉你,你一辈子都是他的姑娘。 爱宁们! 第三十七章 按理说来,诸事完毕,应该早日准备回京了。 但是地方官员十分“善解人意”的发现,各位大人好像暂时没什么想要回京的打算。卫邕和陆鹤也沉迷于“休养生息”,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两个小老头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也没有人提出想要离开的想法。 请这两尊大佛请不走,就想来个迂回战术,从另外几个人下手。 然后呢,他们看到了什么,陆宴整日泡在江南那些有名的诗社,兴致起来恨不得扬起袖子高歌一曲,一副谁来都劝不走的架势。 那对位高权重的夫妻,看上去似乎脾气秉性都要好上许多,一靠近,那位将军大人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下去,吓得几个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若只是这般,忍一忍也就罢了,可是呢,看着几个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在递上去的折子上写的是事务颇多,恐不能归,愿在此为陛下分忧。 地方官员:……,这是脸都不要了? 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的几个人,绝对是乐得清闲。别说陆桉几个尚且年轻的,就是陆鹤和卫邕都觉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卫邕从哪里整来了两把躺椅,就放在院子正中央,只要是晴天必是整日都有阳光的地方。 一开始陆鹤还矜持几分“身为长辈,怎么能不顾身份的躺在院子里,不成体统。” 卫邕也不强求,准备几盏好茶,往院子中央一躺,夏天的热气消停下去了许多,微微带起的风吹着,说不出的舒坦。 看着看着,陆鹤也就眼热了,犹豫着想坐一会,然后就再也不想起身了。 陆宴原本是看着父辈们难得有这般轻松的时候,也想着多待一阵子,自己去找些事情做,结果一进这里的诗社,就是不想出来了。 江南才子不负盛名,都是些钟灵琉秀的人物,文采斐然,和陆宴平日里学的那些政史为主的文章大不相同。 这方山水养出来的诗词,当真是到了陆宴的心坎里。 受了水灾的影响,到底不如往年繁华。不过他们在的地方,地势算得上是高,又是州府在的地方,一年多,倒是也缓和了不少。 卫廷是从小混惯了的,这些地方不知道自己跑来玩了多少次,说不上多新鲜,可陆桉却不一样,除了边疆和京都,哪里也没什么机会去。 卫廷整日带着陆桉在外面厮混,没过几天,江南街头的小商贩们都记得这一对模样极好的夫妻,尤其是那位夫人,娇娇俏俏,看着真是喜人。 湖边码头上,陆桉死活都不愿意下船,卫廷瞧着面上都带上几分无奈了“又不是再也不来了,做什么这么舍不得,明日咱们起早过来,我接着陪你玩一天还不成。” 陆桉靠在甲板上的桅杆上,有些委屈“在船上住一晚上又不会怎么样,你陪着我呢,为什么非要回去啊。” 陆桉也不是没坐过船,不过京都坐船的机会并不多,更不要说是伴着这种极为精美的景色,陆桉是决心要住上一晚的。 船家看着这对小夫妻,也是乐呵呵的“我说小兄弟,你看你夫人这么舍不得,在这住一晚上,我给你算便宜一些,小夫人啊,头回来咱们江南吧,过一会天再黑些,那些个花船什么的上来,才开始热闹呢!” 行了,这话一出卫廷也知道自己劝不走自己这个性子倔的小夫人了,认命的回到船上。横竖有自己陪着,那些不长眼的总不会撞上来。 陆桉也知道自己有些任性,看着船离开岸边,凑到卫廷身边,抓住他的手腕,扑到怀里“生气了?” 卫廷瞧她一眼“你说呢?” 陆桉抿抿嘴唇,认真想了一会“你别气,我弹琴给你听。”陆桉没哄过别人,想来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琴艺不错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没弹过有没有生疏。 卫廷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里不自觉带了几分期待。 也不知道是谁家姑娘落在船上一把琴,陆桉刚上船就发现了,把琴放在甲板上,坐在后面,船家看着很有眼色的递给卫廷一把椅子,卫廷摇摇头,靠在刚刚陆桉赖着的地方。 陆桉试了几个音,看着面前的卫廷,难得的有了几分羞涩,轻轻呼出一口气,流畅的琴音顺着指尖流淌而出。 很多花船都渐渐点起了灯,琴声迎合着多是绵绵的情思。 陆桉这一方天地,就格外的不同,很是轻快的调子,船家听到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卫廷早就怔住了,他第一次看这陆桉一身妇人打扮弹琴,弹得是《阳春白雪》,恍惚间卫廷好像看到了当年自己在树后,看这屋子里的小姑娘对着先生弹琴,那个时候自己想的是什么?记不太清了,总是觉得她好的。 陆桉无意的抬头,看这冲着自己发呆的卫廷,眨眨眼,突然想到什么样欢快的抛下没弹完的曲子,冲着卫廷就奔了过去。 一头撞进怀里,按着卫廷的肩膀一跳,卫廷下意识的抱住陆桉,陆桉稳稳的坐在卫廷的胳膊上,低头贴着他的额头,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你这人,是不是当初偷看我弹琴的时候,就瞧上我了呀。” 第三十八章 什么都不知道 卫廷也弯了眼睛,但是还是逗她“我怎么不记得我偷看你弹琴,怕不是你那个时候心里有我,总惦记我,记混了?” 陆桉慢慢瞪大了眼睛“我才没有,我那时候可是乖得不行,怎么会惦记你,我以前还不知道怎么厌烦你呢。” 说完了,陆桉发觉了什么,默默地低头,此刻他们两个的姿势着实是有些不知羞,陆桉鼓了鼓脸颊,装作没发现的样子,接着腻在卫廷身上。 陆桉抬头“你抱孩子总是学不会,抱我倒是顺手得很。” 卫廷闻言挑了挑眉“那能一样吗?小娃娃手脚软的不行,我都不敢用力,我的阿熙可是不一样的,经得起折腾。” 不知道哪来的冲动,陆桉捧住卫廷的脸,冲着他轻轻地“呸”了一声。 “你个没良心的,有了孩子忘了娘,我当初就是瞎了眼!”陆桉笑着,拿出当年在边疆练出来的几分泼妇架势。 卫廷也忍不住染上几分笑意,对着她清清嗓子,压低声线“你这个婆娘这么蛮横,我娶你这些年,受了多大的委屈。” “我给你生了三个儿子,给你点委屈,就要给我受着,再给我顶嘴,我拿扫把抽你。”听着别人骂街的时候,总感觉那些女人浑身粗俗,但是如陆桉这般细声细气的说着,卫廷喜欢得不得了。 腾出一只手掐掐怀里人的小脸“就你有理。” 两人说话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下来了,两岸的阁楼就不说了,一艘接一艘的花船,就看的陆桉错不开眼。 天气还没来得及转冷,花船上的姑娘穿着轻薄的的红纱,肌肤赛雪,眉眼之间流转的是醉人的媚意。 陆桉头一次看见这么妩媚的女子,瞬间回头把手心拍在卫廷的眼睛上。 天地良心,卫廷正低头整理被陆桉坐皱的袖口,还没来得及看见什么,眼睛一痛,被捂了个严严实实。 卫廷懵了个彻底“怎么了?” 陆桉犹豫了一下“那个……那些,那些人看上去就不是好人,我担心你害怕……对,我担心你。” 卫廷持续发懵“没事,我不害怕,你先把手拿下来,我眼睛疼。” 花船越来越近,陆桉紧张的更加用力,干脆抱住卫廷的头,卫廷整个人埋在了陆桉怀里,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船夫路过的时候,看见小夫人紧张的脸色,和小夫人怀里有些无措的男子,再看看不远处的花船上那些倚在船边的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桉全身心盯着那些姑娘,自家夫君长得那般俊俏,这帮女人看见那还不是饿狼瞧见肉,就连安文卿那样的都喜欢卫廷,更不要说这些女人。根本没注意身后的船夫。 但是卫廷听见了船夫忍俊不禁的笑声,更加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陆桉是想要船内的,但是现在回去好像自己怕了那些女人一样,决定在这里坚持着,目光注视着别处,手上不自觉松了力气。 卫廷慢慢的,趁着陆桉不注意,从她怀里探出了头。 恰巧那艘花船此刻经过陆桉她们的船,那些姑娘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陆桉怀里的卫廷,俊秀如天神。 没人注意到陆桉的妇人发髻,都是以为卫廷也是和其他男人一样,来这里寻欢作乐的。 一时间什么手帕,发钗都往卫廷头上扬,更有胆子大一些的,直接把自己的肚兜扔到了卫廷这边。 刚刚探出头的,卫·什么都不知道·廷,就这么呆愣愣的被扔了一头一脸。 反应过来后,木然的转头,看着陆桉有些涨红的小脸,卫廷丝毫不觉得她在害羞,只觉得自己可能要完。 陆桉也不去看他,转身气冲冲的进了船内。 卫廷抓紧跟上去,一边跟着一边喊“阿熙,阿熙,你别走啊,我真不是故意抬头的,我真的不知道。” 进了船内,陆桉顺了会气,刚有些冷静下来,转头看了一眼卫廷,然后就被他头上挂着的手帕气的失了理智。 卫廷看着陆桉盯着自己头顶,伸手一摸,好嘛,今天他估计是要废了。 “我当真不知道,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我就是一时好奇才抬头……” 好奇……真是个富有色彩的形容词,卫廷毫不犹豫的拍上自己不争气的嘴,可他确实是一时好奇啊,就是想知道发生什么了。 他今天就不该心软让陆桉在船上留宿。 陆桉盯着卫廷,突然来了一句“她们好看吗?” 卫廷一愣“谁们?” 陆桉的火气一下子消下去不少,但是让她这么翻篇,那是不太可能。 ------题外话------ 卫·什么都不知道·廷 陆·我就是生气·桉 第三十九章 陆桉默不作声的蹲下身子,拿起落在地上的丝帕,用眼神示意卫廷,就是她们。 卫廷只觉得那个帕子的香味呛鼻子,往后退了一步“没看清,就知道花花绿绿的一片,还挺呛人。” 卫廷可不是想要讨好陆桉说的瞎话,卫廷也好奇的很,那么重的味道那些女人自己就不觉得难受吗,那些东西往卫廷头上扔的时候,只觉得一堆花粉糊到自己脸上。 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在生气,陆桉几乎要笑出声,第一次听见别人用呛人来形容女子。 倒不是陆桉自己杂七杂八想得多,也不是没什么安全感,就是看那些女子衣不蔽体的模样,就不愿意让卫廷瞧见。 一起那么多年,卫廷自然也是知道她的“与其想这些,倒不如咱们俩商量明天再去哪玩儿。” 陆桉也收敛脾气,窝在榻上“你来定,我看什么都新鲜。”说完语气里突然带上几分惆怅“现在小白和小肉估计都会说话了,应该也能蹒跚的走路了,倒是咱们不太称职了。” 卫廷摸了摸陆桉的头发,他出来之后很少想起家里两个小娃娃,好像从自己有记忆开始,卫邕很少有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可也就是这样,在没遇到陆桉之前,卫廷一身的钢筋铁骨,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这也就是为什么满京都都议论卫廷是个纨绔,却没人敢说他一句废物。 和陆桉说了其中原委,陆桉也宽了些心“这倒是成了你们卫家的传统了,阿灼也是,一下子从咱们身边送走。” “以后就好了。”卫廷以为陆桉心里不好受,安慰她一句。 陆桉倒是没空悲伤春秋,反而有些认真的盯着卫廷瞧,瞧着瞧着突然笑了起来“果然啊,就只有咱们俩,怎么样都分不开。” 卫廷笑着闭上眼睛“对啊。” 最后,还是早就当爹的陆宴最先“良心发现”想要回去瞧瞧自己的小女儿,说起这件事,陆宴当爹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倒是把卫廷气的不轻。 有了阿灼之后,卫廷做梦都想有一个女儿,和陆桉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可偏偏来了双胎还都是儿子。 自己心心念念得不到的小女儿,陆宴倒是心想事成。 两个当了祖父的人,最终还是对儿孙的惦记,战胜了江南的阳光。 一行人离开江南的时候,百姓夹道相送,俱是不舍,光是万民伞,就收了四把,都是附近的县衙和村庄的人送上来的。 州府的官员更是激动地想要流泪,终于把这几个祖宗送走了,他们一个小州府长年住着三个一品大员,几个二三品的官员,坐在府衙里都能弄出一种上朝的感觉,他们地方官真的是心惊胆战。 回去的路上,别说陆鹤几个人,姚世子都有点舍不得,姚国公凭借太后的势力早就不顾及其他,沉醉于享乐,虽说姚世子出来的这段时间,大多数时候都跟着卫廷,但是也是第一次,跟着普通的百姓,真正的去做了许多的实事,就算是在京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姚世子也没有感受过的。 难得的是,姚骑也是第一次知道,女子竟然也会像陆桉一般,不去绣花,不作书画,睿智,慈悲,丝毫不逊色于男人,反而某些方面更加出众。 但却不会让人反感,其中最让姚骑不好意思的时候,曾经在受灾的难民中,他们被敌对被排斥,姚骑曾经有几分退缩和胆怯,可陆桉却挡在他的前面,想长者一般维护他,姚骑后来惊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有几分依赖感。 想到这,姚骑看着身侧的卫廷“回了京都,咱们就该形同陌路了吧。” 卫廷挑挑眉“你竟然是这般想的,知道了,回京都我就当做咱们俩没认识过。” 姚骑有几分尴尬的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我本来是皇上派来监督你们的呢,若是回去咱们关系太好,难免会起疑。” 前面走着的卫邕闻言,回头大声笑道“我说姚家小子,你怕是不知道这次咱们干了件多大的事吧,前段日子跟我们一起逗留在江南的胆子哪去了?” 姚骑脸上带了几分羞涩“江南那里酿的酒当真不错,我连着喝了那么多日,都没喝全呢,下次有机会,还是要来的。” 卫廷转头“不过别的看不出来,有件事情你倒是进步许多。” 姚骑有些期待“什么事情?” “骑马不喊累了。”众人都想起来刚刚启程的时候,身娇肉贵的姚公子几乎快要没了半条命。 一瞬间,整个队伍都在闷声发笑,只有姚骑气急败坏的指着卫廷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章 京都已至 姚骑指着卫廷气得说不出话,顺了半天的气,才有些委屈的说“又不是我不争气,我倒是想练好骑射,我也没那个机会呀,平日里我上哪,我母亲都担心的不行,骑马还是世家公子都会,父亲母亲才勉强同意我学,在京都的时候我骑马上个街,家里人都大惊小怪的。” 卫邕听完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姚国公那个老头,老国公就把他脑子给教导木了,整日里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理,我和他一块进学的时候,天天跟我念叨,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到了他这一辈教孩子,怎么也是这个套路。” 说完了,看向姚骑的眼神里难得带了几分赞赏“你还行,虽说没多大本事,脑子还算得上是灵光一些。” 也是这段时间熟识了,一行人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排斥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也给了姚骑庇护和照顾,姚骑是真心把陆国公和卫老将军当做长辈的,卫邕的一句话,姚骑自动忽略的前半句,就听见夸奖他脑子灵光。 “我也不是不想干些实事,可是父亲他们在安乐窝呆的太久了,也不愿意让我做那些出阁的事情,现在朝堂上的国公之家,都是开国元勋,爵位世袭,若是没什么大错,世世代代的荣华是享不尽,可我总觉得,这么当官少了点什么一样。” 姚骑对于南下的这一年多的日子很是满足,颇为感慨“要不是走的这一趟,我还真是不知道,我以前过的那些日子当真算得上是,何不食肉糜啊。” 卫廷也感慨,赵禺诃让姚骑来的这一趟,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人选也挑的没有毛病,姚家子孙没什么本事,和陆国公府卫府不同,手中没多大的权势,有的就是祖上的荫庇,朝中也没多大的官,姚太后和皇上打擂的时候,姚国公更多还是不想掺和。 在重臣的圈子里,姚家就是低头做事的一类。正因为如此,选择姚家世子,最不让人议论,也是最公正的人选。 不过再给赵禺诃几次反悔的机会,估计赵禺诃也想不到,这个姚家世子,竟然是个心怀梦想的报国少年。 没看住他们不说,自己也混到卫廷这个“狐朋狗友”的圈子里。全怪姚骑也不是很对,卫廷本来和卫邕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就不同,姚骑也没切实感受过战争洗礼过得卫廷,印象里还是那个贵族少爷。 卫廷那张颇有棱角,但是看上去就不是很正经的模样,把姚骑糊弄的严严实实,大有一种知己难寻的味道。 陆桉在马车里,看着前面说话的几个人,摇摇头,不忍再看。 在她眼里,姚骑就是一只兔子,连狗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就一下掉进了狼坑。 晃晃悠悠,不紧不慢的走了将近一个月,才看见京都的城门,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夹道欢迎的百姓,不仅仅是京都,还有在江南受难逃亡京都的人,看着陆鹤他们的身影,眼底除了敬佩还有发自内心的感激。 陆鹤他们是停不下的,需要马上进宫述职,陆桉就要先行离开回府,突然听见路边有夫人在喊“卫夫人!卫夫人,你还记得我吗,卫夫人!” 陆桉掀开帘子想声源的方向看去,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陆桉记忆还是很深刻的,那是在一处受灾严重的村庄,江南水灾严重程度超出他们的想象,陆桉也自告奋勇的帮忙,和卫廷去了邻近的村庄。 那个妇人就在难民里面,当时她快要生产了,身边没有大夫,陆桉只好硬着头皮和另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起帮她接生。 陆桉微微笑了笑“是你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那个妇人几乎要落下泪,把孩子举高“还多谢夫人救我的命,还给我银钱,我和我男人才能来到京都谋生。” 陆桉点点头,大方的接受了她的善意“好好教导他,以后为国效力。” 妇人激动地点着头,周围更是一阵一阵的叫好和感激的声音。 朝堂上。 虽说是论功行赏的环节,但是按理来说,跟着去的监察官员,总能挑出一两处不对的地方向圣上示意。 可这次格外不同,文武百官眼睁睁的看着大殿中央的姚骑说着花式彩虹屁,说的几个人天上有地上无,一个个都是菩萨赐下来的人。 卫廷这种脸皮差一点就顶不住了,姚骑真不愧是当年科举的状元,这文采不去写史书都可惜了。 赵禺诃看上去倒是面容平和,姚国公就带了咬牙切齿的味道,这个小兔崽子他去干嘛的自己不清楚吗,回去抽不死他。 可惜姚国公刚出了朝堂,左边陆鹤右边卫邕两个人满面善意“姚老弟,一年多没见,做哥哥的真是想念,不如今日,咱们一起去醉仙居,不醉不归。” 姚国公不想去,可是两个高壮武将往他身边一站,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题外话------ 陆鹤/卫邕:老弟,喝酒去! 姚国公:嘤嘤嘤,就我一个文官,他们都会打架。他们欺负人,谁是你老弟!! 第四十一章 只此一人 陆桉回到卫府的时候,停都不愿意停下,提起裙摆飞快的往蒋氏的院子里奔过去。自己一直不在京都,两个娃娃就干脆放到了蒋氏的院子。 陆桉也难得生出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自己走了这般久,也不知道两个娃娃还能不能记得自己。 她们回来的消息早早地就传回了府,但蒋氏没想到陆桉竟然回来的如此之快,是以陆桉进屋子的时候,蒋氏还没反应过来。 卫礼窝在蒋氏怀里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有些陌生的女人,虽然没有哭闹,也没有多亲近。一旁的卫钰正在一旁地上的毯子上,和丫鬟玩着手里的东西,没有往这里分过一点目光。 蒋氏惊喜的拍了拍卫礼“快,小白,快叫娘亲,娘亲回来了。” 卫礼慢悠悠的转过头看了蒋氏一眼,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娘亲?” 语气中的疑问,一下子刺痛了陆桉的心脏,陆桉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的次子“是啊,娘亲回来了,小白和小肉有没有想娘亲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卫钰才抬头,看见陆桉眼前一亮,跌跌撞撞的起身,扑在陆桉怀里,陆桉不由得有几份惊喜。 卫钰小手摸上了陆桉的脸,高兴地不得了“娘亲!漂亮!” 陆桉脸上的笑容一僵,这是看上自己好看了? 蒋氏也被小孙子逗笑了,安慰陆桉“你们走的太久了,孩子还小呢,难免忘记了,熟悉几天就好了。” 晚上卫廷回来的时候,也经历了白日里的尴尬,也幸好夫妻两人长得都是不错,要不然连小儿子也不愿意亲近自己了。 回京不过三日,在陆府拜访过一次之后,陆桉就向宫里递了折子,进宫去看望陆娇。 陆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早早地就等在宫里。 陆桉一进门,就拉着手,把陆桉往内室牵“可把我惦记坏了,我一直念叨你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这个也是,想见你,还不是很愿意你进宫。” 陆桉和陆娇一块倒在榻上,倒不是很在意“我总不能躲一辈子,有些事还要我自己解决。” 陆娇面上也带了几分轻松“你这一趟可不白跑,我一个在深宫里的人都知道你这卫夫人的名声了。” 陆桉点点头“总归我命算是好的了,再也不用做那板上的鱼肉了。” 说着话,陆娇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面上就有些不复红润,陆桉起身,突然想起来,自己走后不久宫里传来贵妃孩子没有保住的消息。 身为女人陆桉自然是知道流产对于女人有多大的损害“竟是这么久都还没养好身子吗?” 陆娇摆摆手“没什么事,本来我就不可能怀孕,那时候用了些秘法被迫有孕,后来也是吃一堆药勉强保着孩子,如今身子总会比前些年差一些,最近有些受凉,倒不用在意。” 说着似乎很是轻松,可是陆桉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陆娇消瘦的手腕,仿佛一阵风过去人就会散了“怎么办呢,也不调养一下,这样身子怎么能好啊。” “怎么不调养,阿熙,我怎么不调养啊,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惜命,你放下心,我会好好的。” 陆娇的言下之意,陆桉都懂“可是,赵禺诃竟然会容忍你和那岩桐就在你这宫里这般相处着?” 忍不住轻笑起来“容忍?哪里是容忍,他榨干我最后一份价值,你以为他还会在意我不成?若是不在意,那可就如瞎子一般了。父亲被我……被莫夫人蒙骗的那些年,竟然都未曾注意过你的小名是阿熙,就算是夫人和兄长有心隐瞒,可父亲但凡在意几分,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会发现。” 这倒是真的,陆桉点点头,表示放下心。 脚步声传来,陆桉抬头,岩桐端着一碗药进了内室“娘娘,您该吃药了。” 陆娇看上去心情很好,起身拉过岩桐“你看,这就是我妹妹,卫廷的夫人,她是个很好的人。”又转头看向陆桉“这是岩桐。” 陆桉曾经担心过,岩桐会是赵禺诃放在陆娇身边逼死她的一步棋,可是当她真的见到岩桐的那一刻,那些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在不看向陆娇的时候,岩桐就像一位活死人,哪怕是顺着陆娇的意思,都不曾抬头看自己一眼。只有陆娇拉着他的时候,陆桉才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生气。 陆桉离开的时候,陆娇委托岩桐去送,她身子不好,陪着陆桉的大半日,已经耗尽了体力。 刚走到宫殿门口,陆桉就开口“不必送了,你回吧。”犹豫了一会“姐姐不是个命好的人,我也念着她,你……莫要负了她。” 岩桐站在原地,缓慢的开口“卫夫人,你们的世界广阔的出乎我们的想象,有百姓、有战争,可是我和娘娘不一样,我们没什么见识,心里就装了这么一个人。” 第四十二章 竹林少年 在外奔波了许久,陆桉难得清闲下来,陪着两个娃娃的时间长了,也亲近了许多。这对双胞胎也表现出了一些不同。 卫礼和卫钰都不是什么安静的性子,但是卫礼作为小哥哥要比卫钰懂事很多,相比之下,性子也更加活泛一些。 小卫钰就更是了,一口一个娘亲甜的不行。 两个娃娃稍微长开了一些,长相并不相同,卫礼和卫廷长得很像,虽说脸上还带着些肉,但是也能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小郎君,卫钰则是像极了陆桉,尤其是一双杏眸,穿上小襦裙,真是让人分不清性别。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卫廷总是注意卫钰的时间要多一些。还和陆桉默默分享过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我命里有个小女儿,现在瞧上去,是哪个小的投胎出问题了。” 这话说的陆桉气愤的拍着他“人家都盼着儿子多,你倒是好,总觉得你家小儿子是姑娘家。” 这也不能怪卫廷,去陆宴那看着那个小姑娘,当真是有些眼红,软软粉粉的一团,爱娇的不得了,再回府看看自己那混小子,心里总是平衡不了。 晚上陆桉准备睡觉的时候,卫廷拦住她“我有些事情同你商量。” 拉着她坐在一边的小榻上“这次水灾,国库亏空的厉害,边疆也受了些影响,有些异族又在骚乱。” 陆桉一惊“那阿灼呢,他不是还在那些异族的地界吗?能不能让韩石把他带回大晋啊。” 卫廷赶紧安抚她“放心,韩石最近传来的消息,他早就有所准备北方受灾不严重会有些动作,前些日子他们就去了南疆。” 陆桉呼出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卫廷看着陆桉的表情有些吃味“怎么就顾着阿灼,我怎么就不担心我会离京去边疆吗?我这次要是去,你可不能跟着了。” 这话说的陆桉完全不能赞同,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当我多好糊弄,本来这次南下卫陆两府功劳卓绝,再把你往边疆送,赵禺诃怕不是疯了。” 有的时候,媳妇太聪明也是一个问题。 “不过这次咱们回来,赵禺诃平静的过头了。”卫廷提起那个人,眉目间就浮上了几分阴沉。“咱们这次也算得上是论功行赏,尤其是让兄长去了吏部,我总觉得不很安心。” 当初赵禺诃把陆宴明升暗贬原本是为了给陆家和陆桉敲一个警钟,可现在这般轻易的重新起用陆宴,可不是赵禺诃的做派。 若是生要有个解释,那就是他可能要放弃陆桉。 想到这,陆桉自嘲一笑,谁都可能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的很那个人到底是怎么一个疯狂地脾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喽,才不去怕他。” 陆桉和卫廷并不知道,御书房的灯,亮了一整夜。 第二日,圣旨下达,命卫廷领兵,前往边疆镇压动乱。 南疆。 瘦瘦高高的小少年正坐在竹林间的的小院子认真碾着药材,偶尔转头看一看旁边放着的一本药经。 面容温婉的妇人坐在一旁绣着花,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马蹄声踏碎了此刻的宁静。 锦官抬头,果然是韩石回来了,面容带着几分焦急。那小少年正是阿灼,闻声也慢慢回头“韩叔这次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锦官也有些纳闷。韩石翻身下马,迅速的进了院子,从袖口抽出书信放在阿灼面前“将军再过不久就要去边疆了,你是怎么想的,接着在南疆,还是咱们去找将军。” 阿灼想要查看书信的动作顿了一顿,他太久没有看见过父亲了,想去见父亲吗?当然是想的,可是阿灼总能想起那天晚上卫廷满怀惆怅的一句,阿灼以后会怪爹爹吗? 他不是孩子了,韩石和锦官说话的时候,他也听了不少,也知道父亲和母亲在京都是怎样的境况。阿灼从来不曾怀疑卫廷和陆桉对他的爱。 所以,现在不管对于谁来说,“阿灼”还不能够出现在大晋,出现在那些人的面前。 “那个老爷爷好不容易同意教导我,现在走了,对不住他的一番苦心,再说隔壁家大哥还要叫我武艺呢,再等等吧。” 锦官和韩石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和心疼,自从阿灼和他们离开之后,懂事的不像话,谁能知道奔波这么久,阿灼从未在外玩耍过,每到一个地方,不是学武,就是拜访文人解疑答惑。 韩石看着认真读信的孩子“等到阿灼回到京都的那一天,会告诉他们每一个人,卫家长子文武双全,艳绝天下。” 微风吹过,竹叶敲打,带起的不知道是谁的怅然。 第四十三章 老夫人 陆桉简直不敢相信,她现在难以理解赵禺诃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又好像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问题在于,不管有什么原因,卫廷必须走这一趟,先不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本就是卫廷的分内之事,更何况,在所有人心里,这次的动乱对于卫家军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圣上几乎是明晃晃的想把这份功劳给了卫廷。 这次若是不去,被议论的怕就是卫府了。 接到圣旨,卫廷就和前来宣旨的宦官进了宫,和皇上商议这次的出征。陆桉有些恍惚,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陆桉不是个聪明人,她自己一直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前世她才会被逼迫到那种境地,对着一个小小的侯府,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她回来谨小慎微,每行一事,必是千百次的仔细思量,斟酌。她的顺风顺水,不过是前世血和泪的教训,她知道哪些深宫秘闻,知道那些人的脾气秉性,甚至知道他们的未来和结果。 所有人都觉得,陆桉智多近妖,蕙质兰心,可谁知道她其实是步步为营。 赵禺诃不同,他是天生的帝王,陆桉心底的恐惧是做不得假的,她知道自己斗不过他,她一直都知道。 蒋氏看出来陆桉的情绪有些低沉,也知道成婚这么多年,陆桉和卫廷几乎没有分别过“若不然,你去求一份恩典,跟着昶易去,也未尝不可。” 她想去吗?她当然想去,只要卫廷在她身边,就算他什么都不做,陆桉都有那一份一往无前的勇气。可她不能走,她不仅仅是他的妻子了,她还是一位母亲,她当初没能护住阿灼,现在她决不能再抛下这两个孩子。 “母亲不必担忧,边疆那点动乱,很快就过去了,有什么等不得的。” 蒋氏是知道她的感受的,卫邕也是一年到头几乎都在打仗,蒋氏是过够了那种一天天数着日子,等卫邕回来的生活。可她也是过惯了,自己一个人守着诺大的府邸。 陆桉不一样,她有那个胆子,有那份情,蒋氏是羡慕的,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蒋氏愿意让儿子儿媳不必分离。蒋氏对陆桉,没有什么不满和芥蒂,就算卫廷这么多年并未纳妾,蒋氏也不很在意,陆桉为卫家养育三个孩子,蒋氏是感激她的。 “就是苦了你了。”蒋氏不由得带上几分疼惜。 这次的命令来的急,没几日准备的时候,也是从没分开过的夫妻,陆桉都想把整个院子打包带上。 卫廷笑着阻拦她“你有不同我一起去,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姑娘家。” “多吗?我怎么总觉得不够。”陆桉看着屋子准备的东西,微微叹口气。 卫廷走到她前面蹲下“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的,说不准这次之后,咱们还能找个由头把阿灼带回来呢。” 陆桉伸手抱住他“可你不能出事,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不许想我。” 沉默了很久,卫廷妥协一般的点头“这次回来,咱们以后一天也不分开,好不好?” 像是安慰,也像是承诺,陆桉点头,她信他,她什么都信他。 卫廷走的那天,陆桉没有去送,在府里陪着两个孩子,卫礼敏感一些“爹爹呢?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啊!” 陆桉轻轻拍着他“爹爹去救人了,去做一个大英雄了。” 卫礼小小的身子依着母亲“他就不怕他回来之后,我又不记得他了。” 卫钰听见母亲的话,高兴地站起来,他这几天总听奶娘讲故事,每个故事里面都有一个大英雄“幺儿也要做大英雄!做爹爹一样的大英雄。” 卫钰是卫家这一辈最小的孩子,卫家的长辈都唤他幺儿,时间久了他自己也记住了。 蒋氏听着开心的不行“行,咱们幺儿想做大英雄,以后可要好好学武,还有好文采呢,就和你大哥一样的!” 卫钰指了指卫礼“大哥笨笨。” 蒋氏嘴角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除了两个孩子,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蒋氏说的不是卫礼。陆桉目光也有几分暗淡“这是二哥,幺儿记错了。” 卫礼也转过头,眨眨眼“那大哥在哪里呢?怎么从来不看望我们两个啊?” “再等等,哥哥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婆媳两人这边说这话,那边小丫鬟急忙走过来。 “夫人,夫人!老夫人回来了,都走到府门口了!” 蒋氏猛然起身“怎么这么突然,年前都说不回来了,这又这般突然。” 老夫人?陆桉皱皱眉,不是在元山寺静修吗? 第四十四章 大概是我长得好 说来也是新奇,跟陆桉一般嫁为人妇许多年,却和老妇人并不熟识。这倒也怪不得别人,新婚第二天行过礼,陆桉就和卫廷远走边疆,对卫老夫人的印象不过是一面而已。 就记得是一个面容平和的长辈,后来等到陆桉回到京都,老妇人已经去元山寺了。 说起老夫人,和卫家小辈的关系也是有些尴尬。卫老夫人并不是卫邕的生母,而是卫邕父亲的填房,原本就是亲近不起来的关系,卫老夫人曾经也养育过一个男孩,惦念过世袭的将军之位。 可是卫家的男人,就算不一定和卫廷一般,不愿纳妾,但也是极为尊重正室原配的。就算卫老夫人和老将军感情甚为不错,但是也没想过动摇卫邕的世子之位。 卫老夫人打算的时候,卫邕也已经懂事了,两人之间就这么落下了隔阂。 有这层关系在这,卫廷和卫老夫人自然也亲近不到哪里去,尤其是没成婚之前卫廷那个混账性子。 但是现在卫老夫人回来的时间,可真是值得人思量一下。卫廷刚刚离开,卫老夫人就回来了,还没有提前告知府里。 陆桉跟着蒋氏走到前院的时候,卫老夫人已经坐在厅堂里慢慢的喝茶了。身旁立着一个粉衣女子,瞧上去也是个清雅的姑娘。 陆桉和蒋氏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上几分兴味。 还是蒋氏先走上前“老夫人会来,我这做媳妇的也不曾提前迎接,老夫人可莫要怪罪。”陆桉跟在身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卫老夫人和气的笑了笑“怎么能怪罪你,是我突然要回来的。”卫老夫人是视线渐渐后移“这就是昶易的媳妇吧,这些年倒是辛苦你了。” 顺着老夫人话音过来的,还有那个粉衣女子的目光,就这么直愣愣的落在陆桉身上,甚至上下打量了一番。 陆桉面色有些发冷,倒也没说什么。 “老祖宗,这就是大哥哥的妻子吗,生的真是好看。”那个女子突然娇娇俏俏的来了一句。 这下子别说陆桉了,蒋氏神色也有些不对劲,开口回应“这位姑娘倒是眼生,不过你说的是,我这媳妇啊,没出阁就是姑娘里面有名的美人,陆国公很是宠爱这个女儿呢。” 老夫人好像没看出这些女人间的针锋相对一般“这是我娘家妹妹的小孙女,送到我这陪我呆些日子。含墨,给两位夫人见礼。” “含墨见过舅母,见过嫂嫂。”林含墨微微福身。 蒋氏顺手从手腕上取下镯子递了过去“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快拿着。你姐姐早些年来府里,和我关系就不错,你在这啊,就和在家一样,有什么不合适的千万要和你嫂嫂提。” 林含墨似是羞怯的点点头。 “昶易这次出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回来的也是不巧了。”卫老夫人有些惆怅的说了一句。 “几个月的事,老夫人可莫要惦记那个混小子,也是当爹的人了,他自己总有打算的。” 也不知道卫老夫人听进去了没有,也没回应让林含墨扶着起身“这一路我也累了,我先回去休息,回头让将军来见我。” 说完这句,转头和林含墨嘱咐“莫要跟我了,随你嫂嫂在府里转转,也熟悉熟悉。” 刚想离开的陆桉,脚步一顿,眉目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原本最近宫里宫外一堆事她就头疼,又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要她接待。 终究还是想着不能生事,勉为其难的带着林含墨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转着。 原本那林含墨安静地走着,时不时的和身边的婢女说上几句话,两人倒是井水不犯河水。陆桉正想着最近要整理府里的账目,突然听见姑娘家略带娇憨的声音响起来“嫂嫂命真是好,嫁进来就是一品诰命,真是含墨羡慕不来的福气。” 陆桉皱起眉回头,林含墨眨眨眼,说不出来的灵动可爱,但是嘴里说出的话,直直让人犯恶心,周围跟着的只剩下两人的贴身婢女,陆桉突然笑了“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林含墨神色不变,只不过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原本她以为陆国公的女儿就算身份贵重模样也不会越过她去,可偏偏这女人长得这么一副狐媚样,怪不得那人说着陆桉不好对付。 这么想着面上却是看不出来“嫂嫂总是跟含墨说笑,是欺负含墨年纪小不成?” 这是变相炫耀她年轻,陆桉心底冷笑一声,幸好是个蠢货。 第四十五章 思之送上来的东西,陆桉打开一看,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便是了然。她就知道一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表小姐怎么就匆匆忙忙送到卫府里了。 陆桉慢慢思考着,无意识的把纸上的人名说了出来“安、文、卿,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手伸的倒是长。” 皱皱眉,抬头看向思之“怎么查到她身上的?” 说来也是有几分巧合在里面的,这几天思之奉命去查这位林家小姐的底细,林家不是京官,但是里京都倒也并不远,算得上一方封疆大吏。 林含墨是这一辈里面年纪最小的姑娘,年前的时候,林老夫人突然把林含墨送到卫老夫人手底下,据说是林含墨自己要求的。 而就在这件事发生没多久以前,林含墨经常外出与别人同游,巧也不巧,思之是一个对人长相极为敏感的人,只要是见过的,不论多久总会有一个印象。 和那林含墨同游的人,恰恰在几年前安文卿经常和安铮卫廷出门的时候,带出来的一个贴身女婢。 陆桉听到这里,眼里浮现了几分兴趣“怎么?那么多年就见过一面,你竟然得记住?还这么确定?” 自家夫人关注点不是很对啊,思之挠挠头“我从小就这样,名字不一定记得住,但是长相一定忘不了。” 看着陆桉有那么一丝质疑,思之低头回忆了一会“夫人小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喜欢带黄色发带的小丫头,下颌出有一个痣,就在夫人院子门口扫地。” 陆桉一下子被问住了“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思之添了一句“夫人那个时候应该是四岁。” 陆桉手一抖,四岁门口扫地的小丫头,她记得住才是不对劲了。看着思之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这记忆里也太吓人了些。” 思之听了这变相的夸赞,却是有些低落“若不是我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将军或许就不会把我留下来了。” 怪不得卫廷这次离开坚决的要把思之留下来,思之的记忆力,确实用很大的用处,至少省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安小姐为什么费那么大劲把林姑娘送到咱们府里啊?咱们和丞相府的关系来看,就她自己来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什么不行的啊。”思之怎么都不明白这一层。 陆桉冷声一声“你们家将军多好啊,人家安小姐等了这么多年,非君不嫁的,送个人过来算什么?” 说完又愤愤不平的添了一句“人家还差点嫁进来呢,说不准到时候你家将军夫人的人选还不一定是我呢!” 这话思之绝对不同意“夫人莫要生气,要不是将军娶了您,我还以为将军这辈子都不会成婚了呢。不过安小姐竟然对将军有意,这实在有点……有点糊涂了。” “怎么说?” “别人不懂也就罢了,但是安小姐和陪着将军一同长大的,怎么也看不明白。将军那样的性子,若是喜欢必是千方百计往前凑,可是将军每次出现在安小姐面前,都是为了见安铮少爷。更何况,安小姐喜欢的,怕是当年的那个放纵的将军,若是安小姐看着如今的将军,每日安定的上朝,过得悠闲平淡,那份喜欢想必也会失望许多。” 难为思之都看的如此明白,可这安文卿怎么就不懂呢。 肆意张扬的少年,极少有姑娘家不会动心,可是少年不会永远是少年,竟然就为了那一时的冲动苦等这么多年。 思之话说的差不多,正要退下,就听见陆桉悠悠的一句“若是什么时候和花重定下来了,就告诉我一声。” 思之平静的面容瞬间紧张起来“还没定呢,那丫头老是不同意。” 陆桉克制住自己想笑的冲动“花重嘴硬心软,说不定早就有了心思,但是不好意思松口。” 思之眼神一亮“多谢夫人心软,不是不是,多谢夫人指点。” 看着思之有些雀跃的背影,陆桉松了口气“这两个丫头跟了许多年,如今都有了归宿,我也算是了却了心事。” 又转头和身边的鹅黄,棉红说“再过几年,你们有了心仪的人,也要告诉我,我也要给你们做个主的。” 身边的两个小丫头满是惊喜,她们跟着陆桉时间并不长,上次陆桉宫里出了事,贴身的就调到别处,她们两个也是跟着陆桉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但是她们都知道花重和锦官作为夫人以前的贴身婢女现在是多么的得脸,多么体面,对着陆桉自然是尽心尽力。 门外的女婢突然走过来递上来一份帖子。 看着上面的字,陆桉真是气笑了,卫廷刚走,一个个的都开始把枪头对着她。 帖子上的几个大字:常勇候府。 第四十六章 陆桉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帖子,干脆拿过来扔到地上“都是什么东西,顾嫣然又是被哪一帮人收买了,这帮人是不是恨不得闯到府里面拿根绳子把我吊死他们甘心。” 鹅黄和棉红跟着陆桉这些日子,头次见陆桉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也是能理解,将军才走两天,夫人面前就已经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鹅黄胆子大些,上前劝说着“夫人可别动气,动气最伤身子,咱们不喜欢,就别让那些人到夫人面前碍眼,推了就是,等过段时间将军回来了,看看这帮人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见,怎么不见,不都一个个往我面前挤吗?我都不知道我一个府里的夫人能让这么多人惦记我。”陆桉是当真动了气。 安文卿一个姑娘,都能把手伸到自己府里,自己还不能痛快解决了,顾嫣然也要往枪口上撞,府里面还有个不安好心的林含墨,还是老夫人护着的人。 纤细的手重重的落在桌子上“从今天开始,所有递上来的帖子,通通给我应了,离了将军一个个的都把我当个软柿子了!” 视线落在身边的两个丫鬟身上“你们俩也给我把精神打起来,真当咱们好欺负了!” 突然间被点名,鹅黄和棉红不自觉的挺了挺后背,努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常勇候府的帖子是第二日上门拜访的,来的不仅仅是顾嫣然,还有周柏的夫人,韩玉欢。这个周家大夫人,陆桉在做姑娘的时候曾经有几分交往,韩家是四品文官,自然是想搭上陆桉这条线。 愿意亲近陆桉的人并不多,陆桉曾经不是没有和韩玉欢交好过,不过这人和顾嫣然那个能演戏的性子并不一样,完完全全是讨好的模样,陆桉不喜欢她疏远的时候,可刻薄的说过酸话,总归,陆桉不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 周柏为什么会娶一个这样的妻子,怕是那个周家夫人,他的母亲,其中没少出力了。 连着昨日的情绪,陆桉坐在正厅待客的时候,倒是没有很明显的表现出来,还是平时温温柔柔的模样。 顾嫣然和陆桉交好许多年,自然是知道韩玉欢和陆桉的关系,赔着笑说了一句“咱们三个姐妹倒是好多年不曾坐在一起说说话了,如今都成了家,才有坐在一次的机会。” 陆桉没有接话,低头喝着茶水。 韩玉欢则是看着屋子的摆设,越看越来气。 陆桉和卫廷自己的小院子自然是陆桉自己精心布置的,不仅是珍贵的摆件,还有许多是卫廷南征北战的时候给陆桉带回来的东西,卫廷作为一个武将能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自然是什么贵重带什么。 就这么一个正厅摆的东西,怕是能有好几个王宫的宝贝。 韩玉欢脸色有些难看,周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地方,每月的月钱没有多少,中馈又在周夫人那里抓的严,韩玉欢的日子并不算得上是精细。 当初陆桉出嫁的时候,卫廷名声也算是差到了一个地步。 韩玉欢没少在背地里笑话,可是如今呢,人家算是挖到了宝,如今诰命在身,身份贵重,那是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的。 就算这么想,韩玉欢也不是个傻子,知道现在陆桉才是最金贵的大腿。 “可不是吗,上次咱们这么聚在一起都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陆桉才算抬起头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妯娌“是挺久了,咱们三做在一起,还是我没跟你们俩撕破脸的时候呢。” 妯娌俩笑容静默了一瞬,好像没听到一般“以后咱们可要多聚聚,不能成了婚,就忽视了以前的姐妹。” 陆桉似笑非笑的看着说的眉飞色舞的韩玉欢,周柏娶了这么一个夫人,还真是他的命不好。 但是相比韩玉欢来说,陆桉丝毫不觉得顾嫣然真的是来和自己搞好关系的,韩玉欢在这明显的有些碍着她。 一直到茶盏倒在韩玉欢身上,陆桉才不自觉的挑了挑眉。 看着她离开,顾嫣然才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不知道卫夫人的姐姐在宫里过得怎么样,毕竟出阁之前对你诸多针对,我娘家妹妹也有进宫的,卫夫人有事可千万要吩咐我。” 陆桉的笑容有些发冷“比起这个,我更好奇,赵禺诃答应了你什么,能让你这么尽心尽力的为他做事?” 顾嫣然笑容不变“姐姐说什么呢,圣上的名字怎么能直接说出来,这是大不敬的罪。” “不过,姐姐既然知道,这一趟,也就不必妹妹多说什么了,对吧。” 第四十七章 尽数归来 这是重生以后,陆桉第一次用一种阔别多年的眼神直视顾嫣然。有些人,永远都会是自己的敌人不论过多少年,不论轮回多少世,她们永远都改不了自私自利的嘴脸。 这也是顾嫣然在陆桉面前不再伏低做小,而是用一种极富敌意的眼神迎了上去。她不懂啊,为什么会有一种人受尽了上天的偏爱,出身高贵,容貌上乘,若是如此单单嫁得高门,身份贵重也就罢了。 也为什么就连那个万人之上的天子,为了她也会这般不择手段。顾嫣然怎么能甘心,她拼上自己所有的聪慧,一切的未来孤注一掷,不过是嫁给一个侯府次子,主母和长嫂死死地压在她的头上,就连那个自己夺过来的夫君,也是好花红柳绿的性子。 陆桉凭什么就能让那个不可一世的纨绔子为了她征战沙场,为了她洁身自好。陆桉好像什么都不必做,最好的安排都会落在她身上。 顾嫣然心甘情愿的帮皇上办事,帮皇上得到陆桉,贪图那些许诺的好处自然不假,但是更多的还是想让陆桉不好受。 同为女子,顾嫣然当然看得出来陆桉对卫廷的情义,即使放任长子离开也死守着卫廷的情义。就为了这个,顾嫣然也一定会让陆桉走到皇上身边。 “姐姐对妹妹不仁,可妹妹不能对姐姐不义啊!没了卫廷的将军府,能护住姐姐人,有多少?有了这个好去处,姐姐何必在此受那些人的磋磨。” 陆桉直直的望向她,好像看到她的灵魂里,终于,她问出那个困扰自己两世的问题“嫣然,对于你来说,是不是任何东西都能成为你路上的垫脚石?” 有多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顾嫣然不由得一阵恍惚,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然,姐姐以为呢?有些人一生下来什么都有,可有些人,得用命去搏才行。” 两世的经历,全部混在陆桉的脑袋里面,顾嫣然有些迷茫的看着陆桉泛红的眼,陆桉近乎呢喃“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我会护着你,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死呢?我们十几年的情分,你都不愿意信我。” 看着这样的陆桉,顾嫣然不由得退后一步,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明明陆桉说的话似乎虚无缥缈,胡言乱语,可是顾嫣然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陆桉已经平静下去了,看着一脸惊恐的顾嫣然“若是周二夫人为了这件事,那也就不必多说了,你以为当初在宫里那一遭,我真能信了你的鬼话?” 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向厅里走来的韩玉欢“周大夫人和二夫人随意在园子里转转吧,我身子最近总不好,就不在这陪着两位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只留下刚回来一头雾水的韩玉欢,和看上去魂不守舍的顾嫣然。“你是怎么得罪她的,你们俩以前不是好的不得了吗?怎么现在成了这幅样子?”韩玉欢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顾嫣然,有些气冲冲的转过身。 鹅黄扶着陆桉,虽然疑惑夫人刚才说的话,但是想起来夫人上次身边那些被赶到庄子里的婢女,有些慌乱。 陆桉慢慢开口“让府里的人,看死那个林含墨,最近一个月,我不允许她闹出一点动静。还有,下次思之来,让他直接有事情就和你说,你来转告给我。” 枝头的花有些凋谢了,陆桉停了下来“往铺子里传个消息,让花重回来跟着我,让思之传出去一封信,不管怎么样,锦官以最快的速度回京。” “待会,你去帮我看看两位少爷,尤其是世子,若是不懂事,尽管去和母亲说,他们最听母亲的。” “我还想写封信给卫廷,但是他估计还没到边疆呢,难收得到。” 鹅黄越听越心惊“夫人,您……” “我真的乏了,我想要回去了。咱们走吧。” 花重收到消息回来的时候,陆桉正倚在塌上休息着,头脑昏沉。知道花重跪到陆桉面前,陆桉才慢慢清醒过来。 “怎么这么快啊,我还以为,你交接下账务,还要些日子呢。” 花重忍住泪水“听到消息就回来了,旁的事情哪有咱们夫人重要呢。”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花重跟着陆桉这么多年,怎么不会知道陆桉要做什么,陆桉有些愧疚地说“倒是对不住你们两个了,我图个心安,就要把你们都叫回来,可也就你们跟着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也就只能信得过你们了。” “我们跟着姑娘,无怨无悔。” 陆桉低头,慢慢的握住自己的手,就像平时卫廷握着她的手一样。 第四十八章 众生相 韩石赶回到竹林小筑的时候,锦官已经策马离开了,在边疆的那些年,每一个人都变得更加强大,不再像曾经的那般娇嫩脆弱。 韩石看着独自在院子里练剑的阿灼,眉头锁的死紧,转身就往书房走过去。阿灼停下手里的动作“韩叔叔,你要去做什么?” 脚步一顿,韩石几乎没有犹豫“给将军传信,把锦官都叫回去了,定是有什么大事。” “若是母亲真的想告诉父亲,不必韩叔叔说这一趟,如果母亲不愿意告诉父亲,韩叔叔也莫要多此一举了。” 看着立在院子里的孩子,离开京都后,阿灼身量抽条般生长,除去脸上稚嫩的轮廓,像极了一个小小的少年。 韩石不敢赌啊,锦官是他的命,他跟着卫廷走过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陆桉是个什么性子,他当年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平时和和气气,看着谁都笑的温婉的小夫人,会拿起弩箭和敌军决一死战,世人皆知卫廷屡战屡胜无一败绩,可是只有卫廷身边的人明白,是谁让后方固若金汤,让他们有一往无前的资本。 因为韩石明白,所以韩石才更加心惊。 韩石明白,阿灼也明白,他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阿灼看似懵懂,其实也不是不知道。在外面的这两年,阿灼也似乎能懂得,自己的离开是父亲和母亲怎么样的让步。 “韩叔叔,我一直都觉得父亲和母亲是很厉害的人,我当初尊重他们的选择,我也希望你现在能够尊重母亲的选择。” 韩石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他们都很厉害,厉害到可以破釜沉舟,不顾一切。 京都,卫府。 卫老夫人看着在一旁坐着的蒋氏,眉间涌现淡淡的不满“最近陆氏为何不同你一起过来?” 蒋氏原本在旁边装死,听见这话,抬头辩解了几句“年纪小,当初生双胎的时候伤了根本,这身子一直不好,最近好像是又病了,怕染给老夫人。” 林含墨也笑着说“小夫人是咱们卫家的功臣呢,身子不好顾忌着老夫人,这是一片孝心。” 卫老夫人脸色并没有好转“既然身子不好,为什么昶易屋子里不添些旁人伺候,这陆氏当真是不懂事。” 蒋氏嘴角的弧度沉下几分“也没有添人的由头啊,老将军房里添了人,不过得了两个男孩,陆氏为了卫家开枝散叶,诞下三个男丁。更何况是陪着昶易从边疆熬回来的,年前还跟着老将军和昶易南下赈灾,谁家的媳妇能做到这个份上,怕也就是这么头一份了。” 蒋氏和卫老夫人不对付,当年卫老夫人自持身份,不管不顾的往卫邕房里塞人,现在手还想塞到卫廷这里,想都别想。 老夫人的脸霎时间沉了下去,目光尖锐的落在了蒋氏身上。 蒋氏像是没感觉到一般,慢悠悠的开始喝茶, “蒋氏,你这是在,顶撞我吗?” “儿媳不敢,不过现在昶易在外征战,挂念的就是自己家的妻子孩子,我这当娘的不来看护,谁来看护呢?” 忍耐了这么多年,如今儿子出息,媳妇孝敬,她是一天都忍不了这个老虔婆了。 外面怎么纷乱,陆桉是一点都不知道,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皱皱眉“只有这些?” 花重点点头“时间太赶了,再加之隔了这么多年,再查出这些东西,已经是不容易了。”陆桉按了按眉心“不够,这些远远不够。” 鹅黄和棉红站在下面,脸色都有些发白,若是此刻有人进门看见陆桉桌子上的那些,屋子这些人诛九族都不为过。 陆桉咬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咱们那处矿脉入手,查最近几十年附近地方的开采情况,还有开采出的东西送往何处。” 花重面上浮现出几分为难“开采情况想要清楚地了解,实在是太困难了。一定会有所隐瞒的。” 锦官拿出怀里的东西“我在找人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那个时候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知道前因后果的,几乎找不到。” “不需要他们知道前因后果,我要找的,是那些未亡人,她们,一定不会有所隐瞒。” 花重和锦官合计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鹅黄壮了下胆子,鼓起勇气说“夫人,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告知将军一生。” 陆桉脸上的郁郁之色散去不少,浮现了几分女儿家的埋怨“才不告诉他,他才不会让我做这些事呢。” 鹅黄和棉红都快哭出来了,夫人啊,您都知道将军不会同意,您怎么还这么大的胆子呢。 第四十九章 是你而已 天子生辰,自是举国欢庆。 提前几天,蒋氏就吩咐人来帮卫老夫人和林含墨赶制新衣,以赴宫中宴席。原本林含墨是没什么资格去的,但是卫廷毕竟还在前线拼杀,不过多带上一个女眷,宫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宫宴,那是天大的荣耀,府里自是为了几个主子跑断了腿。 陆桉的院子里却呈现一种近乎诡异的沉静。明日就要进宫了,陆桉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几张地契和银票。 “锦官和花重明日随我进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我出不来,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送她们出来,这些东西,我就留给你们两个小的了。” 陆桉牵过鹅黄和棉红的手“若是我在宫里过了夜,还未曾出来,去找思之,让他把你们送走,卫府想来你们也是呆不得,咱们不能连累了这里。” 鹅黄和棉红毕竟年轻得多,最近发生的事,她们也知道陆桉是信得过她们的,鹅黄红了眼“夫人,我跟您进宫,我肯定守着您,别让姐姐们去了,她们有家有人念着,我自小就是孤儿,没牵没挂,夫人对我们好,我们也合该回报夫人。” 棉红不善言辞,也跟着跪了下去,她和鹅黄,想的是一样的。 陆桉还没等说话,花重先笑开了“两个小姑娘,都知道我们是姐姐,怎么还跟我们抢营生呢,你们就好好在家守着,回来,还要你们伺候夫人呢。” 鹅黄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陆桉,也只能抹抹眼泪。 看着带笑的花重,陆桉心里一阵酸涩“明明都该不干你们的事了,我还把你们拖回这趟浑水里,是我对不住你们。” 花重和锦官对视一眼“我们这一辈子走到头,想过的最好的结局,就是陪着夫人走完这一路,长也好,短也好,咱们总归得跟着夫人。” 看着两人面上的冷静和沉着,陆桉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第二日,林含墨跟着卫老夫人走到府门的时候,正巧碰上刚刚出来的陆桉,林含墨手不自觉用力的抓住了衣襟。 林家的权势财力自是不如将军府,是以蒋氏送来的衣裙也是极为贵重的材质。林含墨特意选择了浅蓝衣裙,年纪的优势一览无余。 可是一切都在看到陆桉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林含墨从来没有看见过一个人,那么适合红色的衣裙。不是正红,而是偏于血色的暗红,美的热烈,美的极具攻击性。 她开始质疑那个女人说的话了,有这样的妻子,卫廷真的会看到自己吗? 陆桉不在意她怎么想的,给卫老夫人见过礼之后,就上了最后一辆马车。卫老夫人皱着眉打量了一下陆桉身后的花重和锦官,到底也没说别的话。 陆桉的马车行的很慢,和其他急急忙忙的赶向宫里的马车不一样,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陆桉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绣帕,突然似有所感的抬头“从附近人少的巷子里面绕一下。” 锦官点头,向外面吩咐。 很快周遭的声音小了下去,车夫听见马车里的一句“听着。”急忙拉住了缰绳。 锦官和花重惊讶的看着陆桉提起衣裙弯腰钻出马车。 陆桉也等不及车夫把垫脚的木箱拿下来,扶住车辕就自己跳了下去,怔怔的看着站在马车后不远的身影。 眼泪慢慢地涌出眼眶,飞快的跑过去扑进来人的怀里“你怎么回事啊,私自回京是大罪你知不知道。”卫廷脸上似乎还带了边疆的风沙,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卫廷慢慢的抚摸她的头发“自己做了那么大的打算,不也是没告诉我吗?” 卫廷扶住她的肩膀“别哭了,我都多久没看见你了,怎么穿的这么好看啊,嗯?” 陆桉抹了抹眼泪,提着裙子,转了一圈“这还是你在家的时候我做的裙子,我都没时间做新裙子呢。” 两人都避而不谈今晚的一切。 卫廷默默地看着她“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我知道我的阿熙,一直都是一个勇敢果断的姑娘。” 陆桉把自己的手,放在卫廷的手心里,感受的他传来的温度“这么长时间,我一直都想着你牵着我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 所以,就算我回不来的那一天,你要记得你握住我的时候,你也好好活下去。 卫廷捧住他的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记住,如果你好好回来了,卫家是大晋的忠臣,如果你没有回来,我卫廷,就是大晋的反臣。” 我忠于的从来都不是王朝,也不是皇权,自始至终,一个你,而已。 第五十章 她回来了 陆桉怪过,怨过,明明有那么多可能的结果,可偏偏自己落得了最凄惨的一个,死不可怕,真正让她痛不欲生的是,那十几年的苟延残喘。 可如果那些经历的种种,为的是换来和卫廷的相遇,陆桉是心甘情愿的。当初是怎么喜欢上那个肆意纨绔的少年的呢?陆桉不知道。 两人都是不常说情话的,就算是年少懵懂时定下了这缠绵一生的情,也不过一句腼腆的“我心悦你”,仅此而已。 “你怎么不拦我呢,我不应该劝我别去做那些傻事,让我安安分分的吗?”陆桉近乎贪婪的看着卫廷的脸,好像要把他刻进骨子里。 “你想我拦你吗?”卫廷默默接受着陆桉的目光。 “我不愿意啊,有些事情,因我而起,就要我自己结束这一切。” 卫廷笑了“那我便不拦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你。”即使最后的代价是让我永远失去你,可你若不想,那我便不做。 陆桉眼泪盈满了眼眶,重重的吻上了卫廷“不准忘了我。” “好。” 两个人额头相触“阿熙,等我回来,我们回边疆,我守着你,好不好。” “好。” 两人沉默了许久,卫廷慢慢放开了她,陆桉转身离去,再也未曾回头看一眼。 陆桉几乎是最后一个踏入宫门的,看着前方朝拜的人群,目光里闪现的是微不可见轻蔑,天子又如何,圣上又如何,到底只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的人。 人啊,一旦沾染了情情爱爱,就算是天神,也会被拉入凡尘,不得翻身。 陆桉从来都不觉得赵禺诃爱过她,他所求的不过是年少时候的不甘心,为的不过是他所有的求而不得。 可最恶心的,就是赵禺诃把这些欲望堆砌成一幅深情的模样,放在她的眼前,竟然企图打动她。 所有人都沉浸在那份荣耀和喜悦之中,只有陆桉仿佛如坠冰窟,手脚冷得发麻,面上却是端庄又疏离的笑。 顾嫣然走到她的身边的时候,陆桉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陆桉说不出来,却又不想深究。 “我和周柏说了一切。” 陆桉瞳孔一缩“你疯了吧?自己找死还要拉别人下水?这和周柏有什么关系?” 顾嫣然皱了眉头“不然你以为呢,你真不会以为你自己就能撑过去?真是不管过多少年都改不了你这个自负的臭脾气。” 这个语气……陆桉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前世自己病重后顾嫣然才有的语气,现在怎么“你……” “我再怎么样,也没有亏欠别人的习惯,周柏现在是天子近臣,他的话比什么都管用,难为他能为了你做到这个地步。” “你们做了什么?”陆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顾嫣然抿了抿嘴,答非所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留下那些东西。” 听到这些话,陆桉已经明白了大半,顾嫣然,大概也回来了,带着比自己还要漫长的记忆回来了。 “将死之人,那些东西于我来说又有什么用,我的婢女和奶娘也不可能拿着那些招摇的东西,找了一圈,最后竟然只剩下你能够托付。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最难的那几年,总也是你陪我走完的,病痛,死亡,是周家的错,你不过也就是一个棋子,若是你能最后过得好一些,我也是愿意的。” 陆桉死后,把所有的嫁妆除了银票之外,都留给了顾嫣然,周家不能碰一丝一毫。也就是因为这个,陆桉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欠顾嫣然的,她归来之后才会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她全了她的情义,但她不喜这个人。 顾嫣然沉默了很久“我没想过害你,当初听说你会成为我的主母,嫉妒过,羡慕过,也庆幸过,我知道你不是赶尽杀绝的脾气,你容得下我,你也会护住我,我得和你争,但是……我没想让你死,我真的,没想过让你死。” 陆桉看着她,听着她接着往下说。 “他们说,周家不能有一个出身、出身不好的主母,他们想让我害了你,他们会好好对我的儿子,我没忍下心,我换成了假死药,想把你偷偷送出去,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承受不住那药的药力,竟然一下子病倒了,他们逼问我,我说那是假死药,他们就慢慢的把那药给你下了去,想让你枯竭而亡,我……救不了你。” 顾嫣然深吸一口气“我当初救不了你,我不希望现在也救不了你。” 第五十一章 将近 “你……不用这样,我从来没想过你需要回报我什么,我没办法原谅你,你也不可能毫无释怀同我一处,何必勉强到我身边。” 顾嫣然有错,爱之深,责之切,正是因为曾经陆桉那么信任依赖她,曾经那段日子里,是陆桉难得接触到的善意,所以她的背叛,陆桉无法接受。 可是有了卫廷,顾嫣然的分量和意义,就不会那般重要了,陆桉不恨她了。 顾嫣然迅速打断了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有想逼你非要同我姐妹情深,可是欠你的,我不能不记得。”说着又轻声嘲讽“你原本就愚笨,竟然想着自己往宫里冲,你以为你能完好无损的出来?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周柏知道,卫廷也知道,他就在宫外不远处对吧,你以为他回来只是安慰你一下?他在等着闯宫,等着赵禺诃真的想对你动手的时候,带你走。” 陆桉努力忽视内心的无力感,有些艰难的说“我知道,可是能怎么办,除了背水一战,我没有第二条路了。” 顾嫣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所以我们陪你赌着一场,赢了,望你余生安稳,输了,我们互不相欠。” 把手中卷着的纸张放在陆桉手中“希望可以帮到你,也不枉费,周柏断送了整个侯府的未来。” 陆桉看着手中的纸卷,皱了皱眉“你是、你是怎么离开的?” 从意识到顾嫣然不同的那一瞬间,陆桉就发现,顾嫣然的眼神好像一个看淡了人世的老人。 “到了年纪,儿孙满堂,主母和善,人就到了年纪。” 陆桉点点头“那很好了。” 顾嫣然没有应答,好吗?她是当了一辈子妾的,在主母手下讨了一辈子生活,拼命护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可到底自己女儿还是为了侯府的利益,随意嫁给一个官职低的武将做了填房。 她给周桓做了几十年的解语花,即使年老色衰之后,周桓也愿意来她那里坐坐。从真心到假意,从翘首以待到心如死灰,那个曾经她真心实意侍奉过的人,终于成为了她最想逃离的人。 她和陆桉不一样,周桓救她于水火,顾嫣然爱过他的,可是最后,在勾心斗角的挣扎中,到底还是消散了。 顾嫣然没甚遗憾的,可临死的时候,偏偏想起了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那一个人,让她连安安心心离世都做不到。 不过幸好,顾嫣然看了一眼陆桉,上天到底还是偏爱这个人的。 “我在周贵人那里等你,宫门落锁之前,我要是得不到你的消息,我就告知你的夫君,他发疯也好,不要命也罢,我是不管的。” “好。” 说完这些话,顾嫣然就打算离开了,想到什么一般“若是你能出来,去常勇候府看看吧,我知道你最厌恶那个地方,但是,你终究欠了他的。” 她当然欠他的,陆桉微微展开纸卷的时候,陆桉就知道,欠周柏的,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说过他会护着他,可陆桉当真没法想到,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宫宴的时候,陆桉坐在位置上,看着高高在上的赵禺诃,他好像兴致极好,不住地和身侧的皇后说话。 陆娇还是坐在自己位置上,仍然有些瘦弱,但是气色好了许多,时不时的看向岩桐,又慢慢的收回视线,看着大殿中央的歌舞。 整个宫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向陆桉,可又好像每一个都在看着她。 结束之后,陆桉告别了蒋氏,和每次进宫一样,跟着陆娇的贴身宫女离开,蒋氏没有任何怀疑,只是微笑着点头。 卫老夫人没有看她,似乎对于她有一个宫中受宠的姐姐,并不感兴趣。林含墨倒是因为这个多看了陆桉一眼,似乎有什么思量一般。 陆桉恍若未闻,离着人群有一些距离,才对前面的宫女说“姐姐她,现在如何了,身子好些了吗?” 那宫女是个腼腆的,小声回答“娘娘身子大有好转了,不过还是每日吃些补药,断不得的。” “姐姐现在,在什么地方?” 宫女有些奇怪,但是还是低头回话“娘娘在宫里等夫人啊。” 陆桉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果然是天子,就算是近身服侍的人,都是一丝不对劲都不会发觉。 路上的每一步,走格外的沉重,等走到殿门的时候,陆桉突然平静下来,就算是跟着宫女走在路上的时候,手心都止不住的冷汗,如今真的要面对了,反倒不那么害怕了。 陆桉慢慢的握住自己的手,好像卫廷握着她一般。 第五十二章 囍字而已 整个宫殿,空的让人发慌,所有的婢女宦官都不知道去了何处,似乎整个大殿里只有陆桉自己一样。 只有通往内室的房间,一层层的帷幔都放了下来,微微入了夜,空中开始起了风,所有的帷幔都被吹了起来,缠在一起,更添萧瑟。 陆桉突然疑惑,他把陆娇安置在何处了呢,至少在宫里这段时间,总不能让人觉得陆娇在旁处,若是那般,当真是连脸面都要不得了。 没有犹豫多久,陆桉抬步往内室走过去了,不论什么结果,总不能耽误了时间,宫里宫外也算得上是许多人,在等着自己呢。 不害怕吗?陆桉问自己,怎么不怕啊,前面稍差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是永劫不复的地狱。可陆桉总觉得到底还是自己的命好,真正的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不是只有她和卫廷在苦苦支撑,至少还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曾经见之厌恶的顾嫣然竟然也穿越了生死,走到自己身边,总要对的起他们才是。 走到内室,赵禺诃背对着她坐在地上,手里似乎摆弄着什么,很是认真,陆桉站在门口好一会,赵禺诃才后知后觉的回头,看见她,有些欢喜的笑了“你来了啊,我还在这琢磨,你是不是不来了。” 说完,往旁边挪了挪,抬起手示意陆桉“你坐过来,坐这,别站着了。” 赵禺诃移开一点,陆桉才看清他手上的物品,是一张红纸和一把剪刀,已经剪出了大致的形状,很简单的东西,是个字,是“囍”。 “你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她没有和以往毕恭毕敬的称呼,赵禺诃笑容又深了些“他们成亲的时候是不是这么剪的?我没做过,不太会,你也别笑我。” 陆桉有些疑惑的看向他“皇上要是想要这些东西,吩咐下去,自然多得是人帮您弄得精巧绝伦。” 赵禺诃也没恼“那你来,你们姑娘家手巧,应当比我好多了。” 没有反驳,陆桉接过那些东西,慢慢的剪着“圣上叫我来此,就为了这个东西?” 陆桉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赵禺诃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拿起上面的几封密奏“张寿全前几年就告老去了皇陵陪着先帝,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倒是娶了一个女子跟他坐伴,幸好有了惦记,我才能把这些东西查出来。” 赵禺诃面上并没有怒容,很是平静的和陆桉说着“陆国公和国公夫人感情甚笃,也是父皇做的过分,才让陆国公不计后果的下了杀手,父皇本该再撑上几年,可到底没活过那个冬天。” 陆桉正在剪纸的手抖了一瞬,原来是这样,前世陆国公府一夕之间被倾覆,陆桉疑惑过但是想来先帝也一直对国公府怀有戒心,赵禺诃斩草除根不是不能解释,就是动作过于迅猛,好像迫不及待要陆国公府承受灭顶之灾,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 “这就是圣上,想要来要挟我的条件?” 赵禺诃点点头,又摇摇头“原本是的,那么你呢?查到的那些,不是也准备来和我谈条件?” “我只是为了自保。”陆桉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自保?”赵禺诃喃喃的重复“你为什么,这么不能到我身边来?我也会对你很好,我也会一样的喜欢你。” “圣上已经坐拥天下了,执掌乾坤,缺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陆桉最后一剪刀落下“皇上说错了一件事,不是不能,是不愿,如果我当真管得住自己的心,当初我就会用父亲对我宠爱,嫁到楚王府,成为你名正言顺的王妃。” “可我,一直都是个没用的人,我管不住我的心,我选了最难走的一条路。” 陆桉把剪好的“囍”字,平铺在桌面上,乌木的桌子映着艳红的囍字,赵禺诃看着眉目间有几分恍惚。 “你剪的真好,我剪了那么久,也就一个看上去好一些。”赵禺诃把压在折子下的剪纸拿了出来,和陆桉的放在一处。 “周柏来找过我,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整天。” 听到这句话,陆桉眼底起了几分波澜,赵禺诃看了看她“他用当年助我登基的把柄,来央求我,不,胁迫我,放过你。” 赵禺诃说到这,似是无奈的笑了笑“你们啊,一步一步都是想办法找出我的死穴,一次一次都是用我的皇位威胁与我。” 唇角勾起了自嘲的弧度“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赵禺诃是当真将你陆桉放到心尖上的。” 第五十三章 梦中所求 “对于圣上来说,是心动,可是臣妇避之不及啊。”陆桉抬头看向赵禺诃“皇上觉得这些没什么,您为了我放弃自己后妃,割舍忠心的臣子,针对大晋最负盛名的将军,可对于我呢?是抄家灭族之祸,你说爱我?可偏偏不愿意放过我。” 赵禺诃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把她越推越远,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我……” 看着桌面上的两个“囍”,陆桉抬手轻轻地抚摸“皇上并不是非我不可啊,若是你真的想要和我白头偕老,当年为什么还会坚决选择陆娇呢?是卫廷不顾一切走到我的身边,皇上如今想要与我一处,又是凭什么呢?” 抿了抿嘴唇,赵禺诃沉默了很久,再出声的时候,嗓子有些沙哑“我想要娶你的,可是陆国公不愿,我想着,再等等,等我继承大统,我不仅可以娶你,还可以给你一个最好的大婚。可是当年国公夫人进了宫之后,我便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你怕是再也不愿意见到我了,你原本好像就畏惧于我,那天之后,你离我更是遥不可及了。” “就一次,陆桉,你能不能,能不能就给我一次机会,不,不用,你就站在那里,你让我一直看着你就行,成吗?” 赵禺诃不再和以往一般强迫,反而近乎哀求的话,陆桉不自觉退后两步“皇上到底是喜欢,还是求而不得?” 赵禺诃面容里浮现了些许茫然“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只能留得住你了。”慢慢的垂下眉眼“我的皇位,是母妃的命换来的,登基那天,为了让太后放心,我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心腹,我曾经那么疼爱我的弟弟,我想着,等我坐拥天下的时候,总能给他谋一份富贵安定,可如今他见我我如仇敌,最后,我连、我连站到你面前的脸面都没有了。” “可你最后想的法子,还是用那些东西强迫于我。”陆桉话语里是说不出的寂寥。 赵禺诃有些慌了“没有啊,我没想过这样的,我一开始,只是想要见你,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我想着就算你厌恶于我,总算是对我生上几分惦记。” 顿了顿,看了一眼殿外的方向“陆娇,她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时刻守在我身边的人,对我的妃子起了那般的心思,羞恼大过于理智,也算是我对于陆娇惩罚。” 说完站了起来,往陆桉的方向走了几步,抬起手想要触摸她,陆桉下意识后退,赵禺诃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如果没有那些逼迫你入宫的东西,你是不是根本不愿意见到我。” 陆桉不是个冷硬的心肠,高高在上的帝王,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如同一个脆弱的孩子,陆桉做不到无动于衷,语气放缓了些“臣下之妻和皇上,本就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赵禺诃有些丧气的坐回凳子上“你当初,为何要嫁给卫廷。” 陆桉想了想“皇上记得当年在姚国公府的时候吗?” 说到这个,赵禺诃忍不住笑了“记得,你那天穿了一身红衣,比整个园子的花,都美。”赵禺诃眼神暗了暗“好像那个时候,你就总是和卫廷一处了。” 陆桉摇摇头“不是的,那个时候我与卫廷也算不得熟识,只不过见过几面而已,自小也没什么情分。可那天见到皇上之前,我躲在院子里面哭,卫廷看见我的时候,我也收不住眼泪,可在皇上面前,我只能强忍着自己。” 赵禺诃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也是当真爱重你,不顾我的命令私自回了京都,若是今夜你不能离宫,怕是明天就会暴乱了吧。” “皇上,放我离开吗?” 抬起头,赵禺诃带着最后希冀看向陆桉“你当真,不能留下来吗?” “皇上用什么留我?用那些威胁我父亲,我陆氏家族性命的折子吗?” 赵禺诃闭上眼睛“我很久没有安稳的睡过了,你能不能陪我做一场梦。”说是疑问,也是请求,陆桉听得出来,赵禺诃最后到底不想再委屈自己。 “皇上的梦里都有什么呢?” 赵禺诃起身,打开一旁的箱子,里面是耀眼的红色“我记不得你当初穿的衣服,具体是什么样子了,就做了一件相似的红色,你披上它,给我弹一首曲子可以吗?” 他变相的回答了她,他的梦里,都是她。 情之一字,最难辜负,陆桉看着那件衣服,心里百般感受掺和在一起,一时竟然说不出话。 第五十四章 输 陆桉没有马上回答,赵禺诃也没有催促,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从对她有了贪念开始至此已经七年有余,赵禺诃一直都很有耐性。 不到过了多久,赵禺诃听到极轻的一声叹息,似是妥协一般“圣上想听什么曲子?” “就阳春白雪吧,我愿意听。”赵禺诃即使面不改色的把陆宴从官场上划下去的时候,也只不过一丝淡淡的惋惜,可是对着陆桉总是要带一些愧疚的。 他很了解她,比她想象的,还要了解她。她就算再是聪明敏锐的模样,性子里还是带着些小姑娘的特点,心软。 陆桉感受不到他情绪的起伏,犹豫了一下,默默地披上那件红衣,远远的望过去就像一件艳丽的披风。 她很久没弹过琴了,好在有些东西学会了,就再难忘记了,调试了几个音,渐渐地从生疏转向熟练。 赵禺诃安静的看着他,整个宫殿除了乐声,竟是一丝杂音也无。 鬼使神差的,陆桉的曲子完成一半的时候,竟然慢慢的开口,唱起当年为了掩饰自己琴艺不足的那首小调。 坐在那的帝王微微颤抖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口。 陆桉从未觉得一首曲子竟然会这么漫长,不是不情愿,陆桉作为一个女子,思绪上要细腻的多,她感受的到第一个音出来的时候,赵禺诃眼中不再掩饰的情和欲,就刻在他的眼里,一览无遗。 完毕之后,陆桉缓缓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赵禺诃和才后知后觉的抬起手轻拍了两下,笑的有些腼腆“你弹得似乎不及那年,但还是很好。” 陆桉放松了些“多少年没碰过了,现下能弹出来,已经是对得起我的先生。” “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看着赵禺诃平和的面容,陆桉抿抿嘴“皇上也会是个很好的皇上。” 赵禺诃淡淡的笑了笑“这也是留与后人评说的事,谁又能得知。” “会的,皇上会建功立业,流芳百世,会造福万民,受百姓爱戴,你会是很好地皇上。”陆桉此刻感受复杂得很,前世的帝王就算为了仇恨葬送了陆家,可陆桉一直都知道,对于百姓来说,他是明君,他爱民如子,勤勉克己,他不辞辛劳,定国安邦。 情爱于他来说是拖累,是负担,他是传奇,是历史,他不应该坐在这里,贪恋这一刻的温情。 “若是人有转世来生,我不做贤明的圣上,换一次再和你遇见的机会好不好?” 他放弃了,他还是放弃了,他逼迫得了全天下,对她的至亲毫不顾忌,可偏偏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有一丝的委屈。 可他自己却给她天大的委屈。赵禺诃认了,他愿意放她走了。 陆桉也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圣上做出了这般大的让步,若是不同意,是不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就算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愿景,赵禺诃也弯了唇角“那和你说定了,下辈子可不许记仇,我也该对你好一点。” 说完,视线慢慢落在桌子上的那堆东西上,眸光暗了暗“那些东西,我是不能给你的,你手里的也无需给我,就当、就当个制衡,当个交易,随意喜欢,怎么想都行。” 陆桉自是知道哪些东西的重要“也是圣上抬爱陆国公府了。” “我也不会当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和以往一样重用周柏,但也不会多加为难,当个平庸的侯爷,也就到头了。” 说到这,赵禺诃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摇摇头无奈的笑了“想着这么多人护着你,我竟然还挺高兴的。” “陆娇,没办法离开,但是至少在宫里,我会尽力让她过得安定一些,再多的,我也没什么能为你做的了。” 最后,赵禺诃抬起头,看着一身嫣红的陆桉“你走吧,朕……不会再爱你了。” 从今往后,我会做你口中那个明君,那个很好的皇帝,你也不需要为朕的所作所为担忧,恐惧,这次我会把你从我心里割舍,所以,你不需要害怕了,我舍不得,我输了。 陆桉离开的时候,把衣裙工整的放置在桌子上,旁边就是两个差异很大的囍字,真的如同赵禺诃梦里的花烛一般,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真的娶了她。 这是第一次为我弹了一首曲子,只为我一个人弹得一首曲子,只有我听见了,只存在于我们俩的记忆里。就当做是我后半生枯燥无味如死水一般的生命里,你留给朕的,唯一的念想了。 第五十五章 我的孩子 陆桉走在宫中石板铺成的路上,内心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或是释然,更多的竟然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拼上命一般的釜底抽薪,最后赢得,竟然是曾经自己以为最不可能情意。 不论如何,陆桉还是略微松了一口气的,至少那把悬在自己头上的刀,已经烟消云散,她可以接回她的阿灼了。 想到这里,陆桉越走越快,几乎都要喜极而泣,没人提起她的孩子,可是谁能懂一个母亲的心,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能想起那天夜里躺在自己怀里小小的身影,听着他们的安排,没有反抗,没有异议,懂事的不像话。 也越懂事,为人母的就越发的愧疚。 让宫人知会顾嫣然之后,顾嫣然带着锦官和花重看到陆桉的时候,她就静静地站在路边,好似什么都发生一般。 顾嫣然是一眼就放下了心,浅浅的笑了“你到底还是命好。” 陆桉也难得对顾嫣然发自内心的展颜“是啊,我到底还是命好。” 顾嫣然也没和她们一起离开,走了一会就寻个由头找了另一条路,也算是给三个人留点说话的地方,她和她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三个人沉默的走了一会,陆桉犹豫了许久“阿灼,现在怎么样了啊?” 锦官先是有些惊讶,她回来也有月余,陆桉从未问过她关于阿灼的事情,锦官也懂得,无法愈合的伤口没人敢去触碰,碰了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但是现在此刻陆桉主动问了起来,这其中的含义,锦官深想一些,就是抑制不住的喜悦“阿灼很好,聪慧又勤奋,我们带着他去了不少的地方,在漠北骑马打猎,在南疆学医制蛊,拜了不少师傅。阿灼也有心,只要听着那处又什么学者大儒,他必是亲自拜见,虚心求教。” 陆桉不自觉红了眼眶,她的孩子,没有悲伤,没有颓废,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努力成长,他才七岁啊,怎么就要受这些苦了呢。 “回去,回去就写信,跟阿灼说,该回家了,娘很想他了。” 锦官也很是激动,阿灼太过懂事,从来不会把思念摆在明面上,可就这样,才更让人心疼,几岁孩子,怎么可能不想家,不想念父母。 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天已经大黑了,她们刚刚出来,宫门就落了锁,街上空旷极了,站在路中央那人才更加的显眼。 陆桉提起裙摆,乳燕投怀一般撞入卫廷怀中,说话间还带着哭腔“你这人,胆子都要包过天去了,生怕那帮谏官明日早朝没话可说是吗。” 伸出手尽力安抚着她,卫廷开口时都带着无限的温柔“很晚了我才出来的,没人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人愿意趟这一趟浑水。” 陆桉用力的点头“你都瘦这么多了,我回去给你做些东西吃,也不知道边疆没人照顾你,你又怎么亏待自己了。” 卫廷难得露出几分为难之色“我可能马上就要走了,就算是我一人快马赶路,回边疆也要一段日子,不能再耽搁了。” 看着陆桉渐渐泛红的眼眶,卫廷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言语里带上几分坚定“不许哭,好好地等我回来,韩石快要带阿灼回来了,你要帮我看看那个臭小子有没有偷懒。” 为人娘亲的陆桉小声抽泣的辩解“阿灼才不是臭小子。” “好,听话,别哭了,你自己随马车回去,我得走了。” 行驶到将军府门口,陆桉下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又瞧见那个在马背飞驰离开的背影,又想哭了。 将军府仍是灯火通明的模样,陆桉走到正堂,人竟然是难得的聚了奇。 卫老夫人坐在上头,面色沉如水,看着走近的陆桉,重重的把手里的佛珠拍在桌子上“你多好的规矩啊,谁家的夫人会在这个时辰才回府,你的教养到哪去了。” 说到这,蒋氏脸上也浮现了几分为难,这个时辰确实太晚了些,她想护着,也没什么理由。 还不等陆桉说话,卫老夫人语气中的怒气不减“你可别用那些姐妹情深糊弄我,你每次进宫都去见你那个姐姐,这次更是不像话,这个时辰怕是宫门都关了,你到底去了哪?” 卫邕坐在一旁头疼不已,女人家的事非要把他拉来做什么。 陆桉恭敬地给老夫人行了礼,然后看着蒋氏,眼中是难掩的喜悦“母亲,父亲,我回来晚了是因为昶易让人给我传了消息,他手底下的人去南疆办事的时候,竟在那里寻到了阿灼,是我不稳重拉着那妇人问了许久,误了时候。” 蒋氏那还记得别的,激动地站了起来“当真?寻到阿灼了?”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也顾不得理由上前抱住陆桉“谢天谢地,佛祖把我们的孩子送回去了。” 卫老夫人看着抱在一处的婆媳,面色更难看了些,转头,就连一旁的卫邕面上都是难掩的激动,任由林含墨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五十六章 少年变化 卫钰和卫礼也是懂事的年纪了,最近卫钰那个没心没肺的还好一些,卫礼倒是对最近发生的事情上了心。 最近屋子里的人好像总是在讨论他什么“世子”的事情,小卫礼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小孩子瞒不住事情,陆桉陪着他的时候,弟弟在床上黏着母亲撒娇,卫礼懵懵懂懂的问“母亲,世子是什么啊,为什么他们说会有人来和我抢这个东西啊。” 陆桉有些惊讶,阿灼快要回来的喜悦让她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卫礼已经被请封世子了,可阿灼才是嫡长子。两个孩子的身份必定是很尴尬的。 “小白是哥哥,要护着弟弟的对吗?”陆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小卫礼点点头“是的啊,小白是哥哥,小白要快快的长大保护幺儿的。” 陆桉拍拍他肉乎乎的小脸“可是小白也有哥哥啊,小白的哥哥已经长得很高了,小白的哥哥要回来了,要回来保护小白了。” 小娃娃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吃惊模样“小白,小白有个哥哥?” 小孩子稚嫩的模样逗笑了陆桉“小白高兴吗?” 小卫礼兴奋极了“高兴!有哥哥在,小白就可以每天玩,每天吃东西,小白就可以不用长大了!” 卫钰坐在床上看着突然兴奋的哥哥,默默抱住了母亲,娘,哥哥疯了。 阿灼进京都的那一天,陆桉起的很早,不只是陆桉,蒋氏和卫邕也是一夜未睡,早上几个人到正厅的时候,眼下都有几分青色,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陆桉心更是如擂鼓一般,将近三年的时间了,都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自己错过了阿灼三年的时间,也不知道他现在长的多高了。 小卫礼也早早地拉着昏昏欲睡的弟弟跑了过来,小卫礼太期待他的哥哥了。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过,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门口的一阵骚乱,陆桉激动地站起了身,还未来得及向门外走去,小小的少年一身深青色的劲装跨步走入了门。 小少年看着屋里的人,眸子里的光明亮的刺眼,清脆的喊了一声“娘。” 陆桉哽咽了,紧紧地把阿灼搂入怀里“娘的阿灼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明明离开的时候不过和桌子一般高的小娃娃,此刻被陆桉搂在怀里,竟然只矮了半个头,陆桉更是心痛。 阿灼看着满脸泪水的陆桉,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爽朗的笑了“怎么儿子回来了,娘反而哭了呢。” 陆桉用力抹了抹眼泪“不哭,我高兴。” 卫邕的手都是颤抖的,相比于两个小的,卫邕对阿灼付出的心血才更多,他的嫡长孙,聪慧勤奋,品行良好,卫邕日日亲自教导,阿灼离开卫邕虽然什么都没说,心里不是不难受,夜里反复醒来,却只能长长的叹息。 阿灼从陆桉怀里退了出来,看着后面的两位长者,掀开衣袍顺势跪了下去“不孝孙儿卫晟,见过祖父祖母。” 卫邕赶紧扶了起来“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蒋氏更是抚摸着阿灼,泣不成声。 大人涌动的情绪小孩子自然不懂,卫礼眼睛亮亮的看着哥哥,哥哥真的比他高好多啊,真的好厉害的样子。 卫钰也清醒了,眼睛也开始发亮,哥哥长得真好看,摆开小粗腿跑过去“哥哥抱!” 阿灼低头看着缩在自己脚边的肉团子,笑了笑,伸手举起卫钰“这是小白还是小肉,哥哥刚回来,还分不清呢。” 小肉爪子拍在阿灼脸上,真白呀,哥哥好像还香香的。 “是幺儿!”甜甜的童声想起来,阿灼也明白这是小的,用一只手抱住卫钰,冲着卫礼招招手,原本是小哥哥的卫礼害羞了一瞬间,扭捏了一下还是投到了哥哥的怀里。 两个娃娃也已经三岁了,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抱起一个尚且费力,但是阿灼一手一个却好似没什么重量一般。 卫邕眼底浮现几分赞赏“这些年,你的身手倒是没有落下。” 阿灼摇摇头“祖父不知,这几年学的东西虽多,但是杂乱无章,不得其法,还大有问题在。” “你也回来了,咱们爷孙也把以前的架势起一起,你可是要超过你那个不争气的父亲。” 阿灼笑了“孙儿自是努力。” 陆桉看着,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七岁,本该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年纪,可是阿灼此刻知礼,谦逊,沉稳,竟是被迫成长到了如此的地步。 “勤奋虽好,可到底还是娘的孩子呢,阿灼也该轻松欢喜一些。” 自从见到家人的时候,就一直洋溢着笑容的阿灼,第一次红了眼。 第五十七章 黑心脾气 卫老夫人见到阿灼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原本阿灼是想要来拜见她的,可是离家这么久的孩子在外人眼里必是受了不少的苦,卫老夫人是不愿意让自己有个什么刻薄的名声,顺水推舟让他先回去休息,精神好些再来拜见。 心底里,卫老夫人对于阿灼很是轻视。且不说卫廷已经为卫礼请封了世子,阿灼在没可能继承这诺大的将军府,就说这几年被人带去外面奔波,不知道已经养成了什么习性。 卫老夫人对于卫廷很是复杂,她希望将军府能有无上的荣耀,在这个前提下,她也希望这一家人过得并不好。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骨血,卫邕的亲娘又让老将军念念不忘一辈子,卫老夫人心里怎么可能没有结。 可是这一切,在看到阿灼的那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有些人会被苦难折磨的放弃一切、自甘堕落,而有的人会在一重重地洗礼下,变的更为强大,成长得更为迅速。 而阿灼骨子里流着的血,是卫廷的杀伐果决、恣意张扬,也是陆桉的心细如发,沉着冷静。阿灼站在那里,不悲不喜,恭敬有加,卫老夫人看的却是阵阵心惊。 别人眼里的阿灼谦逊有礼,可是卫老夫人却好像看到了当年站在自己面前天地不服的卫廷,那双眼睛尤其的像,就好像伏在黑夜里的狼崽子,嗜血,好战。 林含墨自然是看不懂别的,只觉得有些感叹,本以为丢失这么多年的孩子,不知道被那些恶人养成什么样子,可如今瞧上去,竟透着几分不凡。 少女笑了笑“这就是阿灼吧,今年才七岁,就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啊。” 阿灼看着这个陌生的祖母和女人,压下心底的不耐“倒是没见过这位姐姐,不知道阿灼要怎么称呼。” 一声姐姐让林含墨僵了脸,若是阿灼喊自己姐姐,那她和卫廷又该是什么辈分“可不是姐姐呢,我该换将军一声堂哥,算来你该喊我一声表姑姑。” 阿灼听出了话里带着的几分焦急,略微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姣好的面容,望过去的目光带上几分审视。 还是卫老夫人先说了话“你也回来了,按理说得去国子监念书了,但是离京这么多年,想必也跟不上国子监的课业,我让人去给你些先生就在府里教导就是了。” 阿灼眼中的温度冷却了几分,恭敬地回话“太祖母关照,孙儿本不该推辞,但是母亲昨日已经帮孙儿办理好了进国子监的事情,若是推了,怕是让他人以为咱们将军府不把国子监当回事,是以孙儿大着胆子辜负老夫人的好意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灼再怎么沉稳,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什么都变了不少,就是这张不饶人的嘴,是一丝都没说改改。 卫老夫人看一个小孩子都敢拒绝自己,下意识就想训斥,可却发现人家说的句句在理,说话时也是恭敬有加,真是让人挑不出错。 然后蒋氏在一旁欣慰的看着卫老夫人复杂的面色,有气没地方发。 见过礼了,蒋氏才不忍心让自己的孙儿在这受老太婆得气,找个由头就把人带走了,卫老夫人扶着额,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 蒋氏和陆桉带着阿灼往回走,蒋氏嘱咐了陆桉几句“孩子刚回来,你也该让他歇上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忙着让他去国子监。” 陆桉神色复杂,看着一脸乖巧的阿灼“我压根不就没想起来还有国子监这回事。” 蒋氏一噎,刚才看阿灼那认真的模样,她都给骗过去了。 陆桉既然想起来,免不了多问一句“阿灼很想去国子监吗?若是不想去,母亲请先生回来也是一样的。” 都是要请先生,陆桉和卫老夫人自然不是一个态度。 阿灼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去国子监跟他们一起进学,过两年两个弟弟上学我还能看护着。” 蒋氏一听,心里直发软“都想着弟弟,怎么不多想想自己呢,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也不全是因为弟弟把,我自己也有点私心。”阿灼挠挠头,如实回答。 这倒是让两个大人有些好奇了“去国子监,你能有什么私心?” 阿灼想了想“我离京这么长时间,就算别人不明说,心底自然也对我有几分轻视,若是请了先生,怕是会坐实外面传言,与其这样,我倒不如堂堂正正的走到人前,证明咱们卫家的人没有废物。” 蒋氏听了自然是喜爱非常,一味的夸阿灼顾念家里。 只有陆桉这个当娘的听出了阿灼的言下之意。 许久不见了,我想去虐虐那帮目光短浅、不长脑子的弱智。 陆桉陷入沉思,阿灼这个黑心的性子是随了谁呢? 第五十八章 不善骑射 卫廷收到陆桉的书信的时候,正坐镇中军大帐。京都的事情安定下来,卫廷军营这边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的归心似箭。 算这日子,阿灼应该也已经回到家里了,卫廷自认为不是个多么溺爱孩子的父亲,但是想到自己的长子,眼里不可抑制的浮现了几分温情,但是这种温情只持续到打开信的前一刻。 卫廷微微皱着眉,这信上的字他都认识,可是放到一起,怎么就有点看不懂了,什么叫做阿灼那个黑心的性子随了自己?什么叫阿灼比自己小时候横冲直撞没脑子的样子好多了?一整页书信下来,卫廷就在最后一句话里面看到了一句关于他的,但是,什么叫照顾好自己,不着急回来? 卫将军沉默了,眼底罕见出现了几丝茫然,想明白之后,卫廷的脸黑了。 卫晟是谁?总不能是他儿子。 卫廷平静的放下书信,看着身旁的副将“胡族的兵马损耗了多少?” 副将看着将军刚刚放下家书就这般关心战事,责任感瞬间爆棚“回禀将军,损耗估计已经过了三分之一,相必撑不过一个月了。” 这是多么自豪的事情,好几个部落联合的暴乱,还是趁着大晋经历水患的虚弱之时,卫家军不过三个月就能平定,副将的胸膛都挺得更高。 然后,一向镇定自若的卫将军第一次在下属面前骂出声“那就十五天,让这帮孙子给老子滚回自己的地盘猫着。” 副将:???? 将军一个月可是有三十天啊!!! 副将想出声,看着卫廷庄严肃穆的脸,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说话,行吧十五天就十五天,总比现在凑上去找死好得多。 卫廷手都气的发抖,等他回去,给这个兔崽子修身养性,还自己不如他,还不着急回去,有了儿子忘了相公。 京都的阿灼,暂时还感受不到父亲强烈的情感,今日本是他第一日回到国子监,受到一些非议和异样的眼光这是必然的,阿灼也不是没有准备。 也是赶巧了,回来第一天,恰巧就赶上了骑射。 阿灼不是个自负傲气的人,在外面这么久回来还真没什么信心能在文采上胜过这些京都才子的,可是偏偏,是骑射。 少年有些沉默,这就叫,被老天爷偏爱吧。 相比之下,京都的少年郎看着阿灼,就有几分好战的心思了,当初阿灼与姚国公家的孩子一场比赛扬名京都,也是在场不少人的几分阴影,谁回家没被说过几句,看看人家卫晟怎么怎么样,如今这人丢失这么多年,相比早就泯然众人。 其中怡王府的四公子最甚,赵嘉木虽说是庶子但是也是怡王手心里捧着的,怡王对他难得几次训斥,每次都会提到卫晟。 “你去瞧瞧卫晟,比你还小上一岁,精通战术,那是武将都夸的。” 赵嘉木是不学无术,和卫廷的不学无术不一样,卫廷的学业可是次次甲等,偏赵嘉木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倒是对武艺和兵书极为感兴趣。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衬托的什么都不是,可想而知赵嘉木的悲愤。 说起话来也是夹枪带棍“许久不见卫晟你了,也不知道如今骑射怎么样了,若是跟不上课业,自是来问我就好。” 身旁的跟班也抓紧讨好的说“赵兄的骑射,是咱们李先生亲自教出来的,李先生可是当年的武状元呢。” 阿灼似是感慨“竟是这般。” 那人听了更是来劲“赵兄平日也是极爱骑射,就是绕着猎场骑个十圈八圈也是没问题的。” 话说的已有几分夸张,但是赵嘉木不管啊,只要比得过卫晟,那是什么都好。 阿灼点点头“我也对骑射感几分兴趣,改日切磋一下。” 赵嘉木已经非常膨胀,只觉得卫晟在这里找回自己的面子胡说的“切磋自然好,但是若是你体力不支了,可是败坏比赛的兴致。” 阿灼和善的笑了“这倒是不会,虽说比不上赵兄能围着猎场十圈那般,但是我也是在外面受过苦的,别的不说,连着赶上十几天路,从边疆北城到南疆,倒还受得住。” 从哪到哪?赵嘉木觉得自己耳朵不是很好用了?北城到边疆,十几天路?会死人的吧! 赵嘉木腿有些发软“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诳我。” 阿灼听见这话倒是思考了一番“这次回京之前我也去了边疆见了父亲,回京这一路倒是有人陪着,能做个证的。” 从边疆大营到京都啊,自己骑马回来的啊。 赵嘉木:我不想切磋,我想回家,我想爹爹了。 ------题外话------ 赵嘉木:o(╥﹏╥)o爹啊,你打我吧,这卫家老大,他就不是个人啊!! 第五十九章 毕竟是如此多人看着的,赵嘉木话已经放出去,此刻落荒而逃才更是挂不住面子,努力安慰着自己说不准卫晟也是硬撑着,此刻和自己硬撑着呢。 有的时候,自我开导的能力还是很有用处的。 再开口,赵嘉木的皇家风范就饱满了很多“既然卫晟你也是个中高手,咱们就趁此机会,切磋一番。” 个中高手?阿灼抬头,一帮十岁不到的小萝卜头在这里说什么个中高手,阿灼眼底的嫌弃几乎都掩盖不住了。 这帮“小萝卜头”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听了赵嘉木的话,周围看戏的人都开始激动起来,在这里的人都想看看离京这么久的卫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惊才艳艳的卫家小公子。 身高局限着,学习骑射的马匹,几乎都是一些小马驹,不会用成年马匹,毕竟在这的都是各个世家的子嗣,可不敢出什么差错。 阿灼面色复杂的看着,骑着红色小马驹洋洋自得的赵嘉木,犹豫了一会“你这是……过家家吗?” 其实也不能说赵嘉木天资不好,更多的原因还是身高局限着,小马驹其实正好。但是阿灼是什么人,那是扔在战马上学的骑射。 就是碰不到马镫的时候,他都没试过那种小马,更不要说现在他身量比大他一岁的赵嘉木高了半个头。 阿灼看着给他准备的小黑马,嘴唇抿的很紧。 尝试着跨上马,一刻都没停留,翻身下来了,这怎么可能用来比试。 两个人说话间,教授课业的李先生已经过来了,下意识目光就放在了卫晟身上,毕竟这个孩子当年也算得上是风头极盛了。 “马上上课了,怎么还围在这里?” 周围的连忙解释“先生,赵嘉木和卫晟要比骑术呢!” 这下子李先生也力气了几分兴趣“比骑术,打算怎么比?” 赵嘉木看着场地,停顿了几秒“围着场地十圈,谁先跑下来,算谁赢。”十圈,不是很多,但是场地算得上是宽敞,决算不得少的。 卫晟耸耸肩,表示没有意见。 “跑多少,先不说,能不能给我换一匹马。” 让他骑一个小马驹,那这十圈可是太过难熬了。 赵嘉木看着那个小黑马,有些摸不到头脑“你要换什么?你自己带了马?这匹就是平时练习用的啊。” 卫晟抬头打量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到了李先生手中的缰绳里“我看,先生的马就不错。” 周围瞬间安静了,赵嘉木脑袋更是一片空白,他说什么?他要哪一匹?赵嘉木看着那个比自己高一大截的黑云。 李先生也怔了一下“你要骑我的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先生抬头笑了笑“好,好,我就把我的马借给你。” 为了公平,还特意问了另一位“赵嘉木,你需不需要换马?” 需要吗?赵嘉木还懵着,为了赢他应该换的,要不然这个小马驹跑死也不可能赢得过黑云,可是……赵嘉木快哭出来,他要是为了活命就不能换啊。 “不了,多谢先生好意。” 一旁的议论声又慢慢升了起来“你说这个卫晟是不是为了撑面子啊,用黑云有什么错还能得一个勇气可嘉的名声。” “我觉得也是,赵嘉木骑射以往都是第一的,他都不敢用黑云,卫晟估计都没正经学过骑射,就是面子上好看。” 所有的议论,在卫晟利索的翻身上马之后,变为了乌有。 骑上马的一瞬间,卫晟整个人都变了一般,刚刚温和有礼的人,此刻还挂着微微的浅笑,但是无端的就让人感受得到一股肃杀之气。 京都的少年们是养在安乐窝里的兰草,可阿灼不是,从有记忆开始,他看到的是风中猎猎飞扬的战旗,是异族入侵时想起的号角。 那时候,父亲站在血色中,母亲牵着他,遥遥的望着父亲,母亲说“这世上总要有人负重而行,你的父亲是,阿灼也会是。” 所以阿灼最先拿起的不是笔,而是刀,他得和母亲活下去,因为他的父亲是那些人的仇敌,他和母亲是能制约父亲的唯二之选。 后来离开京都,阿灼跟着韩石走过很多不属于大晋的土地,看着他曾经痛恨的异族为了一口水抛弃生命,看着他们在冬日里只能放弃一部分生命去保护另一部分的生命。 看这那些落草为寇的人都是怎么艰难的活下去。 他们是兰草,阿灼就是被不断磨砺的长刀,那是与生俱来的凛冽战意。 赵嘉木看着他,输赢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了。 第六十章 真是话多 人群视线集聚的地方阿灼低着头安抚着摸了摸马的鬃毛,好在这马性格比较温顺,阿灼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去适应。 这么想着一转头,正好对上赵嘉木看着自己愣神的表情,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眼神这么奇怪,还是温和的回应着笑了笑。 赵嘉木回过神吗,木然的转过头看向前方。 指挥的旗子落下的那一瞬间,黑色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快的几乎模糊了视线,在场的人就算是做好了准备,还是这速度惊讶到。 李先生眼里的赞赏几乎掩饰不住,这个速度就算是他,估计也快不过阿灼多少。 在第三圈的时候,阿灼已经再一次超越了赵嘉木了。 快有时候并不是什么优势,真正难得的是坚持,整整十圈下来,卫晟丝毫没有减速,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速度。 骑过马的都知道,长时间保持着紧绷飞驰的状态到底有多疲惫,平时一堂课下来,算不得伤筋动骨,也要缓上很长时间。 跑完第十圈黑云减速停下之后,卫晟没有丝毫停顿的一跃而下,看不出一丝疲累。 然后整个马场的人就看在上面挣扎的赵嘉木,卫晟是结束了,他还有四圈没跑呢,相比直接输掉,这种时候才更为难熬。 就算是对骑射有些兴趣,赵嘉木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也是极少骑马这么长距离的时候。 停下来之后,赵嘉木腿软的同时,看向阿灼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他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反而他很佩服阿灼。 下马之后,不顾他人眼光凑了上来“你是怎么能骑那么高的马?你都不会累吗?我这腿都软了。” 阿灼看了他一眼,虽说阿灼性子不是多内敛,但不管是陆桉还是卫廷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阿灼也不是个多么热情的人。 礼貌的笑笑也就过去了。 可是,阿灼第一次碰见,这么话痨的一个人。 “我看你骑得比我父王请的骑射先生都好,你是卫将军亲自教的吗?能不能回来带上我一个,哎呀倒也不用麻烦将军,你教我也行啊。” “你回来是不是都没啥朋友,没事,你今天赢了我,以后我带你玩,一会下学了我带你吃一家酒楼,我可以请你吃。” “你咋不说话啊,我知道你这几年不好过,我对你好点。” 阿灼没说话,准确的说,他找不到机会说话,赵嘉木看似一直在问他问题,可是他压根就不需要阿灼回答。 为了证明两个人关系可以很好,赵嘉木不择手段的开始找亲戚“我姐姐在你丢了不久就嫁给了卫夫人的兄长,其实严格来说,你应该叫我一声小舅舅。” 阿灼本就勉强的笑容,瞬间僵硬,看着赵嘉木的眼神复杂了许多。 赵嘉木看着阿灼的面容,抿了抿嘴,让卫晟叫他小舅舅,他是怎么想的呢?连忙转移着话题“我记得卫老夫人来我们府上赴宴的时候还带了个挺好看的姑娘,她姐姐还是我哥哥的姨娘,亲姐姐。” 说完,赵嘉木更想扇自己了,什么姨娘,自己这张破嘴。 他在这边自我唾弃,阿灼却突然开口“你说林含墨的姐姐,是你哥哥姨娘?” 听着语气好像不是很生气,赵嘉木连连点头“可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姐,俩人那天聊天我正好路过,但是我一直不太喜欢那个林姨娘,把我嫂嫂欺负的不成样子,我哥哥还护着她。” 原本阿灼一个孩子就算对林含墨没什么好感,但是也想不到这一层上面,被赵嘉木这把你说,豁然开朗。 看着他的眼神也和善不少“我也不喜欢我们府上那个。” 以为卫晟这样的人,会教导他什么君子不能在背后议论人是非,结果高岭之花竟然这么接地气“我就说,我每次和哥哥和母亲说,他们还说我不懂事。” 整堂课,阿灼没听清先生说的一句话,就听见旁边那个叽叽喳喳个不停,阿灼听着都觉得嘴巴干。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学,阿灼拎起书袋就往外走,生怕再被缠上。 走到门口,看着那一排排的马车,阿灼眼睛突然亮了,自家马车前面站着的不就是自己的母亲吗,小跑过去“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我这么大了自己回去就好。” 这么说着,但是眼里光亮却是做不得假的。 陆桉笑了笑,摸摸他的小脸,刚说了一个“阿灼……”视线落在后面却怔住了。 阿灼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嘉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卫夫人亲自来接卫晟啊,为啥叫他阿灼,是小名吗?” 说着阿灼,赵嘉木却紧盯着陆桉,他没怎么见过这位将军夫人,这也……太好看了! 第六十一章 “是怡王府的小公子啊,应当见我是有些眼生的。”陆桉先认出来这孩子的身份,跟着阿灼一块出来的,两人应该也算是认识的。 赵嘉木回过神,看着眼前仙女般的卫夫人,小脸红彤彤的,不自觉的就有些害羞“我是认得卫夫人的,卫夫人……真好看呢。” 也是被人夸赞习惯的,陆桉笑了笑没怎么过于在意“下学了要早些回家,不要让府里人惦记。” 说着就要带着阿灼上马车,赵嘉木有些急了“卫夫人,我和卫晟说好了要一起去酒楼吃东西,我要请他的。” 阿灼看着他难得有几分无奈“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刚才说了一堆,我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啊。” 陆桉倒是不这么想,看样子赵小公子是有意和阿灼交好的,阿灼也是要常住京都,不能整日在府里陪着弟弟,也要交朋友的“赵小公子都这么说了,阿灼就一块去吧。” 阿灼犹豫了一下,他是不怎么愿意违背母亲的,可是归家的孩子总会有几分依恋“母亲不同我们一起去吗?” 陆桉有些为难,两个孩子一处自己去了他们自然会有几分不自在,可阿灼又好像希望自己去“这……” 赵嘉木抓住机会“夫人同我们一起去吧。” 还是顺着阿灼两人的意思,陆桉答应下来“那我让人去怡王府递个信,别让府里人担心。” “我告诉完车夫过来的,我能不能和你们坐在一起啊,马夫让我派回去告诉王妃娘娘了。” 赵嘉木心满意足的凑上了马车,并不是多么奢华的布置,但是极有人情味的,就算是孩子,赵嘉木也看得出来马车上挂着的饰品并不是多么贵重,但是能让人看得出精心。 “卫夫人家中每一辆马车都会这么精细的布置吗?” 陆桉正低头从柜子里拿出糕点,闻言摇摇头“哪有那么清闲,这辆马车是阿灼自己的,我才费了些心。” 这才真正注意到陆桉亲昵的称呼“阿灼?卫晟你的小字真好听。” 阿灼难得露出一份好脸色,他并不觉得被人称呼小字有多么难堪,毕竟家里还有小白小肉,自己平衡的紧“母亲起的,平日在学堂你可不许这么叫。” “我知道,我知道。”赵嘉木放松的靠着软垫,一时不注意抻到腿上酸痛的肌肉“哎呦”了一声。 陆桉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伤到了?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不用不用!”赵嘉木急忙拒绝“我今天和卫晟比试有些累了,腿免不了酸痛,卫夫人就不要担心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赵嘉木也不小了,陆桉没办法帮什么忙,但是自己孩子还是要担忧一下“阿灼也累到了?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到娘这躺一会。” 说着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来的汤婆子,天还没热上来,陆桉总是吩咐人备着“赵小公子先用着这个敷一会,明日也能好受些。” 赵嘉木下意识接住道了个谢,想着卫晟还没有,看向阿灼的方向,陆桉已经将阿灼揽在自己怀里,慢慢的帮阿灼揉着腿上僵硬的肌肉。 阿灼有些无奈“娘,我没事,我平日跑的距离比这长多了。” 陆桉手上的力气慢慢加重“你个小孩子平时多依靠些母亲不好吗?娘以前骑马的时候腿要疼上好几天的。” 阿灼劝不动,干脆直接靠在陆桉怀里,随母亲动作了。 赵嘉木看着,不禁有些沉默。 好像从出生开始,自己就没有被疼爱过,他们都说自己是怡王的掌中宝,可是他高高在上的父亲,只会在自己有些成绩的时候不冷不热的赞扬几句。 王妃娘娘很慈爱,仅仅限于不处罚他们,王妃娘娘出奇的宽容,不论犯什么错,她都不会生气。 就算是自己的姨娘,最多的还是看着自己的功课,去督促自己,让自己吸引父亲更多的注意,从来没有人会把他抱在怀里小声的说,多依靠别人些。 他曾经以为那么厉害,那么惊才艳艳的卫家嫡子,承受的应该比他更多的压力,可是他的母亲会把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轻声的哄着,说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母亲的细腻总是超乎别人想象,赵嘉木自觉脸上还是那副玩笑的模样,但是看着卫夫人递过来的手,还是有些红了眼“不合礼数的卫夫人。” 陆桉看着故作坚强的小娃娃,笑着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什么礼数啊,你还是个孩子呢。” 第六十二章 自从听进去赵嘉木的几句话,阿灼面对林含墨的讨好,对待的更为柔和,瞧上去当真是一个良善的孩子。 林含墨对此惊喜不已,那人果然不是骗她的,阿灼这种被丢失过的孩子心里格外的脆弱,要是让卫家的大公子对自己有了好感和依赖,接近卫廷自然也是要简单许多的。 棉红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林姑娘整日围着大公子转,分明心思不纯良,可自家夫人就是一点都不上心,林姑娘一来就随大公子去了。 棉红快要急哭了,尤其对比着慢悠悠喝茶的陆桉“夫人,大公子又让林姑娘接去了,这五日里面有四日半大公子都在林姑娘那里用饭,跟您都没这么亲近。” 陆桉顿了顿“又接去了?” 有门!棉红激动的点头“可不是,夫人,您可不能由着这林姑娘咱们院子里作威作福的!” “接走了……”陆桉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一拍手“正好,阿灼不喜欢吃鱼,咱们今天晚上可以来一顿鱼宴了。” 小丫鬟真是开始跺脚了。 陆桉看逗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茶盏“好了,你激动什么啊?你觉得你家小少爷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说起小少爷棉红可是太喜欢了“小少爷自然是最好的,性子柔和,对下人也很关照,平日也是极为守礼,一点不让人操心。” “就是这样?” 突然这么一问,棉红想起来前几日怡王府的小公子连着好几日过来寻少爷一处玩,少爷实在有些不耐烦,就“不经意”的当着那小公子的面捏碎了一个失败的血蛊虫,成人拇指一般大的虫子在小少爷手中变成一滩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流,小少爷笑的还极为温柔。 棉红打了个激灵,别说那小公子,自己当时都是一个激灵“小少爷……聪慧机敏,还……胆识过人。” 陆桉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还操心什么。”这些日子陆桉是看的透透的了,这个大儿子那真是一把温柔刀,这几年脾气没收敛,就是会装人了。 说着话,小厮在院外递信进来,上面没有署名。不过满院子的人都知道,没署名的信,就是将军的。 陆桉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脸上涌现出惊喜“将军要回来了。” 棉红才把注意力从小少爷身上转回来,闻言也开心不已“将军要回来了,夫人可是不用惦记了。”说完又补了一句“到时候让将军去管小少爷。” 陆桉哪里还听的见别的话,满心满眼都是这封书信,成婚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分别过这么长时间,不过从来没把想念挂在嘴边。 卫廷归来的消息,在卫府是远行地家人归来,在外面,却是战神的凯旋。 林含墨从下人嘴里得知,她来的时候,卫廷已经离开了她并没有见过他,可是现在从别人嘴里听见的就是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似那些话本子里写的一般。 林含墨慢慢的红了脸,就快回来了。 国子监因为这件事也掀起了一阵波澜,以往自然就单纯的崇拜一番,但是如今不同,卫将军的长子就在这里读书,阿灼也顺带的收获了不少的视线。 阿灼并不什么不好相处的性子,但是和善却又总是淡淡的疏离,因此书院里关系亲近的只有一个赵嘉木。其实阿灼也不觉得和他有多亲近,但是赵嘉木单纯的觉得自己已经是阿灼推心置腹的好友了。 就像现在,赵嘉木挤在阿灼的书桌旁“你也很久没见过卫将军吧,我还是上一次将军来我们府上赴宴,都有小一年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卫将军一般征战沙场,名垂千古。” 名垂千古,这个词……阿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也没多久,回来之前我不是还去了边疆吗?” 赵嘉木整个眼睛都亮了“我都没去过边疆,改日你和我好好说说。” “你若是喜欢战场,应该让我爹跟你说,我又没真上去过。”阿灼完全顺口一说。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赵嘉木的表情变得不敢置信,慢慢的捂住嘴“我、我难道、难道可以让卫将军给我讲故事?” “为什么不行?”说起这个阿灼就想起来小时候母亲逼着父亲哄自己睡觉,父亲端着兵书坐在床边干巴巴的念。 赵嘉木缓解自己激动地心“我这几天要多去看望卫夫人,和卫夫人打好关系。”一个理由,又能听卫将军讲故事,还能和卫夫人撒娇,赵嘉木觉得自己人生赢家。 阿灼笑容不变,一字一句的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你、离、我、娘、远、点!” ------题外话------ 赵小公子!在线追星! 第六十三章 我来接你 卫廷凯旋那一天,又是万人空巷,夹道相迎。 这是水灾之后,给予百姓最大的慰藉,他们的朝廷仍然强大,仍然保护他们生活安稳、顺遂,他们仍然真切的感受得到大晋的庇佑。 赵嘉木原本想到醉仙居的顶楼订个座位,可是卫夫人和阿灼都没有想要去第一时间迎接卫将军,不止他们,就连阿灼那两个弟弟对于他们父亲的归来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但是好歹卫家除了卫邕进宫等候,卫老夫人在佛堂念经,其余人都在正厅等着。 卫钰窝在阿灼的怀里,小手放在哥哥的耳垂上,摩挲个不停。 卫礼站在蒋氏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两个大人搭话,卫夫人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激动地,蒋氏一直在宽慰她。 赵嘉木实在没忍住,小声的询问阿灼“怎么卫将军回来,你们家这么的……这么的、淡定?” 阿灼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的小卫钰先开了口“爹爹回来了,有什么可激动地,我兵书上字都没认全,更别说背了。” 陆桉倒是听见了小儿子的抱怨,失笑着隔空点点他的额头“你啊你,整日就学会偷懒,你父亲回来定会好好收拾你。” 卫钰小大人般的摆摆手“我都看开了,二哥是世子,又不用我又不必承担什么担子,什么责任,我生来,就是来当个二世祖的。” 两个大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这孩子一天天就是不能学点好的。 卫礼最先不乐意“你能不能盼我点好,这什么世子,总有一天是大哥的,我可不受那个累。” 赵嘉木听着两个小娃娃的话,整个人目瞪口呆,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思想的人,从出生开始,有记忆开始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前行,整个怡王府的子嗣争斗的不可开交。 “你弟弟……”赵嘉木犹豫着和阿灼说话。 阿灼倒很是平静“有什么不对吗?他们可是卫廷的儿子,是我卫晟的弟弟,生来就该尽享尊贵,无忧无虑。” 赵家小公子,愣了愣,真诚的向陆桉发问“卫夫人,你们府里还缺小公子吗,你看我怎么样?我当最小的就行,我叫卫钰哥哥都是可以的。” 陆桉:……我不缺。 几个人笑闹着,院子外面一阵骚动。 陆桉略带惊喜的站起身,提起裙摆就向门外跑去,蒋氏和阿灼也起身跟上。 浅紫色的衣裙和银色的铠甲混在一处,卫廷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妻子,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人“阿熙,我回来了。” 陆桉用力的点点头,出嫁之后回家的机会并不多,听见别人叫自己阿熙的时候就更少了,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还把自己当个姑娘家一般。 “你有没有受伤啊?去了这么久,我心慌的不行。” 卫廷慢慢松开陆桉,想了想“腿上中过一箭,不过擦破的而已,如今已经结痂了,没什么大碍的。” 浅笑着的高大男人揽着自己的妻子走进了屋子,冲着蒋氏行礼“母亲,父亲在宫里还有些事,需要稍晚一些回来。” 蒋氏点点头“行的,回来就好。” 卫廷这才把视线放在一边的小萝卜头身上,看见赵嘉木的时候挑了挑眉,怡王府小公子他自然认得。 手落在阿灼头上“小子,个子长得够快啊,都快长到我肩膀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卫廷看着自己家的双胞胎“你俩咋不见往高了长,越来越胖,一看就没说好好练习课业。” 卫礼忍受不了这种羞辱“哥哥有好好练啊!哥哥的课业,全是甲等!” 卫廷纳闷“那跟你俩有啥关系?” 卫钰慢吞吞的补充“一家人,都是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骂我俩,我哥也遭殃。” 卫廷真是要气笑了“可有个人给你们俩在上面顶着了?你以为你挨揍我还会带上你哥?说话倒是一套一套,要不要爹教教你什么事棍棒底下出孝子?” 陆桉看着拌嘴的父子三人,眼里的无奈几乎都要溢出来“你跟两个小孩子吵个什么劲!” 阿灼也把两个弟弟的嘴捂上,可都少说点吧。 赵嘉木在一边,世界观持续崩坏中,他的大将军呢?他的盖世英雄呢?他的目标他的信仰呢?全都碎了! “赵小公子来这是?”这孩子的表情是实在是太过傻气,最终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卫廷皱皱眉,怡王府和陆家关系不错,但是和卫家交情并没有好到登门拜访的地步。 赵嘉木傻愣愣的开口,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来接你。” 卫廷:? 第六十四章 少年意气 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阿灼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怜悯,赵嘉木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 慌乱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和阿灼一起在迎接您,我是,我们关系特别好,阿灼知道我崇拜您,就、就带我、带我来了。” 听到崇拜自己,卫廷挑挑眉,不管怎么说,阿灼看上去很好相处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带着一股“独”,极少看见有谁能和阿灼关系亲密。 伸手摸了摸赵嘉木的头,和蒋氏说了句话,就去给老夫人请安去了。 卫老夫人对着卫廷,心思其实很复杂。她不喜欢卫邕,她的孩子当年不得已离开京都去做一个小的郡守,卫老夫人是埋怨的,连带着也不喜欢卫廷。 尤其是年轻气盛之时,卫廷又是那样一个骄纵的脾气,卫老夫人从来没见哪个人能像那个孩子一般活的那么肆意热烈,不必往近处走,就是远远的望上一眼都觉得高兴。 卫老夫人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时候,她的一辈子都被困在宅院里,求而不得,爱而不得,所以她是厌恶卫廷的。 可偏偏这么一个不被驯服的野马,在整个家族最困难的时候,扛起了大梁,不仅仅为的是生存,延续的还是荣耀。 卫老夫人不喜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 想到这,卫老夫人闭紧了眼睛,佛珠转动的又快了些。 林含墨坐在一旁,倒是紧张的不得了,上次见着卫廷还是他少年的时候,到他们府里,那般尊贵的表哥加之名声又是那样的差,林含墨是万万不敢接近的。 可是少年那时如画的眉眼还是刻进了她的心里。 她求得是权势财富,若仅仅因为这些,也不会被那个女人挑拨几句就不远万里来到京都,甘为妾室,她听旁人说,那个曾经纨绔的少爷如今是大英雄,她想来见他的。 这样各怀心思的坐着,屋子里竟然是一阵莫名的安静。 卫廷进门的时候,被这屋子沉寂弄得下意识皱了皱眉,看着上座的老夫人,恭敬地行了个礼。 卫老夫人是极为有自知之明的,平日再怎么下蒋氏和陆桉的面子,但是对着当家做主的人,卫老夫人自然是不会多加为难。 “远行回来,你也回去休息吧。” 卫廷应下,正准备离开,一旁才回神的林含墨下意识的行了个礼。 一个人的变化会有多大呢,大到即使他就站在你面前,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在告诉你他就是那个人,可自己却不敢相信。 可他好像又没什么变化,历经一切,林含墨却好像还能看出当年那个少年的意气风发,林含墨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她要嫁的,就该是这样的人。 “表哥。” 卫廷才注意到屋子里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姑娘的穿着打扮,有些像阿熙未出阁时候的样子,明艳的惊人。 林含墨的模样自然是一等一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个自信独自一人随着卫老夫人进了卫府,一身桃红竟然也压得住,动人的不得了。 卫廷淡淡的扫过,低低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并没有多做停留,林含墨不免有些怅然,原本卫老夫人会留他在这用个膳什么的,结果两人都是这般冷淡的模样。 卫老夫人闭着眼犹豫了一会,淡淡的开口“含墨,一会,你去库房带些补品过去,给卫廷拿过去。”也算是她的示好了,毕竟卫廷现在的地位比卫邕只高不低。 林含墨满眼惊喜的应下。 卫廷从老夫人哪里出来,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蒋氏知道两个孩子的感情极为亲密,很有眼力的把小娃娃都留到自己哪里哄着,给儿子腾个地方。 赵嘉木是想和卫廷近距离接触的,被阿灼拎着领子带出了府。 陆桉在院子里的凉亭摆好饭,这几天屋子里有些闷热。 正托着下巴等人,一时不防备让人身后抱了起来,敢这么干的,自然不会有其他人,陆桉也不慌张,顺着力道吻在了身边人的侧脸。 被亲的卫廷不自觉笑了起来“咱们姑娘如今胆子见大啊。” 分别了许久,陆桉只想腻在卫廷身边,伸出手就要抱。 卫廷稳稳的把她托在怀里,有些像抱孩子的姿势,但是陆桉最爱让卫廷这般抱着,她可以整张脸埋在卫廷的肩膀处。 陆桉喜欢极了他,亲昵的蹭蹭他的额头,不经意抬眼,林含墨正站在不远处愣愣的看着两人。 卫廷也察觉到了有人过来,转身看了过去,却没有想要将陆桉放下来的一丝。 林含墨看着陆桉坐在卫廷的小臂上,稳重的将军夫人,此刻就像妖精一般勾人心魄。 第六十五章 良善之人 推了推卫廷,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林姑娘怎么突然过来了?”陆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看着林含墨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没带个婢女,陆桉挑了挑眉,这是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很平常的语气,和往日里两人说话并没有什么出入,可是因为陆桉此刻紧靠着卫廷的姿势,林含墨无端听出了几丝轻视的意味。 抿了抿唇“老夫人让我给将军送些东西,说将军在外辛劳,应当好好补补。” 卫廷也没看她,掀起衣袍坐在石凳上“替我回去谢过老夫人,劳她老人家费心了。”态度说不上有多好,甚至一眼都未曾看她。 林含墨眼中有些黯然“那就不打扰将军和夫人了。” 正要离开,陆桉突然说了一句“林姑娘平时走动还是带这些婢女,知道的是林姑娘嫌弃累赘,不知道的,挑的可是将军府的待客之道。” 待客之道四个字,林含墨觉得尤为刺耳,却还是只能强撑起笑容“夫人说的是,含墨下次会注意的。” 目送林含墨离开,陆桉转头看着正在吃东西的卫廷,轻哼了一声坐在他身边。 倒是弄得卫廷一头雾水“怎么了这是?” “那位林姑娘模样如何?” 卫廷回忆了一下“倒是不错,不过总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那林姑娘神态表情,像极了你。” 陆桉倒是没想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那你是不知道,这位林姑娘在我们面前是如何的知书达理,温婉可人,对着你,倒是另一副模样。” 再听不出来陆桉的言下之意,卫廷少年时可是白混了“也不知道都是长的什么脑子,前些年我往他们府里去的时候,一个个避我如蛇蝎,如今倒是凑过来了。”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让这个林姑娘过来的,换句话说,谁还对你有些意思?” 卫廷瞧了她一眼“怎的在你眼里我就是那般惹人喜欢的了?还能谁家姑娘都把我当个宝?” 陆桉像一只小狐狸一般微微眯起了眼,突然喊了一句“思之,过来!给咱们家将军好好讲讲。” 思之凑上来,把当初和陆桉说过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卫廷这才算是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愣了半晌,慢慢的吞下嘴里的东西“你是说,林姑娘是安文卿想办法送过来的?” 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和不解“她这是为的什么?” 陆桉小口的吃着点心“为了你啊!”说着还招呼思之一块过来吃。 思之看着还有些不太明白的卫廷,摇摇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夫人娶回来的这些事都想不明白“将军要是真的纳了林姑娘,就凭咱们夫人脾气,怎么能相安无事,争吵几次,将军难免厌烦,厌烦之后,一切就都好说。” “可是我为什么要娶个侧室?”卫廷只觉得这个想法很是荒谬。 陆桉笑了笑“可安文卿不懂啊,在她眼里或许你迟早会纳妾,咱们俩也迟早会分开。”所以她才那么自信。 卫廷还是有些发愣,他是真的未曾想过安文卿会对他有意,突然意识到安文卿这般年纪都没有出嫁,竟然会有可能是以为自己,卫廷简直别扭极了。 他与安文卿当真是没什么情分的,不过和安铮关系不错,见面的机会多了些,加之安文卿骨子里也带些洒脱,两人也算说的上几句话。 这要是仅仅因为这些,卫廷就当真有些不懂了。 “若是她居心叵测,你做什么还把她留在府里,白费心力。”卫廷说的是林含墨,在他眼里这些女人家的斗争,最干脆的方式就是送走。 “送走一个林含墨当然没什么,可是病根出在安文卿那里,林含墨是个引子,让安文卿自己走到面前来才好。” 陆桉微微叹了口气“这是个心结,把安文卿困住了,她的家人解不开,我解不开,她自己也解不开,能解开的,只有你。” “林含墨讨好阿灼也好,讨好母亲也罢,我都装作看不见,我想着等你回来。我总觉得,那么惊才艳艳的安姑娘,不该这么就把自己的风骨,自己的才情,被那些无谓的妒忌给淹没了。” 卫廷拍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心善。” 陆桉笑着没有说话。 她怎么会心善呢?若是他人做到这地步,她当然不择手段斩草除根。可那是安文卿啊,在我看不到你的时候,在你没有我的时候,在你被权势逼迫的体无完肤的时候,那个姑娘还愿意站在你身边,给你她全部的情意。那我现在就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对她。 第六十七章 顺风顺水 这次回来,朝廷倒是开明的给卫廷放了几日休假。卫廷又不是什么鞠躬尽瘁,赤胆忠心的品行,给了休假,自然不会推掉,安安分分在家陪着陆桉,顺便督促一下几个儿子的学业。 阿灼是不必他劳心的,就那上进的样子,要不是卫廷看着他从产房抱出来,几乎怀疑不是自己种。 但是那双生子,可着实让人头大,卫钰自从开始知道又学习这档子事,就是打心底里抵触,每次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卫礼原本还是有几分哥哥样子的,就算不喜欢也会当着卫钰的面装出几分样子。 阿灼一回来,好嘛,整个人眼见着就颓了下去。 问题不在于这里,在于蒋氏的护短,把这两个当眼珠子一样疼,亲昵的不得了,卫廷才刚说了一句,就急急忙忙走过来护着,不让说一句不是。 被自己的亲娘气的说不出话“不管就不管,就让他们两个以后当那个二世祖,惹出什么麻烦都别和我说。” 别的蒋氏或许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这个话题她极有发言权“说的你好像没当过一样,原来先生堵到咱们家门口告状的时候,你都忘了是吧!” 卫廷气的心口疼。 卫邕现在可是个不管事的,每天就逮着阿灼手把手教导,两个小的就采取精神劝诫,横竖他们俩祖母一句话都不让说。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卫廷看着在屋子里慢悠悠品茶的陆桉,动静颇大的坐在她身边,陆桉转头看着他“怎么了?气性这么大?” 卫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两个小的,一有什么事就说有他们哥哥呢,好像天塌下来阿灼都要给他们俩顶着,那是他们俩哥又不是他们俩爹!” 亲爹说出这种话,陆桉忍俊不禁“你现在懂得当初父亲对你有多无奈多头疼了吧。” 卫将军还真是一点都不觉得“那能一样吗?我学业也就是比不过你那个书呆子大哥,他们俩但凡现在能给我把千字文整明白,京都掀个窟窿我也给他们堵上。” 说完还不解气,又补了一句“以前不觉得阿灼有多么懂事,现在看来阿灼那就是老天赐下来的宝贝。” 刚提起来的人,就听见外面的棉红喊了一句“大少爷回来了,林姑娘怎么一起过来了?” 没过多久阿灼就进了屋子,身边林含墨面带微笑着好像才和阿灼说完话。 陆桉挑挑眉“林姑娘怎么顶着晌午的日头过来了,快来喝上几口凉茶,热坏了吧。” 林含墨看上去倒真是有几分高兴“我也是喜欢阿灼这孩子,跟这孩子呆一块,差这么多年纪,竟然也觉得聊的到一块。” 陆桉笑容不变,就阿灼那个性子,他要是想聊,跟谁都能聊的到一块。 “阿灼这孩子也是受过苦的,要是和林姑娘关系不错,就多走动走动,我看着也高兴,平日除了赵家小公子,我也看不出他与那家孩子交好。” 这几句话落到林含墨耳朵里,完全就带上几分服软的意思。 林含墨惊喜极了,那个女人说的真不错,陆桉再是心思机敏又如何,孩子就是她绕不过去的软肋,阿灼丢失这么久,不管怎么说陆桉一定都是心怀愧疚的,靠着阿灼才能让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受过苦”的阿灼,默默看了一眼笑容苦涩的母亲,一阵无语。 不过陆桉倒是不得不高看她一眼,就算是司马昭之心,此刻进了屋子除了最开始行了礼,竟是一眼都未曾落在卫廷那里。 随意说上几句,林含墨也没有多加停留,跟着阿灼就离开了。 屋子里卫廷皱皱眉“这你要等上多久,我看她可是不紧不慢的。” 陆桉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般顺风顺水的下来,耐心早就磨没了,等不了几日,寻不到机会,自然会去搬救兵了。” 卫廷凑上前,屈起手指,轻轻捏住陆桉的翘挺的鼻尖“你卖我卖的倒是利索。” 陆桉只不过刚刚到卫廷的肩膀处,只能抬头,又挣不开他的力气,闷声闷气的说“你快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喘不过气。”卫廷扶住她的后脑,干脆的吻了上去“这才叫喘不上气。” 说完才觉出味道,看着陆桉嫣红的嘴唇“你怎么这么甜?” 原以为卫廷在同自己说笑,低头看见茶盏才反应过来,慢吞吞举起来“喝的不是茶,是煮的甜燕窝,要不要给你倒一碗。” “不让孩子吃糖,你自己吃的倒是来劲。” 屋外不远处,阿灼看着明显有些出神的林含墨,嘴角溢出一丝冷笑。 第六十八章 姑娘心思 许是因为心里面装了事情,林含墨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 看着墨水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这张画算是废了,就算那是自己辛辛苦苦画了一个时辰的东西,阿灼似乎也没什么不开心。 “林姑娘?” 林含墨一个激灵回过神,下意识回了阿灼一个微笑,低头一看,笔法尚且带上几分稚嫩但是不难看出作画的人很是用心,但是此刻画作中央突兀的墨点,林含墨有些慌乱的放下笔“都是我不好,走神了些,你看你画了这么久,让我……哎呀我这个人可真是的。” 阿灼摇摇头“无碍的,林姑娘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那里有什么不舒服啊,就是想起来老夫人今天早上早膳用的不是很多,不免惦念几分。”林含墨走近阿灼,脸上带着几分愧疚。 阿灼点点头,似乎是信了的,看上去也并没有不快,林含墨微微松了口气。现在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再和阿灼有什么嫌隙了。 可是上次看着卫廷同陆桉在亭子里亲昵,林含墨尚且能安慰自己,小别胜新婚,分开这么久难免会有几日亲近的时候。 今日看上去,卫廷和陆桉的感情似乎要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 刚刚见到陆桉的时候,觉得她和其他的贵妇人没什么区别,最多是性子似乎很软,对人也柔和,就像一个极为漂亮的人偶,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灵气。 林含墨那时是有自信的,她的模样不及陆桉,可是胜在年轻,没有被苦难磋磨过,带着几分尚未知事的干净。 那个女人也同她说过,她这样就很好,一定会被那个人注意到。那个女人说的话,她是信得,卫廷刚回来那日就是那个女人送来的衣服首饰,果然,她感觉到卫廷看向自己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停顿了几分。 但卫廷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好像又有很多不同。 原来那个不爱说话,不爱管事的夫人,也会抬头望着一个人笑的放肆开朗,也会对着一个人发脾气,也会对着一个人,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情意。 看着这样的富人,林含墨发觉了一件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 “阿灼……”林含墨犹豫的开口“你觉得我和小夫人,是不是有几分相似啊?” 阿灼正低头写着先生的课业内容,闻言缓缓抬头“有的时候很像,有的时候不像。” 林含墨心中“咯噔”一下“什么时候看上去,我很像夫人?” “最近这段时间啊,你越来越像母亲了,也不对,很像几年前还在边疆时候的母亲,也很像在父亲面前的母亲。” 林含墨猛然站了起来,觉得有些失礼“我还是不放心老夫人,我先回去看看,就不陪着阿灼了。” 阿灼好脾气的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 脚步越来越快,林含墨一刻都等不了了,她要去见那个女人,原本也是要去见她的,卫廷和陆桉的感情超过她的预想她想要和那个女人商量一番。 可现在,她想去质问她,林含墨最近的做法和穿着都是那个人告诉自己的。 林含墨很喜欢卫廷但是她更喜欢自己,她可以接受自己为了卫廷变成另一个样子,但她没办法接受她为了卫廷变成另一个陆桉。 这是她原本没什么光彩的生活里,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丝尊严。 哪怕这辈子都没什么富贵,她也希望有一天别人提起自己的时候,好的也好,坏的也罢,说的都是自己这个人,而不是另一个人的复刻。 听着有些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阿灼顺手把笔一扔就出了屋门。 到院子正屋的时候,卫廷已经开始倚在椅子里看公文了,陆桉斜靠在榻上,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手里的账目。 阿灼这个时候看上去才有几分孩子的稚气,爬到榻上,和陆桉躺成一堆。 把阿灼亲昵的往怀里搂了搂“怎么?那个人走了?” “走了,走的时候看上去还有点不太高兴,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难得听见阿灼说了一句不懂,陆桉挑挑眉。 听了阿灼说了首尾,陆桉若有所思的点点下巴“看不出来,这个林姑娘竟然还有那么几分风骨。” “风骨?”阿灼皱眉,满脸的不赞同。 卫廷合上公文,拿着书脊轻轻敲了敲桌面“听阿灼这话,咱们俩晚些时候,就该出去了?” 陆桉隔空点点他“你当真是一点都不懂姑娘心思,还有的纠结呢,三日之内能让咱们赶上,都算这林含墨利索。” 第六十九章 歇斯底里 这次倒是出乎了陆桉的意料,不过隔了一日,底下就来人禀报林姑娘出府了。 传话来的时候,陆桉正看着阿灼的文章,分开了这么久,身为母亲难免想要把那些缺失的时间补偿回来。 陆桉让人告知卫廷一声。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阿灼突然问了一句“娘,她们为什么要为了父亲,做出这些事情,连脸面都顾不得了?” 阿灼是记得安文卿这个人的,总是穿着青色的衣服,对人也是极为有礼,为数不多的同阿灼说过几句话,阿灼对这个人的印象原本是不错的。 陆桉笑了笑“等阿灼再大一些,也会碰到一个人,应该也会是一个很好地姑娘,你会很喜欢她,也会心甘情愿的为她做出一些傻事。” “可那些事情是不对的啊?”阿灼坚定地摇摇头“我才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谁都不想去做不好的事情,但是感情这件事啊,谁都没办法去控制,真正陷进去的人,那里还有那份理智。” 阿灼极为小声的说了一句“就像皇上一样?” 陆桉怔了一瞬,点点头“我怪过他,因为他让你的父亲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因为他,让阿灼那么小就要离开我。可是,情最终还是战胜了欲望,最后,娘就不去怪他了。” “即使他做错了那么多事情,娘你还是原谅了他?”阿灼难以理解极了。 “不是原谅,他是天下之主,只要在他的治理,安居乐业,百姓安康,他其他所做的事情,都不值得我们去因此责怪,更何况,娘是个软弱没用的人,狠不下那个心去为难一个为了我而执着的人。” 陆桉轻轻拍了拍阿灼的小脸“不要着急,慢慢的,阿灼就懂了。” 和卫廷做在马车上的时候,陆桉还分享和阿灼说的话,说着还感慨了几句“阿灼看上去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呢。” 看着卫廷云淡风轻的模样,陆桉不免有几分好奇“你打算一会怎么做?还是和安文卿好好说说?” 卫廷摆摆手“算了,我可没你那个口才,说不了几句,她若是不听,我估计自己就能翻桌子了,倒是闹得更不好看。” “那你这……” “你原本都打算当这个甩手掌柜,现在就老老实实等着看就好,我前几日也问过安铮这件事,他也为安文卿的事愁了这些年。”卫廷嗤笑一声“你们几个啊,一个个都看出来就是憋着不说,非等我自己发掘不对劲,再一个个都推到我身上。” 陆桉被噎了回去,轻“哼”了一声,不愿意理会这个阴阳怪气的人。 到了醉仙居的门口,卫廷直直的带着她走到楼上,看样子是早就订好了屋子。陆桉忍不住调侃他“还说你是被我们逼得,你自己不也是挺上心的吗?” “这可不是我上心。”说着微微抬起头示意陆桉往前看。 正对着的,竟然是安夫人和另一个没见过的妇人。 那妇人对着安夫人正在说话,脸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难堪之情,安夫人倒是平静许多,只不过眼里也蕴满了复杂的情感,有疼惜有怪罪。 走近的时候,陆桉才发现屋子里面的人就是安文卿和林含墨,林含墨似乎很是激动,就算隔着一道门,声音也清清楚楚: “你当我是什么?一个随你搓圆揉扁的物件不成?你压根就没想让我在卫府站稳脚跟,就是想恶心卫夫人而已。” 安文卿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嘲讽“你以为我费力的让你进京就是为了让陆桉不好受?你自己目光短浅可莫要带上我。” “那你能是为了什么?我也真是够蠢,怎么会觉得你为了一点金银就能把我送到这里,你狠卫夫人吧?你就是想为难她,才会这么利用我?让我变得和她一模一样。” “你现在和她哪里一样,你现在应该不屑和我争吵,说一句好自为之然后转身离开,傲气不成样子才对!”安文卿说话的时候,甚至有几分失去理智“你懂什么?你还差得远呢,你得好好练琴,笑起来的时候有梨涡,你得对谁都好,然后要有几分骄纵,但是旁人看上去大多时候都是温柔的好性子。” 林含墨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她“你真是疯了?你到底图的是什么?” “图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输在哪了!”最后这句话近乎歇斯底里。 屋子外面的安夫人紧紧闭上眼睛,满面悲怆,身体晃了几分,旁边的妇人反应过来急忙扶住,面上也带了怜悯。 第七十章 平等回馈 安文卿喊完这句话,房门应声而开。 安夫人近乎木然的看着站在屋子里近乎疯魔的女儿,门口突然出现一群人,安文卿神色不变,林含墨倒是吓了一跳。 尤其是看见安夫人身边的母亲时,不敢置信的开口“母亲,您……您怎么来京都了?” 林夫人满面痛心“我若是没走上这一趟,又怎么能知道你竟然有这般不知廉耻的想法?你说你要来京都,你说你要为自己挣一份前途,可你竟然打的是将军的主意?你竟然为的就是一个妾的位置!” 看着母亲,林含墨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妾又如何?这京都高门的妾,也比那个小地方的一个芝麻大的小官来的好。更何况,我也没有……” “你没有什么?”林夫人毫不犹豫的打断她“觉得自己守住本心,觉得自己清贵无比了是吧?当初我和你说过什么?卫将军年岁尚小的时候,来到咱们家,我不是没有问过你,长大了愿不愿意嫁给你表哥。可那时候是你自己听了那些传言,自己死活不肯,非要什么有风骨有气度的读书人。” 林夫人满目失望的看着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你现在看着卫将军显贵了,不依靠家里也挣得一份在圣前的脸面,便这般不择手段的靠了上来?” 林含墨正是因为记得自己说的过的话,这次才这般不顾后果的来到京都,她不甘心,原本站在卫廷身边的人,就该是自己的。 “我那时年岁尚小,旁人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凭什么用我那时候的不懂事,就断送我的后半生!” 林夫人慢慢的转过身“今日我也不怕得罪将军和夫人了,将军的脾气我素来知道,还是当初那混不吝的样子,若不然也不会把我带到京都一丝脸面都不讲。” 看着林含墨有些茫然地神情“传言?可你当初既然做出了选择,如今就不该后悔。夫人嫁给将军的时候,背负着的,不也是全京都的笑话吗?我当初来赴宴的时候,那些妇人们在宴席上怎么背地里嘲讽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没走过那份难,你就享不了那份富贵。” 陆桉看着林夫人,她是当真疼爱女儿的,看着女儿执迷不悟,竟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连得罪人都顾不得了。 林夫人对着卫廷和陆桉恭敬地行了礼“小女不知礼数,给将军和夫人添了麻烦,我在这道个不是,明日我就登门,把林含墨带回去,再也不登京都一步。” 卫廷点点头“林夫人费心。” 说完这些,林夫人也不是什么绵软的性子。对着安夫人就开了口“我的女儿我自己管教,但是也请这位夫人上心,含墨是个耳根子软的,最怕旁人鼓动。就算不愿训斥,也请好好管教,以后还请这位家姑娘,离咱们家这不争气的远一些,这种事,我可怕再经历一遭了。” 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安文卿听到这几句话猛然抬头,安夫人却平静的顿首,竟是接下了这番近乎羞辱的话。 走了两个人,屋子看上去空了不少,气氛也更加的凝结。 只听见安夫人微微的叹息“文卿,咱们回去了。” 对比刚刚林夫人的强硬,安夫人竟然纵容的到这个地步。陆桉大概也是知道,安文卿能到这个年岁都不出嫁的缘故,也是被家人维护的。 安文卿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咱们当真是一类人,用的手段都这么不入流,你羞辱我也就罢了,凭什么带上我的母亲。” 陆桉听见卫廷嗤笑一声“不入流?安姑娘把一个女人插到我妻子孩子的身边,我不过把安夫人请过来,就算是不入流了?” 顿了顿“更何况,安姑娘觉得自己不顾身外名声,就带不上安府了吗?这般年岁了,怎么还把天真当平常啊。” 陆桉扯了扯卫廷的衣袖,这话说的太重了,安文卿怕是受不住的。 果然,安文卿看着神色冷峻的卫廷,有些红了眼眶“你当我是为了什么?我自己自找的?我活该是吗?” 安夫人看着安文卿的样子,心都疼了“卫将军快不要说了,我这就带文卿走,定不会干涉到将军的生活。” 安文卿甩开母亲的手“我从懂情爱开始,满心满眼都是你,我从未想过你会娶别人,及笄那天我满心欢喜的等了你一天,就算所有人都唾骂你的时候我还是坚定不移的爱慕你,我只要你能欢喜,我……” “那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卫廷不带情绪的一句话,安文卿失去了所有支撑自己的力量。 第七十一章 十三年 安文卿可以承受得住世上所有人的诋毁谩骂,可最绝望让她绝望的竟然只是卫廷轻飘飘的一句话。 “你不一定要喜欢我,但是我为了喜欢你而做的所有事情都与你无关,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陆桉微微叹了口气,曾经名扬京都的第一才女,如今竟然执迷不悟到这个地步。 “这是自然,那卫廷不便多说,送二位离开。”卫廷是一眼都不想去看那个如今眼中含着泪的姑娘。 安夫人看着这样的女儿,心如刀割,但是毕竟顾忌着丞相府的脸面,还是向卫廷道了谢“还望这些事情不要影响到将军和安铮的情义,有些事情,我们也是无法做主的。” 若是可以,安夫人怎么忍心看着曾经如同明珠一般熠熠生辉的女儿,如今被那些人轻视,她爱慕的人,为了让她死心已经把话把事情做绝到这个地步,安夫人几乎不敢去看安文卿的眼睛。 她丞相府嫡出的女儿,就算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做得,就算不为了权势地位,也该有个称心如意的人,相夫教子,终老一生。 可是人呐,最怕的就是这七情六欲,拖累了她一辈子。安夫人能怎么做呢?只能护着她,爱着她,不嫁人就不嫁人吧,有兄长父母护着,总能安安稳稳一辈子的。 谁能想到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安夫人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她低估了女儿对卫廷的情,还是低估了女儿的执着。 安文卿仿佛入定一般看着卫廷“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不学无术之人,那种借着父母的名号横行霸道之人。你以为我有多了解你?在我眼里,你跟那些人没什么两样的。” 被人当着面骂的卫廷抿抿嘴,许久没人这么说过他,真有几分不习惯。 “我从有记忆开始,每日都是读书习字,学的琴棋书画。所有人都觉得我好,觉得我懂事出色。可是我十岁那年的夏天,你和兄长一起走到我面前,你和我说,你又不喜欢这些,学那么认真做什么。” 安文卿浅浅的笑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我不理你,你说若是无聊了,你可以带我出去,去玩,去试试不学无术的日子,我不愿,你也没有强求。” “你和哥哥说,你家妹妹总闷在屋子里做什么,被院子困得久了,姑娘家就不活泼了。”安文卿抹了抹腮边的泪水“从那年开始,我每日都要做哪些我根本不喜欢的事情,可是我从没有过怨言,我想着,等我更好了,卫老将军和夫人一定会很喜欢我,等他们愿意让我嫁给你,我就每天陪你一起,你怎样都好,你只要每天都那么笑,都那么开心就好了。” “我今年二十三岁了,整整十三年,凭什么要让我放弃。” 陆桉突然无法在做一个旁观者了,她终于知道,安文卿和赵禺诃不一样,赵禺诃有他的江山,有他的责任,可是安文卿只要一个卫廷。 安文卿和她一样,唯独不一样的就是,卫廷将手伸过来的时候,自己毫不犹豫的握住了,而她选择等待一个更加合适的时机。 陆桉想拉走卫廷,她有点害怕安文卿继续说下去。 果然,安文卿不管不顾的开口“那日你和兄长说,陆宴的妹妹是个性子好的,是个脾气软的,可就是胆子大的说和你走就和你走。是不是……” 陆桉全身都在颤抖,她不敢有那个想象,她伸出手想要拉着卫廷离开,快要碰到的时候,她听到了安文卿最后一句话。 “是不是如果当初我也选择和你离开,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陆桉血液都僵硬了,是啊,如果当初,如果十年前安文卿大着胆子和卫廷离开,如今陪着他的就不该是自己了。 安文卿对他一心一意,而自己呢,是遍体鳞伤之后才遇到卫廷,安文卿是矢志不渝,那自己呢? 缓慢落下的手突然被大力的握住,卫廷脸上慢慢挂上嘲讽“安姑娘,我很不屑你这种无法面对我,就想办法动摇我夫人的这种行为。” 重重的握住陆桉的手,卫廷神色不变“没有如果,就算没有我的夫人,我也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就说那再过十三年,也不会。” 拉着还有些出神的陆桉离开。 刚刚进了马车,卫廷毫不停留的松开了陆桉的手,坐在正中间,面色十分不好,转头看着有些恍惚的陆桉,更是气的厉害。 陆桉低头看看自己似乎还留着那人余温的手,抿紧了嘴唇。 第七十二章 和盘托出 一路上卫廷都没有再和陆桉说过一句话,两个人都陷入了有些诡异的宁静。 陆桉一时沉浸在自己的复杂想法里,没有察觉卫廷有什么不对劲。等反应过来,卫廷已经郁闷了许久了。 一下失笑,这人怎么还和孩子一般同自己闹上脾气了。 伸出手要去拉住他的,卫廷眼疾手快的收了回来,躲开陆桉的触碰,陆桉没想到他会躲开,手悬在半空中,陆桉愣了一瞬。 卫廷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旁的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就能让你对我有了怀疑。” “我何时对你有过怀疑?就是……就是一时钻进了死胡同而已。”陆桉这话说的没几分底气,这也确实是她的不对,那安文卿一句接上一句,简直就是往她心口里捅刀子。 和安文卿那一腔赤诚不同,陆桉觉得自己若是遇不上卫廷,这辈子怕是了无生趣的离开,带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这般想着,自己确实配不上他,安文卿的话简直就是她不敢去深思的一点。 卫廷看着她“你当我是什么年纪?钻进死胡同?你那就是被她说得动摇了,不知道自己瞎琢磨了些什么。” 卫廷觉得自己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好了,这一个两个的都能把他气得跳脚。 八年夫妻,卫廷简直不敢相信,竟然一个女子随意说了几句,就能然陆桉变了脸色。若是什么其他的也就罢了,偏偏是这种虚无缥缈,在他看来似乎是笑话一般的话。 陆桉张口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些什么呢?不管在谁看来,自己的这般反应都是对丈夫的不信任吧。 可是她也没办法辩解,难不成她要去和卫廷说自己前世经历的种种不成。 想到这里,陆桉仿佛清醒了一般,她对卫廷原来竟是始终有所隐瞒的,自己的经历就是心中的一根不敢拔掉的刺,原本没有关系,但是现在在她心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陆桉的沉默在卫廷眼里就自动变成了承认。 陆桉从来不曾质疑卫廷对她的爱,可是如今,陆桉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卫廷的爱了。 这个人一腔赤子心的走到自己面前,可是自己却连把一切告诉他的勇气都没有,陆桉握紧了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隐瞒了你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她是个软弱的性子,她终究不愿意委屈她的心上人,她也没有再瞒下去的胆子,以往不曾想过也就罢了,如今正视起来,自己总也不能躲避。 人呐,就是这样,情感总能战胜理智,明明瞒下去讨几句巧,这事就算是过去,穷尽卫廷一辈子,怕也不会知道再发生了什么。 与其说有勇气,倒不如说陆桉太过于相信卫廷对她的爱,她从来没有这般相信一个人,相信他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放开自己。 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陆桉害怕知道,却也渴望知道。 卫廷看着她“可怕?你陪我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时候,可也曾觉得害怕?” 马车摇摇晃晃的停在将军府门前,陆桉毫不犹豫的大声向马车外开口“别停,现在就出城。” 卫廷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了她紧握的手心。 “你相信一个人,在经历了一辈子之后,还能重新开始,弥补之前的一切吗?” 马车停在了一处开阔的草地,四下都无人,安静的能听见风里带来的远方的鸟鸣。 陆桉尽量平静地说着“等我醒过来,我就已经在自己的闺房里了。时间太久了,我都有些忘了,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哪些到底是我的记忆,还是我做过的一场梦。就是这些了,如今都告诉你了,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这般的我,总觉得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可是还人心不足的守在你身边。” 卫廷沉默着一言不发,陆桉也没有催促,等着他。 卫廷再开口的时候,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被困在病榻上十几年……含恨而终……家族的灭顶之灾……” 陆桉看着他红了眼眶,被他重重的拉到怀里的那一瞬间,陆桉也忍不住落下泪水,心里的担忧心里的茫然无措,最终还是被释放出来。 “阿熙,对不起。” 卫廷从来都不知道,他是知道陆桉的感情,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怎么不知道。 可是他从来没想过,竟然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她怎么敢啊,他在她记忆里是个早逝之人,是个家族衰败的人,她怎么还敢走到自己身边。 第七十三章 正经主意 一直悬在空中的心,总算是重重的落回了原处。 陆桉没和任何人说过,就算旁人觉得不对,也不过清清淡淡的一句,总要学着长大些的。那时年岁小,听着都说是母亲父亲教导有方。 自己瞒过了那么多人,就算是母亲,陆桉也愿意照顾她的心情,让她不去知道这些杂乱的事情。 也到头来,自己最无法隐瞒的还是这个人。 “我想着,我不该告诉你的,我想让你心悦我的时候,心悦的是哪个不谙世事的陆家姑娘,而不是我这般,面上还年轻,心里却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真正说出口的时候,陆桉才发现,原来这些话,并没有那么难说出口“总觉得,我是对不住你的,你那般意气风发的年岁,合该遇见一个同样的姑娘,而不是同我一样,强撑着的骄纵。” “我是个自私的人,就算知道你应该拥有更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安排,我还是想留在身边,毕竟,这是我存在于这世上几十年里,能有过的最热烈的情了。” 卫廷捧着她的脸“你一直都在害怕吗?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非要自己一个人受着。” 说这话,陆桉觉得眼眶又在发热了“我没有一直害怕,在边疆的几年,我都快忘了那些事情,我真快要以为,咱们能这么好好地过一辈子了,那些种种都是一场梦。可是回来后,看着记忆里的事情应验,我又庆幸,又担心。我庆幸还能帮到你,庆幸那些苦难还能有些用处,可是我怕最终一切还会回到原位,你还是会离开我,我还会一个人在那个院子里……” “陆桉!” 卫廷贴着她的额头,大声的喊出她的名字。 “不一样了,都不一样了。卫家和陆家还在,周家也并不是周桓做主,你还有三个孩子,他们还在延续我们的生命,我没有死,你也没有病倒,我们就站在这,说着你过去的那场梦。这么久了,梦和现实,总是要相反的。” 陆桉怔怔的看着他“你会怪我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卫廷却是听懂了“怪你什么?怪你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却还是走到我的身边?” “你总觉得我该遇到更好的,可是没有啊,没能爱上你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死在战场上了吗?阿熙,没有爱上你,我大概就不会遇见另一个能走到一起的人了。” 看着面前哭的和一个小姑娘一般的夫人,卫廷恨铁不成钢的戳戳她的脑门“成了,放下心了?带你去吃点好的,哭累了吧,真是水做的姑娘。” 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你对安文卿那么和善,是不是有些这里面的原因。” 陆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听明白因果关系后,卫廷毫不收敛自己面上的情绪“怎么?在你看来安文卿对我情根深种,痴情不悔,你就动容了?” 摇摇头,陆桉倒是也不至于盲目到那个地步“也算不上动容,就是觉得能做到这个份上,安姑娘也是个真性情的好人,我是没想到,今日她说出那些话。” “那你知道她为什么有了这样的变化?” “想来,也是因为我吧。” 卫廷点点头“今日她说出那些话,我就差不多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就和你说的一般,我若是真的一生未娶,安文卿或许还能接受,平静坚守她的感情,不来打扰我,我只要独身一人,她或许想着我与她总没有到穷途末路之际。” 说到这,卫廷想到那日和安铮提起来,自己兄弟眼里的悲伤,也忍不住叹一口气“可若是我娶妻生子,在没有她的时候,过得美满安康,她就万万不能忍受了,就算是这般极端的方式她也是想让我记住她,让她在我生活留下一些痕迹。” “她爱的是我吗?”卫廷似乎在询问,但是下一刻又自己回答上来“她爱的是哪个她幻想中能把她带出宅院的人,就算不是我,也可以是其他的人,这种爱很深刻,但不是唯一。” 好像是这样的,陆桉回忆当初碰上卫廷的时候,一开始是有意接近,后来便是情根深种。不论过多久,不论在什么时候,陆桉觉得只要那个人是卫廷,她就会动心,可也只能是卫廷。 “我可是没什么时间,同她耗着。” “那你要怎么办?”陆桉直觉想着卫廷没什么正经主意。 “明日,你递个折子进宫一趟,去看望看望贵妃娘娘。” 这么多年夫妻,自是一点就透,陆桉气笑了“你可真是个有主意的!就不能想点光明正大的?” 第七十四章 “怎么今天想起来进宫了?你可是好一阵子没过来了,把我一个人扔这里,自己在外面躲得清闲。” 陆娇拉着陆桉的手,语气里颇有些埋怨。 陆桉笑着反握住她的“如今你那里还有心思想起我,说不准在宫里过得怎样的悠闲自在,最近身子怎么样,可好些了?” “到底是太医院,换了几个方子,看着还是很有些用的,最近也不必每天吃药了。”陆娇如今是在宽心不过得了,她才是真正的无所求了。 皇上对她的处罚,她就算是认下了,往后就和岩桐一块守着这个诺大的宫殿,锦衣玉食,相濡以沫,陆娇很知足。 尤其是皇上也放下了陆桉,平日见到了,也不过问问自己的身体,算不得宠爱,可也说不上冷落,外人眼里陆娇还是那个仪态万千的贵妃娘娘,没人敢轻视,也没什么针对。 拉着陆娇的手坐下“我也不跟你绕什么弯子,过几日的秋猎,你去不去?” 听见陆桉提起,陆娇才想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前些日子宫里的几个妃子倒是因为这个还起过冲突,我本来是没想去的,怎么?你那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好瞒的,陆娇也不是什么多嘴的人,陆桉就直接把事情说了。 陆娇听着就来了些火气“这都什么人啊,我当初看那个安文卿不把嫁人当回事,我还私下钦佩过她,竟然抱着这么个腌臜心思。” 说完白了陆桉一眼“你以前同我作对的时候也没这么良善,哪用得着这么一出,往外一传,我看她还怎么作妖。” “你这脾气怎么还越发大起来了,我都没怎么样,你倒是先坐不住。那总归不能把丞相府的脸面踩在地上,圣上如今还是依仗安丞相的。” “我也是知道。”陆娇声音小了下去“实在不行去求个恩典,赐个婚,让那个女人嫁出去,也是皆大欢喜。” 陆桉颇有几分无奈的看着陆娇“若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我还用求到你这里来?就是和你商量,你若是过几日去秋猎,下个旨意,让个安家姑娘跟着你身边。” “跟着我?这是做什么?” “就算是姑娘家也不能一直活在金丝笼里,无忧无虑的吧,出来看看,梦醒了,人也就醒了。” 陆娇点点头“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转头看向陆娇,陆桉突然笑了起来“你倒是变了很多。” “什么?”陆娇一楞,反应过来轻巧一笑“我也想不到咱们两个会有一天坐在一处,一块出谋划策的样子。” “倒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意思?”陆娇有些不懂了。 “以前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莫夫人的缘故,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啊,离得我太远了,整日就想着为难我,一点也没有个姐姐的样子。” 想起小时候的是,想起那个时候有些稚嫩的样子,陆桉面上有了几分感叹“你不是在屋子里弹琴,就是在读书,要么就是作画,好像都不用歇息,整日像个木偶娃娃一般,就连每天的笑都是一样的。” 说着话,有些欢喜的握住陆娇的手“如今不是了,我瞧着你活的越来越自在,还会像个孩子一般同我背后说人家坏话,还会闹脾气,这才像个姑娘样子。” “那还是什么姑娘家啊,我都要比你大上一岁的。” 提起以往,陆娇不自觉的轻叹一声“如今想起来,我也是耗费了那么好的时间。”笑容里有带上几分释怀“老天到底待我不薄,走到这个地步,还愿意给我一个岩桐。” 两姐妹相视一笑,往后就尽是喜乐了。 陆桉难得进一次宫,陆娇自然舍不得人走,拉着一直停到午后,两人还在同一处休息了一个晌午。 直到黄昏才放人离开,走的时候还颇有几分舍不得“你可要勤快些进宫看看我,可不许用不到我了就不来了。” 陆桉装着有几分不乐意“在你心里我就是那般的人了?过几日秋猎,怕是白日里你嫌我烦都赶不走我了。” 陆娇这才笑了笑,松开了手。 陆桉往宫外走着,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了少女清脆的笑声。 绕过树荫,赵禺诃坐在树旁的石凳上,面前站着一个娇俏的姑娘,眉梢都带着几分喜意,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陆桉端正的行了礼“参见皇上。” 赵禺诃顿首“卫夫人免礼,是来看望贵妃的吧。” “娘娘身子最近转好有了些精神,我就来陪着说说话。” “卫夫人有心了,天色不早了,就先退下吧。” 陆桉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赵禺诃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刚才的少女,可眼里却又好像没有在看那个少女,不是你,那就谁都可以。 身旁的公公无声的叹息,人生八苦,最后两种,求不得,放不下。 第七十五章 别惹将军 等到次日陆桉难同蒋氏一起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就说起了这秋猎的事情。 也不知道卫廷有说了些什么,林夫人竟然暂时没有与林含墨一同回去,在府里又多停了一段时间。 林夫人是没什么脸面看见陆桉的,此刻坐在一处,面上也带着几分不自在。 陆桉倒是看上去心情不错“这不是过几日秋猎嘛,圣上恩赐准许家眷跟随,林姑娘也是适婚的年纪了,这也是个机会,多相看一番。” 卫老夫人有些意动,秋猎能去的人家自然不是寻常官员,家里公子估计也都是青年才俊的,对于林含墨,卫老夫人也是真心地喜爱。 但身份毕竟还是要顾忌的“话是不错,不过含墨一个姑娘家,同你一处有些抛头露面的,怕还是不妥。” “这倒不是大事,贵妃娘娘也是要去的,林姑娘同我姐姐一处,旁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更何况姐姐这次也带了其他人家的姑娘一同陪着。” 这就让卫老夫人放下心“你也是有心了,有安排好了,含墨就跟着去吧,年轻人多见识见识是好的。” 林夫人许久没有来过京都,自然不知道如今京都的情况,只知道陆桉是国公之家的嫡出贵女。 “小夫人的姐姐竟是宫里的娘娘?”若是这般,这陆桉的家世未免也太好了些,况且说起入宫,林夫人自己也是有些私心。 陆桉笑了笑“新帝即位,姐姐就进了宫,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了?林夫人可有什么事?” “我家二房的弟弟有个女儿,是今年的秀女,也不知道在宫里如何了。” “若是林夫人担心,下次进宫,我帮您问问。”陆桉还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看上去就是对那事一点都不介怀。 林夫人就有些不好意思“太过麻烦小夫人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含墨听着一群人,明明说的都是她的事情,她自己好像并不是很伤心,有意无意的眼神飘到陆桉哪里,又慢吞吞收回来。 陆桉似乎没感受到的样子,接着和林夫人说着话。 等到离开的时候,林含墨才镇定不了一般看着没什么人注意,一脸复杂的拦下了陆桉。“夫人,您若是有些空闲,能和我说两句话吗?” 就算是对着林含墨,就算只有她们两个人,陆桉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和温婉,林含墨心里就更犯起了嘀咕。 “林姑娘有话就直说吧。” 踌躇了一会,想着反正这些事陆桉也是都知道的,没什么不好意思“先前的事情,是我对不住夫人,我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竟不知道那人是个那么坏的性子。” 陆桉没说话,接着听着,身后的棉红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了,你知道那事情不对,还巴巴的往上凑,现在闹得不好看了,过来厚着脸皮赔不是。 “我也不奢求夫人就这么原谅我,但是也不再好意思受夫人的恩惠了,我哪里配夫人这么好的对待。” 这话说的谦卑又委婉,看上去一副诚心悔过的样子,陆桉看着小姑娘的那点胆怯心思,到也生不起来气,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些什么,我这次确实有些事情要做,可与你却是没关系的,你也没做什么,能有个好夫婿,于府里于你自己都是好事,你莫要多想。” 林含墨却是是怕的,小时候府里姨娘们勾心斗角,不是没见到过,这次秋猎又是跟着贵妃娘娘,陆桉若是想做些什么,自己怕只有等死的份。 不过心思被这么直白的显露出来,林含墨一半是羞愧,另一半却也有些安心。“是我小人之心了,夫人莫要怪罪。” 陆桉好脾气的点头。 看着林含墨离开,棉红简直要气炸了“什么人啊这是,夫人好心好意为她着想,她倒是怀疑这怀疑那,咱们夫人要为难她还用得着秋猎?在府里就能让她待不下去!” “你这脾气也收敛一些,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子。”陆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她的额头“府里也就罢了,去外面可不许乱说话。” 为她着想吗?倒也不全是,林含墨虽说对当初的打算有了几分悔意,但是对着安文卿,怕是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吧。 想到这,陆桉万般感叹的摇摇头,对着棉红说了一句“以后惹谁都别惹你们将军那样的人,一点好心眼都不长。” 棉红一脸懵的下意识点点头,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陆桉还沉浸在感慨中,微微的叹口气。 第七十六章 伊娜 出行那天,晴空万里,倒是这段日子里难得的好天气。 棉红还是个小姑娘家,在马车里根本就坐不太住,一个劲的往外面看过去,也是在府里面闷得太久了,陆桉也不愿意拘着她,小姑娘家的,还是活跃好些。 棉红有些兴奋地跟陆桉说“夫人,你看咱们小少爷,骑着高头大马,真是好看。” 陆桉这才顺着棉红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阿灼坐在马上,不紧不慢的走着,时不时和身边的赵嘉木说说话,脸上的微笑也算的上和煦。 似乎察觉到马车这边的目光,阿灼似有所感的转头,看着母亲在看着自己,浅浅的点点头,算作回应。 阿灼长得确实很好,不是卫廷偏于硬气的模样,阿灼更像陆桉更多一些,五官更加的精致,整个人骨子里就透着柔和。 看着自己的孩子,陆桉的心就有些发软。 棉红弯了眼睛“再过几年,咱们二少爷和三少爷都长大了,兄弟三人到时候走到一处,不知道能让多少姑娘失了芳心呢。” 想起家里那两个整日就知道变着法子气他们父亲的小娃娃,陆桉眼里就带了些无奈“那两个小的,可是不怎么让人省心。” 这边气氛正好,陆娇那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贵妃娘娘的马车自然是宽敞舒服的,林含墨脸上的笑却带着几分僵硬,眼神不善的看着对面的安文卿。 安文卿眼里带着几分不屑,这个陆桉,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把那个林含墨放到自己面前就以为能坐山观虎斗了? 陆娇现在算是个疼妹妹的,对待安文卿本就不算热络,现在看着她坐在这里还是一副遗世独立的清高模样,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也难为你们两个姑娘家愿意陪着我,本宫这人无趣的紧,你们两个多说说话,别让本宫坏了兴致。” 林含墨绽开笑容“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能陪着娘娘是咱们的荣幸。” 陆娇点点头,看着默不作声的安文卿“不知安姑娘怎么想的,若是不愿意在这里,一会本宫让人送安姑娘回丞相夫人身边如何?” 就算是再有情绪,安文卿也不至于在陆娇面前表现出来“娘娘多虑了,臣女自然是愿意同娘娘一处的。” 陆娇摸了摸护甲“安姑娘知道就好,可千万别让别人觉得是本宫逼你在我身边的,这可就不美了。” 安文卿强撑起笑容“臣女知道了。” “今日不仅是咱们大晋的君臣在,其他外族也派了使臣参与这次秋猎,尤其是南疆的公主也会到场,可万不能丢了皇家的脸面。” 没想到这次竟然回来这么多人,林含墨面上带了几分庄重,认真的点头。安文卿确有几分漫不经心。 陆娇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猎场,走在最前方的就是皇上同其他使臣。 南疆的公主也跟在他们身边,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眼尾微微上翘,鼻梁高挺,活泼又美艳。 赵禺诃穿着一身明黄色骑装,还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样子,同南疆的使臣说“真倒是没想到,公主不过十岁竟然会同你们一道入京。” 南疆使臣很是清瘦,看着自家的公主忍不住笑了笑“小公主最得我们王上喜爱,一直听闻大晋的风土人情,这次想来感受一番。” 小公主眼睛眨巴眨巴,出言补充了一句“我还想给自己找个郎君。” 这倒是赵禺诃没能想到的回答,看着虽说同龄人里算得上高挑,但是年纪还尚小的小公主“公主这是想找大晋的儿郎?” 小公主意气风发的叉腰“父王说,伊娜应该配这个世界上最强壮的勇士!” 赵禺诃仰天大笑,南疆同大晋关系一向不错,当场承诺“好!公主要是能选到心仪的勇士,朕就为你们定下婚约。” 南疆的使臣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其他的使臣就很尴尬。大晋皇帝明显就是在给他们下马威,他们其中的母国大晋这次征战中,多多少少都掺和进去,此刻大晋大获全胜为难的可就是他们了。 伊娜公主得了皇帝的承诺也很高兴,往皇帝的身后看了看,随行的臣子都在那里站着,扫了一圈,有些失望的收回目光“我没看见太强壮的人啊。” 赵禺诃也转过头,微笑着指着卫廷“这可是大晋的镇国将军,公主竟然也不觉得好?” 看着自己好像只能到他的腰,但是……伊娜公主憋出一句“太瘦了……”说完赶紧解释“将军不要生气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你多吃些饭。” 这话说的卫廷也有些失笑“多谢小公主关心了。” 第七十七章 孺子可教 不看其他,卫廷的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这么笑起来,伊娜公主好奇的多看了这人两眼,就算不是勇士,长得也是真的很好看呀,但是父王嘱咐过她,一定要选择一个很强大的男人才行。 卫廷笑起来一部分因为伊娜公主的话,还有一部分是想起来自己还没和陆桉在一处的时候,小姑娘也盯着他,怯怯的说他清瘦。 前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夫人们这边,听闻南疆的小公主竟要在大晋择婿,家中有适龄的子嗣的夫人都不免激动起来。 陆桉倒是不在意这个,但是听着他们说,小公主说将军清瘦,让将军多吃些饭,陆桉就止不住的想笑。 就连阿灼听着都忍不住下意识捂住嘴,赵嘉木干脆毫不遮掩“哈哈哈,这个南疆公主倒是有胆子,竟然说卫将军不是勇士。”一边看了看阿灼“不过说的也不错,怎么你和卫将军都不是看着太强壮,明明都很厉害。” 这大概是赵嘉木唯一比得过阿灼的了,阿灼抽条一般长个,可看上去就是清瘦的,恍然间极像个文弱书生。 阿灼扫了他一眼“瘦就瘦吧,不矮就行。” 赵嘉木被噎了个严实,半天憋出一句“我还是会长个的。” 看着两个在外面斗嘴的孩子,陆桉瞧着也欢喜“怡王府家的小公子真是招人喜欢,阿灼那个性子都能相处的不错。” 棉红是极为护着自己小主子的,壮着胆子同夫人顶嘴“小少爷多好的性子啊。” 陆桉带着两个护卫,再加上棉红手脚很是利索,很快就把帐篷收拾好了。 赵嘉木不知道怎么劝说的,竟然让阿灼同意他和自己住在一起,赵嘉木还很兴奋“我都没住过几次帐篷,就是每年出来围猎有这么几天机会。” 阿灼看上去明显不感兴趣“帐篷有什么好的,冬天漏风漏的厉害,住都成问题。” “你冬天怎么会住帐篷?”赵嘉木觉得将军夫人也不会忍心让阿灼从小就受苦啊。 “这两年在外面。”阿灼仔细想了想“有时候带着我赶路,赶不到下一个镇子就会在草原上找个放牧的人去借宿,地方住不开就借来东西自己搭帐篷。后来去了南疆,就很少住了,不过冬天又那种极厚的毡布,倒是很保暖。” 阿灼说的平淡,落到赵嘉木耳朵里,就是一群拐卖孩子的人,揪着阿灼的脖子把他扔到一个单薄的野外,给他裹上一块布,阿灼在外面天寒地冻里瑟瑟发抖。 虽然不知道赵嘉木自己在脑补什么,阿灼还是浅浅一笑“你再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就把你倒栽葱插到地里。” 赵嘉木愤愤的收回目光,有些人就不值得同情。 陆桉正在帐篷里喝茶,卫廷走进来坐到身边,脸上有几分恍然。 “这是怎么了?”陆桉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个表情竟然能读出几分灵魂出窍的意思。 卫廷悠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这一路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关心我,圣上还要中午加上几道菜,让我尽力都吃完。” 一口茶水没忍住喷了出来,陆桉止不住的轻咳“不是,以前也没见过有人说过你啊。” 卫廷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过。” “我说其他人。”自己有说过吗?陆桉有些记不太清了。 说起这句话,卫廷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那些人,说什么,以前就觉的了,就一直没敢告诉我,现在就该关心关心。” 说完,又补充一句“中午把阿灼也叫过来,我看着他吃饭,他爹受过的委屈,他不能再受了。” 陆桉真是有些无奈了“你们俩谁吃的少啊?一顿都是个顶个的能吃,他就是吃不胖的身子,你还要逼他吃不成?” 说着话,把手轻轻放在卫廷胸前的衣襟上,微微用力按了按“倒是紧实,可算不得瘦。” 卫廷手掌按着陆桉的额头“你这人,没成亲之前,看着我心疼的不行,觉得我身子骨不好,如今成亲这么多年,就算不得瘦了?你这始乱终弃的快了些吧!” 陆桉被迫微仰着头,有些不服气“是啊,都这么多年了,可算不得始乱终弃。” 卫廷被气笑了,声音拔高了几个度“你还要真换一个不成?” 正玩闹着,门帘突然被掀起“娘,我爹他什么时候……”阿灼话还没说完,抬头看见无礼的两个人,毫不犹豫的转身。 陆桉听到赵嘉木的挣扎“你推我干什么?夫人呢?没在屋里?哪能去哪,都快吃饭的时辰了。” 卫廷一脸欣慰“孺子可教。” 第七十八章 把她弄走! 陆桉有些恼的推了卫廷“你做什么,都是用膳的时辰了,让两个孩子出去做什么。” 卫廷若有所思的看着放下来的帘子“你说这两个孩子,整天在一块,我都以为咱们家老二不是卫礼是这个赵嘉木了。” “难得阿灼有个如此交好的的朋友,你管那么多干嘛。”说完这个,陆桉有些忧愁“也不知道姐姐那里怎么样了,我把两个不省心的都塞到那里去了,这几天怕是都消停不了。” 说起来卫廷也有些头疼“原本要是没这么一档子事,我这几天还能带你好好走走,省得你整日闷在府里不怎么走动。” 陆桉想起二人的打算,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我们当真要这么做?毕竟安文卿只不过一个姑娘家,真让她瞧见那些怕人的,真怕吓坏她。” 两个人带上安文卿,跟着陆娇,陆娇身子毕竟不太好,又不能一直拘着安文卿在自己身边。 只要进了围场,若遇见什么险情,她若是眼睁睁看着卫廷弃她于不顾,想着再热的一颗心也会不可避免的冷下来。 虽说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但是陆桉身为女人清楚得很,若是再险情中,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离自己而去,她就算想想,都不可控制的绝望。 卫廷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你当我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这也是安铮的意思,他现在是看开了,他妹妹嫁不嫁人,已经不是设么要紧的事情了,就是不愿意再让她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白白耗费自己的大好时光。” 既然是人家兄长都同意了的,陆桉也不好在说些什么,就放下心“行了,你去找两个孩子回来。” 这边气氛正好,陆娇那边,就可以用冷凝来形容了。 从岩桐手里接过一碗汤,陆娇冲着岩桐娇俏的笑了笑,默默地收回手,慢慢的品尝着。 林含墨是存了讨好的心思的,但是安文卿就在她对面坐着,始终没什么反应,也不怎么说话,就算是对这个人不怎么喜爱,但是若是她没什么动作,自己却小意讨好,林含墨觉得自己就有些落了下乘。 一时之间屋子里竟然就这么安静着。 岩桐抬头扫视了一圈,轻轻的开口“皇上开恩,愿意让咱们娘娘请两位姑娘来陪着,怎么娘娘不说话,两位在这端着架子也不开口?”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林含墨激灵了一下,连忙解释“娘娘恕罪,实在是民女没什么见识,才疏短浅,生怕自己说了有什么不对的,惹了娘娘不快,这才想等着丞相府的安姑娘开口,自己琢磨琢磨如何说话,可没想到还是这么愚笨,娘娘也莫要因此不愉,那民女罪过可就大了。” 陆娇轻轻地瞧她一眼,倒是个机灵的,懂得进退深浅,怪不得自己家那个妹妹不怎么愿意怪罪她,是个聪明人。 安文卿没注意这些,岩桐的嗓音倒是有些引起她的注意,她前些年也是经常进宫的,平日里遇见的宦官都是尖声尖气,浑身都是一股女儿相的样子。 可是贵妃娘娘这个贴身宦官却不同,声音是成年正常男子特有的低沉和沙哑,站在那里也不是平常宦官的做派,更像是侍卫一般。 原本陆娇倒是心情不错,但是在安文卿连着看了岩桐两眼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安姑娘怎么对岩桐如此感兴趣?” 安文卿这才回过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贵妃娘娘这句话有些阴阳怪气的,没来得及深想“臣女只是有些惊讶,这位公公和以往臣女看见的,似乎不太一样。” 林含墨的眼神也下意识的飘过去,她没见过其他的宦官什么样子,但是岩桐就是在人群中引不起别人注意的人,下意识觉得安文卿真是正事不干。 但是说好话自己还是会的“民女也觉得,这位岩总管气度非凡呢。” 比起林含墨的刻意讨好,陆娇真是厌恶极了安文卿的打量。 岩桐适时的开口“奴才一介阉人,不值得各位主子浪费时间在奴才身上。”看着陆娇已经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岩桐一阵无奈。 安文卿收回目光“还是臣女失礼了。” 陆娇也不客气“本宫倒是没看出来安姑娘觉得自己失礼了,安姑娘就算在本宫面前不也总是一副不染尘俗的清贵模样?” 安文卿脸色微微僵了僵,不再言语。 等到两个人离开,陆桉过来陆娇这里看看情况,陆娇整个脸都垮了下来“那个安文卿竟然还盯着岩桐看,你快把她弄走!” 第七十九章 生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王奕 所有的不对劲一下子都涌入了脑海,阿灼也是同卫廷一起走的,卫廷还不至于这种事情都毫无芥蒂的带着阿灼。 可是这种时候,安文卿再孤傲清贵的性子,也不会不出现在外面,自己躲在帐篷里。 陆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拉住棉红的手“去,去安姑娘的帐篷里问问,怎么这个时候不陪着娘娘,自己去躲清闲了。” 旁人自是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但是棉红是整日跟在陆桉身边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也不耽搁“奴婢这就去。” 许是陆桉的情绪影响到了她,棉红走的很快,甚至有些小跑的意思。 但愿,但愿自己是想多了。 恰巧这个时候安铮也往这边看,目光四处寻找了一遍,似乎也是没看到安文卿的身影,不自觉的皱了眉头。 好在是为了陪着陆娇方便,安文卿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陆桉回头就看见了棉红往回走的身影,离了好远,陆桉勉强看清棉红脸上的焦急,心猛地一沉。 快步转身迎了上去,离开人群一段距离,陆桉才有些急切的开口“人呢?” 因着走的实在有些快了,棉红微微喘着粗气回答“没看见安姑娘,就林姑娘自己在帐篷里休息,我问了,林姑娘说早些时候安姑娘就没同她一起回去,现下她也不知道人在哪。” 看着陆桉抿成一条线的唇角,棉红安慰道“说不准是安姑娘自己去了哪散心呢,姑娘也别太着急了。” 散心?就安文卿那个性子,怎么可能自己呆着没事去外面散心。 不对,陆桉抬起眼帘看向帐篷的位置,开口和棉红吩咐“去告诉安铮,让他马上派人去找安文卿,就在营地附近找,不可太远,也不能太近。” 说完这句,顿了顿,加重语气说“告诉他,现在,名声比安危重要。” 如果真的和她想的一般的话,安文卿不会有性命之忧,既然这般,就万不能毁了她的名声,现在安文卿若是这点脸面都没有了,那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棉红应下,赶紧去寻安铮。 陆桉提起裙摆就向安文卿的帐篷走去。掀开帘子,林含墨正坐在桌子旁,似乎是在发呆,听到门口的动静,慌乱地起身“夫人怎么过来了?安姑娘呢?没事吧。” 看着林含墨,陆桉简直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步上前,拿起茶杯直接甩到她的头上,怒不可遏的喊道“你是疯了不成,你对她有多少的怨,你只当你们俩是姑娘家小打小闹,你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林含墨挨了一下,跌在地上,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我也担心啊,怎么就能说是我做的呢?” 这幅不知悔改的样子,陆桉怒气更甚,手掌握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你真要我把你送到安家人面前你才肯承认不成!” 林含墨此时也镇定下来,捂住头上的伤口,站了起来“夫人身份贵重,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陆桉怒极反笑“好,那我问你,你与安文卿关系原本就不好,我派棉红来问你为什么强调一句她没同你一起回来,你们原本不就不该在一起回来吗?若依你的性子,我来找安文卿的错处,你早就怼到我眼前告状了。” “还有,我就是差人问了一句,我刚进来的时候,你怎么就知道安文卿可能会出事?”陆桉的语气步步紧逼“你别用什么诬陷搪塞我,就算我找不出证据,安家人的怒火,你以为会发在谁身上?你觉得他们认定的事情会去找证据吗?” 林含墨听完脸色微微发白,看着陆桉,神色有些犹豫。 “那卫夫人可会保住我?” 陆桉简直快被这人的愚笨气死“我保你?凭什么为你我能得罪丞相?若是你现在说出来,快点找到人,安文卿若是无事,丞相一家就算顾着脸面也不会过于为难!” 谁知林含墨听完疯狂地摇头,眼眶发红,哽咽出声“不可能没事啊,被那些蛮族生抢了去,都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没事?” 陆桉深吸一口气,果然,和那个胡族有关。 既然问出了罪魁祸首,审讯这种事情就不急在一时了。 转身出了门,不远处一个身着甲胄的小将士站的笔直,看见陆桉过来,恭敬的行礼“夫人万安。” 这是王河的弟弟,王奕,前些年跟着卫廷立了不少战功,这次随行护驾将士的统领。 “夫人,刚在棉红姑娘说,您找我?” 第八十一章 近在眼前 若是别人或许还说不准,王奕是陆桉绝对可以信得过的人。正是因为安文卿被胡族的人劫走,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这事情都不能让他人知晓。 陆桉紧皱着眉头“你这次带的人的里面,找一些嘴严你又信得过镇得住的人,现在马上去营地附近找一个姑娘。” “姑娘?”王奕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是走失了?” 陆桉微微摇头“怕是被人抢了过去,怕就是那些外族。” 王奕过了一遍今日来访的几个部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有些严峻“其他还好,若是胡族,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怎么说?” 王奕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交代“胡族使臣的队伍里面,有他们的四王子,是个极为好美人的,再加上胡族近来战败投降于大晋怕也不是什么心甘情愿的,迫于形势而已,若只是个姑娘,怕就……” “不知道夫人找的那姑娘,是什么人?”若是身份贵重些还能有个说法,若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有什么苦果,就只能自己生往下咽了。 陆桉紧紧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是丞相的嫡女,安文卿。” 王奕猛地抬头,也不敢再耽搁“属下这就去派人找寻。” 刚刚赶过来的安铮正好听见这一句,微微顿了顿脚步,陆桉抬头望向他的时候,七尺高的男儿已经红了眼眶。 安铮不是个什么有本事的人,当年和卫廷作天作地的,如今娶了妻,还是靠着家里的背景做了个闲散官员。 他是看着他妹妹长大的,放到心坎里疼的,这次与卫廷的打算,算是对他妹妹做的最过分的事情了,可也是为了她能从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里走出来。 可谁能想到,天子脚下,竟会出现这件事。 “嫂嫂,卿卿她真的……”他不敢说下去了。 陆桉面上有些不忍“若是旁人,我就是拼着闹到圣上面前也要给一个说法,可安文卿那个性子,闹得人尽皆知,就是在要她的命。” 安铮点头“我懂,我都懂,多谢嫂嫂帮忙。” “这事可告诉丞相了?” “还没,父母年纪大了,我怕他们忧心。” “这不行,你要告诉丞相和夫人,这事怕不能善了了。”看着安铮眼里疑惑,陆桉开口说道“若是王统领说的不错,这次应当是胡族四王子动的手,咱们必定无法私自处理。” 安铮猛然抬头“胡族?那群蛮人!” 胡族与大晋多年势同水火,可是安铮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在大晋的地方上,竟然敢这么做。 安铮心里焦急万分,也没有与陆桉多说,先行离开去寻找妹妹。 陆桉站在原地,心里复杂万分,她有些不敢想若是真的出了事,安文卿的以后,要怎么度过。 远远地陆娇被岩桐扶着,也走了过来“怎么回事?你急匆匆的做什么去了?” 想陆娇说明了原委,陆娇也一时失语,这事情实在不好办,进一步就是安文卿名声尽失,沦为他人笑柄,退一步,便是胡族对大晋软弱行为的轻视。 这已经不是安文卿或者是安家的事情了,胡族这是明晃晃的再打大晋的脸。 岩桐突然开口“这事情,该去让陛下定夺。” 陆桉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没想过,可是陛下有极大的可能去向胡族发难,那时候,安文卿要怎么办?” 是啊,名声在大晋,那就是一个女子,尤其是高门贵女的命啊。 安文卿不是个豁达的人,她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陆桉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人寻到,可是这诺大的围猎场上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知道这件事的怕是只有那些胡族人和林含墨。 林含墨?陆桉突然睁开眼睛,林含墨为什么会躲在帐篷里?她还不至于蠢到让自己躲起来,更引起别人对她的怀疑。 她是不敢出来,不敢离开离开自己的帐篷。 那就是代表,那个四王子一定没有把安文卿带离营地,她也说了已经过去这么久,安文卿一定出事了,她知道安文卿没被带远。 陆桉刚刚被自己一贯的处事思维限制了,下意识觉得,安文卿一定被带离了营地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那狂徒才会如此大胆。 “营地有何处是旁人绝不会发现的地方?” 在场的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四王子的营帐。” 陆娇转身和岩桐吩咐“快去把派出去的人就叫回来,动静越小越好。” 岩桐飞身离开,陆娇和陆桉对视一眼,这人就得她们两个去要了。 第八十二章 古达 人得她们两个来要,可不能只有她们两个去,若不然就漫天的口水都能把两人淹个半死。至于最合适的人一起同行,安铮一定是不行的,且不说陆桉和陆娇平日里与安铮联系并不多,突兀的走到一起只会更引人注意。 并且安铮也没什么理由能去和胡族的四王子有瓜葛。 那就只能等卫廷一同了,胡族来访本就带着几分傲气,朝内上下多有不满,当初挂帅出征的主帅看不过眼,上门拜访,就算是挑衅这也是站得住脚的。 陆桉和陆娇也不耽搁,陆桉知道王奕定会把这事禀报,卫廷定不会贸然自去寻找,想来也是回来与自己一同商议。 陆桉直接带着陆娇往四王子的营帐走去。 就算知道卫廷一定回来,在快到的时候,看着翻身下马的丈夫,陆桉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松,有些人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站在面前,就会觉得安心。 卫廷快步走近,神色冷峻,似乎也有些气愤。 “可有什么消息了?”卫廷也废话,他是绝对信得过陆桉的。 说完了原委,卫廷冷笑一声“这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卫廷直接走到了前面,陆娇端起架子,三人并行。 走到四王子营帐面前,看着走近的卫廷,守门的人明显认了出来,神色戒备的亮出武器,不准几人靠近。 卫廷懒得废话,伸手握紧两人的长矛,灵活几式就占了上风,带着几分怒意,重重的踹向心口处,不屑的说“败军之师,还敢如此张狂。” 那人捂着心口,还带着几分狠厉“大晋的将军,也不能如此侮辱我们部族。” “侮辱?”卫廷轻蔑至极,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就是侮辱你们,又能如何?”说完,看都不看两个人,直接向营帐内走去。 陆桉还好,陆娇头次见到平日里总是唇角带笑,意气风发的卫廷带着这样一种狠厉的态度与人说话。 先是怔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抬步跟了上去。 小声的同陆桉说“你……不会害怕吗?” 害怕?满心担忧的陆桉听到这句,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想着在边疆,自己拿着重弩应敌的时候,说实话,卫廷不害怕自己,已经是他心理素质不错了。 几个人走进去了,屋子里乱的不成样子。 卫廷看着这一幕,顺势止住了脚步,大声说“古达,什么时候狩猎这种活动,你都做上缩头乌龟了!” 屋内出来了一阵响动,很快,陆桉就听到了女子绝望的哭喊“救命!救救我!” 是安文卿! 紧接着就是男子愤怒的喊叫,不是大晋语,陆桉听不太懂,但是也能大概想象得到说话的内容。 既然正主已经说话,几个人也不必伪装了。 卫廷直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陆桉和陆娇也连忙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场景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桌子上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看上去似乎是被人胡乱扔下去的,床上也是一片狼藉,安文卿衣衫被扯得凌乱,额头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双目赤红,指尖都在向外渗血,还在微微颤抖着。 四王子古达看着几个人闯进来,微微直起了身,随意的整理了一下衣襟“你们大晋的规矩,就是没有主人家的同意自己闯进来?” 卫廷看着这一幕,咬紧了牙关“我们大晋也没有规矩,一个外族人可以随意侮辱我们的子民。” “侮辱?她一个奴婢,跟了我已经是莫大的荣耀,你应当感谢我才是。” “奴婢?”陆娇上前一步,她是不喜欢安文卿,但是也没办法接受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被这样糟蹋“就算她是奴婢,也是本宫宫里的,是皇家底下的,四王子凭什么不通知本宫这个主人家。” 古达看向陆娇的眼神带上一分痴迷“美丽的娘娘,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是真心喜爱您的婢女,若是您同意,我愿意赢取她为侧夫人,大晋应该是这样称呼的。” 安文卿听到这个话,奋力的从床上挣扎起来“没有,他没有,他没有得逞,我不能……不可以……” 这件事情对于古达来说简直是侮辱,这么久了连一个女人都没有解决,伸手想要接着打她。 卫廷伸手一个擒拿就把古达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古达挣扎不了。 陆桉眼疾手快的上前,随手拿起一件散落的外衣,严严实实的遮盖住安文卿的身体,有人靠近就下意识的躲避。 陆娇气愤的说“古达王子就是这么把我们大晋皇室的脸面踩在地上的吗?” 第八十三章 让陆娇难以接受的是古达的态度,丝毫不在意安文卿的身份,就算只是一个宫婢,也是大晋皇宫里的人,一个外族,怎能如此羞辱。 更何况安文卿还是京都的名门贵女。 安文卿反应过来靠近的人是陆桉,不是那个禽兽,慢慢接受她的靠近,陆桉也不曾遇见过这种事情,可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慢慢扶起安文卿,想要带她离开。 古达也不是什么大晋的规矩都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看上去年岁不大,但是已经梳了妇人发髻,己经是成婚的了,尤其是古达看着陆桉莫名觉得眼熟。 一时也没有出言阻拦,直到看着旁边侧身而立的卫廷,才猛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卫廷的夫人吗,当年在边疆,古达没少和卫廷对上,对这卫夫人自然是有所耳闻,虽说见过,那也是潜入大晋时远远地望了一眼,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着这人。 模样当真是好,不是过分艳丽的长相,可就是让人觉得美,尤其是这人还是卫廷的夫人。 古达现下是当真不在意那个让他颇为恼火的安文卿了,一个宫婢,怎么比得上卫廷的的夫人来的吸引人。 卫廷也算是认识古达许多年了,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心里想的什么,卫廷一下子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上前直接抬腿照着古达的脑袋就来了一脚“把你那些腌臜心思收一收,眼睛再乱瞟,老子管你是不是使臣。” 满身的匪气,哪里像是大晋的将军,陆娇掩面。 这种人真是多说一句话,陆桉都觉得多余,安文卿的情绪也更加不稳定了,陆桉直接扶着人离开。 陆娇也不便多留,就跟着陆桉离开了,让卫廷自己跟那个古达什么四王子对着去。 匆忙赶回来的安铮,正好看见被搀扶着出来的安文卿,额头上还有好大一块伤口,还在流着血,唇角也有青紫的痕迹,至于身上虽说看不到,但是也能想象到大概也是很惨烈的样子。 安铮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从陆桉手里接过安文卿,就要往安夫人的帐篷走去。 陆桉拦住他“不可,你还是送她回原本的帐篷,那里不会去外人,安夫人那里指不定有什么区拜访。” 安铮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跟着去了陆娇那里。 到了地方,掀开帘子,迎面就撞上了林含墨,安铮眼里是化不开的恨意,林含墨吓得后退了一步。 出乎陆桉意料的是,安文卿转头看到林含墨一副受惊的样子,也只是淡淡的收回了目光,并没有过于激烈的情绪。 陆娇让人去叫跟着她的太医,也算是半个她的人,就算不会替她隐瞒,但也不会多嘴。 虽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揭别人的伤疤,但是所有的事情都堆在眼前,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还是提前有个准备最好。 “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陆桉犹豫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安文卿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看向屋顶,这幅样子看的陆桉心中一痛,当初孙氏在宫里遭受侮辱的时候,回来就是这般,一模一样的反应。 安静了很久,久到陆桉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安文卿才慢慢的开口“什么打算?” 愿意说话就好,陆桉坐在床边“你若是要个公道,咱们就算到了圣上面前,也不会让你受了一丝委屈,这毕竟也关系着大晋的脸面,只要你开口,皇上那边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别的我也没法和你保证什么,就一条,古达绝不可能完完整整的立着走出大晋。” 听了这句话,安文卿表情有了一分动容“还有呢?” 陆桉微微叹口气“你若是要清白的名声,这事情除了屋子里这些人,再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就算是胡族那边,卫廷也会让他们把嘴闭上,你还是原本的安家小姐。” “名声?”安文卿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我还要什么名声,在那个帐篷里我被人像狗一样抽打辱骂的时候,我就不在乎什么名声了!” 安文卿激动地坐起来“我只想要他的命!” 看到这,安铮不忍的转过头,他端庄文弱的妹妹,竟然会被人逼到这个份上。 陆桉不是很惊讶,看到安文卿一身伤痕的躺在床上的时候,陆桉就知道,她不会息事宁人了“可你得想好,我们信得过你,可旁人不一定,他们……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已经被侮辱了。” 安文卿沉默了很久,慢慢的抬起头“我若是真的被侮辱了,古达的罪,是不是就更重了。” 第八十四章 一个公道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文卿眼底没有疯狂,没有歇斯底里,近乎奇异的平静,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不该拥有的平静。 但是陆桉并不感觉惊讶,这种平静反而让她感觉非常熟悉,她好像看见了那年灯会上,安静又端庄的名门闺秀,大气识礼的让人整个京都为之感叹。 陆桉迟疑了,原本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她不该多过牵扯,甚至对于陆桉来说,国家大义远远重要于一个所谓的名声,陆桉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这个时候,真的实实在在的心软了“你应该……应该放下心,没人会知道这一切,你没必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没人知道?可是我自己永远都会记得,我忘不了了。” 这件事,只有安文卿自己最后发言权,陆桉干涉不了,也不能去干涉“你要是决定了,晚些时候,我们去拜见陛下。” 安文卿皱了皱眉“晚些?为何不是现在?现在才不该是最好的时候?” 还是有些孩子的稚嫩,陆桉摇摇头“我们现在是在围场,当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的时候,再精明的人也很难给出最好的一个判断。” 说到这,安夫人就走了进来,步子里面带了些急促和慌张,在看着坐在床上的那一个虚弱的身影,安夫人一下子红了眼眶。 陆桉没有说下去,轻轻地转身离开了。 卫廷站在门外,倚着一个旗杆,低头揉着自己的拳头,陆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凑上前把头靠在卫廷身上。 “你没把人打死吧?” 卫廷轻哼一声“你当我这么没脑子?都是冲着身上打的,人好好站在那,看不出什么。”顿了顿“安文卿那里……怎么说?” “是要有个公道的。” 这倒是很出乎卫廷的意料。 外面的的动静突然开是热烈起来了,应当是围猎的人回来了。 卫廷拍了下脑袋“阿灼还在外面,我给忙忘了。”陆桉一个激灵“你把阿灼自己扔在围场里?你当真是放心!” 夫妻两个一同走过去,没人知道里面的悲愤苦痛,外面的人都沉浸在围猎的新奇或是喜悦,围猎的头名是大晋的一个二品武将,最善骑射。 阿灼自己站在高高大大的人群中,低头看着面前的几只野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嘉木面前可谓是干干净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甚至远远地冲着怡王打个招呼。 阿灼抬头也看到陆桉和卫廷,陆桉伸手,示意他过来。 也不管面前的一堆猎物了,躲开喧闹的人堆绕了过来“母亲?” “我有些事情嘱咐你。”微微低头在阿灼耳边小声说着话,柔和的气息,让阿灼有些发痒,还是听见了说话的内容。 赵嘉木凑过来“什么事情?我能帮忙吗?” 还没等陆桉说话,阿灼平淡的开了口“会挑拨离间吗?” 赵嘉木兴奋的点了点头“会!当然会!我特别擅长!” 阿灼就很不理解,擅长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自豪的。陆桉看着这两个活宝的模样,沉闷的心情也慢慢的散去不少。 赵嘉木缠着阿灼想知道个原委,阿灼不厌其烦的推开他靠近的脸。 晚膳的时辰差不过去了。 安夫人陪着安文卿去求见圣上,陆娇和陆桉作为知情者也陪着一同去。 一行人站到赵禺诃面前,安文卿和安夫人平静的跪在地上的时候,赵禺诃抬头揉了揉额角“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个时辰都聚到这来做什么?” 安文卿跪的端正,直起腰,掷地有声的说“胡族四王子古达,轻视我大晋国威,掳走臣女,毁臣女清誉,求圣上做主!” 赵禺诃的动作停顿了一瞬,微微眯起了眼睛“古达?”想起了什么一般冷笑了一声“朕还说什么时候胡族这般不爱出风头,这种时候,他们四王子竟然会躲着不参与。” 陆娇眼睫微微颤了颤,所谓帝王的冷酷,大概就是这般了。 说完这几句话,赵禺诃看着一脸平静的安文卿“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圣上可以让太医来验伤,还有镇国将军夫妻和贵妃娘娘作证。”安文卿平静的说着,似乎不是她的事情一般。 “朕的意思是,你可知这事情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旁人说上千百遍,安文卿知道那是安慰,可是九五之尊,以天下为先的天子轻飘飘的一句,安文卿却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意味着,臣女,能得一个公道!” 第八十五章 倒打一耙 “来人,去把古达王子请过来,还有随行的官员使臣,都一并叫来。” 赵禺诃的视线落在后面,陆娇和陆桉并行站着,都微微垂着头“你们两个怎么会知道安文卿在四王子古达那里?” 陆娇先行开口“从臣妾带的另一个林氏女那里得知。” “为何当时不禀报?” 陆娇刚想开口,陆桉拦了下来,出言解释“臣妇和娘娘都是女子,知道清誉对于安家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在安家姑娘自己决定下来之前,我们都是以她的清誉为先考虑。” 说完这句,陆桉顿了顿“毕竟在臣妇眼里,没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得了。”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赵禺诃低声笑了出来“卫夫人一会在百官使臣面前,也要有这么好的口才才行。” “人到齐了,都出去等着吧。” 众人离开帐篷,古达就站在不远处,许是人来得多,帐篷外灯火通明,恍若白日。 古达原本漫不经心的和手下人说这话,看着从大晋皇帝帐篷里出来的卫廷,面上浮现几分恨意,视线突然落在跟在后面的安文卿身上,古达皱皱眉,这个宫女怎么也在这?那个贵妃娘娘还真为了这个宫女去禀报了? 赵禺诃走出帐篷,看着脸色一变再变的古达,风轻云淡的说让众位大臣免礼“今日让你们到这来,有件事,朕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决定,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愿为圣上鞠躬尽瘁!” 赵禺诃微微抬起下巴,安文卿顿首,上前一步,跪在众人面前“丞相之女安文卿,今日被胡族四王子古达掠去,毁我清誉,古达此举,无视我大晋国威,无视我朝礼法,请圣上治罪!” 安丞相听见这话,面上神情不变,手却不自觉攥紧,抬头和古达惊疑不定的视线对上“古达王子欺辱我女儿的时候,可曾想过这一刻?” 安丞相挡在安文卿身前“老臣不敢居功自傲,但也敢说一句为大晋付出了一辈子心血,今天老臣用着半辈子的官帽,只求圣上,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丞相取下官帽,重重的磕了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老臣这个女儿,不敢说是钟灵毓秀才华过人,但这孩子老臣是捧在手心里看大的,绝不是自轻自贱之辈,老臣倒想问问古达王子,可是对我有何怨言,还是对大晋有何怨言,能这么断送我女儿一辈子的名声。” 古达下意识就想反驳,一旁的随从拉住他的袖子,说了一句胡族的话,古达突然弯了一下唇角“安丞相这话说的就重了,实不相瞒,我对你的女儿,用你们大晋话来说就是一见钟情,原本明日要向皇帝提亲,也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陆娇打断他的话“难不成那时候是本宫耳朵聋了不成?是谁说,安姑娘就是本宫的一个宫女,你在我这讨过去这事就算了。” 古达面色不变“贵妃娘娘,何苦为了全了你们陛下的颜面就在这为难我一个外族人?是不是一会卫将军和夫人也要作证,说是我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不对的?” 这人厚颜无耻的程度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大晋的官员差不多都是相信安丞相和安文卿的话的,可是经古达这么一说,变成了刻意为难,若是这名声传出去,其他部族怕是难以信服大晋。 赵禺诃微微眯了眼,这是逼迫自己把这件事轻轻揭过去? 场面陷入了一振僵持。 有些清脆的少年的声音突然加了进来“阿灼那人说的什么话啊?咋跟咱们在林子里说的话那么像?” 古达转头看过去,是两个孩子,不必放在心上。 阿灼接下赵嘉木的话“胡族的话,刚才那人说要娶亲。” 古达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这下子两个玩笑一般的话,把所有人的眼神都吸引过去了。赵嘉木好像没发现一般“那下午那几个人在林子里说了啥?” 阿灼认真的想了想“他们说,也不知道王子的好事成没成,抢过去的那个女人模样真不错,比王子最美艳的姬妾还要美。” 古达猛然转过头“你胡说什么!你一个小孩,怎么能听得懂我们胡族的话。” 阿灼看着古达眨眨眼睛“我曾经被人私自劫出大晋,在外流浪了两年,刚离开就被抢到了胡族半年时间都呆在胡族,我怎么就听不懂。” 突然,阿灼冲着古达笑了笑,古达那种预感越发的强烈了,果然他听见阿灼说: “对了,我和父亲母亲在边疆的时候,古达王子好像就想从我和母亲下手牵制父亲呢?”说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对了,我被人劫走,也是去了胡族,真是巧呢。” 古达脑袋一片空白,用大晋话来说,这是不是叫,倒打一耙。 第八十六章 心为子民 古达此刻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主子乱了,可是奴才不能乱,身旁的使臣镇定一下,再次示意古达,这次倒是不敢再说话了。 古达回过神“什么时候两个不懂事的毛孩子都能掺和进两国求亲的大事上来了?” 赵嘉木惊讶的抬起头“毛孩子?四王子说的是我和阿灼吗?我们俩掺和什么大事啊,我俩就是说说话,四王子想得太多了。” 歪理邪说这种事情是个古达都干不过一个赵嘉木,那可是能征服阿灼的存在。 阿灼看都不看古达“我们两个懂什么?我就是觉得比较巧合而已,毕竟我父亲尽力寻了我那么久才寻到,没些本事和背景的人,应该是没办法做到,你说是吧四王子?” 什么时候被两个孩子噎到这个地步过,巧合?想得太多?偏偏古达还不能反驳什么,两个孩子的话,自己若是认真对待,不就显得他心虚。 古达咬牙切齿的回了阿灼一句“许是你父亲能力不够,或者是找你找得不够尽心……” 一句话还没说完,卫廷一记眼刀甩了过来“四王子慎言。” 一口血堵上喉咙,忘了这个小子的爹这个冤家了,对着卫廷古达素来是难听的话不嫌多“卫将军没那个本事也该好好安慰你儿子,而不是找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白白拖累别人的名声,我古达行的正坐得直。” 听到这句话,跪在地上的安文卿发出一声嗤笑,剩下的话都给古达堵了回去。 卫廷转回赵禺诃的方向“古达王子不是说求亲这回事吗?怎么突然扯到人品问题上来了。” 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其他几个部族,看向胡族的眼神也染上了些许不赞同。 大晋一方强大,其他部族俯首称臣,若是说一丝不满也无自然是谎话,就算是与大晋关系最为要好的南疆,在这种事情上面,也难以避免的会先从部族考虑,可是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古达先起了歹意,才闹出这么一桩事情。 若是大晋的官员或是夫人如此说,或许还有几分疑虑存着,可是这么突然地一桩事,怎么可能连两个孩子都对答如流,更何况,卫廷与古达的不和谁人不知,就算是卫家嫡子被人劫走这事,说是胡族参与,也不是说不通。 古达也不是蠢货,这种时候风向吹到了哪,他也看得出来,再怎么辩解也是徒劳,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请大晋皇帝明察,古达当真爱慕这位姑娘,愿以王妃之礼聘之。” 此言一出,各族沉默。 古达是下一任胡族的王,这是各族都默认的事情。对于胡族来说,喜好女色,并不是什么缺陷,只要英勇善战,能带着整个部族强大起来的人,就当得上王位。 一个官员女儿,能当上胡族部落的王妃,这也是胡族的诚意了。 陆桉一下子攥紧了手,许是古达第一印象给她并不好,她总是下意识觉得这人就是酒囊饭袋,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能做出如此决定,若是这般,大晋可就不占礼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禺诃,听到这里突然开了口“对于胡族来说,女子是什么?绵延后代的工具?” 在赵禺诃没说话之前,古达是极为有自信此事能遮掩过去,虽说要娶一个没什么用处的女子作为王妃,但是这个东西嘛,过段时间暴毙,大晋也说不出什么,最关键的是,在其他部族面前站住了脚。 古达对于这个大晋皇帝是没什么了解的,赵禺诃问完这句话,古达把眼神投向赵禺诃。 “可是对于朕来说,她们是朕的子民,古达王子在没有求亲之前,就欲行不轨,现在到目前为止,更是未曾说过一句道歉的话。” 赵禺诃突然提高了音量“胡族是觉得,朕大晋子民是可以肆意侮辱然后一个莫须有的亲事就能掩盖过去的?” “朕要的,不是你能给出什么荣华,朕要的是你对着安家嫡女,一句真心的悔过。”说完这句,淡淡的扫过胡族的使臣“可是古达王子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错了。既然这样,胡族这份求和,大晋,当不起!” 古达冷汗都落了下来,原来从这里等着自己呢,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不是为了要个真相,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遮掩过去,让自己失了人心。 跪在地上的安文卿重重的松了口气,泪水盈满了眼眶,天知道刚才古达说出迎娶自己,她多害怕他们会放弃自己,换取两国的和平。 看着面色大变的古达,赵禺诃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镇国将军何在!” 第八十七章 绝处逢生 “将军这一仗打的当真是不漂亮,胡族竟然还有气力在此放肆,不将大晋的国威放在眼里。”赵禺诃最后一句话,真实的加了愤怒在里面,威严十足。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其他部族有的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偏偏此刻,挑不出一丝错处,若是事情发现在自己的子民身上,任谁都没办法吞下这口气,更何况罪魁祸首还是那般不知悔改的样子。 卫廷恭敬地行了全礼“臣知罪,愿再此领兵出征!” 古达的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血色尽褪,这次来访大晋,虽说胡族人心里都带着几分不服气,可是谁敢真的与大晋有了正面的不和。 哪怕贵为四王子,古达也是以为安文卿是个身份鄙陋的宫女,才放任自己这么一次,没想到不仅没得手,这次怕是自己也要搭进去,若是让那些贵族知道自己不但没和大晋交好,甚至有可能引发下一次战争,就算自己才略过人,胡族王位,也是不要想了。 古达脸上的肌肉都在微微的抽动,最关键大晋皇帝就是想利用这件事彻底压下胡族的锐气,失了在其他部族的威望。 他甚至都想骂自己了,怎么就把安文卿当成一个宫女,惹得此刻进退为难。 想到这,古达突然想起了什么。 “卫将军还是不必费力了,若是有这个时候,不若让你的夫人劝劝娘娘,管好手底下的人,不要为了内宅里的阴私,就把本王子当做刀。” 这句话引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陆桉算是最先回过神,平静的回望古达“不知道四王子说的是什么意思?” 古达就像是找到了破局之法一般,神情也放松下来“卫夫人与贵妃娘娘乃是亲姐妹,她手底下的人你会不认识?就是和安姑娘一同出入的那位女子,若不是她刻意引诱本王子过去,又隐瞒了安姑娘的身份,我又怎么会对安姑娘如此草率。” 说着,又转头向安文卿面带几分怜悯“安姑娘被人背叛,我原本顾忌安姑娘的颜面和名节,可没想到还是被迫把真相说出来。” 这一通戏演完,不仅是卫廷和陆桉,甚至站在前面的陆娇和赵禺诃,表情都没有一丝的不对劲,只有安文卿,看着他的眼睛更带几分怨毒。 陆桉不屑于看他“若是四王子这般说,那就把你说的那位姑娘,也叫上来,咱们当堂对质一番。也不算我们,污蔑的古达王子。” 这般作态,让古达好不容易安定的心又开始忐忑。 等了没多久,就有人带着林含墨走上来,脸上还有着挥散不去的怯懦和不安。 尤其是看到站在中央,此刻盯着她的古达,更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甚至微微的靠向了安文卿附近。 这下子刚刚古达的话,就带了几分不真实了。 “臣女,参见皇上。” 赵禺诃开口“古达王子说,你有心陷害安姑娘,甚至利用古达王子,隐瞒安姑娘身份,可有此事?” 听着了句话,林含墨面上一惊,却有了几分犹豫的神色,不敢开口了。 “有话直说就好,不要吞吞吐吐。” 林含墨紧紧抓着手帕“臣女不知道如何说,说的有实情,可又不全是实情。” “你如实禀报即可。” 林含墨似有不忍的看了安文卿一眼“臣女确实隐瞒了安姑娘的身份,可是并未想过害安姑娘啊,臣女现在与母亲客居卫府,能来此次围猎已是惊喜之极,怎么会做这些于臣女并无益处之事,臣女与安姑娘并未结怨,甚至此次围猎之前,都未曾相识,为何臣女要陷害安姑娘呢?” 古达觉得这个女人说的根本前后不通,急迫的追问“你若是不想陷害安姑娘,为何要隐瞒她的身份?” 林含墨被古达吓了一跳,说话更是带着几分哭腔“臣女也是姑娘家,清誉是多重要的东西,尤其是安姑娘在京中名声本就被人颇多议论,可谁知下午的时候,臣女看见这位男子竟然妄图轻薄安姑娘,臣女又害怕经此一事安姑娘怕是更会被人指指点点,就撒了谎说是贵妃娘娘的宫女,想着就算是这个男子有心寻找,也不会扯到安姑娘身上。” 多好的谎话,好到古达找不到一丝漏洞。只能无力的说“她胡说,她骗了你们。” 其实林含墨说的所有话,最具信服力的,就是称呼古达为那位男子,是真真切切的不知晓古达真是身份的样子,古达刚才的话,才更加不真实。 古达没注意到,林含墨说完之后,陆娇向陆桉投去的钦佩的眼神。 第八十八章 自己扛 林含墨说的可谓是声泪俱下,轻轻啜泣着“臣女无用,看着安姑娘被人夺了过去,臣女为了自保,不能挺身而出,只能自己去禀告了娘娘。” 古达简直都是要气笑了,难道他就是个什么都不顾的蠢货吗?他当时刻意让人去打听,就是这个林姑娘,亲口说的“什么贵重身份,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哈巴狗。” 自然而然,古达就以为是个普通的宫人。 若不是这个女子,怎会有诸多事端,可问题就在于,刚才的狡辩,古达早就失了人心,现在除了胡族里自己的人,在场没有人愿意信他了,甚至古达觉得胡族使臣其他贵族的人,都不见得对他有几分信任。 当真是墙倒众人推了,古达算是明白,就算此刻错处不尽然在他这里,现在是大晋的人想往死里整他。 古达自嘲一笑,也算是自作自受,视线落在仍跪在地上的安家人,总不能所有的苦处,都让自己吞下去,这安家人不是厌恶他吗? 第一次,古达对着赵禺诃,庄重的行了个全礼“古达自知行为有失,但是古达对安姑娘的心,天地可鉴,说了这么久,我也能知道大晋女子对名誉的重视,古达愿迎娶安姑娘,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这就是古达的聪明之处,说的句句诚恳似乎特别情真意切,可是细细琢磨,却是什么都没有承诺下来。 赵禺诃的面色并没有见好“此事等到胡王做了决定,再议什么婚事也不迟。” 古达并没有放弃“理应如此,但是古达对安姑娘的心,天地可鉴,也希望能有一次弥补安姑娘的机会。我定会珍惜安姑娘,补偿于她。” 今天胡族的脸面也算是丢的差不多了,赵禺诃也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没有步步紧逼,就此放过去了。 只不过回到营帐,安文卿难以抑制的干呕起来,下午的随行太医一直没有离开,及时的诊治。 “没什么大碍,就是情绪有些激动,引起的身体反应,开始要放宽心。” 陆桉轻叹一声,谁能成想古达会用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存心想要恶心安家人。 安夫人握住安文卿的手,哽咽道“放心,卿卿,娘亲一定不会让你嫁给那古达的,定要他付出代价。” 柔弱文雅了一辈子的安夫人,第一次想要恶毒的咒骂一个人。 陆娇抬起眼帘,扫过缩在角落里的林含墨,想要说些什么,还是没出声。 安铮却是注意到了,林含墨刚才说的那些话,安铮一丝感激之心都生不出来,自己妹妹受的苦古达是一半原因,另一半原因,就是这林含墨了。 “林姑娘就没什么话,要与我们安家说的吗?”安铮的语气算不得太好,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 安夫人这才看向林含墨“林姑娘,那日在酒楼,话我也听得差不多,我女儿有错,你怨你怪,我任何意见都说不出来,可你扪心自问,你自己就当真一点错处都没有?竟然要你生出这种恶毒的心思!” 林含墨连忙冲着安夫人跪了下去“我是怪她,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想到那是胡族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把一个姑娘家往火坑里推啊!”慌乱的解释着,泪水接连的流了下来。 有人向她打听,她以为是哪家的夫人或是公子,许是虚荣心作祟,或者是对安文卿身份的自卑,她就撒了谎,甚至是那般恶毒的话,可是她当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陆桉也的眼神也是极为复杂,林含墨有心计,可不是什么良善的性子,可是陆桉也知道她也不是那真正能把事做绝的人。 安夫人自然也能懂她言下之意,可是她的女儿凭什么无缘无故遭受这种事情,安夫人这种时候不愿意大度了。 沉默了很久的安文卿,听着屋子从安静到吵闹又渐渐沉寂下来,听见他们的争吵,哭喊,还有无声的叹息。 突然哑着嗓子的说了一句“今日,多谢娘娘,多谢卫夫人。” 陆桉和陆娇俱是一惊,陆桉先反应过来“你是娘娘要来的,自然是要看护你的,也是我们的失职。” 安文卿摇摇头“难不成我自己被水淹了,还要怪河边的树没把水拦住吗?命里有的,我躲不过,往后的事,希望夫人和娘娘莫要开口了,是祸是劫,我总是要自己扛着的。” 苍白着一张脸,安文卿浅笑着“我被人护了二十多年,总是要清醒的,夫人和娘娘同我哥哥的打算,我是知道的,我想着我得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那个瞎胡闹的孩子。可到头来,真的出了事,你们护着我,你们去打算,我真的如同一个废人一般。” 就像那是,陆桉斩钉截铁的同她说,给她个公道,那种底气不仅仅是卫廷给她的,那是陆桉骨子里带着的。整个晚上,一桩桩一件件,安文卿看的清楚,她从未看的这般清楚。 第八十九章 素手起舞 安文卿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自以为痴情,自以为受尽了苦楚,自以为将纷杂的事看得清楚明白,自以为自己聪慧过人。 可是当事情真正的发生的时候,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安文卿,突然谁都不怪了,若是换一个人经历这些,是陆桉,甚至是贵妃娘娘,都不会如自己一般,这么的被动。 陆桉等人看着,心里也是能理解,陆桉却是不太好受的,就像一个明明可以慢慢成长的孩子,却在一夜之间被逼迫着长大,成熟的让人心痛。 向安夫人微微点头,几个人也就不便多呆。这件事情,也不是她们能继续插手的了,现在已经关系到了前朝,尤其是陆娇,后宫干政可是大忌。 陆娇身子也尚未到了痊愈的状态,折腾了大半日,身子早就疲惫的不行,面色也已经微微发白,岩桐已经扶着人回去了。 陆桉走在外面,看着满天的星辰,微微的叹了口气。 “怎么总是叹气,你一叹气,倒是我要难受很久。”听着熟悉的声音,陆桉不自觉笑了起来,转身果然看着卫廷带着一身的月光慢慢走过来。 “我叹气,你难受个什么劲?” 伸手牵住她的,卫廷也笑了“你有什么不高兴的时候,不哭不闹,就是一个劲的叹气,你若是不高兴了,我可不就难受了。” 陆桉的笑容回落了几分,顺着他的力道,慢慢的走着“我就是想着,咱们好像很少有轻快过日子的时候,咱们俩就是劳累的命吧。” 月光投在地面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桉眼前似乎有些朦胧“有时候,我觉得那时候安文卿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转头看向身侧温柔牵着自己的人,陆桉有些模糊了,眼前的卫廷沉稳,平和,丝毫看不出当年那个少年不羁的样子。 卫廷向古达挥拳的时候,陆桉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九年了,当初的激情和热烈褪去,卫廷不再是那个会把她骗出府的混小子,陆桉也不是那个喜欢穿红衣的姑娘。 “这些年,你好累啊。”陆桉感受着身侧人逐渐加重的力量,她看着他从普通的将士,到统帅三军的镇国将军,从一个纨绔少爷,变成一品大员。 他真的,太累了。 卫廷放缓了脚步,陆桉接着说“今天你和古达打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你同哥哥为了我吵架,那个时候你好像有用不完气力,永远都不会累,你就像一团不会熄灭的火。” “旁人说起来你,都说你还和以前一样,整日一副不好惹的脾气,从不知收敛自己的性子,可我看得出来……”陆桉有些哽咽“那个不知愁的少年,为了我,硬生生让自己撑起这个卫府,你再也不会肆无忌惮了,你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发怒都是再三思量。” 卫廷回头看向她的时候,陆桉冲着他笑,只是眼眶微红,并没有落下泪。 卫廷摇头失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陆桉没有回答他的话,转头看见波光粼粼的湖面,指着那处说“你瞧,多好看。”似是想到了什么“你知道,那段时候,那么多鲜艳的布匹,我为什么独独爱红色?” “为什么?” “我小时候,父亲偏爱姐姐,姐姐请了名师来教导舞技,给父亲看的时候,穿的就是一件大红的舞裙,我瞧着好看,那时候还小,结果多少年都没能忘掉。” 卫廷点点头,正要拉着她离开,却发现她定定的站在原地。 陆桉看着河面,眼睛里好像洒下了漫天的星星,她说“卫昶易,我给你跳舞可好?” 卫廷有些惊讶,微微点头“好。” 陆桉松开他的手,背对着河水,慢慢地后退,抬起眼帘看向卫廷的身后,突然笑了,笑的温柔缱绻,带着她所有的爱恋。 猛然回身,腰身往下,她盘着发髻,发丝没有散落,穿着一身浅蓝衣裙,明明是规矩的妇人打扮,可是此刻,却带着难以言说的风情。 举手投足间,卫廷就知道,她当真是苦练过得,刻到了骨子里,美得让他迷失了神志,他不知道她竟然跳舞跳得这般好。 若不是此情此景,陆桉也快忘了,可是怎么办啊,陆桉知道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今日的卫廷让她的心跳得那般厉害,她也要还回来的。 卫廷沉浸在她给他的美,丝毫没注意到后面远远地站着的人。 赵禺诃和几位使臣还有卫邕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官员一同走着,本是想同使臣说一说今日之事,谁成想会撞上将军夫人为镇国将军素手起舞。 其他的人都感慨着,夫妻两人鹣鲽情深,只有赵禺诃,慢慢失了神。 第九十章 衣袖在黑夜中滑过最后一个圆满的弧度,一舞毕,陆桉却是不敢看向卫廷的了,也不知道心头那些羞涩怎么就一股脑都涌上来了。 半掩着面容的衣袖慢慢落下,陆桉偷偷去看卫廷的神色。 他还站在哪,维持着刚才的站姿,都未曾移动过一下,陆桉略带羞怯的目光让他慢慢的回过神,不可抑制的露出的欢喜的样子,让陆桉心动不已。 可是卫廷不知道,陆桉却是清楚的,刚才的一番作为,都是旁人瞧了去的,平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也是一丝都找不见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卫廷也终于听到了,转身看见了微笑着的赵禺诃以及诸位使臣,南疆的使臣率先开口“镇国将军与夫人果真是感情甚笃,听闻镇国将军也是多年未曾有侧室,只夫人一人,当真是极为让人钦羡的夫妻情深。” 卫廷此刻的笑意是怎么都止不住的,语气也是极为温和的“使臣过奖,年少夫妻,本就该如此,相互扶持多年,总是念着不易的。” 相互扶持,在场的几个人都有些晃神,似乎夫妻两人在旁人看来,女子总是以夫为天的,可在卫廷这里,却是互相扶持,他是她的天,她亦是他的一切。 夫妻两人的亲昵,外人偶遇可是说是巧合,但是不便过分打扰,几句寒暄就先离开了。 使臣们感慨了几句,就转移了话题,南疆使臣算是同赵禺诃交流较多的,他看得出来,遇见镇国将军夫妻俩之后,赵禺诃的笑始终不达眼底。 看着几个人离开,卫廷微微转头,有些打趣地说“你瞧见了旁人,才给我跳了舞?” “怎么?我们将军这般好看,我可怕有什么莺莺燕燕的瞧上你,到时候我没有人家年轻,没有人家貌美,你领回来,我可没地方哭去。” 娇娇俏俏的模样,卫廷忍不住伸手轻轻掐了掐自家姑娘的侧脸,不经意间的玩闹让陆桉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 “怎么?觉得我说的对了?” 卫廷微微摇头“你哪里说的对,就是我不愿意同你争辩,我哪里说的过你啊。” 笑闹之后,两人开始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起话。 突然说起白日的事情,卫廷想了想“你做了那么多的打算,想的那么周全,其实也是不愿意安文卿把此事闹开了吧。” 笑意散了几分,陆桉点点头“什么脸面,威严,都不重要,等回了京,安文卿以后的日子才是难过,她可不是什么豁达的性子,此刻不在意,不意味着往后不在意,人们的话语有时候也能成为一把利刃,伤人却不自知。” “我听安铮说,你同安文卿,可坚决要为她撑腰的模样呢。” 有时候女人家,就是要比男人细腻许多的“不管她想要什么样子的结果,那个时候,我也不能让她忍气吞声,总得让她知道,她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也有人护着她。再说了,是我求娘娘让她陪着,我该撑起来的。” 陆桉的坚决,何尝不是一种补偿,如果安文卿不曾同林含墨一处,或是不曾同陆娇一起,这事情有没有不会发生的可能。 卫廷知道她,总是这么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你倒是不曾怪过她。” “倒是也想怪,想要抢走你,你万万不能的,可是怎么办呢,我看着她就还是几年前那个孩子模样,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我哪里狠得下那个心。” 两个人慢慢走着,丝毫不曾注意不远处的两个并立的身影,安夫人听着陆桉的话,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安文卿。 安文卿眸光闪了闪,慢慢的眼含热泪。 谁都不知道,今天的陆桉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今日她对男子的恐惧几乎已经到了极致,在古达的帐篷里,陆桉快步走进来,用衣服包裹住自己的时候,那大概是安文卿最安心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她突然无条件的相信,陆桉绝对不会放弃她不管的。 她的针对,她的心机,她的步步为营,她厌恶她入骨,可是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像保护自己孩子一般保护着她。 陆桉有错吗?她哪里来的错,说破了天去,这件事也与她毫不关系,可是她却真的挺身而出,牢牢的护着她,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带着安文卿难以想象的豁达和温柔。 安文卿回望这安夫人“母亲,你放心,我总该长大了。” 安夫人不知道该悲伤还是该高兴,苦笑着“我的卿卿,就该一辈子做个无虑的孩子。” 第九十一章 等到第二日,陆桉才知道,昨日的狩猎,阿灼竟然得了前几名,还拿了赏。因为这事孙氏将她好一顿说。 “你个做母亲的,怎么对自己孩子这般不上心,阿灼是多好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骑马回来的时候,我瞧着那是一个英姿飒爽。” 昨日刚来就是一堆的事情,竟是到了第二日才能同自己母亲坐下来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我也听说昨天的事情了,真是苦了那个孩子了。”孙氏面上也透着几分叹息,陆桉略有惊讶的看向孙氏。 孙氏笑了笑“怎么?你当母亲是个多脆弱的人?那么多年过去了,噩梦再长也该醒了。更何况,你父亲对我的好,我是念着的,怎么还舍得让他担心。” 屋子里只有母女两人同奶娘一起,陆桉抿了抿唇“母亲,对当年的事情,对父亲就没有一丝芥蒂吗?”坦白而言,现在回忆起父亲小时候的偏颇,就算知道其中的苦衷,陆桉也是难过的。 孙氏视线有些放空,近乎呢喃“怪吗?怎么不怪啊,那般轻易就能蒙骗过去,他到底爱的是写信的人还是那些信里的字。” 回过神来,孙氏看着陆桉“可是又舍不得怪他,阿熙,你的父亲真的在用尽全力弥补我们两个。” 陆桉点点头“我知道的。” 孙氏摆摆手“说这些做什么呢?怎么没把那对小的也带过来,我都许久没见过了,想念的紧。” 提起那两个小的,陆桉的头就止不住的疼“又不会骑马,看着他们哥哥骑又要作闹,我婆母就干脆没过来,在家里陪着玩。” 孙氏面上的笑容愈发的深了“好,真好。”似是想起了什么,略带打趣的问“听说咱们将军夫人昨天夜里在河畔,给将军起舞?” 陆桉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说话间都带了些不自在“母亲都是从哪里听的?” 跟着孙氏身旁的奶娘笑着开口“整个营地传遍了,把小夫人的舞姿夸得天上仅有地下无的,说圣上都出言夸赞。” “你从小为了从大姑娘争,各个都跟着学,不过也不曾从人前显露过,怎么这次,愿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陆桉哪里好意思细说“没有当着,就是那些人碰巧遇上了。” 孙氏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你可莫要唬我,你是多么细心地性子,若不是故意让人瞧见,多一个人都看不到的。” 对着母亲,倒是没有昨日那般羞涩“我总觉得,比起卫廷,我好像在旁人眼里,没有那般喜欢他,我想着,别人是要知道的。” “你还和一个孩子一样呢。” 孙氏看着满眼欢喜的陆桉,忍不住红了眼眶,转过头拍了拍奶娘的手“你看,多好啊。” 奶娘也欣慰的点点头“当初咱们家姑娘嫁到卫家的时候,我是多么不情愿的,那时候卫家风雨飘摇,咱们姑娘还要去边疆那种苦寒之地受罪,我是千百个不愿意,咱们家姑娘怎么能受那种苦,如今好了,如今都好了。姑爷对咱们家姑娘多上心,多疼爱,还不曾纳妾,多好啊,夫人,咱们姑娘嫁了个世上最好的郎君。” 孙氏更是忍不住,她没能亲自送女儿出嫁,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保护着她,甚至需要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铤而走险。 不过她的阿熙,到底是遇到了一个最好的人。 陆桉看着母亲,笑的温柔“是呢。” 门外一阵响动,卫廷手里抱着一堆东西进了门,也未曾看见屋子里都是谁“你快来挑一挑,阿灼昨日猎的皮子都收拾好了,我瞧着还真有几个不错的。” 一抬头撞上岳母满带笑意的眼眸,卫廷才放下东西,行礼“岳母大人。” “刚说着你呢,你就进来了,怎么阿灼打了东西,也不给我这个外祖母送一点去?”孙氏玩笑着说。 卫廷直起身,坐在陆桉旁边“阿灼自己去送了,估计现在扑了空,正在往回走呢。” “那我可不和你们两个呆着了,我的和我外孙好好亲近亲近。” 孙氏同奶娘一起离开,卫廷才好奇的说“在屋子里说了我什么?” 陆桉故作神秘“私房话哪里能告诉你!” 卫廷同陆桉这么多年夫妻,那里看不出这点小心思,说不准有什么事要求自己呢“不能告诉我,除非?” 被人戳穿也毫不脸红的陆桉“除非你回京之后能同我去庄子上待几天,没别人,就我俩。” 卫廷点了点她的眉心“好,回京之后,我就告假。” 第九十二章 过往 踏上回京的路时,阿灼没有和赵嘉木一同骑马回去,赵嘉木这次国子监的课业一塌糊涂,被怡王抓回去在马车上读书,卫廷和那些同袍一起,阿灼也不好去掺和,干脆和母亲一起窝到马车里。 陆桉正看着棉红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 阿灼有些疑惑的看着母亲“怎么前几日的事情,母亲好像不去惦记了?”明明那个时候还担心的不行。 看了眼阿灼,陆桉接着埋头沉迷剧情“当事情还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当然是尽力去做,可是,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为什么还要去费心?” 阿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能是我印象里,母亲是个太过温柔的人,觉得母亲应该也是心软愿意施以援手的。” 陆桉笑着摇头“你要记得,母亲所做的一切,都为了我们的家,为了你的父亲,为了卫府,为了外祖家,母亲不是什么心怀天下的人。” “那阿灼也可以不去做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吗?”阿灼有些犹豫“可是他们都说父亲是英雄,祖父也是英雄,他们保家卫国,开疆拓土,注定青史留名的。” “就连弟弟也是,我不应该成长的很强大,然后去保护他们吗?” 看着阿灼脸上流露的茫然,陆桉突然愣住了,她没想到原来阿灼一直是这样的想的“所以,阿灼的课业那么优秀,骑射也很厉害,都是为了这些?不是因为喜欢吗?” 陆桉当真以为阿灼是喜欢的,他可以在屋子里整日读书,未见一丝倦色,平日里和卫廷说起不懂得诗文也是极为求知若渴的样子。 阿灼想了想,摇摇头“算不得喜欢,但是也能做下去,也能做好的,弟弟好像很依靠我,祖父和外祖若是我的课业优秀,他们也很高兴,我自然是要努力的。” “府里的奴婢也说,二弟弟以后要继承父亲的位置,可是小白那么不愿意上心的脾气,我自然更要学好,往后要护着他的。” 陆桉听得心疼,手一松,话本子落到了地上,阿灼吓了一跳,弯腰捡起来,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 “我的阿灼怎么会这么想啊?”陆桉摸了摸阿灼的脸,眼眶有些酸涩“阿灼不需要这样的,阿灼长大了,或许就是盛世清明,我的阿灼可以打马游街,可以和一群好友推杯换盏。你可以做一个英雄,但是不是一定要你成为一个英雄。” 阿灼眼睛似乎亮了亮,笑着趴在陆桉的膝头“母亲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起来了,阿灼都知道的。” 阿灼一抬头,看见被风吹开的窗口,飘进来几个桃花的花瓣“都到了城外桃林了,很快就能进京了。” 陆桉也顺着看了过去,有些纳闷,早都过了花期,怎么还有花瓣飘进来。 突然眼里的阿灼迅猛的后退,陆桉一下子懵住了,她好像离开了马车,站在了都城的街道上,可好像和她平日看到的街道并不相同。 似乎是几年前的旧样子了,陆桉有几分恍惚。 是入了夜的了,陆桉有些看不清路,只能大致分辨得出是离城门不远的了。 远远地一个瘦高的男子抱着一个孩子向这边走过来,陆桉只觉得那人十分眼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一阵风吹过,孩子的斗篷被吹起了一角,陆桉一惊,是阿灼,是当初离京时候的阿灼。 天暗的不行,小小的孩子依偎在韩石的怀里,毕竟是男人家,也不会想的如何周到,阿灼的脸被风吹得发红,韩石未曾注意到,只是抓紧时间赶到城外。 阿灼也不哭闹,明明前一刻还是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娃娃,现在却懂事的让人难受。 陆桉竟是回到了阿灼离开她的那一天。 时间过得飞快,陆桉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梦里,她看着在一片陌生土地上的阿灼,站在锦官身旁,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些游牧民族的人。 陆桉看着阿灼费力的骑在马上,摇摇欲坠,锦官在一旁焦急,其他人以为阿灼在玩闹一个个笑的直不起腰,陆桉看着满脸冷汗的却笑得勉强的阿灼,心疼的不像样子。 似乎是什么年节,其他人围在火堆旁庆祝着,阿灼也坐在人群里,韩石和锦官坐在他的身边,看上去似乎并不寂寞,但是手上却紧紧握着,她和卫廷寄给他的信。 陆桉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从来不敢去想阿灼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是阿灼回来时,懂事又乖巧,刻意让他们忽视他自己曾经经历的。 第九十三章 终。 陆桉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抓着轻轻地晃了晃,回过神低下头去看,阿灼正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母亲怎么这么半天都回不过神?” 说着,轻轻用手擦去陆桉脸上还没坠下的泪水。 陆桉用微微颤抖的手,慢慢抓住阿灼的,千言万语等到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阿灼,有没有怪过父亲和母亲?我们那么没用,竟然要你离开我们那么久。” 这一次,阿灼没有释然的摇头,也没有轻松地解释,反而认真的看着陆桉“阿灼没有,可是母亲你和父亲还有祖父他们,都用一种很愧疚的态度,有的时候,我反而会犹豫是不是我应该去责怪你们,你们才会更轻松一些。” 陆桉一愣,心疼的摸了摸阿灼,真正把自己困在过去的,反倒是他们这些大人了。 突然窗子被人敲了敲,陆桉转头看过去,南疆的那位小公主小心翼翼的和她打了招呼“夫人你好,我是伊娜。” 自己是个没有女儿的,陆桉对着这些小姑娘都喜欢不行,小丫头乖乖巧巧的,陆桉的心就软成了一片“我知道的,伊娜公主找我有什么事情?” 许是陆桉的语气过于温柔,伊娜也不拘谨了“我这次是来选夫婿的,可是我还有个妹妹,她听说我要来,她也想一起,可是她才六岁,父王不放心,她就托我也给她选一个。” 伊娜拍拍小胸脯,脸上满是骄傲“我妹妹漂亮得很,是我们整个南疆最好看的小美人,她想要一个最好看的夫婿!”说着这,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找了一圈,只有卫晟最好看了,我就想给我妹妹定下来。” 陆桉脸上一片迷茫,阿灼就显得很平静了,抬眼看了伊娜一眼,没有拒绝,也没点头。 伊娜就算再活泼,也就是个小丫头,被这么一看,早就待不住了,匆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手串,扔到阿灼怀里“就这么定下了,我先走了,妹夫有缘咱们见。” 阿灼略显嫌弃的拿起那个用玛瑙石串起来的,并不怎么好看的手串。 陆桉回过神,没忍住一下笑出了声“我是不是不用担心以后给你说不上亲了。” 阿灼满脸不赞同“她说她妹妹好看,您就真觉得好看了?再说了,女大还十八变,说不准越长越丑。” 一直到府里,陆桉还止不住的笑,卫廷无奈极了“给你儿子找了个媳妇,就把你开心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卫廷的儿子多拿不出手。” “你真是不知道,那个小丫头有多好玩。”说着语气里满是喜爱。 双胞胎听见自己哥哥被别的姑娘定下来,哭的撕心裂肺,蒋氏头都快炸了“又不是明天就来接人了,你们哭什么?再说了,就是个小姑娘跟你们哥哥开了个玩笑,阿灼还能一辈子不娶媳妇啊!” “可是哥哥有了媳妇,就不愿意理我们了,就和爹爹一样,只要娘亲。”卫礼整个人快要哭的晕厥。 阿灼早就躲到卫邕那里了,他可被两个小的给哭怕了。 卫邕看着阿灼过来第一句就是“听说你说定了个媳妇?” “祖父!” 皇城里,安文卿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有心人引导着,百姓们更在意的是胡族对大晋的轻视和近乎侮辱的所作所为,对于安文卿牵连的到不是很大。 期间陆桉也进宫一次,和陆娇说起这件事请,陆娇让她放下心,她和皇上打听过,赵禺诃的意思,绝不会让安文卿远嫁,这次必定要给胡族一个下马威。 对于帝王来说,这绝对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一次能够发难的机会。 至此,陆桉觉得自己也能算的上是,仁至义尽了,安文卿想要的结果,这些人奋力帮她争取到了,往后的路,就是上天说了算了。 在这样对胡族的声讨中,常勇候府二夫人的死,就变得无足轻重。 陆桉是看着顾嫣然离开的,那么精明聪慧的一个人,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看着陆桉过来,顾嫣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看我。” 什么是病症,什么是慢性毒药一点点耗尽生命,陆桉还是看得出来“你这是做什么?向我赎罪?” 顾嫣然摇摇头“我做了,我会愧疚,我不会后悔,不去后悔何来的赎罪。”重重的咳了两声“我在侯府这摊黑水里挣扎了一辈子,我不想再挣扎了,我就想着,你以前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就喝了当初给你的那些药。” 顾嫣然脸上的笑容嘲讽又悲伤“真难受啊,你是怎么撑过去的?” 陆桉叹了口气“我没撑过去啊。” “对,你没撑过去,现如今,我也熬不住了。” “陆桉,我六十三岁寿终正寝,我用余下的三十几年,换你个别怪我,成吗?”顾嫣然已经没有哭出来的力气了,只有泪水静静的没在枕头里。 “那些年,我是真心同你交好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最后变成了那样的境况。” 顾嫣然已经听不见陆桉说的话了,她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句话“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怪我了。” 自始至终,她没有提过一句周桓,那个困了两个女人一辈子的男人,最终都消失在她们的生命力。 陆桉离开屋子的时候,周桓就站在门口,这是十几年来,陆桉第一次见到他。 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面上略带几分悲伤,可仔细看过去,那情绪不达眼底。 陆桉突然问了一句“周大人,你后悔过吗?”她们后悔了,都后悔了,陆桉后悔自己的软弱,顾嫣然后悔自己的狠厉,那么你呢? 周桓看着这个尊贵的夫人,不知道她具体问的是什么,还是恭敬地回答“自然后悔,没能及时回来,陪我的夫人最后一程。” 陆桉收回目光,慢慢的向府外走过去,她们两个在这里困了一辈子,可如今,她们都逃走了。 周柏远远地看了她一眼,陆桉微微笑了笑。 “我原以为你会伤心的,毕竟你们两个关系好转了许多。” “那世子觉得,我需要伤心吗?” “能从侯府离开,哪怕是一缕飘无所依的孤魂,都是值得庆幸的事情。” “若有来世,陆桉希望世子,平安喜乐。” “借夫人吉言。” 棉红跟着陆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陆桉察觉了她的情绪“怎么了?” 棉红一脸不解“锦官和花重姐姐和我说过,周二夫人不是什么好人,怎么她一派人去请,夫人就过来了呢?” “你若去问花重和锦官,她们也说不出,顾嫣然究竟有什么是真的值得我们去责怪的。” 还是有些不太懂,不过棉红也不去纠结了“夫人就是心善,人也好。” “我原来也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气,人都会变,以后棉红也会变的。” 走出常勇候府的门,卫廷在马车上等着她“没事了?” “早都没事了。” 看着卫廷一身常服“怎么?你这是告了假?” “答应你的事情,我可没有不去兑现的。” 听着车轮滚过,听着外面的人声嘈杂,陆桉突然转过头同卫廷说“你有没有听过出嫁时梳妆时念得词。” 陆桉轻轻拿起卫廷的一绺头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风卷起已经枯萎的树叶,带着满腔的情思,回到了陆国公府的学堂,年少的姑娘倔强的弹着最擅长的曲子,一袭白衣的少年站在窗外,透过满园的春色撞进了姑娘的心里。 她看着他上了心,他瞧着她红了脸。 他牵着她走上了花轿,她陪着他征战一生。 故事走到了最后,那个姑娘笑着说“你听见了吗卫廷,我们会白头偕老呢!” “嗯,我知道……” 终。 ------题外话------ 到这里,我的阿熙和那个混小子的故事就结束了,这大概是是我能给他们的最圆满的结局。 这是我第一次写完了一整本,有很多不成熟或者不好的地方,下次会努力的去改进,接下来可能是继续写古言,或者尝试校园文,有意见也可以告诉我呀,下次再见。 就这样,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