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黑暗中的微光》 第一章 盛阳 m省省会s市,东城新区。 今天是周六,王斌五的休息日,他特意来到自己的姨妈梅英家里蹭饭,毕竟这个月他的工资已经被他败光了。 吃罢了饭,王斌五将洗好的碗放进橱柜,用抹布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走回客厅。梅英见他出来了,指了指她身边的沙发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斌五,你真该好好改改你的脾气了。人家姑娘也是要强的人,你和这么游手好闲,她哪能受得了。”幸好梅英说话语气比较平缓,不然心情不好的王斌五早就发火了,他最讨厌别人对他啰嗦。 见王斌五心情不好,梅英也没有再继续叨唠。她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刚好今天你在这儿,这几天我腿脚不太好使,爬楼不方便。你帮姨妈个忙吧。” “什么忙?”王斌五盯着电视新闻里“碎尸杀手”的新闻,慵懒的将腿翘到桌子上。 “帮我去趟三单元502房间。” “收租?” “不是,那可是个按时交房租的好姑娘。只是她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回来住了。隔壁的房客说她房间里老有怪味散出来,你去帮我看看,看看是不是有死老鼠之类的。”她说着,缓缓起身将墙上挂着的一串钥匙递给了王斌五。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大男人进租客的家。”王斌五依旧盯着手机,心不在焉。 “没关系,我事先已经给她联系过好几次了,她的手机都关机,我们这是属于实在没有办法。”梅英说完,见王斌五还是懒得没有一点想出门的意思,便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如果进去了,下个月这个姑娘的房租就贴补你一个月的车贷。” 这次,还没等梅英说完,王斌五就已经从沙发上跳了下来,甩着钥匙链就出了门。 王斌五几个箭步就飞快地爬上了五楼的楼梯,来到了502房间的门口。“我的天爷!真难闻!”刚走到那里,王斌五就已经闻到了一股他从来未曾闻到过的臭味隔着门发散出来。“难道他们是把那该死的老鼠给切碎了吗!”王斌五皱着眉头使劲敲了敲门:“hello!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 他又加重了敲门的力度,还是没有人回答。 “你是房东太太的家人吧?” 王斌五的敲门声反倒是惊动了隔壁的一对情侣。这对情侣打开门,女人面色不善的看着王斌五。“你根本不用敲门,这个女的都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你赶紧用钥匙把门开开吧,气味难闻死了!简直没法住下去了!”那女人一手遮着胸前少得可怜的布料,一手挎着她身边的高大的男人,没好气的说。 “我倒是觉得你住的很开心。”王斌五在心里默默的说,然后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然而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一股更加浓重的臭气扑面而来,几乎让在场的他们三个人都恶心的要吐出来。那女人更是大骂了一句“妈的”后一连退了好几步,捂着鼻子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巴着门往这边看。 房间里一片昏暗,进到房间内的王斌五摸着墙壁找了好久才找到开关。而就灯光将房间照亮的瞬间,王斌五身边的男人忽然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我,我的,我的天啊!那是什么!”话音未落,他撞开王斌五就朝着隔壁他女朋友的方向跑了回去,差点把王斌五撞倒。 王斌五骂了声脏话,而面对着正前方的视线,王斌五看到客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玻璃渣,左侧的白色墙壁上有一大片喷溅上的凝聚液体,这液体似乎已经喷上去很长时间了,颜色已经发黑,而顺着液体流下的方向的地面上有一个中号行李箱,行李箱的四周同样沾满了大片大片已经黑红的粘稠液体,在那早已经风干了的液体上隐隐约约的还粘连住了几缕从里面行李箱里伸出来黑色的毛发,那毛发因为沾上了某种粘稠的液体,且卡住拉链处,现在已经像细铁丝一样被固定了造型。 王斌五瞪大了眼睛,深深的咽了口口水,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他似乎已经明白行李箱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 星期天上午。 星期六一整天的阵雨将树叶都清洗了一遍,上午,再次出现的阳光充满了希望的青草的味道,似乎一切都是崭新的。 “崭新的季节,崭新的恋爱,不是很应景吗!”梁好一边兴奋的窃喜着,一边走进了s市政法大学博文南楼的阶梯教室。 梁好有着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清澈明亮的瞳孔和弯弯的柳眉。今天,她特意化了淡妆,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还特别选择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短袖与淡妆相配,显得整个人小巧玲珑。她并不是s市政法大学的学生,她是m省公安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因为她15岁就被大学破格被录取,且在校成绩突出保研到公安大学,所以在周围大学城她也是一名小有名气的天才少女。而今天,她之所以来s市政法大学听周末讲座,是因为她的好朋友“姚子”——姚永嘉说了要给她介绍优质男士做对象。 上午八点半,梁好准时出现在了与姚子约定的见面教室,选择在前排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并从背包里拿了本书先翻了起来——直到姚子重重的拍了一下梁好的肩膀,把梁好吓了一跳。 “我的好姐妹!你是诚心来相亲的吗?”姚子尖尖的瓜子脸,她惊讶的说,即便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却还是引来了几个同学的扭头注目。 “当然了!”梁好感觉委屈,她故意站起来让姚子看到她静心准备的服装。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这个!”姚子将梁好手中的书拿了过来,在梁好面前晃了晃。“《组织学与胚胎学》?你把这本书拿出来读,你是故意要让你相亲对象知道你是法医,还是你要研究你未来男友的胚胎呀?” “法医又怎么了,为什么要隐瞒?”梁好辩驳的话还没说完,姚子就又打断了她:“我知道你热爱你的职业,但是你不能在一开始就把人给吓跑!”姚子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将梁好的书塞进自己的背包,然后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角落的男生。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你陪我听讲座,当然是也是为了帮你制造机会!”姚子压低了声音在梁好耳边说。“趁着他旁边没有坐人,快点收拾东西!” “喂!姚子!他看起来比我小很多!” “老牛吃嫩草不是正好?” 梁好还是觉得不妥,却无奈姚子却已经将她从第一排推到了第三排角落处男生邻座旁边。 再推辞只会让人怀疑,梁好只能硬着头皮坐到男生旁边。而一坐下,她当即就闻到一股潮湿的汗味。“一大早就去打球吗?”梁好默默的掩了一下鼻子。 梁好还是觉得不妥,正准备发微信给姚子,却在回头的瞬间看到姚子身边已经坐下了另一个男生,姚子正和那位男生聊的火热。梁好将准备发送的信息删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八点四十五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了教室,他左手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拿着一个牛皮式公文包。进来后,他将东西放在讲桌上,开始在讲台上链接电脑。 “这个就是开讲座的老师吗?未免也太年轻了吧。”梁好瞅了一眼,她看不到老师的样貌,只能看到他在不停的低着头链接u盘,插了半天也没插好。 梁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决定还是用睡觉的方式来熬过这个失落的周末黄金时光。 大概是周六尸检碎尸杀手的案子有些累了,梁好竟然很快的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直到半醒时,梁好隐隐约约的听从远处传进耳朵里的一句话,触动了梁好的某根神经,她才下意识的让自己逐渐清醒起来。 “大家都知道,其实人类选择配偶的指标是复杂的。根据进化心理学的研究结果,我们认为男性和女性在择偶的过程中存在着显著地差异。我们使用来自psid和echp的数据以评估人们选择配偶时在指标中所做的权衡,发现了人体测量特征和社会经济学特征可以互相替代的证据。但是性吸引的过程相对而言则简单得多。呃……我们都知道,女人经常会被男人绅士的风度、强健的肌肉、强健的体格所吸引,而实际上,起到最终关键作用的却并不是这两者。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讲到这里,演讲教师微微停顿了一下,在等待大家的回应。 “这是政法大学应该讲的课吗?“梁好虽然怀疑,但她却不想让他停顿,因为她竟然隐隐约约的听出了兴趣。她眯着眼睛,微微抬起头,看到讲台上的教师正在试图调动方学生们的思考,然而显然的,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有兴趣,也没有人在认真听课,偌大的教室已经空了一半,不知什么时候很多学生都已经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好吧。大家都不感兴趣。”教师抿了一下嘴巴,显得有些尴尬,他索性也放弃了气氛的调动,可他的讲授依旧认真,专注,语速极快:“其实,女性在选择配偶的时候,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其实是身体的气味。这和很多罪案的发生的原因也是一样的,相信在坐的同学们很多人都看过一部电影《香水》,它就讲述了一位与人类不相往来、嗅觉异常灵敏的天才格雷诺耶,为了追寻世上最完美的香味而不惜杀人的旅程的故事……” “配偶的选择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其实是……身体气味?”梁好默默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她不由得看了一下身边的正在玩手机的男生,他身上的汗气已经消散,但是汗味即使风干了,却依旧有隐蔽的狐臭味隐隐的发散出来。“他看来他真的不是我的风格了。”梁好下意识的想。 第一节下课后,梁好就重新坐到了第一排。因为与其坐在也不喜欢的男生旁边这样浪费时间,她反而更想认真听听这位老师的课了。 “香味对人的心理和生理作用是巨大的,不可忽视的。由于鼻子是大脑唯一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大脑直接‘闻香’,不同的香气刺激大脑立即作出反应,而大脑是人体的‘最高司令部’,它指挥着全身全身所有的组织和器官有秩序的工作和应付各种紧急状况。所以,嫌疑犯他们就很有可能在他们闻到‘特殊’气味的第一瞬间,就做出冲动的选择……” 第二节一上课,这位老师又面对着几近空旷的教室滔滔不绝起来。 听着听着,梁好不禁觉得这个老师未免有些太可爱了! 是的,梁好能够看的出这位老师已经年过二十了,但是,这却丝毫不会影响她用‘可爱’这个字眼来形容他。 他身材高大,着实有182cm,但是他也太瘦了,有点消化不良的感觉。他顶着一头蓬乱松软的头发,耳后一缕卷曲的头发俏皮地立着,让人总忍不住想帮他捋顺。他有着光洁白皙的皮肤,浓密的双眉,乌黑深邃的眼眸,他的鼻梁上架了一个粗黑相框的眼镜,有些遮盖住了他眼神里的光,但是梁好依旧能够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神中的神采。他的唇形非常好看,只不过因为没有喝水而显得微微有些干涩,或许这也和他一直在滔滔不绝的授课有关。他穿着助教般的格子衬衫,一讲起课来,双手就不停的在半空中比划、演示,生怕别人理解不了,但是事实就是其实无论他怎么演示,学生们也还是听不懂,他只好每次在自己自问自答完毕之后,尴尬的笑笑,或者是习惯性的缕一下耳后的微微翘起的头发,用小动作来掩饰刚才的冷场和窘迫。 就这样观察着,不知不觉梁好竟然就观察了这位老师一整节课的时间。当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梁好感到惊讶极了,她从来不觉得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 当这位老师说“下课”的时候,教室里除了梁好之外已经空无一人了。“嘿,老师,你讲课非常有趣。”梁好突然想安慰一下这位老师,但是,她却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住了眼睛。梁好发现在这位教师拿的书非常有趣,她勾着眼睛仔细瞅了半天,才能勉强看到书的全名——《whyzebrasdon''tgetulcers》,“为什么斑马不会得……溃疡?”梁好甚至怀疑自己英语连本书名都翻译不好了,她竟然不自觉的问出了声。 “是的!ulcers这个词很少有人能说对!”教师突然抬起头来,双眼顿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整个人好像某种燃料被点燃了。“这本书可是社会学与社会心理学神作,解释了阶级、地位和权利是如何影响人的日常认知、判断与行为……呃……”他的语速极快,但是说到最后就慢了下来,他紧绷了下嘴唇,然后竟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多言,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话题。 好在,有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教师看了看来电号码,然后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将书顺势放在桌子上,对梁好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特意走到门外去接起电话,讲电话时也故意压低了声音。 “他真的很可爱!”梁好回味起他刚才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 再次见到这位教师的时候,他明显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奋,他显得有些疲惫,又有些遗憾,“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要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聊‘斑马’这本书吧。” “好的,没关系老师,我刚好一会也有事。”梁好说着,目送他回家这位老师单薄的背影离开教室。在走之前,她看到这个老师还特意腾出了手给她摆出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待教师完全消失之后,姚子很快的就回来找她来了,并抱怨她怎么还在教室里墨迹。梁好却没有认真的听,她的心里空落落的,因为梁好突然觉得自己不那么期待姚子再介绍给自己的对象了。 第二章 第三起案件 中午,果不其然,梁好对面坐着的姚子介绍的男人又是个令她完全没有感觉的男人。男人身高一米七却穿着恨天高的高跟鞋,特意穿紧身衣显露八块腹肌,再加上一口台湾腔调,吧啦吧啦就只是不停的说自己在大学期间多受女生欢迎,举手投足都实令梁好好不自在。好在,吃饭期间一个电话帮她解了围——事情紧急,又出现了一名类似“碎尸杀手”的受害者的尸体。 “哦,真是糟糕的周末。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了!”梁好嘟着嘴抱歉的说。 梁好如愿以偿的离开了餐桌,但是,她的心情却好不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沉重。 三个月前的5月13日、两个月前的6月29日、这周五7月30日,先后出现了三具经过分尸的女性尸体,对象均为20至40岁的女性,其残忍程度令梁好难以释怀。这三起案件也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恐慌。第一起案件刚刚发生的时候,就像一般的杀人案件一样还没有太大的社会舆论压力,而当第二起、第三期起案件发接连发生的时候,因为案件进展缓慢,s市公安局立刻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更有各大新闻媒体每天都在不停的从各个角度、各个细节来报道此次案件,再加上有各类专家来对案件进行解读,“仇女情节”、“单身抑郁症”各类词汇层出不穷……整个s市的市民也都在这种气氛的影响下处于极度恐慌的状态。 但是梁好也真没想到,前两天她才刚刚进行完第三具尸体的尸检工作,只隔了两天,今天竟然又出现了第四具类似的案件。 无疑的,s市再次出现了变态的连环杀人狂,梁好很难想象如果媒体知道了,整个社会又该陷入怎样的一种慌乱。 梁好很快的就回到了法医室内。同事姜诺维神情悲伤:“暂时只找到了头。” 是的,不同于前两起案件死者残缺的尸体还算完整,这次,展现在梁好面前的,却只有一颗头颅。梁好对着法医台上的尸体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每次她进行尸检之前必不可缺的仪式。而后,梁好和同事姜诺维一起带上医用手套,梁好开始正式开始进行尸检,姜诺维进行记录。 梁好先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她一边小心翼翼的拨动尸体,一边在口中念道:“死者女,年龄20—24岁左右,颈部被砍断,但能明显看到颈部有一明显的索沟,因皮革样化,让这个索沟变的更加明显,通过索沟的压痕可以判断出这个索沟是类似于电线之类的东西形成,根据颈部勒沟的特征和勒沟下深层组织的损伤,死者应该是在被电线类的绳子勒死后,头部再被砍下的,因此死因应该是以绳索缠绕颈项部,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由于时间太久远,腐化程度太严重,死亡的具体时间无法精确估算,只能说死亡时间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那么切割的凶器呢?” 不知何时,法医室的门开了,梁好的上司法医主任杨光普将两个身影引领到了梁好的身边。 刚才说话的,正是现在前面的第一个人。第一个人梁好认得,这是他们已经合作过很多次的重案组的一员,全名胡帅领。他因为皮肤特别黑所以大家习惯性叫他“黑子”,他有一米九的身高,全身肌肉极其发达,八块腹肌不用衣服衬托就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得到。他脸部的轮廓如刀刻一般鲜明,他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但是他的面部经常异常阴沉紧绷着——就如同今天这样,这使得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冷凉的寒冷,好似不允许人轻易靠近。 而另一个人,他站在胡帅领后面,以至于梁好刚开始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但是,当梁好真的看到他之后,她惊讶的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后面站的,正是她上午遇到的讲座教师! 他依旧穿着助教模样的格子衫,显得他好像是一位正在参观法医室的实习大学生。他洁净的目光落在梁好眼中,带着一点灵动,似乎又带着一点社交紧张,梁好忽然觉得好像站在面前的不是一个世俗的人,而是一头闯入繁华世界的来自清晨山谷的小鹿。“这是什么神奇的比喻?”梁好心想,但是她却依旧感到万分恰当。 教师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随即他便微笑着向梁好摆了摆手,梁好觉得他打招呼的样子就像小孩子一样见到某个熟悉的大人一样,未免也太腼腆了。 “但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梁好的大脑都停止了运转。实际上即使她的大脑依旧正常运作,她也还是分析不出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位是新同事,还是先相互介绍一下吧。”杨光普大概是看出了梁好的困惑,他将身体侧到一边,指向梁好。“这位是我们的美女法医梁好,性格特别开朗,才工作两年却已经是成绩突出,专业性毋庸置疑。梁好身边的这位是法医姜诺维,也是我们这里的青年才俊。” 而后杨光普开始介绍这位教师,梁好听的格外仔细:“这位是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客座教授,重案组邀请的罪犯侧写专家盛阳,他来帮忙破获最近的碎尸案。”他说完,看向胡帅领,似乎等待胡帅领来进行更为详细的介绍,毕竟他们才是共同奋斗在此次案件第一线的工作者。 但是胡帅领似乎一点也不想接杨光普的话,他直接又问了一遍梁好刚才的问题:“妹子,切割的凶器能分析出是什么吗?” 梁好似乎没有听到。她因为太过惊讶瞬间懵了神。 “犯罪心里侧写专家?来帮忙调查碎尸案的?”梁好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同事了?至少暂时是同事了?”梁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好在姜诺维及时撞了一下梁好的肩膀,她便猛的回过了神,迅速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严谨的工作状态。 梁好开始具体而系统的向胡帅领和盛阳介绍起她的尸检发现。 “这三起,包括这一起只发现了被害者头颅的第四起,她们的尸体伤口都非常平整,可见凶器极其锋利,但是市面上所买的刀具都应该达不到这样的标准。” “杀猪刀或者大砍刀呢?”胡帅领问梁好。 “你已经问过我好几遍了,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呀!”梁好微微撇了撇嘴。“因为有骨头的阻挡,再锋利的杀猪刀也不会砍出这样平整的切口。” “这应该不像是砍的,更像是切的。”盛阳突然说道。 梁好微笑着点了点头。 “就算是专家也别这么快下结论。”胡帅领冷不防的冒出来一句。他看着尸体,眼神并没有和任何人有过多交流。 “妹子,具体的尸检报告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胡帅领看向梁好。 梁好看了看盛阳,然后又看了看胡帅领。“大概要到明天下午了,但是现在只有头颅,所以我不能保证……” “行,明天我来拿。”还未等梁好说完,胡帅领就回应道。 “不用,我给你们送去,你们时间紧张。”梁好说。 “那行,不给你客气了妹子。”胡帅领拍了拍梁好的肩膀,然后向姜诺维与杨光普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大步跨出了法医室的门。 胡帅领并没有叫住盛阳。所幸盛阳也并没有想要走的意思,因为他竟然带上了手套,观察起法医台上的尸体。 姜诺维想叫盛阳住手,被杨光普拉住了。“他没问题。”杨光普说。 “他不是心理学家吗?他怎么动尸体?”姜诺维维还是不解。 “实际上,他不仅仅是心理学家。他还具有化学、数学两个博士学位,而且,他尸检过的尸体不在你们之下。”杨光普说。 姜诺维和梁好同时惊讶的说不出话! 而杨光普竟然还没有说完,“顺带说一下,他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 梁好已经惊滞成了一块石头! 而盛阳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此时,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旁的尸体,他的脸几乎趴在了尸体身上,修长的手指在不停的拨弄着一块伤口,手指一弹一跳的,小心翼翼又自带节奏。梁好顿时想到了正在偷吃什么坚果的小松鼠。 “天呀!梁好,满脑子究竟在想什么!”梁好使劲摇了摇头,赶紧用手对着自己滚烫的脸扇了扇风。 “你发现了什么?”待盛阳观察了一段时间后,杨光普问。 “呃……一般来说,碎尸案凶手之所以碎尸,是为了隐藏受害人身份,因此他们对受害人头部的处理就是将其抛得越远越好,但是这个案件却不一样,他特意把头颅留在了现场,这也证明了这个案件是属于非熟人作案的连续杀人案。呃……我还没有仔细看过完整尸检报告和案情资料,但从我了解到的案情来看,鉴于嫌犯处理尸体的方式极其野蛮,表明他有着极强的暴力倾向,但并没有强。暴行为,我们可以将它视作变。态的宣泄方式,所以我认为嫌犯带有自身的幻想,此外,我总觉得有一种可能性……”盛阳说着,大概是突然发觉自己又开始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他便赶紧止住了话题,他轻轻的挠了 挠蓬松松的软发,“抱歉,我话太多了。” “他真的很爱说‘抱歉,而且他明明没有说错什么?”梁好心想。 “这样,盛阳,你先回去好好看看案卷。需要什么直接联系我或者联系小好,哦,就是梁好。”杨光普说,而后他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胡帅领性子比较直,你不要放在心上。” 盛阳显然愣了一下,而后他明白了杨光普的意思,他笑了笑,“谢谢你们了,辛苦了!” 盛阳准备离开,但是在离开前,为了弥补上午见面时走的匆忙的遗憾,他还特意向梁好说了声抱歉。梁好瞬间有些疑惑。“没什么,就是呃……上午走的太匆忙了,感觉挺没有礼貌的。”盛阳说,说完,他便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然后有些尴尬的走了。梁好发誓,如果这句话不是从盛阳的嘴巴里说出来,她绝对会认为眼前的男人是在故意的和自己搭讪,而且还是那种并不怎么成功的搭讪——就连姜诺维也是这样认为的:“你们之前见过面了?这位博士是看上你了吗?” 梁好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姜维的胃。“少胡说!”梁好知道,盛阳的意思绝对不是姜维想的那样,她能够感受的到盛阳绝对不会是那种玩弄心眼的男人,像这种“干干净净”的男人,真的已经不多了。 “问题是我为什么会对他的人品有这么强烈的预感呢?”事后,梁好反复的思考,也没能得出结论。“但是,这一天下来,我已经听了不下五遍他的抱歉了,他为什么这么爱说抱歉呢?”梁好想起来之前听到过的一种说法,说是学心理学的人,自己的心理一般都有问题。 第三章 侧写 为了调查这起骇人听闻的“5.13杀人碎尸案”,m省省公安厅特意组成了一个专案组来调查此次案件。 所任命的专案组的组长,是担任了9年的s市公安局重案组组长的傅强,副组长为刚刚退休却又被反聘回来的具有非常丰富办案经验的关海滨。此外,s市重案组内多年来武力值最强的胡帅领、来自s市某区分局的办事灵活心思细密的女警探朱智臻,和电脑等技术担当的怪癖小伙子章程,是最初定下的专案组人员。但是后来在关海滨的极力推荐和傅强的申请下,只有26岁的盛阳也成为了专案组内的一员,成为组内最年轻的成员。 盛阳是政法大学打破记录的最年轻的教授,当初关海滨被调到s市某区分局的时候,曾经和刚参加工作的盛阳共事过一段时间,但是没多久关海滨就被调回了市局,盛阳也离职选择了去大学教书。这次再次见面,盛阳曾经问过关海滨,为什么要极力推荐他来专案组,用关海滨的话来说,他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共事时也信得过盛阳的专业能力,再加上现在的连环杀人案或者重大恶性案件其实非常需要对罪犯的心理动机进行分析,这样一方面能够更准确更迅速的锁定嫌犯,另一方面,还可以及时警醒社会世人,加强家庭教育与心理问题的干预。所以他才极力推荐他的。 关海滨说的话,盛阳不是不理解——尤其是心理干预的重要性,盛阳比谁都明白。但是问题就是盛阳自身也深陷某种心理阴影之中,他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一方面,他会自私的不想让自己过多接触,但是另一方面,他又知道在重大案件协助方面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所以,盛阳曾经一度非常纠结。但是最终,他还是来了。他从来不好意思反复拒绝别人合理的要求。 此外,除了盛阳之外,组内所有同事都得到了一个风声,就是省厅已经准备以此案为契机,成立一个“省级重案组”了,专业负责省内极其重大、疑难的案件的办理,如遇案件,由当地警方配合省级重案组共同进行破获。如果当下“5.13碎尸案”在一个星期内破获,那么这个小组以及任命可以说就确定了。这个消息,其他组员都知道,但唯独盛阳还被蒙在鼓里。傅强和关海滨只是告诉盛阳这次他是来帮忙的,并没有告诉他太多。 “对还没有达到那种理解能力的学生来讲课,等于对牛弹琴,那太屈才了。”关海滨不止一次这样对傅强说。 *** 星期天晚上九点。 刚刚加入重案组的盛阳还在研究案件。 “盛阳,地理侧写做的怎么样了?” 见到对着已经被标出一定范围的地图正在发呆的盛阳,关海滨靠近问。 “哦,暂时还不能再缩小一些区域。”盛阳回过神,将手里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视线的焦点重新回到地图上。“但是我却发现了最近几个受害者有些奇怪的关联。”盛阳走到圆桌旁拿起几张受害人死前的照片。 “第一名受害者……” “盛阳,”关海滨打断他的话。“你不会埋怨我吧?” “嗯?”盛阳一愣。 “我不太清楚你之前为什么主动离开警队,但是现在我却又把你挖了回来。” 盛阳大概是没有想到关海滨会说起这件事,他有些吃惊。 “没事,反正就只是帮忙这一个案子。”盛阳的眼神微微有些闪躲。关海滨本想不再瞒盛阳,告诉他省厅准备成立“省级重案组”的事情,但是转念间他觉得还是不到时候,还是先把眼前的案子办好是正事。所以,他就又将话题引回了案件。 “但愿这起案子能尽快结束吧。刚才你想说什么?” “呃,是这样,我分析了一下四位被害人,发现了一些端倪。” “说来听听。” “好。”盛阳清了清嗓子。“我是根据被害者的一些特征分析的:第一名被害人是杨晓霞,女性,46岁,大学教师,未婚,身体被肢解成头、双手、双腿共五部分;第二名受害人孙美玲,女性,36岁,未婚,被肢解成头、双手、双脚在内的十七部分,暂时还有几个部分没有找到,也就是至少她被肢解为了十八个部分;第三名受害人郭爱如,19岁,已婚,有一子,被肢解为六个部分;而这次发现的女死者潘晓娜,尸体现在还法医鉴定之中。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是被害人20岁,未婚,死亡时间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凶手在租房内将她杀害并分尸,然后将她的头颅包裹在被害人的行李箱中,是被房东家人发现的,而她的其他部分的身体则被带走,所以暂时不知道凶手会如何处理她的……余下的尸体。” “那么你觉得呢奇怪在哪呢?”关海滨默默接过盛阳递过来的照片。 “肢解的数量。”盛阳指着关海滨手上的一张血粼粼的照片。“按照推断,昨天晚上发现的潘晓娜是一个月以前被害的,但不会超过两个月,所以正确的从先到后的死亡顺序是5月13日的杨晓霞、6月29日孙美玲、昨天晚上发现的实际上一个月以前就遇害了的潘晓娜,以及7月30日发现的郭爱如,他们被肢解的数量分别5、18,当然可能不是18,但是至少是18、未知,与6。呃……我们查找了很多资料,都没有任何资料显示被害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再加上一般熟人作案为了隐藏受害人身份,他们会首先将受害人头部扔掉或藏起,所以也间接证明了这个案件是属于非熟人作案的为了满足疑犯某种变。态心理的连续杀人案……“ “你啰嗦了这么多,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你到底没有没什么新鲜的建议?”坐在一旁的胡帅领忍不住插言。 “呃……”盛阳微微抿了抿嘴。“不好意思,我是想说,凶手可能存在一种变态的‘执迷’……”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变态执迷谁会去杀人还分尸?” 胡帅领再次忍不住打断盛阳。 坐在一旁的朱智臻赶紧用手肘碰了一下胡帅领。“你先听盛阳说完。” “行,那他接着说,我去给他倒杯水,免得他说的多口渴得慌。”赌气一般,胡帅领索性站起身拿起盛阳的杯子离开了办公室。 盛阳似乎有些纠结到底还要不要说下去,他手捏着被害人的现场照片,不自觉的将它们毫无意义地卷起来、又松开,整个人显得有点尴尬。 “没事,你接着说。”关海滨拍了拍盛阳的肩膀。 “呃……好。”盛阳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尽量长话短说吧……因为分尸的数量并不成正比例递增,所以大家推翻了‘嫌犯的对受害者肢解程度在不断加重’的结论,但是,我觉得,呃……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我觉得恐怕我们之前的结论是对的,对第三名发现的被害者,也是实际上的最后一个死者,郭爱如,没有过分肢解,这只是因为她的特殊性。” “她结过婚了。”傅强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傅强有着刚毅的脸庞,平常不苟言笑,但是他处理问题果断勇敢,思路清晰,并且能够很好的协调整个团队的合作。他刚刚开完会回来,刚一进门就听到了盛阳的推断。 “是的。“盛阳有些激动。 “你接着说。”傅强坐下来,脱下外套。 “嗯好。”盛阳被打击的自信明显又回来了,他的语速又开始变快。“根据被害人的死亡先后顺序,我们会发现他选择的女性越来越年轻,而他对越年轻的女性的杀戮越残忍,但是虽然郭爱如比孙美玲小了很多,结果没有结婚且没有孩子的孙美玲被肢解为了17个部分,郭爱如却只有6个部分,所以我认为嫌犯可能更加热衷于残害年轻的且生活阅历不丰富的女性,且相对于年轻,他更倾向于选择没有婚姻生活的女性。” “他的婚姻生活不顺吗?”傅强问。 “不一定。”盛阳说。“他很有可能并不厌弃自己的妻子,或者是他的妻子对他有非常重要的帮助,所以他并不痛恨自己的妻子,不然他就会顺带将仇恨转移到已婚的孙美玲身上进行发泄了。所以他很可能只是厌倦了自己妻子粗糙的皮肤。他在选择第三名被害人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所以当他知道后就丧失了过分肢解的欲望。” “那么在外人来看,疑犯和他的家人还是和谐的一对夫妻或一家三口了?”胡帅领回来了,将水杯放下,语气依旧充满了调侃。 “疑犯会不会还没有结婚?”朱智臻问。“因为没有结过婚,所以只对没结婚的年轻女孩感兴趣。” “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还是觉得可能性……不是太大……“盛阳有些不意思的紧绷了一下嘴,“如果是没有结过婚的男人,他应该会对结过婚的和没结过婚的女人进行一个对比,然后再选择他更喜欢的‘触感’的那类人,他对已婚女性还是会有好奇的,但是她对已婚的郭爱如却只是切割了她的头部、手和脚,对于相对稚嫩的皮肤却一刀都没有切割。我看到罪案现场有郭爱如一家三口的摆台照片,所以我在想嫌犯会不会是因为在行凶时看到了摆台照,得知了郭爱如已经嫁为人妻了,所以才放弃了过渡肢解。毕竟郭爱如那么年轻,又是娃娃脸,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她没有结过婚。” “一般凶手很有可能恼羞成怒认为她骗了他而进行发泄,而凶手却没有,而且那么年轻依旧没有过分分解,看来凶手的强迫症很严重啊。”朱致臻默默的回应。 盛阳默默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盛博士。”胡帅领双手抱肘。“依你之见,你认为凶手带走潘晓娜剩下的尸体是为了什么?“ 盛阳语气微微有些颤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忍。“应该是为了尽情的将它肢解。”盛阳皱紧了眉头。“介于潘晓娜的年纪,以及她单纯的面貌、姣好的皮肤,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盛阳声音暗哑,越来越低沉。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找到了,潘晓娜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傅强冷静的说。 深夜十点,重案组的成员立刻驱前往尸体所在地——s市东郊菜市场附近。当他们看到尸体时,现场的每个人的面色凝重。因为他们发现用“尸体”这个词来形容余下的潘晓娜实在太过温柔了——余下的潘晓娜的尸体被装进了一个巨大的被黑红色沾满了的塑料袋里,她已经被切割成了大小不等的“尸块”。 “36块。”盛阳只是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不忍心再细看。 *** 头部的尸检工作还未完成,潘晓娜的身体的其余部分就找到了。梁好用了周一和周二两天时间将潘晓娜的尸体进行了完整的解剖。她感到万分疲惫——倒不是因为体力,而是因为这起案件的残忍程度领她感到深深不适。周二晚上,梁好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而当她换台想看个电视节目轻松一下时,她却发现几乎每个台都在播放着对这起案件的新闻采访。 梁好索性一只撑着下巴,一只手将一杯牛奶送到嘴边,专心致志的看着好朋友朱致臻正在针对这起碎尸杀手案件接受采访。 电视里,朱致臻虽然长发披肩,却依旧不能影响她干练的形象。她扎着高马尾,高窄的鼻梁精致而又秀气,微带着小麦色的皮肤看起来健康而又阳光,但是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严肃和认真。 “根据我们警方的调查,鉴于这一次的碎尸案中凶手处理尸体的方式极其野蛮,足以表明他他有着极强的暴力倾向,但并没有强。暴行为,我们可以将它视作变,态的宣泄方式,所以我们认为凶手带有自身的幻想。” 梁好发现朱致臻的这几句话和周末那天盛阳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由于死者伤口平整,凶器极其锋利。推测凶手可能是屠夫、医生、厨师、木匠。此外,因为我们没找到凶手用来切割的凶器。而尸块切割的如整齐划一,我们有理由相信凶器可能是一个凶犯自己制作的切割机器。再加上分尸需要一定的体力和场所,所以分尸的场所应该比较隐蔽。” “为什么要选择年轻的女人?”一个记者问。 “他享受年轻的皮肤被切割开时候的感觉,越是年轻,皮肤柔嫩,这种快感就越强烈,这能使他沉浸其中。” 朱致臻刚说完,这种变态的杀人原因引起了记者的窃窃私语。 “我们有一线的犯罪心理专家,所以请大家不要相信流言中的各种推测。四名死者背景相差很大,且互无交集,我们有理由相信嫌犯是随机选择被害人,而且随着他的幻想的加重,他选择的被害人年龄越来越年轻。”朱致臻停顿了一下,语气缓慢而郑重:“综上,我们有理由认为认为凶手是男性,年龄在25到45岁之间,已婚,夫妻表面和谐,职业是屠夫、医生、厨师、木匠,或者至少从事过相关职位,近期很有可能购买过大型刀具,此外,因为抛尸现场刻距离案发现场有一定距离,所以我们相信凶手有一辆车,或者最近曾经有过租车行为,且住所较为隐蔽或是正待拆迁。” 伴随着电视里朱致臻对警方调查结果的公布,和再一次呼吁市民积极提供有用的线索,这则沉重的新闻总算是结束了,新闻便被下一来的一条盗窃案替换了下去。 梁好一直盯着电视,直到盗窃案的新闻也播完了,她才缓过神来。一方面,这起案件实在太令人心塞了,另一方面,她在回想朱致臻告诉过自己的要成立“省级重案组”的小道消息,“如果真的要成立‘省级重案组’,那盛阳博士会一直留在组里吗?” 当梁好发现她这几天都特别关注盛阳的时候,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自己到底怎么了。 “重案组的工作真的太忙了。而且和这么凶残变,态的不明嫌犯打交道,肯定非常危险。” “是啊。”梁好无意识的回应道,然后她一愣,原来就连她妈妈何时站在了她的后面她都不知道。 “宝贝,你今天晚上不是要去见魏祖鸣博士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就着这样穿着小熊维尼的睡衣去约会!” 梁好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着看新闻,而冷落了身边的新套裙了。“好的,女王大人,我马上就换上。” 梁好拿起了裙子返回房间,但是她心中却打着另外的小算盘:”反正今天我就要把话给魏祖鸣说清楚了,穿成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梁好心情竟然有些愉悦的想。 是的,对于这个她爸爸和妈妈都非常看中的“未来准女婿”,她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着急让朋友们给她介绍对象的原因。 第四章 恶魔现身 “再切碎点。”一个还带有一丝稚嫩的声音说。 女人瞪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男孩。“别碍事,去学习去!”女人带着手套,手套上带有零星的肉末,她用胳膊肘顶了一下男孩的大腿。 男孩却是没有离开。他索性蹲了下来,继续看母亲大臂一挥,继续“啪啪啪”的剁猪肉。 在被时间弄的破旧不堪的院子里,女人面容苍老的在劳作,她样貌粗俗,眉宇间散发着一种郁结已久的怨气。她刚刚买完早饭回来,现在,她已经又开始准备明天早饭要卖的包子的食材了。而男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他的表情专注、认真,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朝气。 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妇女切肉的进程。妇女她脱下手套,擦了把汗,穿过客厅打开了门。 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黑压压的一片警察。 为首的面容较黑、身材魁梧的警察不由分说的就推开了门进了屋。而后大量警察迅速的包围了房间,进行搜查。女人完全被这阵势吓住了,她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她紧紧地握住她身边的男孩的手,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相反的,反倒是男孩还比较镇定。 面容较黑的警察将一张纸摆在了女人面前。女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不认字。 “你丈夫呢?”警察问。 “我,我……他……” 女人语无伦次,因为她已经明白了现在所发生的情况,她只觉得舌头都打了结。 “我爸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反倒是小男孩抢先一步说。 “真的不知道吗?”另一位高高瘦瘦的警察问道,相比于为首的警察,他显得平和的多。 妇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又转为了猛烈的摇头,她紧紧的搂着怀里的男孩,男孩却始终要紧了牙,不为所动,语气坚定:“我们说了不知道,我们他去哪了!”男孩冷静而具有攻击性的说。 “我认为,从你们刚才的反应来看,你们已经知道了胡庆辉做过什么了。”高高瘦瘦的警察将谈话的重点转移到了妇女身上。“孩子爸爸的错误不会影响到孩子,但是如果你们包庇他,将来孩子只会受到更多的牵连。” 似乎说中了妇女的心事,妇女一下子就泪流满面。 “把地址告诉我,一切就结束了。”警察平心静气的问。 “不知道,你别问我了……”女人已然处于崩溃边缘,很明显的,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击垮。 “呃……我是学心理学的,我能够看得出来你是在说谎。你知道那个地方,是吧?”警察极其温柔的说,似乎眼前的妇女是玻璃做的,声音稍大一点就会将她打碎。 随后,即便是身边的小孩在使劲的掐着他妈妈的大腿,瞪着他妈妈,女人还是吞吞吐吐的说出了一个地址——s市老城区鑫普瑞大街53号。而一说完,她似乎像是用完了自己所有的勇气一样,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对不起……对不起……”她呜咽的吼着哭着。而警察竟然有些听不出她“对不起”的对象究竟是谁了。 “这么客气干什么!直接带回去审问不就得了!”得到地址后,脾气暴躁的警察走了过来。“他们两个带回去。”他对身后的警察说,然后又转向高瘦的警察:“走吧,我给老傅打个电话,让他派人去那个普瑞大街,咱俩趁着车先赶过去。” “小孩子还是不要……”高瘦的警察有些于心不忍,而就在他扭头看向男孩的瞬间,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单纯的只是男孩被激怒了,警察却从男孩的表情中看到了另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情绪——通常只有赌台旁边的赌徒才会有的极度愤怒的情绪。 “呃,嗯……好吧。”警察没有再多说什么。 *** 从这个老旧的房子里出来后,四辆警车同时响起了警笛声,奔向鑫普瑞大街这个已经快被开发的差不多的“孤楼”。 “s市老城区鑫普瑞大街53号,这里是胡庆辉以前认识的工友的老房子,他和工友并没有租房合,只有口头协议和现金支付。而当他的工友意外去世之后,这个房子的税费和电费却依然每个月不停,很明显的,胡庆辉自然而然的将这里据为了己有。”高瘦的警察——盛阳坐在副驾驶室的位置,他将章程发给来的调查数据读了出来。 “真的好隐蔽。”较黑的警察——胡帅领一边开车一边叹了口气,他开的非常快,但是却很稳,对于抓捕,他早已经轻车熟路。 一路无话,直到快开到地方的时候,胡帅领用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盛阳,此时的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周围的地图。“喂,小博士。”胡帅领主动叫住盛阳。“一会你跟在我后面。里面的那可不再是田幸芳和她孩子了,那可是胡庆辉!” 盛阳有些诧异,但当他明白了胡帅领的好意的时候,他不禁觉得安心好了很多。 十分钟后,胡帅领和所有警员抵达了胡庆辉所说的家属院。而逮捕的过程也可以说是非常顺利,胡庆辉人高马大,他惊恐的瞪着牛肉色一样的眼睛,握着拳头就挥上来,但是在胡帅领的武力面前,不到五分钟他的鼻子就被揍歪了,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还来不及去擦,他的双手就被反铐了起来。他在现场发出时而嚎叫、时而狂笑的恐怖的声音,最后他就像是忽然失忆了一样,整个人都变得呆呆滞滞,却又神经兮兮,一点也不再反抗。 而到了审讯室之后。胡庆辉变得就更加可疑。 审讯室里,胡庆辉坐在板凳上,他脸色苍白如纸,一双般布满眼屎的眼睛四处在瞅,他时而使劲的昂头,时而又把头迈进大腿内侧,他似乎是想跑,时不时想站起来,但是实际上他只是屁股在板凳上不停的动,没有一点实质性的动作。 “胡庆辉,出生在一个夫妻不和的家庭里,父亲有过抢劫史坐过一年牢,他父亲出狱后,他经常因为做事迟钝被父亲毒打,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他跟着他爷爷在农村长大,后来因为说话发音很奇怪,他常常被同学以及女性嘲笑,所以他干脆就辍学跟着他爷爷在农村一个家具厂一起干木工活,二十五岁,他和厂里一个女工田幸芳结了婚,田幸芳带了个二手货车做陪嫁。2015年,胡庆辉和田幸芳来到s市。田幸芳弄了个早餐车买早饭,他则四处打工,干过快递、当过保洁、当过保安,还在市场上买过猪肉,一直到达利文印公司当零工他才算是稳定下来。这家文印公司距离徐亚娜幼儿园和失踪的蒋晴的学校只有不到两公里范围。而且,胡庆辉三个月前也曾经差点被这家打印公司开除,而当时差点开除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和员工吵架时试图将人家的手放在切纸机上把人家的手给切了,这件事还闹到了警察局,后来田幸芳赔给了人家五千块钱,这件事才解决。” 在审讯室外,关海滨读着章程从电脑里调出来的胡庆辉的档案信息。 “百分之九十九了。”傅强看着正在审讯室里等待被审讯的男人,他眉头紧锁。“老关,蒋晴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孩子目前还是没有线索。傅强和盛阳他们只在鑫普瑞大街哪里逮住了这家伙,以及现场确实有巨大的切割机,但是孩子竟然没有在那里,我已经让章程再扩大范围,看看这个胡庆辉还有没有其他隐蔽的住所了。”关海滨说。 “或者最方便的,就是直接从他口中突破。”傅强的脸上写满了严肃。“那走吧,老关,速战速决!” 傅强和关海滨随即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的进程推进的非常快,快的让人诧异。 傅强和关海滨几乎没有用到任何审讯技巧,胡庆辉承认了自己的杀人过程。具他招认,他之所以杀人,就是因为迷恋女性人体的柔软的触感,尤其是柔弱的皮肤被切,割的感觉。 “我知道这很奇怪,但是或许这是因为你们没有亲自这样做过,那感觉真的……很不一样!咔,一刀,哗啦,肉皮掀开,血流出来……脏是真的脏,我也不喜欢清理。但是……就是为了切下去的那一瞬间,那刀感,爽利,痛快,那么整齐……啊……”他说着说着,仿佛有些享受,激动到上颚骨和下颚骨不停的在发颤,沉浸在幻想中。 幻想过去后,像是明白过来什么,胡庆辉恍然换了个人,他抽了筋一般整个身子都跟着扭动起来,露出惊恐而又紧张的神情,两个眼睛好像是两个窟窿:“我杀人了……但是我,我大概是得了病,警察同志,医学上肯定有说法,这是病,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受害者!”他说着,激动的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关海滨及时将他按回座位上:“你先坐下。” “我得了病,这是一种病……”胡庆辉坐下来,依然自言自语,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不停颤抖。“我能去治病吗?治好了我就不会再杀人了,我,我是个好公民!我,我奉公守法好公民!” “去你x的好公民!”审讯室外胡帅领忍不住爆了脏口,他眼睛里爆发出无法遏制的怒火。 而审讯室内,傅强和关海滨却依旧严肃、波澜不惊。 “你想去治病?没问题,但是你首先要告诉我蒋晴在哪?”傅强问。 “谁,谁是蒋晴?” “被你绑架的小女孩。”关海滨说。 “她呀……真是太可惜了!”胡庆辉整个人忽然暴躁起来,他满脸绯红,一直红到了发根,一条深深地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向下巴伸展过去:“要不是他m的……我就差一点……!哎!我体会不到了……真是……”胡庆辉死死地攥紧了拳头,眼睛也跟着闭上了,像是被内心的愤怒或是遗憾的情绪给眩晕了一般,深深地吞吐出一口气。 “你这么迷恋这种感觉,你还想不想治病?”傅强问。 傅强的话仿佛说到了胡庆辉的软肋上,他突然露出纠结的、痛苦的表情。“那我能不能先试试这个蒋晴再治病?” “他md心理变,态!姓胡的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个腌臜!”门外,胡帅领的拳头再一次攥紧。好在,他是能自控的人。 “你先别急,从这个胡庆辉遗憾的表情上看,蒋晴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他很明显的还没有对蒋晴怎么样。”盛阳安慰胡帅领道。 而在审讯室内。 关海滨和傅强依旧淡定、冷静。 “好吧。我同意你的要求。”关海滨看了看傅强,他似乎有些为难,他艰难的回答道。“我们可以让你再试试蒋晴,但是我们首先要知道蒋晴在哪?” 听到这回答,胡庆辉忽然双眼放光,“真的?” “真的,你可能不知道,蒋晴患有先天性五级伤残,她的右臂肌肉萎缩随时需要截肢,我可以在她截肢后把她的废掉的右臂给你。但是,在此之前,我必须知道她到底在哪。”傅强一本正经严肃的说。 胡庆辉明显心动了,他的双手握紧了,又松开,脸上露出兴奋的笑容。但是很快的,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他紧皱着眉就又摇了摇头,露出极其为难的痛苦状:“胳膊不行,切胳膊的感觉不好,能不能换一个部位?” 这下,盛阳是真的没有能及时阻止胡帅领一拳砸在审讯室的玻璃上了。 *** 后来,胡庆一直处于闭口不谈的状态,傅强反复提醒他“应该争取宽大处理”,胡庆辉也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的眼睛四处望着,手不停的在抖,抖动的同时还在做着切菜一般的动作。盛阳觉得他不像是装的,恐怕他的精神真的有问题。傅强被让精神鉴定专家先对他的谨慎进行一下评估,再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虽然胡庆辉什么也没有说,但是重案组却一刻也没有闲着。因为蒋晴失踪已经超过36小时了。在另外一边的审讯室,朱智臻正在对胡庆辉的妻子进行审问;章程继续调查胡庆辉的资料;盛阳则提出想要再次返回抓捕胡庆辉的地点去调查:“我们只顾着抓人了,现场都没有好好看看。”盛阳说。随后,似乎不放心盛阳一个人去一般,傅强让胡帅领也跟着一起去,胡帅领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这真的是一件非常腌臜的房间。再次进到里面,屋里难闻的气味也一点没有消散。 胡帅领紧紧的捂住鼻子。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而反观,盛阳却一点没有嫌弃的表情。 “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错。”胡帅领不得不佩服的摇摇头。 “我只是感冒了,闻不到气味。”盛阳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民嘴。 随后,胡帅领和盛阳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血迹的喷溅情况。有些血迹因为已经干透而没有清理已经发黑,而有些血迹经过鲁米诺试剂的测试也已经凸显了出来。满屋子都是零零散散的诡异的光。 “很奇怪。”盛阳边观察边自言自语:“为什么有些血迹擦掉了,有些血迹却没有擦掉?现场的血迹非常不统一,左墙面的喷溅状血迹方向性非常明显,是能来推断大概的出血的位置,所有血迹的方向连线的交叉点就是出血的位置——也就是受害者所在的位置。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同样的力道但是血迹方向混乱的现象?……” “你能不能大声点。”胡帅领不耐烦的说。 盛阳有些不知所措:“我以为你会很烦我说话。”盛阳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他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当时在现场不止有有一个人?有两个人都在现场伤害过死者?”胡帅领问。 “是的,根据血迹喷撒的数量,角度,可以推断出伤口的位置,而根据伤口的位置,我们可以推断出凶手的高度……”盛阳弯下身子,带着手套摸着一处恐怖的亮光,而说道最后,盛阳自己却愣住了。 “怎么了?”胡帅领也低下了身子,蹲在盛阳旁边。 盛阳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他足足陷入某种深思中有两三分钟也没有回答胡帅领。胡帅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盛阳。两三分钟后,像是确定了自己的推断非虚,盛阳的脸上才逐渐回复了血色,但也正是因为再次经过了理智的验证,盛阳的眼光中交杂了惊讶、难过、以及痛苦,就像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而这个噩耗他完全不能逃避,他必须亲口说出来,从而让所有人将它更加细致的扒开。 事已至此。盛阳终于鼓起了勇气,颤抖着看着胡帅领:“这个身高,明显是个孩子的……” 第五章 三口之家 后来,胡庆辉一直处于闭口不谈的状态,傅强反复提醒他“应该争取宽大处理”,胡庆辉也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的眼睛四处望着,手不停的在抖,抖动的同时还在做着切菜一般的动作。盛阳觉得他不像是装的,恐怕他的精神真的有问题。傅强便决定让精神鉴定专家先对他的精神进行一下评估,再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虽然胡庆辉什么也没有说,但是重案组却一刻也没有闲着。因为蒋晴失踪已经超过36小时了。 在另外一边的审讯室,朱智臻正在对胡庆辉的妻子进行审问;章程继续调查胡庆辉的资料;盛阳则提出想要再次返回抓捕胡庆辉的地点去调查:“我们只顾着抓人了,现场都没有好好看看。”盛阳说。随后,似乎不放心盛阳一个人去,傅强让胡帅领也跟着一起去,胡帅领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这真的是一间不能叫“住所”房间。再次进到里面,屋里难闻的气味也一点没有消散。 胡帅领紧紧的捂住鼻子。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而反观,盛阳却一点没有嫌弃的表情。 “你的承受能力不错。”胡帅领不得不佩服的摇摇头。 “我只是重感冒,闻不到气味。”盛阳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 随后,胡帅领和盛阳仔细观察了一下现场血迹的喷溅情况。有些血迹因为已经干透而没有清理已经发黑,而有些血迹经过鲁米诺试剂的测试也已经凸显了出来。满屋子都是零零散散的诡异的光。 “这些血迹的dna都检验出来了吗?”胡帅领问旁边的鉴证处的负责人。 “没有,已经在加班了,但是没法那么快。”负责人说。 “很奇怪。”盛阳边观察边自言自语:“为什么有些血迹擦掉了,有些血迹却没有擦掉?现场的血迹非常不统一,左墙面的喷溅状血迹方向性非常明显,是能来推断大概的出血的位置,所有血迹的方向连线的交叉点就是出血的位置——也就是受害者所在的位置。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血迹方向混乱的现象?……” “是的,这确实很奇怪的现象。”一旁鉴证处的负责人走到盛阳身边讲。“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样混乱的方向有三处。” “你们能不能让我也听见。”胡帅领不耐烦走到盛阳和负责人身边。 盛阳忽然感到胡帅领和平常有些不同:“我以为你会很烦我说话。”盛阳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盛阳急忙说,然后盛阳将自己的看法对胡帅领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凶手在不停的调整角度来伤害死者?”胡帅领感到疑惑。“这不太符合逻辑。” “根据血迹喷溅的数量,角度,可以推断出伤口的位置,而根据伤口的位置,我们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身高,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不是凶手在调整角度,而是根本就存在不同的伤害者。因为伤害者的身高不同。”盛阳说着,俯下身子观察了一下一处出血处。“很明显,这一处的出血点表明嫌疑人身高要低于胡庆辉。” “他老婆?”胡帅领脱口而出。 “还记得胡庆辉在录口供的时候怎么说的吗?”盛阳回忆道:“他曾经说道过‘脏是真的脏,我也不喜欢清理。’而且从刚才审讯的时候他的样子,我认为他没有撒谎,我真的不相信以他的精神状态,他能够那么冷静的运尸,而且还将死者的指甲拔掉、将尸体的某几块皮肤割掉来消灭指纹。所以我怀疑他背后有人帮他。” 胡帅领陷入了短暂的思考,而后他点了点头:“没错,田幸芳有车,她卖早饭需要开车购买大量早饭食材,她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自己的车有什么异样。再加上你之前分析过的,胡庆辉并不讨厌他的老婆,有可能他的老婆对他有很大的恩惠或者帮助,所以很有可能田幸芳暗自帮助胡庆辉处理过尸体。而且在凌晨四五点,谁也不会去怀疑推车买早饭的人。”分析到最后,胡帅领越说越激动:“我现在就给傅对打电话,让他们从田幸芳那里突破!” 盛阳打从心里感到一丝奇怪:“这还是他第一次赞同我。”盛阳心里想。 随后,胡帅领、盛阳和鉴证人员又分别查看了其他的几处血迹。 而查到最后的时候,一处在桌角的有些隐蔽的血迹引起了盛阳的注意。盛阳弯下身子,带着手套摸着一处恐怖的亮光,而仔细观察之后,盛阳不禁愣住了。 “怎么了?”胡帅领也低下了身子,蹲在盛阳旁边。 盛阳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陡然变得苍白。他足足陷入某种深思中有两三分钟也没有回答胡帅领。胡帅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盛阳。两三分钟后,像是确定了自己的推断非虚,盛阳的脸上才逐渐回复了血色,但也正是因为再次经过了理智的验证,盛阳的眼光中交杂了惊讶、难过、以及痛苦,就像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传来巨大的噩耗。 “到底怎么了?”胡帅领不耐烦的督促。 盛阳紧绷了下嘴唇,皱着眉头,但是最终他鼓起了勇气,着看着胡帅领,他难得放慢了语速:“从这个身高来看,施加伤害的人不是成年人,应该是个孩子……” 胡帅领愣了三秒钟,他似乎没有明白盛阳的意思,而三秒钟过后,胡帅领勉强的笑了一下:“难,难道他儿子也参与其中了?” 盛阳没有回答。 胡帅领瞪大了眼睛,这下,轮到胡帅领感到五雷轰顶了! *** 警察局接待室内。 男孩睁着大大的眼睛东张西望,他但是他的眼中却没有同龄人来到警察局之后的的好奇、或是害怕,他的眼白占得眼睛的比例非常大,所以很明显的,他是在四处的瞪着什么。他就这样四处瞪着什么,坐了好一会,什么话都不说,而有了一段时间,似乎等急了,他猛地站起来,围绕着一个小桌子四处走,然后令人猝不及防的,他将一个椅子一脚踹到了墙角。他大喘着粗气,深沉而锋利的眼光叫人害怕,而过了一会,他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走过去将凳子扶好,他又回到了刚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一直啃着他的手指,右手的手指。 盛阳看着这个叫胡文渊的孩子,他的心理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太复杂的感觉。 一只手轻轻的拍了下盛阳的肩膀,盛阳微微一惊,他抬起头,是朱智臻,他的身边还站着关海滨。 “怎么样,田幸芳招认了吗?”盛阳急切的问。 “嗯,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部都承认了。”朱智臻说。“她说,每次都是她负责帮胡庆辉清理尸体的,也每次都是她在事后清理小货车的。她还曾经为了避人耳目,把尸体的某些皮肤都刮掉了皮,拔掉了一只指甲,就是因为胡庆辉刚换完墨粉盒的手在尸体上留下了痕迹。她说她这么做就是因为胡庆辉是他的丈夫,她不能出卖她的男人。说到最后,田幸芳就只剩下不停的哭了,她始终在重复同样的几句话——‘她要保护他的男人,她没有办法’。” “她没有说出蒋晴的位置?”盛阳觉得不可思议。 朱智臻遗憾的摇了摇头。 “她说她不知道,我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她甚至都不知道胡庆辉抓了一个年幼的孩子。” “那章程那边呢?”盛阳依然不肯放弃。 而朱智臻还是摇了摇头。“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 “那……我们只能从这个孩子身上获得线索了?”盛阳看了一眼接待室里正朝这边看的胡文渊。 “试一试吧。”朱智臻说。然后,话音还未落,朱智臻就已经打来了接待室的门,走了进去。 盛阳想叫住朱智臻,但是此时的朱智臻已经坐在了胡文渊的对面。 “阿臻很有和儿童相处的经验。”大抵是看到了盛阳的担心,关海滨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旁边的监控室。“我们去那里等吧,在这里围观只会妨碍阿真和他的谈话。还记得吗?上次阿臻就从徐亚娜那里获得了很多线索。” “我当然记得,”盛阳目不转睛的看着接待室里的朱智臻,他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只不过上次的孩子是正常的孩子,不是反社会人格……” 在监控室里。 盛阳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屏幕,丝毫不敢放松,此时除了关海滨,傅强和胡帅领也来了。每个人都显得极其紧张,尤其是盛阳。 屏幕上,朱智臻选择了一个轻松的姿势坐下。 “一天没吃饭了,饿了吗?”她温柔的问胡文渊。 胡文渊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没关系,我给你带了一瓶饮料和一个汉堡。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个。”朱智臻将一瓶可乐和一个汉堡塞进胡文渊的手里。胡文渊看了看,也没有拒绝。他将可乐打开,猛地灌了一口。而喝了一口,胡文渊就忽然仔细盯着瓶口内的黑乎乎的液体,慢悠悠的对朱智臻说:“这里面不会被吐了口水吧?” 朱智臻一愣。“你怎么会这样想?” “没事。”胡文渊又喝了几口。然后将汉堡拿了过来,但是汉堡由于胶带沾的比较严,不好打开,胡文渊便愤怒的直接将包装整个撕了。 喝足也吃饱了之后,胡文渊将垃圾随意扔在了地上。“我可以走了吗?”他歪着身子看着朱智臻,一副懒散的模样。 “你知道你爸爸做了什么吗?”朱智臻问。 胡文渊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妈妈很不容易,但是很不幸,她也犯错了。” 胡文渊再次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那你呢?” “我什么也没有做。” “真的吗?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有没有去过普瑞大街53号?” 胡文渊摸了一下鼻子。头再次抬起来的时候,他的眼嘴唇上显现出紧张而兴奋的神情:“我忘了。” “‘皮诺基奥效应’,他明显在说谎。”在监控室内,盛阳感到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 “这家伙的表情真让人不爽!”胡帅领说。 而在接待室内。 朱智臻依旧不急不躁。“这样,我们来聊一聊你的日常生活吧。你有兴趣爱好吗?” “看我妈剁猪肉。”胡文渊忽然笑了笑。“可是我妈从来不让我插手。” “你有好朋友吗?”朱智臻的语速越来越快。 “我自己。” “你有想过将来干什么吗?” “上学呗。” “你在哪里上学?” “东寨路初中。” “学校位置在哪里呢?” “东寨路第一大街呗。” “被绑架的小女孩的位置在哪里呢?” “在……” 胡文渊差点就说了出口,但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胡文渊使劲的咬了咬牙,这使得他的整个口腔都在颤动,然后很快的,不到两秒钟,他就恢复了平静,他盯着朱智臻,乱而无序的眉毛下面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凶狠的光芒。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人”模样的手势,将这个“人”立在桌面上,然后,他将左手握拳,使劲的用他左手的拳头砸他右手比划的“人”,那力道太猛了,以至于朱智臻,甚至是在监控室里的人们都瞬间怀疑这不是他的双手一样。接着,随着右手手指骨关节的弯曲,“人”仿佛跪在了桌面上,然后再弯曲,“人”慢慢的、缓缓的、却最终直接倒在了倒在了桌面上。 演示完,胡文渊摊了摊双手,摇了摇头,眼睛里再次释放出慵懒的神色。 “你把蒋晴怎么样了?”朱智臻眼睛中迸出怒不可遏的火光,她暗自攥紧了拳头。 “我可是未成年人,我明天还要上学,我什么时候能走?”胡文渊却反问。 “你不要拿‘未成年人’来当保护伞,未成年人犯了大错也一样严惩不怠!”朱智臻的愤怒再次升级。 而在监控室内,所有人都感到了情况不妙。 “不行,这样下去阿臻会失控。”关海滨有些着急。 “我过去,这个一个臭小子敢这么嚣张!我就不相信我揍不改他,真他m的撞了鬼了!”胡帅领说着,就要到冲到接待室接应朱智臻。 “但是那样没有任何作用,暴力对付不了aspd人格的人!”盛阳着急的喊住胡帅领。 “说我能听懂的!”胡帅领生气的吼。 “反社会人格,”盛阳说。“这孩子明显的是“反社会人格”。” “那怎么办?看着这么一个黄毛小子在警局嚣张?我丢不起这个脸!”胡帅领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 “虽然他有人格缺陷,但是毕竟他年级还小,要不然,让我去试试。”盛阳有些犹豫,但是他最终还是开了口,他有些紧张,却有些坚定的对关海滨说。 第七章 离开的选择 没有所谓命运这个东西,一切无非是考验、惩罚或补偿。 ——伏尔泰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梁好就得知了嫌犯被抓到、蒋晴被救下了的消息。梁好开心极了,因为自从知道了蒋晴失踪,她就已经在心底祈祷了无数次这个年幼的孩子不要出事,而如今她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许的愿竟然这么快就灵验了。 下午一点,电视里整点新闻争前恐后开始播放“3.15碎尸案”调查结果。主播们各个表情严肃而欣慰,将报道重点放在了蒋晴被救的事件上。此时,梁好刚好打好了午饭,她用电脑将各个电视台的报道都挨个看了一遍,感到开心的同时,她也像侦探一样不想错过报道中画面的每一个镜头。这里面,有好朋友朱致臻作为警方代表陈述的案件侦破过程的画面,有胡帅领迅猛追捕嫌犯的镜头,也有在线记者的连线报道。但是,刚才在s市某地方台的新闻报道中,曾经闪过了盛阳的一个镜头,可惜只有背影,所以现在的她正在尽可能捕捉盛阳出现的所有画面。 “哦,我好像在捉虫子。”梁好默默地自言自语。 “你应该捉捉你这里的虫子。”不知何时,姜诺维也打了饭坐在了她身边,他用手指点了点梁好的脑袋。“你想知道什么案件细节,问问臻姐不就好了吗,至于这样一篇篇看新闻报道?你大脑被虫子啃了吧。” “你大脑才被啃了。”梁好白了一眼姜诺维:“我总不能正大光明的问阿臻姐‘我想知道这起案件中盛阳的部分”吧?”她有私心的想。 “其实你要是想知道细节,我这倒是有几个。”梁好正在心里吐槽蒋诺维,不料想姜诺维却神闲气定的说起来:“我听说胡庆辉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凶手,还包括他们家小孩。虽然他们家小孩没有正面动手吧,但是他们家小孩有「反社会人格」,据说从小孩书柜里搜查出来了大量的犯罪纪实类的书籍——哪家小孩刚上初中会看这个?而且据说,那个小孩被抓之前还扬言要报复警察,想必这家伙将来又会是个社会毒瘤。” 姜诺维的消息梁好是第一次听说,因为新闻中只播出了他们夫妻是凶手的消息。“你不会又在杜撰热点了吧?”梁好不禁有些怀疑。 “你不信算了。我还有他们重案组任命的内部消息呢,反正也是假的,就不说了。” 听到重案组任命的事情,梁好瞬间便夸张的笑了笑,她笑着帮姜诺维锤了两下背。“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说,你说。” 看到心仪的女孩放低了姿态,姜诺维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听说省级重案组的成立已经确定了。人员不变。” 梁好刚要露出胜利般的笑容,却无奈姜诺维的话还没有说完。 ——“除了那个博士请辞了。” 仿佛一盆凉水猝不及防的就浇了下来。“盛阳博士?”梁好的话带着微微颤音。 “对啊。他要走了。” “走了?去哪?” 梁好的急切的问,她只觉得此刻她的整颗心脏似乎被拧紧了。 “他好像就只是来帮调查这一个案子,所以现在破案了他就回去教书了。” “你从哪听到的?” “咱们主任那里啊。” 听到蒋诺维这样说,梁好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是质疑,是震惊,是伤心,是遗憾,还是什么,也说不清楚,梁好只觉得空落落,好像精神完全附着不在身体上了。 梁好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周五天晚上回到家。 距离碎尸案告破已经过去两天了,但是第三天晚上八点档,电视里的新闻依旧没有放过对“5.13系列杀人分尸案”的报道。梁好却再也没有心情看。她刚想躲回房间里看书,却又被她的妈妈给叫了出来。 “魏祖鸣的电话。” 昨天下午开始魏祖鸣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梁好没有接,不料想他今天竟然又打进了家里。梁好生气的接过电话,她直接就在电话里回绝了今天晚上一起吃晚餐的邀请。 但是,被胡思乱想纠结的梁好却定好了另一间酒吧,约了朱致臻出去。 *** “蛇头酒吧”,怪异的艺术字上闪耀着有并不刺眼的紫色的光,场的门和周围灰色墙面的颜色极其接近,一般人都不太能发现。九点,正是“蛇头酒吧”刚刚开业的时刻。幽暗的橘色中灯光中,播放着舒缓悠扬的cd碟片,是小野丽莎的英文歌。这里不同于外面常见的酒吧,这里少了放纵与喧闹,多了一份舒雅的清净,反而更像是一个音乐放松室,这里是朱致臻和梁好他们经常来的地方。 一杯清淡略苦旳苦艾酒被端上来。梁好慢慢的抿了一口,然后叹了口气,却不是因为味道不好。 “我妈看来真的非常喜欢魏祖鸣。”梁好无奈的说。“今晚我拒绝了和他约会,还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顿。” “小好,你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你可怜可怜我为了碎尸案已经快一个月没怎么好好休息了吧。”朱致臻双手拖着下巴,似乎下一刻钟头就沉得抬不起来。 “这个案子不是已经告破了好几天了吗?”梁好无辜的卖了个萌。 “你又不是不知道,后续还需要进行材料整理,归档,案件说明……你能指望帅领那种大老爷们做这些吗?”朱智臻无奈的说。 “不好意思啊,阿臻姐。”梁好确实感到了抱歉。 “没事,既然我都来了。说说吧,看看知心姐姐能不能帮你支支招。”朱智臻申了个懒腰,打起精神。 “我就是觉得太闷了,我实在不想和魏祖鸣接触下去了。”梁好直接开门见山。 “你究竟没有没喜欢的人,如果有你就直接给你父母摊牌好了。”朱致臻说。 梁好的心忽然抖了一下。“没有……”梁好的回答有些犹豫。“但是反正我就是不喜欢魏祖鸣。” “他的学历太高了,看来你不喜欢博士那类学术性的。” “谁说我不喜欢博士了。”梁好脱口而出。“我只是不喜欢向他那样爱显摆的学术性的博士。” 朱致臻听着,突然笑了起来,“那你肯定也不会喜欢盛阳那样的,他的话可一点不比魏祖鸣少。他一张口就是‘日常科普’。” 梁好觉得整颗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她想急切的反驳,但是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能感受到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酒。 而正在此时,梁好给朱致臻点的饮料也到了。 “在这里怎么能喝饮料?连你都喝苦艾酒了。我要杯龙舌兰。”朱致臻说。 不一会,一杯龙舌兰到了。酒抹盐于杯口,夹一片柠檬片,散发凉爽的诱惑。朱致臻端起杯子,慢慢的抿了一口。 “你知道昨天庆功大会,盛阳喝的什么吗?”朱致臻丝毫没有感觉到梁好的异常,她兴奋的说。 “白开水?”梁好觉得以盛阳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不会喝酒。 “不不不,”朱致臻夸张的捂着嘴笑了笑。“他喝——酸奶。他还一本正经的向我们科普酸奶的成分,”朱致臻说着,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学盛阳一本正经的的语速极快的说话的样子:“你们知道吗?其实每100克酸奶所含热量只有99大卡,碳水化合物有18.64克,蛋白质3.98克’,脂肪1.15克……”朱致臻笑的合不拢嘴,“你是没在场,你不知道,市局领导们听着,都傻眼了,没一个人接话。盛阳自己也尴尬的不行,后来还是傅队把话题给截过去了。” 梁好能够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但是她在笑,朱致臻脸上的笑容却消散不见了。“其实盛阳是个超级单纯的人。我听关副队说,他可能真的要离开了。” 梁好的笑容再一次僵硬了。“他为什么要走?”梁好刚好趁着机会,试探的问。其实她今天约朱致臻出来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知道盛阳会不会离开确切消息。 “其实他这几天的状态很明显和之前的不一样,因为他''演''的太用力了。就比如这次在庆功宴上。”朱致臻如实的说。“不过我也能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次案子才知道,盛阳以前遇到过很严重的校园欺凌的,而且他是单亲孩子,他的妈妈还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如果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的这一切背景,但是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了,恐怕我也会很不舒服,想离开的吧。”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聋了。或者她恨不得希望自己是聋着的。 “傅队挺想留住盛阳的,但是,最后是去是留还是尊重盛阳的意愿吧。毕竟,办理省里面的重特大案件,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是又苦又累又危险的事。他的学历那么高,他有权利选择适合自己的。”朱致臻说着,将一杯苦艾酒一饮而尽。 后来的聊天,梁好基本上又处于游离的状态。她也听了朱致臻讲述了许多自己的事:对自己事业的迷茫,对将来工作的奔波的恐惧等,也听她讲了很多重案组其他同事的趣事,但是,之后所有的一切,梁好却一件也没有真正听进去。 “盛阳真的要走了吗?他以前竟然遭遇过这么多悲惨的事……”梁好觉得自己好像是喝多了,她的头脑已然出现了程序混乱,什么事她都记不住,也不感兴趣,却只有这两件事反反复复的被大脑提醒。 第八章 自私 梁好再次见到盛阳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星期之后了。 盛阳离开重案组以后,梁好每个周末都会来s市政法大学听周末讲座。她特意挑选了最前排的最中间的位置。但是每一次,梁好都会感到失落——出现的教师不是盛阳。 梁好心下劝自己不要太执着了。毕竟,他们才见过几次面而已。 这天,正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次课。梁好在进教室前就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也是她最后一次来听课了。 梁好走进了教室。 猝不及防的,盛阳却已经在教室了!他站在讲台上,正在低头看书,似乎在准备接下来的课程。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梁好看到盛阳换上了简单的紫色衬衫,显得绅士又洁净。大概是许久未见的缘故,梁好觉得盛阳的脸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端正,而且轮廓非常清楚,就像是一把精巧的小凿子雕刻出来似的。他洁净的目光落在梁好的眼中,带着一点灵动,又带着一点社交的紧张,还含着一种有所思虑的神色,似乎也不太相信他眼前所站着的人。 “嗨!老师好!”梁好不由自主的先笑起来。 “你好。梁好小姐。”盛阳有些不知所措:“之前……呃,我不知道你是同事,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梁好不知道盛阳到底在不好意思些什么,但是无所谓,反正“抱歉”本来就是他的口头禅。“你为什么前几周都没有来呢?我等着听你的课呢。”梁好说着,坐到了她专属的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盛阳显然有些惊讶,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梁好,“你……想听我的课?” “是啊。要不然为什么我每周都来。” 盛阳抿了抿嘴,似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呃……大概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唠叨的人吧。”他说完,自己也无奈的笑了笑。 梁好本来想再问一下盛阳还愿不愿意回重案组的,因为她从朱智臻那里得知,省级重案组成立以后,傅强一直还在以“请假”为由保留着盛阳的位置,梁好非常想听盛阳自己的想法,但是正在她正在犹豫要不要提这件事的时候,上课铃响了。梁好和盛阳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和想象中的场景一样,盛阳一上课变又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呃……我们都知道‘洞穴奇案’的代表性,这是美国20世纪法理学大家富勒1949年在《哈佛法学评论》上发表的假想公案,富勒还进一步虚构了最高法院上诉法庭五位大法官对此案的判决书。这一著名的公案,成了以后西方法学院学生必读的文本,并在此基础上演绎出了更多的公案,1998年法学家萨伯延续了富勒的游戏,假设五十年后这个案子有机会翻案,另外九位大法官又针对这个案子各自发表了判决意见。那么,他们真的有罪吗?大家有对这个案件的想法吗?……” 和别人的互动时的场景也和想象中的没有差别,盛阳的课堂上依旧无人配合,不过,不管怎么尴尬,盛阳却都依然投入。 梁好观察着盛阳,她曾经很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听讲,盛阳却还是那么认真,但是当她看到在讲课时盛阳的眼神时,梁好似乎突然明白盛阳这么喜欢讲课的原因了——因为在长篇大论时,他的眼睛里在发光。 不知不觉,两个半小时的课就结束了。梁好几乎全程是笑着听完的。 下课后,梁好也决定了不再和盛阳提有关“重案组”的事情,她仅仅想留下盛阳的电话号码。但是,令梁好没有想到的是,她想要劝自己放弃的事,盛阳却主动提了起来。 梁好故意放慢了收拾东西的节奏,她成功的成为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而盛阳收拾完电脑,却停下了手头正在收拾的书本。他看着收拾缓慢的梁好,眼神落在了她的《法医学》上。 “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对于我暂时离开重案组的事情。”盛阳突然说。 “你不用感到抱歉,盛阳博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不去重案组,选择在这里教书,同样可以利用你的价值去影响其他人。” “呃……你可以直接叫我盛阳,这样更加舒服一些。”盛阳说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好的,那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梁好。”梁好笑道。 “呃……好的,梁好小姐。” “不是‘梁好小姐’,是‘梁好’。”梁好笑着纠正道。 “好的。梁好小……呃,梁好。”梁好看得出盛阳有些局促。她有些想笑,但是她却看到盛阳又回到了刚才的迷茫的状态。 “梁好小……不,梁好,呃……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 “自私?”梁好也停下来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 “我……我觉得我是在逃避现实。我听说傅队他们去b县处级爆炸案了,但是我……只为了自己能感到轻松,我却置那些处于危险边缘的人们于不顾。” 梁好看得出盛阳背负了很多精神压力,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盛阳。毕竟,让他留在重案组不也正是她所希望的吗?或者真的是这样,“自私”是每个人心中不知不觉就拨动的算盘。想到这,梁好索性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你当然自私。”梁好笑着说。“但是谁不自私呢?傅队想让你留在队里,难道不是傅队的‘自私’吗?我也想让你留在队里,难道不是我的‘自私’吗?你的知识会对破案有巨大的帮助,但是这会耽误你进行更深的深造,或许你的更深层次的深造能造福更多的人,而强行的把你留在队里,难道不是大众的‘自私’吗?而你,想要教学,当然也可以理解为是你对那些被害者的‘自私’,但是另一方面,就像我说的,如果你的研究能够为更多的人谋福利,那么你留在队里的选择,会不会又会成为更多人眼中的‘自私’呢?” 这些话说完,梁好惊讶极了——因为梁好从来没有见过盛阳这样的反应——盛阳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他露出了梁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笑容——又腼腆又灿烂。 “你的哲学学的不错。”盛阳说。 “当然,”梁好骄傲的说。“我最近正在思索经典的笛卡尔问题:‘我们怎么知道我们周围看到的是真正的现实,而不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所造成的一些宏大幻觉呢?’。” “或许今后我恐怕要再考一个哲学博士学位,才能有资格很你一起讨论哲学问题了。”盛阳笑着说。“总之,谢谢你了,谢谢你的开导。” “能够开导一位双博士,我很荣幸。”梁好打趣的说。 然后,他们一起走出教室。 在下楼梯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盛阳很明显的是在思考梁好的话。看着盛阳的认真的样子,梁好却感到了某种遗憾。“我刚才是在劝说盛阳离开重案组吗?我都干了什么……” “所以说,你已经有了选择了,是吗?”梁好索性直接问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实际上……并没有。”盛阳却再次犹豫了起来。“我确实很……矛盾。其实我并不排斥查案,一点也不。但是……”盛阳说着,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点难以开口,而后他想到了什么,他的话锋一转,“对了,刚才你说你也希望我留在队里吗?”盛阳扭头问她。 梁好只觉得自己脸刷的一下子就变烫了。“嗯,啊,刚才这只是一个比喻,只是一个比喻。”她结巴的回答道。“总之,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就好了。” “呃……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盛阳再次说。随后他们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梁好非常想知道盛阳刚才话说到一半的下半句,但是此刻盛阳已经犹豫着该如何和她告别了,很明显的,她已经错过了时机。 *** 自从上午和盛阳见了面,梁好一整心情都非常忐忑。 梁好非常骄傲自己没有自私的帮盛阳提建议,而是充分给予了他自由。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梁好也很纠结自己到底希望盛阳选择哪一个。 梁好当然还是希望盛阳留在队里。 ——但是盛阳留在队里的话,同样也就意味着,盛阳将面临更大的压力。她并不知道这种压力究竟盛阳自愿想要担在肩上的,还是仅仅是迫于别人的期待,或者是他的社会责任感。 梁好觉得好像是自己在做选择一样,她未免也太上心了。 而正在梁好替盛阳发愁的时候,梁好却没有想法,属于她的“麻烦”也送上门了。 第九章 案件重启 梁好带着姚曼琪的遗书来到了盛阳的公寓。 昨天晚上,梁好打电话告诉了盛阳,她本来以为盛阳会犹豫,甚至是委婉的拒绝,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盛阳一口就答应了。所以他们约定了第二天下午在盛阳的公寓见面。 刚一踏进盛阳的公寓,梁好简直惊呆了。 “你家好像是一个图书馆!”她惊叹道。 梁好看到,在盛阳的复式小公寓里,他特地腾置出了一块书房,一个巨大的书架里那满满当当全都放满了书。虽然拥挤,却井井有条,上面出了中文和古籍书之外,还非常美观的闪着许多金字的书。每类书都有查询编码,真的就和图书馆里的书一样。 “我家比较乱……”看到梁好在参观自己的家,盛阳有点紧张。他一只手下意识的摩擦了一下他的裤腿。 随后,他们直接进入了正题。 盛阳戴上了眼镜,他甚至早就准备好了放大镜,开始分析姚曼琪的遗书。 而盛阳在观察遗书,梁好在观察盛阳。 梁好发现盛阳柔软的微卷的头发比起之前要稍微短一些,他穿着白色衬衫和褐色的毛线背心,整个人和大学时期的年轻学生没什么两样。而盛阳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梁好在观察他,他看了一会,便头也不抬的便说了起来: “呃……早期犯罪学家徐圣熙曾经将笔迹特征分为八种,第一种是字行的趋向;第二种是字迹倾斜的角度;第三种是字体的大小;第四种是字体的样式;此外还有整齐或杂乱、连续或间断、笔画的轻重以及运笔的快慢。到了1938年,著名学者冯文尧在其著作《刑事警察科学知识全书》中,将笔迹特征分为“全部观察与局部观察”两种。“全部观察”包括十类……呃……哦,我又跑题了。” 盛阳很自觉的发现自己啰嗦了。而他一抬头,刚好撞上梁好笑着看着他的脸。 “所以说,你已经有结论了?三分钟内?” “呃……这一点也不难。总之,从这些字:‘我’字的一撇的倾斜角度,‘来’字先写横画再写一竖画的特殊习惯,还有她每个四点水的字在四点之间分布的细节等方面,我的结论是写这封遗书的人确实是姚曼琪本人。而且从运笔上来看,也不存在被胁迫的痕迹。”盛阳说着,去掉了眼镜。 梁好微微有些遗憾。“看来姚曼书要失望了。” “或者你也可以让她和我谈一谈。我可以给她细致的讲解字迹对比的过程。”盛阳有些抱歉的说。 梁好轻轻摇了摇头:“她不会听这些的,除了我,她现在不相信任何人。” “呃……其实如果能够看到档案,或许能够发现更多线索,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得到授权……才能去查档案……”盛阳抿了一下嘴唇。 “没关系!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非常感谢!”梁好笑着说。 然后,两个人的气氛稍微有些尴尬。毕竟,梁好到盛阳家还不过五分钟,而盛阳却已经把问题解决了。梁好其实没什么,主要是盛阳,他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没有任务的安静的场面了。 “呃……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吧。柠檬汁还是酸奶,或者是其他的?”盛阳问。 梁好却突然想到朱智臻告诉过她的,盛阳爱喝酸奶的事情了。“就酸奶吧,谢谢。” “没问题。酸奶具有很丰富的营养。”盛阳兴奋的回应。 随后,梁好的目光就一直看着盛阳。她看到盛阳有些局促的拿出了茶杯,在挑选颜色的时候,他嘴里在不停的嘟囔着什么,似乎是在考虑女生喜欢什么颜色。然后他打开了冰箱门,梁好惊讶的看到他的冰箱几乎是空的。 “你平时不太做饭吗?” “呃,平常比较忙。自己的话简单吃点就可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我才会认真做一些好吃的……” “两个人的时候……”梁好瞬间懵了神。“是女……朋友吗?” “不是,是我妈妈。呃……我没有女朋友……”盛阳说着,他的声调就降了下来。 梁好觉得盛阳的语气好像是受到了欺负似的。她有点想笑。 随后,盛阳走到餐桌旁边准备倒酸奶,梁好不禁发现了餐桌旁的角落处立着一个白板,白板上粘贴着一张地图。地图似乎已经被仔细分析过了,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做了不同的标记。而当她看到地图上标识着“b县行政区域图”时,梁好似乎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梁好情不自禁就对着盛阳的背影笑了起来。她直接走到了地图的旁边:“所以说,你也已经查出来嫌犯下一个犯案地点了吗?” 盛阳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他正在倒的酸奶一下子就倒洒了。“哦,抱歉!” 梁好立刻拿出了湿巾,她下意识的拉住盛阳的手背想帮他擦,但是她刚刚接触到盛阳的手,盛阳就立刻缩回去了。 “呃……没事……我冲洗一下就好了……”盛阳立刻躲进了厨房,打开了水龙头。 “他不喜欢和我接触吗?”梁好心下有些失落。但是她正想着,盛阳已经洗好了。然后将倒好的酸奶递给了梁好。 “呃……我看傅队他们正在办理的案件,绝对不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上次说的话,实际上,我非常感谢你的''自私哲学'',我觉得……呃,不管我做什么选择,它都能让我对另一个未做出的选择减少很多负罪感。我是由衷的认同。”盛阳越说越快,说到最后他不禁脸红了起来。 梁好有些不太明白盛阳的话的意思,或者是有些搞不懂他的思路:“你是在……向我解释什么吗?” “我害怕……你会生气。”盛阳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为什么会生气?”梁好惊讶极了。 “呃……因为你已经开导我了,但是我似乎……还是放不下……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盛阳说着,不禁尴尬的朝她笑了笑。 “当然是你想多了。”梁好有些激动:“那么……你是愿意回重案组了?” “我……还没有想好。”盛阳急忙说。他的表情有些复杂。 “是在犹豫上次你没有说完的下半句吗?”梁好喝了口酸奶,聊天般随意的说道:“上次你说,你并不讨厌查案,只是——,结果后面的没有说完。” “呃……我不记得了。”盛阳尴尬的说,然后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梁好明白了,盛阳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 于是梁好很自然的就把话题截住了,换成了盛阳熟悉的,比如他平常的爱好以及他喜欢看的书。而这一招显然对盛阳非常奏效,盛阳很快就轻松的向梁好讨论起他喜欢看的一些科学读物和科幻杂志,他甚至还邀请梁好随时来他们家借书,因为他们家的书很多都已经绝版了。梁好便趁机说可以请盛阳喝咖啡作为回谢。听到这,盛阳赶紧的拒绝了,那紧张的表情,好想是现在梁好就非拉着他去一样。 看着盛阳局促的样子,梁好有些想笑,但是又有些迷惑。 盛阳并不讨厌她,但是却又讨厌和她接触、约会,这意味着什么?难道他仅仅只是把她当做是学术交流的对象? 梁好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有作为女性的魅力了? *** 梁好离开家没过多久,梁好就从朱智臻那里听说了b县爆炸案破获得消息。梁好第一时间就将这个好消息发信息告诉了盛阳。因为单从盛阳的侧写地图,她就已经知道了盛阳一直悄悄在紧追着案件的进展。 果然,接到了梁好的信息后,盛阳丝毫没有耽误,直接打开了新闻频道。 新闻详细播报了嫌犯被抓的经过,据说,嫌犯是在一个距离化工厂四公里的他家附近的公园被抓的,被抓时他正准备准备放置自制的炸弹,他在放置的过程中被重案组抓了个现行。此外,嫌犯早就已经写好了遗书,就准备这次与公园里的人“同归于尽”了。 而新闻里说的公园,正是昨天盛阳推断的三个中的一个。 昨天,当盛阳看到了新闻中附带了嫌犯的背景——嫌犯妻子两个月前被诊断肝癌晚期,但是在陪妻子治疗的过程中他还被多次强制性加班,并且化工厂长期拖欠他工资导致他不停的贷款,无力偿还——之后,盛阳就锁定了三个他很有可能接下来要报复的地点:他老婆的医院、他家附近的公园,以及他贷款的银行。 盛阳终于可以放心了。 盛阳考虑向梁好说声谢谢,谢谢她的提醒,而他的信息还未发出,他就又收到了一条来自梁好的短信:“为什么会是公园?” 盛阳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他认真的回复了她:“因为从嫌犯家的位置,刚好可以每天看到楼下公园里健健康康的、欢欢乐乐的人们。他会嫉妒,他会不甘,他会发狂。” 信息发出了,盛阳突然想到刚才的回复中没有对梁好表示感谢,于是,他们两个人又在半分钟后同时收到了对方的“谢谢”。 只不过梁好的“谢谢”过后,还另外多加了一句话:“做自己想做的,我会支持你。” 盛阳感到了温暖。但是也感到了压力。 其实昨天他给傅强打完电话后,盛阳就失眠了一个晚上。 盛阳自己很清楚——就像他曾经对梁好说过的——他一点也不厌烦查案,相反的,他能够在忙碌的案件中寻找到自己的价值。但是为什么逃避呢?他没能向梁好袒露的“可是”的后半句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因为别人了解了自己的背景? 盛阳知道,绝不仅仅是如此而已。 内心深处,他其实更害怕的是与别人建立绝对信任的情感,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对别人产生情感依赖。 但是,盛阳也明白,或许这次真的是该好好的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他不能一直这样。 第十章 回归 这里是一片几乎要被人遗弃的平房,破落不堪,陈旧的已经发黑的砖红色墙面像是在诉说着年代的久远。阳光升起来,它也照不到一点光线,因为自从八年前它正前方的高楼建起来,它就只能常年生活在高楼的阴影下面。但是,没有人投诉,也没有人理会,因为这里接近市郊,拆迁说了多少年也没有任何动作,年轻人都离开了这里,这里留守的,也就剩下几个年迈的几乎要被人遗忘的住户。 六十八岁的王天岳就是这里维剩不多的老住户之一。 中午,王天岳把一堆垃圾丢到最里面的自然形成的垃圾场,转身回来,他无意间看到了有一个奇怪的箱子放在了他的邻居——姚明丽(姚曼书的妈妈)的门前。 王天岳一向是个爱占小便宜的老头。他弓着腰仔细的瞅了瞅,他看不出这个巨大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而正当他准备敲响姚明丽家的门,告诉她她家门口有个快递的时候,他却分明看到了在箱子后面散落着一个用几件衣服包裹着的零碎的物件。 王天岳油油的笑了笑,参差不齐的牙齿上布满了黄色的牙垢。他目测这可能是别人给她家送的山药等食材。他四处瞅了瞅,没有人,然后他蹲下身子,将包裹着的衣服层层打开。 随着一声尖叫,王天岳直接吓的一屁股瘫软在地! 王天岳看着那“东西”,他脸上的横肉因强烈的恐惧而不停的抖动,他四肢并用的慌忙的爬了起来,此刻,他已经顾不得返回来敲姚明丽家的门了,他直接撞到了一个邻居家,使劲的敲门,也顾不得想这家人住的是谁。 “快,快出来!出事了!快报警!——” 王天岳扯着嗓子喊。他一边喊,一边看着惊恐的看着那“东西”,似乎那“东西”随时可能再站起来对他追赶! *** 第二天一大早,盛阳就回学校提交了辞呈。 政法大学的孙副校长是关海滨的多年挚友。不管是从人情上,还是行为上,盛阳都打从心里觉得愧疚。但是孙副校长反而安慰起盛阳,并邀请他作为学校的客座教授,没事的时候常回来看看。盛阳感激极了,但是除了“谢谢”,其他的话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盛阳将学校的东西拿回了公寓。 但是刚回到公寓,盛阳就发现公寓的门口摆着一大一小两个快递箱子,没有填写寄件人,但是收件人分明都是写的自己的名字。盛阳有些奇怪。 回到公寓里之后,盛阳把所有的东西都进行了规整,然后,他打开了大箱子的快递。他惊讶的发现那里面装的全部都是食品和零食:酸奶、燕麦片、速食牛排……各式各样,应有尽有。那阵势真把盛阳吓了一跳。 盛阳将它们全部放进了冰箱。这下,他空荡荡的冰箱全满了。 “是谁送的呢?”盛阳小声嘟囔道。 做完了这些,盛阳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小快递没有拆开,而他正准备拆开的时候,一通电话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一个名字在不停的闪着,这个名字让盛阳顿时感到有些紧张。 来自傅强。 盛阳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干涸的嘴唇,然后像是需要组织一下情绪一般,他足足停顿了五秒钟,才接起来傅强的电话。 “盛阳,你之前帮梁好鉴定过姚曼琪的遗书是吧?”电话里,傅强的声音并不清晰,大概他还在路上。 盛阳一愣,“呃,是。” “好,不过姚曼琪他们家又出事了,你要过来看看吗?” 傅强言简意赅的问。他的声音虽然并不大,却每次都自带分量。 *** 一条红色的警戒线从远处就能看到,它就像是这片低矮的平房的一道新的、刺眼的伤口。 挤过看热闹的人群,盛阳的急匆匆的来到了这条“伤口”的边缘。 然后,盛阳看到警戒线里面,傅强和关海滨正围着一个箱子一样的东西在进行调查,一名他不认识的法医正在旁边和他们说着什么,胡帅领正在询问着一个老人,大概他是发现者。朱智臻则在周围查看,寻找证物。 熟悉又陌生。 盛阳知道这里肯定是出现了紧急而严重的情况,不然重案组不会接手,但是越是靠近,盛阳就越是有些踟蹰。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了,怎么现在又不敢靠前了? 而朱智臻刚好一眼就看到了盛阳。 “嗨!”朱智臻脸上的兴奋难以掩饰,她立刻从警戒线里跑了出来,上前和盛阳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太棒了!欢迎回来!”盛阳没有想到朱智臻会如此热情,他手忙脚乱的轻拍了下朱智臻的后背,腼腆的笑了笑。 这下,所有人都看到盛阳了。 关海滨和傅强没有那么开放,但是他们的笑容已经代表了一切。而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笑容的,就是胡帅领。胡帅领紧紧的皱着眉,绷着嘴巴,一张黝黑的脸没有一点表情,好像一个黑面蜡像。 “常驻还是一日游?”胡帅领走过来问。 盛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者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和态度来回答。其实就在昨天晚上,盛阳就已经答应了傅强准备归队的,只不过他并没有给任何人说。 “既然回来了,当然就不会走了。这次可是签了''''卖身契''了。”傅强主动帮盛阳回答,他难得的开了个玩笑。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朱智臻更是开心的连拍了好几下胡帅领的坚实的后背。“别忘了你定的饭。” 盛阳有些奇怪,胡帅领却一拳就锤在了盛阳的肩胛骨上:“我告诉你,小博士,下次不管你是走还是留,你至少都要他m的给我说一声!我他娘的第二天请你吃饭的店都定好了,你说走就走了?” 盛阳揉了揉他的肩膀,显然胡帅领锤的一点也不重。“不,不好意思。”盛阳有些感动,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胡帅领会这样做,因为他一直认为胡帅领不喜欢自己。 “盛阳。”盛阳正在想,关海滨打断了盛阳的思考。而关海滨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盛阳能够感受得到关海滨那双眼睛里的期待,和他苍老的手的重量。 “我,我会努力的……”盛阳给关海滨以及所有人挤出一个保证般的笑容。 随后,大家自然而然的进入到工作的状态。 这个现场没有很恐怖的场景。 但是一具白骨化的尸体却足以证明这个案子背后的复杂性—— 姚明丽的家门口被人放置了一口箱子状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已经白骨化了的男性尸体,而为了防止别人注意不到似的,这具尸体的大腿还用衣服简单的包裹了一下,散落在“棺材”外。 包裹尸体的衣服,是姚曼琪生前穿过的她最喜欢的格子衫和运动裤。“看来凶手无论如何也要将所有线索都和姚曼琪的自杀扯上关联。”盛阳默默的想。 “我可以看看吗?”他问站在一旁的一名分局的法医。 “当然。”法医回答。 随后,盛阳便带上了手套,他轻轻的掸去了一些尸体上残留的泥土的痕迹,开始小心翼翼的拨动这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 “呃……根据白骨化的状态的相关原理:暴露于空气中的成人尸体在夏季约需10天到1个月以上、春秋季需5到6周以上、冬季需数月以上才可形成白骨化;埋在泥土中的尸体则约需3到4年才可白骨化——可以看出死者死亡时间已经有3、4年了。此外,尸体经过了简单的分尸,只有两条腿被砍了下来,还有一条腿抛在了箱子外面,可以看出凶手不是以分尸为目的的。很有可能分尸是出自于疑犯的迫不得已,这只是他无可奈何的处理尸体的一种方式,比如凶手不想被人认出尸体的身份或是方便运尸抛尸。而从白骨腿部情况上来看,双腿有反复砍劈的痕迹,不是一两刀砍断的,所以可以看出,凶手力气相对较小,分尸的原因恐怕是方便运尸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这么多话了,一向不带喘气的盛阳稍微缓了一口气。然后他才发现朱智臻笑着看着他:“我还真有点怀念你这语速呢。” 盛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下嘴巴。 “我们先回去吧。我们在分局设了办公室,因为姚曼琪的案件最初是分局调查的。”朱智臻说。 “好的。”盛阳回应。 盛阳和朱智臻回到了警车里。此时盛阳看到关海滨和胡帅领已经在车上了,胡帅领正坐在驾驶座上。 “傅队呢?”盛阳问。 “傅队开他的车回去了,他和分局的领导在一起。”朱智臻说。 “好吧……”盛阳有些遗憾。 盛阳一直很想当面谢谢傅强为他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他保留职位的事情。更是因为,半个月之前,在得知他家庭背景的第一时间,傅强就在私底下帮他的妈妈安排了最好的疗养院,而且定期还有专门的医生来看诊。盛阳打从心里感激,但每次他却只会在电话里说个“谢谢”,其他再复杂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盛阳总觉得自己在人情世故方面实在是有些没用。 “你别有心理压力。”盛阳正想着,关海滨却主动拍了拍盛阳的肩膀,“傅队在乎的是你的能力,不是你的感激。”关海滨似乎每次都能看穿盛阳的心事。 盛阳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开车回警局的路上,大家有时会开两句玩笑。胡帅领甚至一边开车,一边假装正经的问盛阳“需不需要柯南的变声器?”盛阳一愣,问他那是什么?而当他明白胡帅领是在拿他那天晚上的电话在开玩笑的时候,他的脸立刻就红了。 “你们果然知道了……我打完电话,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蠢了……”盛阳嘟囔道。 “智商高达179的天才博士竟然会这么做,实在令人费解。难道你不知道我们队里有个章程吗?”胡帅领说完,大家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胡帅领的这句话反而是提醒盛阳了,盛阳偷偷的给章程发了一条信息。 随后,他们在车里也会说一些办案时的一些好玩的事情,而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在讨论案情。而听着大家讨论,盛阳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有时候选择太多了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没有选择‘或许才是正确的选择。”盛阳默默的心想。 一路亲切又热闹。 而就在车快要开到警局的时候,章程给盛阳打来了电话。案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嘿,三件大事,一件小事!”电话里,章程语气自信。 盛阳将手机通话调成了公放。 “第一,我对比了一下失踪人口库,发现了一个与姚明丽一家人稍微有点关系的失踪记录,他的年龄、性别、表面特征与这次发现的白骨非常的吻合——三年前失踪的中惠中学初三三班男生刘立腾。他父亲三年前报案他孩子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而这个孩子失踪前刚好和自杀的姚曼琪在一个班!现在他们当地警局已经安排刘立腾的家人去辨认了。” 章程换了口气,接着说:“第二件事,我深入调查了姚曼琪的电脑,恢复了删除的数据之后,可是有重大发现!我把照片发到群里了!” “好的,辛苦了!谢谢!”盛阳说。 “还有呢另外一件事!”章程说着,他的语气立刻变了个语调:“嘿嘿,你刚才说有人莫名其妙的给你送了一大堆零食,拜托我帮你查一下是谁送的,我也顺带给你查出来了——” 听到这里,盛阳整个脸色都变了,他想把公放给关上,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关上,其他人就都已经都听到了。 “咦?这是个什么情况?”胡帅领难得笑的那么令人讨厌。“梁好妹子干的不错啊!”他一边开车一边偷瞄了一下盛阳。 盛阳只觉得自己的脸如同正在咕嘟咕嘟烧着的开水。他恨不得今天不是他归队的日期了。 第十一章 困惑 一路,气氛都非常轻松自由。 但是当胡帅领将车开进陇南路的时候,盛阳才知道原来朱智臻说的“分局”是指的陇南分局。他们是要和陇南分局的同事一起查案。 一想到这,盛阳却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心跳正在不正常的加速。他咬了咬嘴皮,微微的皱紧了眉头。 随后,关海滨一行人来到了陇南分局给重案组腾出来的办公室。 傅强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他正在和分局的领导说着什么,另外围着的还有几名警察。见到关海滨等人进来,分局的领导立刻笑着向关海滨等人打了招呼。盛阳认得这个分局的领导,他正是分局的副局长,他为人友善,刚正不阿。而正当盛阳看着他的时候,他刚好也瞥见了盛阳。然后他扭头对傅强说了句什么,搞得盛阳顿时有些紧张。 “他认识你吗?”朱智臻小声问。 “嗯……应该认识吧……”盛阳回答。 “哦,对,老糊涂了。”关海滨拍了拍自己的苍老的前额,“盛阳以前就是陇南分局的。我都给忘了。” 随后,副局长向关海滨等人介绍了他们的队长以及警员,然后对他的队员语重心长的进行了一番嘱咐。 待副局长走后,现场就只剩下了参与案件侦办的重案组队员和分区的警员了。分区的组长项尚明便邀请所有人到会议室,讨论案情。 项尚明高高瘦瘦的,一看就是个做事利索的人。他利用打开案情ppt的时间,首先向每个人分发了之前调查的资料。 “这个,是我们之前在''姚曼琪自杀案''中调查到的姚明丽她们一家的家庭背景。我们先说她们的母亲姚明丽吧——” 项尚明翻开第一页,用极其端正的播音级别的普通话说道: “姚明丽,39岁,个体。她父亲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性格,因为姚明丽还未大学毕业就未婚怀孕而将她赶出了家门,姚明丽便叛逆的同家人断绝了一切联系,私自结了婚,结婚后生下了一对异卵双胞胎女儿,姚曼琪和姚曼书。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这才是噩梦的开始。2011年,她的丈夫赌博而输光了家产开始对她和两个女儿实施家暴。姚明丽本想和丈夫离婚,不料发现自己又怀孕了。不过第三个孩子最终还是没能顺利降生——被家暴流产了,再之后,姚明丽的丈夫就彻底人间蒸发了,她独自抚养两个女儿长大。” “遇人不淑,确实挺可悲的。”朱智臻默默的说道。 而后,项尚明又向所有人展示了他们调查的姚曼琪和姚曼书的资料。 其中,姚曼琪的资料干干净净,一点污点都没有,而且邻里同学对她的评价都非常好,但是相对的,姚曼书却和她姐姐完全不同,她不仅滥交,多次逃课被学校处分,而且还多次参与校内外打架斗殴。 看到这,盛阳着实有些吃惊,毕竟这个姚曼书与梁好口中的那个可怜的女孩的形象差别有点太大了。 盛阳抿了抿嘴唇,他对姚曼书的资料看的格外仔细。而看的越是仔细,盛阳就不禁越觉得有些奇怪。 “盛阳,你有什么想问的吗?”似乎看到了盛阳紧皱的眉头,傅强直接问他。 “啊……呃,是。”盛阳一惊,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么多人场合下直说的。但是,此时他也没有选择了,他清了清嗓子,特意放慢了语速:“呃……不好意思,我看资料上出现的姚曼书的很多不良的记录,都是从三年前开始的,而在此之前,我看到她的记录和她姐姐一样都非常优秀,请问三年前姚曼书身上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比如……” ——只是盛阳还没说完,一个后排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呵,你从哪看出来她是从三年前开始变的?” 胡帅领、朱智臻等人扭过头,看到质疑的是一个国字脸的男人。他清瘦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一对眼睛虽然陷进眼窝中,却意外的有神。 “呃……因为三年前的跨度中间,前一条资料还显示姚曼书获得了初中一年级全市的英语比赛名次,而后一条资料,就变成了她逃课一个星期被学校处分。这中间的悬殊……有点大。一般来说,一个好学生是不会突然逃课的,而且还是逃课那么久。” “呵呵,果然就你最聪明,就你知道的最多。”他哼笑了一声,这句讽刺的话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所有人却都能听得到。而后,他恢复成了正常的了音调:“青春期的孩子最容易陷入误区了,随便认识一个网友,分分钟就会被带坏,这难道还要质疑吗?” “但是……资料显示当时姚曼书并没有网上聊天记录——那时候所有聊天软件都已经实名制了。”盛阳接着说。 “没有网聊就不会认识坏人了?可笑。” 盛阳还想回复什么,朱智臻立刻拉了拉盛阳的衣袖。盛阳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不好意思,我只是提出疑问。”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如果连正常的质疑的权利都没有,那也没有我们来调查的必要。”傅强说,他看着后排的男人,眼神不怒自威。 男人还想说些什么,被项尚明制止了。“不好意思。这一点我们确实没有进行深入调查,接下来我们可以带着这个疑问重点走访姚曼书的家人和同学。那么,我们接着来看姚曼琪自杀的现场吧。” 随后,项尚明转移了话题,他打开了ppt,呈现了姚曼琪自杀的场景。 尸体特写和坠楼现场等都拍的十分具体清晰。 鲜红的血被水泥地面吸收了大部分。姚曼琪的脑部组织零碎的撒在砖块上,头部和面部血肉模糊,呈现重度开放性损伤,以至于她的唇部以上虽然能勉强看出样貌,但是清晰的面部五官已经无法辨认。此外,姚曼书跳下来的位置——她的寝室楼顶的现场也拍的有清晰的照片。不过现场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有她遗留的一幅眼镜。 “太惨了。”朱智臻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恕我直言,我觉得姚曼琪自杀的案子真的没什么可查的。”项尚明说:“监控显示那天晚上天台除了她就没人上去过,而且你们刚才这位博士之前也确认了遗书是亲手写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把重点放在今天发现的白骨的案子上。”项尚明说。但是他越说声音越细,因为他看到傅强的表情始终紧紧的绷着。 “即使是自杀无误,刘立腾的死和姚曼琪也一定有莫大的关系。我们必须一同调查。”傅强看着项尚明,语气强硬。 项尚明叹了口气,“那好吧,你们说怎么查,我们就配个吧。” 随后,傅强便根据本次的调查进行了具体的分工。 *** 任务安排过后,大家很快便开始了分头行动。 朱智臻开着车,她和盛阳正在前往姚曼书初中学校的路上。他们准备从盛阳提到的三年前的“拐点”入手来对姚曼书进行调查。 此刻已经临近傍晚了,夕阳散发着恬静柔和的光辉,使得在车里的两个人都有了一些倦怠。刚从b县回来的朱智臻打了好几个哈欠,显然有些疲累。而盛阳也难得的没有给出其他建设性的意见,他一言不发,在看着远方思考着什么。 盛阳却第一次没有办法完全的将心思放在案件的调查上。 “在想刚才的不愉快?”朱智臻看了一眼盛阳,问道。“那个人叫什么?你完全没有必要和那个人计较什么。” 盛阳却明显一愣。“哦,他叫尚恒可。他以前就是这样……我没有在想这个。”盛阳说着,他面无波澜的看向窗外。 看到盛阳的反应,朱智臻立刻明白了,她的脸上随即露出了笑意。“不是在想刚才的事的话,那一定是在想小好送给你一大堆零食的事吧?” 这下,盛阳立刻支支吾吾了起来。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看来我猜对了。”朱智臻说。“不介意我问你个私人的问题吧,你谈过恋爱吗?”朱智臻用余光看向盛阳。 盛阳感觉到自己的脸都在发热。 “如果你觉得这是隐私,不说也没关系。”朱智臻很体贴的补充。 “呃……没事。”盛阳犹豫了一下。“我……其实有过一段暗恋的经历……” 朱智臻惊讶极了。她本来以为盛阳的情感经历会干净的就像是一张白纸。 “她是加州大学物理学系的在读博士。我们没有见过面,只有电子邮件的来往。我们……呃……讨论量子力学,讨论为什么''尽管引力对宇宙的结构的作用是向内拉,但它向外扩张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还讨论了很多物理学的未解之谜……我觉得和她聊天非常愉快,我非常想见她一面……” “好吧……天才的世界里连恋爱都那么烧脑。”朱智臻无奈的笑笑。“那结果呢?你见到她了吗?” “没有。”盛阳直截了当的说。“她生病了,急需用钱,我就把我的奖学金全部给她汇过去了。后来……她就消失了。”盛阳无奈的笑了笑。“再后来……我去加州做学术交流的时候,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这个女孩早就有对象了。而她的对象才是那个物理学博士……” 朱智臻反应了一秒,然后她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到头来她竟然连个‘女生''都算不上,你这算是……被组团诈骗了吗?” “算是吧……”盛阳也苦笑起来,“我也曾经给那个''女生''寄过零食和礼物……所以我确实很困惑……呃……就是……” “什么……”梁好鼓励他说出来。 “就是……梁好小姐送我零食的原因是什么……?”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盛阳最终还是把问题问了出来。 “你觉得呢?”朱智臻反问道。 “我很乱……呃……觉得我太瘦了?因为我上次帮了她的忙?” “很简单。只要你打电话和约她出来就可以确定了!”朱智臻笑着说。“等这个案子查完,好好请人家吃一顿饭,就什么都知道了!”她说完,故意看着盛阳挑了一下眉。 朱智臻的回答让盛阳更加困惑,他想接着问下去,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的头再次扭向了窗外,下意识的捋了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 随后,在盛阳困惑中,朱智臻的车驶进了姚曼书曾经就读过的风华女子中学。 第十二章 危险的信号 在盛阳和朱智臻外出调查的同时,分局的警察已经把姚明丽和姚曼书都带到了审讯室。 项尚明面色微微有些阴沉:“你确定不需要我们来帮忙审问?” “不用了。”傅强说,“章程已经把刘立腾的资料给调出来了。你们具体查一下刘立腾的背景吧。”说完,他便和关海滨一起走进了审讯室,傅强背对着项尚明,他没有看到他不悦的眼神,不过这眼神却被关海滨看在了眼里。 “看来我们关系有点紧张。”关海滨说。 “我们是来负责查案的。不是来走亲戚的。”傅强同样面色也不太好看。 此刻,姚明丽已经坐在了审讯室里。 她盘着头,头发已经白了三分之一了,一点也不像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妇女。她穿着一条邋遢的碎花直筒裙,一双无神的丹凤眼里写满了漠然。傅强和关海滨进来后,她抬起头看了他们一下,眼神就又飘走了,那态度,好似一把刀现在捅进她的心脏她也不会有一点的反抗。 ????“姚明丽。”傅强严肃的看着她。“对于你家门口出现的尸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姚明丽毫无反应。 ??????“你对姚曼琪的死有什么看法?你真认为她是学习压力大而自杀吗?” 姚明丽的眼神开始闪烁,视线却每每避开坐在正前方的傅强和关海滨。 ????“回答我姚明丽女士!”傅强坐近了些,他眼神直直的盯着姚明丽,他在逼着她看他。“我认为你听得懂我的话!” ????“我当然听得懂!”姚明丽愤怒的看着傅强,但是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又闪开了。??“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女儿是班里学习最好的,但是这一两年她却成绩一落千丈,她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就这样?” ??“就这样。” ??“那你知道姚曼琪成绩忽然下降的原因吗?” ??“她……她……我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似乎是被问急了,姚明丽一下子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这些应该是你们要调查的!为什么来问我!” ????“我们确实调查过了。包括姚曼琪,包括姚曼书当然,也包括你,姚明丽女士。” ??傅强的语气反倒冷了下来,他缓缓的拿出项尚明给他们的档案。然后将她和她的两个孩子的简历当着她的面读了出来。 “你经常给你的女儿们灌输禁欲思想吧?”傅强直截了当的问。??“我们一开始认为你是个因为受过伤害而极度强势的人,但是那只是你的伪装,你内心实际上充满了自我厌恶——你每次教训你的孩子不要让他们接触男女之情,其实都是在教训你自己‘为什么我当初要接触男女之情’!不然,你也不会每次打孩子之后都有自残行为,因此——”?? ??傅强合上档案,死死的盯着姚明丽,而后缓缓而坚定的继续说: ????“你不是不知道你女儿姚曼琪的事,你只是想''袒护''你的女儿而已——不然你也不会花钱雇人把她的电脑清除的干干净净。只可惜,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发电脑内容复原了。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姚曼琪确实是自杀的事实,只是你不能让别人发现她自杀的真实原因——她的电脑里存有大量的成人影片的浏览记录,而且有聊天记录显示,她正在和一个不良男生交往。” ??听完这些,姚明丽好似是被彻底扎破了的气球瘫软的坐在椅子上,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任凭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擦也不擦,而是像是一具行尸走肉的腐尸,只欠一死一般无比坚决的看着傅强。 ??“你们杀了我吧,我生出了这些恶魔。琪琪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才是恶魔——是我杀了那个第一次让琪琪接触那些污秽东西的那个男的的!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才是杀人凶手!” 傅强和关海滨对视了一眼。 ??“你为什么在杀了刘立腾之后还要把他的大腿砍下来?”关海滨问。 ????“因为我恨他!我恨他带坏了我纯洁的女儿!只是杀了他解不了我心中的仇恨!”姚明丽带着哭腔冲着他们喊。 ??眼见姚明丽越说越激动,已经有了冲动认罪的成分,傅强和关海滨走了出去。同时,傅强发出一声可惜的喟叹。“你听到姚明丽刚才说的那句话了吗?”他对关海滨说:“她刚才说''我生出了那些恶魔'',是''这些'',不是''这个''。” *** 当盛阳和朱智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半点了。 走在分局的走廊上,盛阳和朱智臻还在说着案情,刚好迎面走来一个人。盛阳没有戴眼镜,而当他看清那个人是谁时,他已经面无表情的从自己身边走过了。 那个人是尚恒可。 “看来你们的关系真不怎么样。”朱智臻摇了摇头。“分局的同事都是那么难相处的吗?” “呃……也没有……”盛阳苦笑了一下。 随后,他们一起走进了临时办公室。然后向傅强汇报了案件走访的结果。 朱智臻和盛阳的收获并不是很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姚曼书确实在三年前有个完全不同的转变,只不过转变的触发点却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因为结交了男朋友;有人说她是因为受不了升入初三的压力;也有人说是因为她们两姐妹关系的关系的疏远。后来,朱智臻和盛阳又再次前往了姚曼书现在就读的高中,据她的班主任说,有一个男生经常在校门外等姚曼书。但是具体是谁、长什么样子,他也没什么留意,只记得他的眉骨处有一道伤疤。 听完后,傅强默默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确定这次案件和姚曼书有关?”傅强问盛阳。 “呃,是。”盛阳有些肯定。“因为在她身上的谜团有点多,而且从走访中的得知,她们两姐妹的关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这个关系破裂的拐点刚好也是三年前。” 傅强点了点头:“那明天,你来主审姚曼书。帅领来配合。” 盛阳一愣,他立刻有点紧张。 “没问题。”胡帅领说,他随即拍了拍盛阳的肩膀。“放心,明天我在旁边呢。” 任务布置完以后,傅强便让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养精蓄锐,争取三天内将这个案子破获。 *** 当盛阳见到姚曼书的时候,他着实吓了一跳。 他没有想到姚曼书会是一个这样娇小的女生。 姚曼书骨瘦如柴,160cm左右的个子最多可能只有90斤。她标志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本应是个漂亮出众的女孩,但是她两片薄薄的嘴角却勾起若有似无的偏斜向上的弧度,却让人不禁感到一股寒冷。盛阳相信,这确实是她的常态,而她当初肯定不会以这种姿态请梁好鉴定遗书。 “姚曼书,你为什么如此相信你的姐姐不是自杀的?”盛阳对十七岁的姚曼书单刀直入,但是门外的傅强能够看得出来,盛阳在气势上还是明显不足。 果然,审讯室内的姚曼书显得更加傲慢,她直直的看着盛阳,就差一点没有把腿翘到桌子上了。 “喂。你有火吗?”她掏出来一支烟,并没有直接回答盛阳的问题。 “如果你想抽烟,我可以让你在这里抽一整天。”胡帅领面如金刚。 姚曼书则自己从兜里掏出来了一个打火机,而她的火还未点着,胡帅领就一把手将她的打火机夺了过来。“我听说你无论如何要帮你姐姐洗刷冤屈,但是如果你不配合的话,那令你姐姐死不瞑目的人不是凶手,而是你。” 姚曼书歪着嘴笑了一下。“你别想激我。我不吃你那一套。前天晚上我就听梁好说了,遗书没有问题,你们还是判定姚曼……我姐是自杀!” “梁好小姐说的没错。”盛阳说,“就是我帮你鉴定的遗书。” “呵呵,怪不得了,假公济私?你们是一对的吧?” 盛阳顿时有些脸红,但是姚曼书的放肆却已经再次惹怒了胡帅领。“小姑娘,小心说话!”胡帅领青筋尽显,一字一顿的说。 姚曼书哼笑了一声。但是她没有再次说什么更加狂妄的话,显然,她还是有些忌惮胡帅领。 “我很抱歉,你姐姐的遗书没有问题。再让我鉴定几次结果都还是一样。”盛阳紧紧的抿了抿嘴,平静了一下情绪。 “那我只能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好好调查我姐姐的死!你们就只看了表面了!”姚曼书恶狠狠的说。 “所以,你还认为你姐不是自杀的,是吗?”盛阳问。 “当然,尸检报告上说了我姐姐还是处,女,但是遗书上却写的是什么我姐姐她不干净,你说这不明显是假的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遗书的真实性?” 胡帅领冷笑一声。 “我们——” 而胡帅领刚想说,盛阳却突然按住了胡帅领的胳膊。 “我们确实没有证据!”盛阳接过胡帅领的话,胡帅领一愣,他奇怪的看着盛阳。而盛阳却继续说:“我们也很抱歉,但是毕竟遗书的笔迹已经断定是真实的了,所以再纠结你姐姐的自杀也是徒劳。我们还是看昨天的案子吧。” 胡帅领能够听得出盛阳微微有些紧张,但是随即,盛阳却先后拿出了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刘立腾生前的照片,第二张是一张从监控里截取下来的,一个带着口罩和墨镜,唯独眉骨处有条伤疤的男人的照片。这张照片不仅是胡帅领,就连在外面观审的傅强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你认识这两个男人吗?”盛阳问姚曼书。 姚曼书却只是死死的盯着盛阳,她的眼睛一点余光都没有落在照片墙上。 “查我姐姐的案子……是徒劳?”姚曼书咬着牙说。“是因为……死的不是你们警察或者你们的亲戚吗?你们就这么敷衍?”她还在纠结刚才盛阳说的话。 “不是,因为你姐姐的案子实际上早就已经结案了。”盛阳说。“除非有证据证明你姐姐和这次案件有更加密切的关系,或者是有新的证据,不然,没有办法翻案。” 随后,盛阳再次举起了那两张照片。 “我不认识。”姚曼书却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回答。她的眼睛还是死死的盯着盛阳不放。 随后,盛阳和胡帅领又分别问了姚曼书其他的一些问题:昨天中午放置尸体的时间段她的不在场证明,以及她的男朋友的资料,她三年前的经历以及她与姐姐的关系等,但是姚曼书依旧采取了极其冷漠的态度。她的回答不是无非就是“没有”、“不知道”、“忘了”。似乎自从牵扯到了她姐姐的自杀,她整个人就出不来了,她就再也没有空间和精力去思考除了“她姐姐的自杀之外”的任何问题。 第十三章 圈套 从审讯室出来后,盛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简直觉得好像是自己被审问了一样。 “你怎么这么紧张?”胡帅领打趣的问。 “呃……没有,就是……以前都是坐旁边的。”盛阳支支吾吾的说。 远处,傅强等人走了过来。盛阳迅速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主动先“认错”:“不好意思……傅队,我当时没有时间和你们商量,我私自这样……是因为从姚曼书的话中,我突然明白了她的目的。” “没关系,回办公室,告诉我们你的想法。”傅强说。 随后,他们一起回到了临时办公室。此时朱智臻已经贴心的为每个人买了简易的早餐。待大家早餐都吃完了,傅强便决定不再等刚刚通知过的项尚明,他们决定先听听盛阳的想法。 盛阳将一缕跳到前面的头发捋到耳后,他再次对自己的突然的做法道了个歉。然后,他清了清嗓子: “我也是突然想到了她的目的,才这样做的。因为大家可能听到了,在审问的时候,姚曼书曾说''你们根本就没有好好调查我姐姐的死''、''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遗书的真实性'',尤其是最后这一句话以及她当时说话时着重强调的微表情,让我顿时明白了她的目的——事实上,她根本不是为了证明她姐姐是自杀还是谋杀,她仅仅是想借警察的调查来宣告她姐姐未公开的遗书的真实性。” “什么?”朱智臻还是有些不解。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姐姐的死因,但是她要让所有人也都知道——她姐姐的死因并不光彩?”关海滨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是的!”盛阳说。“她和她姐姐姚曼琪的关系一点也不好。甚至可以说,她根本不爱她姐姐,她恨她姐姐,所以,她才会千方百计想让我们重新调查她姐姐的死——不管是她找梁好小姐帮忙鉴定遗书,还是后来刘立腾的尸体被姚曼琪的衣服包裹,都是一样。只不过我们之前把她的动机搞反了……” “等等——”朱智臻打断他。“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刘立腾的案子也是她做的了?”朱智臻惊讶的说。 “呃……不好意思,这确实是我的推测,但是,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盛阳抿了抿嘴。 ——“推测?” 恰在这时,贾恒可推开了门,他和项尚明以及另外的两个警察走了进来。“警察什么时候不讲证据,讲推测了?而且还推测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能做那么多事?”贾恒可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 “不只是姚曼书。”盛阳说着,他快速的拿出了他审问姚曼书时没有摊开的第二张照片。 那是一张从监控里截取下来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男人带着口罩和墨镜、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但是能看出眉骨处有条伤疤。这张照片不仅是贾恒可和项尚明,就连傅强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是谁?”项尚明问。 “这张照片是我昨天连夜看了章程调出来的朝霞路的监控时发现的。这个男人包裹的很严实,看不清脸,但是他却拿着昨天尸体现场的同款的行李箱,里面很有可能装的就是刘立腾的尸体,而且这个男人眉头上有刀疤,很有可能是姚曼书的神秘男友。因为姚曼书的班主任说过有个眉骨上有刀疤的男人经常在学校门口等他。呃……事实上,我本来是想让姚曼书辨认那张照片来看她的微表情的,但是……我临时改变了主意,我不想打草惊蛇。” 盛阳说完,他看到贾恒可根本没有认真听他说,而项尚明则少见的皱起了眉头: “监控里这个男人确实是条线索。不过……这么多条街的监控你一晚上就看完了?”他惊讶的问盛阳。 “其实不用一晚上。我把默读的图像最小化,减小认知负荷,三个小时就看完了。”盛阳说。 “所以说,你凌晨回到家后又折回来了?”傅强盯着盛阳。 盛阳立刻有些紧张。因为昨天晚上他没好意思拒绝傅强把他送回家的“要求”——对于他而言,傅强的任何话都像是布置的任务。“呃……嗯,我,我是突然想到的。”盛阳有些心虚的回应。 好在,傅强并没有再追问盛阳。因为眼下还有太多待办的正经事了。他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 “既然上午审问姚曼书的时候,盛阳已经给姚曼书设了一个套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密切监视姚曼书。姚曼书很有可能会为了再次重启她姐姐的案子而采取更加冒险的动作,比如,向我们抛出更多''同归于尽''的证据,或者再次冒险去见照片里这个有刀疤的男人。毕竟,她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她不可能回头了。但是她终究只是个少女,如果她是主谋她肯定会露出马脚。那么,时刻监视姚曼书的事,项队长,就交给你吧。” 傅强说完,他看向项尚明。 项尚明惊讶的看着傅强,他开张了嘴,想反驳什么,最终还是又把嘴闭上了。 随后,傅强又给其他的队员也安排了任务。包括深入追查刘立腾与姚曼书的关系,以及追查姚曼书的男友。 待傅强安排完,所有人都开始了行动。 项尚明是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室的。在他离开前,傅强再一次叫住了他:“项队长,你们的任务一点也不轻松。” 而项尚明只是敷衍的回过头,笑了一下。“那真是谢谢你了!” *** 由于姚明丽在审讯的时候认了罪,所以她被暂时拘留着。而审讯完姚曼书的当天,姚曼书就获得了自由。 只不过,她的“自由”是有人跟踪的。 就这样,姚曼书被跟踪了两天。但是警察反馈回来的追踪的结果却没有任何异常。 这不禁让盛阳有些怀疑自己策略的正确性。 第二天下午,盛阳和胡帅领再次前往姚曼书现在就读的中学。看着周围的熟悉的建筑物,盛阳叹了口气,显得心事重重。“我和阿臻已经来过一次了,我觉得这是白费力气。” “别丧气,说不定一会就有新的发现了!”胡帅领说,而后他看到盛阳依旧还是无精打采。 “或许我们一会还可以去梁好家进行走访。”胡帅领故意提起了梁好。 而盛阳果然立刻紧张了起来。“问,问什么……?” “问问她,当时她是怎么和姚曼书解释遗书的事的,问问她姚曼书有没有向她透露过她男朋友的线索。怎么了,你以为我要问她什么?” “没,没什么。”盛阳立刻把头扭向了窗外。 看着盛阳心虚的样子,胡帅领满脸笑意。 随后,他们到达了姚曼书的中学。之后,胡帅领和盛阳分别拜访了姚曼书的班主任、同学,他们果然并没有获得太多收获。但是就在他们走之前,一位之前没有露面的男老师却主动找到了他们。据他说,他曾经见到过姚曼书和一个男人一同进出过附近的黑网吧。胡帅领和盛阳随即对男老师表示了感谢。 “看吧,果然有新的收获!”胡帅领兴奋的蹂躏了一下盛阳微卷柔软的头发。 于是胡帅领和盛阳又驱车前往了附近最大的几间网吧。 推开名为“终极幻想”的黑网吧的门,一股呛人的夹杂了香烟和饭菜的馊味的酸臭味迎面扑来,满屋都漂浮着令人迷幻的灰色烟雾。网吧老板以为是警察来突击检查,他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大惊失色,慌忙解释里面没有未成年人。胡帅领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大,他便直接拿出了姚曼书的照片让网吧老板辨认。 网吧老板仔细看了一下,他一眼就认出了姚曼书。 “这个丫头来我们这玩过!她和他男朋友经常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玩游戏!上次她男朋友给别人闹矛盾,她男朋友不仅被对方打的破了眉骨,满脸是血,他们还把我们店的电脑摔坏了一台!后来,他女朋友——就是照片里这女孩,还送她男朋友去医院了,反应这个男人挺怂的。脸又瘦又长!” “是这个人吗?”盛阳急忙拿出监控照片。 “这什么都看不出来啊……”网吧老板为难的笑了笑。 “有监控吗?”胡帅领问。 “这……监控早就坏了。” “登记的身份证呢?” 老板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拿出一厚叠虚假的信息登记薄。 胡帅领一个拳头差点挥在网吧老板油腻笑容的脸上。网吧老板赶紧笑嘻嘻的给他们让了两包烟,当然,他们没有接受。 最后,胡帅领只能载着盛阳去附近的医院进行调查。他们先调查了距离网吧最近的两家医院,可惜的是并没有相关的就诊记录。 “我觉得他们不一定回去那么正规的医院。我们可以再去小诊所看看。”盛阳提议。 随后,果然,在距离网吧不到800米的极其简陋的“刘忠河诊所”中,他们找到了姚曼书男朋友的就诊信息。而后几乎是同一时间,章程那边便根据就诊信息查出了姚曼书的男朋友的——崔卓远的全部档案。 “崔卓远,19岁,男,6岁时父母死于车祸,后被寄宿家庭领养,13岁时从寄宿家庭中逃走,同年从初中辍学。15岁因为偷窃有过一次教育记录,16岁因为打群架又在警察局里呆过两天。现在在通城快递公司当快递员。他租赁了清华社区的一间房间居住。另外……根据网上购物记录,他最近在网上走过很奇怪的购物举动……两个星期前他在网上买了铲子、手套和雨鞋……” 胡帅领读出章程发过来的资料。 “买的东西都是用来''挖掘''的。真的很可疑!”盛阳说。 随后,胡帅领立刻激动的发动了车。 只不过,在赶往崔卓住所的路上,满怀希望的他们却得到了一个令人生气的消息。 当胡帅领把调查进度告诉傅强后,他们听到电话里傅强的喘息声急促而沉重——显然,他才刚刚发过脾气——原来,是因为项尚明刚刚向他汇报,贾恒可那一组跟丢了姚曼书,而贾恒可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重新找到姚曼书,他还擅自隐瞒了跟丢的事实情况。截止此刻,姚曼书实际上已经失踪了四个小时! “真t娘的不让人省心!”胡帅领使劲锤了一下方向盘。“怪不得你在分局的时候一个人把活全包了!” 而盛阳却没有回答,他微微皱紧了眉头:“看来姚曼书早就知道有警察监视她了。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聪明,或许,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危险。” “没事,说不定她正在崔卓远家呢。我们刚好一块收了。”胡帅领怒气未消的说。 随后,胡帅领和盛阳来到了崔卓远的住址。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撬开房门后,他们却发现住所内是空的。 一室一厅的简陋的房间里,家里的所有东西一览无余。一台电视机,一张双人的沙发床,一个茶几,茶几上面放着两罐躺倒的啤酒,剩下的啤酒流了一地。此外,没有铺设地板砖的简陋的水泥地面上,有玻璃杯被打碎的玻璃碎片,沙发旁边立着扫帚和簸箕,显然,崔卓远临走之前正在清理满地狼藉而危险的垃圾。 “崔卓远肯定有紧急情况,不然他不可能垃圾清理一半就离开。究竟会是什么紧急的事?”盛阳蹲在地上,看着这些玻璃碎片,他总感觉有些焦躁和不安。 而胡帅领这下也是真的有些泄气。“章程查不到他们的定位。手机都关机。”他说着,索性坐在了屋子里的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嘿嘿看来今天答应你的事完不成了。”胡帅领反而苦笑了起来。 “什么事?”盛阳问。 “带你去小好妹子家问问情况啊?” “你,你别开玩笑了。”盛阳立刻反驳他。而胡帅领也只是疲惫的笑了笑,很明显的,他只是为了调节一下失落的情绪。 但是,恢复平静后,盛阳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皱紧了眉头。 盛阳很想安慰自己这是自己想多了,但是越是这样想,盛阳反而就越清醒。 盛阳掏出了手机,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手心什么时候出了汗。 盛阳咬了咬嘴唇,最终拨通了一则电话。 停机。 他再打一通,依旧是停机。 “你在给谁打电话?”大抵是看到了盛阳面如死灰的表情,胡帅领陷进沙发中的屁股往前挪了挪,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我……我有种不好预感……”盛阳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虽然……我和梁好小姐只是普通的朋友,是真的普通朋友……但是姚曼书似乎认为梁好小姐……是我的……女朋友……” “所以呢?”胡帅领掐灭了烟,奇怪的问。 盛阳几乎不太敢看胡帅领的眼睛:“你……还记得在审讯时姚曼书说的话吗?她曾经质问我——''是不是因为,死的不是你们警察或者你们的亲戚?''” 听到这,胡帅领愣了几秒钟。然后,他顿时惊的背后一凉——他恍然明白了盛阳的意思。 第十四章 微光(上) 当朱智臻、盛阳和随行的警察来到崔卓远的住所的时候,住所内无人响应。警察撬开门后,一室一厅的简陋的房间里,几乎站不住人,家里的所有东西一览无余。一台电视机,一张双人的沙发床,一个茶几,茶几上面放着两罐躺倒的啤酒,剩下的啤酒流了一地。 此外,没有铺设地板砖的简陋的水泥地面上,有玻璃杯被打碎的玻璃碎片,沙发旁边立着扫帚和簸箕,显然,崔卓远临走之前正在清理满地狼藉而危险的垃圾。他只收拾了一半就离开了。 “崔卓远肯定有紧急情况。”朱智臻蹲在地上,看着这些玻璃碎片,默默的说。然后她立刻打电话给章程,“阿程,快查一查崔卓远的定位,以及他之前都接到过哪些电话!” 而不到三分钟,效率奇高的章程就反馈回来了信息:“阿臻,那家伙手机现在关机了,不过他之前接到过一个手机号为156****8253的来电。我调查过了,这个号码是在网上贩卖的,是借用别人身份证开卡的“黑卡”,这个号码也是崔卓远买的。” “很可能是崔卓远为姚曼书买的。”盛阳在一旁补充。 “没错,这个号码之前曾经也给姚明丽打过一通电话,时间为前天晚上九点四十。”章程继续。 “那是我和梁好小姐去夜市见姚明丽的那个时间!而且是我们刚离开的时间!”盛阳迅速反应了过来。“看来那天晚上是她在跟踪梁好小姐。” “那崔卓远的手机定位呢?”朱智臻急忙问。 “现在他的手机是关机状态。不过能够从查出他手机关机前最后出现的位置!等下不用挂断,我马上就查出来——”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敲击键盘的声音,章程立刻就查出来了地址:“查到了,最后出现的位置是——福鑫大道与金南站交叉口华府花园二单元一栋。具体的门牌号无法那么具体。” 听到这,盛阳当场就惊住了,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这是……梁好小姐家的地址!” 盛阳立刻掏出了手机,拨通了一则电话。停机。 他再打一通,依旧是“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我立刻联系傅队和黑子!”朱智臻也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傅强的电话。 *** 这是一处怪异的、阴沉的地方,似乎是神谷中的树林,再不然就是一个山洞,又或者这是个幽深的峡谷。这有一条路,她沿着这条路往前走,起初这是一条很容易通过的路,但是愈走愈窄,也愈黑,到后来,这条路突然就消失了,她再接着回来,却发现以前的路也不见了!她的周围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一片漆黑。而不知道何时,她的头顶上方好像也好想有什么东西砸下来了一样,使得她的头一阵猛烈的疼痛。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也动不了了! 梁好逐渐清醒过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来自额头上的真真切切的剧痛。 “天啊!发生了什么!”梁好想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被一圈又一圈的胶带给封住了。而行动?就更不用说了,她的双手已经被粗麻绳紧紧地捆在一起,只要稍微一动,就有一阵阵难忍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梁好挣扎了一下,在水泥地板上艰难地翻了个身,希望能确定自己现在究竟在哪儿。这里四周摆摆满了东倒西歪的货品,应该是个废弃的仓库之类的地方,但是具体的位置她却无法得知。 梁好害怕的微微颤抖,紧张的回忆着她昏迷之前发生的事。 ??????“——天啊,是姚曼书袭击了我?” 梁好感到不可思议,但她确实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 今天傍晚时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断了梁好正在做蛋挞的节奏。透过猫眼,梁好看到是个穿着快递服装的低着头的人站在门外。 梁好最近确实在网上买过不少东西,她打开门,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门外的站的人一抬起头,出现的竟然是是满眼泪水的姚曼书的脸。 “梁好姐……”她直接就扑倒了梁好的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你告诉过我。” 梁好确实不记得自己告诉过姚曼书她的地址。此刻,她的脑海里满是盛阳之前告诉她的话。 “你在门口等我一下,我们出去谈。”梁好正准备把门关上,却无奈一个更大的力气一下子就把门给顶开了。那力气直接将梁好推到在地。梁好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女孩子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我就想问你一句。”进来后的姚曼书直接反锁了门。她恍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梁好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样子。“他们什么时候公布姚曼琪自杀的真相?” 姚曼书笑着看着她,那笑容只让人觉得诡异。 梁好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此刻的她已然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姚曼书,然后伺机将她控制,或者是求助。 “你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你想喝点什么?我们慢慢聊。” 梁好伺机走到净水机处,而在净水机旁边,正放着她在充电的手机。 梁好倒了一杯水,递给姚曼书。而就在扭头的瞬间,她瞳孔中看到姚曼书在她眼前举起了一个玻璃烟灰缸,以至于惊讶至极的她根本没时间反应和反抗。 “哗啦”一声,玻璃碴立刻溅的到处都是。但是梁好已经没有了知觉。 回忆到这里,梁好只觉后背一冷。 *** ????“你醒了?” 梁好正想着,不远处的门忽然开了,黑暗中,梁好看到姚曼书的手上拿着一沓纸一样的东西。 梁好气愤的想要叫她的名字,但是她被胶布堵住的嘴巴却开不了口,她只能从发出激烈的“呜呜”声。 “你可真够轻的。完全不同于刘立腾,所以我才把他的大腿给砍了下来,不然我可搬不到这里。” 梁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姚曼书把那一沓纸扔砸在了梁好身边。纸落在地面上,溅起了一些浮尘。梁好看到散落在她身边的纸,其实是她和盛阳那天晚上去调查时被偷拍的照片。 “为什么警察就是查不出来呢!”昏黄的光线下,姚曼书的冷漠的眼神中透出暴戾的危险潜质——这是梁好从未看到过的眼神。 姚曼书直接坐在了地板上,梁好的旁边,然后她猛地扯住了梁好的头发。“为什么所有人都那么偏袒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你不说要帮我吗!你们查出来的结果呢!”姚曼书说着,说着猛抓住梁好的头发将她狠狠地往坚硬的地面上撞。 梁好疼的几乎要哭出来,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但她却不允许自己在这样一个幼稚的凶手面前发出疼痛的表情。 ??撞了几下,新伤加旧伤,梁好的头上和地上都已经见了血。 眼见梁好已经虚弱的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姚曼书将梁好嘴巴上贴的胶布拽了下来。 “说吧,警察查到哪一步了?我都把刘立腾给挖出来了,他们是真的没查出来还是有什么阴谋?”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你的姐姐?”梁好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姐姐?” ??梁好的疑问再次戳中了姚曼书的痛处。“是的,她是我姐姐!她是我妈妈唯一的天使宝贝女儿!而我?我什么都不是!即使是她让刘立腾那滚蛋毁了我,也没有人说我是受害者!我也我只是这个家里行走的恶魔——她恨不得从来没生过我!” 说着,姚曼书忽然像发疯的野兽一样,拿起屋里一把破旧的椅子就往梁好身上砸过去。 ??梁好倒吸一口凉气。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梁好望着昏暗的灯,只觉得伤口处的疼痛开始变得麻木,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梁好曾经检验过那么多具尸体,但是她无论如何不敢、也不曾想象过有一天她躺在冰冷的验尸房的人会是她自己,但是今天……梁好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眼见那把残破的椅子再次被姚曼书举过了头顶。 只是,梁好并没有等到身体剧痛的那一下子。 姚曼书将已经被她摔的快要散架的木椅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冷冷的笑了一下。 “我不能让你死,你死了我就没有人质了。”姚曼书抬头看了看白乎乎的天花板。“你别想逃。不然你会比刘立腾还惨,至少他的大腿是脑袋砸破了之后才砍掉的。” 说完,姚曼书就又用胶带绷住了梁好的嘴巴。 梁好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头上的血水混合了汗水,黏湿了一大片的头发。 ??梁好看着不远处的被摔的支离破碎的木凳子,虽然她并不认为木头能够锯开粗麻绳,但这也是她唯一可以利用的东西了。梁好开始朝着木椅子的方向慢慢的移动身体。她艰难的移动到残破的椅子腿附近。 但是梁好就忽然听到从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 ??“姚曼书那么快回来了?”梁好赶紧停止了动作,只听得见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一个身影忽然迅速的窜到了梁好身边。 “这是……谁?” 年轻男人眉骨处还绑着纱布,他表面上像极了一个地皮小流氓。 ??年轻男人踮着脚快速靠近梁好,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开始蹲下身子帮梁好割断绑着她的绳子。 梁好则不停地用伸长的脖子和眼神暗示她的运动裤的裤兜。 年轻男人明白了,他从梁好的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开机。 ??“该死!为什么这么紧!”年轻男人再次割起梁好身后的绳子,他小声颤抖着自言自语,然后语无伦次的对梁好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公职人员,我……我不该一次次帮姚曼书做坏事,你,你一定要帮我给警察求情!……我也没有想到她,她竟然会杀人,会把别人的腿给砍下来……天啊!这太恐怖了!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摆脱她……我真的是无辜的!” ??年轻男人正紧张颤抖的说着,梁好的瞳孔忽然变大了。从她的被捂住的嘴巴里发出了强烈的挣扎声。 ??年轻男人似乎也明白了情况不对劲,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我就是个恐怖的人。就像我妈妈说的,我天生就是个恶魔!谁让你背叛我!” ??年轻男人猛地转头,此时站在他身后的姚曼琪已经高举起了一把小刀,朝着他的肩部和胸口狠狠的刺了下去。一刀,两刀,三刀…… ?? 第十五章 微光(下) 梁好惨烈的叫声被姚曼书的手捂住了一半。 姚曼书毫无不犹豫的再次举起刀。 梁好被绑住的双手在不停挣扎,她偏过头,目光正好对上已经躺在血泊中的死不瞑目的崔卓远。 ??“我要死在这里了……”绝望的眼泪从梁好的眼角划过。“我的人生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而就在梁好闭上眼睛的瞬间,姚曼书的刀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一阵悦耳的铃声穿过了她的耳膜。 梁好的手机响了起来。 如同亮起希望的微光,手机上闪烁的一个名字几乎让梁好泪流满面。 盛阳。 “他是警察!”梁好虚弱的说。“你不是想知道警察调查的进展吗……” 姚曼书一手用刀抵住梁好的脖子,一手拿住了她的手机。 “密码!” “0714。” 姚曼书将梁好的手机开了公放,同时另一只用刀抵住梁好脖子的手加重了力道。 梁好颤抖着,虚弱的吞吐了一口气。 “嗨。”梁好尽量保持以前说话的语调。 “你还好吧梁好小姐,你在哪?”电话里,盛阳的语气明显非常着急。 “没事,没事,我……出去玩了,之前手机……没有电关机了。” “你现在在哪里?” 梁好感觉到那刀锋的力道已经划破了自己脖子的表皮。 “我这里……信号不太好,没事,我一会就回家了。”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电话里,盛阳紧张的语气明显的放松了下来。“没事,我就是想告诉你,姚曼琪原来在读大学期间认识了一个不太好的男生,她的精神已经陷入了沼泽中,所以她才选择了自杀。并不是因为她的学习成绩。” 说到这,梁好很明显的看到了姚曼书露出舒心的满足的笑容。 而盛阳还没有说完。 “而且不仅如此,我们还发现了姚曼琪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好的苗头,她很有可能在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和男生有不良互动了,呃……具体的情况我稍后再具体给你说。” “好的。” 刀锋再次加重。姚曼书用夸张的口型对梁好进行疯狂的暗示。 “具,具体情况……能现在就谈谈吗?我现在就想知道。”梁好没有选择。 “呃……好的……”电话里,梁好能够听得出来盛阳是在临时组织语言:“我们调查到,高三的时候……呃,下学期,姚曼琪认识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曾经有过短暂的嗑药史……他们用网络进行联系,我们还查到了具体的聊天记录……聊天记录里有过一些露,骨的的言语交流……我们马上就会将这些消息发布,不过……还有一些更秘密的消息不能在电话里透露,等有时间……我们见面之后我告诉你。” “嗯好的……我等你的消息……” 随后,姚曼琪就将电话挂断。 “更劲爆的消息……”姚曼书明显的陷入了自己沉思和幻想。她整张脸上显露出跃跃欲试的、迫不及待的兴奋。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果你还想听更加秘密的消息的话……”梁好试探的问道。她感觉自己的紧张感已经快要冲到嗓子眼。 然而,就在梁好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姚曼书的脸色却陡然一变。 姚曼书先是皱紧了眉头,她像是努力在回忆着什么一样,她回忆了足足有三分钟,期间她的表情在不停的变化,似乎始终不能相信一样,而到了最后,她像是突然想通了,她突然瞳孔放大,整个人像是被怒火烧着了一般,脸色涨红,进而发青,一条奇怪的皱纹从紧咬着的嘴唇向气势汹汹地往前突出的下巴伸展过去。 “她高三时……还没有手机……还没有电脑!” 姚曼书说着,一股再一次被欺骗的无法抑制的愤怒瞬间就爆发出来! “你们这些滚蛋——”她发出声嘶力竭的嚎叫。 “完蛋……彻底完蛋!” 梁好只觉得这次自己必死无疑。 果然,刚才没有落下的刀再次被举了起来。 *** 但是…… 梁好的心脏几乎都要先一步停止跳动了,尖刀带来的瞬间的刺痛依旧没有来到。 因为震耳欲聋的警笛声突然就响彻这个狭小的空间。 梁好睁开泪水模糊的双眼,当即就当看到有强烈的光芒从门口处照进来,射的她几乎看不清前方站着的人,而即便如此,梁好还是在模糊的视线的光亮中看到了门口的胡帅领和盛阳。他们正举着枪对着姚曼书,摆出随时准备射击的样子。 ??????????????“我是获救了吗?”梁好激动的心脏要从嗓子口里跳出来。 ??????????????但是—— ??????????????等等—— ??????????????“那是……盛阳?”梁好再次朝着门口确认。 ??????????????“天啊,那真的是盛阳!他们不可能来的这么快,他怎么又会和胡帅领一起?我是真的要死了吗?这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吗?如果这是死前的幻觉,那也还不错,盛阳举枪的样子好帅……” ????????????梁好感觉到世界的迷乱和虚幻。 但是接下来,梁好却分明的感受到姚曼书凶猛的要将自己拽起来的力量。 ??????????????“起来!你们不要过来!”姚曼书拽着她的头发,梁好瞬间就感受到大腿用力时被刺伤的伤口的剧痛,她忍不住呼叫出来,同时,她也感受到姚曼书将布满了腥甜气味的刀尖,再次抵在她的喉头处的时,刀剑尖锐而颤抖的触觉。 ??????????????——天啊,这竟然不是梦不是幻觉! ??????????????“姚曼书!放下的你的刀!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胡帅领厉声吼道。 ??????????????“我说了!你们不要过来!你们敢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姚曼书几乎要歇斯底里,同对,准梁好喉咙的刀的抖动也越来越激烈,那刀尖已经好几次刺破梁好脖子处薄薄的皮肤。 ??????????????而终于,胡帅领没有过多的和姚曼书纠缠,他一枪就打伤了姚曼书的拿着刀子左臂。然后梁好还没来得及看清胡帅领的身形,他就已经扑到了姚曼书身边,它一脚将地上的刀踢飞,反手用手铐扣拷住了姚曼书。 梁好被挟持的危机解除。 而随着姚曼书被撂倒,身边没有人的搀扶的梁好立刻就站不稳的要摔倒,好在盛阳及时跑过来,扶起她,将她的重量驼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盛阳,你先送梁好出去。”胡帅领吩咐。 “嗯!”盛阳果断回应。 ??盛阳搀扶着梁好,支撑着她走向门口。“我们抓住她了。别担心,她已经不会再伤害你了,救护车马上就到!”盛阳一边说,一边微笑着看着梁好,似乎在给她鼓励。虽然每前进一步,梁好都能够感受到神经处传达的前所未有的疼痛,但这痛却分明的因为盛阳的鼓励而分心了许多。 走出了仓库的铁门,门口的路因为堆满了陈旧的箱子而太狭窄,盛阳便依旧像拐棍一样搀着梁好往出口处移动。 梁好紧靠在盛阳身上,她能清晰的闻到混杂着洗衣液香味的盛阳的味道,那味道恬静、温暖舒适极了,同时,隔着这层好闻的衬衫,她也能很清晰听的到盛阳有力的心跳声,感受到属于他的气息。滚烫,真实,温热,令她有些脸红。 “你们怎么会这么快?”梁好望着盛阳,咬着牙,忍着痛问。 ??“是章程,他第一时间追踪到你手机开机的信号,我们和帅领距离这个地方最近,所以我们只能一边想办法拖住姚曼书,一边尽快赶过来。” “所以……你回归重案组了吗?”?? 梁好自己都感觉自己的关注点有点奇怪。但是没有办法,她是真的想知道。 “嗯,可以这么说。”盛阳对梁好笑了笑。“你上次的''自私哲学''理论让我很受感动。” 梁好克服疼痛,勉强的以笑容回应。 “你真的很勇敢,你一点都不慌乱。你甚至一点都不像刚遇险的人。”盛阳笑着鼓励梁好,梁好突然从盛阳的语言中听出了别的味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别人遇险,都会先问自己是否真的安全了,或者是自己的伤势。但是你好像……一点都没有顾虑。”盛阳笑着回应。虽然他在笑,但梁好发现盛阳笑有些吃力,呼吸有些急促。同时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的一些细密的汗水。 ????“是我太重了吗?” “不是。” “盛阳,不然我自己走吧,我只是右腿受伤了,我还可以单腿跳。” 盛阳楞了一下,然后继续坚持搀扶着梁好:“哦,不,不。我没事。其实我的体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的差。” 盛阳说着,梁好就发觉盛阳的耳朵有点儿泛红。再加上她和盛阳的几乎贴近的距离,梁好忽然明白了盛阳出汗和耳红的真正原因了——就和上次一样,他不习惯和异性近距离接触。 想到这,梁好忍不住就笑了出了——即使她的笑撕扯的全身再次倍感疼痛。 “你不要乱动,伤口会痛。”盛阳小声提醒她。 走了100米,就在快到出口处时,朱智臻赶了过来,由于之前里面的形势不明朗,所以当时胡帅领让朱智臻在外面接应。“救护车刚刚到。”朱智臻说。于是梁好又在盛阳和朱智臻的双重搀扶下坚持的走到了出口。直到成片成片的刺眼的亮光出现在前方。 ??“加油,它就在前面了。”盛阳兴奋的对梁好说。同时,从亮光处进来了好几个医生,他们接过盛阳和朱智臻的手,搀扶着梁好,将梁好扶进担架。而在这些医生周围,还有一个身影比任何人都紧张。她一见到腿部受伤的梁好,眼泪就不停的落下,她不断的围着盛阳、朱智臻和医生询问梁好的伤势,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是梁好的母亲。 “妈,我没事。我只是……” “你别说话!好好躺着!你的脖子上都是血!”赵清波满眼都是心疼的关怀。 最后,救护人员和赵清波将担架抬进了救护车内,在救护车关门的瞬间,梁好用口型微笑着对盛阳和朱智臻说了句:“谢谢!” 第十六章 百合与吻 得知了梁好被救下的消息,留在队里的傅强和关海滨总算是松了口气。尤其是傅强,他脸色铁青,直到此时才稍微有所缓解。 “项队长在外面等了你很长时间了。”关海滨拍了拍傅强的肩膀。 项尚明站在傅强对面,他微微的低着头,曾经的锐利的鹰眼心虚的游离着,此刻,从不曾示弱的他此刻不得不等傅强先说话。 过了许久,傅强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档案,交到了他手上。 项尚明有些疑惑,他打开了档案。 档案上,是陇南分局与其他分局破案率的对比表格。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陇南区刑事发案总量同比去年上升19.63%,破案数同比去年下降25.82%;而命案破案率最高的几年,都是盛阳在的那三年,那三年,命案的连续保持在98%至100%之间,而去年,陇南分局命案的破案率仅有73.86%,全市倒数第一。 看到这份详细的数据,项尚明微微有些吃惊。 “我不想拿数据说什么。但是这件案子我之所以会插手,也是受了你们副局长所托。你们副局长心里着急,所以他想让我在和你们一起查案的过程中对你们进行指导。但是,不在细微处下功夫,凡事''不求甚解'',还总是凭借自己的想法和独断来破案,恐怕你们一个个的高傲的根本不需要指导!” 傅强从来没有这样严肃而直白的批评过人——至少,关海滨是第一次听到。 而项尚明明显的听了进去。他虽然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不再游离,而是坚定的看向傅强,认真的听他的训斥,没有一句反驳。 傅强将一把椅子推到了项尚明面前。项尚明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明天审讯完姚曼书我们就会回去。但是我希望你们记得,既然当上了警察,你们的肩膀就要学会担得起这个职业的重量。” 傅强说完,项尚明终于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不起,是我们太自以为是了。”他一字一顿的说。 “认错也需勇气,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这就会变成一份无价的财富。”关海滨走了过来,拍了拍项尚明的肩膀。 *** 第二天上午,傅强和关海滨亲自审问了姚曼书关于案件的细节。 据姚曼书说,是她杀的刘立腾。当年她曾经两次被刘立腾侵犯,并且拍了照片,当第三次被刘立腾胁迫的时候,她很害怕,于是手忙脚乱之下把他脑袋敲碎了。然后,为了方便隐藏和运输尸体,她把他腿给卸了下来,并用偷窃的学校的清洁阿姨的小推车将他给埋了。因为本来约的就是偏僻的山林,所以她分两天两刘体腾的尸体进行了处理。幸好每次都是趁着夜色,没有人发现。 而这次再把刘立腾的尸体挖出来,也是她指使现在的男朋友崔卓远办的。因为她就像当年的刘立腾那样,也用不能见人的照片对他进行了威胁。 在承认罪行的时候,姚曼书没有一点的内疚和害怕,相反,她一点都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面对气场庞大的傅强,她也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她好似早就对这一天的到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或者,就像她对梁好说的,她早就对死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在傅强和关海滨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念念不忘的不停的追着傅他们,她的罪行公布了,是不是也会把她姐姐的真面目也一并公布出来? 这句话让他们感到万分的震撼。 ——因为姚曼书自始至终都认为,当年是她姐姐姚曼琪指使同桌刘立腾做的这一切。 看着姚曼书最后的愤怒而乞求的眼神,傅强第一次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这个可恨又可怜的犯人。 *** 同一时间。 在医院。 梁好刚一醒来,就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 “真好闻,是百合花。”梁好虚弱的看着床头的一束百合花。 “亲爱的,你醒了!”赵清波听到梁好醒来的动静,正要倒水的手猛地就抖了一下。她将水杯放在桌子上,赶紧走到床边紧张的看着梁好虚弱的脸。“你感觉怎么样?” 梁好看着母亲担心的样子,露出一个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好的很。”她轻声说——尽管她全身正感到疼痛难忍,尤其是她的脑袋。 “你就是爱逞强。”赵清波倒是一眼就看穿了梁好的伪装,她心疼的看着梁好,尽管表情上满是严厉:“那位盛阳博士说了,你这是软组织损伤引起的神经性疼痛的症状。不疼才怪呢!” “对哦,盛阳在哪呢?”赵清波倒是提醒了梁好了。 “他们一早就走了。回警局了。那位警察博士要我帮忙告诉你一声‘好好养伤’。” 梁好情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失落。她本以为会有机会再次见到盛阳的。 “你好像很失望?”赵清波奇怪的看着莫名情绪低落的梁好。 “没,没有,我就是想具体的了解一下案情。毕竟我躺在这里,依旧感觉莫名其妙。我对这个案子实在有太多疑问了。” “你还是让你的脑袋休息一下吧!这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一点东西,顺带帮你从家里带些日用品。一会你爸爸要过来。” “天啊,爸爸不是在f市出差吗?” “你都这样了,你爸爸怎么还能安心出差?” 梁好感到有些抱歉。因为自己的事情,竟然牵连了全家都为自己着急担心。 随后,赵清波为了帮梁好买东西而回了家,病房里只留梁好一个人在病床上。梁好扭过头,默默的看着那束水仙花发呆。“是谁送的呢?真好闻。”而一说起香气,梁好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昨天夜里盛阳衬衫上的洗衣液香味和他身上滚烫的气息了。梁好不自觉的就感到了心跳加速。她忽然有一种感觉——这次受伤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大概是太累了,又或者是昨天经历的太恐怖了,想着想着,梁好在盛阳昨夜救她出来的回忆中又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这条路很远,很窄,也很长,盛阳陪她走了好远,她靠在盛阳的身上,专心的感受着属于他的特有的气息——他喷在自己皮肤上的呼吸,他的强而有力的心跳,他的滚烫的身体的温度,哦,对了,还有他耳红时候害羞的样子——一切都很美好——如果不是她腿上的伤口再次把她弄醒了的话。 感觉腿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梁好睁开模糊的双眼,而刚一回归到现实中,她就发现病房里走动着一个身影。 那是…… 盛阳?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她又使劲的眨了眨眼,发现再次睁开眼睛时,出现在她眼前的依旧是盛阳。 “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是吗?”盛阳不好意思的拉上窗帘。“你可以再睡一会。” “我是在做梦吗?” “可能你刚才正在做一个梦,但是我把你吵醒了。”盛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嗯,我是在做一个梦,一个好梦。” 梁好从来没有向此时这样感到那么幸福——美梦成真的幸福,虽然她的腿现在疼的她快要出冷汗。“你不是回警局了吗?” “我已经回去过了,现在傅队他们在审问姚曼书,关伯说让我们回来休息一会。”盛阳说着,他看到了床头桌上摆放的百合花:“我也不太清楚探病应该送什么,呃……希望你能够喜欢。” “那束百合花是你买的?” “嗯,百合花的香味比较淡雅,能够令人静心安神。实际上,百合花的球根含丰富淀粉质,部分更可作为蔬菜食用,而且中医认为百合性微寒平,具有润肺止咳,清火的功效,花鳞状茎都可以入药,是一种药食兼用的花卉……哦,不好意思。” 看到梁好嘴角满满的笑意,盛阳顿时以为又是自己的长篇大论让梁好感到滑稽了。但是他却不知道梁好此时真正的笑点—— 他真的又帅气又可爱!——尽管那笑容再一次扯痛了她的伤口。 “你很疼吗?对不起……”盛阳慌忙的说。 “不,不疼,我很开心。而且,我真的不想再听到你说对不起。” 盛阳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梁好盯着盛阳依旧有些歉意的脸,她忽然有个超级大胆的冲动,她想亲盛阳一下——为了缓解盛阳的愧疚的情绪,也为了实现自己内心的小小的心愿。 “嗯,盛阳,我想坐起来一些,你能帮我吗?”梁好紧张的计划着。 “哦,好的,没问题,”盛阳靠近梁好,试图把她扶起来,他把枕头垫在她的背后。 梁好再次近距离的感受到了盛阳的气息,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在颤抖。“天啊,我到底是怎么了?”梁好只觉得她现在比和她初恋第一次接1吻时还要紧张,盛阳的脸近在咫尺,她却反而不敢下手了。梁好在心底无声的挣扎,而眼见盛阳已经将她温柔而小心翼翼的扶坐了起来,他的气息就快远离她了,梁好咬了咬牙豁出去了一般,她拽着盛阳的衬衫领口就将他的脸拉回了自己的鼻前,迅速而准确的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谢谢你救了我。” 盛阳一瞬间变成了一块石头。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而还未等盛阳这块“顽石”开窍,更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因为就在梁好的嘴唇碰到盛阳的脸颊的瞬间,梁好的父亲梁正啸正好推开门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盛阳本来就被这个吻吓了一跳,看到梁好父亲或是上司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后,盛阳更是瞬间慌了神,他猛地支起身子,身子一下就狠狠地撞上了吊瓶支架,他又赶紧手忙脚乱地扶住支架,而后惊慌失措的看向门口的严肃威严的男人。 “爸爸!”梁好惊讶地叫道。 “你妈妈一给我打电话,我立刻就买了飞机票。”梁正啸走过来坐在了梁好的身边,“还好,你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他说着,抬头看向盛阳。“你是……?” “这是盛阳博士。”梁好赶紧介绍,“是他和重案组的同事们救了我。” 梁正啸审视地打量着盛阳,这使得盛阳不由得更加紧张了。他抿了一下嘴唇,挤出一个比尸体还僵硬的微笑。他的双手也忽然好像是多余的一般不知道该放在哪了,他先是捏了捏裤子,蹭了蹭手心的汗,然后忽然像向梁正啸伸出了手——他也没想过自己会主动去和人握手——总之,现在的他一切都乱了套了。“很,很,高兴见到您,我是重案组的盛阳,呃,可能您之前不知道,这是新成立的专门负责……” 听到梁好的笑声,盛阳这才忽然发现自己的话题又跑错了方向。他赶紧又绕回来。“不是……刚才,其实……”盛阳僵硬的吞吐的令他自己都觉得脸红,这种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天上班时见到傅强的模样,但是绝对比那时候还紧张,他甚至深深的怀疑,恐怕随便一个高中生都比他更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刚才只是一个感激的吻。”梁好忍着伤痛,笑着帮盛阳解围。 “是的,没错。没有其他的。”盛阳赶紧附和道。 梁正啸有点惊讶,不过还是跟盛阳握了握手。“很高兴认识你。” “那么……呃,”盛阳迟疑了一下,“我就先回警局了,你们父女单独聊聊。” 梁好微笑着看着盛阳收拾东西离开,她目光甜蜜得要命,因为她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盛阳手足无措的样子,以及刚才那个冲动而甜蜜的亲吻。但眼见盛阳马上就要推开病房的门,梁好顿时有些慌乱和不舍。“盛阳,我没事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她几乎脱口而出就说了出来。 盛阳一愣。 “嗯……因为我很想知道这个案件的始末,我想具体了解一下为什么姚曼书会变成这样。”梁好赶忙找了个借口——虽然她心中确实也确实存在着这样的疑问。 盛阳偷偷看了看梁好的父亲,见他的父亲并不反对,盛阳才点了点头。“呃,没问题。” 盛阳走后,梁好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盛阳的慌张的模样实在是令梁好哭笑不得。而梁好疼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还未完全散去,刚一抬头,她就看到了她的父亲正在用一种她极少见到的严肃的表情看着她。这让梁好有些紧张和疑惧。 “爸爸……”梁好语气柔软,试探性的撒娇。 “那孩子看起来很不错。”梁正啸看着梁好,而后突然露出温厚的微笑:“你觉得呢?” 梁好松了口气,露出极其自豪的笑容:“那是当然了!” 第十七章 精神比赛 半个月后。 “三角形的天花板,尖锐又明亮,像一把利刃悬在他们头顶之上。你是不见踪影的观察者,在重重阴影之中,隐藏着一双秘密的眼睛。” 焦刘洋独自行走在s市清冷的的街道上,他干裂的嘴巴好似一个被上了发条的玩具,他一双冷峻而孤独的双眼警觉的观察着四周的漆黑一片的建筑物。他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可是他却丝毫没有一点想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已经这样搜寻了快半个月了,直到拐角处一个三角形的门摆着“待出租”牌子的酒吧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终于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 焦刘洋向里面望去,而后他像雕塑一般定格在夜风中,失明般的双眼忽然重见光明了似的,发出穿透黑夜的亮光。 *** 重案组正在m县出差。 因为m县发生了较为严重的特大拐卖儿童案件:一个月期间,m县先后有8个4~5岁的男孩被各种方式拐卖。由于拐卖发生的突然而又频繁,所以m县警方便求助重案组进行协助。 但是这次案件并没有像之前的案件那样复杂。因为拐卖案一般不会突然频繁出现,所以重案组并没有按照普通的拐卖儿童案件来办理,而是根据时间节点来进行了侦查,果然,在这样的思路下,他们很快的就找到了犯罪嫌疑人——一个在一个月前刚刚弄丢了孩子的可怜妇女。她因为自己五岁的孩子的失踪而精神崩溃,于是,她在街上看到了和自己孩子年龄相仿的孩子便产生了幻觉,想方设法将他们掳走,并认为自己是在救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即使被抓后,她也在不停的求助,认为自己是进行正义的潜伏与营救。 因此,被她拐走的孩子都没走受到一点伤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个案子只用了两天就破获了。其中的功劳最大的就是胡帅领了。当盛阳和朱智臻一天走访了四户被拐卖的儿童的家庭的时候,他一个人就完成了另外四户的走访。其中,当地的一位刚刚当上警察的小姑娘还特意留了胡帅领的电话号码。这件事让朱智臻笑了他好久。 当天晚上,重案组准备在镇里在休息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回s市。 县里的晚上格外安静,很多临街的小店面不到九点就关门了,街道清冷而昏暗,这显得星星在天空中格外明亮。难得安静而恬淡的时光里,胡帅领被小姑娘邀请去吃饭,朱智臻去附近一个较大的商场买东西,盛阳回到简陋的旅馆准备休息。 但是现在才九点半。 对于习惯了凌晨才睡觉的盛阳来说,现在睡觉实在有点困难。他有点后悔自己随身带的书实在太少了。 盛阳看到房间里摆放着一株百合花。他犹豫了半天,似乎这是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而犹豫了半天之后,盛阳还是打通了电话。 “嗨!”很快,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兴奋的声音。 “你的伤好了吗?”盛阳说着,无意识的摆弄起旅馆里的这一株百合。 “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盛阳不知道,此刻,梁好也正一边用肩膀将电话挤在耳朵旁,一只手摆弄着床边的百合。“谢谢你的花,他们很漂亮,也令人心情非常愉悦。怎么样?最近忙吗?“ “嗯。稍微有一点忙,这两天出差来f县办理一个案子。” “哦,是特大拐卖儿童案吗?我听说新闻说犯人专门挑四五岁的男孩下手!” “你在养伤期间还听新闻吗?” “偶尔听到的。”盛阳也不知道,其实梁好一直在时刻关注他的动向。 “呃,好吧。”盛阳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有些踟躇。“上次,真不好意思……” 电话那边,梁好立刻明白了“上次”是指的什么了。 是那个吻。 “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那真的是个感激的吻,没有其他意思,毕竟那天晚上我是真的吓坏了。” “我知道。嗯,好的。”盛阳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而听到这如释重负般的语气,电话那边的梁好反而心情不好了,她抚弄百合的手缓缓的停了下来,她甚至忽然产生了想将这百合的每一片叶子都揪下来的冲动——如果这柱百合不是盛阳送的的话。 “呃,对了,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盛阳回归主题。 “嗯,好的,你说。” “呃,第一件事,就是你想关心的案子。”盛阳的语速明显慢了下来。“姚曼书的案件因为性质恶劣,会进入司法程序,继续少年法庭的司法程序,如果法官认为罪行极其严重,可能移交成人法庭进入一般刑事诉讼程序。” 电话那边的梁好明显的沉默了。 “梁好。你还在吗?”盛阳问。 “我在。姚曼书究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在她和我刚开始接触的时候,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觉她还有这么恐怖的一面。”电话里传来深深地悲伤。 “姚曼书其实早就变了。据她交代,以前的她也像她姐姐一样,被她的母亲打造成了一个纯洁的天使,但是就在三年前一天放学后,她却被她姐姐的同学刘立腾尾随……呃,然后被他欺负了。这是她生命的转折点。呃,她始终认为那次事件是她姐姐一手策划的。总之,这件事是她人生的转折点,因为——”盛阳的语速变得难得的慢,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残忍。“因为她说,她受到欺负后,她的母亲反而将所有责任都归加在她的身上了。对她进行了毒打,并且不停的指责她不洁身自好。” “受害者有罪论!”电话里传来梁好愤怒的声音。 “嗯,就是这样的。” “所以她杀了刘立腾?” “是的,后来刘立腾第三次来找她得时候,她就趁着刘立腾托脱衣服的时候杀了他。母亲的责难、对姐姐的愤恨、对刘立腾的恐惧,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她那时候已经崩溃了,从此,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那也就是说……姚曼书其实也想成为姐姐那样的人?” “是的,她甚至还有很多纯白色的连衣裙,只不过自从她自我堕落了之后她就把它们都烧了。她对依然纯洁的、备受母亲宠爱和经常性被当作经典范例的姐姐产生了怨恨,她认为姐姐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后来在认识了崔卓远之后,她利用她男朋友崔卓远在电脑专科学校学到的一点皮毛,黑进了她姐姐的电脑,自动下载、播放一些不太好的影片,她还主动怂恿她的同学追求她,骚扰她——直到她的姐姐真的精神堕落了,自杀了,她才罢手。” 盛阳停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会更加梁好很难接受: “但是,即便姚曼书已经把自己的姐姐逼上了绝路,姚曼书却还是不甘心罢手。因为她姐姐死去了之后,她的母亲和警察没有公布姚曼琪的遗书,这样她姐姐的‘真实面目‘就无法被揭发出来了,所以她才想方设法的从隐瞒真相的她的母亲手中弄到了她姐姐的遗书,让我们调查,甚至不惜让崔卓远帮助自己把已经死了多年的刘立腾给挖出来,她为的其实就是借我们之口告诉众人她姐姐自杀的原因,宣告众人——看吧!那个所谓的天使其实比我好不到哪去!——以此来报复自己的母亲,宣泄心中长久压抑的不甘。” 电话那边,梁好再次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这次,即便是再活泼开朗的她也笑不出来了。 许久,电话那边的梁好才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有些落寞。“姚曼书其实……很可怜,不是吗?” “是的,她其实充满了自我厌恶——和她的母亲一样,甚至比她母亲更严重。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她其实是在和她的母亲、姐姐在‘纯洁性’上进行着暗自较量。” “姚曼书本质上不坏,她只是心理出了问题。我突然不那么恨她了。” “是的,姚曼书其实原本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她的母亲的错误的思想的灌输,使她刚好把可以完美融合的人生的最美的东西给对立了——‘纯洁’和‘爱’。” “是啊,单纯的心灵是最好美好的东西了,爱情也是,为什么要让这两者水火不容呢?”梁好说。 盛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她的案情我已经彻底释怀了。”随后,电话里传来了梁好开心的笑,“那么盛阳,你之前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这下轮到盛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呃……” “怎么了?” “呃……我一直很想谢谢你……之前送给我食物……不过你忘了写姓名和地址,我还是拜托章程才查到的。” 电话那边,梁好的心脏几乎都跳漏了一拍,这下变成她语无伦次了:“那……那只是……感激的礼物!为了感谢你当时帮我鉴定笔记!” 听到这,盛阳一颗悬着的心立刻安稳了下来:“我就知道是这样,太好了。”盛阳不自觉的说。 “太好了?” 盛阳不知道,梁好那边不自觉又揪下来好几片百合的花叶。 “呃……不过,你送食物就好了,那个蜡烛……有点太奇怪了……不过……呃,还是谢谢你!” “蜡烛?可是……我没有送过蜡烛呀?你过生日吗?” 仿佛突然有什么东西爆裂了一般,盛阳忽然感到耳朵里嗡的一声。他整个人愣住了。 前一段时间,盛阳同时收到过两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一个是装满了梁好送的食物的大箱子,而另一个他当时没能来得及拆封的,就是这个装了白色蜡烛的小包裹。 “盛阳?” 盛阳回过神来。“呃……可能是其他人送的吧,不好意思我弄混了。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是之前确实是我的生日,呃……我26岁……了,时间太快了!”盛阳语无伦次的说。 “嗯,26岁是不小了,是时候找个女朋友了。”电话里,梁好有意识的笑着试探道。 但是此刻,盛阳却没有了心情回复梁好的玩笑,他顿时有些慌乱,有些紧张:“呃,梁好,不好意思,要工作了,那我先挂了。” “嗯好的,记得帮我谢谢帅领,等我伤好了,我请大家吃饭! “嗯,好的,好好休息。” 盛阳随便的找了个理由挂掉了电话。此刻,他深深地陷入到了莫名的疑虑中,他已经没有心情想其他任何事情了。 第十八章 表白(上) 周六。 梁好在新区的一家非常有风格的西餐厅预定了一个单独房间,为了答谢重案组的帮助。 这是个单独的包间,场地虽然稍小些,但是米黄色的沙发柔软舒适,沙发的对面摆着一排丰盛的自助餐:甜品、饮品、小吃还有中式菜肴和主食。再加上柔和的灯光,能够唱ktv的电视,一进来便给人一种温馨、治愈而又活泼的感觉。 这次,一直在幕后的章程也过来了。他虽然已经三十了,但是却是个非常可爱的喜欢动漫的大男生。他不仅带着动漫定制的手表,就连他穿的衣服上也印着他喜欢的动漫形象。 “哦,请我们吃饭的主角结果自己却迟到了。”他一遍吃着旁边的糖果,一边抱怨。 正在说着,梁好匆匆忙忙的就从外面赶来了。 “嗨,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我来的有些晚了。因为杨主任通知我明天下午要去f省出差,我简单收拾了一下。” 梁好满面红光的急切的走了进来,顺势脱掉了酒红色的风衣和圆顶的帽子,露出印有《辛普森一家》卡通图案的针织衫和下身牛黄色短裙,整个人显得轻松又有活力。盛阳似乎已经看惯了她穿法医制服的样子,他有点没缓过神,便赶紧咽了一口果汁。 “看到你康复可真好。”朱智臻兴奋的从高架椅上蹦了来,和梁好拥抱了一下,而后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今天是个表白的好日子。”拥抱过后,梁好就看到朱智臻向她投来一个心照不宣的偷笑。 “天啊……我的事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梁好只觉得更紧张了。 “你的伤好了吗?呃……我觉得今天你最好不要喝酒。”坐在最角落的盛阳说,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房间内准备的酒品。 “我的伤早就好啦。少喝一点没问题。”梁好开心的看着盛阳,她的目光甜的要命,因为她发现只是半个月没有见他,她就已经有些想念他的了。 “喂,妹子,难道你不需要谢谢我吗?”胡帅领笑着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谢!——不过我还以为我们之间已经熟悉到不需要感谢了呢!”梁好开玩笑的笑道。而后,梁好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章程:“谢谢你上次及时定位我的手机!哦!我超级喜欢你的动漫衣服,还有手表!我可以戴戴看吗?” “当然了!”章程说着,就欢快的将自己的手表取了下来。 大家玩了一会,又吃了一些自助餐之后,小组的每个人都进入了极度兴奋的状态,就连平常不太爱笑的傅强脸上都全程挂着温柔的笑容,他甚至还假装严肃的建议梁好应该主动上唱一曲,这一建议也立刻得到大家的支持。“我怎么不知道傅队还有这么狡猾的一面!”梁好只能大大方方的唱了一首她最爱的情歌。 iswearbythemoonandthestarsinthesky(我发誓,当着天上的星星月亮) andiswearliketheshadowthat''sbyyourside(我发誓,如同守候你的背影) iseethequestionsinyoureyes(我看见你眼中闪烁着疑问) iknowwhat''sweighingonyourmind(也听见你心中的忐忑不安) youcanbesureiknowmypart(你可以安心,我很清楚我的脚本) ''causei''llstandbesideyouthroughtheyears(在往后共渡的岁月里) you''llonlycrythosehappytears(你只会因为喜悦而流泪) andthoughimakemistakes(即使我偶尔会犯错) i''llneverbreakyourheart(也不会让你心碎) andiswearbythemoonandthestarsinthesky(我发誓,当着天上的星星月亮) i''llbethere(我必在你左右) …… 梁好在唱着歌,胡帅领时不时的在起哄:“这歌是要唱给谁听?”害得梁好中间一次都不敢看盛阳。 而盛阳在专注的听着梁好唱歌,他除了惊叹梁好唱歌竟然这么好听之外,一点都没有听歌之外的反应。此时,喝了些酒的朱智臻主动凑到盛阳身边。 “盛阳,你觉得梁好怎么样呢?” 朱智臻的表情在笑,但是面容却又有些认真。 “呃……她唱歌非常好听。” “我是问你她的人,不是她的歌声。” “呃……她是个好女孩。”盛阳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是的,梁好可是个特别好的女孩。”朱智臻说。“而且,她的爸爸可是省司法厅下属的律师协会的会长。” 盛阳猛的一惊。他又赶忙喝了一口果汁。 “虽然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和对方的父母无关,但是,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女孩总归不是坏事。你说呢?” “恋爱?”盛阳被朱智臻的话吓了一跳。 “你难道还不明白梁好这么隆重的办这个派对的意义吗?她不是为了谢谢我们——当然,也有这个原因,但是她主要还是为了制造和你相处的机会!” 盛阳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智臻,似乎她说的话是外星语言。 听着他们的对话,胡帅领倒是在一旁笑得脸都酸了:“嘿,阿臻!我早就说了对于‘恋爱’这个词,盛阳能想到的只有大脑内汹涌的化学物质多巴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苯基乙胺、血清素还有去甲肾上腺素。”盛阳无辜的补充了一句。 …… 聚会结束时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朱智臻和章程已经喝的有些神志不清,胡帅领便主动提出要送朱智臻回家。而另外一位喝醉的,就是梁好了,这对于家教严格的她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盛阳,你负责送梁好回家。”即使是在聚会上,傅强的口吻也像是在布置任务。 而梁好却摆了摆手。“我……我不回家——我妈妈看见我这样,会骂死我的——我已经给她说过了……我今天会去朋友家住——”梁好断断续续的说。 “那盛阳,你负责送梁好去她朋友那边吧。”傅强说。 “嗯,好的。”盛阳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盛阳从傅强的手上扶过梁好,将她扶进了已经等候在外的出租车的后座上。盛阳则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傅队,你真是太有主意了。”盛阳走后,装醉的朱智臻和其他组员相视一笑。 *** s市新区的夜晚拥有独特迷人的景色。在出租车内可以沿途欣赏整个新区的环境,虽然已经过了十一点,但是新区的高楼上依旧闪烁着错落有致的霓虹灯,灯火通明的一系列的酒吧和特色餐厅。 “新区的餐厅可真多。和老城区一点也不一样。”盛阳说,扭头时却发现梁好歪靠在门边,像是睡着了。 “梁好,你睡着了吗?”盛阳有些紧张的问。 “嗯?”梁好迷糊的回应。 “你刚才说你的朋友住在新区的哪里?” “湖心路……嗯……湖心路……” 盛阳感到情况不妙。“以你的情况你肯定是喝醉了无疑。”盛阳越来越紧张。“如果不能喝酒的话就应该少喝一点酒,天啊……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找个酒店……我现在感觉好晕……现在就想吐……”梁好确实感觉晕晕乎乎的,以至于她现在都有些神志不清了。“我好热。”梁好捂了捂自己滚烫的脸笑嘻嘻的说,而她一边说,一边就坐直了身子扒在盛阳的椅子的后背上。“盛阳?” “嗯?怎么了?” 盛阳扭过头,他的脸差点就碰上梁好的脸。盛阳的脸跟着一红。 “该死,我叫盛阳干什么呢?” 梁好有些支支吾吾。同时她闻到从盛阳的口腔内散发出醉人的淡淡的酒气——他只喝了一两口酒,那酒气刚好微淡不烈,十分好闻。“没什么,我想我可能真的喝醉了。我好难受……” “我去给你买点解酒药吧。”盛阳对梁好说,同时扭过头看向司机,“请问这附近有药店吗?”。 “在药店大多数都关门了。但我这里有解酒糖。我以前经常会载一些喝醉酒的客人。”司机说着,从旁边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小盒糖递给盛阳。“你先给你女朋友吃着——虽然它们效果不大,但是至少能让你女朋友好受一些。” 盛阳将手里的一盒糖片递给了梁好。“她不是我女朋友。”盛阳脸红心跳的嘀咕了一句。 “谁说的——就是——”梁好倒出来了一颗,送进含进嘴里。她稀里糊涂说完这句话,就又靠在了玻璃窗上。这一靠,就直接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 盛阳在梁好的钱包里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在新区的锦江国际酒店定了一间房。 此时,梁好显然已经没有完整的力气走回酒店了,盛阳便像上一次梁好受伤那次一样搀扶着她一步步上楼梯,进电梯。盛阳觉得尴尬极了。梁好急促温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耳旁,再加上朱智臻和梁好之前说的话……盛阳恨不得立刻就将梁好放下赶紧逃回自己的公寓。 盛阳将梁好扶到床上休息,并给了女服务员一些小费让她帮梁好换洗一下衣服,忙完这些已经快凌晨十二点了,盛阳这才打车回自己的公寓。 回到自己的公寓,盛阳长呼出了一口气。 盛阳拉开灯,坐在柔软的床上,渐渐地,渐渐地,他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对,让一切安静下来……”盛阳心想。只是十分钟过去了,一切吵杂的声响都被安静的环境吞噬掉了,唯一还不肯安静的还就是他自己唐突躁动的心跳声。 “那肯定是句玩笑。一定是这样。”盛阳盯着黑漆漆的墙面,不断提醒自己。“我不能再想这件事了,我应该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或许我今天那两口酒也喝多了,说不定明天一觉醒来之后就会发现这是个梦。”盛阳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拿了衣服就钻进了浴室。 但是深夜三点,盛阳还在瞪着一双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墙上的墙睡不着。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梁好今天的那句的话就好像是被他的大脑刻录下来了一般,始终不停的在脑海中重播,停不下来。而当盛阳的正准备将枕头盖住自己那依旧还在高速运转的脑袋的时候,一通电话忽然就刺破了房间黑色的寂静。 盛阳难得被电话铃吓到过,这是第一次。 “你好?”大概是情绪不稳定在作祟,盛阳有些不耐烦的接起电话。 “你好,请问是盛阳先生吗?” 很明显的对方并是不认识的人的音色。 “是的,请问……”盛阳的语气明显平静下来,只是他的话还没问完,对方就继续了。 “这里是新区警局。今天夜里锦江国际酒店6018号房间发现了一具女尸……” “锦江国际酒店?6018……? 盛阳一下子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你确定?是锦江国际酒店?”盛阳声音颤抖着再次确认。 “是的,是锦江国际酒店,6018号房间。”对方很冷静的回答。 这下,盛阳只觉得全身从大脑到脚趾都麻了——锦江国际酒店,6018号——这不正是梁好住的那个酒店和那个房间吗? 第十九章 表白(下) ??焦刘洋歪着头,看着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的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静静地观察她的样子。而还未等到他认真的观察一分钟,女人的头就垂了下来。“该死!难道你不会保持姿势吗!”焦刘洋说着,就揪起了女人沾满血的头发,然后双手按住女人的头,全神贯注的看着女人血红一片的脸,并将女人的手支在桌面上,将她的脸托放在手心里。“别动,别动……”他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声的在女人耳边说着,即使女人已经再无无法听见和理解,但是在他的世界里,这个女人会理解的,只是她愿不愿意做而已。 ??只可惜,这个女人的头还是垂了下来。 ??焦刘洋气的一脚踹倒了这个已经再也不会动的女人。他喘着粗气,来回在房间里走动,“不听话!你们都不听话!你们都不听话!”??他说着,嘶吼着,像要把自己的头发全部从头皮上拔掉似的,狠狠的撕扯着杂草般的头发,并发了疯一样的将眼前能看到的东西全都摔在地上。茶杯、酒瓶、镜子、手机…… ??手机?焦刘洋像是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他停止了一切动作,似乎连心脏都跟着停止跳动了。 ??焦刘洋和空气一起静止了十几秒钟。而后,他像是突然被人按了“启动”键,他慌忙蹲下身子,在刚才被砸在地上的物品中扒找出了刚才被摔在地上的手机。他将电话抱在大腿上,拨打了一串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听。颤抖着双手,一连打了三个。直到第四次,电话里忽然不是单调的“嘟”声了。 …… 通话结束。 焦刘洋紧张的笑着,直到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将近一分钟,他才放下了手机。“没事了,没事了。” ??焦刘洋似乎心情变好了很多,他开始哼着小曲收拾地面上被摔得七零八散的东西,而当他看到倒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女人的时候,他微微的皱起了眉,眉间带动起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他走近女人,将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前。他使劲捋了捋女人早就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而后在女人耳边轻声安慰着:“你听到了吗?钱已经够了,我能买下来那个酒吧了!谢谢你!”而后,他接着哼起了歌,拿起身边的一瓶指甲油。 *** 凌晨四点。s市新区分局警局。 “为什么你的房间里会有尸体?”一个平头的皮肤黝黑的警察一边问梁好,一边打着哈欠。他叫张原野,是s市新区分局干了四五年的警察。 “我不知道。我自己简直都要吓死了!”梁好抱着臂,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经过了亲眼目睹在浴缸里的尸体后,醉酒的梁好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清醒过。 ??“你认识被害人吗?”张原野说着,甩过来一张被害人的照片。 ??????“我肯定不认识了,我只是今天住在了这家酒店和这个房间,我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为什么你这么久才发现尸体?” “我喝醉了!”梁好无辜的叹着气。而正说着,审讯室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个警察在张原野的耳边警察说了些什么。 张原野看了看梁好,然后走了出去。 审讯室外,盛阳正焦急的等着。 ??“这位是省级重案组的警察。”警察对平头警察说。 ??“你好,我叫盛阳。” ??“不好意思!”张原野语气中有些不满。“这只是件小小的谋杀案,我们并没有请求重案组的协助。” ??“嗯,事实上我不是来协助你们办案的,我只是里面这位小姐的时间证人,”盛阳说着,他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丝毫没有给对方插言的时间:“因为梁好小姐八点开始就和我们在聚餐,直到晚间十一点,我才把这位小姐送到了酒店,而且还是我来帮她订的酒店。而根据尸检报告,死者时间是在晚上九点至十二点之间,所以梁好小姐有很明确的时间证人。我想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这里,你们应该可以把梁好小姐放了吧。” 盛阳的声调有些急躁,语气也微微带有了一丝微弱的攻击性,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自己或许没有发觉,但是其他人听起来未免有些不舒服。 “谁让你随便透露案情的?”张原野瞪了一眼身边的警察。 “他说他是省级重案组的……” “糊涂!”张原野怒吼了一声,旁边的警察不再说话。 张原野再次看向盛阳, “好,今晚九点到十一点她有时间证人,那么那么在此之后呢?”警察看着盛阳,冷笑了一声,??“十二点的那一个小时谁来帮她证明?” 盛阳显得更加急躁:“何必这么麻烦?我帮助梁好小姐办房卡的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多了,所以很明显的,梁好小姐去住酒店的时间是十一点多,房间是前台随机选择的,你们可以问前台,我还让一个服务员帮助梁好小姐换衣服,她也可以作证那一个小时梁好小姐的酒醉状态,酒店的房卡系统也可以调出来那名死者进入房间的时间,看看是在梁好小姐之前还是之后,到处都有证明的方法,但是你们却非要揪住那一个小时不放!” “酒店那一层的监控坏了,我们正在查。不要以为只有重案组才能破案!”平头警察恶狠狠的说着,猛地将被害人照片摔在了桌子上。 看到警察有些愤怒的回应自己,盛阳微微有些吃惊——却不是因为警察的态度,而是他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盛阳顿时对自己的情绪的波动感到一丝诧异——毕竟以前他从来没有这样与别人针锋相对过,而且,如果按照严格地章程来说,他其实已经妨碍了警察正常的审讯工作。 盛阳内心突然产生了某种异样的纠结,他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吞吐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再直视平头警察时语气缓和了很多:“好吧,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先从酒店的预约查起,看看这个房间之前住的是谁?他是什么时候……” “住的就是这个男人,这个被害者。但是他明明已经退了房,鬼知道他怎么死在了里面。”警察冷哼了一声,点了点桌子上被害人的照片。盛阳顺势看过去。 “等,等等!” 眼神刚一定格在照片上,盛阳就忽然震惊的愣住了,他不合时宜的感到了一阵阴冷,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惊讶。他立即将几张被害人拿起来放在眼前,换着角度仔细观察。 ????“怎么了?”看到盛阳突然严肃起来,张原野有些惊讶。 ??????“被害人手里原本就拿着这张纸吗?” ??盛阳专注的看着照片,急促的问平头警察。大抵是看到盛阳严肃的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警察的语气也好了一些。“嗯。发现尸体时就是这样。” ????“纸上面写了什么?”盛阳的语气越来越着急。 ??“不知道,纸已经被血染污了。只有一些片段完整的还需要鉴定。” ??盛阳皱了皱眉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纸上很有可能写的是‘1793年7月13日,玛丽·安娜·夏洛蒂·科黛致公民马拉:我十分不幸,指望能够得到您的慈善,这就足够了。’” 张原野和旁边的警察同时惊住了。尤其是张原野。 “这,这和能看到的片段刚好吻合。”张原野从未有过的严肃起来,他疑惑的看着盛阳:“你怎么知道的?我当时读起来都觉得拗口,什么英文玩意儿?” ??盛阳将被害者的照片放回桌子上,面朝警察。“人在浴缸中被杀死,匕首抛在地上,鲜血从被害人胸口流出,他的左手仍握着便签,脸上露出愤怒而痛苦的表情——你们不觉得尸体的造型很像一幅世界名画吗?” 两个警察同时摇了摇头。 “好吧,虽然我对美术不是太了解。但是这至少是世界级的名画之一吧——《马拉之死》!” ??“《马拉之死》?”张原野张大了嘴巴,脱口而出。 “对。就是这幅画。”盛阳担忧的看着这张照片:“不好意思,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看一看这幅画,然后你们可能也会怀疑这并不是一起简单的谋杀。” ??*** ????“雅克·路易斯·大卫是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杰出画家,新古典主义代表人物。《马拉之死》是大卫的一幅名画,它因马拉的特殊身份和简洁有力的形式而为人们所熟知。画面的主人公马拉是雅各宾派核心领导人之一。雅各宾派当政以后,他因为卓越的号召能力而成为该派的主席,但同时也是一个残忍嗜血的活动家,往往不经审判便将政敌送上断头台。他患有严重的皮肤病,每天只有泡在洒过药水的浴缸中才能缓解痛苦,于是,浴室就成了他最经常呆着的办公场所。1793年7月11日,一位反对暴政的女士借口商谈事宜,进入马拉的浴室,并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行刺,结束了这位暴戾政客的生命。”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凌晨快五点了。在服务生的作证下,梁好被允许先行回家。她晕晕沉沉的跟在盛阳后面,像听摇篮曲一样听着盛阳自言自语一般的讲述名画《马拉之死》的背后的知识。 ????“所以……你觉得凶手是用??‘马拉’代指被害者,暗示被害者也是个暴戾的政治家?”梁好说着,打了个哈欠。 ??“不好意思,抱歉,我不该给你说这些,你现在应该赶快回去睡一觉。”盛阳不好意思的将手揣进裤兜里。“这次是我太大意了,我没有先确认酒店的安全,或者当时我应该在旁边也定一间房,不好意思的,我没有经验……我送你回去吧,这次一定确保酒店的安全……” ????梁好笑了笑。“没关系,你不要再自责了,其实如果我昨晚上不喝醉,也就不会引出这么多事情。其实我还应该谢谢你,这么晚来帮我作证。” ??“这不能怪你。”盛阳无奈的皱了皱眉,好似一个无辜的孩子:“他们明明有很多办法可以立即证明你的清白的。比如早点让那位服务员作证,即使监控坏掉了……但是他们可以……” ????“盛阳?你好像比我还紧张?”看到盛阳在抱怨新区警察的办案效率,梁好止不住的想笑。其实在张原野放她出来的时候,张原野曾经对她嘟囔到:“本来很简单的案子,但是你男朋友简直快要和我们吵起来了!” 这句话令梁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现在看来,似乎盛阳真的为了她做出了很多他平常不会做的事。 “谢谢你了,盛阳。”梁好真诚的说。 ??“没事,我只是,不希望我的朋友出事。”盛阳说着,他走在了前面。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放弃了坚持似的朝梁好笑了笑。 ????“怎么了盛阳?”看着盛阳故作轻松的样子,梁好反而愈加不安起来。“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也没有警察,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意问我。比如对案件的疑问……” ??“不,不,不。”盛阳打断了她的话。“我绝对相信你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盛阳的眼神有些恍惚,而后他的视线飘移到了梁好的周围——但是唯独没有落在梁好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个深秋的凌晨。 呼吸着微凉的空气,在这样的气氛中,盛阳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静。他决定将心中的疑问和盘托出。 ??“梁好……你……今天晚上是喝多了……是吧?” “我确实喝的比较多。”梁好说。“从来喝成这个样子过。” “呃……所以你今天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 “其实不只是你,阿臻也给我说……呃……说你……是为了我……当然,这不是我说的,可能就是个误会……因为你也给我说过……你是因为感谢我……所以才……” 盛阳从来没有结巴过。而当盛阳把朱智臻的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梁好就已经知道盛阳想问她的令他不好意思开口的内容是什么了。 梁好忽然感觉到了轻松。不知道为什么,梁好忽然不想在将自己藏起来了。不想再欺骗自己,我不想再躲藏。 ??“在凌晨五点二十分,在清冷的警察局门口,在一个潜在的可怕的案件的背景下表白盛阳小博士?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胆、这么刺激的追求过一个男人呢!——这也算是个‘不错’的时机,不是吗?”梁好心想着,不禁就笑了出声。 ????“好吧,盛阳,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好了。”梁好轻快的笑道。 然后,她郑重其事的看着盛阳,不带一点玩笑的成分:“我想你做我的男朋友!就这么简单!” ????盛阳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梁好观察着盛阳的表情,她笑着看着盛阳脸上惊讶、慌乱与呆萌的浑成一体的样子,她觉得又好笑又爱慕。然后几乎是不受自己理性控制的,梁好飞快的点起了脚尖,在盛阳因惊讶而微微张着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第二十章 红门画廊 早上八点,盛阳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办公室的的。当他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胡帅领和朱智臻已经到了。胡帅领正在看体育新闻的报纸,朱智臻正在给自已泡牛奶。 “昨天晚上几点回来的?”胡帅领笑嘻嘻的问盛阳。 “我基本上没回家。”盛阳头也不抬,直接坐在了座位上。 “哇哦!”胡帅领发出惊讶的呼叫。“你们进展这么神速?” 盛阳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胡帅领话的意思。而当胡帅领围过来准备对盛阳进行进一步“逼供”的时候,傅强带着他常见的严肃的面孔走了进来。 “不是吧……刚一回来就有案件?”朱智臻似乎已经明白了傅强的表情的含义了。 *** 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臭味从废旧的工厂厂房里传来,傅强和胡帅领首先到达了现场。而当盛阳和朱智臻从第二辆车上下来时,他们看到s市新区的几位警察已经从废弃的工厂中出来了,他们各个面色凝重,似乎都再也不想在工厂里面多呆一秒。 一名警长模样的中年男人见到傅强后主动示好。而昨天夜里的平头警察张原野也在现场,他则主动走向了站在后面的盛阳。“你好。”他主动走了过来,伸出手。盛阳不好意思的和他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和别人握手……真不好意思。” “没事。”张原野说。“我叫张原野,昨天晚上是场误会。这次我们正式请求你们协助了。”??张原野有些无奈的说。 “呃,昨天晚上我也有些失礼。不好意思!”盛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我们本来以为,昨天晚上的尸体被人摆成那个什么名画的造型是个特例,凶手只是和被害人有私人恩怨,但是现在看来当时想的太简单了。”张原野边走边说。 ????“那也就是说凶手的作案的动机不是‘人’,而是‘形式’了。”朱智臻回应。 ??????“总之你们先进去看看尸体吧。” 随后,朱智臻和盛阳也一前一后的进入到了废弃的厂房内部。 虽然重案组的队员们已经见过了不少的案发现场,但是这么有“艺术感”的现场,小组成员们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走进厂房内,一个已经发绿的腐烂的男性尸体悬吊在十字架的正中央,他光着上半身,下半身就用一块灰布包裹着。他的头低垂着,眼睛睁大了看着地面。他头上面满是肿胀,还有像箭头一般的碎片形成的痘痕,而这些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在她的脑袋上和伸开的双臂上,密密麻麻的都被钉子穿透了,那些钉子穿透了他的血肉——尤其他的头。如果从远处看,就好像密不透风的树枝和树叉从他的头皮上破土而出了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十字架?这是个西方耶稣什么的信徒?怎么会在咱们国内出现十字架?”胡帅领不解。 “凶手只不过是在模仿国外的油画的场景。”朱智臻解释。“这是模仿的哪一幅名画?”朱智臻扭过头问盛阳。 ??????“嗯?”盛阳晃了一下神。“这应该是《基督受难图》。”盛阳简短的回答。 “作者?” ????“??马蒂斯·瓦萨特·尼塔尔·格吕内瓦尔德。” 朱智臻看着盛阳,似乎还在等盛阳一贯的科普,但她却发现盛阳盯着尸体出神,紧咬着嘴唇,似乎完全没有接着长篇大论的意思。“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朱智臻只好亲自具体的问。 ??“呃,原图刺穿基督的头和手的都是荆棘,但是这里换成了钉子——但是从远处看效果是一样的。” 盛阳的话依旧简短的令人生疑。 ??????“好吧,肯定有心事。”朱智臻笑着,心想。 接着重案组返回了s市新区警局,具体的向警局的警察了解了一下案情,以及昨天发生在锦江国际酒店的“马拉之死”案的情况。 ??“这次的死者名叫马越,于十天前失踪。”张原野将死者的照片分发给重案组小组成员。“马越,23岁,是s市农业大学艺术学院的大四学生,油画系,他的家人十天前报案说他自从去看了一个画展后就再也没有回家。” ??????????“画展?什么画展?”胡帅领将的视线从照片上移开。 ????“他女朋友说她不太清楚,他是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去的。但是后来经过调查得知,他的朋友们那天根本就没有见过他,他们也不清楚有什么画展。而我们警方调查的线索是当天除了两家小画廊有新的展品之外s市大小画廊都没有什么轰动的展览,都是已经展了一个月以上的,哪怕是很小的展览也没有。你们也知道,毕竟s并不是艺术氛围特别浓厚的城市。因此我们怀疑马越是不是只是找了个借口出去玩了。” “你们的效率确实很快。”盛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那前一个死者的具体信息呢?”胡帅领问。 “在这里了。”张原野将档案分发给重案组的队员。 ??傅强等人具体看了几分钟。看罢,傅强却摇了摇头。“前一个死者,封顺明,他的尸体也被摆成了世界名画的造型,他失踪之前同样也是去看画展,而他中学也是在一所艺术高中读完的,虽然他后来先从政后从商了,但是他从事的也是画廊的生意以及油画的生意,一切应该不会这么巧合,我们还是再查查画廊这条线索比较保险。”傅强说完就掏出了电话。“章程,帮我查查s市大小画廊十天前有哪些新开幕的展览,哪怕是小型的、私人的、地下的展览。” “专指油画。”盛阳小声补充。 ??????“好的,专指油画,我听到了!嘿嘿,谁说我们s市不是滋养艺术家的好地方?你看稍微一查就能发现这里的画廊可真多!我一会给你们回信息!”章程快速的回答。 ??????“可是,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站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盛阳皱着眉忽然说。?????? “怎么了?”傅强问。 ??“这名死者是死于十天之前,嫌犯模仿的是马蒂斯·瓦萨特·尼塔尔·格吕内瓦尔德的《基督受难图》,模仿的可以说比较像,至少那种感觉都模仿的很到位。但是昨天发生在梁好……呃,发生在酒店的模仿‘马拉之死’的现场,则显得没有条理,很混乱。“ ??????“比如说?”胡帅领问。 ??“比如说这次嫌犯会一案中选择废弃的厂房进行杀戮,还特意用木棍自制了十字架,而封顺明一案中,嫌犯却选择了客流量最大的一家高档酒店。而且根据梁好,嗯,她昨天的证词,梁好……呃……她肯定不知道浴室里会躺着一具尸体,不好意思……” ????盛阳难得在长篇大论的谈论案情的时候思路混乱,而这次谈论案情时每每谈到有关梁好的名字,盛阳就好像大脑忽然短路了一般口齿都打了结——这不禁让重案组的队员都感觉到了某种异样信号。 ????“盛阳,回到‘混乱’的分析上。”傅强暂且将盛阳的私人问题放下,冷静的提示他。 ????“嗯,好。”盛阳轻吐了口气,抿了抿嘴唇,整理了一下思路。 ??????“昨天晚上的案件之所以混乱,还因为一点——根据我对《马拉之死》的原画的了解,原画中应该还有一个木箱,木箱上的一些细节也值得注意,那里摆放着墨水瓶、鹅毛笔、几张纸币和一封便条,便条上写着‘请把这五个法郎的纸币给一位五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为祖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但是这些全部都没有在模仿案的现场出现。照理说连环杀手总是会越来越有经验,‘马拉之死’案如果是第二起模仿名画的杀人案的话,他应该做的更加熟练,更加天衣无缝才对,但是我实在想不出不明嫌犯会有什么理由连一个木箱找不到,而且还选择了那么具有风险的高档酒店。” ????“这只能说明有两个可能性。”关海滨说。“一个就是模仿犯案中的模仿犯案。即是说原装的不明嫌犯模仿名画杀了人,而后他的行为深深的吸引住了另一个更没有经验的不明嫌犯,第二个不明嫌犯崇拜他也学他的样子模仿名画又杀了人。” ????????“那么第二种情况是?”??张原野问。 ????“第二种情况就是杀封顺明是个意外。”关海滨接着说:“他可能根本没有想过杀他,或者是杀他的时候没有想到过要把他也摆成名画的造型,只是当嫌犯真的把他在浴缸中杀死了之后,他才猛然觉得既然死者死在浴缸、又本身是个政客,这不是天赐的模仿‘马拉之死’的条件吗?为什么不传承自己的‘风格’呢——因此他才匆忙动手。” ??“我的天啊,现在的变,态可真多!”张原野不由得骂了一句。 ??“那么这样说来,嫌犯杀死的动机就不是画,还是私人恩怨了。”朱智臻说。 ????“是的,我们可以根据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关海滨回答。 ??????“那么除了古怪的模仿名画这一点,这两起案件的案发现场还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吗?”朱智臻问张原野。 ??????“奇怪的情况……”张原野努力回忆着。“好像没有了。” ??????“你再想想,无论多么不起眼,只要奇怪,就是线索。”盛阳提醒他。 ????????“那么如果非要说哪里奇怪的话,就是封顺明钱包里的所有的现金都被拿走了,还有他可笑的金链子和钱包里的银行卡都不见了。但是他的手机都还在他的衣服兜里。” ??????“嫌犯需要钱。看来这就是嫌犯冲动犯案的动机。??”朱智臻说。“而且嫌犯应该认识封顺明,不然他不会知道封顺明有随身带大量现金的习惯,他也不会特意跑到酒店杀人。” ??听到这,傅强再次打通了章程的电话。 ??????“傅队,我刚刚查到s市的大小画廊——包括私人画廊,有五家画廊在十天前开了小型的画展。”傅强还未开口,章程就将最新的结果统计了出来。 ????“辛苦了,但是章程,我要你再帮我查查这五家画廊中有没有人和封顺明和马越有关系的?” ????“好的!”章程轻快的敲击着键盘。随后,一个名字就在章程的筛选结果中留了下来。 ??????“哦,有!你果然是我们的老大!冯克,他是红门画廊的老板,封顺明曾经私底下大批量的预定过红门画廊的画作,但是后来订单取消了!我现在就把这个红门画廊的老板——冯克的信息发过去!” ??????“马越临死前去过画廊、封顺明之前在画廊订过画,这样看来,看来我们的两个受害人都和画廊扯上关系了。”傅强说完合上了电话。 ?? 第二十一章 搜查 ??冯克坐在审讯室内,他穿着破旧的格子衬衫,一双警惕的眼睛时不时的瞅着傅强和关海滨,却从未有一次敢直视他们的眼睛。 ????“冯克,”傅强双手抱着臂,严肃的看着他。“你认识封顺明吗?” ??????“认,认识,”冯克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的双手不停的相互搓着。“我听说他,他被杀了。我前一段时间确实见过他,但是我们没什么交集,仅仅只是认识罢了。” ????“我听说他曾经在你的画廊里预定过画,但是后来订单取消了,为什么?” ????“我,我不知道,他突然说他不需要了。” ????“为什么他一个又搞政治又有钱的商人不在大的画廊里预定,却来一个私人画廊里预定画作?” ????“你是看不起我们私人小画廊吗!”冯克忽然有些愤怒。他粗黑的眉毛向中间靠近。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强一如既往的冷静。“你认识马越吗?” ????“他是谁?” ????“他是另外一名死者,他在十天前被杀,今天早上他的尸体在一个厂房里被发现。他在失踪前也去过一个神秘的画廊。” ??“警察同事!你们可别冤枉人啊!你知道s市包括地下画廊在内,大大小小的画廊有多少家吗!” ??“一共887家。”傅强才从章程那里得到过信息。 ??冯克吃了一惊。而后他仰坐在椅背上,一双大手捂住脸,整个人显得疲惫又颓废。“我真的不知道,警察先生!我是接到过来自封顺明的订单,但是通常我都是找画廊签约的几个小画家来亲自画,我基本上不参与创作的过程,而且那批画还没有等我联系画家,他就在第三天的时候取消了订单,然后我就没有见过他,所以这只是个巧合,我也不认识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我保证他去的画廊绝对不是我家。” ??????“你的画廊十天前有展览。展出画作是什么?”关海滨问。 ????“就是我签约的一些画家他们自己的作品,很不起眼,还有些怪异、前卫——当然,我们不觉得,大众肯定觉得接受不了,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来看,我前几天就把那些画都撤了。” ??“怎么怪异?” ??“这真的不好形容,艺术家的思想都比较开放。血腥?暴力?抽象?立体?反正,总之是让不太懂的人看着会不太舒服的画。” ??“你的签约画家都有谁?”关海滨问。 ????“固定的有几个,如果不固定的那可有点多了。” ??????“说几个固定的。” ??“好,好吧,有王天琦、欧阳晓晓、刘毅郝……但是我保证,他们之中虽然有些人画风有些奇特,但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凶杀案的凶手,他们都很正常!” “封顺明的订单你本来是想让谁画的?”关海滨问。 ??“我把他的订单信息发到我们群里了,里面有签约的还有没有签约的,但是都没有人回复,我就想着给他们几个打电话,看谁有时间就让谁画——你也知道,现在的很多画家其实都还有固定工作,画画只是他们的兼职罢了。结果我还没有打电话,封顺明就又说不用画了。”冯克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抿嘴。“警察先生,你们相信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更多关于封顺明和马越的事情了。我画廊还要营业,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关海滨看了看傅强,傅强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冯克从审讯室出来。 “我总觉得他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当冯克从张原野身边经过的时候,张原野微微皱了皱眉。“你有印象吗?” “我才跟了你两个月,我怎么知道呀……”他身边的警察阿奇说。 而正当冯克拖着疲惫的身子准备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傅强接到了盛阳电话,并叫再次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警察先生?”冯克没好气的说。 ????“l.y?是谁?” ????“l.y?”冯克紧皱了一下眉头,而后思考了一下。“哦,我记起来了!他叫焦刘洋。他不是我的签约画家,因为他的画风实在太吓人了!我就算再喜欢另类风格的画家也不会喜欢他那种画风的!” ??????“我知道了。”傅强打开门。“你可以走了。” ??*** ??十五分钟之前。 红门画廊内。 傅强安排了盛阳和朱智臻来画廊进行搜查。 展厅不大,四周的墙面上高低不同的展示了将近30幅的油画作品,其中有风景画,有人物画,也有静物画,但是都是属于写实派绘画风格,并没有什么特别诡异的画作。 安静看着这些画的时候,盛阳却意外的有些分神。 ????“盛阳?怎么了?”朱智臻看着对着展厅一幅画发呆的盛阳问。 ????“哦,??没什么。”盛阳慌乱的收回眼神,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去储藏室看看。” ????“我听说今天下午梁好要去f市参加调研会议,是在想她吗?”朱智臻笑着在盛阳背后问。朱智臻很明显的看到盛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嗯,她一会儿的飞机。” ????“有些可惜,你没能去送机。”朱智臻跟上盛阳的脚步。 ????“其实……阿臻,我,”盛阳顿时有些结巴。“我不确定我走不开而不去送机是好事还是坏事。” “怎么说?梁好是个好姑娘。” ??“我,我知道。”盛阳叹了口气。“我把事情搞砸了。我没有明确答应她……我,我总觉得自己……我实在有些混乱……” ????“盛阳,你需要想清楚,梁好身边可是不乏追求者的,如果错过了,我害怕你会后悔……”朱智臻耐心的说。 ??盛阳吞吐出一口气。“你知道的……阿臻……我的家庭……我妈妈……所以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很不合常理。” ????“盛阳,你要相信自己的感觉。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你头脑中的数学公式、物理公式来计算的。而且梁好不是那种物质女孩,他不会在意那些的。”朱智臻和盛阳边走边说。而刚推开储物室的门,盛阳的手机上就传来了傅强给他发过来的冯克的签约画家的名单。 ??“算了,我们还是先把精力放回案子上吧。”盛阳无奈的说。 ????“那也好,等到案子结束后,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朱智臻拍了拍盛阳的肩膀,盛阳点了点头,回应了朱智臻一个牵强的笑容。 ??随后,盛阳和朱智臻开始在红门画室黑洞洞的储藏室内四处搜查。 ??储藏室很大,偌大的储藏室内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画材和成品、半成品的油画。一不小心就会被沾染上浓厚的油画颜料,而且储藏室的灯似乎坏掉了,怎么也打不开,使整个储藏室显得又凌乱又昏暗,盛阳和朱智臻在其中只感觉好像在走迷宫一样。“盛阳,你还好吧?”朱智臻知道盛阳有些近视。 ??“我还好。只是我觉得这批画有些奇怪,这批画好像刚刚被换过。”盛阳指着堆在最后的像是随意摆放的一堆油画:“你看,阿臻,储藏室内的画明显风格比较抽象,颜色浓重而充满暴力的倾向,而展厅的话色调明显的欢快许多。而根据周围邻居的反应,这家画廊的风格一向比较怪异黑暗。” ??“你觉得冯克在隐瞒些什么?”朱智臻问。 ??“我也说不上来。也可能他只是刚好把一批画撤了下来,然后换上了一系列他没有尝试过的‘阳光风格’的画作而已。” ????“这是谁的画?”朱智臻从画堆里挑出了一幅像是被血染红的主红色油画,“这幅画虽然被堆在最下层,但是上面特意用一条条木棍给隔开了,像是害怕被压坏似的,包装的最好。看不到里面具体的内容。”朱智臻将画拿起来四处看了一下。“这里有个签名——”朱智臻眯着眼睛从木条的缝隙处看过去。 ??“l.y?” ????盛阳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傅强发来的冯克的签约画家的名单。 ????“这个缩写不在名单里。”盛阳说,“那有可能不是这个画廊的签约画家了,我打电话问问,傅队应该还没有审讯完。” ??不一会儿,盛阳挂断了电话。“锁定一个人,他叫焦刘洋。傅队说他是红门画廊中风格最怪异的画家,因此一直没有正式和画廊签约。”盛阳说。 随后他,他们又在昏暗的环境中搜查了一番。而后在一个摆满颜料的架子上,盛阳看到了一本油画画册。又厚又重的画册封面上印有红门画廊的logo。“看来这是他们画室自己出版的。” “有什么线索吗?”朱智臻走过来,打开了手机的照明。 ????“暂时还没有,呃……只是这张画,好像在哪见过。” “哦,难道还有小天才不知道的画吗?”朱智臻凑过来看这本画册。 画面呈清冷的黑绿色调。画面里有一条街道,街道寂静,夜看不到尽头。而街道的右侧画是一家酒吧。酒吧中闪亮着刺眼的亮黄的光线,这寂静与明亮的对比极其强烈,好似这间酒吧只是好莱坞电影片场内的一个棚景。而棚景内坐着四个人:一个男人手肘放在柜台上,在他的帽子的沉重阴影下,他的眼睛正盯着某个地方看;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涂了重色眼影的女人低着头,正在默默的看自己的指甲。另外还有一个背对着画面的寂寞的男人和一个正在找什么东西的酒保。 “我是没有见过这张画。”朱智臻爱莫能助的说。“我们可以让章程调查一下。” ????“等,等等……”章程的电话还未拨通,盛阳的眉头忽然紧紧的皱了起来:“我知道我是在哪见过它了!”盛阳激动的说。随后紧接着拨通了梁好的电话。 ?? 第二十二章 夜游者 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瘫坐在椅子上,他的头偏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旁边的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好像正在欣赏女人此时的诱惑的动作:女人微微低着头,她涂了深色的眼影,双手一只放在桌子上,另一只举在了她的毫无生机的呆滞的双眼前,好像在欣赏自己的刚刚涂好的指甲油。男人全神贯注的看着女人,却丝毫不害怕女人的脸上已经出了腐败绿斑——他也不可能害怕,因为他和女人一样,已经死了。?? 男人看着女人,而焦刘洋却像一个观众,看着此刻场景内发生着的某个故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焦刘洋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搭载手臂上,好似在深入思考什么问题,而后,他好像忽然有了某种灵感,他快速的将灯打开,将刺眼的黄色的光线照射在两个身上,然后观察了一下光线的位置。“嗯……光有点偏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而后快速走上前,将男人的一只手肘摆在柜台上,将他的头往光亮处移动了一些。“还是这个比较听话。”他嘿嘿的笑了一声。而他还没有笑完,男人的头一下子就栽在了桌子上。焦刘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教会她固定造型吗!”他指着一边看指甲油的女人,然后愤怒的瞪圆了眼睛看着男人:“你要敬业!你要听话!你要有感情!只有摆出有感情的姿势画出来的画才能感动观众!”他歇斯底里的吼着,而后摆正男人的头,将他的眼睛看向他的双眼。“现在,我们再来一次。” ***?? 下午两点十五分。 梁好在机场候机。 她一只手架在行李箱上,一手托着脸,身上还穿着来时穿的《辛普森一家》卡通图案的针织衫和下身牛黄色短裙。此时,她正无神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明媚的阳光,明亮的大厅,对面厚实的玻璃外面就是一架架正待起飞的飞机——一切都很美好,不是吗?只是自从昨天凌晨起,梁好基本上就没有真正开心过,甚至她的心情从未变得如此低落。 梁好深深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简直要丢死人了。 “昨天深夜,不,就是今天凌晨……我竟然对盛阳表白了?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大脑袋是被什么东西给撞了!对,肯定是酒精的作用,天啊,我再也不碰一丁点酒精了!”梁好的心里在不停咆哮,但是在大脑的另一个区域,她知道,“冲动”并不是她不开心的真正的原因。 微醺的狂欢,惊悚的一夜,奇怪的表白,路灯下盛阳的侧脸上被笼罩的一层柔和的光芒。——一切都都那么不真实。但是,一切却又那么的真实。 她踮起脚尖,嘴巴碰上了盛阳的嘴唇,然后是他的脸颊。盛阳的脸颊温热、柔软,细腻之中有带有一点男人的干燥,她还蹭到了一点盛阳下巴上微微的胡渣,这让谁梁好觉得盛阳有魅力极了。梁好紧贴着盛阳的身子,她似乎能听到盛阳猛然加速的心跳,不,当然不只是盛阳,她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但是,这种刺激而美妙的真实却只存在了短短的三秒钟。 三秒的惊讶过后,她明显感到盛阳瞬时间屏住了呼吸,然后他整个人惊慌失措的退了大半步。 “这个吻不是上次的感激的含义,所以盛阳的反应才这么激烈吗?”梁好心下一凉,??“果然,我吓到盛阳了……”梁好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 梁好不好意思,却不得不看向盛阳,看着盛阳被一阵夜风吹乱了几缕柔软的卷发,他紧张的捋了捋它们。 “我……呃……”盛阳张了张嘴,他好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一样,嘴唇微微颤抖:“我,不好意思,我……” ??“又是‘不好意思’……”梁好觉得这句话几乎已经成了盛阳的口头禅了。 “你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盛阳,嗯,我想问今天可能有点疯狂,但是确实喜欢你,我不想隐藏。”——既然已经这样了,梁好索性豁出去了。 ??梁好等待着盛阳的反应。 ??盛阳微微低着头。“对不起……我有点乱……暂时,我不能……”盛阳慌乱的无法组织好言语,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始终不敢对视梁好的眼睛。 “好吧。果然,我失恋了。”梁好尽量保持这微笑,呆在原地。 而后盛阳微微抬起了眼睛,同时他在不停的抿嘴唇,似乎还想再进一步想些进一步解释些什么,但是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已经被完全搞砸了,梁好轻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没关系的。”梁好轻快的笑起来,就像以前即使在验尸房也曾不顾场合的偷笑过时的开朗一般——虽然她现在比谁都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冷静一下。“呃,今天晚上我可能真的有些喝醉了,也可能我真的被那具尸体吓懵了。这样吧,你能不能当作今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没有说过奇怪的话,我也没有做出冒失的举动?就好像,嗯,你来警局接我出来,然后我们就回酒店了,不,是你就送我回我家了?”梁好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她的语速一点也不比盛阳慢,说完后还不忘做一个笑脸给盛阳。 ????“呃,好,好的……”盛阳不好意思的僵笑了一下——那真的是僵笑,那笑容干硬的比一块还没有雕刻的石头差不了多少。 ??“那好的,”梁好像小孩子达成约定一般笑着,??“那现在我就要去好好睡一觉,准备明天就去f市开会去啦。”梁好说。随后,盛阳是怎么送她回家的细节她的记忆都模糊了,而唯一的直到现在她都还念念不忘的,就只剩下了一点了—— ????“天,我失恋了……,不,我还没有''恋''呢,就已经失去了……”梁好想到,“但是这又能怪谁呢?谁让你那么心急呢?” 此刻,梁好看着又一架飞机降落在窗外的机场上,失落的心想。 ??梁好再次陷入无尽的苦恼之中。而正在此时,令梁好‘苦恼’的人就又打来了电话。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从包里传出,梁好下意识的从包里拿出手机。而后她就看到了“盛阳”的名字在不停的闪烁。 ??“天啊!”梁好望了望高处银色辉煌的天花板。“接吗?” ??***?? ????23公里外的红门画廊。 ????“她接了吗?”朱智臻有些心急的问。 ????“还没有,她,可能是生气了……”盛阳叹了口气,握住电话的手又用了些力气,几乎快要把手机融化在手中。 ????“不要这样想,小好可没有那么小气。”朱智臻安慰盛阳。 ????“可是……” ????“嗨?” ????“哦!”盛阳惊讶的叫了一声——盛阳没有想到他的‘可是’还没有说完,梁好那么快的接了电话。 ??“怎么了,盛阳?” ????“没,没什么……”盛阳慌乱的平复了一下情绪。“呃,对不起,我没有去机场送你。” ????“没关系,你有工作要忙。”梁好依旧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欢快的语气。 ????“那好吧。”盛阳微微有些安心——还好,梁好的语气听起来不算太糟。 ????“盛阳,有什么事情吗?你应该不会只是问我有没有安全到达机场的吧?”梁好开玩笑的说。 ????“呃,还真不是。抱歉。”盛阳停顿了一下,拿起了手上的画册。“梁好,我想问你一下,你还穿着昨天晚上聚会时的那件上衣吗?” ??????“嗯?”梁好一愣。 ??????“哦,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接手了调查模仿名画杀人的案子,我们查到一本画册,里面有一页的画非常破旧,这幅画似乎被翻得最多,但是这里并没有这幅画的介绍,我刚才一直在想这幅画似乎在哪里见过,后来我就想到了这幅画是在你的上衣上看到过。” “我的上衣?”梁好顺势就看了看自己的上衣。“这可是卡通图案,怎么会和世界名画扯上关系?”梁好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很不合常理,但是这个场景,这个构图,确实和你衣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梁好再次看了看自己的上衣。“我上衣上的这个卡通图案是《辛普森一家》,卡通上面画了霍默、马吉、巴特、丽莎和麦琪一家五口的生活,他们在酒吧里的样子……他们都是动物的图像,根本不是真实的人物,更不是油画,确实不太可能……哦!等等……等一下!”梁好忽然惊讶的站了起来,她的大脑同样在高速回忆着:“我记得,我以前看这部动画片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它,曾经看到过有关它的幕后趣事,趣事里面说过曾经说过《辛普森一家》中有个镜头就是为了纪念伟大的画家霍普的《夜游者》而将它进行了动漫化的处理的,由此看来,那你们要找的这幅画很有可能就是伟大的画家爱德华·霍普的名作《夜游者》了!” ??“好的,我知道了!太谢谢你了梁好!”盛阳的语气住不止轻快起来,而后他好像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微微压低了自己兴奋。“呃,好的,我们立刻调查一下这幅画,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你也是,查案注意安全。”梁好微笑着说。 ????“你应该多追加一句‘安全抵达之后给我打个电话的’,盛阳。”,挂断电话后朱智臻笑着对盛阳说。 ????盛阳勉强笑了笑——他其实本来是想再追加上这一句,但是话已经到嘴边了,他还是没能在电话挂断之前说出口——盛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这不就是一句简单的关心用语吗?盛阳有些懊恼。 ??***?? ??“爱德华·霍普的《夜游者》?”傅强看着盛阳拿回来的画册,蹙眉问。 ????“是的,《夜游者》画面中的酒吧里有四个人,一个侍者站在吧台后面,一个男人背对着画面,另外还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画作描绘了现代城市生活的苦闷﹑孤独;这是霍普一向惯用的主题。如果细心一点看,会发现餐厅没有明显的门口可以让客人走出去,因此突显了画作的另一个主旨:囚禁与限制。” ??“为什么你会特别在意这张画?”傅强问。 ??“呃……”盛阳吞吞吐吐的吐出来一个词。“感觉。” ??????“连盛阳也开始相信感觉了?”胡帅领笑着说。“那肯定不准。” ??????“其实也不是完全的直觉。”盛阳赶紧慌乱的解释,“这本红门画廊自己编订的画册和平常的画册不同,很多世界最知名的名画都不在其中,但是之前两起案件中出现的名画却分别在第一张和第二张的位置,因此,很有可能嫌犯就是以这本画册作为参考对象来进行模仿的。而这幅《夜游者》也刚好在画册中。” ??????“那为什么不是其他的画,而偏偏是这幅?”关海滨问。 ??????“因为这里,”盛阳用手指向书的边角:“这边已经磨损的很厉害了,有人经常性的用手翻看它,有人似乎特别中意于这幅画。而且,从‘马拉之死’一案中可以看出,嫌犯现在已经处于完全的幻想状态了,他需要的是更多能满足他的挑战和成就感,而其他的画——单个的人物——可能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幻想了。” ????“你觉得他这次会还原一个场景?”傅强低沉的问。 盛阳犹豫的抿了一下嘴,而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么,他很有可能首先需要一间这样风格酒吧。然后,就是四名受害者了。”关海滨说。 傅强面色阴沉,重案组和在场的警察每个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无论如何,让四名受害者死去只为了他画画——我们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傅强说完,立刻拨打了章程的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章程,你之前发的地址已经是一个废弃的楼了,现在,你还能找到焦刘洋其他有可能落脚的地方吗?比如常去的酒吧,旅馆,他家的亲戚?” ??“不好意思傅队,他的信息少的可怜。我已经将他的挖地三尺了。我现在正努力尝试将他的祖孙三代的信息都给挖出来。” ??傅强沉重的笑了笑。“不用了,现在你再查一下焦刘洋有没有在最近买下或是租下过什么酒吧,店面也行?” ????“没有,他简直穷的可怜。他的信息仅仅只有他的那些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画作。” ????“章程,那最近有没有人发布一间三角形的酒吧待售或是出租的消息,麻烦你查一下。”盛阳对着免提那边的章程说,并顺带指了指《夜游者》画面中那间三角形的酒吧。 ????“这倒是个缩小范围的信息,我找到了有25间三角形的酒吧待售或者是易主的消息……等等!我的天啊!我们猜我发现了什么?” ??章程的惊讶引起了电话这方所有人的注意。 ??“你们猜这家距离红门画廊仅有5公里的夜鹰酒吧的新主人是谁?” “不会是焦刘洋吧,你才说了他没有租房的记录。” “当然不是他。而是红门画廊的老板——冯克!” 章程说完,每个人都面露惊讶。 ??“看来我们真不应该那么快把他放走的。”关海滨苦中作乐的拍了拍傅强的肩膀。“看来我们又得请他回来一趟了”。 ?????????????? ?????????????? 第二十三章 上膛 冯克再次被请到了警局,他惊讶的陈述了自己会租用夜鹰酒吧的经过。据他说,那家酒吧根本不是他想租的,而是焦刘洋看中的,他只是帮他租了下来而已,因为以焦刘洋的名声和精神状态谁也不愿意把酒吧租给他,“警察先生,谁能够忍受得了凌晨三点钟就开始的求助和骚扰?”冯克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他这次怎么凑来的钱,焦刘洋是个根本没有一点金钱观念的家伙,但是,既然现在酒吧的名义店主是我,我就不怕这家伙以后再借我的钱不还了。冯克紧蹙着眉头,微微有点心虚:“我是有点私心,难道这也要惊动警察吗?” ??随后章程调查了一下冯克家里的通话记录,发现确实就像他所说的,前天凌晨他确实接到了焦刘洋打来的电话。冯克这才再次被放离警局。 ??而同一时间,在章程所查到的夜鹰酒吧里,朱智臻和胡帅领发现仅隔几天,夜鹰酒吧已经开始装修了,似乎要被装饰成《夜游者》画面中的酒吧的样子,但是在酒吧内并没有发现焦刘洋。“他肯定会回来的,这里现在就是他的画室、实验室、工作室。”朱智臻说。于是重案组和警方决定蹲点,果然,他们在两个小时后成功抓到了满脸胡渣、双眼布满血丝的焦刘洋。 ????“你们怎么在这里!这里不允许进来!我的画还没有开始!我的模特还没有就位!”被警方用铐住手铐的时候,焦刘洋神情惊恐,情绪极其激烈,他大声嘶吼着,一口咬住了张原野的胳膊,几乎要咬掉他胳膊上的一整块肉。“你这个混蛋!”张原野大声叫骂,“你对待其他被害人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柔!”他恶狠狠的用膝盖顶了一下焦刘洋的肚子,揪起他的蓬乱头发,强行他将押上了警车。 ??***?? ??s市新区分局,审讯室内。 “焦刘洋,男,26岁。s市艺术学院本科毕业,油画专业。毕业后为了自己的理想,曾经贷款20万去法国自行深造,可以说是拖垮了他的父母,他父母为了帮他还债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他父亲去年年初患肺癌,因为已经没钱治病自行吃了农药自杀了。他母亲后来也跟着他父亲去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而他回国后,依旧没有找工作,仍然在不的参加各种画展。” 朱智臻读出章程调查出的他的信息。 “简直就是个疯子!”胡帅领说。“走吧,老关,我们去审审他!” 胡帅领和关海滨坐在了焦刘洋的对面。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模特们还在等着我……怎么办……”审讯室内,焦刘洋像是被附体了一般,他双手紧张的握着拳,在审讯室不停的走动,并暴力的一脚踢翻了审讯室的椅子。 ????“坐下!”胡帅领大吼一声,拽着他的干瘦的胳膊将他的脸按在了桌子上。 ??焦刘洋明显安分了许多,但他还是精神恍惚,坐在椅子上时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嘴里不知道在叨念着什么。 ??“这两个人你认识吧?”关海滨将两个被害者——马越和封顺明的照片放在了焦刘洋面前。“你杀了他们。”关海滨看着他,他的语气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而焦刘洋也不否认,他只是茫然看着这两张血淋淋的相片,神色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愧疚。 ??“他们很试验品……但是很成功!我把他们画出来了!要画死亡,必须亲自体验死神降临的神奇的感觉……你们知道吗,达芬奇画人体的时候,他解剖过三十多具尸体!要想把画画到极致,就必须付出最真诚的代价!他们做到了,我也做到了,我们配合的很默契……我已经画好了,给了冯克,他说我画的很不错!看吧!他们已经我的画面中得到了赞美和永生!” ??胡帅领听着,差点抑制不住要动手打他,好在胡帅领的自制力很强。 ????“下面你是不是要模仿这幅画了?”关海滨将画册翻到《夜游者》这幅画上。 ??而一看到这幅画,焦刘洋明显情绪再次暴躁起来:“我还差两个模特!就剩两个模特!我还没有把他们搬到酒吧里!我们还没有布置好场景!我要比创作出比‘人的尸骸’更伟大更震慑人心的作品!不要只是血腥!我要表现活生生的囚禁与孤独……!那是种伟大的感觉!感觉!” ??胡帅领忍无可忍的将焦刘洋的双手反拷在椅背上。“也就是说,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他怒视着焦刘洋血红的双眼。“这就是你出国学了两年油画学到的吗!学会了杀人了!他们在哪!” 焦刘洋依旧狂乱的扭动着身子:“他们还等着我回去画!我的模特们还在等着我!”他吼着,差点就像被逮捕时咬张原野那样去咬胡帅领。为了防卫,胡帅领终于将拳头挥在了他鼻梁上。 “焦刘洋!” 关海滨高声的叫住焦刘洋。随后他沉稳的看着他:“焦刘洋,如果你想要你的画更加震慑人心,你就需要你的模特们保持原样,保持新鲜的面孔。我想你的模特们应该已经出现不同程度的腐坏了吧。而你现在在这里,他们只会加速的腐坏下去,变得无比丑陋,他们会流着绿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因此,而你能做的,就是把他们在哪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给他们保鲜。我们有先进的冷藏设备。这样,当你的模特就位的时候,你才能还原最真实的场景,你才能画出最真实的感受。” 听完关海滨的话,焦刘洋明显的冷静了下来。他转动着眼角糊满眼屎的双眼。似乎在极其认真的思考。“你们会帮我将他们保鲜?”他狐疑的问。 关海滨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前提是我们得知道他们在哪。” ??“那,那,你们无论如何要保持好他们的造型……我已经给他们摆好造型了。他们很硬,已经不能动了,你们要小心……”焦刘洋靠近了关海滨,极其认真的说。 随后,焦刘洋小心翼翼的说出了一个地址。 “帅领和阿臻,你们带人去那个地址。盛阳,你去红门画廊,将焦刘洋交给冯克的画拿回来让他指认。”当关海滨和胡帅领从审讯室出来后,一直关注着审讯室一举一动的傅强立即对重案组队员进行了简单分工。 而当盛阳准备出发时,傅强忽然叫住了他。 ??“盛阳,‘人的尸骸’是世界名画吗?” ??盛阳微微思考了一下。“我没有听过。” ????“好的。”傅强简单回应。 ??于是重案组成员们各自迅速离开。 ????“你在思考焦刘洋说的那句话?——‘我要比创作出比‘人的尸骸’更伟大更震慑人心的作品!’?”??看到傅强愁眉不展,被留下的关海滨问。 ??“是的。”傅强说着,看向审讯室内四处张望,眼神迷离的焦刘洋。 ??“所以我要你留下来,老关,我想待焦刘洋稍微清醒一点后,我们再审一次这家伙。” ??***?? 盛阳再次来到红门画廊,这次不同于上次的彻底搜查,他只要负责把有关的焦刘洋的那些“恶心”的画作拿回去就行了。虽然简单,但是也不免让盛阳觉得浑身不舒服——虽然他也见过不少前卫的恐怖的艺术作品,但是它们和焦刘洋的这些画相比,还是太“单纯了”。 盛阳和跟他一起来的张原野分别找到了很多署名为l.y的几张画作,包括他之前画的,以及这次为两个被害者画的所谓的“更加真实、更加具有情感”的画。 “我实在想不通这些所谓的''艺术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有好好好的日子不过!搞出这么这么些个恐怖玩儿,还把自己弄神经了!”张原野搔了搔他的头发。“你觉得呢?” “艺术家其实是非常有思想的人,”盛阳反驳道,“只不过焦刘洋是个特例,他的思想表达方式错了。” “反正我是看不懂。”张原野说着,又从箱子里拔出几幅焦刘洋的画。 “这几幅画有些奇怪。”盛阳说。 ??“这几幅画还算比较正常,怎么奇怪了?” “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奇怪。因为他的风格转变的也太大了。”盛阳喃喃的说着。他的眼睛几乎都要陷进油画厚重的颜料中。 ????“怎么说?”张原野问。 ????“你看这几张画,”盛阳拿起其中一幅画。“看日期,它们是张原野国外期间画的,有些根本就是油画布,没有被装裱,而这些画作大多是洛可可风格的画作。也就是说焦刘洋的风格一开始其实很……艳俗,只注重技法。”而后盛阳将画放下,又拿起右脚边的几张画。“从他从国外回来的这张画开始,”盛阳指了指画上的签名和时间:“焦刘洋的风格来了个大转变。他先是开始画文艺复兴的画,然后就是各种宗教题材,画风包括古典主义、后印象主义、野兽派等等,而且他的整体的颜色开始越来越黑暗,越来越喜欢表现血腥、囚禁、孤寂的主题。” ??“也就是说……有什么事件触发了他风格的转变?” ??盛阳蹙了下眉头。“我想是的,这可能与‘人的尸骸’有关——虽然我还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究竟是一幅画,还是一个真正的尸体,还是什么其他的代称。”盛阳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而他身边的张原野却忽然轻松的笑了起来。“以前我不太喜欢你和重案组,总觉得你们太装腔作势,现在,我是真的佩服,你们一个个实在太厉害了。” “还好吧。”盛阳小声说道,同时害羞的将一缕跳到眼前的头发捋到耳后。 “之前真是对不起。”张原野再次有些抱歉的说:“我的脾气有些暴躁,性子有些傲慢。” “不是的,其实那天晚上是我有些妨碍你们工作了,其实你们肯定可以做好的,只是我有些心急。” “是因为女朋友被我们抓了,所以心急?” “不,不是。”盛阳快速的否认。“只是那天晚上喝了一两口酒而已。而且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女朋友你凌晨三四点跑过来和我们''吵架''?”张原野笑着说,而后,他明显看到盛阳耳根泛起了一点红。 “总之我们再到处看看吧。”张原野还想说什么,盛阳迅速的把话题扯开了。张原野偷偷笑了下,跟在盛阳后面。“好。回去再谈。” ??随后盛阳和张原野分别在的昏暗的储藏室里转了好一会,而后他们竟然还在一个书架的后面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后门。这个门的颜色和墙面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上次盛阳和朱智臻就没有发现这里。这次还是张原野看到的。 盛阳和张原野同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好的画廊,搞得这么隐蔽?”张原野感到一丝奇怪。 盛阳和张原野走进了隐藏的后门里面。后门里面黑洞洞的,比储藏室外面还要黑。“我真应该把眼镜戴上。”盛阳被昏暗的环境折磨的不停的揉眼睛。张原野把手机的手电筒开到最亮。 而在一个嵌入进墙面内部的隔间里,盛阳和张原野惊讶的发现了装枪的枪箱。 “这家伙有藏枪?绝对有问题!我打电话叫阿奇进来。”张原野说,而他的话音还未落,张原野的手机就先响了起来。来电者竟然是傅强。 ????“过去的案子?当然,新区每年未破的案子都不少。嗯?皮被剥下来的案子?……你说什么?这里的信号真差!”张原野骂了一句。“我出去回个电话,顺带叫阿奇进来!”张原野对盛阳说。“嗯。”——盛阳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因为他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一个角落看,似乎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某个东西吸引住了。 ??盛阳目不转睛的看着前面的角落最隐秘处放着的一幅油画,丝毫没有感觉到身边少了一个人。 ??盛阳小心的走进了这幅画。 ??这幅油画被嵌在了另一幅油画的画框背后。留给观众看的那一面画的极其随意,就好像是刚刚才用油画颜料起了个形,所以,按理说谁也不会太在意它——更不会在意它的背后还藏着什么。 ??盛阳拿起了它背后的画作。随后,盛阳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头到脚灌了下来。 ????——这个是被剥了皮的动物的骨架和肉。棕色、红色、白色主导整幅画面。尸骸没有头,两条腿搭在木梁上,挂在那里。光直接打在这被剥了皮的动物上,将这副骨架照的无比清晰而狰狞,而屋内其他一切似乎都被画家无视了,它们都隐藏在了暗处,画家没有再多的语言描绘它们。强光下的骨架和肉——这就是画面的一切——全部的一切。它的直截了当,如野兽一般残酷而粗野。 ??“这是……伦勃朗的作品《牛的尸骸》!”盛阳皱紧了眉头。 ??“等等……这……牛的骨架的话……比例不太对!”盛阳刚自言自语的说完,忽然又觉得画面不太对劲。他使劲的眯着近视的眼睛再次趴进了一些。“这不是牛的骨骼……而像是人的!这是……‘人的尸骸’! ??盛阳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人的尸骸”,指的是这幅画! ??想到这里,盛阳的手不禁猛地滑了一下,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更令他费疑的问题——他看到在刚才被手按着的地方还挡着一个隐秘的签名:“f.k.” ??“f.k.?”盛阳默念着。同时他极速的回忆着红门画廊签约的几个画家的名字。 签约的画家的缩写都不是这个。 但是…… “冯克”确是! ??盛阳只觉得全身血压倒流—— ????“原野!” ????盛阳似乎在瞬间明白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大喊身后的张原野。 只是,在盛阳的头转过来的瞬间,他同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阵“咔嚓”的手枪上膛的声音。 ???????????????? ?????????????? 第二十四章 急救 ??????????“今天是星期几?……大概是星期三,不,或者是星期四吧……” ??“妈妈在疗养院还好吧?我好像好久没有回家了……上次去看她是什么时候?” ????“梁好已经上了飞机吧……呃,是的,我们才通过电话……她说……她上衣穿着什么图案来着……” ????“盛阳?盛阳!” ??盛阳微微睁开眼睛,只可惜一切都在天旋地转当中。 ????“好像……烧水壶……的声音……你听到了吗?……”盛阳躺在救护车上对张原野说,此刻,他只觉得来自上方的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耳边时大时小,时而清晰时而恍惚。 “什么?”张原野紧张的看着盛阳,紧张的看着他的脖子不断的在出血。 “盛阳,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而后他又急切的看向医生:“你们得救救他,医生!快点!”而车上的医生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急促的声音,他们正自顾自的紧张的对话。 “血压下降!” “静脉细速,开放大口径静脉通路!” 盛阳听着医生的对话,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他能够看到张原野的手上满是他脖子上流出来的血,能够感受到脖子左侧的灼热感,也能够听到张原野不断叫他的名字,他很想说些什么——哪怕是简单的一句:“嘿,谢谢,你来的真及时!”——以表现自己还很清醒、不必令他们紧张,但是微微一张嘴,盛阳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提不起来说话的力气,而脑子那些里问题反反复复的在他的大脑上空盘旋,他一个也都答不上来。甚至,渐渐地,连那些问题都开始逐渐的远离了他的大脑表层。 ????——这是真正的失去意识、陷入昏迷了。 ??***?? ??张原野在急诊内外焦急的等着结果。他一刻也坐不下来,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的功夫,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他更没有想到凶手竟然会是冯克。 ??“人被剥皮的案子?”——接到傅强的电话后,张原野立即陷入了深思。 “好像没有……” 但是他刚说完,他的回忆就被某个惊悚的案件给唤醒了。 ??“等等……!有!还真有!不过是好几年前了!新区还没开发好的时候,曾经在和新区和市郊的交界处的农贸市场过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刚到现场时,我们都不认为那挂在那里的会是人,人的骨架……因为,他就像是挂在市场里现场切割的牛肉。……什么?焦刘洋说他是这幅画给了他启发?这也太夸张了吧?难不成一个变,态还有一个更变,态的启蒙老师?” 张原野说着,不免气愤的调侃了几句现在的现实——神经病层出不穷之类的,而说着说着,张原野忽然觉得有些不清楚的线索开始主动靠近了他的思维。 “等……等,等等!我曾经觉得冯克很熟悉……在哪个案子中好像见过他……”张原野的大脑再次极速回忆。“如果之前的案件和这次连环杀人案有关联的话……是他没错!是冯克!他刚好是那起案件的一个目击证人!而且他当年可不是画廊的老板,好像就是某个画室的油画老师!”张原野急切的说,同时停顿了一下等待电话对方的指示:“嗯,好的,我立刻通知盛阳!” ??只是,还未等到张原野和他的同事返回储藏室,他就听到了令他心脏为之一惊的一声枪响。张原野下意识的明白了些什么,他冲进后门的同时把枪上膛。而当他惊讶的看到了盛阳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对准了冯克再次准备开枪射击的胳膊。 ??“盛阳!”——张原野立即去看盛阳,而当他刚扶起来盛阳时,他就发现自己的手瞬间就沾满了湿答答的粘稠的红色。 ??“你他m的!”张原野大骂了三声,他狠狠地踹向冯克的肚子,恨不得当即就毙了倒在地上挣扎时依然露出阴邪笑容的家伙。 ??随后,张原野丝毫不敢耽搁的叫了救护车。 ??医院里。 ??张原野清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血。看着渐渐变淡的红色盘旋着流进下水管,张原野感到深深地自责。 ????“我就是个滚蛋!为什么我就不能把那几句玩笑话省下来,早点赶过去!”——张原野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愧疚。 随后张原野一直紧张的在等候区不安的踱步——直到朱智臻和胡帅领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盛阳怎么样了?”朱智臻匆匆的来到张原野身边,紧张的问。 ????“糟透了,”张原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子弹打中了脖子左侧。”然后他终于不甘心的坐了下来。 “他m的一个开画廊的人收藏枪支!打伤警察!我c!就这么他m的嚣张!”胡帅领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出来!如果这里不是医院,恐怕胡帅领早就砸东西发飙了。 “我要是能早到一分钟,我真是太没用了!……”??张原野将头埋进手掌里。 ??“别这样,他会没事的。”朱智臻不安的看着盛阳所在的抢救室。只是她的安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移步,一个人的不安变成了三个人的焦虑,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在接电话——傅强的,关海滨的,章程的。 ??而令人诧异的是,盛阳的外套里也突然传出来了一阵电话铃声。 ??“怎么办,千万别是盛阳的妈妈!”胡帅领心里默念着。而当胡帅领从盛阳的外衣兜里拿到手机后,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虽然来电者不是他的母亲,但是这情况也比之好不了多少。 ??是梁好。 胡帅领像手里抓着一个危险物品,不知道该放下还是放下。“怎么办?” 朱智臻接过了电话。“我来说。” ***?? 第二天上午。 梁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肯定一件事——她是真的,真的非常喜欢盛阳。 当她把这个内心的想法告诉朱智臻的时候,朱智臻有些吃惊,而后她笑的十分灿烂。“我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你就明目张胆的请了十天的假来这里陪护?” ????“不,我只是把我全年的假期进行了调休。”梁好吸了一口果冻。“我妈妈不同意,但是我爸爸说没问题。”梁好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我爸爸说盛阳很不错。” ????“天啊,我真是替盛阳感到高兴,你的爸爸眼光可真精准!” “可是盛阳并不喜欢我。”梁好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病床上沉睡着还微微张开一点嘴巴的盛阳,然后对他做了个‘嫌弃’的鬼脸。 ??“其实盛阳并不是不喜欢你,上次和盛阳聊天,我能够感觉出来,他只是……因为他的家庭背景而有些迟疑。你知道的,他的妈妈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他会害怕你会介意。你会介意吗?” “当然不会!”梁好肯定的说。 朱智臻接着拍了拍梁好的肩膀。“我就知道。所以他的犹豫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且——你知道吗?盛阳在昏迷的时候叫过你的名字。” ??“什么?”梁好一口果冻差点直接吸进气管里。 ??“是的,我是听张原野说的,他说盛阳嘴里念叨着‘你的上衣是什么图案?’”朱智臻忍不住笑到。 ????“天啊,他这哪里是念叨我,他这是念叨他的案子。在我上飞机前,他就打过电话问过这个问题。”梁好微微感到了失望。 ??“那可不一定。”朱智臻笑着说。“你要相信我的观察,好歹我也学过心理学。”?? ??梁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会验尸和检验证物,我不会侧写也不会心理学。但是我现在很清楚一件事——我只想他好好的,千万别再让我吓得一连坐4个小时的飞机我就满足了。” ????梁好说的全是事实。 ????——没有人会感同身受昨天晚上当她接到朱智臻电话时的那种感觉——那是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接通电话后,最初有那么一分钟,梁好根本没有明白朱智臻电话内容的意思,或者说她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相信。“急救?中枪?那意味着什么?需要包扎一下还是……?”而后当她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这就是她本能所回避的最坏的情况之后,梁好就像一个在拼命游向救生圈的海上遇难者,她疯狂的就往酒店外面奔跑起来,打车去机场。出租车里,她害怕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心脏似乎都落到了出租车后面。 在飞机上不能使用电话,梁好简直要绝望了。那感觉就好像世界在你的面前经过,但是你却失去了与世界的唯一的联系,而你能再次与这个世界通话的机会,就在于接下来即将宣布的某个必然的审判。是好,是坏,你都别无选择,你只能接受。也就是在这一刻,梁好发现自己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盛阳。 ??幸好,幸好。梁好在能使用手机的瞬间,颤抖的迎来了属于她的最好的宣判——“奇迹般幸运。盛阳没事了!子弹没有打中咽喉、动脉器官和总神经。” 看着手机屏幕上朱智臻传来的极其简短的信息,梁好的僵硬的手终于缓缓的放松了下来,好像在大海上获救了一般,她终于又听到了自己失联已久的心跳声。 ????“所以,”梁好的思绪回到了病房。她看着病床上插着各种奇怪的气管的盛阳,语气变得非常坚定。“我觉得我的目标很简单。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看他好好的,我想让他更加开心。”梁好笑着对朱智臻说。 朱智臻欣慰的笑了笑。“盛阳能遇到你真幸运。” ??????“谢谢!”梁好开心的像个孩子。 ??????“哦,对了,你还想接着听有关盛阳的事吗?”朱智臻压低了些声音,似乎怕打扰到还未清醒的盛阳。 ??????“当然了!”梁好也压低了声音兴奋的回应。 ??????“好吧!” ????于是朱智臻就接着谈起了之前的聊天,向梁好一件件回忆起以前盛阳办案时的一些搞笑的情景。甚至还包括盛阳曾经给她讲过的他的那段好笑的暗恋经历。 而听完这些,梁好再一次坚定了她的感受——而这个感受用她爱的电影《完美陌生人》的一句台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我不希望他受伤,因为如果你深爱一个人,你会愿意为他挡下全世界的子弹。” 第二十五章 情敌? ??“你的枪是哪来的?” 傅强看着正在装睡的冯克,他严肃的问。 冯克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的一条缝,又合上了。 “我们查到封顺明和黑市有来往,他从圈内人牵线购得过黑枪,你的枪支是从他那里来的吗?” 冯克依旧不说话。 “好,那换个话题。这个女人是谁?” 接着,傅强将一张人女的油画照片扔在他面前。而冯克依旧是刚才不予理睬的模样。 ??看到冯克的样子,胡帅领再也受不了了,他上前,一脚踹上了冯克坐的椅子,震醒了他——对于他开枪打伤盛阳的事,他现在正蓄满了怒火。 ??“她是谁?——我只能看出她是个女人。”冯克嬉皮笑脸的说。 ??“你不认识她?”胡帅领将一份章程传来的资料扔在他面前。“你的演技真好,冯克。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胡帅领死死的盯着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冯克,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看穿他的全部伪装。“姚佳,她可是你的神秘女友兼你的专业模特,我不相信你会不认识她——她可是已经一五一十的招认了她和你的关系了。我们之前一直奇怪,为什么锦江国际酒店这种高档酒店的监控会被切断,使得‘马列之死’一案中无法查找当时进入过该楼层的嫌疑人,原来是你的这位前台女友搞的鬼,你可真是尽心尽力啊——为了你可怜的学生焦刘洋。” ??“他不是我的学生。”冯克微微坐直了身子,丝毫没有一点退缩,他微笑着迎上了胡帅领的对视。“我只是帮助他发现了自己的潜能。但是对于我来说,他只是我的工具。” ????“工具?”傅强蹙眉。 ??冯克阴冷的笑了起来,“当然,他只是我的一个工具——宣传我另类艺术思想的工具,宣传我的画廊的工具。这个时代不怕别人讽刺你、辱骂你,但是就是怕没人知道你。只不过有点麻烦,工具用完了有时候要负责后续清理。” ??“另类的艺术思想?”胡帅领愤恨的看着他。 ????冯克蔑视的看了看胡帅领。而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像是在对一个不懂艺术的人进行一场艺术讲座:“什么是真正的艺术?就是要真正的去做!想要去画尸体,好啊,为什么不制造一个真实的尸体?只有真实才能成就伟大,而只有切身的体验,才能成就真实。达·芬奇逝世前总共解剖和观察了30多具人类尸体。” “看来焦刘洋真是受你的影响很深!”傅强想到前天焦刘洋同样拿达·芬奇做过比喻。“但是达·芬奇可没有牺牲当下人的生存的权利。”傅强严肃的说。 ????“没有牺牲,就没有收获。”冯克舒服的靠着椅背。“就比如我牺牲了我的工具,但他从我这里汲取到的思想却被媒体争相宣传——现在,所有的新闻媒体都在报道他,从而报道他所在的我的画廊,报道我画廊里的画作!s市本来就不是一个艺术狂热城市,也没什么艺术生机,但是你们看,这次我们产生了多么轰动的效应!我的画廊现在最贵的一幅画现在已经炒到了80万。??而那个著名的艺术家孙浩的《绿白》的成交价才65万——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哈哈,如果运气好的话——我真想亲眼见证这个奇迹!” ??“你没有这个机会。你的机会只有s市监狱会不会把你分到一个好的牢房。”傅强说。 “你们没有证据证明当年那个人是我杀的。” “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开枪袭警?” 傅强的一句话令冯克立刻咬牙切齿。 ????“我还会出来。”缓了几秒钟,冯克笑着说。 ????“是啊,运气好的话,大概25年。”傅强说。 ????“25年——哦!这太难熬了!”冯克故意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夸张的说。“哈哈,25年后,我才55——我不认为到时候那些嗅觉敏感新闻媒体不会针对‘s市名画连环杀人案’的主犯出狱的消息再一次争相报道——多么美妙的25年的等待!我又可以载入史册,告诉世人我回来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们画廊一幅画都可以拍出百万天价了!”冯克似乎陷入了某种幻想中,他沉醉的眯缝着眼睛。 ??“可是,我不认为你会占据媒体的多少版面。”傅强合上档案,也不看他。语气很随意。 ????“我很遗憾的告诉你,那幅被拍了天价的画,署名是焦刘明。再加上他之前犯得案子,现在所有媒体的关注点都在‘焦刘明’身上,包括他的杀人动机,他的扭曲的思想——是他的思想——可不是你。而你……顶多是个受人唾弃的袭警的暴徒!” ????“你说什么?他的思想是我教他的!是我!”焦刘明咆哮着打断傅强。 而傅强却停下了动作,目光中透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焦刘明可没有那么冷静。不过我们也不是不近人情,我会告诉媒体,给你留一个新区当地一个报纸的小角落。或许,人们可以带着放大镜看到你的名字!” ??说完,傅强和胡帅领一起走出了审讯室。而刚到审讯室的门口,傅强就听到了冯克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他如同一个野兽,发出疯狂的带着脏字的申诉和咒骂。 ????傅强将那令人耳鸣的声音关在了里面。 ??????“看到他,我觉得焦刘明竟然还算正常。”一直在审讯室外观察的张原野叹了口气。 ??????“要不是盛阳没事,我真的恨不得宰了他。”胡帅领似乎还是余怒未消。 ??????“说起盛阳,我现在去医院。有谁要一起?”傅强边走边说。但是他却发现胡帅领和朱智臻竟然都特意放缓了脚步,故意和他拉开了一定距离。 ????“你们不去吗?” ????“当然——不去。”胡帅领难得在盛阳出事后笑的露出了两行白齿。“梁好在那里。” ??傅强蹙了一下眉。“好吧。我也晚一点再去。” ??***?? 今天早上,盛阳醒了,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正在摆弄水果拼盘的梁好。以至于盛阳以为自己还处于未清醒的幻觉空间。 “嗨……”盛阳小声的说,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你醒啦!”梁好立刻回过神,“虚弱的笑容是康复的标志,恭喜你正在康复的路上!”梁好兴奋的坐在了盛阳身边。 但是盛阳却足足有两三分钟的时间一直在看着她,看的梁好都不好意思了,盛阳才回过神,他似乎仍然对出现在梁好感到不可思议。“呃……谢谢你守在我床边。”盛阳说。但是在内心深处,盛阳对梁好的出现有着说不出的深刻触动——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生病时守在床前。 随后,盛阳看到了梁好给他买的堆满了病房的食物:牛奶、饼干、水果、甚至还有面包。 ??“呃……天啊,我觉得我会胖三斤。”盛阳面对着梁好买回来的食物,发出微微的抗议——他现在还不能大声说话。 “那正好,你太瘦了。这次刚好可以补一补。比如,现在喝点牛奶。” 梁好说着,她就将一个枕头垫在盛阳的背后,随后将一根吸管扎进了牛奶口,递给盛阳。 ??“我觉得我好像瘫痪了。”盛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梁好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 ??“如果你瘫痪了——不,不,我在说什么傻话。总之我想说的是,我很乐意照顾一个不会动的天才机器人。”梁好笑道。 盛阳没有推辞,他接过牛奶,将牛奶吸管含进嘴里,而还没有喝,他便突然想了起来:“哦对,他们查的怎么样了……冯克是……” “帅领他们已经查出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梁好微笑着打断他。这次,变成梁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盛阳了。她看到盛阳微微吸起上来一阵阵白色的牛奶。而后喉结滚动了一下,嘴边微微沾上了一点乳白色的液体。 看着梁好发呆的看着自己,盛阳微微有些局促。他将牛奶拿在手心里,不自觉的就又开启了话唠模式。“牛奶很好喝。其实你知道吗?虽然牛奶好处很多,但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关于牛奶“危害”的研究不断出现。去年,诺贝尔生理学颁奖单位瑞典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发表研究称,大量饮用牛奶会增加卵巢癌发病率。去年9月……哦……” ??盛阳还准备说下去,就觉得喉咙处一阵疼痛。而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梁好忽然换上了一幅他从未见过到过的严肃的表情,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盛阳微微抿了抿嘴,“抱歉……”他轻轻哼唧了一句。 ??????“哦,你又说对不起了。” ??????“我以为你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只是担心的说话会影响到伤口,”梁好看着盛阳好像一个错事的害怕被训的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其实我很高兴。你又能进行日常科普了。不过虽然我很喜欢听,但是现在还不行。”说着,梁好就从她的包里掏出来了几本新买的还未拆封的书。“鉴于你还不能多说话,因此我特意买了这些。你想看什么?这里有《数学世界》、《异想地球》、《科学国人》等六本书,如果觉得看起来很累的话我可以读给你听。”梁好兴奋的将几本书举在盛阳面前。 ??“其实……你读完这本《数学世界》的时间,已经足够我看完这六本书外加睡上一整天了。而且——这些书我已经会背了。”盛阳说着,就忍不住的背起来了《数学世界》的前言。 ??如果盛阳不是在医院,梁好真想用最厚的那本敲在盛阳的头上。随后梁好就当作没有听见盛阳的话,她自顾自的打开了另一本就读了起来。“听着——近些年,人类对“科幻”的定义众说纷云,莫衷一是,尺度差异极大。比较接近的是:‘用幻想的艺术的形式,表现科学技术远景和社会发展对人类影响’……” ????“其实这里面有的观点不对。……” ??而梁好却没有留给盛阳长篇反驳的机会,她接着开心的读着,毫不客气的将盛阳的声音盖住了。 “好吧。现在你是老师……”盛阳只能撇了撇嘴当作没看过似的继续听。 梁好一直读到了第十三页,盛阳则就真的像一个听老师讲课的学生一般乖乖的听了起来,直到梁好的手机忽然出现了震动。 ??梁好从兜里掏出来手机。而看到来电人,盛阳不禁惊讶的瞪圆了双眼。 ????“是谁?”看到了梁好的表情后,盛阳有些奇怪。 ????“嗯……是一个……和你一样学历很高的人。”梁好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是我的一个朋友,叫魏祖鸣,他一会儿要来这里。” ????盛阳瞪大了眼睛,好像不可置信:“我听阿臻说……他是一个你的追求者……” ????“算是吧,因为我最近一直没有和他见面,他来找我了。而且他好像刚好在傍边的新区法律互助组织参加一个会议。” 第二十六章 探病 当盛阳见到魏祖鸣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是一个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 盛阳本来以为虽然梁好说他只有30岁,但是实际上他肯定是个已经秃了顶又或者满脸写满了‘过早衰老’的布满皱纹的男人,不然梁好没有理由不喜欢他,但是没有想到,魏祖鸣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绅士的气质——他如黑曜石般耀眼的双瞳中闪着凛然的英锐之气,眼神看似平静,却带有某种坚定的意志,气势逼人。 ??而再看看自己,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穿着甚至有些可爱的病号服,盛阳不禁有些心虚。“或许我应该装睡比较好。”盛阳有些后悔。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魏祖鸣。”见到盛阳,魏祖鸣倒是热情的伸出了手。 ??盛阳慌忙的伸出了一只手,而又忽然缩了回来,显得整个人十分混乱。“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握手。呃……很高兴认识你。” ??“没有关系。”魏祖鸣很绅士的说。随后他从身后提出来了一个果篮。他本想将提来的果篮放在床头,此时却发现床头已经放满了梁好摆好的花花绿绿的造型的果盘。上面还用香蕉和猕猴桃摆出了一个椰子树。 ??“哦,这可真漂亮。” ??“是我的创意。”梁好得意的说。 ??“果然有心。” “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梁好将一块猕猴桃递给魏祖鸣。魏祖鸣摆了摆手。“其实我今天是来特意见一见盛阳的。” ??盛阳一愣。“见我?” ????“是的。”魏祖鸣笑着说道。“我想来见识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梁小姐在f市开会开到一半,就从f市又连夜飞了回来。” ??梁好和盛阳的脸同时猛地脸一红。 “哦,你可真有意思,魏祖鸣,你特意来这里……” “这只是个善意的玩笑。”魏祖鸣很适时的笑着接过了话。??“只是我开会的地方刚好在附近。” ??“我就知道。”梁好说着,将几本书收拾起来,腾出一个位置让魏祖鸣坐下。魏祖鸣却一眼就看到了梁好手里拿着的科幻书。“哦,梁小姐,你喜欢看科幻吗?我也喜欢。我还喜欢看《最后和最先的人》和??《造星者》。” ??魏祖鸣随意的说,而他还没有安稳的坐下来,一旁的盛阳忽然将话题接了过来。 “是奥拉夫??斯塔普雷顿的《最后和最先的人》和??《造星者》吗!”他清了清嗓子,激动的说。 ??“是的,”魏祖鸣笑着说。 ??“这两部这确实是奠基性的科幻经典!虽然是1930年代创作的两本预言性的作品,但是奥拉夫??斯塔普雷顿已经探索了深远的星空和遥远的未来!” 盛阳声音虽然还不能用力,却激动的说个不停。 “由专业哲学家写就的奇妙的、预言性的科幻作品,萌发了后来作品的所有想法,我认为每人的书架角落里都应该有一本翻烂的斯塔普雷顿平装书,只可惜竟然还有很多人都还不知道奥拉夫??斯塔普雷顿是谁。这可真令人惋惜。” ??“好吧,我也不知道奥拉夫??斯塔普雷顿。我只知道刘慈欣。”梁好心里默默的说。 ??“但是比起这两个,我还更喜欢格雷格·伊根的《炙热》。”——万万没想到,魏祖鸣竟然也一本正经的接过了盛阳的话题。 ??随后,就好像开始了一场小型辩论赛,盛阳和魏祖鸣竟然不停的说围着“科幻大师”的话题滔滔不绝的谈了起来,魏祖鸣有好几次想结束话题,但是盛阳却似乎很难找到能和他聊“科幻”话题的人,他激动的从他喜欢的科幻大师的风格、思路以及见识等各个方面进行了探讨——直到盛阳感觉到了不适,这场谈话才停止,而期间梁好竟然一句话也插不上。 ????“天啊,他们到底是怎么谈论起‘科幻’这个话题的?”直到魏祖鸣走后,梁好还是没有到底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刚刚我经历了一场科幻大赏?科幻辩论赛?”梁好只觉得又奇怪又好笑。 ??“或许你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送走了魏祖鸣,梁好一边将盛阳的靠背枕头放下来,让他休息会,一边直摇头:“或许我应该早点介绍他给你认识。这样我就不用在这里读这本可笑的书了。你们聊起来还比较有激情。” ??????“我倒觉得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盛阳的语气却突然非常肯定。 ????????“为什么?可你们在科幻上面的话题非常广泛。” ????“他可是想追求你的人。”盛阳轻声的嘟囔了一句。 ??????“什么?”梁好一瞬间没有听清盛阳的话。 盛阳自己都被自己的话吓红了耳根——他迅速眨了眨眼睛,稍微掩饰了一下尴尬——??“呃,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他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刚刚明明说的不是这一句……”梁好很想接着追问下去,但是她又不想再像上次一样把气氛搞砸了,她便疑惑着,暂且把这个疑问给放到了一边。 ??随后,梁好将所有的一切都安顿好了,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医院。 只是,即便梁好走后又过了两个小时,盛阳却还是一直没能睡着——因为他的内心还有太多没有办法解释的疑问:为什么自从知道魏祖鸣是追求梁好的人之后,他似乎就已经肯定了他和魏祖鸣是不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的——和他们之间具体相处情况无关?还有就是,为什么像魏祖鸣看起来那么完美的男人,梁好却没有接受,反而会对自己表白? 盛阳始终想不通。 *** 在梁好的照顾下,盛阳康复的很快。胡帅领、朱智臻和张原野没事也经常性的来医院探望他,他们也会时不时开几句他和梁好的玩笑,盛阳每次都还是会脸红心跳。 半个月后,盛阳出院了。 而为了弥补在昏迷时候的遗憾,盛阳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妈妈从疗养院接回家住了一个星期。 “这是……我们的家?” 刚一进到盛阳的公寓,盛敏文就停在了门口,不敢往里面走,似乎生怕冒犯了别人的领土。而她似乎早就忘了,为了给她治病,盛阳四年前就已经把他们的房子给卖了。 “呃,妈妈,这就是我们的家。”盛阳拉着盛敏文的手,然后慢慢的走到了房子里面。 盛敏文站在屋子中央,二层的复式公寓让她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但是她却拒绝了盛阳的搀扶。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沙发,家居,书柜以及它们的位置,似乎让把它们全部都印刻进脑子里。待观察的够久了,她然后才缓缓的坐在了沙发上。 盛敏文端正的坐着,虽然她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枯瘦,但是她的五官却非常端正。盛阳很明显就是遗传了她的样貌。因为年过50岁,她的眼角留下了浅浅的鱼尾印迹,不过,她浓密油亮的短发却显示出她仍然充满活力。此外,她高高的鼻梁下的嘴唇经常有力地紧抿着,这个动作盛阳也经常下意识的会出现。总之单从外表上看,她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病人。 见盛敏文已经不再紧张,盛阳开心的向盛敏文介绍了他布置的书房以及里面的藏书——因为她妈妈非常喜欢看书,盛阳爱看书的习惯就是从他妈妈这里学来的。而后,盛阳一边帮盛敏文收拾行李,一边开心的询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 盛敏文坐在沙发上,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盛阳她收拾行李,而后她突然俯下了身子,摸了摸盛阳脖子处依旧绑着的绷带:“我都不知道。” “没事,不是大伤。”盛阳笑着说。 盛敏文表情依旧紧绷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盛阳低着头说,不知道为何,他再也笑不出来,他始终不敢看盛敏文担忧的双眼。 随后的两天,一切还好,因为难得没有案子,相对比较轻松,盛阳便向傅强申请提前回家照顾盛敏文。他带他妈妈去吃了自助餐,还给他妈妈买了好几件入冬后的新衣服。但是到了第三天,当接到任务以后,盛阳的生活立刻变得一团乱。 这次重案组是帮助s市金星路分局处理一起男性被杀的案子。一个月内,先后有三名从事不良职业的男性被人杀害。每个死者死前的眼睛都被用胶带贴着,大睁着,且凶手均在他们的后背上刻了一个狭长的“女”字,这令重案组感到不解:“明明死亡的都是男性?为什么刻的确是“女”字?” 接到求助后,重案组先后调查了酒吧,调查了ktv,甚至还和扫潢部门一起突击对整个老区的娱乐场所进行了清查和整顿,但是收效甚微。 但是,办案成效不大还是其次,更令盛阳感到棘手的是在办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他不停的接到盛敏文的电话。 因为盛阳的脖子上还缠着纱布,所以盛敏文总是怀疑有人要伤害盛阳,不停的提醒他注意身边的人。而到了第五天,盛敏文再次出现幻觉,她又不停的打电话给盛阳,说她担心有蚊子和虫子进入到了她的身体里,因为她的皮肤出现蚁走感、虫爬感等异常感觉。折腾到第六天,盛阳没有办法,只能提前一天把盛敏文有送回到了疗养院。 看着盛敏文的单薄的身影走进疗养院,盛阳内心充满了矛盾和内疚。 “你说……会不会将来我也变成我妈妈这样?”在回家的路上,盛阳面无表情的问开车送他妈妈回疗养院的胡帅领。 胡帅领看了一眼盛阳:“不会。”他回复的很坚决。“你已经过了最危险的遗传时期了,你别没事自己吓自己。” 而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而正在这时,胡帅领和盛阳同时收到了梁好发邀约的信息。 盛阳有点不太想去。他还沉浸在他妈妈的事情中。而胡帅领看到后脸上立刻浮现了笑意。“走,带你去散散心!”他看了眼旁边歪着头发呆的盛阳,而后他不由分说的,就把车掉了个头,往他们经常一起聚的“蛇头酒吧”的方向开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酒吧偶遇 ??“蛇头酒吧”虽然名字起的比较狂野,但是却比起一般酒吧要安静的多,很明显的,它是属于比较小资一点的酒吧。这里是朱智臻和梁好他们经常来玩的地方。不过这次,盛阳也加入了进来——即使这并非他的自愿。 大概是周末的缘故,今天蛇头酒吧来的人要比平时要多将近一倍,其中不乏穿着暴露的女性和奇装异服的小青年。气氛也难得的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盛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他总觉得他们和自己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似的。于是他的头始终紧张而尴尬的低垂着,手上不停的摆弄着饮料的吸管。而除了他之外,胡帅领、朱智臻和梁好则轻松得很。他们一直在笑着讨论着最近的奇怪的天气和警局发生的搞笑的事。 “哇哦,看来我已经落伍了!”——而正聊着天,胡帅领突然发出一阵惊呼。原来是他看到了舞池开放了。已经有很多年轻人挤进了舞池中间。 “我多少年没跳舞了,这是在考验我的定力吗?” “你别忘了你远方的女朋友。”朱智臻“不怀好意”的说。“或许我可以帮你拍个跳舞的视频发给你女朋友!” 胡帅领立刻油油的笑了起来。“那我和你跳,不就没人给我拍视频了!” 随后,一曲完毕,胡帅领用手吹响了一个口哨,他还就真的拉着朱智臻下了舞池。 看着胡帅领和朱智臻笑着离开座位,梁好满脸都是笑意。而再一回头,刚才满满四人坐顿时只剩下了盛阳和自己两个人了。梁好不禁偷偷的往盛阳的旁边坐了坐。 “呃……没有想到他们跳的那么好……”盛阳尴尬的笑了笑,不知不觉他已经把饮料喝完了。 “你不知道,以前帅领有两个女朋友都是在这里认识的。只可惜,她们一个后来出国了,一个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梁好笑着说。而后,他们同时就看向了舞池中正在放飞自我的胡帅领和朱智臻。他们和其他人一样,正在自嗨的扭动着身体,不过他们的运动健康而又有默契。 而梁好和盛阳正看着胡帅领和朱智臻,突然,他们俩正后方的一对情侣就闯进了他们的视线——情侣两人正在一边跳舞,一边接1吻。亲密的像是被胶水黏在了一起。 盛阳和梁好不约而同的脸红了起来。 盛阳还在假装饮料没有喝完,用喝饮料掩饰尴尬,而梁好则在视线收回后,还又偷偷的瞄了他们几眼。这不禁使她也产生了一系列令她脸红心跳的幻想。她看了一眼盛阳,又抿可了口酒,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某种酥麻的幻觉中。而后,她赶紧将这些美好的幻觉驱逐出脑子:我今天可是没喝多! “嘿。梁好。”梁好正想着,盛阳忽然叫了一下她的名字,把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盛阳?” ??“嗯……我想,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盛阳终于放弃了假装,他将吸管抽了出来。“或者……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但是这里……呃……” ??梁好知道盛阳终究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好的!那我去给帅领他们说一声。你等我!”——梁好不想盛阳为难,她笑着站起来身,然后拿起了包离开了座位。 *** ??炫目的灯光、鼓点十足的音乐、以及扭动着身体尽情放松的人们……盛阳的视线来回摆动,但是除了自己的饮料和手机,没有一处是能够使他感到自在的。尤其那边还有一对正在更加放肆的情侣。 ??盛阳想赶紧离开,但是,当他看向梁好所去的胡帅领所在的舞池位置的时候,他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原来的位置,就连去找他们的梁好也不见了人影。 ????“就几分钟,他们去哪了?” ??盛阳心下有些奇怪。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挤过一个个扭动着屁股的男男女女,穿过舞池走了一趟,可惜他还是没能发现三个熟悉的人中的任何一个。盛阳有些后悔,或许戴上眼镜他会看的更清楚。 盛阳原路返了回来。而再次来到之前的位置的时候,他却看到此时位置上坐着一个女人。她也是乌黑微卷的长发,发型和梁好一样,很巧合的是她也穿着黑色的灯笼样式的毛衣。——但是从这个女人的坐姿和形态上来看,盛阳并不认为她是梁好。 但是大抵是好奇,盛阳还是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他看到女人正在喝着烈酒伏特加。她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却因为酒精的原因整张脸犹如胀红的苹果。 ????“呃……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看到一个,呃,和你很像的,也穿着黑色毛衣的女性吗?” 女人看了盛阳一眼,嘲笑般哼唧了一声。“我这不是黑色毛衣。这是深蓝色的。”她说着,将酒杯又端了起来。 ??“好吧。不好意思,我有些近视……呃,那请问你看到之前坐在这里的一位女性了吗?她是我的朋友。”盛阳接着问。 女人索性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女人拉近了椅子,看向盛阳,而后她拉着盛阳的衬衫袖口将他拉坐在了自己身边的空位上——也是盛阳之前坐的位置上。“我认为你是找借口来撩l我的。” 盛阳的脸一下子全红了。“不,不好意思。你误会了!我是来找我的朋友的,她和你很像!” ??“女朋友吗?” ??“不是,呃,还不算是……呃,不好意思,我要走了,”盛阳慌乱的想要离开。 ??“你知道吗?”女人起身将盛阳拦住,将他又按在了座位上。“我认为这个世界上勾1搭女人的最没水准的借口,就是‘不好意思,我找人,请问你见到我朋友了吗,’‘不好意思,你和我女朋友太像了’——而你两个都占了。”女人说着,将自己的酒倒了一杯递给盛阳。“虽然你的借口真的很拙劣。但是今天我心情好,你依然很成功的l到我了。我叫万琪,你叫什么我无所谓,我只在乎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盛阳很明显感觉到了局促,他紧绷着嘴唇,眼神不停的张望,似乎想向远处的胡帅领求助,但是很明显的,酒吧里眩晕的灯光和攒动的人头已经将胡帅领淹没了。“不,不好意思,我真的要走了。”盛阳有些生硬的站了起来,这次他铁了心的一般,女人即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他再次按在座位上。 盛阳索性头也不回的赶紧撤离。 ??“喂,我不懂。”然而,叫万琪的女人在盛阳的背后忽然喊住了他。 ??“什么?”盛阳有些奇怪的扭回头。 ??“我不懂,为什么……”盛阳很明显的看到万琪的眼角有些湿润,刚才还微带妩媚的脸顿时陷入了某种忧郁。而她还未等她的问题问出口,她就轻轻的自嘲的笑了一声。 ??“你的女朋友来了。” 盛阳扭过头,看到梁好挤了过来。她来到盛阳身边。故意挎起了盛阳的胳膊,这暧1昧的动作令盛阳心下猛的一惊,但他并没有拒绝。 “嘿。你怎么跑到这里了。我找了你好久。”梁好笑着说。 ??“我也找了你好久。你刚才不是去找帅领和阿臻了吗?” ????“哦,他们说还想继续玩一会,所以我先去结账了。我们走吧!” 梁好说完,就接着挎着盛阳的胳膊准备离开。 ??“嘿。美女。”然而,万琪却在背后再次叫住了梁好。 梁好回过头。 ????“你男朋友是个不错的人。” 万琪忽然对梁好笑了笑。 盛阳和梁好同时感到了惊讶,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因为万琪的笑容,这笑容好像是假的——又或者她之前的所有的动作、语言、以及她的妆容都是假的,只有这个笑容才是真的——总之,谁也不会相信浓妆艳抹的女人的脸上竟然配套镶嵌着的是一个清纯无暇的笑容? ??“谢谢!那是当然。”梁好有些自豪,又有些嫉妒的对万琪说。说完便要接着离开。 ????“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万琪又急忙叫住他们。??“你们……注意安全。” 万琪说完,如释重负的吐出了口气。而后她立刻背过了身,坐下来接着喝酒。 梁好和盛阳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 ??????“我们,走吧?”看着万琪已经再不停的举杯,又和另外的男人聊起天了,梁好微微拽了拽盛阳的衬衫。盛阳回过头,勉强的朝着她笑了笑,而后他们一起走出了蛇头酒吧的门。 不过在出门之前,盛阳还是不自觉的又往万琪所在的地方瞅了一眼——盛阳感觉到了某种不安和奇怪,他总觉得这个叫万琪的女人好像有些不对劲。但这也只是他的感觉罢了。 *** 出了酒吧,盛阳和梁好走在了s市最繁华的市中心的街道上。 这里的夜景没得说。林立的大厦与高楼,霓虹灯在街道两旁此起彼伏,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灯火通明的楼宇更是城市活力的见证。但是盛阳和梁好似乎都没有心情区欣赏s市的繁华夜景——梁好走在盛阳身边,从出了酒吧大门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这次,反而是她走路的速度比较快。这使得盛阳有些局促不安。 ??“呃,你好像有点不高兴?”盛阳不知道如何缓解尴尬,只好装作依旧很开心的样子问。 梁好看了看盛阳,挤了一个笑容。“没有。” ????“可是,我觉得你好像在生气。”盛阳的声调微微低了下来。 梁好觉得自己好像是欺负了盛阳似的,她有点想笑。“好吧,盛阳,”她停下脚步,然后她忽然抬起手掐了一下盛阳的胳膊。“我现在没有再生气了,真的。”?? ????“那你之前是因为什么生气?”盛阳揉了揉胳膊,虽然梁好并没有掐疼他。 ??????“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盛阳的目光里透露着真诚。 ??“好吧。”梁好忍住笑意,“因为你好像和刚才酒吧里的那个女人聊得很开心,所以我有点不开心。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随便搭.讪其他女人的人,所以我就不生气了,我在想肯定是那个女人先找到你的。” ????“没有,其实确实是我先找她的。”盛阳微微有些脸红。 盛阳的耿直让梁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好吧,即便如此,我现在也不生气了。”?? ??“可是我想给你解释。”盛阳有些着急。 ??“没关系,我相信你。” ??“可是我还是想说清楚。”生怕梁好会打断他似的,盛阳的语速极快,他自顾自的就说了起来:“是我先找到她的。但是实际情况是我找不到你了,但是那个女人和你背影有点像,你们还都穿着一样的黑毛衣,虽然我不认为那是你,但是我还是想过去询问一下她……结果咨询后,她反而不想放我走了,她非要说我是来,呃,是来向她搭‘讪的。” ??“是谁都会这样认为的——尤其还是在酒吧,她们也许还会嘲笑你‘借口很老套’。”梁好尽量忍住笑。 “是的!”盛阳迅速应和。“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又不是每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说话都是心怀不轨。” ??“可是事实证明,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这样说确实是心怀不轨,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盛阳愣了一下。“呃……好吧。统计数据上看确实是这样。”盛阳显得有些无奈。“可是我真不是。”他接着无辜的嘟囔了一句。 梁好笑着看着盛阳,她知道就算全天下的男人出轨,这个连“说谎”的意识都没有的男人也不会出轨——或许傅强也可以算上一个。一想到这,梁好忽然就笑着挽上了盛阳的胳膊。“你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梁好很明显感觉到盛阳的身子抖了一下。 梁好霎时间清醒了许多,“我怎么又得意忘形了……我又忘了上次的教训了……”梁好想赶紧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但是就在她想要退回的瞬间,她竟然感觉到盛阳并没有往回缩自己的身体——相反的,他只是紧张的颤动了一下,而后,他反而微微的调整了一下角度,梁好竟然觉得这样一来她的姿势更舒服了。 ——盛阳没有拒绝? 梁好偷瞄了一眼盛阳,她看到盛阳抿了抿嘴唇,而后他像是一个刚做了坏事被老师看到的孩子,朝她尴尬的笑了一下,而后就将眼神闪开了。 梁好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儿,这反而令她也开始紧张起来——毕竟她不正是一直在期待着这种‘不对劲’吗? ??或许……今晚真的会发生奇迹。 ?? 第二十八章 心意 霓虹灯下。 梁好心跳再一次加快,她听到自己的大脑里叫嚣着“适可而止”,但是她却不理会,她试探性的往盛阳的身侧靠紧了一些,魔怔的看着盛阳。 此刻,盛阳在紧张的环视周围的街道,拒绝正眼看她。 于是,梁好快速的扳正了盛阳的脸,飞快的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一般飞快的啄了一下盛阳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紧接着的是盛阳的温热而慌乱的呼吸。这种感觉美妙极了。梁好很想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但是她忍住了。她双唇很快的就从盛阳的嘴上撤了下来,因为她不想留给盛阳推开她的时间——虽然这次她感觉道盛阳很有可能不会拒绝,但是她也不想冒这个险。 梁好近距离地注视着盛阳。一时间他们谁也没人说话。 ??许久,梁好忍不住的试探着问:??“刚才……我又吓到你了吧?” ????“不,不是。”盛阳微微低下头,他抿了抿嘴唇,双手在裤缝间摩挲着,过了好一会,盛阳的嘴唇才开启了一点。“我……我只是……”盛阳的脸越来越红,声音也有些沙哑。“我只是不确定……你真的……你喜欢我?不是那种朋友之间的喜欢,或者是喜欢逗我的喜欢?”?? ????“当然!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梁好几乎快被他的话逗笑了。 但是接着,梁好就看到盛阳嘴唇轻轻颤抖,像是在抑制某种情绪。而后他的音调也颤抖起来,他很艰难的昂起了头,和她对视:??“好吧,那你可能……你可能从阿臻那里也听说了……我妈妈的病……”盛阳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梁好轻松的回答。“你的什么事情我都知道。” 盛阳有些吃惊,他大概没有想到梁好会回答的如此干脆。 ??“那么,你能够接受我妈妈的病?况且——我还有遗传的可能性——好吧,我自己都觉得这句话说出来太混蛋了。”盛阳说完赶紧摆了摆手,“不好意思,呃,你忘了吧。我觉得我太自私了,或许我只适合自己一个人。” 盛阳说完,就想快速的逃离现场。而梁好却拉住了盛阳的衣袖。 ????“盛阳。” 梁好再次将他的脸摆正,然后极其认真、真诚的看着他游离慌乱的眼神。“盛阳,我愿意接受你的妈妈,甚至将来和你一起照顾你妈妈,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总是看轻自己。记得刚才那个酒吧里的女人怎么说的吗——你男朋友是个不错的人。她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说完,梁好再次踮起脚尖。不管结局如何,她只想为自己拼尽全力争取一回。 这次的亲,吻持续了好长时间——虽然盛阳并没有主动回.吻梁好,一分钟的时间内,梁好只是一直轻轻的抚摸盛阳的脸颊,轻轻地摩擦着他的唇,但是梁好已经对盛阳没有拒绝的反应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怎么样,盛阳,我都这么主动了,考虑一下?”梁好调皮的说着,真诚的望着他。 盛阳慌乱的笑了一下。他抿了一下嘴唇:“呃……要不然……今天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梁好霎时间感到了无尽的失落。 ——但是盛阳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呃……明天晚上……如果你有时间,你可以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甜品……我知道你比较喜欢吃甜食……当然,看你的时间……我随时都可以……或者我也可以去你家……”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同时一双手僵硬的在裤缝处伸展了一下,然后探索似的,极其小心翼翼的触碰到了梁好的手,他修长的手指将她的手包裹其中,他握的力道非常轻,非常轻,似乎还是害怕被拒绝的尴尬。 而梁好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她立刻紧紧的反握住了盛阳的手。“我当然有时间!”梁好夸张的笑了起来。她已经明白了盛阳的心意。 *** 盛阳只觉得自己耳朵到现在都是热的。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梁好的?他也说不清。或者是在她第一次开导他的时候?或者是在她被姚曼书伤害的时候?亦或者是在她守在他病床前的时候?似乎都有可能是,但是似乎又都不完整。因为盛阳甚至都不能确定那种感觉真的就是喜欢。盛阳只是觉得,每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一种内心的轻松。他不需要特意考虑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即使他说错了话,她也能用她的乐观和幽默将它化解。她的笑容就像是一束光,似乎每次都能照射进自己内心的怯弱的角落。 如果梁好不向他表白,不坚持她的选择,盛阳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承认这份情感,他会理性的将它进行某种抑制化的处理。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顾虑了。他也从来不敢主动接受一份亲密的关系——更不要说是主动建立了。因为就像他回归重要组都需要做出艰难的选择一样,他生怕他会深深的陷入对这种关系的依赖之中。 他太害怕得到又失去的感觉了。 但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盛阳紧紧的抿着嘴巴,他不自觉的看向出租车的玻璃窗户。他看到窗户上隐隐约约的印出他现在的表情——不自觉的嘴角扬起的表情。或许,今晚真的会成为他人生中的转折点。 在灼热而繁复的思绪中,出租车停在了盛阳的公寓门口。而大概是思考的太过投入了,盛阳这才猛然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赶紧付了车费,下了车。 而也正是因为思考的太过入神,盛阳丝毫没有感觉到他一路上都在被另外一辆出租车尾随。 盛阳从裤兜里掏出了公寓的钥匙。 大概是今天晚上实在有点疯狂,盛阳的大脑几乎都有些混乱了。他开了半天门也没有打开,后来他才发现用错钥匙了。他无奈的笑了笑,这还真是头一次。 盛阳换用了正确的钥匙。 而就在开门的瞬间,一个人影突然就从楼梯口闪了出来,然后一道凌厉的反光瞬间就垂直落了下来。盛阳一惊,他根本没时间反应,下意识就用胳膊挡了一下匕首。盛阳立刻感到一阵刺痛,而后他紧紧的纂住对方再次落刀的手腕,而就在极短的对视的过程中,对方突然放松了力道,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迅雷般迅速跑离了现场。 一切发生的太快。盛阳几乎下意识就追了出去。 一直到公寓外,对方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盛阳才停下了追踪的脚步,他弯下腰大了几口气,几缕头发挡住了他布满汗水的额头。此时,胳膊上的血已经顺着流到了手腕处。盛阳有些懊恼。如果是胡帅领,恐怕他根本不会受伤也能将对方制伏。 不过幸好,他已经把他妈妈送回了疗养院,也幸好,他事先把梁好送回了家。这可以说算是唯一可以值得庆幸的了。盛阳心想。 不过他为什么会袭击我? 盛阳不解,而就在他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个叫万琪的女人的脸突然浮现在了盛阳眼前。 “你们……注意安全。” 她曾经这样提醒过他。 在医院包扎胳膊上的刀伤的时候,盛阳始终在想着这句话,以及想着万琪说话时候的表情。他越来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他低头按住自己的伤口,然后就在医院里仔细将遇袭前后的事情串联起来思考了一下: 金水分局的案子、背后刻的“女”字的三名男性死者、万琪的提醒、遭遇袭击、对方袭击自己时嘴里骂的脏字——对方在袭击自己时,曾经不由自主的一直骂着某个脏字。 这样想着,推理着,最后所有的线索竟然都渐渐的合理了起来! 毫无犹豫,盛阳立刻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傅强的电话——他已经忘了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听到傅强微微有些朦胧的声音,盛阳才反应了过来。而后他的语调中带有一丝自责:“傅队,不好意思……这么晚联系你……但是我想,我极有可能遇到了金星分局杀人案的的杀人嫌犯……” ???????????? 第二十九章 报复杀人 ????“你没事吧,盛阳?”傅强递给盛阳一杯温开水。 “呃,我没事。”盛阳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其中有遗憾,有抱歉,也有些紧张。“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把大家叫回来。”他说着,神眼不自觉的就落在了墙上的时钟上。钟表上,时针刚好好指向凌晨两点。 而后,盛阳迅速的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在周围浓浓的咖啡味和袅袅的烟味的提神下,盛阳向大家讲述了自己遇到万琪的经过,以及后来的遇袭的经过。在讲到万琪的态度的时候,他很明显的看到胡帅领和朱智臻脸上憋着笑。 “不过,这和金星路分局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听完盛阳的叙述,朱智臻还是不明白。 然后,盛阳喝了口水,停顿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时,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遗憾。“因为我觉得,当时我的侧写出现了点问题。” 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呃……大家都知道,我们正在处理的金星路分局这起案件出现了三位被害者,他们都是从事不良职业的男性。这三个男人的尸体被发现时都被扔在垃圾桶旁边,一丝不挂,眼睛被胶布贴着、大睁着,背部还都被刻上了一个''女''字。但是,因为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的交集,因此,我当时贸然侧写了凶手应该是个有性(别)功能障碍的道德惩罚者。也就说说,凶手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无差别的惩罚这些不良职业的男人。” “没错,我们都认同了你的侧写。”朱智臻说。 “但是……今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个带着摩托车帽男人的袭击,这让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之前的侧写有误,导致整个案子的调查方向出现了偏差。”??盛阳说完,紧紧的抿了一下嘴巴。他抬头看了一眼傅强,然后又很快的把视线低了下来,像极了一个做错了事准备挨训的孩子。 “没事。也就是说,你找到了他们之前的关联是吗?”傅强问。 “是的。”盛阳说。“大家都知道的,有很多酒吧里的摄像头都是装饰罢了,有些黑酒吧甚至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很有可能他们是有共同点的,比如他们共同遇到了某一个人。只是我们没有办法找出这个人。” “但是每个死者死前并没有进行过男女之间的形‘行为。”朱智臻停下了正在转动的笔,问:“如果是在酒吧里被陌生人诱惑而一起离开,那肯定是因为要……”朱智臻耸了耸肩,“你们懂的。” ????“所以我觉得……诱惑他们离开的,和杀他们的,分别是两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会认为凶手不是个有性别功能障碍的道德惩罚者了。他就是纯粹的……报复杀人。” ????“万琪是诱惑他们离开的人,而那个男人是凶手?”关海滨吞吐了一口烟,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盛阳微微的点了点头。“我不能确定,但是……我觉得有些可能。”盛阳快速的眨了几下眼。“呃……因为袭击我的男人带着摩托车头盔,他一边挥着刀子一边歇斯底里的喊‘你是不是和她约的这里?她在哪?她这个……”盛阳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如同蚊子般细微。‘这个……,就是一个女字旁,一个''表示''的''表''那个字……’,而且,呃,这个词他说了不下十遍……就像是他唯一会骂人的词一样,只是语气越来越凶狠。” ????“所以说……他在死者身上刻下的''女''字,其实是想写的“女表”字,他不是在侮辱死者,而是在侮辱……那个主动和死者勾搭上的女人?”朱智臻问。 ??“这很有可能,凶手袭击盛阳时戴着头盔,很明显是不想让盛阳看到自己的样子,这说明他性格懦弱、怕事,之前每个死者死前的眼睛都被用胶带贴着,大睁着,这又表示‘让他们睁大了眼睛看我’。这种死后刻字、折磨人的方式确实是一个懦弱的愤怒的男人的处理方式,所以,他没有能力和决断去杀死他真正的愤怒源头——那个令他心爱又心碎的女人,只能报复这些里令他女人变得不干净的男人。”胡帅领罕见的也用盛阳的方式分析了起来。最后他憋着一股笑看着盛阳:“确实,拿着刀子、带着头盔都没太伤到盛阳的人也强壮不到哪儿去。” ????重案组众人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盛阳。盛阳显得有些无辜:“我只是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要知道我奶奶的反应速度都比你快。”胡帅领笑道。“噢,对了小博士,你刚才说是你晚上送梁好回家的?那么晚?”胡帅领直勾勾的看着盛阳慌乱的眼神。 ????“没错!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朱智臻笑着凑到盛阳身边。“小天才,你终于开窍了!” ??盛阳瞬时间红了脸。“不,其实,不是……” ??而正当大家的话题开始跑偏的时候,“咳咳。”傅强的两声咳嗽将话题引了回来。 ??“针对这次的侧写错误,我们要进行一些补救。”傅强说:“阿臻,你立刻联系金星分局,告诉他们我们的新发现;章程,根据盛阳的回忆,这名女性叫万琪,现具体是哪个字不确定,但是你需要将s市所有叫万琪的女性找出来,让盛阳确认,然后在搜寻出符合侧写的与这个女性有亲密关系的男性。至于其他人,”傅强思考了一秒钟:“鉴于今天已经很晚了,其他人可以回家睡个觉,明早六点在办公室集合前往当地警局。” 傅强吩咐完各自的分工,大家都准备开始了行动。而在其他人准备回去的时候,傅强突然又走到了盛阳的身边。“干的不错!”他突然对盛阳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笑容。 *** 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快三点了。盛阳乘着朱智臻的车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他难免的再次遭到了朱智臻的问询。 而当朱智臻得知盛阳和梁好已经确定了关系之后。朱智臻终于放心的拍了拍盛阳的肩膀,她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惊讶和兴奋。“这就对了!享受当下,享受人生!” “不过……我对恋爱的事情一窍不通。我有点……紧张……”盛阳红着脸看向窗外黑洞洞的风景,结结巴巴的说。 “没有关系。遇到什么问题你都可以问我。而且……我可以给你提个建议。”朱智臻笑着,给盛阳试了个“不怀好意”的眼色。 *** 第二天一大早,重案组来到了金星路分局的临时办公室。而在他们出发之前,章程已经在众多中的万琪中经过盛阳的确认而确定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万琪。但是,令人遗憾的是章程并没有能找出与万琪交往甚密的可疑的男性。 ??????“万琪,女,20岁,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后来母亲再婚,她便多了继父和一个哥哥。她三个月前刚刚考入s市科技大学历史系。天啊,她的生活简直比白雪公主还白。除了正常的上课之外,她唯一的活动就是每周上两节的礼仪课以及三节外教课——因为她有出国留学的打算。只是近两个月,她却忽然经常在周末出没一些酒吧、ktv等她从来未曾去过的场所,早出晚归——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打个比方,看过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黑天鹅》吗?” “没有……讲的是那个瑞士央行意外取消汇率限制,震惊金融市场的ckswan黑天鹅事件吗?”盛阳认真的问。 “算了。当我没说。我的意思就是她从一个纯洁的白天鹅变成了一个有不良嗜好的黑天鹅。善恶并存。” ????“最近一两个月的话,刚好和第一个死者出现的时间吻合,看来这个万琪确实有些问题。”傅强严肃的说。 ????于是,傅强和分局的对长立刻将审讯万琪以及她的母亲、哥哥,每周给她上课的老师和两个课下老师的任务提上了日程。 “傅队,我想见万琪,哪怕只是辅助你审讯。”盛阳鼓起勇气,看向傅强的深邃的眼睛。因为他始终忘不掉万琪的有些矛盾的又妩媚又纯洁的笑容,他总觉得那笑容里藏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好吧。”傅强犹豫了一下,同意了盛阳。“那我和盛阳去审一下万琪,阿臻和帅领和老关分别和金星分局的同事见一见她的……” 傅强正在分配任务,忽然,他的话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不远处金星分局的对长面色难看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刚刚接到消息,傅队长。”他愁眉紧锁的看向傅强,语气异常沉重:“刚刚接到报警,在蛇头酒吧的女厕所内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证实死者就是我们正要找的万琪。” “蛇头酒吧?……”重案组众人一惊。 ??“那不就是昨天我们去的那个酒吧吗……”胡帅领问盛阳。 ??????“我想是的。”盛阳说,“那也就意味着,我和梁好是最后见到过她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了。”盛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声音细如蝉翼。 第三十章 相互怀疑 傅强和盛阳来到解剖室。 金星路分局的法医憨憨胖胖的,正在吃一块面包。见到他们来了,他粗壮的手立刻重新戴上了手套,迅速的回到了工作状态。他咽了口口水,然后指着万琪脖子上发红的一圈勒痕说道: “没有什么特别的,喉部有一道明显的深深的紫色痕迹,瞳孔放大,痛苦状,舌头有时伸出且变成紫黑色,典型的机械性窒息。死者就是被人给勒死的。尸体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厕所门口立了块''正在清洁''的牌子,想必就是为了防止别人进来吧。但是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天晚上十二点点到一点之间。” “那其实就是……我被袭击之后不久……”盛阳默默的说。 “此外,还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一般勒死的人都会拼命挣扎,但是她身上一点反抗痕迹都没有。” 盛阳微微张开了嘴巴,然后紧紧的闭上了:“或许……她在得知凶手因为她而杀人以后,早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了……所以她的眼神才会那样。” “这是什么?”傅强指了指万琪胸前的一条血痕问。 ??“哦,”胖胖的法医过来辨认了一眼,说到:“这是用刀刻的,但是很奇怪只有一个像是一撇一样的刻痕。” ??“还是那个词。”盛阳头也不抬的看着这个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他本来想刻那个词的——就像那几个死者一样,但是他还是心软了,他只刻了开始一笔,就再也刻不下去了。而且……”盛阳说着,就也带上了手套,仔细观察了一下万琪脖子上的裂痕。“而且……勒沟较浅,皮肤擦伤较轻,所以凶器很有可能是比较软勒绳……也可以证明凶手还是不忍心让她死时遭太大的罪。” ??“嫌犯终于报复到他的刺激本体上了。”傅强表情凝重。 “刻字代表嫌犯有恨,刻不下去,说明嫌犯还是很爱她,这也就意味着,要不然不明嫌犯会满意的收手,要不然,他会因为愤怒无处发泄而更加疯狂,寻找新的受害者——而且很有可能从男性受害者转为从事不良职业的女性受害者。而我认为,他很明显没有在本源身上找到发泄的出口,所以第二种可能性更高。”盛阳缓缓的说,说完。他看了看傅强:“傅队,看来我们需要再重新推测一次侧写了。” “那我们需要快一点行动了。”傅强说完之后就径直的走向了门口,而后,他发现盛阳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盛阳?” ??盛阳看着万琪的尸体,他感到一阵难以名状的难受,好像万琪还会再次开口对他说些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 *** 在盛阳重新侧写后,傅强和关海滨向警局的同事们发布了侧写结果。 同时,警方也很快的就带来了万琪的家人。万琪的继父由于不在s市,暂时没有进行传唤。 而傅强从办公室出来,迎面就看到已经哭的站不住脚的万琪的母亲。她踉跄着向他们走来,搀扶着她的是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的男人。他带着粗框眼镜,皮肤异常的白皙。 “这是万琪的母亲和哥哥。”??身边的警察小声对傅强说。 “她哥哥一点也不伤心。”傅强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脸平淡的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年轻男人,微微蹙眉。 “那是自然。”警察压低了声音。“万琪的母亲是再嫁,这是她现任丈夫和原配的儿子。” ??“也就是说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嗯。是的。”警察说着,万琪的母亲已经跌跌撞撞的扑向了傅强和警察。 “我的女儿,我的好孩子……她不可能已经离开了,她一定还在,我的女儿……我的宝贝……警察先生,我的女儿还在对不对……”她满眼泪水,拽着傅强的西服袖子,为母的她的力道变得野蛮而强大。 ??“走吧,她没有死,警察在骗你。”年轻人不耐烦的将继母的攥紧别人衣袖的手掰开,“我们先去那边坐坐,万琪一会就回来了!??” ??“你确定?不是这样的……我的宝贝……我的琪琪!我要见她!??” “我当然确定!走!我带你去见她!”年轻人无奈的看看傅强和警察,眼神中充满了歉意,似乎生怕继母的不懂事会耽误别人的工作。傅强则轻轻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关系”。 就这样,万琪的母亲在走廊上闹腾了一会,直到年轻人反反复复,最后几乎用吼人的口气对女人说她女儿没死之后,两人才走远。 ??待两人走远,傅强依旧远远的望着远去的两个人的背景:“我看我们暂时无法从这个母亲身上问出什么了。先找个精通心理工作的警察安抚一下这个母亲吧。”他无奈的对警察说。 *** 每周给万琪上礼仪课老师和外教老师已经来了,在这个空档,傅强和关海滨分别同时审讯了他们。 ??万琪的两个老师显然对她的死亡都很意外,他们纷纷表示万琪是个特别优秀的学生,并且都对万琪的离开表示了深切的惋惜。 ??“就你所知,万琪有没有交往的男朋友?她最近有没有古怪的举动?”——只是,在同一个问题上,两个审讯室内同时出现了不同的答案,这使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富有了戏剧性。 ????“我要想一下……她交往的男朋友……”万琪的礼仪教师李旭不自觉的将手放在嘴边,咬着手指。 “奇怪的举动……”而隔壁的审讯室内,万琪的德语老师罗哲浩则双手环抱在胸前,抿着嘴唇。 ????“李旭。”罗哲宇说。 ????“罗哲宇。”李旭回答道。 ????“这可真是有趣。”朱智臻摇了摇头,看了看同样正在苦笑的胡帅领。 ????“这两个人分别相互指责对方是嫌疑人。看来万琪可不像我们印象中的人际关系那么简单。”胡帅领回应朱智臻,同时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盛阳。 盛阳微微皱着眉头。他张着嘴,就像半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显得很是惊讶。 ??随后,傅强和关海滨又分别询问了他们两人怀疑的原因和不在场证明。 ??李旭精神高涨,他说自己之所以怀疑罗哲浩,是因为万琪总是逃罗哲浩的家教课,似乎是害怕他。而自己那天刚好去参加了一个生日聚会,不在场证明可谓完美无缺。而罗哲浩,他却显得有些沮丧。他说自己那天没有课,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家里打游戏、备课,没有人作证。 ????“我虽然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相反的李旭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别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他是个老滑头!”砰一声。罗哲浩愤懑的捶了一下桌子。 “这话怎么说?你是家教,怎么会这么了解李旭——万琪礼仪课的老师?”关海滨问。 ??“真是很巧。”罗哲浩用粗大的手掌揉了揉脸。”李旭有两个学生都报了我的家教辅导。万琪和金梦鑫。结果呢,金梦鑫直接和李旭搞上了,还……怀了孕。我曾经让万琪她劝金梦鑫远离那个老男人,并去堕''掉孩子——她们俩是好朋友,但是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她竟然直接去找了李旭,而后就在这不久,万琪就在上课时表现出了很不正常的样子!”罗哲浩义愤填膺的说。 ??“怎么不正常了?” ??“她变得神情恍惚,开始经常逃我的课,还不让我告诉她的妈妈和哥哥。上个月,我竟然只给她上了一节课却白白拿了她一个月的工资!而且我只要以在她面前提李旭,他就立刻精神高度紧张!警察先生,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不在场证明可以伪造,你们一定要多查一查那个混蛋!” “这个你放心,我们不会遗漏掉任何有用的线索。”关海滨说。 ??随后,关海滨又问了罗哲浩几个问题。包括知不知道万琪有没有男朋友,万琪有没有看过心理医生等,而罗哲浩的回答都是不确定。最后关海滨让罗哲浩先回去,并嘱咐警察把万琪的好朋友金梦鑫叫来。 关海滨简单整理了一下记录,苦笑了一声。 只是,当关海滨从审讯室出来时,关海滨看到罗哲浩还迟迟站在警察局的狭窄的走廊里,看到他后就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立刻背过身。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关海滨走近他。 “没,没有,警察先生。我这就走了。”罗哲浩匆忙转过身。 ??“可是你的行为出卖了你。你明明刚刚被疲劳的审讯完,可你却一点没有想走的意思,而刚才你说了要走,可是你身体微微扭转的方向却是背对着警察局的门。” ????“好吧。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们。”罗哲浩放弃了挣扎,他微微蹙眉。“我刚才在想,或许万琪根本没有未婚夫或男朋友。” ??“为什么?” ??“有哪个交了男朋友的人会每天迫不及待的回家呢?——当然,排除出事前的一两个月。我,我因为一直……是,是的,我承认我喜欢万琪,所以我曾经调查过她有没有男朋友。但是当我发现她每天都恨不得早退的回家——而非出去玩的时候,我就肯定了她没有男朋友。只是……自从她和那个混蛋谈过而变得早出晚归精神恍惚的之后,我又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他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所以才不约会的?或者受到了那个混蛋的骚扰?”罗哲浩深深低着头。“抱歉,刚才在审讯室我没有说出来。我害怕我说出来我喜欢她……你们会怀疑我。而且……毕竟……我还是她的家教——虽然我们都已经成年。” “没关系。你有向万琪证实过吗?” ??“没有。我已经放弃了,所以也不想再牵扯更多。毕竟我们相差十三岁,而且我是华裔德籍。我将来恐怕还早回国。” 关海滨拍了拍罗哲浩的肩。“我知道了。谢谢你说出来。” 关海滨目送着罗哲浩离开,同时他心里的疑惑又更深了一层。而此刻,一直在远处观望的胡帅领和盛阳主动靠近了关海滨。 “老关,又说了什么?怎么不在审讯室?”胡帅领看着远去的罗哲宇的背影问。关海滨苦笑了一下,把罗哲浩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关叔。”盛阳有些迫不及待。 ??“我现在并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 ????她真的没有男朋友吗?那谁会这样在乎她呢?”盛阳小声嘟囔着,显得更加沮丧。 ??“嘿,小博士,别灰心丧气。我们这边还有个李旭没审完呢。”胡帅领一只手搭在盛阳的瘦弱的肩膀上,他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左边另一间审讯室的玻璃窗内的傅强和李旭。 ???? 第三十一章 遗忘 ????盛阳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则以喜,一则更忧。 喜,是因为,在傅强和再次进入审讯室的关海滨的两个人的娴熟的审讯技巧下,??对李旭的审讯获得了意外的突破。 ??当关海滨将金梦鑫这个名字念出来后,李旭那张自信的脸立刻僵硬了一半。而当关海滨轻描淡写的说他查了金梦鑫怀孕的时候还未成年,这个定刑多么严重时,李旭当场就承认了自己做过的所有的龌龊事——比如他不仅和金梦鑫有过男女关系(当然他一直强调双方是你情我愿),还有就是,他曾经和万琪也是一样。 ??“这也是你情我愿!”李旭急的满头是汗,声音却虚的很。 ????“这肯定不是实话——至少不是全部的实话。”傅强冷冷的说。 于是,李旭索性全部交代了自己向万琪灌输男性对女性的心理期待的全部过程。 据他说,万琪一开始是很生气的向他质问自己好朋友怀孕的事实,但最终,他的一番话反而令万琪自己的态度有了完全相反的改变。 ??“你都说了什么?”关海滨问。 ??“我就是说……说……”李旭的声音越来越含糊,好像嘴里嚼了块口香糖。傅强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李旭一惊后,声音才慵懒而清晰起来。“我就是说了,男人哪个不花心,其实女人也是一样的,而且都这个年代了,不能让自己舒心的伴侣,男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嫌弃的很,他们反而是另一半的累赘。” ??——如果不是被胡帅领拉着,盛阳恐怕早就冲进去朝着那家伙的脸上挥上一拳了。 ??“他简直是,是,是混球!”盛阳咬咬牙,爆出一句柔弱的脏话。 而审讯室内,面对着傅强愈发恼怒的神色,李旭急忙解释。“我那天喝醉了,真的,警察先生,不然我绝对不会对那么一个纯情少女说这些的!但是,我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当真了!”李旭苦笑着,似乎也相当无奈。“我说完之后,她低着头思考了好久,然后竟然问我说‘没有过经验真的会被嫌弃吗?’,我当然肯定啊,然后就给她讲了很多男人对另一半的心理的见解。我的天啊,我喝醉时候说的话,她听的竟然比我平常上课都认真。” ??“然后呢,你就下手了?”关海滨恶狠狠的问。 ??“没,没有。过了十几天吧……她忽然找到我,说她试了,不行,还说……知道我很懂男人的心思……她想让我教她……”李旭说着,微微低了下头,然后用余光偷偷看傅强和关海滨。“说实话,那天我说的纯粹是酒后的胡言。但是她既然是自己主动的,我,自然而然……你们懂的。后来她还非常信任我,我自己都很无语……” 听到这里,胡帅领赶紧的就把已经快将手攥成石头的盛阳拉走了。 盛阳坐在休息室内的椅子上,他皱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警察局里的严肃的空气。胡帅领几乎能听到盛阳嘴巴内咬牙切齿的“咯咯”声。过了好一会,盛阳的情绪才慢慢舒缓了下来,他的呼吸的频率才变得正常、平静。 ??“我总觉得……我欠了万琪一些什么……” ??盛阳终于张开了紧闭的嘴巴,但头却垂了下来,几缕头发微微盖过他忧愁的眼角。 ??“怎么说呢?你和她又没有过很多交集。” ??“可是她提醒了我,我却……任由她死去了……如果我能给她多一些善意的聊天,关心的问候……可我……逃开了。我也没有能够及时抓住凶手,如果那时候我抓住了凶手,她也不会死……” ??“如果你再多和她接触一下,那很有可能下一个尸体就是你了。”胡帅领拍了拍盛阳的肩膀。“你还没和她说几句话呢,你胳膊就这样了,更别说抓凶手了。他拿着凶器,又是偷袭,稍微一个不慎咱们就得停尸间见面了。” “可嫌犯并没有杀死我——是啊,他有机会的。”盛阳陷入更加苦恼的境地。 “嫌犯可能知道了你不是要害万琪的人。” “可他怎么知道的?” “嫌犯应该会留意警察的破案的进展的,可能他认出来了你是警察?而且你那弱小的体格哪有害人的条件?”胡帅领打趣的说到。 盛阳却并没有笑出来。甚至敷衍的笑一下都没有。 可见盛阳是真的心情不好。 看见自己的打趣没有起到效果,胡帅领坐直了一些,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语气深沉:“盛阳,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后悔,我们不是先知,我们也是人,我们有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而现在,我们的责任就是安抚死者家属,尽快找出真正的罪犯!”胡帅领说着,眼光移到休息室的角落处。 跟随着胡帅领的目光,盛阳看到一名女警还在温柔细语的安抚着万琪的母亲——她的母亲仍然在不停的抹眼泪。而万琪的哥哥似乎早就不耐烦了,他不停的在他继母身边走动,眼神时不时的朝盛阳这边望过来,而后又迅速闪开。 “走吧,为了这些悲伤的家属。我们也要打起精神,接着听审讯去。”胡帅领拍了拍盛阳的肩膀,伸出手。 “我不需要你的搀扶。”盛阳小声嘟囔了一句,好似很委屈。 “对嘛,这才是我的可爱的小博士。”胡帅领笑的好似皮肤都上了一层蜡。 而后胡帅领和盛阳站了起来。准备离开。而就在他们走到拐角的时候,??“啪!”的一声,不远处忽然传来了玻璃被摔碎的声音。清脆,巨响,如同空旷的原野上忽的放了一枪,令人心脏一惊。 胡帅领和盛阳回过头。 “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她没死!万琪没死!你哭什么!” 万琪的哥哥似乎再也受不了了他继母的哭闹,他爆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而后,他愤怒的摔碎了女警递给他的玻璃水杯。 “你情绪的这么激动,你怎么安慰你母亲?为什么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女警拉开万琪的哥哥,而后言辞严厉的对万琪的哥哥说。而他,似乎早就厌烦了周围絮叨的、令他脑袋都快要炸掉的一切的噪声,他拿起地上的被摔碎的一块较大的玻璃,挥着手就朝着负责心里咨询的女警察的肩膀上捅了过去。 女警尖叫一声,本能立刻抱住头。 还好,胡帅领似乎有预警反应,他三步上前,一手将这个发疯了一般的男人拽到了一边,扭住他的胳膊。“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玻璃掉在了地上。 “你的悲伤我们能懂!但是这不是你发泄伤人的理由!”胡帅领瞪圆了眼睛,将他的手狠狠的甩他的眼前,迫使他看自己紧握玻璃渣后满手的血。“你妹妹已经死了,你与其在这里伤人、自残,不如攥紧你的拳头让凶手付出代价!” “万琪没死!”万琪的哥哥回瞪着胡帅领,咬牙切齿。 “你们别这样……旭阳!” ??万琪的妈妈叫着他继子庞旭阳的名字,她歪倒身子,扑过来,原本只剩下抽泣的她再次嚎啕痛哭起来。“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们不用再骗我了……万琪……我的琪琪……走了……” 但是,庞旭阳却依旧不依不饶。他惊讶的看着继母。“她,没,有,死。”他瞪圆了眼睛看着继母,一字一顿的说。 ??“这是什么情况?” 胡帅领一边用力量按住庞旭阳,一边疑惑的看着他——庞旭阳他不是装的,胡帅领确定。 “这他妈的到底是谁不清醒……?”胡帅领骂道,而他的话音刚刚落地,他大脑瞬间就闪现出一种可能,随即他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这该不会是……”胡帅领看向盛阳,而盛阳的眼神比他还要惊讶,惊恐。胡帅领知道,他们想到一块了。 于是,盛阳走了过来。他看着庞旭阳,轻声而颤抖的问:“庞先生,你认识我吗?”然后他卷起来了衬衫袖子,露出包扎的伤口。 盛阳和胡帅领仔细的观察着庞旭阳的反应。 他们看到,庞旭阳本能的扭动着被胡帅领按住的身子,他根本不敢看盛阳的眼睛。而后他突然发出一声含糊的令人恐惧的吼叫。 *** ??“你为什么要杀死万琪?” ??傅强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有着一双深棕色眼睛的庞旭阳。庞旭阳却像是迟钝了,隔了好几秒钟,他才转过时刻会掉下来般晃悠的脑袋。他看了看傅强,似乎完全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又或者他已经失去了思考问题的能力。 ??“我和万琪很好。我已经拿到加拿大签证了。我们准备下个月偷偷结婚。”庞旭阳像背书一样,喃喃的说。 傅强没有接着问,他分别将三张照片依次摆在庞旭阳面前。 ????“这些男人是你杀的吗?”?? ??庞旭阳看着照片,他的目光中总算是有了一丝波澜,他像是慢慢回忆起了什么,眼角中渐渐泛起了泪光。“他们该死。他们勾引万琪。” ????“那么万琪呢。”傅强看着庞旭阳,低沉的声调里夹杂了一些谨慎,似乎怕惊动了男人周围的空气。 ????“什么?”庞旭阳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自我的时空里,他茫然的看着傅强。 ????“我和万琪很好。我已经拿到加拿大签证了。我们准备下个月偷偷结婚。”他重复着同样的话。 ??没有办法,傅强只能将万琪尸体照片摆在男人面前。“庞旭阳,你认不认识照片里的女人?” ??庞旭阳看了看照片,他愣了足足一分钟,然后他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爆炸一般的怒火,他像发疯的狮子一样张开吼叫的大嘴。 ??“万琪没死!我说了多少遍了!万琪没死!没死!” 几个警员扑上来,狠狠按住庞旭阳,将他的头死死地按在桌子上。 庞旭阳挣扎着,平视着桌子上散落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的反抗忽然缓慢了些。然后,他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眶突然涌满了泪水。如果不是有不断的泪水随后滑落的话,他就好像是死了一般,整个人丝毫没有一点动静。 “死了?我的万琪?”他嘴角动了动,而后他求助似的看着傅强。 傅强用沉默回答了他。 “我,我杀了万琪?哈哈,这不可能……”他忽然又笑了起来,而后,过去的好似洪水被放了闸,瞬间淹没庞旭阳的理智。“不会啊?我们准备结婚!我们马上就去加拿大了!”他就像是中了魔一般,伴随着身体的抽搐,他的笑声也越来越扭曲、他的吼叫声也越来越尖锐。 第三十二章 约会 当盛阳把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告诉梁好的时候,梁好的那双大眼睛睁得比珍珠还大。 “选择性失忆?”梁好停下了洗苹果的动作。“这个词我只在书本或电视剧里听过。” ??“呃,选择性失忆是一个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脑部受到碰撞后,遗忘了一些自己不愿意记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在心理学上它其实是一种防御机制。”盛阳心事重重的将一个鸡蛋敲开。“也就是说,杀掉万琪的强大的刺激导致庞旭阳将这一部分的记忆给抹去了。” ??“按照你的说法……万琪其实根本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女孩?”梁好问。 ??“是的……相反的,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单纯的女孩子。她非常爱庞旭阳,因为他们是异父异母的兄妹,所以他们瞒住了所有人。他们快结婚了。但是……她以为自己,在……某个方面的不懂会被庞旭阳嫌弃,”盛阳好像在掩饰什么似的,语速极快。“总之她反而像那个混蛋老师求助,结果,想追求‘带给庞旭阳完美的体验’的意念太过偏执,她反而……停不下来……去试验、去熟悉。结果,庞旭阳以为她真的堕落了,他无法接受她天使与呃……那个词之间的反差……” “所以他因为误会而袭击了你?”梁好将苹果放进果盘。“我想看一下你的伤口……天啊,我都不昨天晚上你还发生了这些事……” “没关系,只是小伤。”盛阳将衬衫拉起来,将绑着绑带的胳膊显露了出来。 “疼吗?”梁好轻轻的抚摸着伤口处的绑带,这令盛阳感觉有些疼,又有些痒。 “没事,一点也不疼。”盛阳挤出一个微笑,而微笑过后,他的脸上立刻又覆盖上了一层犹豫:“我认为庞旭阳应该是见过我,当他袭击我时,他下意识认出了我是警察,所以他放弃了。其实,万琪那时候肯定已经知道了庞旭阳在杀人了,所以当庞旭阳杀她的时候,她一点反抗也没有……或许,自从得知了深爱的人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杀人后,她可能已经选择了放弃人生。所以在酒吧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她才会那样……轻浮。” 说完,盛阳勉强的抿起嘴角,似乎为自己没能早点想到这一点而感到抱歉。 “盛阳,”梁好敏锐的捕捉到了盛阳的低沉情绪,她轻轻的从后背处环抱了一下他。“你是警察,假如你热衷于预防犯罪——而不是探究连环杀手的心理状态并逮捕他们,那你确实应该感到愧疚——而现在,你应该为你及时逮捕了凶手感到自豪,而不是自责。” 听到梁好的话,盛阳微微一颤,然后他放松下来,又拿出了一个鸡蛋。“你和帅领说的一样。或许……你们说的对。” 这次,梁好能够感受到盛阳的真实的笑容。“所以说……已经是第四个鸡蛋了?你确定我们能吃那么多?”梁好松开手歪着头看着盛阳,将话题一转。 “哦。不好意思。这样太甜了。”盛阳这才反应过来,他立刻眨了一下眼睛,略显慌张的将鸡蛋打在了另一个小碟子里,还差点将小碟子弄翻。 “嘿,小博士!你这样手忙脚乱的,我可不相信你真的会做超级好吃的甜品。”梁好笑着,说完便打开了烤炉。 “你不相信?我做的甜食可是连我我妈妈都赞不绝口。那么从现在,我来专心致志给你做一份好吃的可丽饼。”盛阳的认真说。 梁好有点想笑,她没有想到让盛阳转移注意力会这么简单。 随后,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实力似的,盛阳竟然真的转变了关注点,立即就开始做起了甜品。 梁好在一旁做助手。她本想帮盛阳递食材,比如拿到那包在柜子上的可丽粉。但是它太高了,她够了好几次手都只是碰到了它的一角。反而是盛阳从梁好身后举起双手,他很轻而易举地就从柜子上拿了下来。 “今天你是我的重要客人,不需要亲自动手。”盛阳炫耀般的说。 “好吧,我期待你的大餐。”梁好的梨涡放肆的笑着,她只觉得一颗心脏再次不听指挥般激烈的跳动起来。因为就在刚才,盛阳在背后拿可丽粉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了盛阳将她紧紧包裹住的温热的气息。 随后,在美妙的气氛中,梁好手托起脑袋,全程安静的欣赏起盛阳做甜品的样子。 如果不是材料这么明显是食物的话,梁好真的觉得盛阳好像在做某种化学反应的实验—— 盛阳先将面粉拿出来,然后将刚从超市买来的一大瓶牛奶摆在她面前,拿出来时还不忘给她一个小孩子般的炫耀的眼神。而后他先倒在杯子里了一些牛奶,而后似乎不够,他就像是倒进试管中的是某种危险的溶液一样,一点,一点添加,嘴里还不停的叨念着“150g牛奶……150g……”而后他同样小心翼翼的倒了20g砂糖,而后放入单柄锅煮沸,同时将20g砂糖,倒入搅拌盆和匀…… ??“一会不会爆炸吧?”梁好忍不住笑着打趣笑道。 ??“当然。”盛阳头也不抬起的回答。“这可是我家,我不会把自己的房子炸掉的。”盛阳笑着说。 梁好认可的点点头,但是正在轻松的笑着,梁好却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是啊……今晚我可是在盛阳家……”梁好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她分明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涌起一丝不安分的紧张和莫名的幸福感。 梁好情不自禁对着自己红彤彤的脸扇了扇风。 “很热吗?”盛阳好奇的问。 “不是,”梁好赶紧摇了摇头,但是她的嘴上却依旧满是笑容:“我只是在想象一下好吃的可丽饼的味道。” *** 而就如盛阳所说的。当烤箱打开的时候,满厨房都是香甜的可丽饼的香味。梁好真心觉得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可丽饼了——真不是因为厨师是盛阳的缘故。 梁好开心的称赞着盛阳的做的甜食。而盛阳似乎很少听到这么密集的赞美,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天花板,回忆似的说:“在美国的时候因为没有太多可吃的东西,所以就学做了一些甜食。呃……因为我妈妈也喜欢吃甜食。其实传统可丽饼的制作方式,早期是先用柴火在陶土制的大圆盘上烤热,倒入面粉糊于盘上烤出薄薄起士味浓郁的可丽饼,后来烹调器具进步,改用铁制的平瓦板,到现代,已有现成的可丽饼机和专用的可丽粉即可以制作出好吃的可丽饼了,不过我认为没有必要为了做可丽饼而特意去买一个机器……”??他开始唠叨起可丽饼的起源与发展。 而后盛阳再次看到了梁好满脸笑意。 “不好意思。呃……我总是忍不住。”盛阳尴尬的挠了挠头。 “你又说''不好意思''了。我说过我喜欢听你说话。而且我们之间没有必要那么客气。”梁好故意有些“生气”的看着他。这果然让盛阳有些慌乱。“呃……不好意思,我今后会少说……” “可是你又说了。” 这下,盛阳更加局促了。 盛阳尴尬的表情让梁好哭笑不得。“我们玩个游戏吧!”梁好索性放下了了餐具,期待的看着他。事实上,她从刚喜欢上盛阳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游戏了。因为她知道盛阳没希望会赢。 果然盛阳有些好奇。“没问题。可是玩游戏的话我从来没有输过。”他罕见自信的说。 “那可不一定。”梁好笑道。“因为个游戏的名称是''不说口头禅'',如果你说出一句''不好意思''、''抱歉'',或者是''对不起'',你就必须亲我一下。如果今天晚上你一次都没有说,就算我输。到时候你可以任意提一个你的要求,不管是什么我都必须答应。” 果然,游戏规则一出,盛阳的脸立刻就红了。“你这……简直就是作弊……”他赶紧低下头接着吃还没有吃完的可丽饼。 梁好才顾不得这么多,她看了一下手表,“好的,现在计时开始。” 盛阳想反驳什么,但是看到梁好兴奋的样子,他还是忍住了。“小心我赢了会''报复''你。” 梁好放肆的笑着:“放马过来。” 而游戏的结果就是,就像梁好早就预期的,盛阳几乎取胜的可能性不是几乎为零,而根本上就是为零。 晚饭过后,梁好和盛阳一起洗刷了厨具,盛阳第一次说了一句“对不起”:不好意思,晚饭有点太简单了。或许我们可以再叫一份外卖。 梁好当即夸张的笑了起来,盛阳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根,表情也变的极不自然。“好吧。你赢了。”他笑着说——那笑僵硬的简直就像是用石头磊起来的。他的手摆弄着裤缝,眼睛几乎不敢看梁好的脸。而后,快刀斩乱麻一般,他极速的就在梁好的左脸颊落下一个吻。 梁好还没反应过来,盛阳的吻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还一副如释重负的轻松下来的表情。梁好便在心里暗暗使坏,想特意多制造几个让盛阳说抱歉的机会。问题是,当初设计这个游戏的目的可是为了让盛阳更加自信一些,少说一些对不起,怎么实施起来反而背道而驰了?梁好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于是,接下来,在洗手时,在一起看电视节目时,以及在随意的聊天时,盛阳总是不经意的就被让梁好给“套路”了。 盛阳有些懊恼,他的脸红的犹如一个红苹果。“我认输可以吗?” “你早就已经输了,我都怀疑你是故意输的。毕竟你输得次数也太多了。”梁好笑的脸都酸了。 梁好心满意足的提前结束了这个游戏。没办法,她实在不忍心看到盛阳那么尴尬的模样。而后,他们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节目,但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在看完了一档盛阳非常喜欢的科幻节目之后,他们决定出去走走。 深秋的晚上,凉风阵阵,踩在满是散落的梧桐叶的大路上,他们的脚下不断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次,盛阳明显的放松了一些。他会主动的牵起梁好的手,这让梁好觉得开心极了。他们呼吸着微凉的空气,踩着落叶,一路上聊了很多。 “你知道吗,其实在读医学院研究生之前,我曾经在法国当过一年的交换生。但是我看到的法国梧桐树和我们这里的完全不一样。”梁好说。 “那是因为法国梧桐和中国梧桐是两种不同的树。法桐的树干更粗,中国梧桐则比较直。二者的叶子都是三角星状,但法桐的要大一些。另外它们的果实也不一样,法桐的果实很小,也不能吃。”盛阳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去过法国吗?” “呃……没有。但是我会说法语。”盛阳说完,一句毫无预兆的法语就说了出来。然后,更多的梁好的听不懂的语言都冒了出来。 “好像只有……第一句我能听得懂?是漫长的人生的意思吗?”梁好懵了神。 “呃,第一句是法语。ilresteencorebeaucoupàfaire,意思是''还有漫长的人生'',后面是德语和西班牙语。” “天啊,你真是个''宝藏男孩''!”梁好笑着握紧了盛阳的手。 “呃……什么意思?”盛阳奇怪的看着梁好。 “没什么。就是''你是我的宝藏''的意思。”梁好笑着说。她看到盛阳的脸立刻又泛起了一点红。 随后,他们竟然开始用法语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天。期间不乏开心爽朗的笑声。期间,他们还走到了曾经第一次见面的s市政法大学。他们在学校的林荫大道上走着,梁好觉得他们和走在前面的大学生情侣没什么两样。 “你后悔吗?放弃教学?”看着上完晚自习的大学生纷纷从他们身边走过,梁好不禁问盛阳。 “呃……我以为我会后悔,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还不错。”盛阳微微一笑。 梁好能够感受得到这是盛阳的真心话。她不自觉的往盛阳的怀里又靠紧了一些。“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其实你第一次上课时遗忘了一本书,那本书我到现在都留着。”梁好笑着说。 “《黎曼猜想的物理学新意义》那本吗?其实那本书我早就会背了。如果你喜欢看,我可以再给你买其他更好的。”盛阳一本正经的说。 “哦,不用了。其实我当时留着这本书,只是以防万一什么时候见不到你了,我可以找个借口见你一面。” 盛阳的脸又红了。“呃……你当时就计划这么长远了……” “那当然。我到现在对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印象都非常深刻。”梁好说着,她仿佛就沉浸在了第一次见到盛阳的美妙的回忆中。 梁好永远都记得,她第一次听到盛阳讲课时惊讶而又好奇的感觉。她也深刻的记得盛阳首次讲课时吸引到她的内容——关于男性的身体气味对女性的吸引力的。 梁好觉得这个观点简直对极了。无论是被姚曼书绑架那次盛阳救她出来时她感受到的盛阳的气息,还是现在紧挨着盛阳时感受到的他的身体的温热。梁好都觉得自己深深迷恋其中。 第三十三章 c.h. 而就在梁好和盛阳确定关系的同时,胡帅领却失恋了。 大概是因为胡帅领和他m县的女警总是聚少离多的缘故,就在盛阳开始和梁好约会的当天晚上,女警在电话里向他说出了分手。而很奇怪的,胡帅领一点都不觉得震惊。甚至他都没有觉得太大的失落。他仅仅只是在脑海里粗略算了一下,他们恋爱的时长——两个半月。然后他得出了结论:这是他维持的最短的一次恋爱了。 胡帅领35岁了。他本以为这些年的阅历使得他已经对恋爱丧失了期待和热情,但是不知道为何,那天晚上和自己曾经暗恋的女孩跳舞,即使只有几个不算贴身的瞬间,竟然又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当初喜欢这个女孩时的感觉——看来,他对谈恋爱的并没有完全丧失动力。不过,胡帅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个女孩身上如愿。因为他的性格比较火爆,他的家境不算殷实,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晚了。八年前来刚来重案组的时候,他就已经晚了。而如今,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八年的时间里女孩已经有了家庭,甚至还已经当上了妈妈。 胡帅领不会多愁善感。他仅仅只是在这件事情上觉得有些遗憾,又觉得有点搞笑:自己白白谈了那么多年的恋爱,最终却还不如一个“恋爱小白”——盛阳这么快找到真正对的那个人。 看来,有些事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的,而是需要上天安排。 想到这,胡帅领也不再过多纠结。他索性将注意力放在了更加实实在在的物质上,比如说,“钱”。 此刻,胡帅领正坐在s市商业银行里冰冷的椅子上。他的粗犷黝黑的左手手心里正拿着一个定期存折,他准备要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寄给他在远方的老母亲。 果然,只有钱是永远忠诚不变的伴侣。胡帅领想。 胡帅领的左手拿着存折,而右手,则攥着机器的排号。他的号码是136号,而视线对面,现在正在办理业务的大妈才到103号——他的前面还有33个人。一想到这,胡帅领就感觉屁股上像是被火点着了一样,坐不住的急躁。 胡帅领在银行大厅踱步,他不停的望着墙上的时钟,紧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30个人,25个人,12个人,5个人,……1个人…… 直到墙上的时钟从早上十整走到了中十二点半,胡帅领终于坐在了一个柜台女职员的对面。 对面,是个长相清冷的女职员,大概30岁左右,胡帅领本来就因为等待时间太久而有气,看到她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胡帅领更是莫名其妙的有些恼火,他一边将被他攥成浆糊的叫号单和定期存折递给女职员。一边忍不住苦笑着抱怨:“喂,你们银行的效率也太慢了!” “这刚好可以培养一下您的耐心。”职员接过胡帅领的定单,却不冷不热的说道:“我本可以现在下班,下午再接着办理的。” 一听写这,胡帅领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照你这样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客气。钱取多少?”她头也不抬。 胡帅领气的脸顿时就气紫了。他当即就想和这个女职员好好理论一下。而他的话还没来的及开口,突然,从银行门口传来一阵巨大的骚乱声。紧接着,一个惊恐而犀利的喊叫声瞬间就在银行大厅呼喊了起来: “外面杀人了!快!快报警!” 胡帅领寻声望去,看到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她一边跑一边狂喊。已然被吓得没有了一点形象而可言。而后她高跟鞋一崴,直接跌倒在了银行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而所有人都好似被放了一枪。大厅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才纷纷缓缓的起身,接着露出惊恐的表情,纷纷往外面一看究竟。 胡帅领可以说是这些人中反应最迅速得了。“他妈的。”他怒吼了一声,心想今天可真是倒霉透了!“你等我,我回来接着取钱!”他对柜台女职员高喊一声,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两三箭步就冲在了大厅所有人的前面。 当胡帅领推开银行厚重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个路人弯着腰围在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身边了。 “警察!”胡帅领大吼一声,扒开了人群。 此刻,胡帅领才真切的看到街头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个塌鼻梁、小眼睛的年轻男人倒在水泥地面上,他的腹部被多处刺伤,他上身穿着的蓝色衬衫已经被血完全浸湿,但是依旧不断有血从男人的腹部和口中喷涌而出,他的闭着的眼皮还在挣扎翻动。 “快叫救护车!可能还有救!”胡帅领大喊。 而后,胡帅领立刻脱下衣服,蹲下来,用衣服堵住如喷泉一般不断往上拱的出血。胡帅领跪在男人口边,想听他说什么,可惜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不过一分钟,他的眼皮一动不动了。 又是一阵焦急的等待。 “他m的,今天怎么什么都这么慢!”胡帅领的衣服也已经被血浸湿完了,看着血不断的在他的衣服上扩散,他直接就怒吼出声——而此时不过才过了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同时响彻东明西路。 可惜,下来的医护人员却摇了摇头,直接宣布了男人的死亡。胡帅领站了起来,他感到膝盖跪久了的疼痛。但是这压根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人还是没了。胡帅领面色阴沉的长叹了口气,而此时,一个熟悉的面孔却主动靠近了他。 那人是张原野。 胡帅领下意识有些吃惊,而后他反应了过来。“对啊,这里是新区。”胡帅领叹心想。 “我和重案组真是有缘。”张原野走到胡帅领身边,“有警局同事在现场就是方便,一会……得麻烦你回去给我们详细说明一下现场情况。”张原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没事。应该的。”胡帅领拍了拍张原野的肩膀。 “对了,盛阳怎么样了?他出院之后我们就没有怎么联系过了。”张原野一边带手套,一边问。 “他啊,好的很。”胡帅领脸上也难得露出疲惫的笑容。“他正在和梁好约会呢。” *** 梁好从来没有想到,盛阳带她约会的地方,竟然是一家私人画廊。 “呃……上次查红门画廊的案子的时候,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因为你喜欢喜欢艺术,而有些私人画廊可能更有可能展出一些个性的作品。所以……呃,我想你可能会喜欢。”盛阳在梁好身边,他支支吾吾的解释。 “谢谢,这里很棒!”梁好很自然的挽着盛阳的胳膊。“比我想象中的有趣。你知道吗,我以为你是要带我去博物馆,然后给我讲漫长而悠久的人类进化史的。”梁好一边笑一边说。 “你想听那个吗?”盛阳认真的问。 “当然……最好不要了。”梁好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前方的一幅画上,她走到画的面前,停下了脚步。“这幅画有种说不出的美。”她不禁赞叹道。 画面上,深蓝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的背景简练而直接。背景之上,是黑色的建筑物的轮廓,而黑色的建筑物之上,用极其梦幻的彩色画出了各色的微弱的光晕。光晕朦朦胧胧,相互交织,给人一种迷醉在都市清冷的街头的感觉。 盛阳没有戴眼镜,而越是看不清晰,就更觉得画面有种迷幻的美感。 然而,事实上,不只是画廊里的画,整间画廊的风格也是这样清冷而迷离。以至于自从盛阳进来,他就感觉自己好像深陷进一个专注而迷离的清冷的世界之中—— 今天下午,他们已经逛了好几家画廊了,而这一家,明显的与其他画廊不同:不同于其他画廊作品质量参差不齐,这里每面墙上都挂着很多不同题材的精致的画作,每张画作所表达的情感也都不一样,或悲伤、或绝望,或高兴、或迷茫,每一幅画的署名都是c.h,简直就像是这个画家的个展。画廊的地面是大理石瓷砖铺成的,这使的画廊看起来更加整洁、自然、高贵。此外,房间的吊顶上安装着许多射灯,灯光安静的照在每张画作上,使得房间的整体是暗的,只有每张画作是亮的,不禁更能使观众体会画家想要呈现出的那种寂静、神秘的美感。 看来不仅仅是画,整个画廊就是一件艺术品。盛阳默默的心想。 随后,参观到中途,梁好因为去卫生间而短暂离开了画廊。盛阳坐在了一个角落的咖啡桌休息。 在昏暗的而悠悠的灯光下,盛阳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咖啡桌上的一本画册上。大抵是被画册的直接纯黑色封皮吸引住了。盛阳随意翻起来。 而随意一翻开,盛阳不禁惊住了。他一双眼睛迅速的陷进了一幅幅画面中。 这本画册的内容和展出的风格完全不同,多数是为极其抽象的只有点、线、面构成的作品。但是署名也全部都是c.h。看来这位画家的画作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风格也非常多变。盛阳心想。 而当翻到一幅名为《旧》的抽象画时候,盛阳停下来了翻看的动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画面中支离破碎的内容震惊了,还是被其内外的寓意吸引了,但是他的眼神就是下意识的驻留在了这幅画上,他甚至陷入了思考。 “你看到了什么?” 突然,一个女声在安静的,相对狭小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盛阳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一个个头很高的,梳着调皮的短发的女人已经站在了他的前面。她戴着口罩,由于那口罩戴的极其靠上,以至于她整张脸只有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露在了外面。她的眼睛大,但是眼白却意外的多,这反而使她看起来充满凶相。 她就是c.h吗?盛阳心想。而后他抿了一下嘴,慌忙把把画册合上。 “不,不好意思。这应该是……你们的私人物品。” 而女人却似乎毫不在意,她直接坐在了盛阳的对面,接过画册。然后,她用涂着暗紫色指甲油的纤细的手指翻动起画册。再次将画册翻到了之前的那一页。 “这幅画你看了很久。我想听听你都看到了什么?” 女人把画册递给盛阳,眼神似笑非笑,轻快的语气中还带有几分不可琢磨的得意,以至于盛阳几乎能够透过口罩看到她嘴角弯曲起古怪的弧度。 “我……看到的不多。”盛阳有些局促。 “随便说点什么。”女人双手抱着臂,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一幅已经准备好倾听的姿势。 “我只是……呃……好吧……”盛阳看了她一眼,放弃了拒绝。而后他用舌尖快速的舔了一下嘴皮,目光再次回到了这幅画上:“呃……这只是我的理解……既然这幅画起名叫《旧》,那很明显是在讲述过去的经历。画面内容画了很多物品,看起来大而乱,但是事实上都有迹可循。左上角,一个数字10,指向一个大圆盘,圆盘里的有一些小圆,而在之前的一幅画中,曾经明显的画出了放大之后这些圆的形态……” 盛阳说着,凭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迅速将画册快速翻到了十几页之前的一幅名为《这一天》的画作上。而后他接着说:“这一幅画可以轻易看到,这里的圆围着内圈排列出形变的圆形,但是鉴于这个圆形和内圆的形状看起来有些像……手术室头顶的……手术灯,所以在加上之前的10这个数字。很有可能,与10有关的记忆并不美好……如果是10岁的话,这很有可能代表了画家10岁的时候进过一次急救室,她深刻的记住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次惊险旅程……除此之外,这幅画的画面中,还有其他的物体也都值得考究。” 盛阳说着,他修长的手指再次将画册翻回了《旧》的那一页画上。 “右上角画了一些画笔、书本,简单的数字,应该代表了过去单纯读书的生活,而右下角,是一件花裙子,代表女性对美丽的追求。但是在画面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奇怪形态的物体,面目可憎,它有好几只手,它们穿插在画面的各个角落。可见是有强大的力量打乱了美好的生活。而其中一只手直接连接着像手术灯一样的圆形,我推测,很有可能10岁的死里逃生的记忆也是无它有关。总之,这幅画里,很多事件和元素混杂在一起,很有可能代表了……画家对生活中的囹圄的痛苦感受,或者是对美好的事情求而不再复得的遗憾……” 说到这里,盛阳不自觉的抬起了头,用抱歉的眼光看向对面的女人。而他看到,女人似乎仍然在笑,但是微表情中却有什么好像改变了一样,以至于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坚毅,一份不易察觉的愤怒。 而后,女人的后背放松的靠在了椅背上,将画册从盛阳的手中接了回来。再交递的过程中,盛阳再次分心的看到了她手指上暗紫色的指甲油。 女人看也不看的就将画册合上。 “你知道有多少个人分析过这一幅画吗?”她哼笑了一声,而后,她的身子缓缓的靠近了盛阳,似乎在近距离感受盛阳突然紊乱的呼吸。 “谢谢你的分析。它们听起来很有趣。可惜……这是不过是在胡扯罢了。” 盛阳心下一惊。但是女人的眼神却迫使盛阳无法立刻动弹。 “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少看些所谓的不靠谱的心理学那些的书。还有就是……你的手机响了。”女人说完,她再次弯起了眉眼,站起了身。 第三十四章 随机杀人 当盛阳再次见到张原野的时候,他兴奋的简直像一个孩子。张原野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好像是盛阳失散多年的兄弟。 随后,因为案情比较紧急,他们都没有再多多聊什么。只是张原野冷不防的一句“什么时候把梁好一起约出来吃个饭”,让盛阳又脸红了好久。 随后,待关海滨和朱智臻也赶到新区警局之后,大家又自然而然的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张原野首先向大家解说了一下案情。而后,他向大家分发了此次案件的三名受害者的照片、详细信息以及案情介绍。 “抱歉,打扰大家周末了,我本来还是不想拜托你们的。但是后来……越来越觉得这案子有点古怪。而且连续三天,凶手每天当街杀一个人,我觉得不能再耽误了,所以我还是向上级申请了你们的援助。”张原野遗憾的说。 “凶手每天当街杀一个人?”朱智臻惊讶的问。 “没错,今天我刚好在现场。”胡帅领看向朱智臻,然后他的眼神快速的看向张原野。 “这三个人被害者是凶手随机选的,还是他们本来就是凶手的特定目标呢?”盛阳低着头问,他一边问,一边戴着眼镜快速的看的看着三名被害者的资料。“看样子……似乎没什么交集……”他自言自语的说。 “这就是令我们困惑的地方。三名死者,第一名,王英杰,前天下午五点四十左右下班,在群英路路边被害;第二名,杨靖兰,昨天晚上九点多和朋友出去喝酒后,回家路上在紫东路被害;以及今天的死者,吴桐,今天中午十二点三十二分在文博西路银行门口被害。” 张原野一口气说了很多,他这才感受得到话痨原来也是需要体力的。而后他接着说: “这三名被害者的都是被凶手当街用刀捅伤致死的。我们分区的法医鉴定过了,死因都是上腹部刀刺伤造成肝脏破损致失血性休克死亡。三个人没有交集。如果非要有什么关联的话——那只能说他们都住在新区。” “呃,可能不只是这样。”盛阳抬起头,他的眼神像左上方思考着,一边回忆,一般自言自语般说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呃,群英路再往西走走到尽头左拐,再过三条街就是新区最大的医院s市第三人民医院;紫东路距离s市新区中心医院就更近了,它就在紫东路与紫西路的交叉口处,步行也只要八分钟左右;文博路比较长,但是文博西路的话距离医院也不远。” “凶手故意选择距离医院较近的地点来杀人?好让伤者及时获救?”关海滨点了根烟,疑惑的问。 “有这个可能。”胡帅领说。“今天我去新区取钱,这个死者就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眼睁睁看着他从还有救再到断气,如果不是堵车,他很有可能就能捡回一条命。”胡帅领说完,他懊恼的叹了口气,而后他又疑惑的看着盛阳:“地理方位熟悉就算了,怎么你连周围的配套也都那么清楚?” “呃……其实我是认为,每个政府工作者都应该把这些给背下来的,尤其是各个路周围的机关单位、医院、大型企事业单位,因为真的……” “算了,打住!”胡帅领及时说。“我不会无聊到没事去背诵距离我家10km之外的道路的店面情况。我建议你也不要去提这个会挨打的建议。” 大家忍住笑意。而傅强则自始至终眉头紧锁,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大家的玩笑:“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直接''审判''这些死者是否该死,他是把生杀大权交给医生,交给''命运''了。” 他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看盛阳。盛阳心虚的点了点头。 “我认为是这样。如果这些死者死亡了,凶手会格外开心,认为上天和自己想的一样,也判定这些人该死,他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他会认为自己是在帮助上苍进行正义的''匡扶''。所以说,得到了''肯定''的凶手应该不会轻易收手,再没有抓到他之前,肯定还会有下一个受害者。”盛阳说完,遗憾的看了看大家。 果然,听完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了许多。 “侧写还能再具体点吗?”关海滨将快抽完的烟掐掉,问盛阳。 “呃……暂时还不能。”盛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至少要再去现场看一看,多收集一些线索才可以。” “那好吧,我们分头行动。”傅强站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大家,而后进行简单的分工。 “监控里已经拍到了凶手的样貌,但是由于凶手全程带着黑色口罩、黑色墨镜和帽子,所以样貌辨认有一定的难度,但是没有办法,我会让章程将凶手相对而言最清晰的照片打出来,老关和原野带人走进群众中让大家辨认。盛阳和帅领分别去三个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我和阿臻深入调查三名受害者的背景,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内外联系,以及走访受害者家属……” 而听完傅强的安排,张原野再次愁闷的皱了皱眉头:“怎么每次这种不正常的案子都出现在我辖区!”他的脸如同被人捏扁了一般,无奈的说。 *** 再次来到银行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此时银行已经提前关了门。银行周围已经被警戒线封了起来。 而直到看到提前关门的银行大门,胡帅领才恍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一个巴掌拍响了自己的脑门:“我去!我都忘了,银行卡和身份证还在那丫头手里了!” “丫……头……?”盛阳疑惑的看着他,而后他尴尬的压低了声音:“你别忘了……你已经……” “你想什么了?”胡帅领更加疑惑的看向盛阳。“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已经恢复单身贵族了。”胡帅领简单一笑。 盛阳惊讶极了!他站在原地,好像并没有听懂。 “小博士,不是谈个恋爱就代表要结婚的!”胡帅领拍了拍盛阳的肩膀。“当然,我没有在说你和梁好。你和小好尽量往前走,有什么不懂得你都可以问我。” “呃……还是不要了……”盛阳小声嘀咕了一句。“阿臻的建议就已经把我弄懵了。” “阿臻什么建议?”胡帅领好奇的问,而他刚想将胳膊绕在盛阳的脖颈上,盛阳迅速就低下了身子。 “没,没什么。我们还是看案子吧。”盛阳脸红心跳的说。 胡帅领脸上满是不合时宜的笑容。而后他也跟着戴起了手套。 不过,胡帅领和盛阳并没有在此地呆的太久,因为胡帅领就是亲眼在这里目睹死者吴桐死亡过程的。而后,他们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前两起案件的案发地的勘察和走访上。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群英路的一家文具店店前。 地面的血迹已经渗透进了石板路的地面。深红泛黑,而根据血痕和范围来看,死者王英杰当时的出血量肯定不少。 “你们在干什么?” 而在案发现场附近,周围的很多店铺也都关了门,大概也是受了这起杀人案的影响。唯独这家正对着凶案现场的、连店铺招牌都没有的文具店却还正常营着业。 说起前两天的命案,四十多岁的店铺的老板娘倒是晃起满脸的横肉。她睁大了眼睛,反而丢下了店铺里的顾客,兴致勃勃的如同讲书一样讲了起來案发的经过。 “……简直吓死人了!那个男人的血一直流,一直流,大家慌慌忙忙的报了警,打了急救电话,但是没有办法呀!谁也不会急救!也有人追过去了,但是那个穿运动衣的凶手,大概有一米九的样子!他跑的简直太快了!后来救护车到了,但是人好像已经死了。后来警察也来了,当时就询问了我还有其他几个店铺的朋友,再往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哎呦,再次说起来感觉又回忆了一遍,真是吓死人喽!”女人说着,还不忘顺带打了个哆嗦。 盛阳看了看周围的店铺,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有点爱炫耀、爱表达的女人,他倒觉得她反而是最不害怕的人了。当然,即使他情商再低,他也不会当着她的面直说。 “呃……对了,阿姨,我想问一下,救护车是什么时候到的?”盛阳换了个思路,问她。 “阿姨?”女人皱紧了眉头,这使的她额头上的肉又多出了好几折。“我刚才就想问你,你是警察吗?你简直瘦的像个竹竿,这能抓犯人?” 盛阳抿了抿嘴。他看到了胡帅领忍住笑的样子,而后他尴尬的再次出示了他的警察证。 女人这才疑惑的啧啧了几声。“你应该多吃点。”她说。而后她才开始再次回答起盛阳刚才的疑问。 “说起来,我可真是要急死喽!那天下午的那个时间点刚好是下班高峰,大堵车,救护车足足在路上耽误了十五分钟!哎,看着那血不停地流,谁都无能为力!所以说,有时候该谁死好像是注定的一样。真可怜!”女人说着,她无奈的感叹了一声,但是她遗憾的表情并不怎么到位,相反的,就连胡帅领都能从中看出她只不过是爱在警察面前表现罢了。 “如果给她来个新闻独家采访,她恐怕比你还能说!”——在前往第二起案发现场的路上,胡帅领半开玩笑的对盛阳说。而盛阳却眼睑下垂,食指放在嘴唇上,似乎在深入思考着什么。 “在想什么?”胡帅领索性直接问他。 “呃……这一起案件也是堵车,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应该是巧合。因为第二起案件可是晚上九点发生的。时间那么晚,紫东路又距离医院那么近,救护车应该不会在路上耽误那么久。” “但愿如此。”盛阳心事重重的说。 而到了紫东路之后,胡帅领却没有想到,他的话才刚说完不过十分钟,他们的车直接堵在了紫东路与紫西路的交叉口,动也动不了了。 “m的,果然堵车!”胡帅领丧气的拍了拍方向盘。 盛阳则拉下来了副驾驶座位的窗户。隔着已经暗下来的夜色,他目不转睛盯着耸立在眼前的紫东路与紫西路交叉口的s市新区中心医院。 “你觉得……我们从这里开到案发地点大概需要多长时间?”他头也不回的问胡帅领。 “大概10分钟吧。”胡帅领看了看盛阳。“怎么了?” “我觉得可能不是10分钟。而是15分钟。”他有点坚定的看向胡帅领,而后他极其难得的自信的笑了一下:“要不要打个赌?” 第三十五章 十五分钟 15分钟12秒。 当胡帅领关闭掉手机计时器的时候,他和盛阳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胡帅领看了看紫西路拥堵的街道。这里并不是主干道,而且现在已经将近九点,按理说这里绝不会出现堵车。但是就是那么巧的,最近因为紫东路正在抢修高架桥,整个路被封路了一半,所以巨大的车流一下子就涌进了紫西路,致使这条纤细的紫西路一下子多出了平常三倍的车流。 后来,胡帅领和盛阳了解到,这里的情况是最近才出现的,附近的居民也是苦不堪言,因为早晚上下班高峰时,这里堵的简直就像是gameover的俄罗斯方块。不过市政部门已经在想办法解决了。 “不多不少,又是15分钟左右。”询问完最后一个目击证人之后,胡帅领拍了拍盛阳的肩膀。 “看来15分钟对凶手而言具有重要的意义。”盛阳说。“已经可以做粗略的侧写了。不过凶手的心态可能并不是嚣张,相反的,他可能很无助,很悲哀。”霓虹灯和车灯交相辉映的夜色中,盛阳的要眼角微微划过一丝忧愁。 随后,胡帅领和盛阳再次开车返回警队。 在途中,大概是比较累了,他们难得没有交谈,一路上都比较安静。胡帅领专心致志的开车。盛阳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拖着腮看着外面的风景。而就在此时,隔着一条街的新区锦江国际酒店的建筑映入了盛阳眼帘。 那个酒店…… 盛阳心下一颤,他曾经送喝醉的梁好去过那个酒店。而且那天凌晨,梁好还向自己表了白,他第一次清楚知道了梁好的想法…… 一想到这,盛阳感觉心口升起莫名的羞涩和真真切切的温暖。 趁着胡帅领难得在认真开车,盛阳偷偷的拿出了手机,给梁好发了一条信息。 不过,他的信息开没发完,胡帅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光写一句''早点休息''有什么用,你应该写''爱你''!”——胡帅领冷不防的冒出来一句,即使他的视线还在盯着前方的路况。 盛阳吓了一跳,他的手机差点就掉在了地上。“专心开车!”他嘀咕了一句,随后,他赶紧关掉了手机,再次装作若无其事般的看向窗外,全程再不敢看胡帅领黑油油的笑脸。 *** 回到警局后,盛阳将自己的看法对所有人说了出来。 “因为道路堵车而导致救护车没能及时赶到,伤者死亡的案例?”傅强重复了一遍盛阳的看法。 “呃,是的。而且15分钟也很关键。很有可能,当时伤者也在医院附近,在等待救护车的时候凶手亲眼目睹了伤者从有救到死亡的过程。中间15分钟痛苦的等待让他的心态发生了巨大变化,所以,事后,凶手开始对社会进行无差别报复,他想让所有人都体验一下那种无助和绝望。” “其实……今天我也是亲眼看着那个吴桐死亡的。如果是至亲的人在旁边就那样看着,很有可能当场就崩溃。”胡帅领补充说。 “虽然凶手的经历令人惋惜。但是这绝对不是他杀人的借口。”傅强说着,他的眉头再次皱紧。然后他快速的给章程打了一通电话。 不过,因为调查医院救护车的出诊信息需要一些时间,傅强便难得的放松了下来,让大家先回去休息,保证手机开机,随时准备去联系。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在新区警局集合。 所有人都疲惫的身了个懒腰,准备回家。 然而,当大家都走后,盛阳再一次编了个借口,独自留了下来。 盛阳拜托章程帮他调查了一下,晚上十点以后新区还有可能会堵车的地点。因为他总是担心凶手会加快杀人的频率,而且一旦过了晚上十二点,就已经算是新的一天了。盛阳生怕凶手会在凌晨这个令人大意的时间再次行动。 而不出意外,效率奇高的章程很快的就有了调查结果:新区在十点至清晨六点还真有一个唯一的会堵车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距离s市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只有两站路,这就是新区非常著名的“酒吧一条街”。 “这条街非常长,白天几乎没有什么人来,但是一到晚上简直就是年轻人的天堂。那可是夜猫子自嗨的绝佳场所!嘿嘿,我也过去两三次。每次去我都不开车,因为不好停车,而且那边太堵了!”章程在电话里如是说。 于是挂上了电话之后,盛阳这才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那里看看。 只是,盛阳刚一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就看到不远处走廊上的墙边还靠着一个人。 盛阳下意识的拉了拉自己邮差包的肩带。 “你忘了上次是谁在酒吧被''调戏''了?你确定一个人去酒吧没问题?”他笑说着,黑黝黝的皮肤在昏暗的走廊的光线下竟然有些发亮。 果然,那人是胡帅领。 不过盛阳更没有想到,走出了警局的办公楼,他看到不仅仅是走廊上的胡帅领,所有人——包括张原野,他们都已经将自己车开到了办公楼的门口,正在等自己。 *** 新区的酒吧一条街果然名不虚传。 这里明显的和之前去过的“蛇头酒吧”不同。一条街上,“天上人间”、“比利时啤酒花园”、“红歌狼酒吧”、“随缘吧”……一整条街上的店铺招牌此起彼伏。但是由于这条街太长,环境太复杂,所以大家便决定分成两拨来调查,胡帅领、朱智臻和盛阳在路的西侧进行巡查,傅强等人则在路的另一侧进行跟进。 而盛阳和胡帅领刚进到酒吧里,盛阳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被震碎了。 酒吧中,幽蓝色、深紫色等的诱惑的灯光此起彼伏,使盛阳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可怕的梦境。此外,喧喧嚷嚷的人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不乏大量打扮的性''感而妖''娆的女人和年轻疯狂的男人,盛阳看了第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更不要说舞台上正在围着冰凉的钢管在跳舞的女人了。 只在里面呆了一小会,盛阳就觉得自己发烧一般,头晕眼花,脸还滚烫得很。他赶紧从里面出来,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呼吸到了外面冰凉的空气,盛阳才觉得自己的双脚又回到了地面上。 “帅领还在酒吧,呃,我还是回来比较好。”回到朱智臻的车上,盛阳脸红心跳的说,而后他赶紧喝了一口矿泉水降降温。 “我想也是。”朱智臻也难掩笑容。“还是让帅领去吧。帅领能够很好的在''正经''与''不正经''之间游走。别看他平常特别不靠谱,但是一遇到大事,他绝对能靠得住。” 盛阳听后,不禁睁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朱智臻这么精准的形容胡帅领。盛阳不禁想起来,梁好曾经告诉过他胡帅领曾经暗恋过朱智臻的事了。盛阳看着朱智臻,他的眼神顿时有点迷离。 随后,盛阳和朱智臻在车里随意的聊了会天。他们一边聊,一边关注着周围的形形色色的年轻人。 “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有想到……我只是,害怕耽误大家休息……毕竟这只是我自己的看法……” 只是,盛阳还是主动谈起了今天晚上的事。 “傅队一听说你要整理东西,就知道你又要自己加班了。”朱智臻笑道。“我们都明白,你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分小心而连累我们失去休息的机会。但是,盛阳,我们是一个团队。”朱智臻说着,她极其真诚的看向盛阳。“既然是一个团队,就没有''谁耽误谁''这一说。相互扶持与相互成全,这就是团队存在的意义。” 盛阳惊讶的看着朱智臻。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此刻他的内心涌上来太多的感受,他自己都说不清。但是朱智臻也不需要盛阳回答什么,她说完,就又自然而然的和盛阳聊起了其他话题。因为她知道盛阳对这个话题抱有愧疚,而且,他肯定已经明白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思。 随后,时间就在朱智臻和盛阳的随意的聊天与仔细的观察中,一分一秒中游走了。 “看来确实是我多心了。”当时间进入到第二天得凌晨的时候,盛阳报以一个充满遗憾的微笑。 “你又来了。”朱智臻笑道。 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晚上可以收队的时候,突然,所有人同时接到了来自章程的内部通话。 盛阳很少能听到章程的语气那么急促。 “事情紧急!”电话里,章程的声音都微微发了颤。“我亲爱的队友们,目前为止,我查到了八起近一个月内因为救护车被堵而丧失最佳救援时间,导致伤着死亡的案例,但是就在刚才,我查到了一起最符合的、救护车赶到的时间在15分钟左右的案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案件发生在三个星期前,死者叫袁明威,22岁,男。家住新区湖心路光明苑小区三栋56号。他还有两个哥哥叫袁明义和袁明浩,他们是三胞胎兄弟。三个月前晚上凌晨十二点十分,袁明威和三兄弟在酒吧喝酒,袁明威因为琐事和一对情侣发生了争执,结果对方情绪激动酒后失手,用匕首将袁明威刺成了重伤。后来因为救护车在路上耽误了15分钟,赶到不及时,袁明威抢救无效死亡。” “是很符合。”电话里,傅强说。 “但是问题是,你们知道他们是在哪家酒吧喝的酒吗?”章程故意设了个一疑问。而这么一问,电话里这边所有人反而都立刻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不会就是……新区的酒吧一条街吧?”朱智臻说。 “没错!”章程大声的说。“就是这条街里的一家叫红歌狼酒吧!而且当时袁明威被捅伤的时间,刚好就是十二点二十三分!” 盛阳立刻看了看表。他的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第三十六章 结案? 而当盛阳和朱智臻再次赶到“红歌狼酒吧”的时候,事情却有了意外的发展。 朱智臻和盛阳刚到酒吧门口,他们就看到与朱智臻他们跑进来的方向不同,批量的顾客正在逃命般往外跑。现场奔跑声、踩踏声、尖叫声,还有桌椅倒地的声音与玻璃杯碎掉的声音混成一团。朱智臻好几次拉住往外跑的顾客,问他们怎到底发生了什么。着急逃跑的人却都只是简单的说了个“打架”、“杀人”等字眼。 在纷乱的声音和人群的碰撞中,朱智臻大喊着胡帅领的名字。她急得额头上全是汗,声音惊恐的变了声。 直到穿过舞池,跑到内侧挨着卫生间角落的一处隐蔽的位置,一个含浑的声音终于响起。 “没事。我在这!” 盛阳一听,觉得惊喜,同时觉得有些不妙。 果然,顺着声音,朱智臻和盛阳发现在一个三角形的角落处,胡帅领坐在地板上,他眉毛上扬,双眼半闭半睁,因为他的额头上满是从上而下流出来的血。这些血柱子已经流经他的粗黑的眉毛,盖住了他的眼睛。但是,额头上的血还是其次,更恐怖的是他的脸上明显的有一处被利器砍劈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在被劈裂的上唇的缝隙中,甚至都可以隐隐约约看得见他的牙齿。 朱智臻和盛阳惊呆了!朱智臻本能的惊呼一声,立刻查看他的身上的伤口。盛阳则立刻拨打急救电话。 “没事,没事……” 胡帅领笑着说,然而那笑容只是从破裂的嘴唇中,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去看看那家伙吧。”胡帅领用胳膊抿掉了眼角处挡住他视线的一大片血液。 而顺着胡帅领目光所在的方向,朱智臻和盛阳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倒在地上。他个子奇高,几乎能有190cm,他似乎已经昏了过去。他的头被椅子砸破了,血布满了他戴着口罩的脸。 盛阳将他的口罩摘掉。他看到男人整张脸坑坑洼洼,满是血迹,就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骷髅。 “看样子,他就是袁明义,或者是袁明浩……” 而盛阳的话音还没落地,突然,地上的男人紧闭的眼睛猛的大睁了起来,他使劲的眨巴了几下,他的眼眶虽深,眼珠却黑得象两口小井,深深的闪着黑而凶猛的光。 盛阳吓了一跳。 而即使手已经被手铐拷在了桌腿上,男人依旧发狂般扭动起身子,“你们凭什么抓我!”他高喊,同时一脚踹飞了身旁一把椅子。 “就凭你拿着刀准备杀人!”胡帅领踉跄着身子走过来,对着他的肚子就来了一脚,而后他将一把刀扔在他面前。 男人疼的蜷缩了起来。但是随即,男人的脸上却泛滥起阴邪的笑。“拿刀杀谁了?谁作证?我杀的人在哪呢!?”他夸张而得意的看向胡帅领,而后,从嘴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口水。 胡帅领上前又是一脚。 “有我在,我t妈的就不许再有人死在我面前!”胡帅领怒吼。但是随着他的发力,他再次感觉到了疼痛的加剧,他的脸上的血已经流到了他的脖颈初。朱智臻赶紧过来搀扶住他。 “虽然大部分人可能已经趁乱逃命了。但是别忘了你头顶上的监控。”已经赶过来的傅强蹲下身子,冷静的提醒男人。而男人却直视着傅强的眼睛:“随便!”他说着,随即放肆的还对着头顶上的仪器打了声照顾,挥手时不忘露出可怖的笑。 看来眼前的男人早就知道这里会是摄像头的死角。盛阳看了看头顶上的监控的位置,再看看胡帅领他们身处的这个三角形的角落区域,着急的心想。 但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正在男人开始大笑起来,对着酒吧还逗留的几个看热闹的顾客大喊道“警察打人”、“警察随便抓人”的时候,一个女人主动靠了过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 女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手机。原来,她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给录了下来。 后来,在女人视频的还原下,大家终于清清楚楚的看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十分钟前。 男人戴着口罩,他径直的走进一坐在角落里的一对青年男女。青年男女大概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副稚嫩的模样。而就在男女依偎在一起,年轻男人的手不安分的将手伸向女伴的大腿的时候,男人突然从后面拍了一下年轻男人。年轻男人似乎是被打扰到了,他面露不满,随即就要和男人理论,而猝不及防的,男人瞬间就从衬衣内侧掏出一把刀。 他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不管年轻男人做出什么举动,他都会直接掏出自己的刀。 不过,更令人没有想到的,胡帅领似乎早就钓住这个男人了。在他掏刀的瞬间,胡帅领一个反手就将男人的手腕别了过来。刀落在了地上。而就在胡帅领捡起来刀的瞬间,男人直接用酒瓶砸在了胡帅领头上,紧接着,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男人竟然又从怀里掏出了第二把刀! 胡帅领下意识想要掏枪,但是他犹豫了一秒钟,似乎害怕引起更大的危险,毕竟这里还有很多未疏散的顾客。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秒钟,男人的刀直接就往胡帅领的脸部砍了过去,寒光闪闪的刀迎面就劈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刀下来,酒吧场面完全失控。尖叫声、高跟鞋声、玻璃杯打碎声同时响起。刚才的年轻男女也早就跑的不知方向。胡帅领满脸是血,但是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直接一个抡起一把椅子,劈头盖脸的往男人的头顶砸了下去。男人满脸是血,而后他还没反应过来,胡帅领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然后,在男人刚想爬起来的瞬间,胡帅领动作极速的拿出手铐,将他拷在了固定的桌子腿上。他拷手铐的动作太娴熟了,前后没有用到三秒。 男人很明显的还有余力,他发了疯了的伸出胳膊去够地上的第一把小刀,而已经走不稳的胡帅领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个酒瓶就夯到了男人的头上。然后男人陷入了短暂昏迷,胡帅领也支撑不住的坐在了地上,大喘着气,任凭脸上的血往下流。 然后,视频结束。因为此时盛阳和朱智臻赶到了现场。 “要不是害怕造成更大的混乱,帅领根本不会受伤。”看着胡帅领被抬进救护车,朱智臻的咬肌微微颤抖,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不过真讽刺,救护车还真是十五分钟才到。”关海滨看了看表,无奈的摇了摇头。 听到这,大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大家坐上了自己开过来的车,一部分人跟着去医院,一部分人先回警局。不过在上车之前,张原野又随意的嘟囔了一句:“可是我还有一点不懂,就是,他为什么会带两把不同型号的刀?”他说着,看向盛阳。 盛阳目不转睛的看着胡帅领所在的救护车远走的方向,很明显的,他已经没有了心思再分析案情了,毕竟胡帅领伤的确实不轻——还是在脸上。“为了保险吧。”盛阳随意的说着,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前方的救护车,内心充满了担忧。 *** 对男人的审讯简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男人是袁明威的哥哥袁明义,他直接就袒露了他杀人的动机。果然就和重案组之前推测的一模一样,他是因为弟弟被杀而对社会心怀怨恨。 “我和弟二弟没什么可说的。我们俩已经废了,我就是个小混混,我二弟就不说了!但是我弟弟那么优秀……他大学毕业刚找好工作!他是我家唯一的希望!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死在那种垃圾人的手里!”袁明义说着,不禁攥紧了拳头,他咬着牙,几乎要把自己的拳头攥出血。 “可是凶手已经被逮捕了。”傅强严肃的提醒他。 “可是凶手没死!那种垃圾人没有死!凭什么我那么优秀的弟弟却死了?”袁明义说着,他似乎又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他的拳头慢慢松开,他的眼睛里满是痛苦的悲戚:“就那么死了!……明威……我们等了救护车十五分钟……哈哈,他还鼓励我们……结果,所有人就那么站着……眼睁睁看着他血流干,我使劲的摇晃他,他再也没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袁明义说着,不禁昂起了头,对着惨白的天花板笑了两声。笑着笑着,他的眼角竟然冒出几颗泪珠。而后,更多的泪珠都汇集到了此处,它们颇有要破眶而出的趋势。 傅强能够想象得到,那该会是一种怎样的巨大的打击,才能让眼前这个身高足足190cm的男人流下眼泪。不过,错了就是错了,傅强知道自己不能为他找任何借口——尤其他还重伤了自己的组员。 想到这里,傅强沉重的叹了口气。走出审讯室。 *** 凌晨四点。 当傅强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疲疲倦的靠在办公室的椅背上休息。但是都没有睡着。办公室安静的令人窒息。 “都回去休息吧。”傅强默默的说。 但是所有人依然无动于衷。从医院回来的朱智臻依靠着椅背,在出神的思考着什么;盛阳也在低头看着某个资料:一直在办公室的关海滨则默默的再次点起了一根烟,出神的看着远方,不停的吞吐烟雾。 傅强一个个挨着拍了拍他们的疲惫的肩膀。大家依旧没有太大的反应。而直到傅强再次以命令般的口吻要求他们所有人回去休息四个小时,早上八点前不允许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他们才有了动作,他们总算是缓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 不知道为何。明明已经抓了凶手,但是所有人竟然都无法开心起来,尤其是朱智臻和盛阳。 朱智臻很明显的是为了胡帅领受伤而担心——虽然胡帅领并没有生命危险。 而盛阳却不止如此。 盛阳虽然也担心胡帅领的伤势,但是在内心的另一处角落,他还充满了莫名的担忧。因为当他从医院回来以后,他不禁想起了张原野曾经问他的那个问题——凶手为什么要带两把不同型号的刀? 当时因为着急胡帅领的伤势,盛阳只是简单的回答了张原野一下,而如今冷静下来,盛阳也感到百思不解,他甚至感觉这个疑问就像是钻进了他的大脑中,在他的大脑中异常兴奋的跳跃着,非要逼着他去思考、去解答。 是啊,凶手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两把不同的刀? 第三十七章 另有其人 清晨五点四十分点,盛阳从医院里出来,他略显拘谨的坐在了医院外面的一条走廊上。 此时,已经是深秋转初冬,天色还没有转亮,外面被黑夜的轻纱笼罩着,天地间充满了冰凉却清爽的空气。呼吸着这微凉的空气,盛阳眉宇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但是,他的内心依旧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混乱。 盛阳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直到手机屏幕上的时针指向了六点整,盛阳终于提起勇气拨通了梁好的电话。因为,六点整,总算不是太早了,应该不会再打扰到她的休息。 “嗨……” 盛阳勉强的笑了一下,而后,他分明听到了从电话对岸传来了那可以按摩他疲惫的神经的甜美的声音。 梁好明显的还没有完全睡醒,但是她的声音依旧充满了兴奋与乐观。她开心的向盛阳说着早安。 盛阳的手在裤腿上画着圈圈,他犹豫了一下,便放弃了抵抗,他将这一天的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梁好。当梁好知道胡帅领受伤了之后,她急切的想要现在赶来医院,幸好盛阳制止了她。 然后,他们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梁好立刻感觉到了盛阳的不对劲。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电话那边,梁好试探性的问。 盛阳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他望了望远方还未完全褪去的黑夜,他抿了抿嘴。“没事。呃……我就是……觉得有些混乱……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总觉得有些线索想不通,这让我很烦躁。” “我很开心,你能将自己的心情分享给我。”几秒钟后,梁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她欣慰的笑着说。 “你的语气……有点像心理医生。”盛阳总算笑了一下,打起了一些精神。 “如果可以,我非常想成为你的心理医生。” 盛阳跟着电话里的梁好一起笑了起来。 随后,盛阳突然不想告诉梁好发生在他身上的具体的问题了,他就单纯的想和她聊聊天,哪怕就只是说一些他曾经认为无聊的“记得吃早饭”这样的问候,他也觉得比向她说出这些复杂的烦心事要好,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情侣,不是工作伙伴。 盛阳生涩的问了她一些今天的安排。 梁好开心的说着她今天的工作,比如今天她会尸检一个自杀身亡的女性,比如她需要上交一系列的材料。而后她说中午下班会来医院看胡帅领,她说如果可以,他们说不定还能挤出时间见上一面。盛阳听着,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远方,天空中黑暗逐渐散去,天空中开始逐渐露出鱼肚白。旭阳开始从缥缈而灰蒙蒙的高耸的建筑上方露出半张脸。 看着清晨的一切逐渐清晰,听着电话里梁好温暖而富有活力的声音,盛阳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思路开始慢慢疏通,他的乱成一团的心绪慢慢开始恢复了平静。 这种感受奇妙,也非常舒服,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 和梁好通完电话后,盛阳总算可以平心静气的进行案件的梳理了。他就坐在冰凉的长廊上,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事情按照从前到后的顺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刚开始,一切都和之前的推理没有太大的差别。 医院、堵车、15分钟、酒吧一条街、红歌狼酒吧、胡帅领遇袭…… 而就是在这里,盛阳的思路再次遭遇了卡格。 盛阳微微皱紧了眉头,他试图让一切圆满起来,他甚至试图想出一些借口来让事情说得通。但是,还是于事无补。盛阳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当他发现除非将这一条结论推翻,否则其他的一切都无法成立之后,盛阳不禁感到了深深地恐慌。 于是,盛阳立刻回病房向朱智臻打了声招呼,然后打了辆车返回了警局。 盛阳没有办法说出那种感觉——即使那仅仅是基于他的感觉。 回到办公室。盛阳再次找出了昨天晚上酒吧内拍摄的视频,而后他又向章程要来了酒吧内的全部监控资料,以及这四起案件所有的道路监控。待全部收集好后,他戴上眼镜,在安静无声的办公室快速看了起来。他先是极速的将所有的监控和视频大致浏览了一遍,而后,他开始针对某些镜头一帧一帧的观看,边看边和章程通电话。 完成这一切之后,盛阳终于感到了一丝轻松,同时又感到了一丝寒冷。 轻松,是因为他的推理没有错。而寒冷,是因为这起案子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的多。 想到这,时间已经不能再耽误下去了,盛阳立刻拨通了傅强等人的电话。 *** “凶手不是袁明义?” 听到这个结论得时候,所有人得睡意全部被吓跑了,他们都睁大了疲惫的眼睛,惊讶的看着盛阳。朱智臻更是一口水直接呛在了嗓子眼中,紧接着就咳嗽了好几声。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觉得……非常有这个可能性。” 盛阳说着,他迅速的抿了一下干涸的嘴唇。而后,他顶住大家惊讶的眼神,快速向大家解释起来: “首先,第一次见到袁明义的时候,我就总觉的哪里不对劲。但是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而后,听到傅队今天凌晨审讯他的内容后,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再一次加深。就是……感觉,他不像是一个会制造如此有仪式感现场的凶手。” “什么意思?”关海滨紧皱着苍老的额头,问。 “呃,从他袭击帅领的视频中可以看出,袁明义很有可能属于''暴躁型人格障碍''的那一类人。这一类人会因为微小的精神刺激而突然爆发非常强烈的、又难以控制的愤怒情绪,并伴有冲动的行为。这种人的情绪非常不稳定,而且缺乏控制能力,但是……这三起案件,无论是从事先踩点,还是从逃跑路线,以及对15分钟的精确预估,都需要付出精细的打算和实验,而袁明义应该无法做到这些。” “可是这些只是基于心理学的分析,没有实际证据,而袁明义自己已经认了罪。”朱智臻不解的皱着眉。 “是的,所以我又找到了新的证据。” 盛阳一说,所有人都感到一丝震惊。 “已经……有了证据?”关海滨惊讶的看向盛阳。停下了掏烟的动作。 盛阳点了点头,而后他快速的打开电脑了屏幕,电脑屏幕上,此时正显示着某一处的监控模拟图。 大家立刻围了过来。 “今天早上,我拜托章程用''现场画面模拟法''分析了一下嫌疑人的身高。呃,这种方法简单地说,就是基于现场视频图像单帧画面,坐标重建测量嫌疑人身高,然后……呃,我又啰嗦了。总之,结论是这种方法分析过后,显示出前三起案件的凶手的身高大约都在170cm左右,绝对达不到180cm。但是……袁明义的身高是190cm。也就是说……凶手的身高和袁明义完全不一样。” 盛阳说完,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 朱智臻少有的重重的叹了口气。“那为什么袁明义要认罪?” “呃,所以我认为,袁明义应该是认识凶手,他想保护凶手。所以凶手应该是对袁明义和袁明辉而言都非常重要的人。” “会不会是袁明浩?”关海滨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觉得……也不太可能……”盛阳不好意思将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而后他的语调越来越轻,就像是害怕打击到众人:“如果袁明义是想保护袁明浩的话,他应该不敢轻易提及他弟弟。而从袁明义凌晨在审讯室主动提起袁明浩时的表情来看,很有可能这件事和袁明浩无关。当然……我们还是有必要对袁明浩进行审问。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而听到这,所有人的情绪更加低沉。 看着大家默不作声,盛阳有些尴尬,他试图想说一些好的消息让大家提起精神,但是他却一条也想不到。最后他只好默默的抿了下嘴巴。 最终,还是傅强主动打破了沉默,他的特意提升了几个分贝的音调,来调动大家的情绪:“大家辛苦了。但是无论如何,这个案子还没有完结。大家绝不能掉以轻心。以防万一,我已经让原野派人增加警力,驻守在各个距离医院较近的堵车地点了。而我们在座的各位,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真正的凶手。” 傅强任重道远的看向办公室所有人。而终于,大家也不再沮丧,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认真而坚毅的表情。 第三十八章 女性思维 关海滨和朱智臻对袁明浩进行了审问。 而就像盛阳说的,袁明浩对整件事似乎毫不知情,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却全程带着不可思议的笑,似乎对警察说的话感到莫大的滑稽。 “我哥?报仇?你们弄错了吧?” 袁明浩的惊讶看向朱智臻和关海滨。关海滨和朱智臻同时觉得他不像是装的,再加上前两起案件发生时,他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他正在在帮老板运货,所以关海滨再又询问了他其他几个问题之后,便让他离开了。 关海滨将调查结果告诉了傅强。而此时,傅强正在和盛阳一起,去往红歌狼酒吧的路上。 这还是傅强第一次与盛阳一起出外勤。 以前每次,傅强都会安排盛阳和胡帅领、朱智臻一起外出调查,而这次,在胡帅领受伤、人手紧张的情况下,傅强便亲自出马,和盛阳一起再次前往“红歌狼酒吧”。因为案件的源头——袁明威的案子就是在这里发生的,他们一致认为这里很有必要进行详细的搜查与问询。 傅强和盛阳来到了“红歌狼酒吧”内。 与夜晚的酒吧不同,他们看到青天白日下的红歌狼酒吧就像是一个了无生机的病猫,有气无力的蜷缩在太阳的阴影底下,整个大厅里只有几个清洁工懒洋洋的在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聊着天。 出示了警察证之后,大堂经理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陪同着他们,但他也只是不停的在傅强身边赔着笑脸,认着错,不停的保证他们一定会再多按几个监控,一定会再加强保安的培训等等。 “袁明辉死亡那天,他的两个哥哥都在旁边?”傅强问大堂经理。 “是,是的。”经理油油的笑道,敷衍的说。 傅强听罢,却只觉得可笑:“自己的弟弟被人捅了,凶手慌忙逃路,两个哥哥就都守在弟弟身边,没有一个人去追凶手?” 酒吧经理明显一愣。“嘿嘿,那天太混乱了。说实话,我也没看清。”他尴尬的笑了笑,慌忙又改了证词。 傅强看了酒吧老板一眼,便没有再回应他。 傅强在袁明辉死亡的现场观察了一会,但因为时间已经久远,再加上酒吧已经营业,再勘察的意义不大,傅强则直接走向了昨天胡帅领出事的地点。 虽然地面已经被清洁过了,但是还有椅子腿等细微处的血迹留在上面。 傅强站在现场中心,他静滞的思考了一会,然后他慢慢踱步,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盛阳,你有什么看法?”他问盛阳。 盛阳吓了一跳,就像是小学生突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般,他窘迫的摸了摸裤腿。“呃,暂时还没有。” 而傅强反而露出了一个微笑:“你可以不用一直跟着我,我又不会走丢。” 盛阳一愣,他顿时明白了什么。他不好意思的停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已经相处了小半年了,但是一旦和傅强在一起查案,盛阳的内心依旧还是有些局促和慌乱。所以他总是会下意识的跟随着傅强的步伐,看他所看到的东西,调查他吩咐的事,不能放开大胆的去自行调查——除非现场有了很明显的线索。 随后,盛阳便刻意的开始和傅强保持距离。 傅强在胡帅领受伤的位置观察,盛阳则在距离胡帅领受伤的位置隔了两个桌子的位置上观察起来,因为这里是视频拍摄的地点。他想充分还原一下周围的环境。但是一站立在这个位置,盛阳立刻感觉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盛阳坐了下来看了看胡帅领受伤的现场,然后又站了起来看了看袁明义走过来的路线,随后,他还又亲自模拟现场走了一遍,确定了自己的方位的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他像雕塑一般站立着思考了一会,而后他脸上突然闪现出慌乱的神色。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看到盛阳的脸上出现了他熟悉的表情,傅强走过来问。 “呃,有一些奇怪。”盛阳回过神,他的额头上出现细密的汗珠,“傅队,我想我可能找到另外一个嫌疑人了。” *** 当女人出现在审讯室的时候,朱智臻瞪大了眼睛,依旧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她?”朱智臻看向关海滨。而关海滨眼神中的困惑比她却少不了多少,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再次点起了一根烟,直接就在审讯室门口吞吐起了烟雾。 而审讯室里坐着的女人个子很高,她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她一头飒爽的短发,穿着宽松的灰色运动衣,一看就有种运动员的气质。不过,与她的装扮很不相符的,她却涂着厚重的赤木红棕色的口红,一进到审讯室,她的眼神就落在了傅强和盛阳身上,看不出一点怯懦、畏惧。 “曲珂小姐,对吗?” 傅强问她。 曲珂漫不经心的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很感激昨天提供给我们的现场视频。但是,有几个问题,想请你回答一下。”傅强说着,递给曲珂一杯水。 “问吧。”她看了一眼水,淡然的说。 “好。第一个就是,但是如果按照你拍摄的角度,按照常理,你应该是坐在靠东侧的一边的吧台才比较自然。但是实际上,东侧的吧台昨天已经坐满了,你的实际位置是在西侧。而如果是在西侧的话,当袁明义走过去杀年轻男人时,你是背对着袁明义的。请问,你是怎么在背对着袁明义的情况下,看出这个男人不对劲,从而对他进行录像的?”傅强说完,将监控视频里拍摄到的她的座位递给了她。 而女人只看了一眼,就又将照片随意的扔在了桌面上。 “第二个问题呢?一次性问完。”曲珂歪着头说。 傅强听后,他也不恼怒,他沉稳的再次拿出了一张照片。 “第二个问题就是,你认不认识袁明威?袁明威死亡的那天晚上,酒吧大门口的监控显示你当时也在酒吧,我想问你,你当时坐在哪?是和谁一起去的?” “这么多问题啊?那我就先回答第一个好了。”曲珂说完,她眯着眼睛看了看傅强。她细窄的眼睛里静静地燃着的光,照亮了她尖鼻子的瘦小的脸。她愉快地微笑着。 “第一个问题很简单。因为是我让袁明义去假装杀那个男人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好似心脏被放了一枪。 随后,根据曲珂交代,袁明义愿意帮她,是因为觉得欠了她人情——因为他始终觉得“报仇”这种事应该是由男人来做。而实际上,她和袁明威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确立关系,因为她虽然喜欢结交男性朋友,但是因为性-.激素异常,所以她天生性..冷淡,对男女之事没有一点兴趣。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想与任何男人建立实际意义上的情感联系。 “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曲珂幽幽的说。 她说完,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呵,我料到了你们的反应。我周围的人的反应比你们还夸张。他们见到我,就像见到一条得了艾''滋‘病的流浪狗。他们说我天生表面圣洁,实际上是荡成性。这种话简直就如同他们的茶余饭后的点心。” “确实……有些事情普通大众还不能够接受。”盛阳接过话题,他的表情微微有些遗憾。 “就比如,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抨击同''性*恋。但是实际上,用双胞胎进行的实验中,32%的同卵双胞胎在同性''''恋倾上是相同的,而异卵双胞胎的数字仅为8%。这就说明了这种取向很有可能跟遗传因素有关。所以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其实也是''受害者''……而你……也是一样。”盛阳说着,他的语气越来越轻,越来越慢。 “谢谢你的理解。或许如果能多认识你这样的人,我也会和这个社会和睦相处吧。”曲珂说着,她笑着叹了口气,就像是在吐烟丝似的。“但是实际情况是,只有袁明威一个人理解我。他说他喜欢我涂这种颜色的口红。而那天,刚好是我的生日,我就是涂着这种颜色的口红请他去酒吧玩的。” 时间静止了五秒钟。 傅强微微皱起了眉头。 “所以……你怀有愧疚。” “大概吧。”曲珂望了一眼桌子上静止的监控照片——上面的她兴高采烈的踏进酒吧门口。“我就是……挺想让大家记住这个教训的。医院附近不要堵车,不要歧视性格有缺陷的人。这也算我对这个社会做的一点''贡献''吧。” 曲珂说完,她情不禁的嘲讽般的笑出了声。 *** 从审讯室出来,已经是中午了。 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办公室难得格外暖和。盛阳看着窗户边被阳光照射的奕奕精神的水仙,他的情绪却都有些低落。 “我始终有些参不透曲珂的做法。”盛阳自言自语般说:“我知道女性多偏向内倾或外倾性的感知、直觉、感受的心理功能,尤其偏重直觉和感受力。但是……曲珂的性格应该很坚毅,她看起来……更像是偏向男性的理性思维。她应该不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报复的。” “但是,她不是已经把所有犯案细节都交代的了吗?”已经撤回来的张原野说。 盛阳默默的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觉得,有时候女性的思维真的挺难以理解的。” 而盛阳刚说完,他就听到从身后传来一阵阵组员的笑声。 “那我的思维好理解吗?” 盛阳一惊。 他这时才扭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梁好已经偷偷的站在了他的身后了,她露出她招牌式的带着梨涡的笑容。 “我已经从帅领那边回来了。”梁好说着,将几盒快餐和蛋挞拿了出来,分给了张原野和重案组的队员们。“但是我没有进去。因为我去的好像不是时候。”梁好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原来,梁好在去看胡帅领的时候,她意外发现他的病床前已经站了一个女人了。 女人穿着银行职员的工装,面色清冷,眼睛里却内含着清泽、干净的神色,略略偏白的皮肤如玉般润泽。虽然她的嘴角和她说话的音调虽然是平的,但是梁好看得出来,她的目的却不仅仅是向她对胡帅领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来归还他的银行卡和身份证的。 “不是的话,那会是什么?”盛阳顿时有些紧张。“你怀疑她是要进行银行诈骗吗?” “哦!我的盛阳!”梁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只是说,她有可能不仅仅是来送东西的,而是来送''桃花''的!这可是女性特有的第六感!”梁好说着,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发出了惊讶的、羡慕的感叹声。 “帅领也太……招女人喜欢了。”关海滨发出苍厚而温和的笑容,他看向朱智臻。 而在朱智臻的思路突然停滞了一下。而后她笑着点了点头。“但愿,这次是真正对的人。”她说着,她流露出欣慰的、真挚的祝福的眼神。 第三十九章 半年之后 时间如梭。 胡帅领半个月后便返回了重案组。他与银行女职员杨珊珊的事情也遭到了所有人的调侃。不过胡帅领这次并没有急着确定关系,因为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在银行看到他的勇猛就一见钟情?胡帅领总觉得这有些太罗曼蒂克,太不可思议。 而时间就在这惊喜与悲伤共存的现实中又过了半年。 这半年的时间里,案子几乎不曾停歇,每个人都非常的忙碌。 盛阳他们所在的重案组先后侦破了好几起恶性连环杀人案。他们穿梭于m省的各个地方,有时候是市区,有时候是在县镇,还有几次是在农村偏远地区。这半年的时间中,盛阳每个月平均只能见梁好三四次。上个月他甚至只和梁好约会了一次。 而就在聚少离多的时光里,盛阳开始感受到越来越明显的害怕和不安—— 因为盛阳发现他开始在长时间见不到梁好的时间里开始想念她。 刚开始,盛阳觉得羞涩而甜蜜。而当他发现这种想念随着时间的累计而愈发强烈的时候,盛阳感觉到了惊慌。有一次在车上,他竟然梦见了梁好,梦见了他竟然无法将梁好的模样清晰的展现出来。盛阳当即痉挛般抽搐的从梦里醒来,吓得整个重案组的同事都在围在他身边紧张关心。 “你不是又梦见了小时候的事情了?是你爸爸,还是妈妈?”胡帅领摸了摸满头大汗的盛阳的额头。 ??“没,没有。” 盛阳没好意思告诉胡帅领他梦见了梁好。但是清醒后,他分明感觉到他对那张随时随地都是带着阳光般笑容的脸又多了几分想念。对,还有刚才胡帅领提到的自己的妈妈。我也多久没有去看妈妈了?盛阳有些愧疚的想。 而在盛阳不停的查案的同时,梁好也没有闲着,她跟随m省公立法医研究所最优秀的法医、病理学专家欧阳博士学习了半年,她决定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除了工作上的学习,她还学习了烹饪等居家做饭的技法,有清淡的广式菜,还有西餐。此外,在她和盛阳的感情平稳发展的同时,她还悄悄看准了s市新区附近的一所即将开售的住宅,她联系了售楼顾问,并提前商量好了价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积极,但是她就是一眼看准了这个房子,甚至,她所有的闲暇时间几乎都用在了设计他们应该怎么布置这个新家的问题上面。 当然是布置成盛阳喜欢的典雅安静的风格。 梁好搅动着一杯咖啡,一边漫无目的看着外面步履匆忙的人们,一边出神的想。 ????“小姐,您的芝士饼。”服务员递上一个精致的盘子。 ??梁好回过神,道了声谢谢。她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实当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想的这么长远,毕竟,除了紧张又可爱的吻之外——而且多是她主动的吻,她和盛阳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梁好有时候真的感觉盛阳的情商简直低到了她难以理解的地步,但是梁好自己有什么办法呢?在爱情上,她虽然主动,却也没有达到那种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地步。而且她本身也沉迷于盛阳这种干净而纯粹的品质之中,这都怪她自己。 梁好的脸上露出生气的微笑。她在想等今晚盛阳回来之后,她要罚他给自己做五种不同的甜品!梁好将芝士饼咬了一大口。 然而事实却是,盛阳的双脚还没能落地,他们就又接到了k县警方的求助,这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少女连环被杀案”。于是,他们还没回到s市,转而直接就坐高铁去向了k县。 盛阳看着黑乎乎的窗外,高铁内的空气让他觉得憋闷——事实上,以前他从来没有觉得在高铁里呼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今天,在刚刚做完了一个噩梦,又在本以为可以见到梁好,结果却又再次落空的今天,这种胸闷的感觉让盛阳感到特别强烈。他看不进去书,也睡不着觉,他微微的蹙紧了眉头,就好像傅强平常那样。 而就在沉闷的氛围中,朱智臻从后面走过来拍了一下他。“在烦什么,小天才?”她坐在盛阳对面,手里端着一杯奶茶。 “没,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没睡好。”盛阳勉强的挤出一下笑容。 “没睡好?你可是一天哪怕只睡四个小时,大脑也能高速运转的天才机器人。”朱智臻打趣道。 “我刚才听到他给梁好打一个电话。语气低沉,失落。”坐在过道的胡帅领取下耳机笑着说。他的嘴角边还微微残留着之前被砍伤的疤痕,不过现在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盛阳撇了胡帅领一眼,他真怀疑胡帅领是不是真的在听歌,还是只是在耳朵上挂上了耳机实际上是在偷听他讲电话。 “那怪不得了。”朱智臻忍住笑意,“原来是因为约会泡汤了所以在不开心。” “没有!”盛阳几乎是抢答般的否定。 “那你刚才在烦什么?”胡帅领索性将耳机从耳朵上取了下来。 “我没有在烦。我,只是在思考……” “思考什么?”胡帅领穷追不舍。他和朱智臻同时笑着看着盛阳,他们两就像看一个打赌即将打输的人那般幸灾乐锅。 “我,我在思考p/np问题。”盛阳总算是找了根救命稻草,他开始慌张又快速的顺着说起来:“p/np问题是在理论信息学中计算理论领域里至今没有解决的问题,它被克雷数学研究所,ymathematicsinstitute,??简称cmi。在千禧年大奖难题中收录。p/np问题中包含了复杂度类p与np的关系。1971年史提芬·古克(stephena.cook)??和leonidlevin相对独立的提出了下面的问题,即是否两个复杂度类p和np是恒等的(p=np?)。但是这个证明确实是有难度的,主要因为几下几个原因……” 盛阳像背书一样滔滔不绝的讲,这次的他丝毫没有炫耀般的兴奋,他只是在慌忙的堵住胡帅领的嘴,因为他知道他和朱智臻听不懂,不会打岔。 “好了好了,小博士!” 胡帅领总算揉了揉耳朵,重新坐好戴上耳机,“反正你刚才在烦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他说着,抛给了盛阳一个意味深长的眉眼。 “对了盛阳,别忘了我曾经给你的建议。”朱智臻笑着,拿起盛阳散在身旁的两本书。“我觉得你现在可以暂且将这些书,放在一边,多看看《爱情心理学》或者是《恋爱行为方式》。”朱智臻说完,盛阳听到一旁的胡帅领“噗嗤”笑了一声,然后他若无其事的哼起了歌。 盛阳的呼吸粗重而紊乱,他的整张脸到脖颈都红了起来。“帅领,你别忘了你也在和珊珊在交往。你记着,我一定会报复你。”盛阳咬咬牙小声说。 这半年,杨珊珊已经正式成为了胡帅领的女朋友了,他们的感情也在平静中不断升温。 而听到盛阳这样“柔弱”的威胁,胡帅领反而更来了兴致,他立刻勾了勾手指:“尽情报复,我可不怕。没谈过恋爱的小天才处处都是弱点。” ??——盛阳这次真的确信胡帅领是在假听歌了。 *** 重案组现在来到k县之后,只用了四天就帮助了当地警方破获了这起惨绝人寰的“少女被杀案”。 而这次的案件凶手竟然是一个高智商的大学生。因为父母从小对他给予了厚望,凶手自然而然成了一名学霸。但是由于他患有先天性挠骨耻不全,导致他有点先天畸形,所以在学校里,他非但没得到作为一个学霸的尊重,反倒还受到了同学的嘲笑、欺辱。久而久之,学习的压力和嘲笑在凶手心里化成了深深的自卑。他开始选择逃避现实,通过看一些少女漫画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积郁。最终,当唯一理解他的老师去世、纸上的漫画再也无法彻底的将他的情绪进行宣泄的时候,他走上了杀人的道路——杀害的对象就是漫画里的那类少女。 这个案子太过血腥和残忍——因为每个少女都被他开了膛、破了肚,以至于返程的路上,小组的每个人心里都像是灌了铅,沉甸甸的,谁也不想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傅强为了缓解气氛先开了口:“我知道最近大家都太辛苦了。这样,明天和后天大家休息两天,好好过一个周末。除非有什么紧急任务,我再另行通知。”大家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力气再回答什么。 而听到傅强的这句话,盛阳的心里也终于吹动起一层薄薄的涟漪:终于可以见到梁好了。他心想。 但是在内心的另外一处角落,盛阳的另一个不安也随之开始越加疯狂的活跃起来。一想到这个“想法”,他不禁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背包的肩带,看向窗外有些阴雨沉沉的天空。 第四十章 刺 带着疲倦的笑容,盛阳见到了梁好。 “怎么了?很累对吗?”梁好将他的牛皮包放在沙发上,引导他走向客厅。 “是的,一个很……悲伤的案件。”虽然盛阳确实很想念梁好,但一想到那些可怜的女孩,他就没有办法发自内心的欢愉起来——尤其,凶手身上的经历还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如果很悲伤的话,那就不要想了。伤心的事情越反复提醒,越难以忘记。”梁好说着,走到餐桌前摆盘子。“吃一些甜品心情会变轻松。” 而这时,盛阳才看到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水果,还有一份已经有些冷掉的牛排。“当然,可能没有你做的好吃。这些都是我新学的,下次我给你做广式菜肴,我们换着来。”梁好笑了笑,说完便去厨房拿水杯和果汁。 ??“盛阳,你是喝橘子味的汽水还是菠萝味的呢?”梁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盛阳却依旧惊讶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却再不是因为案件。而是一种久违的似曾相识的感动。 盛阳想起,在妈妈还没有患精神分裂症之前,每每回到家,他总能看到满满一桌的甜品和水果,尽管他不爱吃水果,他对水果的所有的感情也就仅限于他能背诵出它们各自含有百分之多少的钾、胡萝卜素、碳水化合物等等,但是妈妈也总会非要塞进他嘴里一般,硬是将一小块切好的水果送到他唇边让他非吃下才罢手。而自从妈妈得了精神分类症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做出一桌子的甜品和晚餐,他便只能学着母亲的样子,反复尝试着做出几个可口的甜品和饭菜,这才慢慢的学会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而梁好却是二十多年后第一个为他这样做的人。 盛阳感到有一股神奇的甜蜜的力量融化了他所有的疲累。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孩子。 ??“盛阳?”梁好还在唤着他的名字,等待他的选择。 盛阳直接就走进了厨房。 “嗯,你快出去休息,你已经累了好多天了。” ??“没关系。我来帮你,我,我喜欢帮你。”盛阳的声音有些小,但是梁好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好吧。”梁好并没有推辞,她愉快地说。 “呃……小好……我想向你坦白一件事情……”盛阳将果汁倒进水杯里,有些欲言又止。 小好……梁好对这个昵称感到甜蜜。但是盛阳的表情却又弄得她有些紧张。“什么事情?”梁好轻松的问。 “我必须承认,我,我这些日子……很想念你……”盛阳说完,赶紧喝了一口果汁。 梁好愣了几秒钟。因为以前盛阳没有这样直白的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而就在盛阳要逃跑般快步走出厨房时,梁好想都没有多想,她情不自禁的就踮起脚尖,啄了一下盛阳的嘴唇。“我也是。” 梁好感到分外甜蜜,但是她刚说完,她手里的果汁就差点洒出来——因为就在她蜻蜓点水般吻了盛阳之后,她万万没有想到,盛阳竟然猝不及防的主动低头回;吻了自己! 梁好吓了一跳,她瞪大了眼睛。她首先感受到了他两片嘴唇的不由分说的贴合,然后,是他柔软的触''感和他口腔内橘子味果汁的清凉。梁好慌忙的将水杯放在橱柜上,回搂着盛阳。 梁好闭上眼睛,开始享受着与盛阳之间的美妙的互动。 她享受着盛阳将双手插,进她的发丝之间的微微的强势;享受着他毫无章法的啃,噬着她的嘴唇;享受着他的气息将她的鼻腔充斥的满满的感觉。她从来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毕竟,以前的盛阳是都那么的温柔与被动。而今天,他们之间的吻却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欲;望和激,情。 梁好将双手勾住盛阳的脖子,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很快的,她感受到了他们的身体结,合的越来越紧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发,烫,但是她却不想停下来。她知道盛阳也是如此,因为他的正在用嘴唇包,裹着她的舌尖,他正在进行着更加急切的探索。 事后,梁好再想起时,她不禁觉得好笑,因为盛阳的动作真的有些笨拙。他的带有一点点侵,略力量的双手除了在她的发间来回穿梭,其次就是紧紧的抱住她的腰肢,而始终没有敢跨越雷池一步——梁好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盛阳的,只要盛阳再大胆那么一点点,再朝着她走近一小步,她就会主动奔跑着迎上剩下全部距离。 只可惜盛阳终究再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不过这也在梁好的预料之中。 气喘吁吁之后,盛阳停了下来,他的情绪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对,对不起……” 那个熟悉的盛阳又回归了,他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等待批评的孩子,有些尴尬的看向梁好:“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梁好的双手依旧勾在他的脖子上。“没有。我很开心。” 盛阳噗嗤一声笑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就是,就是想……” “不用解释,盛阳,这说明你是真的想我了。”梁好笑的格外甜美。虽然他们之间还没有进行到身体承诺的一步,但是这个带有占有意味的吻对于她来说已经是意外的惊喜了。 随后,梁好和盛阳并肩走出了厨房。开始吃晚餐。 对于梁好来说,晚餐已经没有什么特定的味道了,因为她整个口腔都还在回味着盛阳的气息。而盛阳却对梁好所做的饭赞不绝口,梁好便发誓将来也要为盛阳做出几道拿手的甜品。吃完饭餐之后,他们还一起洗刷了盘子,收拾了厨房。 “你知道吗?我有两天的假期。刚好可以陪你过一个周末。”盛阳兴奋而又紧张的告诉梁好。 “是吗?那我们可以安排一个有趣的约会!”梁好将最后一个碟子摞起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盛阳关上水龙头,他的头低垂下来,似乎不太愿意直视梁好的眼睛。“我,我没有。我听你的。” “你怎么了,盛阳?”梁好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不安。 “呃,没,没有。” 梁好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她严肃的收起了笑容。 盛阳果然认输了。他紧绷了一下双唇,然后眼神游离。“我,不,我……” 梁好耐心的看着盛阳,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笑,似乎是在给盛阳勇气,鼓励他说下去。 盛阳看了一眼梁好的目光,却似乎承受不住这份期待似的,很快又低下头不去看她。但是,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了出来:“小好,我其实……很想带你见一见我的母亲。因为……我觉得你只有亲眼见到她,你觉得能够接受之后……这对你才算是公平。” 看到盛阳的样子,梁好突然感觉到莫名的心疼。原来盛阳一直还没有把这件事完全放下。家庭和背景是他永远的刺。 想到这,梁好笑着,她故意使劲的蹂躏了一下盛阳轻柔的微微有些卷的头发。然后她趴在他的胸膛前,听着他无法伪装的急速而迷乱的心跳。她深刻的感受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活的还要艰难、自闭、如履薄冰。 随后,梁好几乎想都没有想,她便真挚的抬起头,看着盛阳:“我听你说过,你的母亲喜爱文学,如果你不嫌弃我文学知识浅薄的话,我非常愿意见一见你的母亲。” “你,你确定?”盛阳不可思议的看着梁好。 “当然。不如就明天?给你的母亲一个惊喜?”梁好期待的看着盛阳。她看到盛阳几乎是一瞬间笑了。但是梁好还同时清晰的看到了盛阳笑容下的无法掩饰的自卑和紧张。 *** 第二天上午。 罗湖疗养院位于s市区南部,是个环境优美的公立疗养院。盛阳和梁好出示了证件,简单登记了之后就被一个工作人员带进了一栋被绿藤蔓抱住的矮楼,然后穿过矮楼,工作人员向他们指明了方向。 “这里很漂亮。”看着静谧这里静谧的环境,梁好不禁赞叹道。 “这里是傅队帮我安排的。呃,他肯定帮我托了不少关系。”盛阳感激的说。 随后,他们走在本罗斯疗养院的绿茵小道上走着。并肩走着时,盛阳紧绷着嘴唇,一言不发,好像在强制自己去接受某种未知的裁定。 “你在担心什么,盛阳?”梁好问。“你看起来很紧张。” ??盛阳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我的母亲她……她有时候神智可能不太清醒,因为她一直在服用药物。” “没关系。“梁好安慰道。 但是盛阳却只是僵硬的对她笑了一下,很快的他就又将头低了下来,一缕柔软的卷发遮挡住他的眼睛。 不知不觉,林荫小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一个连廊小院出现在他们视线里。一些白发银烁的老年人在一旁的器材上进行简单的运动,还有一些老人们坐在连廊里下棋,看书。 盛阳小心翼翼环视了一下。而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紧挨着花丛的连廊角落。 顺着盛阳的目光,梁好看到在花丛的背影下,一个瘦弱的女性正在认真的看书。金色的阳光下,她穿着和盛阳一样颜色的褐色针织衫,她手拖着脸,一言不发,安静的好像与世无争。 ??梁好微微有些吃惊,她觉得盛敏文从内而外都散发着安静的文学气质。 ????“她很有魅力。”梁好不自禁的赞美,她准备迎上前,但她却发现盛阳好像被定格了一般呆在原地,止步不前。 ??盛阳朝梁好勉强的笑了一下。“我,我已经……半年没有来看她了,我没有想到她竟然瘦的这么厉害……” 梁好能感受得到盛阳的自责。她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盛阳的后背。“那就更要抓紧时间去见面了!” 盛阳简单的“嗯”了一声。但是此刻,他的脚却像是一个吸盘,还在紧紧的吸着所在的地面。 第四十一章 见面 看着盛阳还在发呆,梁好不由分说的牵着盛阳的手,硬生生将他拽到了盛敏文的面前。 盛阳僵硬的对低头专心看书的母亲摆了摆手。??“呃,妈妈。”盛阳声音很微弱,手指不停摩挲着大腿腿上的棉质布料。 盛敏文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专注的翻了一页书。 ??“妈妈?我是盛阳。“盛阳拉开一个椅子,坐在母亲对面,挤出一个微笑盯着她。 盛敏文总算是有了点反应。她抬起头看了看盛阳,但又好像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她很很快又把头低了下来。 盛阳有些吃惊。他轻轻的摸了一下盛敏文拿着书的粗糙干涸的手,但就在他刚刚碰到她手背的瞬间,盛敏文却瞬间将手抽了回来。她惊恐的看着盛阳,将书死抱在怀里,好像盛阳是来抢她心爱的书的陌生人。“你是谁?”她颤抖着嘴唇。 盛阳惊讶的看着她的惊恐的眼睛,他半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您好,他是盛阳,您是不是在生气他这么久没有来看您?”梁好轻盈的坐到盛敏文身边。 盛敏文狐疑的看向盛阳,露出思索的愁容。而看了五秒钟后,她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她一只手猛的捂住胸口,一只手狠狠的锤向声望的肩膀——当然,她的拳头的力量比棉花还轻。 “我的天!”她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颤了声,而后,她立刻摸了摸之前盛阳脖子上的伤口的位置。但是,她却弄错了左右的方向。 ??“对不起!”盛阳说着,他的眼圈微微有些红。他将盛敏文的手放进自己的双手中安抚。 “今天是星期几?不用上班吗?”盛敏文的眼眶同样开始泛红。 “今天不用上班。其实,今天,呃……我特地带来了一位朋友,想让你们认识。”盛阳抿了抿嘴,而后他微笑的看向梁好。 “妈妈,这位是梁好。她是我的……女朋友。”盛阳有些害羞,但语气却非常肯定,骄傲。 盛敏文瞪大了眼睛看向梁好,显然惊讶极了。 “我是梁好。很高兴认识您!”梁好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站起身,伸出了手。 而盛敏文似乎没有听到梁好的话,她的眼神似乎定格了一般,就直直的看着她。看了许久,待眼光中已经微微涌上了一丝泪珠,盛敏文才将目光再次落在盛阳身上:“这么好的女孩,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盛敏文问盛阳。而同时,她也郑重的站起来,迅速的用袖子拂去了眼角的泪花,而后紧紧的握住了梁好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梁好小姐。” ??“谢谢您的夸奖。”梁好真诚的看向盛敏文的真诚的脸。而后,她想是到了什么,她迅速的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期望您能够喜欢。” 盛阳和盛敏文同时睁大了眼睛。 绒绒的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蓝色玫瑰胸针,胸针上面还别着一颗亮闪闪的宝石。 盛敏文开心的摸了摸它,而后将它放在了自己心口处的位置。“好孩子。”盛敏文说着,而后她认真的看向盛阳,眼光中充满了严肃与严厉:“如果你对梁好小姐不好,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呃,一定。”盛阳笑着,认真的回答。 随后,当盛敏文和梁好再次坐下来时候,他们之间的氛围已经变得非常融洽,好像他们本来就是非常要好的亲戚。盛敏文问了问梁好的父母健康情况和她的家境,然后她再次不停地对盛阳说他是多么好的运气竟然能遇到这样好的女孩。梁好则觉得,如果不是事先从盛阳那里得知了盛敏文有偏执型精神病的话,她肯定会将她当做正常人对待——毕竟她觉得盛敏文不仅精神,还散发着文学气质,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 十几分钟的亲密欢乐的谈话的时间里,盛阳几乎很少有能够插话的机会,直到一个女护工微笑的走了过来,递给他们三杯水,才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盛女士,这位就是您常常给我们提起的您当警察的儿子?”女护工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盛阳。盛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他就是我不听话的儿子。”盛敏文撇了撇嘴,好似在生气,又好似有点伤心。“其实我更喜欢他去当老师。” “抱歉妈妈……”盛阳抿了抿嘴唇。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好好的,能经常来看我——是一起来,我就心满意足了。”盛敏文开心的说。 梁好轻轻的挎起了盛阳的胳膊,点了点头。“我会监督盛阳的,您放心。” 随后,在盛敏文不停地回头的目光中,盛阳和梁好结束了和盛敏文的见面。 走在回去的路上,盛阳始终微微低着头,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又像是对自己失责的惆怅。但是很快的,大抵是因为马上就要面对梁好的未知的答案的原因,他的神色又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而看到盛阳欲言又止的模样,梁好立刻就明白了盛阳的心事。 “我很喜欢你的妈妈。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相处的很愉快?”梁好不加思索,主动提起这件事。 盛阳微微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梁好会说的那么轻松。 “那你真的愿意……今后常常陪我来看我的妈妈……?”盛阳有些试探性的问。 “当然!”梁好理所应当的回答。“难道你以为我刚才答应的是应付?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梁好说着,她主动的靠近了盛阳,真诚的看向盛阳不确定的眼神。 而看到梁好坚定的样子,盛阳的眼神终于不再迷茫。他兴奋的笑了一下,而后,他舔了一下嘴唇,低头侧脸吻了一下梁好的脸颊。 *** “我没有想过,我会在大街上……呃……有点疯狂……” 即使只是一个脸颊吻,盛阳依旧尴尬的挠了挠头,他通红的脸上还带有一丝愧色。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不算疯狂。”说完,梁好开心的挽着他的胳膊。“接下来我们去哪?” “呃,其实我很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就是有点远。而且……可能会晚一点回到家。”盛阳说着,他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梁好,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但是梁好却没有一点介意:“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她便挥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 *** 不过,梁好却万万没有想到,盛阳说的“有点远”可不止“有点”那么简单,这个地方直接离开了s市市区,而且距离s市足足有260公里! 直到出租车开向高铁站,梁好的才发现的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很明显的,后悔已经晚了。 坐在去往m省第二大临海城市——h市的高铁上,看着周围的人都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梁好不禁觉得自己这才叫疯狂。如果身边的男人不是盛阳的话,她真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被莫名其妙拐卖了的妇女。 “呃,放心,今天晚上一定能回来的。我已经订过票了,晚上九点半高铁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就能返回s市,到家时最晚是晚上10点55分。”大概是看到梁好有点担忧,盛阳主动安慰她。 梁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但是看着盛阳的兴致勃勃的样子,梁好突然有了新的“不怀好意”的想法。 如果今天回不了家的话……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梁好突然感觉到一丝真正的疯狂,她面色潮红的痴痴的就笑了起来。 而后来的遭遇,几乎完全是按照梁好的心理预期在进行的。梁好不禁自己都感觉到了一丝巧合! 在到达临海的h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因为梁好感觉到了有些疲累,所以他们先在晚上盛阳要带她去的“地方”的附近,预定一间房间休息。不过因为订房的时间有些晚,他们只订到了一张大床房。盛阳有些紧张,他提议要不然再去其他酒店看看,但梁好却已经迅速的递上了现金。“我已经走不动了。而且我们晚上又不住宿,还是你害怕我和住在一起?”梁好笑道。 “当然不是。”盛阳抢答般回答。说完,害怕梁好怀疑般,他慌忙递上自己的银行卡。 于是,他们暂时“住”在了一起。 随后,盛阳和梁好在酒店的餐厅吃了一些点心,然后他们回到房间在柔软的大床上休息了一会。只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里,这张大床上躺着的全部始终只有梁好一个人。盛阳则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拿出了一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一看就是两个小时。 当梁好醒来的时候,她惊讶极了,因为盛阳不仅没有换衣服,甚至他拘束的几乎连看书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在看什么?”梁好凑过来问。 ??“没,没什么。”盛阳慌张的将书塞进沙发垫下面。“你醒了?” ??“是的。我害怕我在睡下去,你一本书都看完了。”梁好笑着整理了一下头发。 ??“呃……其实我已经看完三本书了。”在梁好走进卫生间换衣服后,盛阳自言自语的回答。 *** 到了晚上。 盛阳终于带梁好来到了他心心念念想要带她来的地方—— m省唯一一家全国有名的海底餐厅。 刚进这里时,梁好惊呆了! 虽然梁好也曾经去过一次类似的海底餐厅,但那顶多不过是在海洋馆类似的场景中摆放了一排较为高档的餐桌罢了。而这里却完全不同,它坐落于h市的海岸线800米左右,独特的现代建筑让它可以真正的与海浪整夜共舞。走进里面,他们先观赏了一会鱼,而后他们通过旋转楼梯到达了餐厅,而餐厅里,丰富的自助美食是其次,更棒的是,梁好看到这里拥有180度全景视角,他们甚至可以观赏到海中五彩缤纷的各种鱼类和珊瑚!梁好俯下身,看着这些五颜六色的精灵,她的脸上满是惊讶和兴奋!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的?”梁好问。她从来不觉得盛阳是这样一个懂得浪漫的人。 “呃,据说这里是m省唯一第一家全玻璃的海底餐厅,而且被《每日新闻》评为世界上最美丽的餐厅,也是魔鬼鱼的最佳观赏地。所以……我就想……” “这里确实非常漂亮,不过,我的意思是……这家餐厅看起来……有点贵……”梁好有点犹豫。 而盛阳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呃,这是之前在查一起案子的时候,无意间听一个证人说的。她说这里有个很有趣的规定,就是如果客人能够说出这里所有鱼的名字和它的习性,这桌客人就可以免餐。我已经提前打电话问过了,确实是这样。” 梁好听后,不禁夸张的笑了起来。“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不过梁好不知道,这个规定是其次。其实这位女证人当时说的完整的话是:“……我们当然不是冲着这个规定来的,毕竟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带她去一次海底餐厅这么浪漫的地方?”盛阳当时就把这句话藏在了心里。 随后,他们很自然的吃上了一顿免费大餐。餐厅老板甚至还大方的送了他们一瓶香槟酒。 梁好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她眯着眼睛,沉醉在这微醺的酒气中,沉醉在这昏暗而富有情调的餐厅的橙色光线中,沉醉在盛阳兴奋的说着每一种鱼的名字的时候的那种自信的姿态中。她觉得这绝对这是她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 但是,很可惜的是,这种美好并没有持续到晚餐结束。 因为就在盛阳喋喋不休的向她炫耀“蝠鲼”这种奇怪的魔鬼鱼的知识的时候,他的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 “哦……不会吧……”梁好的情绪立刻有点紧张,又有点低落。 “呃,不好意思。”看着傅强的名字在不停的闪烁,盛阳也微微的叹了口气。 而似乎为了安慰盛阳一般,梁好不禁苦笑着开了个玩笑:“如果你们能和嫌犯们达成一个协议就好了。” “什么协议?”盛阳好奇的眨了眨眼。 “周末大家都不工作!” 第四十二章 幸运规律? 但是接起电话后,盛阳却有些意外。 因为虽然确实是接到了新的任务,但是这次的案件有点不太一样—— 因为这次,只需要盛阳一个人出外勤。 “什么意思?”梁好停下切牛排的动作。 “我也不太明白。”盛阳说着,他疑惑的眨了眨眼。“傅队说这次的案件比较简单。我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了,因为这次请求协助的就是h市紫荆路警局。问题是,傅队是怎么知道我在h市的?” 盛阳说完,他的脸上有些尴尬,也有些无奈,也有些困惑。他微微咬了咬了食指。而听到这里,梁好却立刻有些心虚。因为她大概知道傅强是怎么知道盛阳在h市的原因了——这都“多亏”了她刚才太开心,忍不住的将这里的美景与定位发在了朋友圈里分享的缘故!一想到这,梁好赶紧也学盛阳的样子吸了口果汁。 餐厅的橙色光线下,盛阳的脸上浮现出窘迫的神色:“不好意思,小好,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要不然……我送你回高铁车站,然后我拜托帅领去接你?” 而梁好反而痴痴的笑了起来。“你不走的话,那我也不着急走了。反正明天是周日。”说完,她立刻就掏出了手机给父母打了一通电话。 听着梁好讲电话,盛阳微微有些紧张。 “呃……你父母……会不会认为我是个会诱拐他们宝贝女儿的坏男人?”盛阳尴尬的笑了笑。毕竟,他还没有正式拜访过梁好的父母,他可不希望自己在他们眼中是这样的形象。 而听到盛阳的顾虑,梁好立刻轻松的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爸爸怎么说的吗?我爸爸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都没有问题。” 听到这,盛阳反而有些惊讶,他赶紧结巴的低下了头。 *** 当盛阳到达h市紫荆路分局的时候,他才发现傅强口中的紫荆路分局的队长“郑禹”非但不是个魁梧的男队长,相反的,是个青春靓丽的女性。 此刻,已经是九点二十分,而郑禹依旧穿着整洁的蓝色西装,一幅精明能干的样子。见到盛阳后,她明显也是一惊,但是她很快的就恢复了原样,自信的笑容在她的脸上荡漾开来:“你就是盛阳吧?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说罢,她热情的伸出了手。 “呃,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握手……”盛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脖颈。 “没事。”郑禹笑着将手收了回来。请盛阳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在拐角处的桌子上,盛阳看到上面的报纸都已经按日期摞整齐摆好。茶杯和茶叶盒放在一起,随时可以冲茶倒水。沙发旁还放着一个一人多高、黄绿色的散尾葵盆景,茎根嫩韧而高挑,把办公室点缀得十分舒心惬意。 “非常有能力的一个女性。”盛阳心想。而此刻,郑禹似乎已经不再愿意浪费一丁点时间,她直接就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案件上。 “非常感谢你这么晚赶来。我们这个案件其实没有那么困难。但是,在抓嫌犯的时候却遇到了点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时间有些紧张。”她说着,将这起案件的档案递给了盛阳。 而透过档案,盛阳终于看到了这起案件的详细情况: 原来,在三个月的时间内,h市紫荆路分局前后出现了四具死状相似的男性尸体。他们都是在没有监控的小街道里被当街捅伤致死的。死者的钱包也没有被抢,尸体也没有遭到破坏,而且三名死者相互之间也没有任何关联。凶手杀人似乎相当随意。而此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个死者的伤口上都被扔了一张方块花色的扑克牌。前两名死者的尸体上的牌面分别是方块8和方块6,而后两名死者都是方块9。 “看来,我们要抓的凶手是个赌徒。”看到这,盛阳直接说出了结论。 而此话一出,郑在一旁的郑禹直接停住了沏茶的动作,以至于水差点就溢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凶手是个赌徒的呢?单纯凭借这些扑克牌?”郑禹递给盛阳一杯水,她自己则小抿了一口自己的那杯。 “谢谢。呃,这个很简单。”盛阳抬起了头,冲她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而后他便不知不觉的从扑克牌的来源——塔罗牌开始,向她滔滔不绝讲述了扑克牌的四种花色的来源和含义。 盛阳讲了很多,但是他的话的意思用一句话就可以概括——方块代表“财富”。赌徒会格外迷信这种吉祥含义的符号。 “那么数字呢?8和6岂不是吉利?为什么还有9?”郑禹说着,她的倚靠在桌子边缘,饶有兴致的看着盛阳科普的样子。 果敢,盛阳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他直接就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解答。而他似乎也难得遇到另一个愿意听他啰嗦的人,所以他说的极其细致、具体,脸上还洋溢着得意的微笑—— “这个问题很简单,因为这些数字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不过是属于凶手的''幸运规律''。呃,这就好像我们小时候都会有过的一些好笑的心理暗示:''如果今天我遇到了不好的事情,我就会在考试中取得高分''一样,一次当然是巧合,但是如果有人多次能够维持这个巧合的话,他很有可能就会把它当做是自己的规律。当考试来临的时候,他甚至还有可能为了维持规律而特意给自己制造不好的境况。而赌徒也是这样,很有可能他在实验了8和6之后觉得效果不好——可能还是输了钱,或者是没回本,所以他就开始不停换数字,直到关到''方块9''的时候,他才终于兴奋的觉得找到了对的幸运规律——他赢了大钱。所以最后两次,他才维持了原样,没有再换成其他的数字。” 盛阳轻松的说完了以上的推理,但是说完后,他却发现郑禹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盛阳不禁尴尬的抿了下嘴巴:“呃,是不是推理的有问题?” “基本上没有。”缓了几秒钟后,郑禹回答。“怪不得傅对会安排你过来。我们查了两天才搞懂的事情,你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她笑着说。 “可是你说……''基本上''没有,那表示还是有一点问题。”盛阳严谨的说。 “确实有一点小问题。”郑禹说着,她将另一份有关h市的地下赌场的资料递给了盛阳。“因为最后一个死者是今天中午发现的。而明天晚上,h市的某个地下赌场就会有一场奖金为100万的大赌局。” 盛阳迅速明白了郑禹的意思:“你们怀疑凶手今天杀人就是为了参加明天的赌局?” “没错。”郑禹抱着双臂。 而郑禹的话却把盛阳弄糊涂了。“你们查的很详细,似乎你们已经掌握了所有的线索,连有赌局也调查出来了。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我要做什么?”他说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郑禹听后,直接笑了起来。“当然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 “去……去赌场做卧底找凶手?” 第二天一大早,当梁好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嘴里的一口牛奶差点喷出来。 “呃……她是这样说的。因为h市的地下赌场总是铲除不干净。而下一周,h市的警方集合了大量警力将会对市内所有赌场做一次大彻查和大清理。所以他们必须在周一之前抓住这个混蛋。不然,一旦赌场被封,凶手就会藏起自己的尾巴,他们就很难再追查他的下落。” 盛阳支支吾吾的说,他才刚回来,还穿着昨天的衬衫和针织衫。他无力的陷进沙发里,深深蹙着眉。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困惑。 而对面,梁好则没有盛阳那般低落,她觉得好像是她要去赌场一样,她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激动。“听起来好刺激!” “你不要''幸灾乐祸''。”盛阳轻轻的叹了口气。“除了进门费警方会报销,后面的费用全部要自费……毕竟财务上根本不同意拨款做赌注。” “你害怕会输?”梁好笑着吸了一口牛奶。 “当然不是。”盛阳迅速的眨了眨眼,赶紧激动的回应。“赌博说到底无非就是概率和数学等式的问题,知道什么时候加注,什么时候收手,如果p代表时间,n代表预计最后一轮下注,让p乘以n再减1,而玩家的数量……” 盛阳说着,他差点就要拿出一张纸写出个复杂的公式。幸好梁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来到盛阳身边,她轻轻的环住盛阳结实的腰,眨眨眼睛看着他。“所以说,你到底在烦恼什么?” 盛阳使劲抿了抿嘴巴,他偷瞄了一眼梁好,似乎害怕梁好会生气。但是没有办法,挣扎了一下,他还是说了出来: “呃,问题就是……他们说……希望我身边有个女伴,就像我是……呃,带女人出来玩的纨绔子弟……而且因为我身边也需要有人接应,传递消息。如果是两个男人的话,总归不太自然。” 盛阳快速的说完,而后他赶紧喝下梁好帮他准备的一杯水,根本不敢看梁好的脸。 而身边的梁好笑的咬肌都酸了!她亲密的帮盛阳整理了一下衬衫:“所以……你的女伴找好了吗?”她笑着,故意摆正了盛阳的脸。一双笑着的眼睛就直勾勾的看着他慌乱的眼神。 盛阳无奈的抿了抿嘴唇,他终于也自嘲的笑了出来。 “呃,没有。他们一开始让郑队长和我一起。但是你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和其他女性……呃……这种是''演''不出来的。我一定会穿帮。” 盛阳说着,他的脸都红到了耳根。 “这样啊?”而梁好似乎已经在开始帮盛阳“解忧”了。她挎着盛阳的胳膊,转动着明亮的眼珠,随意般的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非常合适的女伴人选……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你愿不愿意?”她说完,情不自禁的描述起来“那个人”的特征:她乐观、她是他的正牌女友、她还会说法语能与他暗自交流。 盛阳顿时明白梁好说的是谁了,他惊讶的看向梁好,而他却看到梁好满脸都闪烁着跃跃欲试的自信。 第四十三章 局(上) h市。下午六点。 ??“哇偶!” 当盛阳穿着警队给他准备好的西装出来的时候,梁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发出一阵惊呼! 她看到盛阳穿着白色衬衫,紫色的西服,显得干净又绅士,尤其再加上他本身就高瘦的身材,简直轻松的就把西装穿出了一种无可比拟的高级感和设计感。但是,由于盛阳似乎没有穿的这么正式过,所以他总是抖动着肩膀,不停的整理着袖口,似乎觉得根束缚。 “有点……奇怪……”他照了照镜子,向梁好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一点也不会。你穿起来简直就像一个专业模特。除了——” 梁好说着,笑着走过来,然后她将盛阳打的奇怪的领带取了下来,重新将宽端沿窄端绕到另一边,然后从颈圈上部向下穿过拉紧成结。而后,她继续将宽沿打结处绕到另一边从颈圈下方向上穿过,最后将宽端从正面穿过打结处。 “这就完美了!”梁好将盛阳的领带一拉,禁不住发出沉醉的赞美。而盛阳则红着脸,他的眼神始终不敢落在梁好一对优美而性感的锁骨上。 而后,当窃听器、联系方式、进入过程等一切细节都和郑禹再三确认之后,晚上七点半,盛阳和梁好准时来到了巨大的“万豪大酒店”的高耸的楼前。 “小好,你确定……真的不害怕……”在进去之前,盛阳再次犹豫的问。 “当然!”梁好似乎早就知道了盛阳要说什么,她直接就抢答道。 盛阳只好抿了抿嘴,答应了梁好。毕竟不管怎么样,我也一定会保护她。盛阳心想。 随后,他们来到了这个表面看起来和正常大酒店没有一点区别的名为“万豪大酒店”的五星级饭店。在进入前,盛阳不自觉的又瞅了一眼躲在路边的经过伪装后的两辆警车。 而后,随着暗号的顺利对接,盛阳和梁好很轻松的就被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指引到了一个隐藏的电梯处,直接就着电梯达到了负二层。 而当他们打开门,来到赌场大厅的时候,梁好再次忍不住在盛阳身边小声惊呼了一声! 因为她看到这个赌场大约有三千多平米,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每个赌桌旁都挤满了人。虽然他们性别,肤色,高矮胖瘦以及性格脾性各不相同,但是他们都有一双焦虑紧张的双眸,他们都在不约而同的死死盯着各自圆桌上的共同目标——赌注。 “放轻松。”盛阳握住梁好的手,小声提醒她。而后,他们开始在人满为患的赌场里转悠。 此时,相对于拍桌上的一双双如狼如虎的眼睛,晃荡在外围准备找位子的梁好和盛阳则气定神闲的多。不过梁好相信就算盛阳真的坐进了牌桌,他也不会紧张。一想到这,梁好自然就轻松的笑了起来,刚才极快的心跳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我从来不知道地下赌场的生意这么火热。”梁好小声说。 “所以说,地下赌场每次扫除后还总是''死灰的复燃''。也就是因为利润太大了。”盛阳小声回应。 他们就这样一遍随意的聊着天,一边在赌场里大致的转了一圈。 “看来大厅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他很有可能在内厅。”盛阳小声嘀咕。 然后,梁好和盛阳随意坐上了一桌。 而事实很轻易的就验证了梁好的猜想—— 盛阳在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里就赢了5万的赌资,攒够了进入内场赢取100万现金资格的最低门槛。 梁好兴奋的在灯光下晃动着入场的凭证,就好像是在晃动着胜利的战旗。“天呀,这也太刺激了!这真需要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 随后,盛阳和梁好进入到100万现金的赌场。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两个彪形黑人大汉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里更有气氛!“梁好惊呼。 确实,相比外围,这里显然更安静,更高级,更有秩序。 透过烟雾,盛阳和梁好看到每一个圆桌上旁都围满形态各异的人“有钱人”:一个穿着华丽西装的驼背老头带着助听器,却硬是挤进了牌桌,他一边出牌,一边不停的让围观的人给他翻译;一个学生模样的香港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手持满满的筹码,引起梁好的惊叹;还有一个非常清瘦的大约三十来岁的女人,穿着一件怀旧版的阴丹士林布面的旗袍,嘴里叼着根烟,??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空着的赌台上面,她那副叼着烟卷的姿势别有一番韵味,更是非常显眼……总之,似乎各色各样的人们都在为这100万奖金摩拳擦掌,而甚至还有个别外国人也参与其中。 “我还真不知道,这里还有外国人。”梁好苦笑道。 “拉斯维加斯的赌场也有很多华人。他们在春节还会常常会布置一些中国元素吸引和迎合华人。”盛阳一边环视着各个牌桌,一边不自觉的开启了语速极快的日常科普。“往年农历新年期间,中国人会为拉斯维加斯赌城‘贡献’20%-25%的收入,而2013年这一数值更达到38%。2014年拉斯维加斯的游客数量达创纪录的4100万人次,比2012年高峰时的3970万还多出了140万人次。其实在美国、澳大利亚等许多西方国家赌场,都有懂汉语的员工,甚至专门设有针对中国赌客的职位。谁让中国的经济现在非常发达呢。” 随后,他们一边说,一边依旧在内场“漫不经心”的转了一圈。这里人少,而且相当有秩序。他们很快的就看完了这里的一切。 而在就快逛完一圈的时候,盛阳对梁好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开始吧?” 梁好瞬间就明白了盛阳的意思了——他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随后,梁好跟着盛阳,他们悄悄的靠近了一个牌桌。盛阳给了梁好一个眼神。顺着盛阳的眼神,梁好看到一个神情焦虑的男人正在不停的隔着帽子搔头,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写着数字“9”的水晶球。 梁好正在观察着这个男人,而就在此时,盛阳的嘴巴突然就凑到了她的耳边,“你来玩吧?”他小声说道。 梁好吓了一跳。“不,不,我可是会把赌金输光的。”梁好慌忙推辞。 ??“有我在,不会输的。”??盛阳声音很小,但语气却自信满满。“而且,我需要时间再观察一下那个男人。只有一个数字9还不能断定他就是疑犯。” ??梁好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输光了怎么办?” ??“没问题。“盛阳自信的说:“你开心的去玩就好了。你负责输,我负责把输的赚回来——这样你就没有压力了。” ??“那好吧!”梁好索性放弃了犹豫。她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环境以及和盛阳的鼓励下,她也燃起了挑战的兴趣。而且她觉得盛阳在说最后的那句话时简直性*感极了。 随后在盛阳的眼神的指引下,梁好笑着坐在了那个拿个9号水晶球的男人旁边。盛阳则在开盘前停在了梁好身后。 ??“没关系,放轻松。”盛阳用法语对梁好说。 果然,梁好看向他轻松一笑,开始下注。 ????*** ??第一局快要结束的时候,梁好已经扭转不了局面了。 ??盛阳轻轻的拍了拍梁好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后他要了一杯柠檬汁,独自坐到一张空台旁边。 只然盛阳虽然暂时离开了,但他的目光却远远地、貌似随意,却又十分集中的盯在了梁好的周围——却不是梁好身上——而是那个即将要赢钱的拿着9号水晶球的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果然奇怪。他宁愿隔着帽子挠头发,也不愿意将帽子去掉。而刚才开盘前,见到有人新坐了下来,他立即转过头紧张的看了梁好和盛阳一眼,用宽大的帽檐将脸遮住。而摸牌期间,他更是不断缩脖子,拉风衣的拉链,将自己的脖子和下巴隐藏进褐色皮甲套里。??总之,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了他正处于极度紧张和不安的心理状态。 “他在紧张什么?”盛阳心想,而后他抬头看了看正对着他们那一桌的头顶上的监控。男人所选择的位置正好背对着监控,即使摄像头是旋转的,他的位置也是这一桌中被拍摄到正脸最少的,甚至是几乎很难拍到完整清晰的正脸的唯一的方位。“已经这样精心挑选位置了,为什么还这么害怕暴露自己?毕竟这里的监控是不会轻易公开的,除非……” 想到这里,盛阳似乎有了较为明确的答案。 而就在盛阳揣度的时候,那男人忽然振臂高呼起来!“太棒了!奏效了!太棒了!yes!yes!”他兴奋的摘掉帽子,将它高空抛了出去。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慌忙的又将帽子捡起来戴在头上,满脸却依旧是隐藏不住的兴奋。 ??显然,男人赢了第一局。 ??而相对的,果不其然如最坏的预期,梁好输了第一局的二千赌金。 ??梁好有点沮丧的朝盛阳走了过来。 ????“太刺激了,但也太糟糕了!钱就这样瞬间没了。”梁好苦笑了一下,但是她其实是想哭的。“真搞不懂那些赌徒怎么会爱上这种游戏?” 盛阳却笑了起来。“当初你可是觉得赌场很有趣。” 梁好立刻掐了一下盛阳的胳膊。而看到梁好依旧不开心的样子,盛阳也收起了玩笑。“别伤心。要知道我们赌金也是瞬间到手的,这就是个游戏。”盛阳笑着安慰她。“我去把我们的钱赢回来。” 梁好几乎一瞬间就笑了。她亲了一下盛阳的脸颊。“一定。” ???????????? 第四十四章 局(下) 当第二局开始的时候,盛阳代替梁好回到了浓烈的气氛中。 盛阳首先先细致的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他看到男人不过40岁左右的年纪,但是他的栗色脸上却已经满是粗糙的皱纹,他的牙齿几乎是青绿色的,湿漉漉的眼睛长满眼屎。 而男人看到人身边的人换成了盛阳,他微微有些吃惊,但好在他刚刚赢了钱,盛阳还没能够威胁到让他主动离开这个风水宝地的地步,况且,盛阳本身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不像是能赢钱的金主。他便哼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到男人出牌了。 男人一边瞟了一眼盛阳,然后狠心一口气押上了两万赌金。盛阳装作惊讶的样子,惊呼了一声,而后他用法语自言自语了一句什么话。??“看来这一桌人都不懂法语。”盛阳心想。因为他刚才的法语是说“我已经猜到了你们的牌。”但是这一桌人完全没有一丁点反应。 然后盛阳开始下注。他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般对身边的男人感慨道:“呃,我的女伴第一局输了,我得慎重考虑一下。毕竟……两万赌金也太多了。那是我国一个普通工人5个月的工资。对于普通中国公民而言,一次性压这么多真有些不可思议。” ??男人有些暴躁和敌意,“废什么话,两万赌金,你到底压不压?” ??盛阳微微蹙眉,露出很为难的样子。“毕竟赌博的魅力就是让人深陷其中,倾家荡产也不可自拔,不是吗?”他说完,跟着压了两万赌金。男人虽然对盛阳不满,但见他最终爽快的跟着压了,他便没再多说什么,他难掩兴奋,他又跟了三千赌金,他得意的朝盛阳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 ??随后开牌。 ??而结局正如男人意料之中的那样,随着“太棒了!”的惊呼了一声,男人又赢了第二局。?? ??“手气太好了!”、“这样的牌就是天生赢的命!”、“算了,及时止损吧!”同一桌的很多客人都感叹着换了桌。 盛阳重重的叹了口气,而看着其他人一个个离开,他却并没有移位。 ??“别输光了,我劝你换一桌。毕竟我可不想把你给赢惨了,我今天可是有幸运之神的眷顾。”男人得意的对盛阳说,话中满是讽刺的意味。 ??“幸运之神?”盛阳故意挑了下眉毛,漫不经心的问:“我之前听你说道什么‘应验了’,是指你的那个9号水晶球吗?”盛阳随意的问道。 ??“不止是这样,小伙子。你得掌握住一套自己的幸运规律,只有当条件允许的时候下注才会百试百应。”男人显然兴奋的有些飘飘然了。 ??“什么规律?”盛阳“好奇”的问。 ??“那需要你自己挖掘。每个人都不一样。” ??“比如说?”盛阳露出难堪而无助的样子。 ??男人犹豫了一会。笑了笑,他压低了声音:“比如有些人会在每次赌博之前和小女朋友玩一次,”他说着,瞟了一眼盛阳身边站着的梁好。而盛阳的脸刚要泛红,男人又接着说,“还比如,有些人会去拜神,有些人会先捐钱。但如果这些‘好的规律’都不灵的话,那么只能说我们的运气不太好。那就只能去试试‘坏的规律’的了,比如故意弄丢钱、抢劫,或者是……”男人说着,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赶紧咽了口口水,没再说下去。“幸好我的规律还,还不坏。我的是好规律。”男人尴尬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原来是这样。”盛阳恍然大悟般感激的笑了笑。??“这需要很多次尝试吧?”他压低了声音。 ??“当然,所以说规律不好掌握。”男人兴奋的抖了抖眉。 ????“那9也是你的规矩的一部分吗?”盛阳闲聊般问着,而此时,第三局已经开始了。 ??男人认真的接牌,嘴里的话不经过大脑就回答了出来:“算是……一部分吧。比如在仪式现场放上9,会保佑我立刻获得财富。”他说着,一边掀起了牌。“太棒了!”他兴奋的大叫。“我压五万赌金!” “哇哦!”盛阳羡慕的看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对不起了伙计们,我说了今晚我有我的幸运规律罩着我。要是不想输得太惨,最好赶紧换桌!”男人兴奋的说,此时他的帽子快掉了,他也兴奋得顾不得了。他索性将帽子拿下来为自己激动的通红的脸扇风。 ??“兄弟,你叫什么?在哪工作?我真想今后去找你取取经。”盛阳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梁好。“你也知道,在女人面前一直输太没面子了。”——盛阳尽量让自己的语言符合纨绔富二代这个设定。 而听到盛阳这样说,男人索性笑了起来。他有些随意、却又有些警觉的回答道:“我叫……算了,反正我不是h市的人。你也不用来特地来找我,我只是现在暂时在第三大道汽车修理厂打零时工。因为等这次赚了100万,我立马就会换工作,我还会在这里买个大房子落户,顺带把我老婆孩子接过来!”??男人说着,兴奋的看着盛阳。“跟吗?我都不忍心赢你了,我希望我没有让你输光。”?????????????????????? 盛阳为难的看了看梁好。用法语说了句什么。然后他扭过头,将食指放在嘴边,装作思考的样子。 此时,周围的人已经用自己颤抖的手,将手中的筹码小心翼翼地抛向赌桌。旁边更是有个老人不停的用手帕擦自己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水。 ????“快点!”,“到底跟不跟!” 就剩盛阳了,他周围人在不停的催促他。而身边的男人也等的不耐烦了,他歪着头,紧紧的皱着眉,一幅着急的模样,似乎已经等不及和自己的100万见面了。 盛阳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无奈”的笑了笑。“跟,五万。” 所以人都吃了一惊。?? ??“你疯了吧!”男人手握着9号球。语气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充满了就要赢个大满贯的激动。他讥讽的看着盛阳:“果然在女人面前,还是面子比较重要。” 盛阳却整理了一下西装,腼腆却自信的回看着男人,眼神丝毫没有躲避他的讥笑。“无所谓,反正就剩这些了。” ***?????????? “摊牌——” 底牌是qt。头三张公用牌为8、9、2。 盛阳抿了下嘴,慢慢的亮牌—— 红桃j。 ??“不好意思。str8-straight,顺子。”盛阳说着,“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我也没有想到。” ??“中洞顺子!不可能吧!”一个男人猛的站起来! “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牌!”之前的老人捂着心脏说。 “输了!这下可真翻不了身了!” …… 所有人抱怨着,纷纷站起身,瞪大了眼睛瞅着盛阳的牌,生怕他抽老千,毕竟盛阳只用这一局牌就完全翻身了,一下子就赢了所有人的赌注。但是反复查看之后,所有人却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最后他们全部瘫坐下来。有的人拉起后背的衣服直接离开,有的人去到了旁边的牌桌。对面的老人甚至直接瘫坐在那里,最后还是现场的工作人员搀扶着他送他离开的。 而赌局散离后,只有黑帽子男人一动不动。 ??“不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男人手里依旧死死的搓着水晶球,他嘴上不停的嘟囔着什么,而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恶狠狠的看向盛阳,眼光中愤怒的燃气两团火,他猛地将水晶球扔在桌子上,揪住盛阳的领带将他拽了起来。“一定有诈!你的女伴呢!她刚才还在这里!你给他说了一句听不懂的话她就走了!那是什么暗号!” 盛阳无辜的张着双臂,“她没有走,她就在你身后。” 男人猛地回过头。 身后的梁好露出吃惊和无辜的笑容:“我刚才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不信你可以看监控。” ??男人瞬间朝着监控看了一眼,而后他的脸立刻一片煞白,他立刻又缩回了头。他重新带上帽子,立刻狠狠地撞了一下梁好的身体就要往外走,但是就是这么一撞,梁好藏在胸前玫瑰里的隐形窃听器瞬间就被撞掉了。 随着一声微小的“哐当”声响起,男人看到一个圆形的、扣子模样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男人愣住了。 “你还说你们没有作弊?”男人瞬间爆发出疯牛一般的愤怒。他一巴掌就要扇过来,盛阳瞬间就挡在梁好的身前,他用手死死的纂住他的手腕。“看来你的方块9已经不灵验了!”盛阳很少露出这样勇敢的眼神。而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警察?!”他死死的盯着盛阳的眼睛,但他没有等待盛阳的回复,说完话的瞬间,他就发疯了一样拿起帽子盖在头顶上,拔腿就跑。他跑的太快了,好几次都被拥挤的人群绊住了脚,但他头也不回。甚至,他连他手不离弃的9号球和筹码也都没有拿,他也顾不得了。 ??男人不一会就小时在了盛阳和梁好的视线中。只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早就逃脱不了了—— 因为赌场的前后门都已经埋伏好了梁好叫来的警察。他们已经从梁好和盛阳的微型摄像头中看到了男人的样貌,也已经根据他回答盛阳的“工作地点”等问题中,找出了他的身份—— 一个初中毕业的,在汽车修理厂干了两年的外来务工人员。宋某某。 第四十五章 灭门惨案 ????省级重案组的办公室难得的在晚上一片安静。然而,这个好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九点刚一过,办公室的忽然就像往常那样亮起了灯光。 “天呀,我''亲爱的''连环杀手们,你们确定不愿过一个美妙的周末嘛!”章程打开灯,他难得抱怨了起来。今天,他穿着印着海贼王的动漫t恤,穿着轻便跑鞋,在来之前,他正在和朋友在打桌球。而在他的身后,跟着的人是朱智臻。 “阿臻,你怎么来的这么快,不用陪着你老公和小瑞瑞?”章程轻快的问。 黄瑞玺是朱智臻三岁孩子的名字。他是个可爱的、无比的长得极像混血的小男孩。 ??“我妈妈来了,她在陪着瑞瑞。我和阿杰正准备去过一次难得的两人世界呢。结果,傅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们的电影票刚刚买好,就差双腿迈进去了。”朱智臻无奈的笑了笑。 “哎!这些连环杀手杀掉的可不仅仅是受害者,还有我们的周末!”章程再次抱怨道。“我刚才打电话给了帅领。帅领也正在约会,好像他和珊珊发展的还真不错。” 朱智臻听到后,微微一笑。但她很快的就转移了话题。“盛阳那边呢?傅队应该也通知过了吧。” “盛阳?”章程一愣。“你不知道吗?他就在h市呢,我们一会过去跟他汇合。” “就在h市?”朱智臻确实吓了一跳。而后她的眼睛里都放了光。“和小好?” 章程使劲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没听说吗?小天才和小法医正在甜蜜约会呢!而且约会地点还是在赌场!” 朱智臻听完,她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 与此同时,h市。 当盛阳和梁好从赌场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九点四十点了。梁好依旧像孩子一样兴奋,她嘴里不停的用法语学盛阳在赌场里和她说话的样子:“小好,麻烦通知一下警方,这个男人就是我们的犯人。” “哇偶,太刺激了!简直比赌博还要刺激!不过可惜我们没有时间赢那100万了——哦,不,我差点就忘了这些是非法的了。” 梁好笑着,说着,但是她却看到身边的盛阳却有些失望—— 大概因为又有了新案子吧。梁好心想。 因为,就在盛阳帮助h市警方抓住这个赌徒杀手之后,他再次接到了的傅强的电话,电话里说h市发生了恶劣的连环凶杀案需要他们的帮助。当时郑禹还开玩笑,问他是怎么能够在这么忙的情况下找到对象的,引起了大家的哄笑。 但是不管怎么样,案件依旧在h市,也就意味着他还是得继续留在这里,不能和梁好一起回家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件案子接着一件案子,就这么巧合。”盛阳有气无力的对她说。 梁好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盛阳,她挽住他的胳膊,往他的身边紧靠了一下,刚刚平静下来的脸上立即又挂回了嘻嘻的笑容。 “不要再失望了。明天我会先回去,我在家等你。而且等你忙完回家后,我也有一件惊喜要送给你。”梁好故意转移了话题。 “惊喜?是什么?”盛阳果然有些惊讶。 “秘密。” 盛阳跟着梁好笑了笑。只是梁好能看出盛阳还是心存愧疚。果然,盛阳虽然在笑,但他的语气就像一个过分自责的孩子:“我只是觉得很抱歉,每次都要你等我。” “真的没关系。你是在拯救别人的生命。”梁好说着,她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盛阳的脸颊。但是盛阳只是微微的弯了一下嘴,他的神色显得更加沉闷。“好吧。”他无奈的说。 随后,盛阳叫了一辆出租车。而自从以前梁好所住的酒店发生过一起杀人事件之后,盛阳就养成了习惯,无论如何一定要送她回到酒店房间,仔细检查过以后他才放心。因此,盛阳不顾梁好反对,坚持把她送回了酒店。 而就在梁好正要送盛阳出房门时,盛阳忽然就像前天晚上那样,带有一点点占有欲的亲吻了梁好。他的左手紧紧的搂住梁好的腰,右手伸.进她的发丝,嘴巴急促的包''果着她唇,直到他们亲吻了将近三分钟,盛阳和梁好同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了,盛阳这才不舍松开了梁好的腰肢。 “我……”盛阳的气息有些粗重。“呃,小好……我其实……呃……” “想说什么?”梁好将嘴唇轻碰在盛阳的耳垂上。 “没,没有,那我走了。”盛阳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和额头。而就在在出门前,终于忍不住似的,盛阳的眼神最终完整的落在了她今天精致的妆容和露出双肩的浅紫色礼服上。“你今天……很漂亮。”盛阳舔了下嘴唇,快速的说了出来,说完便红着脸急促的拿起了自己的包和外套。 从酒店出来,即使微风带有一点凉意,盛阳依旧觉得脸红的发烫。他刚刚差点就紧接着脱口而出了那句——“我爱你。”但是幸好忍住了。毕竟他总觉得这句话有点太露骨了,而且分离前说这样的话,也未免也显得太不真诚了。盛阳心想。 ***?????????? 因为本身就在h市,因此盛阳比所有组员都先来到了沙口路警局。 当盛阳来到时候,出人意料的,即使已经十点了,警局所有的同仁都还在加班,可见他们对这个案件的重视。而一想到自己刚刚还和梁好在酒店亲密了几分钟,盛阳不禁脸红起来,有些羞愧。他便赶紧极其认真投入到对案件的了解当中。 “有些惨象,不是文字和照片能表达的清的。”——而当盛阳正准确打开案件的档案时,一个警察走了过来,合上了他手中的档案。 盛阳看到他有一双比正常人都要深邃却又干涸的眼睛。 “您就是盛阳吧?我是彭锡磊。凶案现场还保持原样,要不要先去看看。” “好的。”盛阳对他用的''您''字感到了局促,他迅速的答应了他的提议。 *** 坐在面容几乎比傅强还要严肃的彭锡磊警长的车上,盛阳几乎不敢轻易说什么,好像他一开口就会打扰到彭锡磊开车。好在彭锡磊似乎看出了盛阳的疑惑和憋闷。他点了一根烟,打开车窗,然后主动的说起案情。 “我给你说下案情吧。” “哦,好的。”盛阳慌忙回应。 “2010年,我市的美景公寓发生灭门惨案,我当时还是这个警局的一个新进警员,因为我刚刚从别的分局调过来。说起来我可真是‘幸运’,调动后的第一起案件就让我大开了眼界。刚一进门,我就几乎被那新鲜而大量的腥甜的血腥味给恶心住了。那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男主人赵生全,被捅十九刀,女主人孙萌,被捅十三刀,大女儿身中6刀,小女儿身中3刀,但是每个家庭成员都没有了头——是的,凶手把他们的头都割掉了,扔在水池里。此外,一家四口的尸体被规规整整的摆成“井”字形——你能够想象吗?没有了头,只有身躯和四肢的那种……不太规则的“井”字形……”彭锡磊说完,他吐了口烟,缓了缓情绪,似乎眼前又再次浮现出那个令他发怵的场景。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就是砍中两个女儿的凶器没有留下,应该是被凶手拿走了,但是遗留在现场的两把刀上,杀害女主人的刀上检验出了男主人赵生全的指纹;而杀害男主人的刀上,却检验出了女主人孙萌的指纹。” 盛阳露出惊讶的表情。“凶手让他们相互伤害?” “恐怕是的。” “可是,被害人可是个正值中年的男人,怎么可能不进行反抗?” “孙萌以及他们两个女儿的四肢被绑的痕迹。想必凶手是趁着男主人不在家,先控制住了孩子,然后控制住了女主人,再等男主人回来后用孩子威胁了他们夫妻俩。” 盛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即使凶手用孩子作威胁,两个成年人怎么也不至于这样任其宰割吧?但盛阳只是紧皱着眉头,没有说出来。 彭锡磊一时间也没有说话。他抽完了这根烟,又点燃了一根。待第二根烟也快抽完的时候,他才再次打破了沉寂而压抑的气氛,将车窗开到最大,散了散烟味,继续说: “这只是第一起。就在美景公寓灭门惨案发生不久,三个月后,在三条街之隔的莫林小区,又发生了同样的案件——不,不是同样,是更加惨绝人寰。”彭锡磊将烟头扔掉,关上了窗户,双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好像握锁住凶徒的手铐那般用力。 “这次死的也是一家人。但是却不在是四具尸体。而是五具尸体。男主人李冬、女主人闫佳美,他们儿子,女儿,还有女主人的外甥女。而男主人李东、他的大儿子和他的侄子没有身体上没有受一处伤。但是女主人闫佳美却深中8刀,他们的小女儿和女主人的外甥女各身中4刀。他们五个人同样被砍去了头颅,整齐的摆成横二竖二那种形状,只不过由于两个孩子个头较小,摆在了一排。而且,杀害女主人的刀上同样留下了男主人的指纹。” “变成了单方伤害?”盛阳不解。 “是啊。上一次每个受害者几乎都被过分杀戮,这次只有三个女性被过分杀戮,两个男性受害者一点伤都没有。他们纯粹是被勒死的。”彭锡磊深深叹了口气。 “确实很奇怪。能将尸体摆成那种特定形状的凶手一般都有强迫症,他们不会轻易改变改变作案方法,除非有特殊原因。”盛阳说。 “我们也希望找到原因。但是……看来我们没有这个能力。”彭锡磊苦笑了一声。“请原谅我,我和当时的警长——我的父亲,我们都有些太过自负了。” 盛阳似乎明白了彭锡磊的言外之意。但是他并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听彭锡磊接着说案情。 “总之,连续两起这样奇怪、血腥的灭门案之后,市民每个人都人心惶惶。而随着调查的止步不前,我和父亲内心的愤怒、还有内心的可耻的兴奋——一旦不借外力就能破获案件便会名声大噪的虚荣心,最后都被所未有的压力给压垮了。是的,我们最终没有抓到这个变。态。我爸也引咎辞职了。而唯一能让我们感到一丝丝''安慰''的,就是自从莫林小区一案之后,凶手似乎就销声匿迹了,再没有类似的案件出现过——当然,直到今晚之前。” 彭锡磊说着,他狠狠的攥紧了方向盘,那力道几乎能将方向盘捏碎。 “所以。我,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拜托你们。”彭锡磊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沉重,盛阳能够感觉的到他的身体正因为压抑情绪而激烈颤抖。 “这次,我是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非常善于破获这类的大案、要案以及连环杀人案。我……我们整个警局,需要你们的帮助!我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抓住这个恶魔,这个丧尽天良的变。态!” 彭锡磊的话真诚而浑浊,充满了无尽的悲愤、自责,还有无助。 “我们答应您!”盛阳看着彭锡磊,他的语气坚定。而当他发现黑暗中彭锡磊的眼角滚下了一滴泪时,盛阳立即将头看向窗外,去看窗外的一瞬间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漆黑的夜色。 他要留给彭锡磊一个私人空间,平复情绪。 第四十六章 塔罗牌 正如彭锡磊所说的。语言和文字有时候竟然会变的这么苍白——比如,当身临如此令人震惊的凶案现场的时候。 ??虽然盛阳平时确实已经见惯了这种血腥的、暴力的场面。但是像今天这样,一下子面对五具头都被割去的、还被摆放的这么整齐、这么有“形式感”的尸体,这对盛阳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承受。尤其,受害者们还是一家人,尤其,很明显的,每个受害者的头都割掉了,身上都已经被捅的像马蜂窝,到处都是开放性创口,凄惨无比。 “这是今天晚上八点半刚发现的。我特别强调先不许动现场的任何东西,包括尸体,就等你们来亲自看一眼。” 彭锡磊已经来过一次现场了,盛阳是第一次。于是彭锡磊靠在门口,盛阳则忍住极其恶心的血腥味,带上手套,独自进入到现场,认真的在现场先观察起来: ??房间的锁并没有被撬开,偌大的别墅内,到处都是成片的、零星的血迹。而沙发角落处却有一大滩还未完全干透的血迹,有擦过的痕迹,但是并没有完全擦干净。盛阳蹲下身子,他先是看了看沙发的角落,而后用戴着手套的手沾了一点血,摸了摸。然后他起身,快速看了看周围。 从周围散落的购物袋以及死者身上尚存的衣物可以看出,女主人应该是刚和孩子一起购物回家,却在开门时被尾随的凶手撞进室内。进而惨遭后面的杀害的。 弄明白了前后始末,盛阳终于提起勇气,走进被摆成“井”字形的五个死者面前。 最下面的摆成横线的是女主人,盛阳看了一秒便小声嘟囔了一句“23刀”。然后上面的“横线”摆的是两具尸体,因为一对不过四五岁的双胞胎个头比较小,因此他们共同被横放着摆成了一排。“9刀和11刀”。盛阳心想。而竖着摆放得两具尸体分别是男主人和他们的大儿子。盛阳同样只看了一眼,便清楚了分别是9刀和5刀。但是当盛阳仔细观察、摸起来这五具尸体的血液,并再次起身去和沙发旁边的血液进行对比时,盛阳忽然皱紧了眉头,说了句“混蛋!” ??“警长先生!”盛阳急忙叫住彭锡磊。 ??“之前的两起案件,每个案件都有这个吗?”盛阳指了指“井”字中间放着的一张塔罗牌。 ????“是!有!”彭锡磊恍然想起来。“对,是这样!前两起案件的尸体中间也都放了一张塔罗牌。只是好像……”彭锡磊陷入短暂的思索。而后他确凿起来,语气坚定:“是的,我没有记错!我不会记错!只是塔罗牌牌面不一样!我们当时还特意去调查了一下。这一次是这个叫''恶魔牌'',第二次莫林小区的案子放的也是恶魔牌,但是第一次却放的是……那个牌叫什么——我记得它的模样!” “''倒吊者’牌。” ——就在彭锡磊着急却叫不上名字的时候,从他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清冷而沉稳的声音。 “傅队!”盛阳兴奋的叫道。 傅强迎上了盛阳激动的眼神,他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连着忙了两天,辛苦了。前两起案件的资料我们在高铁上看过了。那么现在,我们开始正式工作。”傅强看了看他的身后的队员,言简意赅的说。 *** “倒吊者牌,牌面描绘的是一个双手反绑,被倒吊起来的勇士,他头上已经出现了隐约的天使光环。尽管旁人认为这无比痛苦,他却一脸的安详,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为别人而牺牲,即使他的肉体毁灭了,但他的精神将永存。这张牌主要是象征自我牺牲,再糟糕的境遇也不过是对我们的一种磨练,厄运总会过去。正如传说中的凤凰盘捏,又如北欧神话中的奥丁献身于绞架才学会魔法、文字、咒语以及诗歌。忍耐眼前的厄运,接受命运的安排,好好反省过去的得失,为将来的再度崛起储备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警局后,盛阳一手拿着塔罗牌,一手托着腮,喃喃的说。 “那‘恶魔’牌呢?”关海滨坐在警局的桌子的另一旁,递给盛阳第一个案件中留在现场的恶魔牌。 盛阳拿过来这张牌,牌面中,恶*魔看着被铁链束缚的奴隶,正发出得意的狞笑。 “呃,这张牌代表了,尽管奴隶们被铁链捆着,但只要他们互相帮助就可以摆脱恶魔。但是……他们已经被恶魔的诱惑蒙住了双眼,心甘情愿被其驱使,仔细看他们已经长出了和恶魔一样的犄角和尾巴。此外,人们在恶魔的控制下失去了互相沟通的能力,占据心灵的完全是赤,裸,裸的欲.望。为了追求金钱,否认生命中其它任何目标,人都变得自私和贪婪,可当生命结束时,这些物质就不再具有任何意义了。” ??“看样子,凶手是将自己当成道德惩罚者了。”朱智臻将盛阳手中的塔罗牌递了过来。 ??“但是''倒吊着牌''却并非这个意思。”盛阳说。“''倒吊着牌''代表的是‘自我牺牲’,好像是在代替别人受苦。” ??“所以我们首先应该弄明白,凶手到底几个人。”朱智臻说。 ??“我认为,凶手肯定至少有两个人。”关海滨双手抱臂思考道。“能将身体没有缺陷的两个成年人制伏,每次都全家灭门,且又将他们的头割下来,我认为至少有两个人。而且很明显的,还是两个心智都还不成熟的人,毕竟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应该不会用塔罗牌这种方式来暗示别人。塔罗牌在青少年中更加常见。” ??“所以说,这两个心智不成熟的人,一个是代表''惩罚者'',一个是代表‘牺牲者’?”在一旁一直默默听案情分析的彭锡磊皱紧了眉头。“那这个''惩罚者''直接把‘牺牲者’杀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彭锡磊终于忍不住的吼道。 关海滨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说我们才说他们''心智不成熟''啊。对于这种人,我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他们,我们可以先让盛阳进行简单的侧写。” “那什么时候可以发布侧写结果?”彭锡磊急不可耐。 “现在还不行,我们的线索还不够丰富。”傅强说。“明天一大早,帅领和阿臻先去探访一下这三起案件被害人家属和邻居。此外,我们还没有仔细的看过前面两个案件的全部相关卷宗、记录和监控。”傅强说完,拍了拍厚厚的像两个小山般高的卷宗,看向盛阳。盛阳愣了一秒,然后很知趣的将卷宗抱到了自己面前。 “那我们现在可以做什么?”彭锡磊睁着血红的双眼。 “睡觉。”傅强的话简洁却不容人置疑。“你们已经熬了一夜了。现在每个人都回去睡五个小时,明天上午七点整警局集合。” *** 这次,盛阳没有再“违背”傅强的意思,随便找个借口还留在警局,而是乖乖的回了酒店。因为连续的案子确实让他感觉到了眼皮的沉重和微微的头疼。 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夜深人静,为了不打扰梁好休息,盛阳在服务台又多交了一点押金,再领取了一张房卡。 果然,轻轻的打开房门的时候,虽然走道的小灯开着,但是梁好已经睡着了。 昏暗的房间里,桌子上明显的摆放着面包、牛奶等零食,零食下面还有一张便签:回来晚了,可以简单吃一点。很明显,梁好是在自己去警局之后,又出门买的。 盛阳不禁笑了起来,走到梁好床边。 他看到梁好裹着被子,睡在床的靠窗户的一侧。盛阳不知道是梁好是故意给他留着位置,还是只是巧合,床的另一侧还留着一大片位置。盛阳有点局促,但是他只是轻轻的在床的边缘坐了下来,痴痴的看了一会她的睡颜。他是不可能在没有得到梁好的允许的情况下睡在另一侧的——实际上,即使梁好同意了,他也不太好意思睡下来,即使他们真的单纯就只是睡觉而已。 随后,盛阳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而后就在能看到梁好睡颜的沙发上躺了下来。由于他的个子比较高,所以他的两条腿在沙发上呈婴儿状蜷缩了起来。 但是即使明明已经很困了,盛阳却没能立刻睡着。看着梁好安稳而平静的睡相,他不禁微微一笑,陷入到某种奢侈的憧憬之中: 有欢笑,有刺激,有平淡,有血淋淋的、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的一顿简单的饭和一盏留灯,如果,这就是他们今后的日常生活…… 那该多好。 最终,在这样的微甜的构想中,盛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身边的手机上还亮着明天早上六点整的闹钟。 第四十七章 另一种赌博 ??????当第二天来临的时候,“h市灭门案”又获得了很多其他线索。 朱智臻和胡帅领首先探访了此次受害的一家人的亲戚以及邻居。 ??“是不是抓到了犯人?”当得知了胡帅领和朱智臻的来意之后,此次女性受害者——李如薇的母亲当即就抓住朱智臻的衣袖痛哭起来。 之后,李如微的母亲足足用半个小时在哭诉和追忆她的女儿是多么的优秀:“我们家薇薇,她热爱建筑,十岁就获得了当年全国《我的世界》建筑大赛季军;十四岁就获得了冠军;十五岁就受邀请参加《我是设计师》的节目录制……她二十一岁就获得了波士顿大学建筑学与数学的双学士学位……她是我们全家的骄傲……我的薇薇,她,她那时候有那么多的追求者,我们都对她抱有那么多的期待。可是,可是……”说到这里时,李如薇的母亲差点就哭昏过去,好在她的丈夫将她抱在怀里,接过了她的话:“警察先生,我们女儿真的非常优秀,她也是个好孩子,就是脾气太倔……遇人不淑,遇到了那个混蛋!”她的父亲擦了一把眼泪。“王启平就是个混蛋!他大我女儿13岁,离过婚,还带着一个9岁的儿子。他。他根本配不上我的女儿……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把我女儿骗到手的,让她这么死心塌地!但是我们全家人都看得出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朱智臻将纸巾递给这对年迈的头发花白的夫妻俩:“可是,他们夫妻的感情应该不错。他们后来又生了一对双胞胎。” “别提了。我的宝贝们……”老父亲一听到朱智臻提及他的外孙女们,当即忍不住的将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朱智臻和胡帅领也都没有打扰他们发泄悲伤。毕竟他们明白,这样的悲剧对于这两位老人来说就等于世界末日。 过了几分钟,李如薇的父亲的悲伤终于渐渐平复,他去洗了下脸,再回来后,他的眼圈已经满是红肿:“要不是这两个孩子,我会不停的劝他们离婚。结果……他害死了我的女儿,还害死了我的两个孩子。” “您为什么一直觉得是王启平害死了如薇?”朱智臻问。 “她被……她身上这么多刀!那都是王启平那个人渣砍的!哪个丈夫会对自己的妻子这么心狠手辣!” 胡帅领和朱智臻同时一惊:“你怎么会知道如薇的刀伤是王启平捅的?”胡帅领问。 而李如薇的父母很明显的只顾着悲伤和愤怒了,已然顾不得了文明的用词:“去警局认我女儿的尸体时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案子……而且你们以为我们只是种种花喝喝茶的糟老头、糟老婆吗?我们也看新闻的。‘让夫妻互相伤害’——好多年就发生过类似的案子了,这是那个杀手的一贯手法!简直丧尽天良,这么心狠手辣,我的宝贝们!这个应该千刀万剐的混蛋!混蛋!混蛋!” 听到最后,李如薇的父母紧紧抱作一团。浑浊的泪水不停的冲刷着他们苍老的脸颊,李如薇的父亲甚至当场抽搐起来,幸好他的老伴及时往他的嘴里塞进去了几粒药丸。朱智臻和胡帅领对视了一眼,他们已经不知道李如薇父亲口中的“混蛋”到底是指的是凶手,还是他们曾经的女婿王启平了。 而从李如薇父母的家里出来后,朱智臻和胡帅领又拜访了王启平唯一的亲属——他的父亲王达发。而可惜的是除了悲伤、相互指责和愤恨,他们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最后,胡帅领和朱智臻又先后拜访了前两起案件——美景公寓灭门惨案和莫林小区惨案的亲属。 因为在美景公寓灭门案中,男女主人双方的父母都搬离了这个伤心之地h市,而莫林小区案中的男主人的父母都已经双双过世,因此,胡帅领和朱智臻便只拜访到了闫佳美的母亲。 很出人意料的。不像最新的案件“橄榄城小区灭门案”中,李如薇的父母对男性被害人王启平大加指责,闫佳美的母亲却十分平静。身单力薄的老妇人提起亲手“杀死”她女儿的丈夫时,语气淡然而缓慢。 “我不想多说什么。是我硬逼着我女儿嫁给李冬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即使他离过婚,还带着前妻的孩子。但是我还是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是我主动把他送到我女儿身边的。现在就剩我一个人,我就等待着一个结果了。记得什么时候凶手抓到了,通知我一声,我好给我女儿和孩子们带句话。”然后,她打开了门。 胡帅领和朱智臻互看了一眼,知趣的站起了起来。 ??“警察先生。” ??——??只是在朱智臻和胡帅领已经走到门口时,闫佳美的母亲却忽然又叫住了他们。“我女儿的案件,拜托你们了。尽量……快点吧,我时间不多了。” ***???????? 在回沙口路警局的路上,胡帅领和朱智臻都心情沉重的不愿意多说一句话。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毕竟,他们都是生性乐观的人,即使遇到多么凶残的案件,他们似乎都能够苦中作乐,但是这次,似乎一点都不一样了。 胡帅领的眼眶空洞,里面却蓄满了燃油,似乎一点就炸。他开车极快,仿佛只有“速度”才能发泄他的愤怒。 而朱智臻则一只手撑在车窗边缘。来之前,她本来还想若无其事的调侃几句胡帅领和珊珊之间的恋情的,但是现在,她也一点心情都没有了。她貌似是在看风景,实际上却一直在想着闫佳美的母亲的最后留给她的那个眼神。她已经六十了,她的眼眶虽然很深,但是眼珠却干涸的、微弱的向上翻着,像两口绝望而苦涩的深井,再也抽不出来任何温柔的水分。总觉得那种平静有点不太对劲。朱智臻心想着,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毕竟经过这样的精神折磨,又有几个人还能像研究的标本那样情绪正常?朱智臻叹了口气。 一路沉默结束,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回了警局。 朱智臻和胡帅领回到警局后,第一件事就是向傅强汇报了他们走访的结果。 而与他们一门之隔,此刻的盛阳正在看三起案件附近所有的监控。 盛阳比平时多花了五分之一的时间,为了确保自己不会遗忘期中任何一个细节。而后,他足足盯着屏幕盯了三个小时,最后他才一次性揉了揉眼,简单的休息了五分钟。在五分钟的时间内,他给梁好打了一通电话,确保她是否正常回到了s市。而电话里,盛阳却意外得知,今天早上梁好正要退房时,法医主任杨光普给她打了通电话,让她傍晚直接去g省和他明天一起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所以她下午的机票。盛阳简单的说了声“好”,便听到了傅强他们在叫他,他赶紧挂掉了电话。 此刻,盛阳已经用32倍速的频率看完了两遍三起案件附近存档的监控——因为这三起案件发生地点都是老旧甚至没有电梯的的小区,除了小区门口安装的有摄像头,很多地方都没有监控,所以盛阳只能尽量多的把周围的监控全部看一遍,并且还调出来了最近公共区域的案发前三个月的监控录像。 盛阳将像小山一样高的卷宗,艰难的、分两次抱回了傅强的办公桌上,彭锡磊的助手则将盛阳拜托他打印出来的监控中的几个画面打印好了,放在了办公桌上。 “小博士,来给我们点惊喜吧。”说完了他们的探访结果后,胡帅领总算从黝黑的脸庞里挤出了一丝可怜的笑容。 “还是有很多惊喜的——呃,不对,不能用‘惊喜’这么开心的词,但是确实也算是‘惊喜’,毕竟……”盛阳还想纠正什么,傅强却咳嗽了一声:“不用解释,直接进入正题。” “哦,好。”盛阳赶紧清了清嗓子。“呃,我不仅发现了三个案件的一些相同之处,而且,我还有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确实,是非常大胆。当然!我不是说这个假设就是事实,这只是我的推理和测写。”盛阳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别到耳后,抿了下嘴,看起来是轻松了一些。但事实上他一开口,他的神情却将整个气氛都调动的更加紧张和压抑了。 “首先,就像刚才帅领和阿臻探访到的,这三个家庭都是重组家庭,他们的父母一开始对着门婚姻的态度不一,但是,我相信不会有父母为了证明自己的某种观点或是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将自己的孩子、孙辈都给杀掉的。所以我觉得凶手是''父亲''或是''母亲''这种角色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毕竟,用这么激烈、极端的方式杀人,凶手很明显的在泄愤,他一定有角色带入。” “那么,重组家庭中最容易发成矛盾的,就是两个来自不同家庭的孩子了。”傅强接过盛阳想说的话。 盛阳点了点头,而后他少有的微微有些结巴,说道:“我……我爸爸离开了我和妈妈后,即使我妈妈没有再婚,她全身心的都用到了照顾我的身上,但有时候也弥补不了我父亲对我们的影响。那就更不用说这三起案件中每个父亲、母亲都又结了婚,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多,孩子们都分别来自原生家庭和重组家庭了。” “可是,据说这三户人家他们的关系都处理的不错。我问过周围的邻居了。”朱智臻说。 “那只是表面的。” ??——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彭锡磊接过了话。他苍老的冷笑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背对着所有人,缓缓的点了一根烟。 “我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和我母亲离婚了,不久之后我就又多了一个母亲,还有她带来的弟弟。从那以后,我的父亲就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弟——那是当然,谁会去喜欢的原配的儿子,而不去喜欢另一个既可爱又聪明的儿子呢?哼哼,所以说恐怕没有人敢承认缺少完整的父爱、不被父亲正视的人是有多么的自卑吧,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想要在父亲面前、在所有人面前办一个大案,想要证明给我的父亲,想要出人头地?” 彭锡磊说完,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局面也出现了短暂的“冷场”。 盛阳能够非常深刻的理解彭锡磊的愤怒,他想安慰他些什么,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好在朱智臻一向擅于公关,她将重点圆了回来。 “一般自卑的人都会对自己所缺失的东西进行‘过度补偿’,看来警长先生你是用‘过度努力’的方式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而我们自卑的凶手则选择了错误的发泄方式。从极端的暴。力、残忍这点看来,他很有可能是个不能控制自己的未成年人。” “这很可能是凶手之一,也很可能是主导案件的凶手。”傅强说。 “这个年轻人在第一和第二案发案发现场都出现过,他的帽子压的很低,可惜只有背影。”盛阳迅速递给他们所有人一张监控截下来的照片。 “不用担心,我们有章程。他肯定能从他穿的这件校服身上找到线索。”胡帅领说。“但是我担心的是他究竟是帮凶,还是主犯。以及什么样的人会愿意成为杀人狂.魔的同伙?另一个境遇相似的老爹离婚再娶了的未成年人?”胡帅领气愤的咬着牙。 “不一定!还有一种可能。”盛阳很少表情如此凝重。 ??“什么?”关海滨问。 ??“这……接下来是我的猜测。”盛阳似乎不确定,但是语气中却又似乎已经为这个确凿的结果而在进行惋惜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这个城市有个违法的地下产业是什么?”盛阳忽然奇怪的问了一句。 ????“你在说什么?”胡帅领似乎对盛阳的没头没脑的问题有些生气。然还未等盛阳安抚胡帅领,他们便同时听到傅强在他身后一字一字的认真回答:“我们在h市。这里常常有赌博链条。” ??“对!就是赌博!” ??盛阳欣喜若狂的看着所有人,然后他赶忙收回了这不合时宜的欣喜,又立刻回复了平静的语调:“呃,任何行为的发生总会受到环境的影响。想想被害人身上数目奇怪的刀伤、尸体奇怪的像棋牌一样规整的姿势,还有两张不同的塔罗牌。我们不妨假设,如果这两个凶手不仅仅是杀人同伙,同时也是竞争关系,他们一个代表了原生家庭,一个代表了重组家庭,他们也是在进行一场赌博,而谁赢了谁就把代表自己的那张塔罗牌放在现场以示胜利呢?” ??盛阳说完,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什么,什么意思……什么赌博?”彭锡磊不可思议的看向重案组小组成员。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却万万不能相信自己的理解。 而关海滨却直直的看向了彭锡磊。“你没有理解错。看来,差不错可以做侧写了。” ?????? 第四十八章 误机引发的…… 深夜。h市。 位于老城区东郊的这一块住宅极其老旧,但是它却有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宏光中心城。 此刻,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就在宏光中心城小区内部,一个绑着高辫子的女孩一只手提着一袋垃圾,一边嘴里不停地哼着流行歌曲。深夜中,她走到了自己的单元的垃圾回收处,但是走到跟前,她却发现此时门口的垃圾已经多的快要吐出来。她便走到旁边的楼道面前,将手里的垃圾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回收处,使劲的掸了掸手。 而当她正准备回家里时,她却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她朝着深夜还亮着灯的28号楼一单元一楼看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眉头。 “姓吴的一家不是去度假了吗?” 女孩一边想着,一边踏过破落不堪的草坪,凑近走到了吴星家的窗户下面。窗帘拉着,她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她却能看到窗帘的后面有人走动的影子。 “哇哦,该死的吴星不是说去度假了吗?该不会是为了骗我,约了那个喜欢的妹子来家里吧!”女孩有点嫉妒的想。而越是好奇,她就越想朝里面看个究竟,她走到窗户的最边上,那边因为窗帘全部拉到了中间因此漏出了一个缝隙。她眯起眼睛,将全部的视线都挤进这狭窄的视线中。 女孩有些失望。因为视线太窄,她没有看到什么内容。“难道纯粹是因为忘记了关灯?”她正想走,忽然,一个带着帽子的身影踱步到了窗户前,把女孩吓了一跳。她看到那个瘦高的男人奇怪的捶打自己的头,那力道非常的大,好像捶打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玩具似的。 ??女孩正奇怪着,她却忽然看到又有一个身影靠近了这个男孩,那个身影个子很高,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 而后,令女孩万万没有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正当她准备在趴近点想看看那个身影的时候,一行血突然间就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度,喷溅在了窗帘和玻璃上!女孩发出“哇”的一声惊呼!她瞬间闭上了眼睛,慌忙的退后了好几步,她连滚带爬的在深夜的小区跑来,一边跑一边摸自己的脸。她霎时间以为那红色的东西喷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 十四个小时前。 中午一点刚过,傅强便把所有警局的侦破此案的同事全部集合在了一起,准备公布此次案件的侧写结果。 傅强让盛阳先说。 盛阳一愣。他站在右侧最后,听见傅强叫他,他慌忙的往前站了两步,而看到傅强的坚毅的脸庞,盛阳赶紧抿了下嘴巴,而后快速的想了想要先说什么。 “呃,这只是基于现在掌握的线索而进行的侧写。”盛阳说着,不自觉的快速用舌尖舔了一下嘴唇。 “呃,这次的案件比较复杂。但是鉴于受害的三个家庭的家庭情况、凶案的残暴程度,可以判断凶手应为同伙作案,两个凶手均为年轻力壮的青少年。但由于前两起案件发生在十年前,推断两名凶手现在年龄在24岁到33岁之间。而凶手间隔十年再犯案,想必2010年对于第二起案件之后,两个凶手之间发生了不可控制的事件。可能是一方死去、发生矛盾、或者是一方进入了少年监狱等。所以我们可以从这个方面进行调查。” “凶手本人的特点方面呢?”站在后面的一个警察问道。 “鉴于凶手所有受害人的头割去,可见两名凶手都生性鲁莽而冲动,两人应该都遭受过长期的家庭暴力,包括精神暴力。犯罪现场放有两张不同的塔罗牌,再加上尸体被摆放的姿势,尸体刀伤的情况,我们有理由相信两个凶手在行凶之时在进行某种赌博,并以这种‘杀人赌博’为乐。” “什么……赌博?”一个警察不解的问出来,其他警察纷纷点头表示同样疑惑。 朱智臻不禁看了一眼盛阳,示意还是他来说。 站在最右侧的盛阳紧皱了一下眉头,似乎难以启齿。但是他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比如……两个分别来自原生家庭和重组家庭的孩子,在拿和他们类似的家庭在打赌,他们让代表一方的丈夫和代表另一方的妻子互相伤害,继而猜测——‘哪个孩子会更受到更少的伤害'',既哪个孩子会更受到父亲和家长的重视?’” 盛阳的话一出,一片哗然。 “不会吧? “要是我,一刀也下不去手!那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和另一个孩子!” …… 大家纷纷开始小声讨论。 此刻,傅强站在中间,用两声严肃而响亮的咳嗽声平静了一下气氛。 “综上,根据现场情况,我们有理由相信凶手之一,或者说是主犯,受到过良好教育,本身患有强迫症和狂躁症。凶手将尸体摆成棋牌般规整的样子,证明凶手有可能会下棋,但并不确定,可以作为一个思路。此外,两名凶手在学校极有可能有暴力倾向,很有可能多次遭到学校处分、警告或劝退处理。甚至可能进入过少年监狱。基于本案的严重性和社会影响性,我们可以将凶手的特征借助媒体进行宣传,一方面给犯罪嫌疑人施压,希望他们能主动投案自首,另一方面,希望社会各界及时向警方提供线索。” 于是,傅强总结完没有多久,彭锡磊很快的就将最新的调查进展透露给了外面一大堆黑压压的、争先恐后想要获得独家的新闻媒体。 因此,六个小时前,独自坐在机场上的候机的梁好也从机场的电视墙上看到了此次案件的侦破进展。 梁好是临时接到了杨光普主任的通知,要她去g市汇合的,所以此刻的她什么都没有带,轻松的简直就像是来度假的游客。不过他和盛阳的这场“度假”还真是够特别,一下子就遇到了两个案子。梁好心想。 而此刻,听着着惨绝人寰的案情,梁好不禁也瞪大了双眼。“天啊,太恐怖了??。”她全身心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站过来一个人,他也和她一样在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 直到最后,侧写结果发布完,这则新闻切换到了卷发红唇的主持人的画面之后,梁好才微微叹了口气。“盛阳他们最近接触到的案件实在太沉重了。”她发出微微的感叹。 而恰时,和她同时发出自言自语的感叹的,还有她身边站过来的这个人。 “也不知道他们谁赢了?”他兴奋的看着屏幕,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 “你说什么?”梁好瞬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 “没什么。”年轻人朝她笑笑。“你知道哪里能买这个新闻的报纸吗?”他问梁好。 “那边有一个书报亭。”梁好指了指远处的一家候机厅内的书摊。 “谢谢!”年轻人的眼睛似乎都被那个书摊勾过去了,他兴奋的走了过去。 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梁好心口升起。自己本身是法医,又和盛阳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确定自己也培养出了某种难以明说的辨别罪犯的特有的嗅觉——而很明显的,此刻的这种令人不安的气味在这个男青年的身上尤为浓重。 于是,几乎是想都没有多想的,梁好跟在年轻人身后,看着他走进书摊。 梁好也像一个来买书的客人一样走了进去,随意的翻开一本书,开始暗暗观察起他的一举一动。 在有意无意的观察之中,梁好看到年轻人大概20岁左右年纪,剪着小平头。两道浓眉下嵌进去一双细长却锐利的眼睛,那眼睛时不时向旁边翻着,露出吓人的大片眼白,好像时刻准确回瞪着别人的嘲笑。他个子很高,脸色略微有些发黑,好像常年在外面运动。他翻看着报纸,将几页报纸不停的看来翻去,露出凶狠的、急不可耐的表情。而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看的内容,他激动的将报纸贴在自己眼前,认真的读了起来。 梁好勾着头望,她看到他正在看的新闻,正是刚才电视里播放的h市最新一起灭门案的消息。 梁好一刻也不敢放松。她紧张的盯着他,半分钟后,她看到年轻人又看了第二遍,但是他越看脾气越凶,最后他猛然的将报纸揉成了一团,扔在脚下,使劲的踩、跺。一边凶狠的发泄,一边嘴里还不停的在骂着难以入耳的脏话。 “混蛋!我的报纸!”店老板见势,立刻过去要向年轻人理论,梁好赶忙走了过去挡在了他和店老板之间,偷偷塞给店老板一些钱——因为她已经从年轻人的目光中看到了某种极其不稳定的、危险的信号。“抱歉,我来付钱。”她安抚店老板。 当梁好从书摊出来时,年轻人已经快步走向了候机厅,手里还在愤怒的撕着报纸。有细碎的纸屑不停的落在他的脚后。 而头顶上方的广播,也恰时开始播送最新的航班消息:“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因天气原因延误的,从h市飞扬往g市的飞机现在已经着陆,请乘客们按秩序,在12号候机大厅等候登机。” 温柔的广播声传播进梁好的耳朵里,却使得她更加紧张不安。 如果他是嫌疑犯,让他坐上飞机跑路了还是其次,他会不会对飞机上的乘客进行伤害?一想到这,梁好立刻对着年轻人偷拍了一张照片,附带一行及其简单的说明:机场,嫌疑人。发送给了盛阳。 而此刻,所有人已经开始排队登机,梁好紧握着手机,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拜托,请慢一点。”她心里在大声祈祷。“航班已经耽误三两个小时了,就再延误一会吧!” 但是越是这样想,此刻时间却越好像被人调快了一般,随着登机检票口的开放,人们一个挨一个进入的速度非常快。梁好想先向机场警察求助,但是正当她准备去找警察的时候,她却犹豫了。她我还没有证据,这全部都是出自她的感觉,警察未必会听。而且一旦惊动警察,那么机场上这么多人都可能陷入危险——毕竟狂躁症病人是绝对不能受到强烈刺激,尤其他还有严重暴力倾向…… 想到这,梁好更觉得手足无措。她眼睁睁的看着乘客一个个登机,马上就要轮到年轻人了,梁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她紧紧的攥着手,她的头上开始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 梁好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而就在此时,一个主意突然闪过梁好的脑海。 ???????????? 第四十九章 最重要的决定 ??梁好几乎当场就感到了惊喜! 此刻的她已然顾不得精心设计了,更不要说注重公共场合的礼仪了,赶紧实施是重点! 于是,梁好拿起手机便高声“讲”起电话来,她虽然捂着电话,但实际上她的声音夸张而洪亮,连排在队伍的第一个的人也都皱着眉回头看她。而这正是梁好想要的效果。 “哦?亲爱的,你真的能帮我搞到h市灭门惨案的消息?……嗯,天呀,这简直太好了!最新消息?绝密消息?好的!你等我,我去人少的地方和你说!” ??梁好从排队的人潮中抽身出来。同时,她往后偷偷的瞟了一眼,而果不其然的,年轻人紧跟在她的后面,也脱离了队伍。 梁好来到旁边的咖啡店,她特意点了杯咖啡拖延时间。而年轻人就紧跟在她身后。 ??“你是记者?年轻人问。 梁好喝了口咖啡,扭过头。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年轻人能具有这样的眼神——充满仇恨、鄙夷、愤怒于一身。在靠近他的时候,她的心脏几乎骤停了跳动。她不禁感到有点紧张。 “我,我是个记者,我男朋友也是记者,你有什么事情吗?”梁好低声问。 “我就想知道昨天案子的情况,报纸上没登的那些。”年轻人笑了一下,然后他狠狠的将报纸的最后一块捏在手心里,揉成一团,直接吃进了嘴里嚼起来。 “我可以帮你问。但是,我总需要一些好处,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是吗?”梁好冷笑一声,她尽量让自己演的就像某些虚荣的违背职业道德的小记者。同时,她在小步移动,悄悄的引着年轻人远离人群。 “你想要什么?我可是给不了你床上的那些。”年轻人发出猥琐的笑。 梁好差点想吐。 ??“你,你放心,我只对钱感兴趣。”梁好看向附近空旷人少的地方。“不如去卫生间,这里打电话不方便。”梁好脱口而出,而实际上她刚一说完,她的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她恨不得立刻抽打自己一巴掌!“我的天啊,梁好!你在说什么!你会不会死在里面也没人发现!” 然而年轻人几乎是连想都没有就答应了。他反而拽着梁好的胳膊就将她拉向卫生间。 “还是换个地方吧,这是男女分开的。” 而还未等梁好说完,年轻人就将女卫生间内一个正在洗手的女人吼了出去,挂上了正在清洁的牌子。 “别废话。500块钱一个消息,够意思了!赶紧打完电话我还要赶飞机。”而梁好还想利用还价的空隙多拖延一点时间,于是她开出了更高的价钱,但是还未等她将价钱和事项说完,年轻人竟然红着眼睛,直接就将准备拨号的电话抢了过来。 “我亲自和你男朋友谈!” 梁好心下一惊。因为她知道,一旦他和盛阳通上电话,天啊,什么记者,一切都会穿帮!而且她还会激怒眼前的男人,毕竟她的男朋友可不是无良记者,而正是想抓他的人! 梁好只觉得她的双腿在发软,恐怖他心中一股血直冲到头上,她的脑袋嗡嗡地响起来。她慢慢往侧面走,慢慢靠近卫生间的门,但是年轻人却直接一只手抵住了门,挡住了她的去路。 电话通了。 梁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然而,梁好却没有想到,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的预期在发展…… 年轻人不仅和盛阳通上了电话。而且,他们聊的……似乎还挺不错。 “你就是个混蛋!这个我知道!我只想要知道警方没公布的那些!……少废话!500不能再多了!……你不能这样!小心你的女朋友还在这里!……好,就1000!我有现金!你得保证真实性!” 梁好听不到他们交流了什么,她只看到男年轻人先是满脸愤怒,而后他的一双鼠眼突然就惬意的舒展开来,满脸荡漾着阴森森的笑:“我就知道……再大声一点!好吧!哈哈哈!” 年轻人和盛阳聊了足足有五分钟,他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将电话递给了梁好,而后炫耀般的从包里掏出了1000块钱砸在了洗手池上面。“你男朋友非要给你现金!喏,钱。”他对梁好指了指,然后他故意摸了一下梁好的脸,随后吹起口哨,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梁好恶心的赶紧冲着水洗了洗脸。而当她瞟向台面的现金时,她猛然感到一阵后怕——对,当然是现金——因为一旦手机转账,她的手机背景和主页屏幕还是盛阳穿警服的照片! 梁好不得不佩服盛阳的严谨。她立刻将钱收了起来。而正在此时,卫生间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梁好立刻冲到门口,而此时她才发现卫生间的门口已经被警察和安保人员围了好几圈,年轻人趴在地上,已经被赶来的警察制服,反手拷上了手铐。而拷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帅领。 这也就意味着…… 梁好惊喜的笑了起来。 果然,她在众人之中看到了盛阳。 梁好几乎想到没有想,就直接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而后踮起脚尖就朝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下。 ??*** 梁好从警局做完笔录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也就意味着,她今天去g市的计划又泡汤了。索性她的笔录做的非常顺利,她条理清晰的将事件的经过详细的和彭锡磊以及另外一个警察复述了一遍。 但是在同一时刻,对年轻人赵文栋的审讯却举步维艰。三个小时,关海滨和傅强依旧没能撬开赵文栋的嘴。一晚上,他对傅强的任何问题都闭而不言,只是讥讽般笑着。无奈,傅强决定对他采取疲劳审问的策略,决定让朱智臻和胡帅领、盛阳和彭锡磊分批进行审讯。而由于小组从昨夜到现在也已经20个小时没有合过眼了,傅强便决定在其他时间里,小组的成员们可以替换着回去休息,明天早上5点警局集合。 于是深夜十点,盛阳和梁好同一辆出租车回酒店。 梁好心情大好,虽然一整天的忙碌和紧张让她感到疲惫,但是帮助盛阳他们破案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直到现在都还让她极度亢奋。 “真神奇,前天晚上我们才刚刚分开。”梁好感叹。 “嗯。”盛阳极简的说,他脸藏在一片阴影之下,梁好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了,你是怎么和那个犯人对话的呢?你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呢?”梁好往盛阳身边移了移,紧挨着盛阳,兴奋的问。 然而,盛阳却没有像她一样那么开心。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似乎心不在焉。“其实在你给我发信息之前,章程已经从校服和家庭环境等线索方面着手,追查到他的信息了。”盛阳避重就轻,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原来不是我帮你追查到他的……”梁好微微有些失望。 “但是,确实是你帮我们拖延了时间。”盛阳将头微微扭到窗外。 “好吧,谢谢你的安慰。只要能帮到你一点,我就很开心!”梁好笑着看着盛阳。但是她却发现盛阳依旧没有什么心情。 “你怎么了,盛阳?”梁好问。 盛阳低着头,他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他从未有过的难过和抱怨的表情——虽然,这种情绪的成分非常的微弱。“你告诉我你早就上飞机了。”盛阳默默的说。 “飞机晚点了,我不想你分心,就告诉你说已经起飞了。”梁好将头放在盛阳的肩膀上。“你生气了?” “没,没有。”盛阳说。 “你就是生气了。”梁好直视着盛阳,盯着他总是想闪躲的双眼:“告诉我实话,你在生气什么?就因为我骗了你我上飞机了?” “没有。”盛阳依旧坚持。“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看着我?”梁好问。 盛阳终于象征性的看了一眼梁好。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索性将头扭到了另一边,手在不停的摸索着裤子的面料。于是,当一个问题长时间没有被人回答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 ??“好吧。”梁好也将头扭到了另一边,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都只是盲目的看着各自一侧街道的风景。 *** 酒店还是那个酒店,房间也还是那一间大床房,只是梁好和盛阳之间的感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从进到房间之后,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盛阳很自觉地背对着梁好,等待她换衣服,待听到梁好进了卫生间,他才转过身换下了自己的衣服。待梁好出来后,他也一直躲避着梁好穿着浴袍的身体,他像是走错了房间似的,把所有东西都拿好了,才迅速而慌张的进卫生间洗漱。 在微凉的清水的怕打下,盛阳总算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的眼前又浮现了昨天晚上梁好为自己买的零食的情景。 这次,他的气消了,但是他却把她惹生气了……盛阳有些后悔自己总是把事情搞砸。 而后当盛阳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发现房间的灯还没有关,梁好依旧没有睡,她正在一边正在坐在沙发上晾头发,一边低着头在看什么。 ??淡淡的清香飘满了整间房间,每一寸清甜的空气都在按摩着盛阳疲惫而高速紧张的神经。这让盛阳感觉又舒服,又尴尬。 “用吹风机吹一下吧。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盛阳背对着梁好,小声说。 “我还不想睡。“梁好清冷回应。 “哦。”盛阳回应。“呃……那你渴不渴?或者饿不饿?” 梁好听得出盛阳是在故意找话题,他现在肯定非常局促。梁好有点想笑。她决定逗一逗盛阳。“我不渴也不饿。知道我在干什么吗,盛阳?” 盛阳摇了摇头。 “我在看你的书。”梁好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盛阳下意识一愣,然后他猛然恍过神,他赶紧过来想要夺回自己的书。只可惜,那些书在梁好的手中已然成为了她炫耀的筹码。 “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类的书了,盛阳?”梁好笑的格外灿烂。“《恋爱心理学》,《恋爱行为解读》,额这里还有一本……” 盛阳慌忙将它们从梁好手里拿回来,红着脸,将它们重新塞回了沙发垫下面。 “告诉我,盛阳,你为什么会买这类书呢?”梁好主动抱住盛阳的脖子。盛阳当即就被令人迷醉的清香紧紧环绕。这下,他们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之前尴尬的不舒服的感觉。 盛阳抿了抿嘴,“呃。阿臻以前建议我说,我应该看一下这一类的书。我自己也觉得,在恋爱方面,我除了知道它的生物学解释、心理学解释还有社会学解释之外,我真的,我实在有些呃……紧张和困惑。” “哈,生物学解释就是什么爱情是通过进化的力量主导,通过情感起作用,伴随爱情激素的分泌产生***和一系列化学反应的生物程序……什么的?” ??“是通过‘激素’起作用。”盛阳小声辩解道。 ??“好吧。”梁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看过书之后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盛阳用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微微低下了头。“所以今天,我才会把事情弄得有些糟糕。小好,其实我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去生气。” “所以我说你在生气,你还不承认。”梁好哭笑不得。 “但是……我说不出来生气的原因。我没有办法归结出生气的理性脉络。我大脑都乱套了。” “那你的大脑当时都在乱想什么呢?”梁好轻轻的捧住盛阳的脸。 盛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而后他终于放下重负,换上了轻松的表情。 “我想的非常多,脑子特别乱。比如,你怎么没有走怎么骗我?比如,我在抱怨——‘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有多么危险吗?你知道那个嫌犯杀了多少人吗?你竟然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安全’!还有,我,我真的害怕,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情……我真的不敢想象。你知道我当时和赵文栋对话时我有多么紧张吗……我真的害怕万一我那句话说错了,拆穿了,你就会被……总之,我都快被吓死了。结果,到最后我看到你还对我若无其事的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我当时,真的想一辈子不搭理你。” ??盛阳说完,不禁叹了口气,自嘲的笑了笑:“我是不是特别傻?” ??“一点也不。”梁好眼睛里带着笑,但是她的脸上却收起了笑意。她严肃的看着盛阳。她忽然有种错觉,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是“任何”。 几乎就是在这一瞬间,梁好做出了她这一生最大胆、也最开放的一个决定。 第五十章 陷阱 梁好扯紧了盛阳的领带,张开嘴包住了他的唇瓣,翻身跨坐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 盛阳瞬间就明白了梁好的意图。 盛阳的心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是懵的。但是就在梁好准备解开她的浴袍的时候,他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她的手。然后他将梁好拉进自己的怀里。 “我爱你。梁好。”盛阳的温热的话喷在她的脖颈处。 梁好吃了一惊。面对盛阳这样直白的表白,她停下来所有的动作惊讶的看着他。 她看到盛阳的表情紧张、严肃,好像在基督徒背诵圣经那样虔诚。 “所以我愿意……”梁好沙哑的说。 而盛阳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但是我,我不能……辜负你父亲的期待……我不是那样的人……”盛阳说着,再次将梁好揽进怀里,低头亲吻。“我答应你,等到回去以后,我会抽空和你父母见面……呃,希望他们会同意。到那时……”盛阳说着,他的脸再次红到耳根。 “这……这算是求婚?”梁好有些吃惊。 “当然不算。这太不正式了!”盛阳顿时认真的回答。 而看到盛阳严肃而真挚的样子,梁好不禁有些感动,又有些失落—— 因为就在一瞬间,她竟然多么希望盛阳现在就向她求婚!即使他们正式交往才七个月。 “我等你。”冷静下来后,梁好笑着说,而后她再次勾住盛阳的脖子。“我等你''正式''和我求婚的那一天。” *** 虽然今天晚上什么刺激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单单回想起刚才盛阳承诺,梁好就已经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气球,快被满足感和幸福感充实的快要爆炸。而盛阳也是如此。 ??此刻,他们正相拥着躺在大床上,漫无目的的看着电视里的广告。广告里,减肥药,苹果手机,电饭煲一一轮着播放,他们竟然都津津有味的看着,好像这广告特别吸引人——而事实上,只是相互拥着他们便觉得满足和幸福了,哪管节目内容是什么呢? 看了一会电视,梁好起身想倒一杯牛奶,她本想给盛阳也倒上一杯,她却听到身边的盛阳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梁好趴在床边,心满意足的观察着眼前的男人,她忽然觉得他那温顺的人畜无害的样子像极了她家里曾经养过的一条小狗——这是什么可笑的形容?梁好眯起眼睛,看着他的睡相傻笑。 “晚安。盛阳。” 梁好笑着,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但是,正在梁好起身,想帮盛阳把被子盖好的时候。一通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 来自盛阳的手机。 ??***??????????????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盛阳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案发现场。此刻,刚好夜晚十一点整。他看到傅强、胡帅领、关海滨以及彭锡磊已经赶到了现场。 ??“没事。阿臻也没有到。她还要几分钟。”傅强简要的说。随后胡帅领迎上前拍了一下盛阳的肩膀,疲累的脸上挂起难得的一抹怪笑:“你和梁好……没有打扰到你们吧?”“什,什么!”盛阳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赶紧走向了彭锡磊,背过了他发烫的脸。“等案子结束后再审你。”盛阳听到胡帅领在背后说。 随后,彭锡磊的警队的副队长向众人说明了一下案发情况。“这次依旧是一家。已经全部死亡,但是这次现场自只割掉了一颗头颅。是这位女士报的警。”副队长说着,指了一下他身后的被两个警察围住的一个女人。 ??“她叫孙悦兰,据她说,今天晚上她们家在同学聚会,当结束后她打扫完屋子出来倒垃圾——因为她不喜欢将垃圾留在房间里过夜。然后走到邻居的窗前的时候,她她就发现了本应该下午就去度假的这家人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她觉得奇怪,就翻过院子偷看。然后,她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她看到有两个人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然后,在视线能看到的范围里,她看到了一滩血喷溅在玻璃上,据她说,她当时太害怕了,她大叫了一声,然后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家,锁上门报警的。她在逃跑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响声。因此我们怀疑凶手只割掉唯一的一个头颅并不是原意,他只是被发现了,时间紧迫而逼不得已。” “慌乱之中的强迫症犯人更容易漏出破绽。盛阳说。 ??“是,但是结果还是一样,他们还是都死了。”彭锡磊狠狠地吹了一下墙。“不是已经抓到一个凶手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两个人!”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今天逮捕的赵文栋会是我们要找的嫌犯——或者说,是这两起案件的嫌犯。”傅强说。 “什么意思?”彭锡磊倍感疑惑:“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审他这么长时间!而且他和你们的侧写很吻合——单亲,父亲再娶,他无缘无故多出了一个弟弟——除了他没有受到过家庭暴力!难道你们也是在装腔作势!”彭锡磊的情绪越来越激动。 “听我们解释,彭队长。”盛阳尝试安抚彭锡磊的情绪,然而彭锡磊却一把手甩开了盛阳。 “你可不能这样冲动!”胡帅领上前拦住了彭锡磊:“你需要冷静下来!”彭锡磊却依旧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他背对着胡帅领,喘着愤怒的粗气:“三天,两起灭门案,9名受害者!说不定明天就会发现第三家,后天就是第四家!” “不会这么快了。”傅强拍了拍彭锡磊的肩膀。他严肃而沉稳的眼神无疑平复了彭锡磊的一些激动的情绪。“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主犯不仅有强迫症,而且是个具有强烈支配性人格的人。”傅强默默的说。 ??“那又怎么样!”彭锡磊紧皱着眉头。 ??“那直接说明了他们的作案原因以及作案模式。”盛阳站在一旁,他的声音微弱却坚定。随后,他用科普般急速的语速,向彭锡磊解释了他们的侧写:两个凶手之所以会这么快犯案,是因为主犯想要得到的结果不如人意,他急切的想要在第一局赌输了的情况下证明自己的观点,所以犯下了这一起案子。而既然前天的一起案子主犯是赌输了,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主犯的压的是‘父亲与原配的儿子会被更多的遭到杀戮。’,即‘父亲不爱原配的儿子。’。那么这与之前的侧写相吻合。而之所以说凶手不会再很快犯案,是因为,第一,这起因急于翻盘而冲动的犯案得到了主犯想要的结局——这次死亡的四口之家中,大儿子和男主人身中了更多刀,他们比女主人和小儿子死的更加凄惨;第二,就是因为凶手在这起案件中留下了遗憾——他并没有完成他每一起案件都会完成的仪式:割掉所有被害人的头颅,以及在犯罪现场留下他胜利的标志——那张“恶魔牌”。所以凶手肯定会暴跳如雷,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挽回自己的失误。在他的这种不安、急躁的驱使下,他一定不会再去找新的受害者,而是会不停的重返犯罪现场,他会想尽办法,至少也要完成他最基本的仪式——在现场放上他胜利的塔罗牌。” 听完盛阳的解释,彭锡磊急躁的眼神中总算是露出了希望的笑容。“那岂不是,我们只要派人时刻盯着犯罪现场就可以了!” “没错。”傅强说。“对于对这两和个犯罪嫌疑人的抓捕,我们可以分成两三组进行。第一组,照例询问询问受害者和对周围邻居进行走访,阿臻负责,”傅强停顿了一下,看了下刚刚赶到现场的朱智臻,朱智臻点头表示清楚。傅强接着说: “第二组,在此次犯罪现场安装全方位的摄像头,并且在这次的犯罪现场盯梢。帅领和盛阳负责。”傅强看了看胡帅领和盛阳。“第三组,则继续审讯今天逮捕的赵文栋。因为他虽然不是这两起案件的犯人。但是他却是2010年那两起案件的从犯,我们可以从他的嘴里撬开10年前那两起案件的主犯——同样也是才刚刚发生的这两起案件的主犯。” “什么!他是曾经的从犯?”彭锡磊惊讶不已。 “是的,从梁好的那句证词‘想知道他们谁赢了’,可以推测出,赵文栋曾经一度参与到这起杀人赌博当中,但是根据的资料:赵文栋在10年前因为企图猥。i亵。少女而被教育改造,这个线索可以得知,主犯十年之间没有犯案,正是因为失去了和他打赌的从犯,而凶手十年后再次现身,这正说明他终于找到了继赵文栋之后的他的第二个‘志同道合’的血腥的配合者,他们三天之内杀害了两家人,这也与主犯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得不到发泄有关。” 听完这些侧写,彭锡磊阴云密布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兴奋的抖动。同时,他也充满愧疚的看了一下盛阳以及其他的重案组成员。“对不起,我,我刚才太急躁了!” “没关系,既然两个从犯不一样,我们也需要再修改一下之前的测写结果。”傅强对朱智臻说。“而且,我们还要布置一个陷阱。” ***?????????????? 第二天一大早,梁好吃着简易早餐的三明治,心情十分愉快。但是当她打开电视机的时候,电视画面中刚好正播着有关h市灭门案的最新。 “昨天下六时,警方已经成功抓到了发生在2010年的两起“h市灭门惨案”的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赵某某,主犯以及最新的两起案件的从犯还在逃。而根据昨天凌晨''宏光中心城灭门案''的情况以及物证调查,警方声称此次案件与前三起案件有明显不同,并不能够确定是同一犯罪同伙所为。这一推断也再次将''h市灭门案''推向了更加复杂诡秘的领地。在此,警方也再次的向广大市民市提供线索……” 新闻后面,就是穿着干练的小西装的朱智臻的身影,她简短扼要的将侧写公布了出来,但是为了避免社会恐慌,她们并没有将案件完整公布。最后,她还将主犯的侧写也重复了一遍。 听着这则消息,梁好觉得又紧张又忐忑,同时心情也沉闷下来。毕竟,这起案子实在令人无法心情愉快。“但愿盛阳他们能够抗住压力。”梁好心想。然后她关上了电视,她开始准备出发去往机场。 在出租车上,梁好有些犹豫,她最终还是没有给盛阳打电话,她害怕耽误他们查案。于是,她便认真的编辑了一则信息,发给了盛阳。即使这条信息只有一句话—— “我在s市等你回家。爱你。” 第五十一章 功亏一篑 根据傅强的部署,胡帅领和盛阳分别在现场不同的方位进行了盯梢,再加上警方安排的便衣警力,现场真可谓是连一个多余的虫子都飞不进来。只是盯守了一天,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员进入到案发现场。 “会不会是我们看的太紧了?或者我们可以撤走一部分警察,引嫌犯入套。”于是在胡帅领的建议下,彭锡磊撤走了一部分警力。但是,一晚上过去了,依旧是没有可疑的身影晃动。胡帅领有些着急,却一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拳头不停的在砸着方向盘。而正在每个人都倍感失望的时候,警局内部却得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警局内接到了一通可疑的电话。 先行回警局的彭锡磊还没坐下来好好的吃上一口泡面,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而安静的环境下,更能够烘托出电话另一端的人的暴怒的情绪,那嘶吼,几乎能够冲破话筒:??“你,们,你们是t妈白痴吗!!我赢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我割掉的头!是我!你们是怎么查案的!你们这群饭桶!”他不停的重复着相似的话,彭锡磊采取了傅强给他提示的“拖延”的策略,让对方冷静,但是也无法平息电话另一端的怒火,他甚至扬言,如果警察不立刻即可发布新闻告诉所有人他赢了,他会立刻再找一家人来屠杀。只不过在截止的时间点上,他愤怒的更改了几次,最终才恶狠狠的挂断电话。 然而,没有人想到,电话挂断后,比电话里的嫌犯脾气更为暴躁的,是彭锡磊。 “混蛋!混蛋!”彭锡磊愤怒的瞪着冒着火星双眼,嘶吼着,一下子把电话摔在地上。那恨意丝毫不逊于不名嫌犯。 “冷静下来,彭队长!”傅强严肃的提醒彭锡磊,但是彭锡磊一把手甩开了傅强搭在他的肩膀上的手。他的眼睛回蹬着傅强,揪起他的领口,似乎恨不得把他撕碎。 “难道你们没有听到吗!他要再杀一家人!再杀一家人!你们怎么给我们保证的?你们重案组保证说他们不会这么快犯案!结果你们的陷阱不仅没有成功的钓到这两个混蛋,反而惹怒了他们!” ??“你难道听不出来这是嫌犯口无遮拦说出的一句大话吗!从那紧张结巴的,自己都不能确定的反复推迟时间的话语中就能听得出来,他是实在慌的不行了,才进行的最后的威胁,或者是赌博!” 朱智臻紧忙过来,安抚彭锡磊,但是显然,彭锡磊并没有听得进去她。他松开手,冷冷的哼笑了一声。??“是啊,你们又不是长驻h市,你们来来回回的在省里面办案,哪个案子没有破,你们给一些建议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你们又不是背负着所有压力!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 彭锡磊说完,使劲踢翻了朱智臻身边的一个椅子,并死死的瞪着朱智臻和傅强,而后径直走进了审讯室。 彭锡磊发完火走人后,警局内依旧一片心惊胆战的寂静。 ??朱智臻长长得叹了一口气。强颜欢笑的看了一眼傅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来,彭队长距离崩溃已经不远了。” 傅强却没有回应朱智臻的安慰,他径直走到彭锡磊的副队长身边,紧缩着浓密的双眉:“你们队长的脾气一直是这样吗?” ??一个顶着一头有些乱的中发的中年警察叹了口气。“这还是你们来了,队长在努力克制了,平常,他早就掀桌子动手了!” *** 带着一腔怒气,彭锡磊走进了审讯室。关海滨都被他的暴躁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彭队长?” 彭锡磊一点都没有在乎旁边正在审问的关海滨,也没有回应他,他直接绕过他,怒火直接就发泄在了赵文栋身上。他一下子就踢翻了赵文栋坐的椅子,拽着他的衣服,三步就将他死死按在了墙上,掐住了他的脖子,指甲都深深掐进他的颈部的皮肤里。 赵文栋惊慌的看着他,青筋显露。 “说!你这畜生!主犯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赵文栋毫不畏惧的回瞪着他,??“我,我该说的,都说了!”他被掐住的咽喉抖动着,艰难地说,嘴上泛出阴冷的笑。 “没时间了!说!你这女表子养的杂,种!” 眼见彭锡磊已经快要被气的发狂,一个拳头就要揍到的脸上,关海滨赶忙劝住彭锡磊,将他拉在一旁,并叫来了外面的警察,一起将他送回了队长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彭锡磊仍在不停的喘着粗气,“哗哗啦啦”一声巨响,他一双大手一下子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上。 “我不知道如果当时我没有求助你们,这个案子会不会破的更快点!” 警员将被扫落的彭锡磊桌子上的各种奖项和荣誉的照片、他孩子的照片,以及文件一一捡了起来。关海滨将它们一一摆放好,微微笑着,也不生气。“你太感情用事了,彭队长。如果一个队长是这么一个懦弱与冲动相悖于一身的人的话,我并不奇怪为什么这个警局的办案效率会那么低。你知道吗,就在你刚才进审讯室前,我差一点就攻破的赵文栋的心理防线了。但是你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呵,少说大话了,我不相信!”彭锡磊回瞪着关海滨。 关海滨重重的拍了拍彭锡磊的肩膀,对视着他充满怀疑和不信任的眼神。??“或许,你的暴怒和这些荣誉、还有你内心太过强大的求胜心有关!”他说着,将他桌子上的各种荣誉照片装裱的相框一一反扣在了桌面上。 从彭锡磊的办公室出来,关海滨卸下了强装的微笑,换上一脸的无奈和严肃,事实上在彭锡磊冲进去的一分钟之前,赵文栋已经表现出了害怕与犹豫,如果再接再厉,他很有可能就会开口说话。而现在,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 ??关海滨正发思考该如何接着审讯赵文栋,在审讯室门口,他却正好碰上了朱智臻的意味深长的眼神。或者说这不是“正好”,而是朱智臻正等着他回来。 傅强、朱智臻、关海滨依次走进了警局为了他们准备的办公室内。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看到朱智臻和关海滨进来,傅强将门紧紧的关上。简短地说。 “好消息是,根据刚刚接到的嫌犯电话,章程追踪到了一个电话亭,距离最后一起案件的事发地点不到两公里。由此我们可以断定,虽然嫌犯没有能进入案发现场放置他的塔罗牌,但是至少他肯定去过现场,而且不只是去了一两次,他大概知道了警察在周围进行了严密的监控,他无从下手所以才不得已放弃了原定计划,选择了用电话通知。这是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线索,我已经让帅领和盛阳去调查电话亭附近的环境,进行走访,并且让盛阳一会回来帮我们看监控视频了。但是另外,我们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坏消息。”傅强的语气慢了下来,眉头皱的更紧了。“虽然我们侧写的结果是‘再次杀人’是嫌犯的空口威胁,但是我们也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我们更要调查潜在的受害者,对有可能进行的犯罪进行预防。” “这可是个巨大的工程。”朱智臻紧皱着眉头。 “但是确实,一旦嫌犯说出口了,他很有可能就不允许自己再回头了。” “是的,所以最好的办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我们要在明天晚上十点之前抓住这个嫌犯!而我们的时间,”傅强看了看腕表,“恐怕只剩下24小时了。” 傅强说完,朱智臻和关海滨陷入了一片沉默。似乎连他们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 凌晨两点,胡帅领和盛阳驾车来到了距离“宏光中心城”不到两公里的一个几乎荒废的电话亭。这个电话亭临近一个老年公园,马路上架着一座彩虹桥,对面就是一个人工湖。 “深夜在这里打电话,恐怕不会有什么目击证人了。”胡帅领失望的望了望周围的环境。 “而且电话亭内的监控也是坏的。”盛阳探进电话亭里,仔细检查了一番。“你看,帅领。”盛阳指了指电话亭内玻璃上的几道划痕。“这里有很新的划痕,相信是嫌犯在烦躁、愤怒的时候用硬币使劲划的。” ??“看来嫌犯是在这里打电话的没有错,但是……这里却好似没有一点线索。”胡帅领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而后又将头探了出来,手插进兜里,面容沉闷。 而盛阳却从兜里展开了一幅地图,打开手机的灯光,兀自将手机交到胡帅领手里,让他帮自己照明。 “你去哪都随身带着地图吗小博士?”昏暗的灯光下,胡帅领总算牵动着嘴角笑了笑。但是盛阳并没有回答他,他一手拖着地图,一手在地图上指指点点,看的极其认真。 “你在看什么,盛阳?”胡帅领也收起了玩笑。 “我觉得不名嫌犯好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盛阳并没有抬起眼睛看胡帅领,而是专心致志的看着地图,快速的在喃喃自语。 “嫌犯年龄并不大,这一起案件又遗留下这么多‘遗憾’,他应该很慌乱的想弥补自己的错误,因此他很有可能不止一次去过案发现场,想趁机将自己胜利的塔罗牌放回去——说不定,他还向我们一样,也在附近盯梢过很长时间,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后来警力撤走了,他却还是知道有警察在现场埋伏,他这才打电话进行最后的威胁——然而,即便他已经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依旧能够轻易的找到这个深夜里四处无人的、摄像头坏掉的电话亭,没有暴露自己,这只能说明嫌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这里很有可能是他的安全区、舒适区。” 盛阳说着,最后指了指地图上的小区、学校等标志。“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让章程查一查这几个地方的常住人口和这些学校以前的学生。” 盛阳说完,抬起头,他看到胡帅领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第五十二章 小于24小时 调查完老旧的电话亭之后,胡帅领先给傅强打了通电话告,然后他们便开车返回了警局。 在车上,大抵是因为有了些许新的线索,胡帅领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他问梁好是否已经回去了,盛阳害羞的点了点头,他还调侃着问盛阳昨天和梁好在酒店都做了什么,害得盛阳一口矿泉水差点就喷在了车窗玻璃上。“你想多了!”盛阳抢答般说。好在,胡帅领的心思并不能完全抛开这起残忍的连环灭门案,所以他也只不过是趁机逗逗盛阳罢了。 盛阳一路脸红的回到了警局,怕是被人询问他的脸色似的,他直接就进入了紧张的观看起监控的工作当中。 而不到三个小时,盛阳就用64倍速看完了所有监控,锁定了几个嫌疑人。 盛阳丝毫不敢耽误,他立刻就将嫌疑人的照片打印了出来,并叫来了重案组成员。 “虽然案发现场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但是根据今天我们安装在小区附近的三十多个不同方位的摄像头,以及电话亭附近的监控,我找到了8个出现次数最多的人。” 盛阳的声音有些干涩,明显的有些疲惫。而重案组的其他成员也是如此,毕竟他们一直在连轴转,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辛苦了!”傅强拍了拍盛阳的肩膀,并迅速拨通了章程的电话。 而此时,章程已经调查出了胡帅领之前让他查的电话亭附近三公里范围内的、身在重组家庭内的,且本身有不良记录的男青年——183人。 “哦,天啊!我们这个区的青少年发展状况真令人担忧!”电话里,章程的言辞虽然惋惜,但是语气还算轻快。“不过这些只是能查到的,如果是学校内部的受过处罚的少年,那就多了。”章程补充道。 “章程,再查找一下此刻盛阳发给你的8个监控里的青少年,然后交叉对比一下有没有重合的人。”傅强说。 “ok!等我的好消息!老大!”章程迅速的挂断了电话。 而不出十分钟,章程那边就有了线索,只是电话里他的语气却丧失了活泼的语调。??“没有一个人!” ??盛阳有些吃惊,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推断的失误。傅强和关海滨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而朱智臻则陷入更加深层的思考中,似乎在沉浸在某个回忆的漩涡里。 ??“不可能会没有重合的……主犯赢了,他应该会亲自来放置胜利的牌,他不可能让从犯来帮他,这是属于他的胜利,而电话也是他亲自打来的,怎么会没有交集……”盛阳的手不停的抓着他微微有些凌乱的头发,纠结的思考着。 “让我来试试。”关海滨拿起盛阳打印出来的8张照片。??“我去让赵文栋认人,我不相信那个小崽子的微表情能骗的到我!”关海滨沉着的说,起身离开。 而十分钟后,关海滨竟也迈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了。“我能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里面没有他的同伙。”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自相矛盾之中。所有人都陷入一片失望的沉默。 “我有个想法,虽然这个想法可能并不能用来直接指出嫌犯!” 许久的沉默之后,朱智臻首先打破了这种令大家绝望的气氛。 “我认为主犯和从犯可能并不会住的相距太远。”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傅强问。 “因为这两起案件并不简单——四天,两起灭门案,9个被害人——虽然他们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总体来说他们并没有犯下特别致命的错误,他们不过是未成年或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按理说他们并没有这么明智的思维,所以他们需要详细的筹划,而青少年——尤其是其中的从犯很可能是未成年人,如果未成年人三天不回家,肯定会引起家长的不满,所以我在想他们的关系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从犯因为某种原因已经离家生活了,和主犯一起租了房子;另一种情况是他们很有可能住的比较近,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人住在盛阳所测写的地理范围内,见面和谋划都很方便。”朱智臻说完,指了指挂在白板上的盛阳贴上去的地图。 “是个好想法。”傅强说完,他立刻对着开着免提里的章程吩咐了新的任务:“章程,立刻查一下这附近三个月内有没有新租的房子,租户是个有不良记录的重组家庭的青少年!” 大家都期望的等待着章程的回信,但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依旧令人失望。 没有一个人。 “确实有很多年轻人租房子的,但是有不良记录的人为零。” “那如果我们放宽凶手的年龄呢?我们当时查的范围的是主犯的年龄层,如果住在附近的是从犯的话呢?我们把年轻扩大到14止25岁。”盛阳还是不死心。 只是不一会,又有新增的89个家庭出现在了章程的电脑屏幕上。而且,他们同样与那8个人没有交集。 “看来不仅仅是183个家庭,而是272个家庭了。章程的魔法第一次没有帮我们筛减掉人,反而把我们的任务量加重了。”关海滨无奈的苦笑道。??“是的,而且我们却依然没有办法找出他们都是谁。我们还是在原地踏步。”盛阳深深突吐出一口气,失望的说。 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再推进一步了。除了愁闷和难以名状的失望,所有人再也没有一句话。——“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是萦绕在每个成员心头的最大的困惑。而他们也知道,现在距离嫌犯所说的明天晚上十二点只剩下了20个小时——嫌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 凌晨五点十分,天刚有点蒙蒙亮,太阳刚刚升起,可是,空气里却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而在遥远的天际,则有着一颗巨大的最后的晨星正凝视着这座城市,有如一只孤寂的眼睛。 看着窗外灰青色的天空,以及逗留在遥远天际的那个眼睛,盛阳感到无比失落。 此刻,虽然傅强说给大家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是看看其他在埋头分析案情的同事,盛阳不仅没有了休息的心情,他更感到对自己有些失望。他失望自己始终无法像傅强、关海滨他们那样,无论在多么艰难地困局下都能冷静、理智的进行分析,不乱阵脚。 “毕竟,这不同于赌博可以自负盈亏、没有负担,这是团体战,如果我的分析真的出了差错,那我真的会耽误整个案件的进度,说不定会害了彭队长,甚至说不定还会再次出现另外一个受害家庭。”一想到这,盛阳便再次离开了窗户旁,走到地图旁边开始进行地理侧写。 “到底是不是地理侧写出现了问题?” 盛阳紧皱着眉头,他的笔尖不再轻快,而是变得小心翼翼,似乎每一步的分析都变得举步维艰。 “嗨,小天才。” 朱智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牵强一笑,递给他一杯咖啡。“休息一下,换一下脑子,比如给小好打个电话之类的,要知道,机器人也偶尔需要断电休息一下,不然一直运转的话说不定会突然死机。”朱智臻说完,离开了盛阳身边,然后走向胡帅领,同样递给他一杯咖啡。 盛阳抿了抿嘴,他其实不是没有想过给梁好打电话的。刚刚一散会,盛阳就失望的像个没考好的孩子,想要找一个朋友倾诉,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梁好。但是,电话已经递到了耳边,他又放弃了。毕竟,才凌晨五点,肯定会打扰她休息。 ??盛阳还是决定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了章程发过来的,打印好的272个家庭的资料强迫自己看起来。 而就在盛阳刚刚拿起一厚沓的资料,准备戴上眼镜的时候,他的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却主动响起了震动。 “难道是小好?“盛阳瞬时间有些激动,他急忙拿起手机,但是电话号码显示的却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盛阳有些失望的接起了电话。他有些奇怪究竟是谁会这么早给他打电话…… 而在重案组的临时办公室内,身为组长的傅强、以及资历最高的副组长关海滨,他们则没有留给他们自己一丁点的休息时间。他们还在试图找出案件当中分析的漏洞。尤其是已经白发过半的关海滨,他明显的已经体力不支,但是他依然在用一根根的香烟强制提神。 “老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感觉,我们所有的分析都没有大的偏差,很可能只有一条线索,它干扰了我们将所有的事件串联起来。” “你认为是哪一个?”关海滨问。 “我认为我们很有可能想的是同一个。” 傅强没有明说,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关海滨。关海滨则回报给他一个默契的笑容,然后他们的手指不约而同的指向了盛阳之前打印出来的监控里的那八张照片。 “或许事情并不复杂,反而是我们的线索太多了,把事情弄复杂了。”傅强说。 “我已经让盛阳快速查看那272个家庭的背景了,我相信以他的灵敏的嗅觉,他不一会就会给我们带来惊喜。”关海滨拍了拍傅强的肩膀,安慰般的说。 *** 只是,盛阳的反应并没有像关海滨预料般的那么迅速。 ??盛阳的情绪突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当他接完了那个电话之后,盛阳紧紧的攥着话筒,久久不肯放下来,像是被什么噩耗定格住了思维。他的脸上抖动着慌张而微微颤抖的肌肉,只不过肉眼并不能看的出来。 盛阳终于将话筒放了下来,他像是朱智臻所说的机器死机了一般,整个人定格了几秒钟,然后,他强制自己平复情绪,再次强迫自己拿起那272份资料,但是他看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且眼睛虽然落在资料的字眼上,但是却没有一个字跑进他的高速运转的大脑里。看过了什么再问起,他恐怕一个字都回忆不起来。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你在发呆?盛阳?”???? 不知道什么时候,胡帅领突然走了过来。他的问候把盛阳吓了一跳。他差点就打翻了手便的咖啡,还好他及时扶住杯子。 “没,没什么。“盛阳晃过神,揉了揉眼睛。“我马上就看完。” 胡帅领狐疑的看了一下盛阳,没有说什么。 而正如关海滨之前所预期的那样,十二分钟之后,盛阳慌忙而紧张的走进了重案组的临时办公室。似乎发现了极其重大的线索。 “我很抱歉,我耽误了点时间。“盛阳一进门先自责的说。 “嗯,“关海滨特意看了看表,“你比你正常的速度多用了五分钟。托五分钟的福,我们吃了个简易早餐。“关海滨一脸严肃的打趣道。 “盛阳,把大家都叫进来吧,我认为你的线索有必要让大家都知道!——但是,仅限于我们的人!” 于是一分钟之后,小组成员再次聚集在临时办公室。 ??“我们的密会似乎引起了彭队长的不满,进来时他一直盯着我们。”朱智臻关上门时担忧的说。傅强听后,却直接将门锁上,将窗户的帘子也拉了起来,使的办公室与外界完全隔绝。 “盛阳查到了一些线索,暂时不能公开。”傅强简单扼要的说,他环视了一下自己的同事,最终将视线看向盛阳。而后盛阳抿了抿嘴,缓冲了一下情绪,他快速的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而在重案组临时办公室外。 ??被隔离在门外的警察确实感到了一些不被尊重愤怒、被猜忌的不安。 “他们在干什么?”彭锡磊的副队长走向他,抱着双臂问。 彭锡磊显然也满是紧张和烦躁,看着他们的明目张胆的窃窃私语,彭锡磊一个劲的摇头,他愤怒的攥紧了手,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正在极速酝酿当中。 ??“他们调查的内容好像在保密,这要我们怎么配合?”副队长走了进来,发愁的问。“外面已经聚集了一大堆记者了。因为这个案子,我们警局天天被围的水泄不通。” “我们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咬牙切齿般的说。 “什么?”副队长有些吃惊。 ??“没错!我们要立刻开新闻发布会!再拖下去,嫌犯就又要动手了!我认输!我的荣誉和公民的生命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说完后,彭锡磊似乎又陷入了某种犹豫,表情苍老而痛苦。“再缓缓吧,下午两点整!再给他们最后半天的时间!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在这不到24小时的时间之内抓到犯罪嫌疑人!“彭锡磊恶狠狠的朝着重案组所在的办公室望了一眼,然后他咬着牙,兀自的走向了自己的队长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彭锡磊狠狠的关上了门。他也将自己办公室的窗帘拉了起来。但是就在窗帘被合上的刹那,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悠悠晃晃的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张被装裱好的自己的荣誉的照片,抱着它蹲坐在了地上,止不住的掩声哭泣…… 第五十三章 令人意外的凶手 下午两点整。 即使傅强已经再三劝阻彭锡磊不要轻易召开这个发布会,这不符合规定,但是时间刚过一点半,区公安局的报告厅里,蓝底白字的屏幕上已经如实的显示了“h市沙口区公安新闻发布会”的字样。 而在屏幕下方,h市新闻报、h市日报,m省新闻网,h市生活晨报,h是电视台等媒体已经应邀参加了新闻发布会。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录音笔和本子,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彭锡磊通报案情。 时间不多不少,两点整刚一到,彭锡磊和副队长就走了进来。现场所有记者的目光立刻齐刷刷都落在了彭锡磊身上。 ??而彭锡磊穿着极其端正的、好似乎刚刚熨烫过的警服。他一点也没有显得慌张和低落。他昂起头,使劲的挺直了胸脯,但是实际上,他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拳头里面全是汗水。只有他内心清楚,或许现在所有的记者都会在看在如何表现,如何出丑,也包括讲来会看到这条新闻的他的父亲。但是,即便如此,他也要表现出自己最后的作为队长的自信和沉稳。 彭锡磊坐在对面媒体的最中间, “这次让记者朋友们过来,是为了再一次通报一下案情紧张。”觉得他的口腔格外干涩声音格外沙哑。而他开口第一句,现场安静的只剩下极其专注的眼神、??“沙沙沙”的笔记声响,和无声的闪光灯。 为了转移注意力,彭锡磊先是再次用播音级别的极其标准的普通话再次将案情、侧写、警方的工作再复述了一遍。而后,他的声音微微开始发颤。 “……此外,这次发布会,我们还有一个新的发现。” 彭锡磊努力让自己表现十分镇定,他使劲睁大自己的双眼。“在上次,我们分析的是因为第三起案件和前两起有所不同,所以第三批案件不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性。但是实际上是,第三起案件确实还是原同伙所为!”?? 现场的所有记者都感到诧异,有记者开始主动提问: “案件又有最新线索了吗?”?? “两名嫌犯的落网了吗?” “是嫌犯给警局施加压力了吗?” “有小道消息说,嫌犯打电话到警局宣扬要再次犯案,请问这是真的吗?”?? 记者们一个个的问题都无比直接和尖锐,丝毫没有给彭锡磊留任何情面。 ??闪光灯还在不停的闪烁。 ??却只见彭锡磊的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始终没有正面回应。而等了半分钟之久之后,令所有人意外的,就在彭锡磊右后方,一个厚重的声音从门口清晰的传了进来—— ??“那是因为关于h市灭门惨案,我们已经成功的逮捕了其中的一名从犯。“ 傅强的声音从绕过彭锡磊,直接传达到了所有记者面前。 所有人一样大吃大惊。于是,所有的目光和闪光灯全部汇聚到了傅强严肃的脸上。 傅强走上前,很自然的坐在了彭锡磊旁边。待现场的吵杂声平静后,傅强环视了一下众人,语调沉静:??“就在两个小时前,重案组已经成功的逮捕了两天前在h市犯下两期灭门案的一名从犯。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突击审讯,从犯顺利交代了此案主犯的身份。这次召开新闻发布会,主要是为了全国范围内通缉这名主要嫌犯——” ??傅强说着,将一张照片展示在所有摄像机面前。 ??照片上,一个男孩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平头,下巴尖尖的,眉梢向下,双眼好似只是在眼睛周围开了两条缝,他正翻着白眼从这缝隙中窥探着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漠不关心,又好似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满和怨恨。 闪光灯,激动的议论声再次在现场沸腾。甚至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强烈。 “傅队长,你们是怎么确定两名嫌犯的?”?? “傅队长,请问可以透露一下案件的侦破过程吗?” “请问嫌犯给警局施加压力这是真的吗?” “主犯是因为打电话到警局才暴露自己的吗傅队长?” “关于主犯,可以发布一些更加具体的信息吗?还有从犯,他的身份又是谁呢?是未成年人吗?”?? ??…… ??突然公布的案件破获的消息令所有人震惊而兴奋,记者的问题多的令人难以接招,但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激动和期待——除了一个人。 与所有人的情绪完全不相符的,彭锡磊此刻却来不及惊喜,因为他只顾着困惑和惊讶了。他紧皱着眉头,诧异的看着傅强。 “怎,怎么可能……?这么短短的时间,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彭锡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和纠结。一方面,他应该高兴这起案件的峰回路转,但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此刻的颜面扫地的尴尬局面而不免咬紧了牙关。 *** 傅强并没有用过多的时间向记者解释他们是如何抓到从犯的,也并没有过多的透露抓捕细节,他更多的是把时间放在了描述主犯的身份上,因为他知道,他们只是掌握了主犯郭子亮的身份,他们还没有抓到他。不过,傅强和盛阳也一起测写过,郭子亮只是个年轻人,当他打赌的伙计被抓,他必然没有了任何打赌的心情和条件,因此,他绝对不会再有心思策划新的一家的谋杀案——除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他也很有可能将最终的愤怒发泄在他自己的家庭的本源上。为此,胡帅领、关海滨已经先一步离开,赶往了郭子亮的家里,而傅强要先一步将这个会另警方颜面扫地的发布会进行案情扭转。 于是,因为危险并未解除,傅强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解散了此次发布会,后续的应付记者提问的繁琐的工作都交给了擅长公关的朱智臻。 而记者会后,当所有人都涌向朱智臻时,唯一一个与记者行动方向相反的,就是彭锡磊。他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气愤,走向傅强。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得到任何逮捕了嫌犯了消息!你们为什么保密!”彭锡磊愤怒的质问道:??“真t妈的搞笑!我身为队长,我竟然和那些记者一样第一次听到郭子亮的名字!这家伙是谁?从犯又是谁?”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和你谈的事!”傅强一边说,一边推开门,走进警局内。 “难道这个重大的消息不应该先通知我们吗!你们是把我们整个警局当成傻子吗!”彭锡磊再也忍不住,他直接拽住傅强的西装。 “我们有不能告诉你的理由!而且,你知道这起案件的从犯是谁吗!”傅强停顿了一下,严肃的看向彭锡磊,他的声音就像一颗子弹,瞬间穿透他的全部弱点。 彭锡磊被傅强盯的诧异又紧张,不自觉的就松开了手。 ??*** 当彭锡磊隔着玻璃看到审讯室里的男孩时,彭锡磊当场就懵了。 男孩面色苍白,一双戴着手铐的手交叉在桌面上,时而规规矩矩的老实的放在桌面上,时而在桌角抠着什么,一双胆怯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人。大概是寻找久了,始终没有等来他要见的人,他看向监控镜头,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急躁。他刚要站起来,盛阳赶紧咳嗽了两声。男孩看了看盛阳,只好缓缓坐下来,继续咬着干裂的嘴皮,嘴皮都咬破了出了血。许久,他似乎终于再坐不住了,鼓起了勇气,颤着声音问盛阳,但是眼睛始终不敢正视他:??“我爸快来了吧?” “是的,快了。”盛阳安慰的安抚了一下男孩的胳膊。 但是没有人敢相信,就在盛阳的这句话说出的瞬间,男孩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彭锡磊抖动着嘴唇,看着男孩带有期待的,凶残的的目光,似乎他再也认不出了他是谁。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彭锡磊勉强的挤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似乎觉得眼前的一幕非常滑稽。 “这是我们抓到的从犯。”傅强平静的说。 “犯,犯人?不可能,他只是个孩子,他,他……”treyharrel指着单面玻璃里的男孩。“你们是白痴吗!你们看看他,他只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是凶手!你们快放了他!”彭锡磊说着,情绪瞬间就爆发起来,他当即就要一拳挥在傅强的脸上,好在傅强比他更善于警觉,他使劲的抓住彭锡磊的手腕,直接就将他拉离了审讯室门口,将他拽回进了他的办公室。 ??“我会让你们见面的!这也是我们和彭凡宇达成的协议——让你们见一面,他告诉我们主犯的身份!” 在彭锡磊的办公室里,傅强的声音不大,但在气势上已经远远的压过了彭锡磊。 但是彭锡磊情绪依旧激动,他充满了怀疑与愤怒!他恨不得一拳头打到所有人,然后不顾一切的冲进审讯室抓起男孩的衣领,质问他到底是怎么怎么回事! 其实,彭锡磊有这样的反应这并不奇怪,这也在傅强他们的意料之中——因为彭凡宇不是别人,正是他与他第二任妻子生的小儿子。 ?????????????? 第五十四章 过程与结局 五个小时前。 就在彭锡磊抱着自己的荣誉掩声哭泣的同时,在重案组的临时办公室内,在盛阳遗憾的说出了自己测写之后,一个名字越来越清晰的浮出了水面。 彭凡宇。 “什,什么!彭队长的儿子?”朱智臻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关海滨,似乎在向他求证。 “我觉得盛阳分析的没有错。这和我和傅强分析的一样,我们几乎是从不同的方面同时验证了这个不可置信的事实。”关海滨无奈的看了看朱智臻。朱智臻却依旧不可置否的摇了摇头,似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是的,就是这样,在看到这272份资料时,尤其是在看到这个孩子的资料时,我立刻就明白了之前分析的自相矛盾的地方究竟在哪里了。就是……也许凶犯根本就不需要到现场,就能够知道警方的动向。而他并不需要知道的太详细——当然,他的父亲也不会告诉他太详细的细节,他只要知道他的父亲在现场那里,一切便都了如指掌了。而这272份档案中,孩子的双亲有一方是警察——并且直接在h市沙口区警局参与此次案件侦办的,只有这个孩子。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盛阳说完,他也像朱智臻一样,露出了失望和低落的情绪。 “彭凡宇……” 朱智臻遗憾的念着他的名字,摇了摇头,似乎照片上那个腼腆的男孩怎么看,都无法和这起连环灭门凶杀案的凶手扯上关联。 “家庭环境,对儿童的心理发展有着极大的影响,不同的家庭环境起到的影响作用是不同的,这种影响所产生的结果会体现在他们的日后日常行为和性格上。在男孩身上,他们尤其视父亲为自己的榜样,父亲的脾气、性格也往往会影响他们性格的形成。不被重视的男孩往往会用极端的方式想要或是为了炫耀、或是为了报复,展示给他的父亲。其实他们的目的往往只是为了获得父亲的关注和疼爱。”盛阳叹了一口气。 关海滨接过盛阳的话:“大家还记得彭队长曾经谈起的过他的家庭吗?” “记得。”朱智臻环抱着双臂回忆到。 “在第一起案件发生后,当我们谈起重组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时,我记得彭队长说过,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离婚了,不久之后他就又多了一个母亲,一个弟弟。很显然,他的弟弟因为可爱而且聪明,获得了他父亲的全部父爱。而他之所以一直想要办一个大案,出人头地,其实就是为了想要打败他的弟弟,证明自己给他的的父亲——我比弟弟强,而且我能继承你的能力。” “而事实证明,彭队长自己的家庭后来也是重组。“关海滨悲伤的说。“在彭队长发脾气摔掉桌子上的东西的时候,我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过他孩子的照片。但是那张照片里只有一个孩子。是他的大儿子,而不是——”关海滨指了指被单独挑出来的彭凡宇的资料。 “也就是说,他自己的经历映射到了他对自己的孩子的身上。”胡帅领狐疑的问。 “对。因为自身为大儿子的自己,从小缺乏父爱,他就将自己的全部的爱都给了他自己的大儿子。我记得警长桌子上的那张照片里,他的大儿子穿着他的宽大的警服,很明显的,彭队长警长是竭尽全力想将自己的大儿子培养为他的后继者。而他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小儿子。再加上队长他本身就有些自卑、暴躁的性格,以及他工作的正义和暴力并存的特殊性,这些元素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彭凡宇,他要用更加残暴的——和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哥哥作对的方式,狠狠报复自己的父亲。”关海滨严肃的分析。 “或者说是——提醒自己的父亲。”盛阳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分析至此,虽然不明嫌犯已经浮出水面,但是每个人都无法再露出放松的表情。 ??“不过还好,他这么小的年纪,15岁,并不是主犯。而且主犯曾经打过电话到警局,所以可以肯定彭凡宇只是一个陷入迷途的孩子——被不成熟的妒忌、被主犯的教唆,而陷入了疯狂之中的孩子。现在,我们就分头行动,找出彭凡宇,从他口中问出找出主犯的线索!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傅强说毕,便毫无耽搁的分配了任务。 于是不久,彭凡宇便被胡帅领和和朱智臻从家里带回了警局。 而对彭凡宇的审讯看似困难,实际上却又简单的令人咋舌。 回到警局后,彭凡宇就像是一头受惊吓的野猫,一双惊恐的眼睛来来回回在胡帅领、盛阳等重案组的同事之间漂移,却每每都不敢正视他们的眼睛。而在审讯时内,他更是闭口不言,面对胡帅领的审讯,他干脆直接湿了眼睛,但是他却依旧死死的咬住嘴皮什么话都不敢说。 “你,是不是想见你的父亲?” 盛阳忽然试探性的问他。“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引起你的父亲的注意吗?如果他不知道是谁做的,那么你冒的所有的风险、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直到盛阳说出这句话,彭凡宇的嘴唇才总算是抖了抖,似乎欲言又止。 “你知道的,你的父亲是你的直系亲属,他又是队长,所以按理说,他是不可能审问你,他甚至不能参与到这起案子的调查中。但是,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们主犯是谁,你们会想办法安排你和你的父亲见面。你可以,把你所有的委屈,愤怒告诉你父亲,或者是……展示,炫耀给你的父亲。”?? 盛阳说完,彭凡宇毫不犹豫的就心动了。 于是,重案组便成功和彭凡宇达成了一场交易。而重案组也成功的从彭凡宇的口中得知了主犯的名字——郭子亮。 又是一个被身为主任外科医生的父亲忽视了长达27年的青年。他同样正在用以“救人为本”的医生的使命而对父亲进行更为残忍、更为疯狂报复,他也因为年龄大,而成功的对彭凡宇进行了洗脑。他们是在一场围棋友谊赛中认识的。 ??“这,就是事实全部的真相,也是抓捕彭凡宇的全部过程。” ——当傅强将这一切告诉彭锡磊的时候,彭锡磊已经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再次掩面流泪。??“不,这不可能,他,他,他可是我最放心的孩子……” *** 当在朱智臻的陪同下,彭锡磊颤抖着手推开了审讯室的门的时候,盛阳很明显的看到彭锡磊的眼睛里闪着无法隐藏的泪光。他缓缓的坐下来,悲凉的看着对面的戴上了手铐的他的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盛阳觉得他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你终于来了。”彭凡宇期待而惊讶的站了起来,而后才坐回椅子上。 “都是我干的,我们干的不错吧!” 彭凡宇肆无忌惮的笑了笑,好似很得意。他的身子往前靠,似乎正在等待着老父亲的表扬。 而看到彭凡宇的笑容,彭锡磊似乎再也没有了和自己的孩子交谈的勇气。他抖了抖嘴唇,再次流下苍老的眼泪。 过了五分钟。 在这漫长的五分钟里,彭凡宇就像一个终于可以向自己的父亲炫耀获奖经历的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给他的父亲讲诉他们犯案的细节。而彭锡磊却始终一句话也没有问,就只是听着,听着,任凭眼泪布满了他苍老的脸颊。 “彭队长,你的时间有限。”和朱智臻对视了一眼后,盛阳不忍的提醒道。 但是,直到彭锡磊走出审讯室的大门,他也始终没有和他的儿子说一句话。而就在彭锡磊要踏出门的一瞬间,他瞬间晕倒在了审讯室的门口。 “彭队长!” 盛阳和朱智臻赶紧扶起了彭锡磊,并叫来了其他的警察和医护人员。 感受着倒在自己胳膊上的彭锡磊的重量,又看了看一脸惊讶彭凡宇,盛阳想脱口而出愤怒的教育彭凡宇,但话到嘴边,盛阳又噤了声。盛阳不禁想到自己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他也曾经如此的怨恨过自己的父亲,甚至潜意识里希望他是某起案件的被害人、希望他过的悲惨无比、就是希望他能受到一些惩罚。盛阳一时间感到心口痛的令他难以忍受。 有些恨,恐怕别人根本无法体会。 而有些无心的无奈,恐怕对方真的不一定能感受。 ??*** ??另一方面。 ??逮捕郭子亮的过程还算顺利。 ??当胡帅领踹开郭子亮家的门的瞬间,郭子亮刚刚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绑在了桌角。但是即使他的手里拿着他父亲做手术的手术刀,他也抵抗不住朱智臻、胡帅领以及武装警察的力量,郭子亮咆哮着抵抗了不到两分钟就被抓捕归案。 和彭凡宇一样,他也是一个长时间缺乏父爱,甚至长时间里被自己的父亲、继母嘲笑的的孩子。从幼年、少年,到青年。于是,他才违背他父亲标榜的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对他的父亲进行报复。并且,在后来的审讯中,郭子亮还透露出,他根本没有想好再去杀谁,因为他已经获得了“短暂”的胜利。他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把他父亲杀死。 至此,h市连环灭门案终于告一段落。 ??*** 晚上十一点,天空是黑沉沉的,显得无比深邃。但是h市街道上霓虹却纷纷闪烁起来。大厦前的广场上、娱乐城等等楼上,光彩夺目,灯光闪烁,将整片空气都映成了斑驳的彩色,一道雪亮的喷泉冲天而起,散开漫天花雨,水池里的水不停地翻滚着,变换着,忽而蓝忽而红,异彩纷呈,人们纷纷驻足观望。 此刻,也曾经即将是嫌犯之前警告的即将犯案的时间,但是一切都终于归于了平静。人们再次走上街头,街道两边的树木,也全都发起光来,碧绿的、粉红的、浅蓝的、亮晶晶的,柔和的光将仍在路上欢笑的姑娘们也映得格外好看。 似乎这里发生的悲剧只是人们的一个梦境。可怕的,但是已经被美好的现实敲碎了的梦境。 ??“真舒服。结束了,明天终于可以回家了!”??从警局出来,看着这和平美好的景象,朱智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空气,伸展了一下身子,似乎她也是刚刚从这场可怕的梦境里醒来的市民。 ??“但是,是谁这么快就透露给了记者从犯是彭队长的儿子呢?这下迫于社会压力,彭队长恐怕要辞职了。”朱智臻无奈的说。 “没有办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网友的力量可是很可怕的。就像炸弹一样,”胡帅领耸耸肩。“处理炸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拆除,而如果无法拆除,那就隔离或者等待,而网络炸弹可不一样,一旦引爆,瞬间就可以辐射所有人,所有人都可能被某个信息震惊的眼瞎耳鸣。” “很少能听到你说出这么深奥的句子。”朱智臻笑着说。 然而听着大家的话,盛阳却一直没有跟上大家的步伐,他走在最后,既没有跟着大家一起讨论,也无心看街道的风景,他深埋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心事。 ??——直到傅强的手突然拍在他的肩膀上,把盛阳吓了一跳。 “在为彭队长惋惜?” ??盛阳晃了一下神。“啊?嗯,嗯。” ??“不只是这样吧,我听帅领说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傅强的真挚和严肃令盛阳不容说谎。 盛阳努力的想回避问题,但他还是放弃了,他心虚的迎上傅强的眼睛。他知道,即使再想逃避,他也无路可逃—— 因为那个人是他的母亲。 “事实上,傅队,我,我想请几天假。”??盛阳抿了抿嘴,叹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 案后余音 因为大家整整忙了五天,傅强便不再急于当天就返回s市。傅强决定让大家当天晚上在h市住下休息,第二天傍晚再一起返程。只不过当天晚上盛阳因为有急事向傅强请了三天假,他便先行返回了s市。 而趁着这个时间,朱智臻则在h市有了自己的打算。 朱智臻趁着第二天的白天的时间,借了一辆沙口分局的车,和胡帅领一起去看望闫佳美(第二起灭门案中的女性死者)的母亲。她想把犯人抓捕归案的事情告诉她。因为她始终忘不了闫佳美母亲那双干涸如枯井的双眼。 而得知朱智臻有这个想法,胡帅领第一时间就答应和她一起去。 在路上,总算卸下案子重担的两个人总算没有了上次那种沉闷的气氛。胡帅领一路夸着h市良好的空气质量,还一路在羡慕如果他们也能像梁好和盛阳那样去吃顿免费的海底大餐就好了。 朱智臻听到,则始终全程带着笑。“你自费还可以。免费?除非你蹭盛阳的智商。” 胡帅领听完呵呵的笑了起来。 “不过,你说盛阳这么着急回去会是什么事?”朱智臻随意的问。 胡帅领听完,露出一个诡密的笑容。“有可能是迫不及待想见梁好。” 朱智臻摇了摇头。“我倒觉得不像。不过我听小好说她最近一直在看房子,说不定他们有买房的打算。看来他们发展的真不错。”朱智臻说着,她轻松的磨动方向盘,随着她的方向的变化,车跟着转了个弯。 “说起来,你呢?和珊珊发展的怎么样?” 随着拐到新的街道,朱智臻也换了个话题。而后她看了眼玻璃前的后视镜。 后视镜里,胡帅领先愣了一秒钟,而后他就像一个骄傲的大男孩,他摸了摸自己的脑壳。油油的笑了笑。“也还算不错。” “那就好。”朱智臻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什么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吃个饭。” “行,没问题!”胡帅领直接豪爽的说。 随后,在不知不觉的闲聊的过程中,朱智臻和胡帅领来到了闫佳美母亲的门前。 而刚一到门口,他们俩同时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他们看到已经有警车和警察围在了老旧的小区门口,现场也被封锁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朱智臻迅速下了车,掏出证件,三两步直奔现场。 但是,他们只是看到医生从屋里面抬出了一句已经被白布盖住了脸的尸体。后来,他们从出警的警察那里得知,闫佳美的母亲昨天半夜上吊自杀了,死在了女儿生前曾经住过的房间。而在她的脚边,还摆满了她女儿和外孙的照片…… “原来她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记得什么时候凶手抓到了,通知我一声,我好给我女儿和孩子们带句话'',原来她不是要烧纸祭拜告诉自己的女儿,她是要……亲自和女儿见面……” 在回去的路上,朱智臻的心情难免又有些悲伤。 “不过医生也说了,她是肺癌晚期,或者……这样走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少,她在走之前如愿以偿了。”胡帅领安慰朱智臻。 朱智臻听着,却依旧难以释怀。她阴沉着脸,不再作声。而是一直看着前方的堵车的路况。 而这时,胡帅领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从兜里掏出了一根棒棒糖,笑着装进了朱智臻的上衣口袋。 “你怎么会有这种零食的?”朱智臻惊讶的看着胡帅领。 “珊珊比较爱吃,我就随时带着一些。”胡帅领说着,他的黝黑而健康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还记得你以前办案的时候喜欢吃什么吗?” “哦,你可别提了。我爱吃薯片。”朱智臻终于笑了出来。 “是啊,还记得刚来那几年,你的桌子上每天都有不同口味的薯片和其他零食。连带着我们都吃胖了好几斤。但是现在,你的桌子上只剩下了咖啡和浓茶。” “的确。”朱智臻脸上也泛起一抹怀念的笑容。“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吃零食了。大概是心态改变了。人总要成长的和成熟的,不是吗?” “可是爱吃零食也不代表了''幼稚''和''不成熟啊''?”胡帅领笑着说。“别什么事都赖时间。有的时候让人改变的,不仅仅是时间,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意愿。如果你自己不想活的轻松,那即使是你让你回到过去,你也只会活的杞人忧天。” 胡帅领说着,他又将塞给朱智臻的棒棒糖拿了回来,剥开皮,然后直接塞进了朱智臻嘴里。 *** 就在重案组返回s市的当天,梁好也和杨光普主任也开完了会,然后他们一起坐飞机返回了s市。 在飞机上,梁好和杨光普聊了很多,他们先聊了此次会议中提到的“如何从司法角度解析医疗损害风险与规避”的问题,他们各抒己见,相谈甚欢。而后,杨光普还主动提出了会议中提到的,有关“全国法医干部培训中心进修班招生”的事项。当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极其亢奋,好像梁好是他亲自培育出来的徒弟。 “怎么样?你有兴趣吗?”杨光普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因为这个话题,他的眼睛中都放出了不一样的光亮。 杨光普当然的希望梁好能够报名,去首都进修一年。毕竟梁好性格开朗,工作能力也有目共睹。再加上她之前和欧阳博士一起工作了半年,杨光普认为梁好有能力往更高的平台上发展。 但是梁好似乎连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可是干部培训?”梁好显得有些惊讶。“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往''管理''这条路上走。” “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和尸体打交道?出各种恶劣条件下的外勤工作?”杨光普反问道。“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甚至帮你引荐。”杨光普热心的说,而后他直接从包里拿出好几分招生简章。 而梁好似乎依旧没有一点心动。“我觉得现在的状态就挺好。你会不会觉得我胸无大志?”梁好笑着自我调侃。 “呵呵,有点。不过这是所有恋爱中的女性的通病。我不是要强迫你,我只是想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杨光普说着,他依旧将一份招生简章塞到了她的手中。“你不用着急回复我,反正报名的时间还早,你可以和盛阳商量看看,我相信他看到后也会同意我的看法——毕竟这种机会真的很难得。” 梁好礼貌的了收起了招生简章,然后再次感谢了杨光普对她的照顾。但是,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没有一点想要去的欲望,她甚至都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盛阳。毕竟她现在和盛阳已经聚少离多了,如果再去另外一座城市,她不知道她和盛阳究竟多长时间才能见一次面。 而一想到这,梁好不觉得感到有一丝不安——毕竟她从来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而放弃事业的人——当然,这是再没有遇到盛阳之前。 随后,梁好在飞机上小眯了一会。而梁好还没有完整做完一个梦,飞机就已经降落在了s市的土地上。 杨光普问梁好去哪,他可以送她。 梁好笑着说出了一个地址。 杨光普摇了摇头,显得又开心,又无奈。 “女孩子还是不要太主动为好。”杨光普边说,请梁好坐进了副驾驶坐。“聪明的女孩要学会''欲擒故纵'',让男人对你有所探索的欲*望,这样,他才会更加对你依恋。” 梁好听到后,却害羞的笑了笑。她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她始终觉得只要一面对盛阳,就什么“计谋”都施展不开。 杨光普最终将梁好送到了她的目的地—— s市新区正在出售的新楼盘。这里也是梁好一两个月以前就看准的新楼盘。 这里位于新区的偏北部,有非常便利的交通与配套设施,而更重要的,这里距离新区的人工湖心意湖只隔了两条街,附近还有一个生态公园。单纯是想到下班回家后,她还可以和盛阳拉着手、吹着湖风,沿着湖沿和公园散步,梁好就觉得万分幸福和美满。 于是梁好今天再次来这里看房。这里也就是她决定等盛阳回来之后带他来看的“惊喜”。她甚至已经把一切的费用都打听好了,就等着再听听盛阳的意见。 轻摸着样板间精致的装修,梁好几乎沉浸在诗意和典雅的生活之中,沉醉在今后幸福的幻觉中。但是就在这时,一个电话却不合时宜的打破了梁好的美梦。 梁好瞬间以为是盛阳。她兴奋的拿起了电话。 但是看到电话上闪烁的名字的时候,梁好却有些为难。梁好微微皱紧了眉头,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接。因为那个人可是她曾经的追求者——魏祖鸣。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会给自己打电话,毕竟,他们已经有将近半年没有联系过了。 第五十六章 作证 ??????但是梁好万万没有想到,魏祖鸣给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竟然不是叙旧,而是请自己帮忙。梁好虽然并不喜欢他,但是既然自己已经把魏祖鸣当做了普通朋友,所以梁好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所以三天后的周日,他们约在了一所比较高档的餐厅见面。 ??“阿尔茨海默症?”—— 而当魏祖鸣向梁好说出这个词时,梁好一口红草莓果汁没有喝完,就差点呛了一口。她皱了皱眉头。 “是的。”魏祖鸣有礼貌的说。 今天,魏祖鸣和往常一样,穿着极其整洁的灰色西装,眼睛上戴着一副lotos纯金眼镜。从名贵的眼镜框里透出的一双深棕色的眼睛,时不时在梁好与他手中的笔记本中来回切换。 ??“阿尔茨海默症是一种起病隐匿的进行性发展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上以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视空间技能损害、执行功能障碍以及人格和行为改变等全面性痴呆表现为特征,病因迄今未明。65岁以前发病者,称早老性痴呆;65岁以后发病者称老年性痴呆。” 魏祖鸣照着笔记本读着,读完后,他叹了口气:“而很可惜的,才刚过36岁,他就患了这种病。” 虽然很不礼貌,但有那么一瞬间梁好恍然觉得对面坐的是盛阳,这让她分了些神。“太可怜了。” “是啊,曹铭在他年少的时候,他的父亲整日酗酒,殴打母亲、妹妹和他自己,以至于他的腿部造成了终身残疾。某个夜晚,醉酒的父亲再一次毒打他的妹妹和母亲。积压了多年的怒火终于爆发,他用枕头捂死了父亲。然后,失去理智的他就逃走了,但是在逃跑的路上,他却出了车祸,大脑受到重创。患上阿尔茨海默症就和那次车祸有很大的关系。事后,他作案过程的记忆随着阿尔茨海默症的发作而遗失,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死了。直到最近,他被提起公诉。” “我非常同情他。我不知道我可以帮到什么忙?”梁好说着,递过来服务员递上的一份牛排,轻声道谢。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也就不和你客气了,梁小姐。”魏祖鸣说着,他同样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午餐。“我知道,在拒绝了我之后,你已经和盛阳博士在一起了吧?” 梁好的脸明显的红了一下,但是这并没有阻碍魏祖鸣接着说下去:“我就知道。不过这次我可真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才找你们的,也很紧急。我知道盛阳博士是省级重案组的队员。我在想,或许他可以帮忙出庭作证,他是探究罪犯心理的专家,他的证词应该能够更权威的证实曹铭杀人时候的心理状态,以及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可悲之处,曹铭并不是有意识的要逃避法律制裁。” “是这样啊……”梁好夹起了一块牛排,却又缓缓的将它放了下来。“我并不是不想帮你,但是现在盛阳并不在s市。” “h市灭门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魏祖鸣有些吃惊。 “我也觉得很奇怪。那天一大早我就给盛阳打电话了,但是一直打不通。后来我从傅队那里得知,盛阳请了三天的假,但是……盛阳先回了一趟s市,又匆匆忙忙的去f市了。而且三天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 魏祖鸣微微的皱了皱眉头。而后他爽朗的笑了笑。“没关系,这一次我是帮我的律师朋友的。如果真的不方便,我就给我的朋友推脱掉。” “真的不好意思,魏祖鸣。我现在也很难联系到盛阳。这两天他只给我回了一个电话。”梁好不仅有些难为情,眼神中更充满了担心。??“开庭是后天上午吧?” 魏祖鸣点了点头。 “我非常希望能够帮到你。我会再给盛阳打电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立刻联系你。”梁好真诚的对魏祖鸣说。 *** 而梁好说的确实不是谎话。 三天前,当她得知h市灭门案顺利告破时,她第一时间就联系盛阳了,但是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的状态。到了下午,她才从傅强的电话中得知盛阳并没有和他们组员一起回来,而是请了三天的假,说是有一些事情要办。梁好虽然有些疑惑,但是天性乐观的她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是,令梁好不安的是,三天过去了,她依旧没有等到盛阳回来的消息。 “为什么深夜返回了s市,第二天盛阳又去了别的城市呢?” 半夜,梁好在床上辗转反侧。 梁好忍不住想给盛阳打电话,但是她又害听到再次关机的提示,她便将今天和魏祖鸣对话的事情以信息的方式发送给了他。发送完成后,就像是等待一个遥遥无期的结果,梁好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她想到那天在酒店里和盛阳在一起的幸福的时刻,她不禁微笑着有些脸红,但看着如今黑洞洞的空气,她更对盛阳的“失联”产生了担心,毕竟,在为数不多的联系电话里,盛阳什么都没有给她说,再加上盛阳在电话里有些闪躲的语气,梁好总觉得盛阳有些事情隐瞒了她,但是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梁好正在胡思乱想,忽然,一抹亮光划破了周围的黑暗。 是她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梁好第一时间从床的这头爬过去拿起手机。 闪烁的屏幕上,亮起的是来自盛阳的短信: 「我已经在飞机上了,明天一早就到家。我会准时去法庭作证。很抱歉让你担心了,小好。」 仿佛不可置信盛阳这次会回复的这么快,梁好一下子找回了丢失了的心跳,她这才放下了心,秒回了盛阳的信息。 “盛阳回来了。可以继续准备给他的''惊喜''了。”梁好开心的想,她不由自主的亲了一下手机上还在亮着的盛阳的那条短信。 ***?????????????? 盛阳在法庭上可谓是帮了魏祖鸣一个大忙。 出庭前,盛阳特意穿上了深蓝色的西装,西装里是紫白相间的条纹衬衫,衬衫前还打上了一条黑色的领带,这让梁好觉得盛阳又性感又好看!只是盛阳似乎总是对西装有些天然的排斥,他总是不停的抖动肩膀,他甚至还背上了他形影不离的牛皮包,好在梁好及时让他换了下来。 “真的不搭配,相信我,亲爱的!”梁好感到哭笑不得,盛阳这才委屈似的将牛皮包换成了公文包。 在庭审环节,盛阳的表现更令梁好感到无比骄傲。 曹铭神志恍惚,无法为自己多做辩解。好在曹铭有一个强大的律师,并且有盛阳这样具有专业知识的政府工作者来为他作证。 盛阳首先讲了父母的不良行为会对孩子会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和伤害,他刚好以之前刚办理的h市灭门案为切入点侃侃而谈,论证充分,具体,令人惊叹。他在说的时候,语速依旧非常快,手还不停的比划着,虽然不够富有情感上的感染力,而更像是一堂预防犯罪的道德课堂,但是好在每个人都被具体的血淋淋的案件和事实给震慑到了,他们听的都得非常认真,尤其是梁好。 一段证词说完之后,盛阳总算是缓了缓,他挺直了身子,等待着律师的提问。期间,梁好对着盛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盛阳也在间歇的第一时间看了看梁好,回应她一个干净的笑。 而辩护律师似乎不像错过这个好时机,他乘胜追击,简单的问了盛阳更多有关曹铭的问题,包括盛阳对曹铭的心理状态的评估等。盛阳也都一一作答,毫无紧张。只是一上午的等待、回答,盛阳显然已经感到了疲劳。 而还好,终于到了最后的一个问题。 律师充满自信,走向盛阳,又看向一脸无辜的仿佛才刚刚睡醒的被告,微微提高了几个分贝的音量:“既然您是犯罪心理专家,那么你对阿尔兹海默症的了解又是多少呢?公诉律师一直强调,被告曹铭在杀人之后并没有及时投案自首,那么,您认为被告在患上阿尔兹海默症之后有足够的清醒去投案自首吗?” 全场肃静,似乎都在等待盛阳的回答。 但是没有人想到,盛阳却在这个极为简单的最后的一个问题上却卡主了。 ??盛阳似乎没有没有想到律师会问这个问题,又或者是没有听懂律师的问话,他忽然屏气敛息,显得有些紧张。他先是紧紧的绷住了嘴唇,然后双手握紧了、又展开,紧贴在裤腿边。而没有人知道,就这短短的几秒钟的时间里,盛阳的手心已经开始在冒着冷汗。 时间不长,在其他人看来或许盛阳是正在思考,但是梁好知道并不是这样,对于这样简单的问题,盛阳是不需要思考的,他几乎张口就能背诵。 “发生了什么?”坐在梁好身边的魏祖鸣似乎也发现了不对劲,他问梁好,梁好轻轻的、却着急的摇了摇头。梁好很想呼唤盛阳,但是她知道在法庭上她并不能这样做。 “证人!”法官严肃的提醒盛阳。 “很,很抱歉,我思考了一下。”好在,盛阳及时进行了回应。 “呃,阿尔兹海默症又叫老年性痴呆,是,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起病隐袭,病程呈慢性进行性,是老年期痴呆最常见的一种类型。所以阿尔兹海默症又叫老年性痴呆,是,是一种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 “警察先生,您又说回来了。”辩方律师赶紧轻声提醒。 “哦,呃,不好意思。”盛阳慌张的看了一眼法官,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 “阿尔兹海默症,它,它主要表现为渐进性记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人格改变及语言障碍等神经精神症状,严重影响社交、职业与生活功能。病因及发病机制,嗯,尚未阐明,特征性病理改变为β淀粉样蛋白沉积形成的细胞外老年斑和tau蛋白过度磷酸化形成的神经细胞内神经原纤维缠结,以及神经元丢失伴胶质细胞增生等……” “警察先生,这里是法庭,并不是一个医学知识的普及课堂!”控方律师立即站了起来,声高严肃。 “法官,我的证人只是为了更好的让大家了解到阿尔兹海默症,从而让大家了解到这个病对于被告是一个多么大的悲剧。”辩方律师及时辩解。 “我,很抱歉。”盛阳及时回应。 而后,再次面对这个问题时,盛阳抿了抿嘴唇,下巴的肌肉紧绷了起来,然后动了动嘴唇,好几次之后他才再次开口,直奔主题。 “我认为,阿尔兹海默症会影响到曹铭对自己的犯罪事实的认知。他并不是故意的,而是被病症影响了他的生活。因为患病者,轻者表现为记忆减退,对近事遗忘突出,不能对事件进行分析、思考、判断。重者……” 盛阳停顿了一下,看向神经衰弱的、双眼里仿佛糊满了眼屎的曹铭,声音略显沙哑。??“重者,会完全依赖照护者照顾,严重记忆力丧失,仅存片段的记忆。日常生活不能自理。就这些了!” 像是终于完成了一场冗长且悲伤的报告,盛阳主动加上了结语。是的,他打从心底希望两个律师都不要再问他任何问题了。?????????????? 而终于,伴随着感谢语的落下,曹铭的主治医生的出庭,盛阳终于走出了法庭。 外面,阳光刺眼,许多记者已经围在法院周围在等候判决结果了,盛阳没有回到旁听席,而是迈着麻木的双腿从大批记者里穿过,径直走向草坪的石板路上,脱掉了西装外套,坐在了旁边设置的木板凳上。 盛阳抬起头,迎着阳光,只觉得阳光照得他精神恍惚,好像一切都在发着光高速旋转。 “盛阳!” 恍然之中,门口迎来了梁好的呼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阳看到梁好正向他走过来,他好像是也是批着阳光一般,全身都散发着刺眼的美丽。她的身边还有魏祖鸣。 “她真的很漂亮……” 盛阳觉得他似乎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 直到临近了,梁好的香气洗入了鼻腔,盛阳才最终提起最后的力气,赶忙站了起来。 “简直是太棒了!”一靠近,梁好不由分说的就轻轻的啄了一下盛阳的脸颊。 盛阳慌张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魏祖鸣。 “不用顾及我,实际上我是来替我的朋友道谢的!”随后,魏祖鸣伸出手,又突然撤了回来。“哦,我忘了!你不喜欢握手。”他说完,两个人便友好的摆了摆手。“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晚上在uat酒店举办的舞会,真挚欢迎两位光临!我会在酒店门口等你们!”魏祖鸣说着,分别递给盛阳和梁好两张邀请卡。 “哇哦!uat酒店的甜品可是出了名的好吃!那我就不客气啦!”梁好显得很开心,她顺势挽起盛阳的胳膊。??“我们去吧?” “那个,我可能没有办法到场了,抱歉。”盛阳却显得有些尴尬。“事实上,我现在现在就要归队了,因为现在出现了一起''暗网杀手''的案子,我已经请了五天假了,所以……我必须回去了。” 梁好露出遗憾又无奈的表情。“那你赶快回去吧,盛阳,有什么信息电话联系!” “那个,抱歉。我先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来接你,但是如果我赶不及……”盛阳有些抱歉的看向魏祖鸣。 “你放心吧!我会送梁小姐平安回家,送这样一位美丽的女性回家是我的荣幸!” 盛阳腼腆的再三道谢,最终转身离开了梁好。但是就在转身的瞬间,盛阳分明感觉到了某种沉重的轻松,某种异样的低落。 盛阳的眼前似乎又重新浮现了刚才在阳光下,梁好带着灿烂的阳光走过来时的情景。她离自己那么近,那么近,但是,她的一切,却又似乎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 第五十七章 暗网杀手 深夜十一点,重案组办公区域内依旧亮着灯。 盛阳冲好了一杯咖啡,走到办公桌前,继续补齐这起他请假时发生的案子。 盛阳看着这起案件的档案,他的眼睛落在一名死者的现场照片上。照片上,男性死者身体僵硬,嘴唇发紫,面部泛白,嘴角有涎液,双手蜷缩状,很明显是机械性窒息,死时痛苦不堪。 但是虽然眼睛在看着,可是盛阳确没有在思考。他只不过是将眼睛放在了档案上罢了。他紧锁着眉头,眼睛空洞的望向某个地方,思考着什么,而这一思考,就是好几分钟。 “嘿,盛阳,你怎么还没有走?”章程的问候把独自在办公室的盛阳吓了一跳。 “我,我一会就走了。呃,你怎么也这么晚?”盛阳慌忙的收起走神的眼神。 “还不是因为要追踪''暗网''!”章程刺叹了口气。 盛阳想想,点了点头。 因为在盛阳请假期间,重案组遇到了一个特殊的案件——“暗网杀人案件”。 事情说来话长。 由于近年来,不法分子利用“暗网”实施违法犯罪的情况日益增多,特别是个人信息买卖、**物品传播等行为逐渐在“暗网”出现,所以前些日子s市公安部部署了“净网”专项行动,对s市展开了针对“暗网”的集中清理工作。 为期一个月的净网工作收效明显,公安部门处理了好几起特大买卖公民个人信息案、传播非法视频案、以及地下枪支买卖案等。 但是,在清理暗网的过程当中,警方却无意间在暗网的一个bbs里发现了一条奇怪的帖子: 「我是杀手,现在缺钱,有什么人想杀的吗?留下你要杀的对象和联系方式。」 一开始,警方确实以为这只是某个无聊的技术宅的恶作剧。但是,当以章程为首的技术人员随意的恢复了曾经的11条回帖人的留言,并且追踪到他们本人的时候,所有人却都大吃了一惊——因为,除了3个无聊的顶贴回复外,在正经回复的8个ip地址之中,其中竟然有3个人在回帖后的一个月内非自然死亡。 其中最早的第一名死者叫申军伟,男,35岁,已婚,职业是设计师。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第二名为刘德玉,男,46岁,已婚且有一子。死状与死者一申军伟一致,死因同样为机械性窒息。 而第三名死者杨战荣,男,28岁,已婚,妻子正在孕期,但是他的死因却是枪杀身亡。三处贯穿而过的枪伤每一枪都可致命。此外他的右眼也被枪直接打穿。 三名死者,同在一个暗网回过帖,而更巧合的,他们留言要杀的人同样都是自己的妻子! 「申军伟:杀了我家黄脸婆可以吗?」 「刘德玉:玩够了,但是甩不掉,能杀吗?」 「杨战荣:我老婆怀孕了我无法离婚,她还有保险,能伪装成意外事故吗?」 买凶杀妻者结果自己被害,这些共同点不禁让警方立刻紧张起来。 随后,章程又再次对发帖用户“玲的眼睛”进行了深入调查,但是由于发帖人是个电脑高手,他将自己的ip地址跳到一连串的的代理上,其中的数据都是加密的,目的就是掩藏身份防止追踪,因此暂时无法追踪到发帖用户的信息。而三名死者由于同时从账户上转移过同样一笔五十万的巨款,而付款方式由于是第三方管存,所以可以暂定,暗网中很有可能存在着同一个第三方平台的雇佣杀手。 因此,这起隐藏在网络掩护下的连环杀人案件也正式移交到重案组身上。 而作为黑客般存在的章程,他这几天几乎都住在了办公室中。 “虽然我热爱我的工作,可我真舍不得我家的猫咪。我家猫咪肯定饿坏了!”章程靠在盛阳的桌子边上抱怨。 “确实是,”盛阳惋惜的说。“不过你不要太担心了,有你的技术再加上我们从外围突破,早晚我们会把暗网里隐藏的杀手抓住,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家了。” “但愿如此。我每天看电脑,看的眼睛都快瞎了。”章程苦中作乐的咧了一下嘴。 “呃,如果你觉得需要休息,我可以每天晚上留下多陪你聊聊天,或者,嗯……下下棋也可以。”盛阳认真的回答。 “哈哈,我们''体能最差二人组''竟然在空虚、寂寞、无聊的办公室里下棋……”章程顺着盛阳的思路脑补了一下,他瞬间笑了起来,但是笑到了一半,他就立刻发现了盛阳有点不对劲。 “等等!等等,小博士!”章程的脸上忽然闪现一摸油呼呼的笑。??“阿臻回家陪老公孩子了,巧克力帅领都去和珊珊约会了,你的小法医呢——明明你们今天都不用加班的?” 盛阳被这突如其来的直戳重点的问题给噎住了,他直接呛了一口咖啡。 “呃,是这样,嗯……小好去参加酒会了。”盛阳再次将目光落在刚才的案卷上。 “酒会?你不准备去接她吗?你就让这样一个美丽可爱天真浪漫善良活泼开朗乐观的女孩一个人回家?”章程吃惊地说,他说着,立即就把盛阳拉起来,将他拉起来往门外推。“趁着现在或许还来得及,赶紧消失在我面前去接你的女孩!” 然而盛阳却没有被章程推动几步,因为他一直在用劲抵抗。 “等等——她已经回到家了!”盛阳无奈的叫到。 直到盛阳的这句话说出口,章程才停住了动作。 盛阳把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展示在了章程面前。那是梁好传过来的今天她参加酒会时请别人帮拍的照片。照片里,她和身后的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们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她穿着优雅简约的春季套裙,深绿色的裙子上微微带有零星的碎花,再加上一条水晶项链,显得整个人又可爱又有活力。 “哇!好漂亮!”章程惊叹道。这句话其实也是盛阳的心声,他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但是!这个家伙是谁!”章程灵敏的指出了梁好身边站着个一个男士。 “哦,他是小好的朋友,魏祖鸣,嗯,一个很有名的律师,是我拜托他送小好回家的。”盛阳“漫不经心”的回答。 章程不由自主的长大嘴巴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盛阳,看得盛阳不敢直视他惊讶的眼神。“我的天才,你真是……我真应该让巧克力好好教教你如何把.妹。”随后,盛阳和章程好像互换了身份一样,章程忽然就开启了话唠模式,滔滔不绝的给盛阳普及起来应该要怎么恋爱、怎么讨女人欢心、怎么对待情敌…… 只是盛阳虽然在听,但是章程的话他却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因为他没有敢告诉章程,他是故意让魏祖鸣送梁好回家的。 而章程终于说累了。他拿起盛阳冲好的新的一杯咖啡就喝了起来。 “其实,”盛阳摆弄起手里的一支笔,他低着头,紧咬着嘴唇。 “你有没有觉得……魏祖鸣很适合小好?” 盛阳努力的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开玩笑,他试探的问道,但是至始至终,他都不敢看章程怀疑的双眼。 *** 世界上一成不变的东西,只有“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这条真理。 ??——斯里兰卡 ??盛阳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在h市的那些日子,盛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对生活的体验,那种充盈感令他不可思议,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在和梁好一起“赌博”的那个晚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在人行横道上逐渐拉长,盛阳曾经专注的望着他们的影子,他那时候就产生了一种迫不及待的想和梁好共组一个家庭的冲动。他的内心感到温暖,他对这种想法充满憧憬。尤其是那个不可思议的晚上,盛阳就暗暗发誓,他会为她怀里的这个女孩子付出一切!除了这个女孩,他不会再爱任何的女性。 但是,似乎就是在几天之内,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盛阳再也不能确定他发的誓言能够实现。不是他??“不会”,而是他??“不能”。 盛阳再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梁好,在他有限的能够想到的办法中,他能找到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坦白,一个是逃避。 而无疑的,在不知道该如何坦白的时间里,盛阳只能先选择后者。 这几天,盛阳几乎每天都留在办公室里加班。他不是在加班调查暗网的案子,就是在查累了之后一个人下下棋,要不然就是和章程聊一会天——但是多数情况下,盛阳和章程的共同话题只能让他们的聊天持续个十几分钟。然后待到十一点多,盛阳才回家。 在不用和梁好直接见面的这些天里,盛阳每天都过的度秒如年,但是他也知道,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为了找出这个有效的办法,盛阳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 但是盛阳却没有想到,这天晚上,已经将近11点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 深夜10点半,s市忽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势刚开始还很小,但好像有人故意把龙头调大了一般,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雨势忽的就大了起来,它们像像洒水车一样浇下来,令人躲闪不及。 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中,昏暗的灯光下,梁好就站在盛阳家的门口。 当盛阳看到梁好的时候,他差点就丢失了自己的心跳。 “你为什么不上去?明明有钥匙……”盛阳想快速迎上去,可是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步伐。 “我想在这里等你。”梁好笑着说。她穿着墨绿色的风衣,浅蓝色牛仔裤,只不过大概因为在雨中站立了一会,所以她的裤腿上稍微溅湿了一些。 “这个星期我们都太忙了,所以只能这么晚见面了。不过我有点生气,这个星期你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梁好说着,她向往常一样挎着盛阳缓慢胳膊就往外走。 “去哪?” “去吃东西。我可是在这里整整等了你两个小时。” 随后,他们共撑着一把伞,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小餐厅。 梁好叫了一份简单的汉堡和果汁。 偌大的餐厅里,因为时间的缘故,此刻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身影。盛阳用余光看到他们映在玻璃上的身影,看上去他们就像来吃宵夜的情侣一样亲密。但是只有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复杂。 而正在盛阳出神的时候,梁好突然叫住了他。“查案怎么样了???这些天你都这么晚才回家。” “呃,还是那样……凶手很隐蔽,不过我们已经在商量新的对策了。”盛阳结结巴巴地说。??“但是具体的情况,呃……我还不能多说。”盛阳勉强的微微一笑。?? “我知道。那么……你还好吗?” 盛阳微微一愣。 “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好。”梁好说着,她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向盛阳。“你看起来好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还好。”盛阳低下头摩挲着双手。 “嗯,明天晚上还要加班吗?” 盛阳的心好想跳漏了一拍。他屏气敛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但是,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逃避,盛阳迟疑了一下,轻轻的说了声不。 “那明天晚上可以见面吗?”梁好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我说了等你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盛阳安静了几秒钟,他的心里有些支撑不住,似乎一种要晕眩过去的症状从身体内部来临了,但是,他别无选择,他想答应,但是他也知道当明天来临之后,他依然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是的,在爱情这个奇怪的关系里,他从来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 盛阳忽然不想再逃了,现在,就现在!把一切的事情都解决了!因为他错了,他已经错了!他不仅错的离谱,还连累了眼前的这个爱他的善良的女孩,这才导致了现在进退维谷的局面! 想到这,盛阳忽然坐直了身子,他的嘴巴不听的颤抖,理性思维一片空白:“梁好,你听过……''彭罗斯三角形''吗?” “彭罗斯三角形?”梁好奇怪的看着盛阳。 “没事,这,这只是个比喻……我,对不起,我就是觉得……” “抱歉,打扰了——” 此刻,恰好送餐的服务生走了过来。将一份汉堡和两杯果汁递到了他们面前。“小姐你的餐,很这是赠送的芝士球,用餐愉快!另外——你们很般配!”服务员轻快而调皮的说。 “谢谢。我超爱芝士球。也谢谢你的祝福!”梁好对服务员露出甜美的笑容。待服务员走后,她才再次扭过头问盛阳:“你听到服务生说设什么了吗?她说我们很般配。”梁好故意重复了一遍服务员的话。而后她才想起刚才盛阳话还没说完。“对了。你刚想说什么?”她一边问,一边小咬了一口汉堡。 ??好像一根针已经把勇气放完了气一样,盛阳已经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他微微抿了抿嘴,头低进了光下的阴影中。“呃,没什么……” 第五十八章 彭罗斯三角形 从快餐店出来,雨已经停了。凉爽而湿润的空气令人惬意。 一路上,梁好依旧保持着以往兴奋的情绪,她不停的讲着这一个礼拜的工作上的事。比如,她又尸检了一具高空坠落的尸体,遗憾的是死者的脑袋已经像掺了血的豆腐脑一样惨不忍睹;比如她又额外的听了几节网课,学到了一些外国尸检时的不同的经验;以及她又在网上看到了哪些搞笑的新闻…… 梁好开朗的说着,而盛阳只是一个劲的在她身边走着,一言不发,他感到胸口无比沉闷,似乎就连这舒适雨后空气都令人窒息。 就这样走着,直到来到了梁好加的家楼下。盛阳才缓缓的在她面前站稳了脚步。 秋夜,天高露浓。整个夜空如一墨盘,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使原本就不明亮的夜空更添迷蒙。盛阳微闭双眼,竭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他努力想让自己的话像是闲聊一般,没有其他多余的用意:“小好……你有进修的打算吗?” “什么?”梁好以为自己听错了。 “呃……我听杨主任说……全国法医干部进修班就要招生了……那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 “我没有。”梁好直截了当的说。“还是……你希望我去?”梁好半开玩笑,半严肃的看向盛阳。 “不是。”盛阳低着头,他微微眯着眼睛,焦距越来越涣:“我,我听你的。” 说完,盛阳主动结束了话题,他勉强的抬起了头,对着梁好笑了一下。 而看到盛阳些僵硬的笑,梁好的表情却越加严肃。“盛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没有。”盛阳几乎是抢答般的回答。而后,他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后悔。他想说什么,但是他却已经没有了勇气,他最终却还是噤了声。“晚安……”他说着,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然后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梁好疑惑的眼神,他背过身踩进了远方的清冷的夜色中。而就在转身的瞬间,他差一点就要被强烈的疲惫感和眩晕感击垮。 而在他背后。 梁好放弃了对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的执着。她轻声的朝着盛阳离开的方向说了句“晚安”,而后径直的走进了电梯间。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的脸上被蒙上了一厚重的忧思。 梁好不是没有感觉到盛阳的转变的。 以前无论多晚,盛阳总会给自己打一个电话,报一声平安,并询问自己今天的过的怎么样,即使有时候他太忙了,他们的通话连15秒都不到,但是她知道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而现在,盛阳回来快两个星期了。他们之间却只有一通电话,还是梁好主动打给他的。而在电话里,盛阳的语气含糊而闪躲,似乎和她的每句对话都要考虑很久。 梁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在盛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能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盛阳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今晚,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会向自己吐露什么不好的消息。 她准备好了聆听,然后反问,最后解决。但是盛阳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这是最难办的了。 对,还有“彭罗斯的三角形”。 盛阳今天晚上提到的彭罗斯的三角形。 刚一回到家,梁好迫不及待的上网查了一下。百科上说,“彭罗斯的三角形”被称为不可能物体中的一种,它将三个不同角度的三角顶角整合为一个整体,因而本应是一个平面的面发生了扭转,而这样的三角形在三维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它称之为‘最纯粹形式的不可能’”。 “最纯粹形式的不可能……” 什么意思? 盛阳为什么要提到这个? 深夜,躺在床上,梁好的内心在微微的颤抖,她无法安慰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是她却根本止不住自己去思考。她能够感受得到,自从盛阳请假以后,他真的不一样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明明之前都好好的? 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梁好不愿意去想最坏的结果,但是她却无法控制眼泪打湿枕头。 *** 在盛阳和梁好的感情遇到问题的同时,“暗网杀手”的案子同样遇到了瓶颈。 “暗网杀手”的案子虽然案情简单,但是找凶手却非常困难。虽然章程在警队被号称为是黑客一般的存在,但是面对暗网,他难免也是有心无力。 毕竟暗网是一个只能使用特别的软件、同时拥有着专业授权,甚至于技术高明可以对计算机进行特殊处理的人才能进入的地下王国。 在暗网中,只要你曾经在网上留下痕迹,暗网中可能就在出售你的信息,因此,暗网的中充斥着各种黑市、毒品甚至于包括人口买卖的交易,而为了使这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更加保险,几乎每个人都会在进入之前带上自己的面具,所有人都是匿名。此外,这里的“购物”经常使用的货币都是比特币,比特币可以保障买卖双方的安全。 所以连续追踪了几天之后,章程的进展依旧相当缓慢。 于是,重案组不得不想另外的计谋来应对这个案子。 在这个思路下,关海滨首先提出让盛阳“反侧写”凶手的身份。 行为侧写是刑事侦查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侧写和反侧写两个方向组成。侧写的基本逻辑,是通过对发生在特定情境下主体行为结果和行为过程的分析,来提取行为主体的可能信息。而反侧写的基本逻辑,却是通过特定理论和方法,对主体心理和行为特征的评估分析,来估计和预测其在特定情境下发生特定行为的可能。 而根据凶手杀人的对象、杀人的手法、以及他的网名“玲的眼睛”,以及凶手犯案时偏带感情色彩的杀人方,盛阳首先推断凶手很有可能是一名以“复仇”为目标的女性杀手。 “凶手用这个帖子为诱饵来引诱那些想要杀自己的妻子的人主动现身,可见凶手遭遇过类似的生活体验。她很有可能本身是一个妻子的角色,她遭受过虐待或者看穿了丈夫心怀杀机的薄情寡义;她也有可能是女儿,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亲对自己的妈妈痛下杀手;或者她还可能是一名母亲,因为自己的女儿被丈夫迫害而进行报复。但是鉴于进入暗网需要资深的电脑技术,所以最后一种可能性相对较小。此外,还可以从网名''玲的眼睛“入手,调查一下名字里有‘玲’字的相关人员……” 在会议室,盛阳一下子说了许多。虽然长篇大论是他的常态,但是像今天这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在作报告一样的在啰嗦,不禁让人有些生疑。 “盛阳,你没事吧?” 果然,朱智臻狐疑的打断了盛阳。她很敏感的感受到盛阳情绪的低沉和他面容显露出的倦怠。 “没事。最近没睡好。”盛阳说着,他勉强打起了精神,随意的牵动了一下嘴角。 “是和小好吵架了吧?我听章程说你竟然让自己的情敌去接小好回家。”胡帅领一边幸灾乐祸的笑着,一边轻松的翻着档案,悠悠的说:“奉劝你一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不信看看咱们这位女凶手。你看看前两名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如果是钢琴线,说不定都能把头给割下来。还有第三名死者身上的枪伤和眼睛上的血窟窿……可见女人一旦狠起来,她意志可不是一般的坚定。”胡帅领说完,不禁夸张的打了个哆嗦。 而盛阳似乎完全没有在听胡帅领说什么,他依旧将头沉在案宗里,看着这些他早就已经能背下来的卷宗:“恐怕凶手更加仇恨有了孩子还杀想杀妻的男人。”盛阳默默的低语。 而看着盛阳始终躲闪的样子,朱智臻想说什么,但是她还是忍住了,毕竟他们现在是在工作。 朱智臻叹了口气,也投入到案件的分析中。 但是,就在他们准备打开ppt,进一步对案情进剖析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开了。 章程意外的直接冲进了会议室。他一进来就气喘吁吁,眼睛里闪着的说不清是惊慌还是惊喜。 “我亲爱的同志们,又,又有新留言了!” 所有人猛的站了起来。“又是有人要……杀妻吗?”朱智臻不可思议的说。 章程兴奋的点了点头。“而且这次更夸张。这个男人的老婆还在孕期。我真希望我没看到这个留言,直接就让凶手把这个渣男给杀了!” “我们可以当做没听到。” “我赞同!” 朱智臻和胡帅领同时苦笑着附和。 然而,就在大家注备移步到电脑后台看这条留言的时候,傅强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充满了惊喜与担忧,他走在最后,步履缓慢的同时,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关海滨。而关海滨似乎早就有预感一样,他也沉重的看了一眼傅强,点了点头,然后回应傅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因为傅强和关海滨没有告诉众人,为了以防万一出现这种情况,他们两人已经在私下已经商量好了一个有点冒险的计策——虽然,这个对策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但是这却是最直接、最一劳永逸的。 第五十九章 双重约会 晚上八点,蓝色玫瑰餐厅内。 餐厅内,灯光是幽幽的蓝色,餐具是蓝的,桌椅是蓝的,处处洋溢着地中海风情,整个餐厅弥漫着浪漫唯美的装修风格。恍惚之间,让梁好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和盛阳一起去过的海底餐厅。 梁好坐在餐厅靠近窗户的为位置上,她时而随意的看着简单奢华的装修,时而漫无目的的望望窗外,等着约她的朋友的身影。 只不是这次约她来这边吃饭的人,并不是盛阳,而是魏祖鸣。 而不一会,梁好就看到一个风尘仆仆却又不失稳重的身影,隔着一层玻璃从她的眼前匆匆掠过。看样子像是魏祖鸣来了。 果然,不一会,打扮向来讲究的魏祖鸣坐在了梁好的对面,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容。 “不好意思!竟然让女士等我,真是太抱歉了!” ??“不会,我也是刚来了没多久。”梁好轻轻的笑了笑。只不过她虽然人在餐厅,但是心却没有在这里,她的眼神飘渺无神,心不在焉。 “有心事吗?”魏祖鸣情不自禁的问。 “没事。不过今晚约我出来吃饭有什么事情吗?”梁好开门见山。 “没有事情就不能请这么美丽的女士吃饭了吗?”魏祖鸣笑了笑,但是梁好依旧并没有跟着他笑,相反的,梁好反而有些严肃,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她,魏祖鸣便也收起了自己玩笑。“其实,我也给盛阳打过电话了,我本来是想请他吃饭的,毕竟上次的舞会他并没有去,而我朋友的那起案子也判下来了,结果不错,所以我想如论如何也要谢谢他。但是——”魏祖鸣无奈的摊了摊手。“我还没有说去哪吃饭,你的男朋友就拒绝了。他似乎真的很忙,他说让我请你就可以了。” 直到提到了盛阳,梁好的精神才紧张的集中了一下,这也被魏祖鸣很明显的发现了。只是梁好的表情依旧没有很高兴。“我们先点餐吧。”她首先转移了话题。 “好的!”魏祖鸣说。 魏祖鸣在点菜,他本想问梁好想吃什么,但他看到梁好始终没有把菜单打开,似乎还在发呆,他便主动帮梁好选了一份双色煎鱼和黑菌蘑菇汤,梁好似乎没有任何想法,她想都没有想便表示同意。 “你和盛阳之间发生什么了吗?”魏祖鸣合上菜单,将它交给服务员,很随意般的问。 梁好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但是我觉得能让你这么魂不守舍的,也就只有盛阳了吧?”魏祖鸣说。“你知道今天打电话的时候,盛阳给我说了句什么吗?最后挂电话时他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梁好有些诧异。 “他说拜托你,请好好照顾梁好。”魏祖鸣说着,他轻轻的抿了一口服务员刚刚递上来的柠檬水。 “什么意思?”梁好有些吃惊,更有些生气。 魏祖鸣却摇了摇头,“可能盛阳的意思是希望我们吃完饭后,我好好照顾你,送你回家,只不过他的语气也太正式了一点。”魏祖鸣笑着说。“不过我倒是希望他还有别的意思。” 梁好更生气了,她礼貌的微笑瞬间就冷掉了。语气变得格外严肃:“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普通的朋友,如果你还开这种玩笑的话,我想我还是回去吃我的泡面好了。”梁好说着,拿起包就准备离开。 梁好的反应这么强烈,这是令魏祖鸣没有想到的。他赶紧站起来准备道歉。 但是,就在魏祖鸣刚要站起来的时候,生气的梁好忽然站住了脚。她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窗外,从不紧皱的双眉此刻忽然越靠越近,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于是被这个某个人或某个事物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魏祖鸣顺着梁好的眼神看了过去。而当他看到梁好所注意的对象的时候,他不禁也瞪大了眼睛。 “天啊!” 魏祖鸣不由得暗暗的惊呼。 因为他们共同看到的那个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盛阳! 此刻,盛阳穿戴的非常的整齐。他又穿上了上法庭时穿的那套西装,进到餐厅的门口时候,他还害怕穿戴不整齐似的,又整了整西装和领带。他显然有些紧张,他四处的朝餐厅内部望去。而看到盛阳在张望,梁好赶忙又坐了下来低下头。 过了一小会,当梁好再次抬起头,用余光微微的看向盛阳的时候,她看到盛阳已经坐在了她视线45度处的一张双人桌上。虽然离得较远,但她刚好隐藏在魏祖鸣身后看到盛阳的正面的身体。她甚至看到盛阳小心翼翼的从西装的内部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物品。 那是一朵花。 一朵玫瑰花。 “看来盛阳没来和我们聚餐,是另有约会。”魏祖鸣有些“可惜”看了着梁好,笑着说。 *** 而与此同时。盛阳一点都没有发觉梁好也在这个餐厅——甚至她就在自己不远处。因为他的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了此次“约会”上。 是的,像今天这样穿戴正规,与女孩“正正经经”的约会,对他而言简直是一种极为致命的考验。 盛阳屏气凝神,他小心的将玫瑰花摆放好,然后,他紧张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餐厅的门口和靠着街道的玻璃。 ??门外,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牵着手经过的说说笑笑的年轻情侣、穿着高档大衣的中年女人、醉酒了酒的相互搭着肩的男人……这些人依次从眼前经过。盛阳知道这些都不是自己的“目标”。直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大衣的女性出现在盛阳的视线中,他才猛然坐直了身板,仔细观察—— ??那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大大的眼睛,短短的俏皮的头发,虽然打扮的并不突出,却有一种自信的活力。而更重要的是,她四处张望着,似乎也在找人,眼神中带着某种有待确认的犹豫。而不一会,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盛阳,顺带看到了盛阳的餐桌前放着的那朵暗红色的玫瑰。 似乎在无需怀疑了,她露出笑容,径直的走向盛阳。 而当她真正的来到盛阳对面的不过一米的距离的时候,盛阳开始有些吃惊…… 因为他看到走来的女人好像很面熟…… 而后,随着更多回忆不断涌入,盛阳立刻感到后背一阵寒冷!身体内的血液都开始极速冻结!因为眼前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曾经在画廊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女画家!—— c.h.! 盛阳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希望这是自己看错了。但是,不容他犹豫,女人已经笔直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竟然……又见面了。”女人也愣了一下,显然她也认出了盛阳,但是她却很坦然的就接受了对方是盛阳的事实——至少在表面上,盛阳看不到她有一点紧张的情绪。 她笑着伸出了手。“我叫白晨含。这可是真名。” “晨含……c.h.……” 确认无误了! 盛阳还愣在原地。他只觉得心底被有一处被掏空了一般,他极速的用三秒钟回忆了一下他们之前见面的情景,直到确定当时他没有留下任何可被对方质疑的把柄,他才面色慌忙的起身。 “嗨,嗨,我是闫皓。”盛阳一边结巴的说着,一边慌乱的展示了一下玫瑰。 “我可以坐下吗?” “哦,哦,当然!”盛阳慌忙的帮她拉出椅子。 随后,就像很多第一次见面的网友一样,虽然两个人顺利找到了彼此,但是面对面坐下后,两个人还是稍微有点尴尬。 ??不过,还好的是,白晨含明显并不像盛阳那样那么不太会表达。她和梁好一样,都是开朗而活泼的人。她笑着寒暄了几句上次见面的不礼貌的行为,很快的就将尴尬的气氛缓解了许多。然后,他们开始交谈。白晨含先是惊讶于盛阳有两个博士学位,然后便聊起了他的工作。而随着聊天气氛的更加融洽,不一会,白晨含便试探的伸出了手,似乎在抚摸着盛阳手背。但是,实际上她抚摸的是盛阳的手上的一枚戒指。 大抵是没有想到白晨含如此主动,盛阳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往回收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双手。 “和我聊聊你的妻子吧?”白晨含微微一笑,她却没有因盛阳的退缩而退缩。 盛阳很明显的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白晨含会忽然间如此的开门见山。“已经开始了吗……”盛阳往四周瞅了一眼,眼神有些闪躲。 “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隐藏什么。我们见面不就是为了她吗?”白晨含却毫不避忌,语气依旧开朗,只是她的眼中已经暗暗的发出一丝兴奋的凶狠的光。“不过第一次见你时,我还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盛阳的眼神下意识闪躲了一下。“那是你没有深入了解我……” 白晨含笑了一下。“好吧。那就让我好好了解一下你。”她说完,看向盛阳的戒指。“你结婚几年了?” 盛阳不有自主的卡了一下:“三……三年了。” “那你知道,你手上的戒指代表什么吗?”白晨含说着,她好像换了一副脸庞一样,刚才脸上的灿烂活泼顿时消失殆尽,反而阴冷中带有一点妩媚。“枷锁。婚姻不是一下子折磨死人,而是一天天,一天天,将人的精力吸干。你懂吗?” “我当然懂。”盛阳强迫自己也注视着白晨含的犀利的眼睛,他摸了摸戒指。“我每天都活在痛苦之中,所以我才希望你帮我。” “帮你什么?”白晨含露出狡黠的笑。 “我帖子里写的很清楚——” “可是我想听你说出来。” 盛阳再次慌忙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靠近了白晨含,压低了声音:“我,想杀了……怀孕三个月的妻子……我受够了她整日无尽的猜忌和唠叨,而且……我已经有了新的对象……”盛阳似乎难以启齿,他始终没法让自己正视白晨含的毒辣的眼睛,但是他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毕竟,现在他的角色是一个雇凶杀妻的薄情丈夫—— 是的,傅强和关海滨的新的策略就是让盛阳代替新的回贴的男人,进行“钓鱼执法”。虽然傅强真的不想这样做,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不可能真的让一个普通市民直接和杀手见面,这实在太过冒险。而相对于组里的其他男性,只有盛阳在年龄上和职业面貌上与''灰烬''相似,所以他们在章程查到''灰烬''的真实身份——工程师闫皓之后,极速的就联系到了他,并让盛阳代替了他坐在了这里。 而盛阳和重案组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盛阳在刚见到白晨含不过十分钟,就发生了严重的“意外”—— 因为白晨含的眼神突然露出狡黠的神色。 白晨含似乎已经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位女性正在目标明确的向他们这桌靠近。 白晨含悠然的笑着,她轻松的打了一个响指,暗示盛阳再靠近自己一些。而后,她的眼睛慢慢悠悠的瞟向盛阳的身后,甚至她的嘴唇也慢慢的移动到了盛阳的耳边。 “看来马上走过来的这位小姐认识你。让我猜猜,这位小姐她是你的老婆?还是……那个令你宁愿杀了你的老婆的……你的情人?” 白晨含的温热的话喷在耳边,盛阳立刻有些耳红,但是很快,他便被话中的疑惑震慑到了。 “什么?” 盛阳立刻扭头,朝向白晨含的眼神的方向望去,但是此刻,白晨含口中的“这位小姐”已经移动到了他的面前。 而这个人竟然是…… 是梁好!?????? 梁好微笑着,她的眼神坚定而自信,她大方的向盛阳和白晨含说了声“嗨”。 ?? 第六十章 心理战:暴露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梁好的出现好像是一幕幻觉,令盛阳不可相信!但是,再次呼吸之后,梁好依旧面带着严肃的礼貌的微笑站在自己的面前,盛阳完全愣在了那里,他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似乎成了不会思考的石头!这一幕,已然打破了盛阳所有的预设! 而白晨含却一脸轻松,她主动起身,向梁好伸出了手。“你好!”然后她期待的看向盛阳,似乎在等待他如何介绍眼前的女人。 盛阳依旧惊奇得像半截木头,愣愣地戳在那里。 “你好,我是……”梁好主动开口。 “她是我的妻子!”—— 而就在梁好即将“宣示主权”的时候,盛阳立即站了起来,抢先了一步回答。 梁好惊讶的看着盛阳,盛阳却只是惊慌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他的语速极快,根本不容她插言:“那个……你怎么来了?你怀孕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她,我,我们……我和这位白小姐只是普通朋友,她是我的之前的案子……不,是之前一个工程项目中认识的朋友,她是为了感激我之前帮过她的忙才请我来这里的。还有……那个……你孕期不舒服,你应该好好休息!” 盛阳说完,一滴汗已经从额角流了下来。 妻子……?怀孕……?工程项目……? 梁好皱紧了眉头,她疑惑的看着盛阳,好像他说的话是她听不懂的语言。但是,就在第二秒种,当看到盛阳的极度恐惧的表情和他额角的汗水之后,梁好似乎就恍然就明白了什么!她快速的舒展了双眉,不留痕迹的收起了自己的惊讶和疑惑,立刻衔接自然的换上了一脸轻松、信任、从容的表情:“那你们先聊。我先回家了老公,我现在确实不太舒服。” 于是,梁好立刻向身后的魏祖鸣使了个眼神,他们举止自然的经过了盛阳和白晨含,走出了餐厅。 在餐厅门口,呼吸到凉爽的夜风,强装镇定的梁好只觉得她的双腿都已经发软。 梁好从来没有看到盛阳表现出如此紧张的样子,从来没有。 于是,她就下意识的明白了什么,她相信盛阳,这是出自她对盛阳的了解,是出自她对自己爱的人的绝对信任,更是出自她一瞬间的本能!她绝对相信,盛阳没有和其他女人约会,他很有可能是正在执行某个不能向别人明说的危险的任务!而她的这个猜测,也在她走出餐厅的瞬间,在从与她擦肩而过的一位正坐在高脚台上的美女身上得到了证实—— 因为那个正在若无其事的喝酒的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好的重案组的闺蜜,朱智臻。 沉浸在刚才紧张的气氛中,梁好显然已经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她简单的向魏祖鸣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和魏祖鸣挥手告别。而后,正当她想要找个地方等待盛阳的时候,一个便衣警察主动的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他悄悄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嗨,梁好小姐是吗?” 梁好点了点头。 “我是接到了傅队的命令来保护你的。请你先跟我到那边的车里等待盛阳好吗?” 警察的语气平和却坚定,梁好点了点头。 随后,在便衣警察的带领下,梁好俯身坐进一辆蓝色suv。 进入到车的内部,梁好才发现傅强和章程同时在里面。而这辆车宛然就像是一个小型的移动的监视室,满满的全是电线和各种监听设备。偌大的监视器上,一共有六个画面:左上三个屏幕上分别出现的是朱智臻、胡帅领、关海滨以及他们在酒吧内的周围的环境,下面的两个中左边是后厨繁忙的景象,右边是餐厅门口以及街道的大环境。 而中间,最大的屏幕上,正在直播着盛阳和刚才的女人谈话的情景。 见到梁好,章程小声而欢迎的对她打了声招呼。而傅强的眼睛几乎没有离开过屏幕。“盛阳正在执行任务。”傅强对梁好说。“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太多。但是我相信,呆在这里,你和盛阳都会彼此安心。” “谢谢傅队!”梁好感激的说,但是她的眼角紧接着滑过一丝担忧。“我会不会……已经露出了破绽?我有没有妨碍你们?” “没有,你很淡定。”章程小声鼓励梁好。 但是,听到梁好的问题,傅强却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盛阳对面的女人,一点也不简单。 *** 而在与屏幕同时进行的餐厅内。 自从梁好出现后,盛阳的眼神几乎不能离开梁好,确定梁好走出餐厅的瞬间,他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心跳,收回了自己的慌乱的眼神。 盛阳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等待继续和白晨含对接。 而对面,白晨含却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悠扬舒缓的音乐背景下,她小抿了一口柠檬水。 “我想看看你的戒指。”白晨含慢慢悠悠的说。 盛阳知道他别无选择,他将手指上的戒指去掉,递给了她。 “在讨论如何杀你妻子的时候,你妻子出现了,这可真是讽刺。”白晨含一边摆弄盛阳递给他的戒指,一边笑着随意的问。 “是啊,所以我赶紧把她支走了。”盛阳只觉得后怕,他情不自禁抿了一下嘴。 “只是……你是想杀她,还是想救她呢。”白晨含笑了笑。 而听到白晨含“随意”的质问,屏幕前的三个人和盛阳却同时惊住了!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尤其是傅强,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担忧这么快就开始应验。 而白晨含依旧在继续,她自信的看着戒指,冷笑着说道:“24k金,戒指又戴了三年,戒指应该有划痕。但是这玩意的划痕很明显是新的,是故意做旧的。” 白晨含说着,她严肃的将戒指丢还给了盛阳。“而且你说你厌烦了你妻子的猜疑。但是很明显的,刚才的女人一点也不喜欢猜忌,相反的,她很信任你,她也很爱你——不要问我怎么看出来的——但是,那么信任你和爱你的女人她的手上却没有戴你们的结婚戒指,而你的戒指也是假的,这只能说明,你们正在交往而没有结婚。而你之所以骗我,是因为你知道了一切——你知道了我是一个会反过来杀掉那些雇我买凶杀妻的人的杀手,你害怕你说那个女人是你的情人之后,我会在愤怒之余对她也进行牵连伤害——虽然,你也知道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是,你宁愿说这个很容易被人拆穿的慌,让她扮演一个可怜的角色,也不愿意冒一丁点风险,足以说明,你也很爱她。我说的对不对?警察先生?” 白晨含说完,她将脸贴近盛阳的,似乎在感受他被人拆穿了之后的紧张的呼吸。 彻底完蛋。 计谋还未真正开始,盛阳却已经暴露在了白晨含面前! 屏幕这边,所有人都慌了神。梁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为什么要出现在盛阳面前!”她说着,求助般看向傅强,但是傅强表面虽然镇定,实际此刻他也已经感到从未有过的惊慌,他恨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而几秒钟之后,餐厅内的盛阳似乎再也不用进行任何伪装,再也不用受人任何人的威胁,他反而彻底放松下来,同时也严肃起来。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结婚。我来这里,就是因为你一直在网络的掩盖下进行杀人,我和我的同事已经跟踪了你很长时间,但是这次我知道如果我引你来,能在最少的阻力下逮捕你。”盛阳坚定的说。 “你们是重案组吧。一般分局的警察没有那个精力去挖暗网。”白晨含说着,很快的便反应了过来。“你们很厉害,你们找到了我。但是我同样也接近你们了,不是吗?或许,是谁走进了谁的陷阱还不一定。” 白晨含还未说完,一声“咔嚓”声便伴随着落下的尾音一并响起了起来。 而当“咔嚓”的上膛声从餐桌下面传来的时候,suv里的三个人和现场的盛阳都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那,那是什么声音!那是……枪吗!” 章程紧张的惊呼了起来,即使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还是瞬间希望经验丰富的傅强来反驳他,只是,傅强却皱紧了眉头,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向此刻那么难看。 监视屏幕上,画面依旧在继续。 桌布挡着枪,白晨含面不改色,她甚至微微扬起了炫耀的笑容。毕竟,她本来是就是追求刺激的杀手,而且现在的她已经掌握了现场的一切主动权。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吧,警察先生?”白晨含说着,她的身体往盛阳那边挤了挤。她的身子紧挨着盛阳,一只手在餐桌下方保持开枪姿势,另一只手像抚摸盛阳的胸膛一样摩擦着他的衬衫。 “我叫盛阳。”盛阳没有动,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哦是吗?我记住了。”白晨含说着,她将手慢慢伸进了盛阳西装内衬里。“嘿,找到了,你的抢藏在里面。” 白晨含将盛阳的手枪从内衬里掏出走。然后她揪起了盛阳的领带:“听着,我已经解除了他身上的一切武装,现在,我需要吧台上那位美女也消失!立刻!”——无疑的,这句话是说给傅强听的,她似乎早就已经有经验了,领带内侧会是警察们安装微型放音设备的最好的地方。而她不知道在何时,也已经看出了门口的朱智臻是警察的内应。 “阿臻,离开吧。”傅强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只能这样说。从隐形耳麦里得到命令的朱智臻也只好从容的起身,而后离开。在路过盛阳和白晨含所在的餐桌时,她不忘传递给盛阳一个微笑的信任的眼神。 朱智臻走后,白晨含露出更加得意的微笑。 “好吧,我们已经满足你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看看我们能不能满足你?”盛阳说。 “什么都行吗?比如,200万没有标记的现金以及一架飞离s市的飞机?” “可以没问题。” “是的,当然,你会这么答应。但事实上你们真正的计划是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就会有一批强大的执法部队在外面待命,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你确实很聪明。” “谢谢,不过我已经听够了这种虚伪的赞美。” “但是你就要这样一样下去吗?” “当然不是。不过在我能想到脱身办法之前,我们只能先这样下去。”说着,白晨含的眼中闪现出狡黠而兴奋的光。“为了防止你耍其他计谋,把你的手机交给我。在我想好对策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问。” 盛阳说着,他同时淡定的掏出手机,将它放进白晨含的伸出的手心里,而此刻,他的目光甚至比白晨含的还要自信——盛阳成熟了,除了梁好出现那一刻盛阳慌了之外,此刻他们几乎看不出盛阳有任何不不明智的紧张情绪,傅强在紧张之余感到深深欣慰。 但是欣慰只是一方面,而屏幕上,画面依旧在继续…… 第六十一章 心理战:把柄 餐厅里,白晨含微笑着打发走了前来询问点餐情况的服务生。她的笑容甜美、自信,她苦恼的向服务生解释了一下他们还没有想好点什么,请待会再来。从外人来看,他们就像是一对来约会的情侣——只不过没有人想得到桌子下面她的手里握着一支上了膛的54手枪。 待服务员离开后,白晨含再次换回了之前的眼神,她打开了盛阳的手机。 “呵,这可真像是个老年机。”她冷笑一声,然后打开了手机里的倒计时,从30:00:00分钟,时间开始一毫秒一毫秒慢慢消失。 “你放心,给我30分钟,我一定告诉你我的条件。但是,30分钟内,你要认真、诚实的回答我问的所有问题,如果在这期间,你让我发现你说谎了,我会毫无顾忌的开枪随便射杀个什么人——反正这里随便一个人的命都比我值钱。同时,你们也不要想撤离这里的人,不然到时候你们可就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我的搭档可是会制造个更大的惊喜给你们!——比如……随便把某一桌客人给炸飞!” 白晨含说着,她夸张的抖动了一下深棕色的眉。 而盛阳瞬间就发现了白晨含所故意炫耀出的信息。“搭档?你们在这里安装了炸弹!”盛阳惊讶的压低了声音。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晨含却打断了盛阳。“如果你们按照我的规则做了,那么想好退路后,我就会说出我的要求,你们放心,只要你们不做出任何威胁到我和我的搭档的举动,护送我们离开,这里的每个人都会平安无事。我从不食言,我的搭档也是。”白晨含说着,而后她看了看表。“我已经白白送你了半分钟,现在,我就要你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除了直接的钓鱼执法之外,你们是不是根本没有办法直接找到我?” 白晨含自信的看着盛阳,而盛阳还沉浸在炸弹的信息中没有缓过来神。直到白晨含再次敲桌子提醒,盛阳才抬起了头。 没有办法,现在的他根本无暇分心再去想炸弹的事。更况且如果照着白晨含所说,是“某一桌”客人,那用电话或短信来引爆的ied简易炸弹的可能性更大,而现在这种情况,即使是傅队,他们也不可能派人来一个个检查餐桌。一想到这,盛阳只能暂且将注意力回归到刚才白晨含的提问。 而再次看向白晨含时,盛阳的眼神不再退让。他直接就否定了白晨含的推测。 “胡说。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我,为什么还要亲自冒险来玩''角色扮演''?” “那是因为我们时间不够。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们就可以直接从侧写到的31人中挨个排查,将你找出来。” “31个人?”白晨含产生一丝好奇。 而后,盛阳将如何侧写得出这31个人的结论向白晨含讲述了一边。虽然他们并没有办法从直接找到她。但是他们已经根据三名死者的死因而生前的行为反推出她的动机,从而侧写出符合条件的多名嫌疑人,再加上她取的颇有意味的网名——“玲的眼睛”,以及有电脑技术的背景,他们最终确定了31个最有嫌疑的女人。 “侧写?有点意思。那么你侧写出来的31个人里面有我?”白晨含随意的问。 “有。因为你的母亲叫白淑玲……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你的样貌和档案里白晨含的照片……相差那么多。不然我早就能认出你。” “那是因为我出过车祸。我整容过。”白晨含说着,她不禁笑了笑,而后她再次坐近了看向盛阳,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好奇:“不过我倒是很想听听,根据档案,你当时侧写出来的白晨含是个什么样的人?” 盛阳有些迟疑,他抿起嘴唇,露出一个略显抱歉的微笑,但是他的语气却非常坚定。 “白晨含是一个仇父情节极其严重的可怜女性……” “得了吧!” 白晨含再次打断盛阳,她的眼光露出凶相。“果不其然,就像你之前猜测的《旧》那幅画的含义一样,全部都是在用心理学那套在胡诌。仇父?可怜?我可不是那种内心脆弱不堪的小女生!” “是的,你可能确实不愿意承认自己柔弱、可怜,那是因为多年来''仇父''的情绪促使你练就了一手杀人的手段,但是,你的本心依然是''仇父'',而你杀人的一系列行为,不过就是一种可怜的自我保护与情绪发泄。” “胡,扯!” 似乎是被盛阳的话刺激到了,白晨含的脸色涨红,进而发青,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她从牙齿里挤出愤怒的字眼。 “胡扯吗?”盛阳说着,他却主动靠前,更加坚定的看向白晨含。 “根据档案记录,从你母亲怀孕起,你和你的母亲就开始被你的父亲毒打,然后你母亲意外死亡,你被遗弃,你难道不仇父?而后你被先后安排进了两个寄养家庭,但是每个家庭都对幼小的你进行了虐待,第二个家庭对你的虐待越来越严重,甚至,你的继父对你进行了侵,犯,你难道你还不会仇父?不要不相信,如果你知道统计数字上有多少人犯罪就是因为他们的父母,你一定会吃惊不已。你可以强硬不承认,那是因为你的仇恨也已经融进了你的血脉,你已经完全继承了这份血脉而不自知!” 盛阳越说越坚定,但随着他将白晨含身世的挖开,盛阳的眼神中又多出了一份怜惜和不忍。 白晨含恼怒的看向盛阳,她的眼神中颤抖着一点即燃的怒火,但随后,白晨含立刻冷静了下来,她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然后自嘲般轻松的笑了笑。 “你不要把我说的那么无能。我第二个继父根本没有侵,犯我,是我主动的,不然我怎么能怀孕,进手术室惰*胎,曝光他们的罪行从而离开寄养家庭?我又怎么能报复他们对我的身体上的虐待?所以,别在把我说的那么羁绊,我根本不在乎。”??白晨含轻描淡写的说。 盛阳吃惊的看着白晨含。但是,很快,他就又沉静下来,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凉的质问。 “好吧,那你怎么解释今天你特意让你的同伴来的事实?如果你真的怀疑这是个陷阱,那你大可不必过来,而你来了,并以防万一的带来了同伴——那正是因为你没有办法放过任何一个能让你联想到你生身父亲和继父那样的可恶的男人,所以就算是陷阱,你也要来亲自确认!” 短暂的安静。 梁好看着屏幕,和傅强、章程一样,即使紧张,他们也只能等待着下一幕情节的发生,梁好甚至觉得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 而屏幕内,白晨含终于暗自的咬了咬牙,她大笑了一声,继而轻松的卸下了伪装的“盔甲”。 “好吧,我承认,我这些年都在寻找我的生父亲,并杀掉那些像极了我的父亲的可恶的男人来发泄,而每次杀掉一个这样的人,我就会连着好几天睡个好觉,不再做那些令我胆颤的噩梦。你说了这么多,不是就是为了逼迫我说出我的心理弱点吗?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一个极度仇父的女人。” 白晨含终于大方的承认。 盛阳松了一口气。 但是盛阳却没有想到,白晨含虽然承认了动机,但她却立刻就换上了另外一幅轻松的表情。她目光再次逼近,嘴角上扬,不再受到弱点威胁的她的脸上荡漾着自信的危险。 “那么盛阳博士,你逼出了我的答案,那你的呢?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心里的故事不愿意告诉任何人,你的心里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你知道我看你说话的表情的时候,我发现了什么吗?” 盛阳心下一惊。他没有想到她会把问题引向他自己。盛阳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盛阳博士,不要以为只有你会分析人的心理,这么多年来,我已经看透了男人,有时候只要掌握了男人的心理,那些男人他们甚至会自己了结自己。而你……我同样看得出来。我在你描述我的境况的时候,我从你的表情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心理现象——同理心。”白晨含突然露出狡黠的笑。“那不是可怜我身世的表情,而是一种……感同身受的表情。不幸的童年?糟糕的父母?亦或是依旧挥之不去的梦魇?呵,总之你也在隐瞒着些什么,不然早就找到倾诉的出口的你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白晨含的话一出口,不止是现场的白晨含,就连屏幕外的梁好、章程和傅强都看得出来,盛阳突然握紧了双手,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苍白。 而白晨含还在继续。得到了突破口的她再一次慢慢靠近盛阳,她拖着腮,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和微表情,似乎她已经从这场对峙中找到了新的乐趣。 “盛阳,现在我的提问继续,告诉我,你又在隐瞒什么秘密?” 而盛阳也毫不回避的看着白晨含,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眼中充满了坚定的敌意和愤怒。“你问吧,我不会告诉你。” “你别忘了我的手上有什么东西。”?????????? “如果你想开枪那就开吧!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拿着枪就能威胁的了我。你不是第一次拿枪指着我的人,你甚至不是第一个拿枪指着我的女人!”??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气氛再一次紧张到极点。盛阳会出现如此对立的,具有攻击性的反应,这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但是,正如接下来白晨含所说的——情绪激动便证明接近了目标。这反而使追求刺激与报复快感的白晨含更加好奇。 “男人都是自私的,你扒开了我的秘密,让我不得不面对我的噩梦,但是你却不允许让我知道你的!你别忘记,你不怕威胁,但是这个餐厅里的几十个客人们可也都是我的人质!比如,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头发已经有着花白的老头。比如,那边坐着的那个两个大学生,再比如那对年轻的小情侣……”?? “好吧!我不否认,我有一个抛弃了我们多年的父亲,还有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而我曾经一度害怕自己也会遗传上我母亲这种疾病。这就是我看起来不那么好的原因!”盛阳暗自语速极快,他攥紧了拳头。 “过去的已经丧失了威胁性的问题不会让你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我说过,你必须诚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白晨含依旧面不改色的笑着。“还是,你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你害怕窃听设备背后的谁听见?” 白晨含看着盛阳,看着他不肯退避的眼神中交织着愤怒与无助——就像刚才的自己。 *** 时间继续僵持着…… 白晨含与盛阳互不妥协。而半分钟后,等够了的白晨含似乎再也没有了耐心,她脸上露出阴冷的严肃:“你不说也没关系。那我就先拿向我走过来的那个条子来练手好了。而一旦你敢乱动,我的搭档就会立刻把这里的某一桌客人炸飞。” 白晨含的目光转向盛阳的身后。而盛阳向后一看,“若无其事”走过来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关海滨!很明显的,应该是傅强安排他来接应自己的。 “你的时间不多。”白晨含小声提醒。 “好吧!我说!”盛阳愤怒的看向白晨含。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话里明显带有情绪的波动。 当关海滨靠近的时候,盛阳迅速的向关海滨摆了一下手,示意他离开。 盛阳缓了缓情绪。 当盛阳再次看向白晨含的时候,他的眼神意外的充满了勇敢和清澈。他舒展了紧皱的眉头,缓缓的喝了一口水,镇定了一下。 “前一段时间,我离开了队里几天,因为我的我妈妈的疗养院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我,说我妈妈的情况不太稳定,因此我回去陪了我的妈妈几天,带她去外省看了看病。”盛阳说着,他的语速越来越慢。“但是,其实就在之前……我和我的女朋友去看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时候,她足足有一分钟没有认出我是谁。可我却假装这只是个意外,是我在骗我自己。” “你预感到了什么?” “预感到她患上了一种病,一种……我最害怕的遗传疾病。”盛阳说着,他微微而苦涩的笑了笑。 ??“让我来猜一猜,双博士且高智商的人最害怕的会遗传上的病……”白晨含说着,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惊喜,一丝遗憾。“噢……不会吧……” 白晨含轻叹了一声。 “阿尔兹海默症?” 盛阳努力让自己直视白晨含的眼睛,面色从容。 ??“没错。” 盛阳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轻松”的坦言。因为他知道,在这场“游戏”里,只有自己不再具有任何可供人要挟的把柄,他才会在这场心理较量中获得胜利。 第六十二章 心理战:抉择 “你去检查过吗?” “没有。” “太害怕了?” “不是。因为没有用。现在即使有,也是在潜伏期。”盛阳僵硬的苦笑了一下。“数据显示60岁以前患这种病具有很高的遗传风险,大约50%左右会有基因突变,就是叫21-三体,21号染色体出现了问题。而我妈妈……不过才刚50岁。” “也就是说,将来你有近乎一半的风险会被遗传。” “可以这么说。”盛阳淡然的坦言。“曾经,我还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因为我没有像我妈妈那样精神分裂发作,但是老年痴呆也更严重,更令我害怕。因为我眼睁睁看着这个过程,却无能为力……但是现在,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如果一个人下定决心决定再不和任何人有牵扯,他就不会再对自己的遭遇而产生任何波澜,今后的人生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盛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和语气趋于平淡、无畏,好似在谈论别人的事。 而看着屏幕上盛阳微笑的嘴角,看似坚毅的眼神,梁好却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楚。她紧紧的咬着嘴唇,她很想冲进餐厅找盛阳问个清楚,甚至狠狠的揍他一拳,问他为什么要隐瞒她,问他什么叫做“不再和任何人有任何牵扯”?,但是,她知道,或许有些人可能选择伤害别人来报复与发泄命运的玩笑,而有些人,注定了只能选择伤害自己,伪装自己,然后在外人面前装作比谁都不在乎。 “盛阳的事……你知道吗?”一旁的傅强突然出声,默默的问梁好。 梁好仍然沉浸在令人窒息的心痛与难过中,她失神的呆滞了几秒钟,而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放心吧,他会安全回来的。”傅强仿佛不用看,就能猜的出别人的感受,他轻声安慰梁好。 梁好默默的点了点头。此刻,她已经没有空闲生气,悲伤,还是心酸了。因为就像傅强担心的,她所有的情绪,都需要盛阳能够站在自己的面前才能发泄——无能为力的看着他在心理防线的危险边缘挣扎,生死一线,再没有比这更紧张而残忍的等待。 “滴滴滴—” 而恰在此时,手机上短促的铃声的响起,手机屏幕显示00:00,意味着与现实同步的30分钟到了。 “好了,时间到了,可以提出你的要求了。但是,我真的希望我能够帮你摆脱精神上的噩梦,而不是给你一架飞机逃跑。”盛阳从刚才的话题中脱身,他看着白晨含,极其认真的说。 “救我?你知道有多少男人给我说过类似的话吗?可是你知道你们最终对我做了什么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真心的。”盛阳眼睛里的真诚不容置疑,那是白晨含从未见到过的恳求般真诚的眼神,那眼神几乎令白晨含当即就犹豫起来,但是就在一瞬间,白晨含忽而恶狠狠的苦笑了一声。 “你是真心的,但你的真心并不是''救我'',你是想救这里的人。??” 而后,白晨含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正在就餐的客人们,她再次迅速靠近了盛阳,拽起盛阳的领带,用一双眼睛里的三分之二的眼白看着他,似乎在对他的怜悯进行凶狠的报复。 “负责人,你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下面就立刻答应并执行我要提出我的条件:我要你们所有的后援撤离这家餐厅,包括餐厅周围500米,并且把一包没有任何标记的100万现金放出门第二个垃圾桶内,要是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一个警察——哪怕是像警察的可疑的人,我的同伴就会启动炸弹与大家一起同归于尽。现,在,我要你们立刻撤人!” 说完,她狠狠地甩开盛阳的领带。得意的看着他。 不到十秒钟,盛阳清晰的听见隐形耳麦里传来傅强的冷静的声音:让她走,所有警察切勿追捕,再重复一次,所有警察切勿追捕!” 似乎是看懂了盛阳的紧皱的眉头和失落的样子,还没有等盛阳告诉她,白晨含就已经拿起包直接就站了起来。“再见,盛阳博士,很开心认识你。”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白晨含得意的笑着,她的高跟鞋的声音踏在了每个人心上。每走出一步都踩得人的心发紧,发疼,最后失去痛觉。 失败。显而易见的失败。而每个重案组的队员就这样看着“失败”两个字在自己眼前招摇,却束手无策,这是最大的耻辱。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戾气而只能选择沉默的时候,盛阳忽然再次开口,打破了这气氛。 “我不相信你就甘心这样离开!??”在背后,盛阳突然大声叫住白晨含。 白晨含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面容坚毅的盛阳。“什么?” “我说过我要帮你,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虚张声势或是虚情假意吗?” “相信’是最危险的情感,干我这一行的不愿意冒这个险。” “我找到你父亲了。” 恍若平地里的一声惊雷,声音不大,却结结实实的砸进了白晨含的耳朵里。白晨含接着往前迈了一步便再也走不动,她摇晃了一下身子,似乎鼓起了好几次勇气之后,最终勇气才会聚集到一处,她回过头,眼神中满是似笑非笑的心虚的眼神。“你在骗我。”她笑着说着,却不自觉的往回走了回来。 ??此刻,傅强的声音急切而严厉的从耳边传来:“你在干什么盛阳?快点停止!马上!”但是盛阳却没有回应,相反的,他坦然而自信的看着向他折回来的白晨含,伸出手,向她做出一个“坐下”的手势——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听从指挥,即使他的内心有千百个忐忑不安,但是他也无所谓了,他似乎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和白晨含做一个最终的了结。 “他在哪?”白晨含站在盛阳面前。 “我会告诉你的,但是你先坐下。” 白晨含在座位前静止了几秒钟,盛阳能感觉得到那犹豫的几秒钟在她那里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因为她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而紧张,她的眼神再也不自信,甚至,在不停地眨眼的掩饰下,她的眼神中闪烁起的急不可待的焦虑和不安。 果然,原地犹豫了不过十秒钟,白晨含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说吧,你只有一分钟。而且如果这一分钟之内让我发现这是你们的什么诡计,我会毫不留情的让我的搭档启动炸弹!” “那么不好意思,那恐怕要让你的同伴再着急的等一会了,但是你会发现这一分钟是值得的。” 随后,盛阳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他将他是如何找到白晨含的父亲的经过简略的描述了一遍。他说,虽然他们并不能把31个嫌疑人的所有关系人都找到,但是他们重点的将几个与这31个人有关的她们所恨的人的资料都调查了出来,并以防万一先将他们以虐待、家暴的犯罪事实暂时进行了审问。而从白晨含的身份,他很容易的就从章程的电脑资料库中调查出了白晨含的父亲的身份和位置——救助站。 “你不知道,当我得知你的父亲其实还在s市救助站的时候,我有多么惊讶。我曾经将你的照片递给他并说出你的名字,但是可惜的是,过量的饮酒已经导致了他大脑的损伤,他已经……认不出你是谁了。”盛阳遗憾的说。 “他,他不记得我了?”白晨含苦笑了一声,似乎对这个结果感到讽刺、滑稽。 “我很抱歉。但是……当我说出你的母亲的名字''白淑玲''的时候,很明显的,他的眼睛里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遗憾、害怕,或者是……恐惧。” 白晨含的眼睛垂下来,她紧紧的咬住两腮,??似乎陷入某种仇恨的回忆当中。“你说他还记得我母亲?” “是的。但是,我不能确定他的反应是因为还记得他做过什么,还是这只是他潜意识害怕。” “他当然会害怕!天上的妈妈不会放过他!”白晨含恶狠狠的说,与凶狠和冷酷的表情不相配的,她的眼眶竟然涌出倔强的泪光。 “所以说你应该知道了你的父亲就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但是现在他却还在逍遥法外,甚至领取着政府的救济金。”盛阳的语气变得缓慢、悲伤。“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你可以选择离开,这样你就再也永远找不到你的父亲,毕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了你母亲,他很快就会被释放,然后再次消失在茫茫人潮,你有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 “第二个呢?”白晨含似乎已经有了准备,她反讽的笑着问。 “第二个,你和我一起,我会立刻安排让你的父亲过来,安排你和你的父亲坐同一辆警车,在警车上,你可以提醒他你是谁以及他的罪行,我们甚至可以采用你的证词将你的父亲定罪,让他获得应有的惩罚。” “定罪……会是死刑吗?”白晨含直接问。 “我很抱歉……”盛阳微微顿了一秒,诚实的回答。 “那有什么意义?”白晨含冷笑。 “至少你剥夺了他最宝贵的自由。”盛阳说着,他再一次靠近了白晨含,小心提醒:“你别无选择。你这一生都是为了报复你的父亲,而现在他就在你面前,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白晨含的嘴角勉强的牵动了一下,却不再是笑,她看着盛阳,眼神盯着他的诚挚的面容,许久不再说话。盛阳看得出,她正在做着她一生中最为艰难的决定。 第六十三章 心理战:结局? 时间再次静止。但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白晨含的思考却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仿佛盛阳安排的会面是白晨含早就期待已久的一样——不管她会付出多少代价,她都愿意赴约。 “成交!” 白晨含露出轻松的表情。然后她竟然当即就毅然站起身,将枪递还给盛阳,主动将双手递上前。就像缴枪弃械的做好了“凌然赴死”的准备死刑犯。 盛阳似乎没有想到白晨含会如此爽快。他瞬间有些惊讶,甚至有些……心疼。 毕竟,越是如此果断,实际上也就越是证明了白晨含曾经受过多么严重的创伤,以及她对她父亲的恨有多么强烈。再加上自己此刻竟然还利用她的弱点……盛阳竟然微微迟疑了两秒,他不禁有些恍惚——“幸福的人都一样,不幸的人却有各自的不幸。”盛阳脑海中竟然突然浮现出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名言。只是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再顾及别人的悲喜,他只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两秒过后,盛阳在胡帅领的拍肩下回过神,他接过胡帅领手中的手铐,最后看了一眼无畏的白晨含,而后他快速将她的双手拷了起来。 “原来还漏掉了一个……你们的人还真多。”白晨含调侃的看了一眼胡帅领,哼笑一声。而胡帅领则没有心情和她交谈,他开始驱散餐厅的顾客。 客人们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警察逮捕犯人”的情景,都害怕的开始收拾东西向外走,而就在第一个客人刚要跨出餐厅的时候,胡帅领忽然大吼了一声“混蛋!”他立刻愤怒的看向白晨含,揪住她被拷上的双手,他几乎要把她活生生的给吞了:“你的搭档就在刚才按下了炸弹的开关!协议取消!” “不可能!没有我的允许……”白晨含瞬间惊恐的朝餐厅东南方向的角落看去。 而后,几乎就在一瞬间,白晨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惊讶的呆滞在那里! 因为她眼睁睁的看着朱智臻在她下意识扫过眼神之后,迅雷般的就将该位置的她的搭档——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擒住!她将男人的头狠狠砸向桌角,然后将男人的头按在桌子上,双手反铐。在男人激烈的咒骂声中,男人已经被朱智臻牢牢控制。而他的手机也已经同时被前来支援的警察收走。整个抓捕过程极速、迅猛,令人措手不及! 原来,就在盛阳和白晨含对峙的时候,傅强已经根据白晨含曾经无意中说的,要警察护送“他们”离开这里的一句话,推断出了白晨含的搭档很有可能就在餐厅内。但是他们时间太紧张,无法确定究竟整个餐厅内单独坐的几个人中究竟哪一个才是白晨含的同伙。所以傅强临时又在这几个人的身边安插了两个便衣。而经过乔装打扮之后,朱智臻也再次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店内。 “危机解除!”朱智臻高声说。 至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白晨含呆滞在原地…… 白晨含看着被警察带走的男人仇恨的眼光经过她身旁,她却惊讶的愣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情来应和他的愤怒。 直到男人被押上一辆警车,她似乎才真正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所以说,你是在骗我……?” 白晨含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盛阳。她的脸因过度惊讶而微微颤抖,她的眼神中竟然涌上委屈与愤怒交杂的眼泪。 盛阳能听得出她自嘲的语气中竟然还残留着一丝不确定的希望……盛阳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竟然不忍心开口肯定这个计谋的真相了。还是胡帅领比较冷静。“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他说着,猛的推了一下白晨含的背,要将她送到外面的警车上。 “我要让盛阳亲口说出来!” 白晨含踉跄了一下,她的眼睛始终怒视着盛阳。伴随着她的吼声,她眼框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盛阳从胡帅领手中接过扣住白晨含的手铐,他强迫自己直视白晨含的质问的、凶狠却已经湿润的眼睛。 “是的,我骗了你。” 盛阳将白晨含送出餐厅。“这样说可能会让你好受点,我确实去找了你的父亲,他最后出现的位置也确实是在救助站,但是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找到他……”盛阳说完,打开了警车的门,而像是为了验证盛阳所说的话非虚一般,呈现在白晨含面前的除了冰冷的座椅和空荡荡的空气,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 白晨含笑了。 “我以为你真的会是第一个真心帮我的人……” 白晨含的话和她的笑声让盛阳分外难受。是啊,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能如此淡定的说谎了——即使,自己的本心真的是想帮她解脱,即使自己在说谎的时候确实紧张不已?想到这,盛阳差点就开口想对白晨含说一句“对不起”,但是他知道一个警察向犯人说对不起这不仅滑稽,而且还有悖他的职业精神。他闭上了微微张开的嘴巴。 只是,盛阳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为白晨含无限惋惜的时候,白晨含却再次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恍若已经释然,又或者是她已经找到了新的生存的动力。白晨含突然又恢复了最初的自信的神态—— “但是有一点,你没有撒谎。” 白晨含坐在警车里,她忽然弯了一下嘴角。她就像是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安慰自己的“稻草”,她再次神情自若的看向盛阳,冷笑道:“至少,母亲的病和你担心患上阿滋海默症的事不是在撒谎。”她说着,再次靠近盛阳,她将她的气息喷吐在盛阳的耳边。“打个赌吧,我不相信你的女朋友会因为你的病而离开你。你觉得呢?” 盛阳只觉得后背一凉,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颤,他的怜悯的情绪顿时被这句话浇灭。 “我不会给你打赌,因为如果运气好的话,你也会在里面呆上一辈子!” “是吗?即便如此,我在里面也会天天记得你,而你还会不会记得我,就看天意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阳竟然丝毫未感觉到白晨含对自己的欺骗心生愤怒和仇恨,亦没有对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而产生恐慌,相反的,他只能从白晨含的斜弯的双唇和闪烁的眼光中看出她跃跃欲试的极度的兴奋。 那已经演变成一种变。态,的兴奋。 盛阳紧张的呼出一口气。立刻走下车。 “没有必要再纠结下去,她已经输了。”盛阳心想。同时他强迫自己,狠下心关上了警车的车门,不再去看里面这个即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 眼看前方,路还是那条路。傅强的家还是那栋熟悉的大房子,房子的内院子里,为了庆祝这场危机解除而正在大肆烧烤的同事也还是那些可以托付生死的同事。但是在这应该尽情放松地时刻,盛阳却似乎依旧能够听到有警笛声在耳边响起,由近及远,由大渐小,像幽灵一样依旧盘旋在脑中,似乎紧张的对峙和落幕的结局只是深夜的前戏,后面还有无尽的,不可捉摸的黑暗等待着他。 “今天真是紧张的一天。但是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似乎看穿了盛阳的心事,胡帅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我们配合的那么默契!” 盛阳点了点头。 “在想什么?” 盛阳笑了笑,放下理不清头绪的思路。“没什么。就是感觉……今天确实是最紧张的一天!”他重复了一遍胡帅领的话,勉强笑了笑。 “虽然每次破获大案子都要在傅队家聚一聚,但是你知道今天聚会的食材都是谁买的吗?” “不是阿臻就是章程吧?”盛阳说。 “不愧是我的小博士!是章程,他说他要感谢大家让他终于不用再整日对着电脑了!”胡帅领笑着,黑夜中露出洁白的闪亮的两排白牙。“走吧,我们赶紧过去,他们已经等了我们很长时间了!”胡帅领说着,指了指正在朝他们挥舞着几根肉串的朱智臻,和站在她身边的正在举着酒杯的似乎已经有些醉意的章程。 胡帅领快速走了几步,但是盛阳却站在原地,似乎再也无法前进。 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什么坎? 盛阳也不知道。他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阻挡他与亲人亲近、与他们一起若无其事的开怀庆祝。现在的他,只想在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把一切事情都暂时埋葬掉。 “抱歉了帅领。我还是不去了……我想我还是回家好了。”盛阳说着,指了指来时的路。 胡帅领脸上的笑容遗失了一些。“盛阳……” “我没事,只是,嗯……有点累了,想回去睡个觉。”害怕胡帅领追问似的,盛阳抢先说。 胡帅领停下思考了一会,然后他便放弃了继续劝说。 “好吧,盛阳。”胡帅领回到盛阳身边,“别想太多。” 胡帅领没有再多说什么。因为他和盛阳都知道,有时候一个无言的拥抱就已经能够胜过千言万语。 第六十四章 梦魇 周末的s市是没有黑夜的。 车辆的喧哗和耀眼的灯光把黑夜拉扯进狂奔不止的时光里。盛阳坐上出租车,他一度将自己遗忘在了车窗外。 盛阳想到了那次和梁好一起去h市时的感觉。是的,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匆忙的得到和慌张而狼狈的失去。是的,才半个月的时间,他的世界又回到了漫无目的的等待和确认的过程之中。这次,他心有愧疚,愧疚的可以让他付出任何补偿,但是,他却不能将错就错,因为他知道这次属于他的“审判”,他要等待好久,不像是精神分裂症那样,他几乎都已经遇见自己的胜利。而这次长久的等待里,他不能耽误任何人。 下了出租车,盛阳并没有像他跟胡帅领保证的那样回家。他来到了附近的空荡荡的公园。 盛阳坐在了一个秋千上。 微弱得晃动身体,迎来一丝丝凉爽。盛阳想到了小时候妈妈在背后轻轻推他,她将他晃的很高,很高。 盛阳平静的回忆着过去,陷入无尽的回忆。想将一切都埋葬进这回忆的风中。 盛阳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默默靠近了一个人。而后突然间,有人轻轻的推了一把盛阳得背——就像他妈妈那样温温柔柔的使了些力气。 盛阳在吃惊的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梁好的明亮的双眸。 秋千渐渐缓慢了下来,盛阳用他的大长腿支撑住了地面,秋千彻底停止了摆动。 “我在傅队家等你,但是你并没有进去,所以我就跟着你到这里了,而你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我在跟着你。”还未等盛阳开口,梁好就先说道。“所以,盛阳,这就是你决定疏远我的理由?——阿尔兹海默症?” 梁好的单刀直入让盛阳顿时失去了思考,他一瞬间慌乱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怯懦的看着梁好,他想往后退缩,但是双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盛阳最终站立在距离梁好几步之遥的地方,梁好却两步上前,瞬间就走到了能够呼吸到盛阳的鼻息的位置。 梁好目不转睛的看着盛阳的眼睛,她的注视几乎要穿透他所有的谎言。 “如果我不是出现在餐厅里,如果我不是机缘巧合参与了你们这次行动,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告诉我?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的感情会这么脆弱。” 盛阳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他始终不敢正视梁好。 “你,你还记得……我帮魏祖鸣出庭作证时候说的话吗?”盛阳抿了抿嘴唇,低下头,他的嗓子变得十分干哑,他极其快速的背了出来:阿兹海默症的患病者……轻者表现为记忆减退,对近事遗忘突出,不能对事件进行分析、思考、判断。重者……重者,会完全依赖照护者照顾,严重记忆力丧失,仅存片段的记忆,日常生活不能自理……” “那又怎么样?”梁好打断盛阳。“还有比这更糟的吗?” 盛阳苦笑了一声:“这还不够糟糕吗……我不仅给不了你幸福,我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我会害了你。” “害我?我会死吗?” 盛阳一愣,然后摇了摇头。 “我想听你说出来。”梁好坚定的说。 “那……不会……” “我会残疾吗?” “不会……” “我会失去我的父母吗?” “不会……” “我会……” “但是你会失去你原本热爱的生活!” 盛阳突然抬起头坚定的说到,他回视着梁好的目光,两个人顿时相互看着,互不相让。 过了几秒钟,梁好一字一句,轻轻的,却郑重的对盛阳说。“没有你,我才会失去我原本热爱的生活。” 盛阳愣住了,他瞬间感到一阵酥麻,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吻就堵住了他的嘴唇,然后进入到他的口腔。 盛阳任由那湿润的舌在他的口腔内探索,任由他想念的气息在他的身边弥漫,他没有及时给予回应,因为他还处在震惊与矛盾之中。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对梁好来说会是那么重要,他也从来没有想到,拥有或失去梁好,对他来说是那么艰难而心碎的选择。 梁好吻着盛阳,盛阳感到有冰凉的泪水贴到他的脸颊,打湿了他近日干燥的皮肤。 梁好哭了。 那么坚强而开朗的女孩,如今却被自己无情的伤害了。 我就是个混蛋!……盛阳暗自攥紧了拳头。我不能保护她,却害得她掉眼泪!盛阳心疼着,只感觉到梁好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抬着头,她在他口腔内的吻都因为流进来的眼泪而变成了咸涩的。盛阳感到前所未有的纠结,他想立刻回应梁好的吻,疯狂一次,什么都不顾及,但是,理智的这道门槛还在牢牢的坚守着思想的大门,他早就习惯了分理性的分析所有事情的利弊,对他而言,不幸福本身并不可怕——他已经习惯了,最可怕的是失去幸福,以及成为别人的拖累。 就像胡帅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处理定时炸弹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拆除,而如果无法拆除,那就只能隔离或者等待…… 就像是突然被某种神圣的使命提醒了一般,又像是终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盛阳突然推开了梁好,就像他处理白晨含的案子时保持高度紧张与极端的理智。 盛阳慢慢的挣脱出梁好紧紧握住的他的手,他的心在发颤,连带着他的嘴唇也在颤抖。 “我……我没有办法,我……”盛阳没有办法直视梁好失望的表情,他索性背过了身。“现在太晚了,我叫车送你回家。”他说完,快速小步背离梁好,距离她越来越远…… *** “嗨!” 一个声音在盛阳的耳边响起。 似乎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一般,这声音有些遥远又有些穿透力,音色还很熟悉,好像是出自多年不见的朋友。盛阳抬起晕晕沉沉的头,同时,他感到有些疑惑,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这是……哪里?” 看到周围琳琅满目全是书以及熟悉的装潢,盛阳意识到这里是他以前留学时常去的图书馆。盛阳有些紧张,他试图让自己尽快回忆起之前的一切,包括自己是怎么又回到这里的,自己又是怎么睡着的。 此时,一张白皙的手掌却出现在眼前,紧紧的握住了盛阳的紧张的手。“嘿,好久不见。” 盛阳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性。她穿着不合时宜礼服,带着白色的头纱,头纱遮住了她的脸,她的穿着就像是进赌场那天的穿着。 “小好?”盛阳紧皱着眉头试探性的问。他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从那天夜里他将梁好送回家,他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联系了。 听到盛阳的回答,女性轻轻的摇了摇头,但是依旧没有去掉头上的头纱。 “盛阳,还记得你说过的''彭罗斯不可能三角形’吗?” 盛阳霎时颤抖了一下,他惊讶的站了起来,因为她虽然说自己不是梁好,但是她却说着自己与梁好之间的“暗号”。 “你说''彭罗斯的三角形''被称为不可能物体中的一种,它称之为‘最纯粹形式的不可能’,就像我们一样。”对面的女人缓缓的说。“但是你知道吗?虽然我破解不了图形的悖论和我们之间的困境,但是我却在试图破解的时候发现了新的感悟。那就是正是因为有矛盾,这些矛盾才会不断地焕发我们思考与研究的热情。其实感情也是如此。” “小好?……真的是你吗?”好像有电流经过,盛阳激动的颤抖着双手,他想立刻去掉女性的头纱,但是他的手却被她按住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盛阳愣在原地,因为就在她说的同时,一阵风已经将她的面纱吹落在了地上。 但是,盛阳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惊慌失措!他真的被吓住了,他吓得直接站了起来,霎时间满脸冷汗。 因为眼前的女人虽然是梁好,但是,她的脸上却布满了血。 *** 幽暗的小夜灯有气无力的亮着,暗橙色的房间里,被噩梦吓醒的盛阳坐在床上,大喘粗气。 此刻,墙上的时钟刚刚指向凌晨一点。 盛阳揉了揉自己非常毛躁的头发。近日,他已经推迟了半个月没有剪头发了,他的胡茬肆无忌惮的疯长,摸起来也分外扎手。 盛阳无法让自己平静,他感到焦虑不安。他很想给梁好打通电话,但是他知道,现在他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去打这通电话。 盛阳打开了电视,让无聊的凌晨节目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节目中却正在播放以前他和梁好一起时看过的广告,他再次狂躁的关上了电视。 此刻,窗外温度骤降,窗户处传来雨雪拍打窗户玻璃的声音,盛阳披上了一件外套,而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索性到书房看书。 而盛阳发现,自己竟然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盛阳狠狠地蹂躏了一顿自己的头发,将灯关上。而此时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就是他握在手里的手机了。 手机的屏幕上,已经没有了梁好的照片,而是一张简单的风景图片。 盛阳握着手手机,他最终还是决定打这通电话! 于是,不到十秒钟,电话就通了。 “嗨……嗨,阿臻。”像是害怕被朱智臻过多询问什么似的,盛阳的语速极快。“不好意思阿臻,我有个紧急的事情想请你帮忙,我……” “盛阳!你怎么知道我正要给你打电话?”电话里,朱智臻的语速也是极其慌张。盛阳不禁愣了一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 朱智臻说着,她停顿了三秒钟,似乎在给自己、给盛阳一个情绪缓冲的时间。三秒过后,她缓缓开口。 “闫皓死了。” 黑暗中,仿佛心口被开了一枪。盛阳顿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怎么……可能?” “确实是真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电话里,朱智臻的语速变得缓慢而悲伤。“尸体在张原野的管辖的新区被发现。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张原野知道我们两个月前办理过暗网的案子,也知道闫皓是当时你负责''扮演''的角色。所以看到他的尸体,张原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傅队。盛阳,你在听吗?” 盛阳失神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电话里轻“嗯”了一声。 “我准备立刻去现场看看。所以我打电话问问你要不要去?” “具体位置在哪?” “在齐修路31号明理大街菜市场。” “是吗,那……我马上过去。”盛阳说完,电话里的两个人又都安静了下来。似乎都不想首先挂掉电话。 “对了盛阳,你之前是想说什么?”朱智臻突然想到。 “没,没什么,我们见了面再说吧。”盛阳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黑眼圈极其严重的双眼,只只是在挂电话之前,他再次不确定的颤抖着确认了一遍。 “阿臻,不好意思,确定是……机械性窒息?” 电话里,朱智臻立刻就明白了盛阳的言外之意。 “是的……”朱智臻缓慢的说。“但是是不是和''暗网''中前两名死者的现场类似,我们只有到现场才能看的真切。你放心吧,我觉得这只是巧合。毕竟白晨含已经被抓了,他很有可能死于其他仇家的追杀。”像安慰盛阳一般,挂电话前,朱智臻主动加上最后一句。 “但愿……如此。”盛阳低语。但是此刻,他只觉得本就混乱的大脑如今更加混乱。 第六十五章 白夜 年末的凌晨有着冬天最冷的气温。 夜晚,不知何时开始飘雪,到了凌晨两点,满天的飞雪已经将大地包裹上新的白色寒装。道路上、长木椅上、bmw的广告板上、路边停放的汽车上……无一不堆积起厚厚的积雪。昏黄的路灯下,冰冷的鹅毛纷纷扑打在脸上,让人感到冰凉的同时,不禁也清醒了许多。 白色昏暗的夜色里,盛阳在空旷无人的街道旁打了一辆出租车。 由于是新下的雪,路上积雪较多,所以即便四下无人,出租车也不得不缓慢行驶。这刚好与盛阳急迫的心情相反。但是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在慌乱纷杂的情绪下,等着车子缓慢且不平稳的将他送到案发现场。 而当盛阳来到尸体所在地——齐修路明理大街菜市场的时候,现场的办案人员已经准备收队了。重案组的其他同事都正在等他。 “不好意思,路上雪太厚了。”盛阳踩着雪快速走到他们跟前,抱歉的说,他的口中吞吐出寒冷的白气。 “怎么没有打伞?都淋透了!”胡帅领说着,他将手中的伞递给盛阳,他和关海滨合打一把。 “谢谢。”盛阳拍了拍黑色呢绒大衣上附着的一层白雪,接过胡帅领的雨伞。 盛阳来到傅强身旁,傅强则没有那么礼节,他直接摆摆手,让盛阳去看一看尸体。 这里是个废弃的菜市场。 空旷的市场内,市场的蔬菜区、鱼肉禽蛋区和商品区的招牌还孤零零的悬挂在屋顶,但是搬空的货架和摊位显示这里至少已经荒废了一个月。 走到残存的腥臭味、浓重的尸臭味,以及有粪便的臭味混合在一起的现场,盛阳不禁感到胃部一阵不适,他差点干呕出来,这大概是和他一天没吃东西有关。而后他掩住鼻子,俯下身,从警戒线下穿了过去。 带上手套后,盛阳蹲下身子看了看现场。他看到和所有机械性窒息一样,闫皓面部由于静脉回流受阻,他的睑结膜、面部已经出血,舌骨收到挤压,呈现常见舌头半露。此外,由于血液不凝,括约肌松弛,死后的闫皓大小便全部失禁,他的上身光着,身上长满大大小小的脓疮,下身裤子西装的裤子上还占有黄色的排泄物。再加上尸体所在的位置——一个已经废弃了很久的猪肉摊位,这不禁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里面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牲畜。 死相痛苦,死后污秽——这一点也不像两个多月前盛阳看到他时的样子——那个恶行满贯的想杀自己的妻子、令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从样貌上看起来却又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闫皓。 “看来凶手想羞辱他……” 站在肮脏不堪的闫皓的尸体的身旁,盛阳不禁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们很不解,暗网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此时,许久未见的张原野走了过来。他穿着厚厚的警服,外面还套了一件棉衣。和盛阳的一件单薄的薄款大衣相比,他们俩简直过的不是一个季节。 张原野站立在盛阳旁边。“我听傅对说你们已经抓住了那个女凶手白晨含,还有她的同伙。我听说她的那个同伙是她男朋友。”他说完,看了一眼盛阳。 “她在说谎。”盛阳却头也不抬的默默的说。“那个小混混只不过是贪钱,所以才帮白晨含做掩护。事实上白晨含这么恨男人,她应该只不过是利用那个男人而已。她不可能真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同伴。而那个男人也招供说他只参与了那一次事件。” “那你的意思是白晨含还有其他同伙?”张原野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我……我不知道。”盛阳垂下眼眸。“或许有,或许没有。因为我们不知道以前的案子究竟是她一个人做的,还是她的身边同样有一个同伴。一切都是未知数。” “或许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此刻,关海滨也走了过来,他帮盛阳掸了掸肩膀还残留着的几片雪花。“以闫皓的人品,他肯定在外面有不少仇家。而且因为这件事,他老婆已经和他离婚了,他的情人也和他分手了,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他只是随便留言玩玩,但是已经没有人再相信他。所以他的死究竟是情杀、仇杀、财杀还说不定。我们只能先拜托原野帮我们多留意着,一旦有线索就通知我们。”关海滨说完,他看了看张原野。 张原野立刻点了点头。“当然,没问题!这案子本来也就发生在我们辖区。” 随后,在越来越大的雪势下,张原野和他的同事们收了队,重案组的几个人也都准备各自回家。 盛阳走在所有人后面。他撑着伞,脚下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他一开始还在想着这个案子,但是看到朱智臻准备开车,他的精力瞬间就被另外一件事情分散了——他瞬间就又回想起了两个小时前梦见的那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阿臻!”纠结了半天,盛阳还是主动上前,叫住了朱智臻。 大雪中,盛阳缓慢移动到朱智臻面前。“我能……请你帮个忙吗……”盛阳吞吞吐吐,小声的说。 而看到盛阳这副尴尬的模样,朱智臻立刻就明白是什么事了。 “盛阳,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你亲自打电话确认她的安全。”朱智臻手扶着车门,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说。 “谢谢!”盛阳尴尬的跟着笑笑。但是很快的,他的笑容变冻结在了这个寒冷的鹅毛大雪的凌晨。 *** 大家散开后,朱智臻和胡帅领同时说要送盛阳回去。但是难得的,这次关海滨走了过来。“你们都别争了。我有点事想和盛阳说。”关海滨开了个玩笑。 上车前,盛阳帮关海滨擦了擦前后后视镜,他努力想找些话题,以掩饰他的紧张的情绪,但是都被关海滨以微笑截住了。索性,盛阳也不再纠结了,他明白自己的伪装根本骗不了眼前这个充满智慧的老者。他也就索性直接恢复到了自己最真实的样子,等待关海滨的问询。 回到车内,大概是在外面冻了很长时间,又猛的被温暖的气温环抱的缘故,盛阳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没事吧?”关海滨看了一眼盛阳,他发动了车。 盛阳抽出一张纸,摇了摇头。 路上,关海滨的车开的极慢。窗外,鹅毛大雪还在持续下着,天上大块大块的雪花拥挤着纷纷坠下,仿佛要将天地间的所有缝隙都填满。看着窗外的世界,盛阳差点就要将自己遗忘在其中。而就在他看的出神的时候,关海滨终于说话了。 “我开了暖气,怎么不睡一会?” 盛阳回过神。“呃,我不困。” “可是你的气色很差。” 盛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盛阳。”关海滨的语气逐渐缓慢下来,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老傅说过白晨含案件后,如果你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你随时可以请假……” “我真的没事。”盛阳勉强笑了笑,抢答般回应。 “没事?你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关海滨的语气突然有些严肃。 盛阳心下有些紧张,他不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回答。他知道这是出自于关海滨的关心,他也很感激关海滨和重案组的“家人们”一直以来对年龄最小的他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尤其是这两个月。但是有些时候,他却在和自己钻牛角尖,他不愿意将所有的真实的情感都向他们一一吐露——他害怕一旦最为依赖的他们离开了,他会瞬间变的一无所有——就像他父亲那样离开时那样,就像……梁好离开时那样……这是他一直难以跨越的坎。 想到这些,盛阳清了清嗓子。“就这几天而已。因为……我一睡着,我就……经常做噩梦。” “这几天,是指的最近这两个月吗?” 盛阳猛地心下一惊。 “我跟你说过我最好的一个朋友的事吗?”关海滨忽然说。 盛阳的头扭了过来,摇了摇头。 “他是个特别卖命的警察。他非常爱他老婆,爱的深沉。但是他却一直把这份爱埋在心底,以至于在外出外勤的他最终没能见到他老婆最后一面。这是他永远的痛。后来,他就在她老婆去世后,又将他们曾经开的旧车重新回购了回来——虽然那已经成为了一堆废铁,但他就是很着迷,好像它的每一个零件里都有他老婆的影子。他没日没夜的捣弄,废寝忘食,直到它焕然一新。可是有一天,车被偷了,警察找到它时,它已经完全被毁了,再也拼不成原来的模样了……从那以后,他完全崩溃了,一病不起,过了一年不到他就离开了。” “确实……很悲伤……”盛阳轻声说。 “我对你说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你,你不能只有工作,不然你最终会垮掉。你不能因为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就擅自毁掉你百分一百的人生。” 盛阳的眼眶忽然有些红。 “所以自从梁好离开后的两个月里,你就不怎么睡觉?” “不是两个月,是两个月零六天。”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关海滨将视线转移到盛阳的想要回避的脸上。 “我,我知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我确实没有资格自怨自艾,萎靡不振。” “我不是这个意思。”关海滨打断了盛阳的话。“你想要在悲伤里沉溺多久都行,这是你的权利。我的意思是,你要找人聊聊。” 盛阳沉默了一下。而后声色暗哑,缓缓的开口。“我感觉,世上好像有两类人,关伯。一类人可以克服悲伤继续前行,另一类人则会跌进某种无止境的幻觉中无法自拔——虽然很可笑,这只是个小小的失恋。”盛阳苦笑了一下,而后他的语速变得越来越慢。“我以为我每天去工作,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工作占满,我就会把这件事忘掉。好吧,刚开始的时候……好像真的有点效果,但是现在……我发现它并没有起到真正的作用。我感觉好像‘用工作来麻痹情绪’的办法已经免疫了一样……我又开始无法入睡……因为只要我一睡着,我就会梦见我和梁好。我会梦到过去好的事,也会梦到可怕的奇怪的噩梦。甚至在梦里,我会不断重复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们之间发生的每一件事。而我一看到她……就能感觉到那是最好的慰藉……我知道,一旦陷入那种幻觉,我就再也不能正常的生活,所以我强迫自己醒过来,或者,根本就不去睡觉。” “也就是说,超强的记忆力反而带来了无比痛苦的负面效应。”关海滨叹了口气。“那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就大胆的和她在一起?我知道,她还在等你。” 盛阳没有回应。 关海滨叹了一口气。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和阿臻的对话我听到了。所以我才想和你聊聊。我听说梁好已经报名要去那个法医干部进修班了,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没有回应,很有可能你这一辈子都会错过你最宝贵的东西——就像我的朋友。” 听到这,盛阳意外感到胸口格外憋闷、低落。他把车窗打开了一个口,手架在车窗上托着脸,逃避的看着黑夜里白茫茫的世界。“也或者……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第六十六章 选择题 盛阳的感冒越来越严重了。 用胡帅领的话说,就是他的身体素质还没他奶奶好。所以胡帅领要求今后每天清晨,他要约着和盛阳去警局附近的公园晨跑一个小时。盛阳表面上答应了他,实际上他已经连着三天都以各种理由爽了约。不因为别的,就因为第一次和胡帅领出去跑步,胡帅领就带了杨珊珊一起,盛阳实在觉得夹在他们中间有点尴尬。而且那个公园……总会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和梁好告别的情景。所以即便后来胡帅领不停的调侃盛阳,他说什么也不去了。 日子依旧在不紧不慢的时间里游走。 在这段时间里,盛阳始终紧跟着闫皓的案子,而张原野那边在尸检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给盛阳打了电话,据他说,法医在解剖闫皓的尸体时,在闫皓的胃里发现了一颗没有消化的胶囊,胶囊里藏着一张纸,而纸上只写了四个字: 玲的眼睛。 听到这个消息后,不仅仅是盛阳,重案组每个人都感到万分震惊!然后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难道白晨含还有其他同伙,这个同伙在她入狱之后接着帮她完成没做完的工作? 案件越来越复杂。但是查到这里之后,线索就又断了。傅强本想将这个案子揽过来,但是上级却拒绝了傅强的请求。 因为白晨含的案件虽然解决了,但是因为盛阳在破案中没有听从指挥、冒然采取进取的策略让上级很是恼火,所以傅强和盛阳直接挨了不少训。虽然最后傅强直接把一切责任都扛了下来,但是上级似乎再也不想让重案组接手这个案子,这件案子便一直由张原野所在的新区警局负责。所以,盛阳一边玩去对傅强感到抱歉,一边则不停的向张原野那边跟踪进度。 而在调查闫皓被杀案的同时,重案组本身更是没有闲着。两个星期的时间里,重案组又去k市处理了一起年轻女青年被诱拐并杀害的案子。来回的奔波、对闫皓案子的执着、再加上无法入睡,让盛阳直接由感冒转成了发烧。他还直接在k市打了两天的吊水。 而在案件的办理方面,这次关海滨的智慧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是他首先提出了新的看法——每名女性死者死前下身都被脱光,却没有遭受过侵,犯,在加上由于女性死者身上同样还残有不同程度的尿液,所以他怀疑凶手很可能是个由于脊髓神经受损造成的下身瘫痪患者。按照这个思路,他们很快就获得了突破。 这个案件的结局同样令人心情糟糕,甚至让每个小组成员都气的颤抖——因为没有人想得到诱拐并杀害这些漂亮的年轻女孩的,除了一个残疾男人之外,他的母亲竟然也是帮凶! 这个母亲因为希望自己的儿子向体育方向发展,故而从小就强迫孩子进行高强度的体育训练。后来孩子在一次训练中从高处摔落,导致下半身瘫痪。至此,这个身为人母的女人陷入了极度的自责,她不断用满足儿子任何需求的方式来对儿子进行补偿,从而进行自我安慰。于是……当三十多岁的、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欲望的儿子想尝试不同女性的滋味的时候,这个母亲竟然就真的下定了决心,以寻找家教、寻找清洁工、寻求帮助等各种理由,帮助儿子诱拐了不同年龄、职业、身份的女性回家,供儿子尝试发泄,事后,母子俩再用绳索将她们勒死。 当这个案件破获的时候,重案组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想冲上去揍这个女人一拳。而这个女人始终就像带着一张面具一样,脸上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警察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宝贝儿子,她才惊慌失措的痛哭流涕,甚至跪下来为自己的儿子求情,不停地说着“他还是个孩子”、“他已经够可怜了”之类的话。 “30岁了还是孩子!?”——听了她的话,胡帅领更想揍她一拳了。索性他的自制力还比较强。 两个星期后,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案组的同事们返回了s市。 而就在熟悉的高铁站的出站口,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出站口处出现了两张熟悉的脸庞。 一个是杨珊珊。 一个是梁好。 一开始,她们正在亲切的交谈,而当他们看到重案组的大家从远处走近时,她们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杨珊珊穿着简洁的深蓝色的套裙,有点像职业装,她还是一幅高冷而寡言的形象。但是实际上,只有胡帅领知道,她在熟人面前又是另一副疯狂模样,她会吃高热量的零食;她会玩非常刺激的电子游戏;甚至还会看极其血腥的比犯罪现场还夸张的恐怖片,还学着里面的死者的模样买了红色颜料涂在身上来吓胡帅领。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参加无聊的同学之间的客套的聚会。因为她最厌烦的就是拐弯抹角。 所以见到胡帅领之后,杨珊珊并不怎么害羞,她直接就挎住了胡帅领的胳膊,问他怎么大冬天还能晒黑,惹得朱智臻等人不禁捂着嘴偷笑。 而梁好,明显则是在等盛阳。 盛阳惊讶的愣在原地,表情僵硬得就像是一块石头,但是实际上,看到许久未见的梁好的第一眼,一股莫名的温热的感觉就已经充满了他的胸腔!他的胸口被思念、紧张、激动等各种情感填充的满满当当,他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他甚至都快忘记了脚下的路。 三个月零一天。 这三个月的时间,他没有一天没有想念过眼前这张甜美而灿烂的脸庞。而事实上,梁好也是如此。 *** 梁好和盛阳走在所有人的最后。最终待大家都离开了之后,盛阳和梁好才缓慢的从高铁车站里出来。而后,他们在附近的一家简易咖啡厅坐了下来。 此刻已经是下午五点,傍晚的上空映着通红的晚霞。街道就像一条河,晃动着打扮得鲜艳的步履匆匆的人们的身影。孩子们夹杂在中间,欢笑着,像风似的旋来旋去。 盛阳平静的看着外面的平和的景象,从出来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有,他想说的太多,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似乎任何一句真实的表露都会让所有的“坚持”前功尽弃。而梁好刚从里面一出来,就任性的将所有的顾虑全部抛之在了脑后,她忽然向盛阳靠过去,她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同时踮起脚主动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不知道你的忍耐力怎么好?这三个月真的一通电话都没有,只让阿臻来传话?” 盛阳得嘴唇轻轻的在颤抖,他在极力的抑制着某种情绪。“我以为……我们已经……”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梁好打断了他。然后她的表情立刻有些严肃,她主动拉着他的手,硬生生的将他从高铁站的出口直接拉到了这个安静的简易咖啡厅。 在咖啡厅的安静的角落处,他们面对面坐下了下来。幽幽发黄的灯光下,没有咖啡和点心,只有两杯清水。 盛阳的手始终扶着杯子,看着窗外,而梁好则始终看着他憔悴不语的脸庞。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许久,梁好简洁的说。“我决定去参加干部培训了,可能要在那边呆一年。” 在轻柔的钢琴声下,盛阳的心一下子跳漏了一拍。 “你的决定……是正确的……”盛阳回过头,勉强的勾了一下嘴角。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并不只是这个。”梁好接着说道。梁好说着,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而认真。她靠近盛阳,紧紧的盯着他紧张无措的脸,她虔诚的就好像自己正在宣读某个誓言。 “盛阳。我知道你过不去内心的那一关。但是没有关系。我不会打扰你,也不会给你压力,但是在你结婚之前,我会一直等你。我不会爱上其他人。” 盛阳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他好像大脑被发烧烧的短路了一般,他足足有五秒钟没有搞清楚梁好的意思。而当他终于从梁好的坚定的眼神中看懂了她的决心之后,他立刻低下头,任凭几缕微微卷曲的头发挡住了他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语气显得微弱而无助。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和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性结婚……你又何必……” 梁好痴痴的笑了——这也是这三个月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那是你的事。如果你愿意一直让我们将大好的时光都用在无谓的僵持与沉默上,那我也没有异议。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而我也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梁好的决定既温暖又沉重,盛阳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他颤抖着喘了一口气。“你……在浪费时间……” “那如果你不想我浪费时间的话,我们就立刻像以前那样。” 盛阳默默的噤住了声。他多想立刻就答应她。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 在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盛阳只觉得脚步越来越沉重。他恨不得时间能永恒的暂停在这里,所以他的步履越来越缓慢。而就在这时,梁好忍不住从背后楼住了他结实削瘦的腰身。她将嘴唇贴在他的脖子上,落下一个轻柔的亲吻。“我不在的时候注意安全,照顾好你自己,不要再生病了,好吗?”梁好抬起头望着他说道。 盛阳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而这种眩晕感,一直持续到深夜。 夜里,盛阳点起了两盏台灯,黄色的火苗就像一对失神的眼睛,看的盛阳眼前出现多重重影。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发烧还没好。 梁好要走了。 但是她说要一直等他。 盛阳觉得既温暖又悲伤。他从来不会做选择题。因为有些选择题,越是有选项,却越是无解。 然而,就在盛阳对着台灯发呆的时候,一通电话瞬间就在静谧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盛阳像是刚刚从沉沉的睡眠中苏醒一般,他口干舌燥的接通了电话。而相对于他的愣神,电话中的傅强的语气比以往更严肃,更急切。这不禁让盛阳立刻紧张起来。 “傅队,是闫皓的案子有了新线索吗?”盛阳问。 “不是。”傅强直言。“但是比这要严重的多。半个小时内回警局。就这样。” 电话里,傅强的语速极快。盛阳心下感到一丝不安。因为一般傅强一般不会紧张成这样。 第六十七章 furong 深夜,重案组的办公室孤独的亮着灯。 傅强坐在办公室内,他一边看着手中紧拿的一张写着奇怪英文和符号的纸,一边等待着他的队员。但是眼睛虽然在看这张纸,他的心思却不在这张纸上。在他的大脑深处,他却始终阻止自己对某个回忆的思索。 趁着队员还没有来到,傅强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钥匙。然后挑出里面最小的那一把,对准自己的办公桌的第二层抽屉的钥匙孔插了进去。 随着抽屉的打开,傅强在这一层抽屉的最底部拿出了一张早已泛黄的报纸,然后,他轻轻的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摸了摸上面已经不再鲜亮的印刷字体。 报纸上,标题用特大号的黑体加粗写着——《今日看点:s市人质劫持案疑点调查》。 而内容,则密密麻麻的占据了一整个版面: 「4月7日下午四点10分左右,s市机场大街。一名出租车司机发现在一辆白色轿车内,一名蒙面歹徒正用刀挟持开车的女士。他立刻拨打电话报警,并用自己的车将被挟持的车当街拦下。接到报案后,s市警方立刻派出大量警力前去营救。在与歹徒对峙、劝说近4个小时后,8点时零3分,警方开枪将劫匪击毙。有媒体称,当时警方共开了三枪。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被劫人质的颈动脉和气管在最后瞬间被劫匪割断,晚上10时,人质廖女士在s市第三人民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这些天,除了悲剧本身之外。遇害人质家属和公众对此案中长春警方的质疑,更加令人注目。 本周一,死者家属就人质死亡事件和s市警方进行了第一次正面接触。 应该说,s市警方在此案中的处理中,前半段没有遭受到任何异议,事发后,警方出警迅速,而且迅速控制了局面。在谈判中,警方也从人质的安危出发,不断想办法满足绑匪的要求,甚至提出用警员换人质的方法。而家属和公众的质疑主要集中在在后面,因为后来根据法医报告,人质是刀伤致死,而且身中两刀。一刀在气管,一刀在胸口。所以大家质疑的是,为什么警方要等到绑匪动手才开枪?既然开枪,为什么射杀绑匪时不能一枪毙命? 由此,更引出了人们对s市警方谈判能力与专业水平的质疑。 s市重案组副组长傅强在接受采访时说,接到报告后,s市副市长兼公安局副局长、和他本人立即赶赴现场。晚间8点整,民警在发现犯罪分子用刀刺向人质颈部时,采取了果断措施,开枪将其击毙。警方也非常遗憾,即使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人质廖女士由于颈动脉和气管被割断,最终还是抢救无效而死亡……」 看着这份报纸,傅强的手在微微颤抖,他的眼前似乎又回想起,死亡的人质廖咏梅生被救出来时的景象…… 廖咏梅穿着一件绣着芙蓉花图案的白色毛衣。但是随着胸前的血的不断涌出,那朵芙蓉花开的格外鲜红,格外刺眼……就像一朵从血水中绽放的浴血玫瑰…… 傅强永远也忘不了那朵血色芙蓉。 傅强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多想罢了。因为就在刚才,章程已经帮他调查过了,廖咏梅在世的直系亲属就只剩下了一个人——她的孩子。而他的唯一的孩子此刻正在国外念书,最近半年都没有出入境记录。她的丈夫和年迈的父母已经过世。 所以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想到这,傅强微微舒缓了一下眉头,但是他的心里仍然不是那么好受。 他缓缓的将报纸折起来,再次放进抽屉里,锁好。 而刚做完这一切,门口就来人了。 盛阳第一个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傅队……”盛阳站在门口,似乎还是像学生打报告一样,得到批准才会进来的架势。 傅强突然有点想笑。不管过多久,这孩子永远还是那么拘束。 傅强摆了摆手让盛阳进来。 “傅队,又有新案子了?”盛阳顶着严重的黑眼圈,他的头发有些乱,大概是赶路造成的。他坐在傅强对面,有点紧张的摸索着背包的肩带。 “是。”傅强叹了口气。 盛阳点了点头。 盛阳想接着问,但是他同样也看到了傅强憔悴不堪的脸庞。他比自己刚来时又苍老了许多,和关海滨一样,他们都是一查起案来完全不顾休息的人,盛阳微微有些心酸,他便没有再多问。 而后,盛阳和傅强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不出五分钟,所有重案组的人员都到齐了。 而至此,傅强知道他们又将开启新的奔波。 *** 待大家都在会议室坐下后,傅强少有的面带苦涩的微笑,亲自将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资料分发到了每个人手中,一副即将苦中作乐的架势。只可惜,他的笑还没有“存活”多长时间,随着案情的翻开,他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脸庞仿佛是生铁铸成的一般紧紧的绷着。就和往常一样。 而后,他开口: “很抱歉,深夜将大家叫过来。因为今天晚上10点,西山区警局收到了一张这样的信件。” 傅强说着,按了下手中的按钮,用投影仪将这封信映了出来:「10puorufhmzqx&ijy360sqx10bmjc98wqyt+yzzqprmqudyiwkzv+uoamoxrkriusrueepyhzuimxinfkfejk|-jczb-6mydhpr。」 看到这封信的瞬间,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纷纷露出可笑或是惊讶的表情。 “确定这满篇胡乱的文字是认真的?” 胡帅领紧皱着眉头,读了不到几个字母就禁不住笑了声。 “这是谁的恶作剧吧?”朱智臻也感到不解。 傅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大家的疑惑,所以他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将ppt翻到了下一页,下一页上,是几位受害人被枪杀的照片。 照片上,一对男女倒在公园的草坪上,他们胸口和腹部多处中枪。穿着红色毛衣的女人倒在地上,红色的衣服上已经看不清究竟哪里是衣服的本色,而哪里是血色了。 当看到这些照片,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胡帅领也适时收起了玩笑。 而后傅强紧皱着眉头,缓缓开口: “我们有理由相信封信不是随便写的。因为就在一个星期至前,西工区的第三大街的清风公园才发生过一起枪击案,一个中年男人被远距离击中,枪杀身亡。因为当时该男子有黑社会背景,所以当时西工区警方认为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死于仇家追杀。但是没有想到,今天下午五点,西工区东篱路的金陵公园内再次发生一场枪击案。这次伤亡的是三个人,他们也是全部被远距离击中。其中两名死亡的受害人为情侣关系,男性死者中胸口中三枪,女性死者腹部两枪,胸口中一枪,当场死亡。” “有一位幸存者?”关海滨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傅强说。“好消息是,有一名幸存者,幸存者是女性死者的朋友。腹部中枪。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坏消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因为她一开始甚至连自己中枪了都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感到腹部疼痛,然后发现腹部开始出血。” “操!远距离狙击手?”胡帅领忍不住脱口而出。 “狙击手一般是有枪杀任务在身的人。或者是枪法特别准确的神枪手。而如果是连环枪杀案的话……恐怕称他为''远距离射击连环杀手''比较合适。呃,简称''l.d.s.k.”盛阳小声的说。 “呵。这种人竟然还有专业名称。”胡帅领不屑的摇了摇头。“弹道鉴定呢?” “凶手用的是散弹类的弹药,击中是会爆炸为碎片。无法做弹道鉴定。”傅强说。 “但是这两起案子和这封信有什么关系?”朱智臻问。 “因为这个。”傅强说着,接着展示出了这封信的信封照片。 老旧的黄色信封上,一张复印纸奇怪的粘贴在前面,而复印纸上,是两个印刷体的英文单词。 「furong」。 “芙蓉?” ——看到这个署名之后,盛阳禁不住念了出来。 “没错。就是''芙蓉''。” 说到这个词,傅强还是会免不了一阵心紧。而后他才舒缓了一下情绪,接着说: “在两起案发现场,警方分别在公园的四周围发现了大量未经抽过的''芙蓉''牌香烟,再加上我们市的市花是芙蓉花,又称为''迎客花'',尤其是西城区的各大公园里种植的芙蓉花最多,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封信就是凶手亲自寄给警方的''挑衅''信。这里面,很有可能隐藏着凶手的身份,或者直接预告了下一次射击的时间、地点等方位信息!” 而听到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胡帅领甚至当场就踢翻了一把椅子。“这可真tm的嚣张!怎么?他在耍警察玩吗!” 而相对的,傅强等人明显冷静的多。 “这种犯人并不罕见。如果我没记错,历史上主动向警方挑衅的嫌犯还不少,最有名的就是''黄道十二宫杀手''案了,是吧?”傅强说着,他看向盛阳,似乎主动提议让他进行科普。 盛阳愣了三秒钟,而后他才反应了过来,开始了他最近少有的冗长的“话痨”——事实上大家也都发现了,自从和梁好出现问题之后盛阳的话少多了。 “呃,是的,''黄道十二宫杀手''是美国历史上非常有名的一起悬案。犯案手法类似开膛手杰克,他释放了大量的密码、挑衅信给警方和媒体,还有假消息混在其中干扰警方调查,愚弄警方,信件中包含了四道密码或经过加密的内容,至今仍有三道密码未被解开……” 盛阳说了很多,不过他的语气并没有怎么改变。依旧平淡而枯燥。 “真狂妄,自大!”胡帅领愤怒的锤了一下桌子。 盛阳点了点头。“是的。线索越多,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就越多。不是以''报复''为目,会主动寄信给警方进行暗示和挑衅的歹徒,他们一般都比较自负,这种犯人一般都患有极其高傲的自恋型人格。” “能再侧写的具体些吗?”傅强问。 “呃……暂时不能。因为''远距离射击杀人''本身可值得研究的案例本身就不多,更不用说是连环案件了。而且,每一起案件都有不同的背景,必须要在具体了解一下每起案件的情况。”盛阳犹豫了一下。他看着傅强,有些遗憾的说。 *** 待开完会后,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傅强便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待明天一早分两队进行调查:胡帅领和盛阳去医院了解幸存者的情况。其他人则需要去西城区警局了解具体的案情,并做进一步的计划。此外,研究暗号的任务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盛阳身上。 而听到任务,盛阳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就点了点头。就好像已经对一切都丧失了兴趣或是感情。 “怎么回事?梁好不是主动找盛阳了吗?”朱智臻走在最后,她默默的问关海滨。 “不会那么简单。”关海滨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而他们正说着,前面的盛阳突然回过了头,把他们吓了一跳。 “我东西忘拿了。呃,这次是真的。”盛阳紧抿着双唇,神情僵硬的从他们面前返了回去。 “我在车里等你?”朱智臻从背后叫住他。 “呃,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叫好了车!”盛阳扭过头回应——事实上,他实在不想再听那些令他感到无限心酸的安慰了。 *** 而待所有人走后,傅强才缓缓的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包烟。 一包他今天刚刚买的芙蓉烟。 他从中抽出了一根,划开打火机,默默为自己点上了一根。而后走到昏暗的窗户旁,让烟雾飘散到外面的漆黑的夜色中。 furong…… 芙蓉…… 他心里始终有些忐忑,有这不安。而这时,盛阳返了回来。 “傅队。”盛阳心虚的叫了一声,然后他快速的返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了自己的包——有谁会忘带这么大物件的随身物品呢?尤其对方还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怎么了?有什么要问的吗?”傅强笑了下,吐了口烟。 “傅队……我绝不是有意要侧写你。”盛阳有些吞吞吐吐。“就是觉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傅强微微有些吃惊,然后他默默的摇了摇头。“这两天好好练练枪。你的枪法我始终很担忧。”傅强开了个玩笑,说。 第六十八章 提议 清晨。 万籁俱寂,天刚蒙蒙亮,黑夜也才渐渐隐去,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 按照傅强说的,盛阳一大早就来到了警局的地下靶场。 大概是因为太早了的缘故,此刻靶场空无一人。显得极其空旷而寂静。 盛阳掏出了市局统一配发的九二式手枪。 随着“哗啦”一声推弹上膛,盛阳举起枪,他仔细观察着,竭尽全力使瞄准点、准星、缺口三点组成三点一线,而后,过了好几秒,盛阳猛的扣下扳机,适时击发!他分明听到清脆的击锤撞击的声音。 盛阳将枪放下,但是随即,他便看到了靶子上那个令他有些丧气的环数—— 6环。 盛阳抿了抿嘴,不过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自从有了配枪之后,他最好的记录也就是8环,更不要说9环或者是10环了。就和体育测试一样,每次的枪法测试他也都在“合格”和“不合格”之间徘徊,甚至他经常要依靠补考才能“侥幸过关”。 盛阳又在地下靶场练习了一会。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练枪的好时机,他还需要和胡帅领尽快赶到此次案件中唯一一位幸存者所在的医院,他也只能在又分别射击了6环、7环、7环、6环之后暂时离开了靶场。 上午七点半。 盛阳坐着胡帅领的车,奔向s市第三人民医院。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盛阳强撑着精神,紧蹙着眉。大概是每次握枪都心存紧张,他的手感觉有点酸,他便时不时甩甩手活动一下筋骨。而他的另外一只手,则紧紧的拿着昨天寄到警局的那封的信的复印件。 虽然盛阳平常睡四个小时就够了,但是这几个月的精神的压力,再加上昨天一晚上基本上没睡觉,所以他的大脑难免运转的比平常慢了一些。 “密码查的怎么样了?很难吗?”看到盛阳的表情一会舒缓一会紧绷,手握方向盘的胡帅领不禁问道。 “呃,不难。”盛阳却头也不抬,直接说。 “这个密码并没有多重加密——顶多两层密码。只不过里面有很多混淆视线的干扰信息,所以无非需要再多花点时间罢了。而且密码里有完整的''furong''字样——不同于署名,这个字样是在内容中出现的,所以恐怕凶手下一个地点还是在有芙蓉花的地方。所以,我已经拜托章程调查一下西工区有大量种植芙蓉花的公园了。” “呵呵,这么快。”胡帅领疲惫的笑道。“要是你的智商能匀出来一部分给你的情商,那就好了!” 盛阳听到,他的心抖了一下。他当然明白胡帅领的言外之意,他假装继续研究密码,没有回复他。但是在胡帅领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却偷偷的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是七点四十五分。 12个小时之后,梁好就要离开了。 盛阳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楚。一想到这件事,他的眼眶就会不自觉的变红。他赶紧逼自己接着看这段密码,不再去想自己一直在逃避的纠结和不舍。 而后,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赶到了s市第三人民医院。 而果然诚如傅强所说,幸存者——一名叫李思蓓的女孩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无法提供。 毕竟凶手是远距离进行的射击。她不知道凶手究竟确切站的位置,她甚至一开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枪。而鉴于在受害者这里无法取得线索,胡帅领和盛阳决定再见一见李思蓓的主治医生兼创伤治疗专家,崔世阳。 胡帅领在开敞开的门处敲了敲。 此时,他们看到一张虽然年轻,却尽显老态的脸扭了过来,他的手中正拿着两张x光光片。他同样疑惑的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你好崔医生。我们想了解一下李思蓓的伤势以及她的伤口特点。这样有利于分析她的受伤方式。”胡帅领一上来便说明了来意,他伸出了手。 而崔世阳并没有伸出手和胡帅领握手——即使他已经把手中的x光片放在了一旁。 胡帅领知趣的将手放了下来。 但是,崔世阳虽然比较怪异,好在他还并不拒绝配合警察的问询。他坐在椅子上,高高的昂着的,五官拥挤的分布在狭长的脸上,肤色红中偏黑,有点像一个烤老的已经翻了皮的红薯。 “可以这么说吧,李思蓓的情况并不乐观。”崔世阳紧绷着脸,直接了当的说。“子弹摄入伤口后,碎片又向不同的方向炸开,子弹位于第四脊椎与第五脊椎之间,一旦动了这颗子弹,病人可能就会瘫痪——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崔世阳说着,他小抿了一口水。 “那岂不是我们不仅没有办法让伤者痊愈,我们也很难得到子弹的相关信息?”胡帅领着急的问。 而崔世阳缓缓的看向胡帅领和盛阳,语速不紧不慢:“但是这只是对普通医生而言。” “呃,也就是说你有把握将病人治好?”盛阳听出来了崔世阳的话外之意。 “那是肯定的。我不是''普通医生''。”崔世阳说罢,他便拿起了自己的白大褂走出了办公室的门。在出门的瞬间,他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盛阳和胡帅领:“最多三小时,给你们答案。” 虽然,崔世阳整个人的神情、举止和语言都带有怪异而又冷漠的傲慢,这令胡帅领心下有些不爽,但是结果还真就如同他所说,两个半小时之后,他不仅成功顺利的完成了手术,而且还将一包取出的子弹包好丢在了胡帅领面前。 胡帅领想拉下面子向他说声“谢谢”,他却直接就从胡帅领的身边擦了过去。害得胡帅领的“谢”字刚说了一半就又闭上了嘴。 “看那家伙自大的脸,我就很不舒服,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回到警局后,胡帅领一边嘟囔,一边简单的喝了口水。“我倒觉得他就像是你侧写的那种会往警局寄信的人。”他开玩笑般对盛阳说。 *** 而在胡帅领和盛阳在医院调查的同时,傅强他们也丝毫没有闲着。 傅强和西工区警局的队长谢彬等人,一起来到了昨天的案发地——篱路的金陵公园进行实地查看。 经过了昨天的事情,此刻金陵公园内已经没有了游客,出事地点也被警戒线封锁了起来。由于出事地点不远处就是一片芙蓉花丛,谢彬便带傅强等人在周围勘察。此刻,阳光照射在一株株芙蓉花上,照的花色耀眼,但是它们却已经无法让人感到初春的盎然。 “两名死者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谢彬向傅强指了指他前方的一片草坪。 谢彬四十多岁,有着一张又黄又圆的脸,他的头发乱蓬蓬的竖着,凹陷的眼睛里发出灰蒙蒙的光亮,显然已经为了这个案子操碎了心。 “这里很平坦,也没有障碍,在这里活动的人确实容易成为嫌犯的目标。”傅强四处瞅了瞅。“另外一名伤者呢?” “哦,另外一名伤者李思蓓是在那边的石子小路。那条路通往附近的一家小商店,可能她正想去买点东西。在路上遭到的袭击。” 谢彬边说,边和傅强又移动到了李思蓓出事的小路上。 “这两处地点还是有一定距离的,并不近,很有可能大声说话都听不见。”谢彬说。 傅强眉头紧蹙。“看来凶手肯定有一个望远镜,并且经过多次地点的筛选,最终选择了某个不仅能够同时看得到三个受害者,而且视野又好,便于射击的位置。我们必须想办法找出凶手当时确切的位置。只有确定了位置,我们才能试图找出目击者,以及嫌犯的逃跑路线等重要信息。”傅强对谢彬说。 于是,在案发现场呆了一会之后,傅强和谢彬等人又围绕偌大的公园外围走了一圈,他们试图找出凶手所在的位置。 但是迎着风,围绕公园走完一圈,重新站回原地时,傅强等人的愁色一点也没有消减。因为他们发现公园外围可以射击的纵向高位置有很多,其中还有一大片停车位。所以他们并不能确定究竟哪个位置是最佳地点。他们只能暂时推测凶手很有可能是躲在车里进行的袭击,因为这样既安全,又隐蔽,同时还有利于逃跑。更重要的,这里的摄像头在三天前被人刻意破坏了,想必就是凶手为射击杀人事先做的准备。 不过,即使推断出了凶手是将车停在了停车处,他们依旧无法确定凶手到底是将车停在了具体的哪个位置,才会产生这么绝佳的视野。 而正在他们感到心烦和郁结的时候,谢彬背后突然有人提了个意见。 那声音极小、极轻,语气中还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或许……我们可以来一次模拟演练。” “演练?”傅强闻声扭过头。 “呃,啊!是!”谢彬身后的一个警察说道。听到傅强问他,他有些稚嫩的脸顿时红了一半,语言也更加结巴:“这只是我想到的一个提议……可能不太成熟。就是可以让我们的人扮演三名受害者,另外找一名警队的神枪手来扮演凶手,让他找出最佳的射击地点。” 傅强隐隐的从这名警察的举止和话语中看到了盛阳的影子。他不紧微微弯了一下嘴角。 “这个提议很可笑……吗?”警察立刻紧张起来,语气中透露着某中惶恐。 “不,不,这是个非常好的提议!”傅强立刻摆摆手,回答他。 有了这个想法,傅强等人立刻返回了警局。而他们刚一踏进办公室的门,朱智臻便神色慌忙的走向了他们。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份档案。 “说吧,又有什么不好的事了?“傅强难得的苦笑道。 “子弹化验出来了。鉴证人员化验出子弹是点223口径的枪,属于m-16枪的变形m-4。”朱智臻直接说。 听到这,傅强立刻收起了苦笑的表情,再次面露出比刚才还要愁闷的严肃。“确定是这个结果?” 朱智臻也皱着眉,点了点头。“胡帅听到这个结果,也大大吃了一惊。我们也很诧异,凶手是怎么搞到美国军对用枪的?” 傅强低头苦思了一下:“盛阳那边呢?” “暗号已经有了突破。”朱智臻说。 “好。看来我们我们有必要立刻开个紧急会议了,再研究一下新的对策了!”傅强严肃的看着朱智臻,沉重的叹了口气说。 第六十九章 现场还原(上) m省省会s市,东城新区。 凌晨11点钟,整个城市都在黑夜的催眠下进入安稳的睡眠状态。而不知何时,哗啦啦的下起了雨,雨声时大时小,时而粗鲁、时而温柔的拍打着这个城市疲惫的身体。 傅强将一杯热水握在左手手中,他靠在窗边,瞳孔收缩,凝望着外面漆黑的世界,看着警局楼下的路灯散发着微弱的黄色的亮光,看着雨点一滴一滴的啪嗒在眼前的窗户上。 “又下雨……” 傅强昂头,将还冒着热气的热水全部灌进了肚子里。前几起案件发生的时候,几乎也是这样的天气。想到这,傅强面无表情,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捏扁。 傅强是s市市局重案组的组长。 自从今天下午他从省局开会回来,他就一直是这样的积郁的状态。 而今天他去开的会——那个严肃而紧张的、长大两个小时的批评大会,其实主要谈了以下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就是听取了傅强对近期发生的“连环碎尸案”的情况汇报,严肃的批评了傅强为组长的重案组对最近出现的“连环碎尸案”的侦查的缓慢;第二件事,就是通过了傅强的增加的办案人员的申请;而第三件事情,就是省厅对傅强下达了最后通牒——半个月内如果这起碎尸案再侦破不了,不要说成立“省级重案组”了,所有参与侦办这起案件的所有重案组组员都要受到处分。 一想到这,傅强的心情就难以平静。虽然他早就见过了大风大浪,但是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连累组员——明明每一个人都已经加班加点,筋疲力尽。 没有办法,夜深人静之中,傅强再一次翻开了这起案件的档案。 二个月前的5月19日、上周7月30日,s市金湖区和新城区先后出现了两具经过分尸的女性尸体,对象均为20至40岁的女性。 第一名被害人孙美玲,女性,36岁,未婚。她的尸体是在河边被发现的,根据当时出警的s市金沙路分局的调查记录和验尸报告显示,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天。被发现时,死者被肢解成头、双手、双脚在内的九部分,暂时还有几个部分没有找到,警方怀疑剩余的部分很有可能已经被水冲走,而她的腿部等尸块因为夏季炎热又泡在水里,已经四肢增粗,尸体周围遍布了绿水和四处乱爬的蛆虫,早就已经产生了恐怖的巨人观现象。 第二名前天发现的受害人郭爱如,19岁,已婚,有一子,被肢解为六个部分。她的尸体被扔在了草丛中,死因同样是机械性窒息。尸检报告显示她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星期。 傅强看着尸检报告上“死者生前均未遭受过侵犯”的报告,再加上两名死者生活上没有交集的调查结果,他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卡在他们面前的最主要问题就是—— 动机? 动机是什么? 很明显的,这是连环杀人案,但是这类案件如果调查不出来动机,那么案件的调查就会举步维艰——除非警察能够找到非常有用的实质性线索——然而很可惜,这起案件没那么幸运。 傅强叹了口气,准备再次翻阅证人笔录。而这时,重案组的门被推开,一个脚步缓慢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关海滨已经有了些年纪了,所以他的脚步并不稳健、矫捷。但是他却是组里非常有智慧的老者。 “还不休息?”关海滨坐在了傅强的对面。 “你不是也没有回去吗?”傅强反问。 于是,两个年过半百的、合作过好几起重特大案件的“老人”在这个寂静的深夜相视一笑。 “我听说今天下午的会里,省厅已经批准了新增人手的决定了?”关海滨说着,他从烟盒里掏出了一根烟。 “少抽点烟吧,”傅强说着,但他依旧给关海滨打着了火。“这不正是你期望的吗?你那么推荐他,这下可心满意足了。我可是把我心中的名额都让给你了。你联系过了吗,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明天下午吧。”关海滨刚说完,便强烈的咳嗽了几声。“他说明天上午还有课。” “有课?这个时候了还上什么课?”傅强有些严肃。 “不是他上课,是他给别的人上课。”关海滨解释道。“他说无论如何要把最后一节课上完。虽然我已经告诉过他很多遍,他的课实际上……没有人听。”关海滨说着,露出难得的笑容。 “照你这样说他其实……” “他确实是一位典型的被人误解的天才。主攻犯罪心理,他的头脑绝对聪明。这点你放心。”关海滨明白傅强的言外之意,他抢先回答了他。然后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傅强的肩膀。“不过我还是要给你坦白,就是他可能有时候……” “有时候什么?……?”傅强说着,他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根烟,他疑惑得看关海滨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关海滨说着,他的苍老而锐利的眼睛变得极其柔和。 “就是……有时候他与生人交流时……会有屏障。我觉得这和他早前的经历有关,但是很可惜的,他对自己的经历很保密。” “是这样……”傅强说着,默默的吐出了一口烟。 *** 第二天上午。 最近一个星期阵雨不断,阵雨将树叶都清洗了一遍,上午,再次出现的阳光充满了希望的青草的味道,似乎一切都是崭新的。 梁好兴奋的走进了s市政法大学。 梁好有着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清澈明亮的瞳孔和弯弯的柳眉。今天,她特意化了淡妆,嘴唇上涂了淡粉唇彩,还特别选择穿了一件蓝白条纹短袖与淡妆相配,显得整个人小巧玲珑。 梁好并不是s市政法大学的学生,她是m省公安大学毕业的研究生。今天,她之所以来s市政法大学听周末讲座,是因为她的好朋友姚永嘉说了要给她介绍对象。 上午八点半,梁好准时出现在了与姚子约定的见面教室。她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的书先看起来。而正看着出神,不知何时姚永嘉已经来到了梁好的对面。 “我的好姐妹!你是诚心来相亲的吗?” 姚子将梁好手中的书拿了过来,“《组织学与胚胎学》?你把这本书拿出来读,你是故意要让你相亲对象知道你是法医呀?” “法医怎么了,为什么要隐瞒?” “我知道你热爱你的职业,但是你不能在一开始就把人给吓跑!”姚永嘉说着,不由分说的就将梁好的书塞进自己的背包,然后用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角落的男生。 “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你陪我听讲座,当然是也是为了帮你制造机会!” “喂!姚子!他看起来比我小很多!”梁好打从心底拒绝。 “老牛吃嫩草不是正好?” 梁好还是觉得不妥,却无奈姚子却已经将她从第一排推到了第三排角落处男生邻座旁边。 而一坐下,梁好当即就闻到一股潮湿的汗味。她默默的掩了一下鼻子。 八点四十五分,一个年轻男人走进了教室,他左手拎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右手拿着一个牛皮式公文包。进来后,他将东西放在讲桌上,开始在讲台上链接电脑。 “这个就是讲课的老师吗?未免也太年轻了吧。”梁好瞅了一眼,她看不到老师的样貌,只能看到他在不停的低着头链接u盘,插了半天也没插好。 梁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决定还是用睡觉的方式来熬过这个失落的周末黄金时光。 大概是最近尸检“碎尸杀手”的案子有些累了,梁好竟然很快的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直到半醒时,从远处传进耳朵里的一句话,触动了梁好的某根神经,她才下意识的让自己逐渐清醒起来。 “大家都知道,其实人类选择配偶的指标是复杂的。根据进化心理学的研究结果,我们认为男性和女性在择偶的过程中存在着显著地差异。我们使用来自psid和echp的数据以评估人们选择配偶时在指标中所做的权衡,发现了人体测量特征和社会经济学特征可以互相替代的证据。但是男女的吸引的过程相对而言则简单得多。大家知道是什么吗?” 讲到这里,演讲教师微微停顿了一下,在等待大家的回应。 梁好有些怀疑自己走错了教室,她眯着眼睛,微微抬起头,看到讲台上的教师正在试图调动方学生们的思考,然而显然的,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有兴趣,也没有人在认真听课,不知什么时候很多学生都已经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好吧。大家都不感兴趣。” 教师抿了一下嘴巴,显得有些尴尬,他索性也放弃了气氛的调动,可他的讲授依旧认真,专注,语速极快:“其实,女性在选择配偶的时候,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其实是身体的气味。这和很多罪案的发生的原因也是一样的……” “配偶的选择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其实是……身体气味?” 梁好默默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她不由得看了一下身边的满身汗臭的男生。 第一节下课后,梁好就重新坐到了第一排。因为与其坐在不喜欢的男生旁边这样浪费时间,她反而更想认真听听这位老师的课了。 果然,第二节一上课,这位老师又面对着几近空旷的教室滔滔不绝起来。 听着听着,梁好不禁觉得这个老师未免有些太可爱了! 是的,梁好能够看的出这位老师已经年过20了,但是,这却丝毫不会影响她用‘帅气又可爱’这个字眼来形容他。 他身材高瘦,着实有180cm。他顶着一头蓬乱松软的头发,耳后一缕卷曲的头发俏皮地立着,让人总忍不住想帮他捋顺。他有着光洁白皙的皮肤,浓密的双眉,乌黑深邃的眼眸,梁好能够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神中的神采。他的唇形非常好看,只不过因为没有喝水而显得微微有些干涩,或许这也和他一直在滔滔不绝的授课有关。他穿着助教般的格子衬衫,一讲起课来,双手就不停的在半空中比划、演示,生怕别人理解不了,但是事实就是其实无论他怎么演示,学生们也还是听不懂,他只好每次在自己自问自答完毕之后,尴尬的笑笑,或者是习惯性的缕一下耳后的微微翘起的头发,用小动作来掩饰刚才的冷场和窘迫。 就这样观察着,不知不觉梁好竟然就观察了这位老师一整节课的时间。 当这位老师说“下课”的时候,教室里除了梁好之外,已经空无一人了。 “嘿,老师,你讲课非常有趣。”梁好主动上前,安慰这位老师。 而这位老师明显的愣了一下。“呃……谢谢……”而后他紧绷了下嘴唇,然后奇怪的看着梁好,似乎依旧对她的评价感到不可思议。“事实上……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的课''有趣''……” “我说的是实话……”梁好确定的说着,但是她似乎她也开始怀疑究竟是老师课的内容有趣,还是它说话的语速,表情、姿态使他整个人显得有趣了。“下个星期还会是你的课吗?”梁好期待的问。 “呃……不会了。”他停下正在整的文件和电脑。“其实今天之所以周末补课,就是因为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要请假了。呃……因为有重要的事情,比较紧急。” “是这样啊……”梁好感觉到有些可惜。 “呃……我也觉得遗憾,但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不是这个班的学生?” “哦,没错。我以前是医学院的。你的记性很好!” “这不算什么。实际上在一般情况下,我是能够做到过目不忘的。”他一本正经的说。“亚力克斯.马伦是美国的记忆特级大师,他曾在美国公开赛上接二连三打破世界记录刷新了快速扑克世界记录,10分钟扑克记录、15分钟数字世界记录、5分钟二进制世界记录。但是在美国读博的时候我也做过测试,这不算什么。” 梁好惊讶的看着他。 “这么说你是天才吗?”梁好饶有兴致的问。 “可以这么说吧。” 梁好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正常人应该不会自己说自己是天才吧?” 老师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说话可能又有些令人误解了,他尴尬的抿了抿嘴,用舌尖舔了一下干涸的嘴皮。“那……我还有急事,呃……不好意思,我先走啦。”他向梁好摆了摆手,迅速的离开了教室。 带待他走后,梁好这才发现刚才的教师有一本书忘在了讲桌上了。 “《黎曼猜想的物理学新意义》”。 “果然是高智商的人会研究的问题。”梁好好奇的翻了翻。而在这一本书打开之后的扉页的空白处,梁好看到了一个非常清秀的字迹,稍微带了一点连笔的字迹。 盛阳。 “原来这位老师叫盛阳。”梁好心想。“这个名字听起来又温暖又可爱,果然人如其名!” 第七十章 现场还原(下) 傍晚五点半,梁好坐在梁正啸的车里。他们正在去往s市国际机场的路上。 此刻,窗外,大雨已经猝不及防的降临在了s市。远处的楼房在雨中朦朦胧胧,路上到处都是为了避雨而奔跑着的人。而在店面的屋檐下,避雨的人们脸上都露出焦急的神色。 看着这一张张愁闷的脸,梁好却露出羡慕的表情。此刻,她宁愿自己站在这个城市的中央淋雨,她也不想离开这片故土——因为她热爱这里的一切。她爱她的父母,爱她的工作,同样……爱那个又腼腆、又敏感的可爱的男人。 一想到这里,梁好不禁再次叹了口气。她顺势看了看后排自己极其简单的行李箱。 而听到她叹气,身边的梁正啸不禁扭过头看了她一眼。 “23次。”他言简意赅的说。 而当梁好反应过来梁正啸说的是她这一路上叹气的次数时,她不禁一愣。 “你知道多大年龄的人会在一个小时内叹23次气吗?”梁正啸问。 梁好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爷爷这个年龄!” 听到这,梁好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的视线也再次对上了她父亲微微有些苍老的侧颜。 是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严肃而正经的爸爸不得不特意想办法来逗自己开心了? 梁好不禁感到心下一酸。 这几个月,因为自己的事,她的父母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肯定私下为了她操了不少心。 想到此,梁好便主动调动起自己的情绪,开始向以前一样和自己的父亲没大没小的聊天和玩笑——虽然,她的这一切伪装都被她父亲看在眼中。 “你还是别笑了。你的笑比哭还难看。”梁正啸一本严肃的说。 “那也是遗传你……” …… 然而正在聊着天,梁好的手机却突然传来了“叮咚”一声声响。那是她手机来短信的声音。 梁好自然而然的拿出手机,打开主页。她的手机的主页面上,还是那个可爱男人的警察照。看到这,她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用手掌微微擦拭了一下页面上他的脸庞,然后她自然的打开短信。 但是令她大吃一惊的,来短信的人竟然就是首页屏幕上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人—— 盛阳! 盛阳已经三个月没有主动和自己联系了……难道昨天和他谈话有效果,他想通了? 梁好只觉得她的精神瞬间充盈起来,她立刻兴奋的打开了短信详情。 但是,她却被短信内容给困惑到了。 盛阳发来的短信只有几个极短的字和数字—— 「远离机场341177」 梁好立刻觉得不太合常理。 如果说“远离机场”这几个字梁好能够理解的话,那后面的一连串的“341177”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这句话根本不能仔细分析。越分析,疑点越多:即使前半句能读的通,但这措辞也不像是盛阳因为想念自己、要挽留自己而说出的话。这用词更像是……一种预警。而后面的奇怪的数字,则更令人费解!这不禁让梁好想到,她曾经在夜晚在玩手机时无意识睡着了,手机就在手边,手指无意识按下的乱码…… 也就是说,它是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手指按在键盘上,自己打出来的数字…… 但是问题又来了……盛阳为什么会无意识!? 想到这,梁好已然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立刻颤抖着手,拨打了盛阳的电话…… 嘟嘟声响了许久…… 无人接听。 再打。 依旧无人接听。 至此,梁好只觉得全身一阵寒冷,那种在以前的“红门画廊案”中曾经有过的害怕和恐惧再次将她包围!而且……这感觉比那时更加强烈…… “爸……爸……”梁好颤抖着声音,立刻叫住了梁正啸。 “怎么了?”梁正啸扭过头看向她。 “我不能去机场……我要回去……” “怎么,还是舍不得?”梁正啸轻声问。 “不是……”梁好只觉得自己牙齿都在发颤,立刻将短信向梁正啸展示了一下。“我觉得盛阳是在提醒我机场有危险……而且我有预感……盛阳好像出了什么事……”梁好说着,她的脸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紧张,而她的整个心,都正在翻滚着难以平静的巨大的不安…… *** 四十分钟之前。 金陵公园内。 盛阳在石板路上站立着,想着心事。而猝不及防的,巨雷在底底的云层中滚过之后,大雨铺天盖地的就压了下来。他的头发和衬衫不一会就被豆大的雨水溅湿。但是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着,等待着他们的狙击手确定好最佳的射击位置。 傅强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他的声音有些不忍,他让他们再稍等一会,狙击手一会就好。盛阳回复了句“没事”。 而这句话刚一说完,盛阳就又打了个喷嚏。 但愿这次不会再感冒发烧。 盛阳心想着,而后他看了一眼远处的胡帅领和朱智臻。此刻,他们也正在扮演着情侣,在草坪处并列站立着,淋着雨。盛阳不禁想到梁好曾经告诉过他的,以前帅领曾经喜欢过阿臻的事情了。是啊,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如今的阿臻有了自己的家庭,胡帅领也已经和杨珊珊在一起……看来感情最终还是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会不会梁好走后,时间也会帮自己治愈? 而一想到这,盛阳就觉得无限的心酸。 算了,不能再想了。这越想越难忘怀。 大雨中,盛阳索性放下对梁好即将离开的执着,他将''梁好即将登机''的闹铃在大脑里强制性关上。决定开始再仔细分析一下暗号的事,转移注意力。 盛阳闭上眼。 他想到最初的暗号里寄给他们的还有数字,但是他却一个也没有用到。可是他确实还不清楚这些数字的用途。索性,他再次回忆起最初的全部暗号,以及他推理出来的暗号。让两者相减。 而后,盛阳很轻松的分别将这些未曾用到的数字和字母在大脑中筛选了出来—— 数字有:10983606。 字母则多了,有epzrajfeoxlenrk…… 盛阳微微的皱着眉头,在极端清醒的思路下,他的大脑再次回到了计算机般的运算状态。但也就在这时,盛阳不禁觉得有种不安的感觉正在向他袭来……因为虽然这些字母虽然没有办法拼出详细的地名,但是,经过大脑过滤后,他竟然又从剩下的字母中又拼出了一个新的单词!—— etrenal! 永恒的,不朽的! 不朽的什么?这个词想表达什么?还是这个词纯粹只是巧合? 大雨中,心跳声和雨声被无限放大,盛阳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而就在一瞬间,仿佛有一阵凛冽的寒风穿透了他的躯体,盛阳突然僵直了身子,睁开了眼睛,他整个人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清醒过—— 「killingisthemostfunyoucanhavemorefunnyeightminutesbelowthe“etrenal”furonghappyhunting」 这个词应该加在“furong”之前! 「etrenalfurong」 永恒的、不朽的芙蓉!——这才是凶手的本意! 盛阳只觉得背后一阵阴冷!因为,如果是“不朽的”芙蓉,那么,也就意味着……凶手预告的地点根本不是公园!因为有花期的植物不可能“不朽”!怪不得凶手不用芙蓉花原本的英文来指示!……而永远不会凋落、能永恒存在的……那只能是芙蓉花的雕塑!—— 拥有“芙蓉迎客”雕塑的、机场附近的空港绿地广场! 没错…… 机场广场的雕塑建成于1986年!刚好能从剩余的数字中拼出来! 推理至此,盛阳只觉得胸腔都要跳出来! 盛阳立刻摘下耳麦,他的脸色陡然变成了石灰白,这种感觉比他和白晨含对峙时,梁好突然出现的感觉还要糟糕!因为至少那时候他在那里,他会义无反顾的保护她,但是现在……他根本动弹不得,他和她相距十几公里开外! 盛阳颤抖着手拨打傅强的电话。但是电话无法接通! “帅领——”盛阳高声呼喊200米外的胡帅领。 但是更奇怪的!他却意外的发现草坪处也看不到他们站立的身影,盛阳瞬间以为是大雨遮挡住了视线并阻挡了他的声音。没有办法,盛阳只能拨打关海滨的电话,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就在他被恐惧围困,想要按下拨打键的瞬间,一阵微弱的痛感就从肩膀处传到他的中枢神经。而他更没有想到,他来没来得及反应自己肩膀上中了枪,500开外,第二颗子弹也正极速飞驰而来…… *** 倒在石板地上的时候,盛阳只感觉到石板地的阴凉,以及雨水不停的拍打的冰冷感。他被击中的部位有种外翻的感觉,但是并不会觉得特别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雨的原因,他只是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冷,呼吸越来越困难。甚至真的就和李思蓓所说的一样,他还是有点不能相信自己中枪了,因为除了冷、微疼、不能动之外,只有胸口和肩膀的血液往外涌的触感,才让他真的有种让自己已经确确实实中了两枪的认知。 模模糊糊之中,盛阳大概知道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今,这一切都是琐碎的,他还有更重要的顾虑没有传达出去。 外围的警察似乎还没有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大雨让能见度变得极其有限,而他的手机就散落在不远处,他拼命的将精神汇集到一处,想去拿自己的手机,但是他的身体和思想却正在作对。他伸手去够手机的力量非常薄弱。但是最终,他还是艰难的战胜了自己的手脚。 盛阳颤抖着手,总算拨通了关海滨的电话。 而后,不超过一分钟,盛阳就已经看到外围穿着警服的人分别向胡帅领和自己的位置跑过来。他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幻觉,更无法确定自己还能清醒多久。因为慢慢的,痛感开始越来越强烈…… 在有限的意识下,盛阳找到了梁好的电话。 而后,盛阳只觉得他的意志似乎再也不听大脑的使唤。趁着自己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颤抖着手,按下了“发送”键…… 第七十一章 抓捕(上) 得到盛阳的推测出的暗号结果之后,通往机场的路上满大街都响起巨大的警笛声。 梁好的车正好与警车擦肩而过。看着一辆辆警车从自己面前驶离,梁好只觉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跳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盛阳不接电话,阿臻不借电话,胡帅领也不接电话!而看着这急迫的形势,她根本不好意思打扰傅强。这种是最恐怖的情况。 此刻,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看着着愈加阴沉的天色,梁好的心更加不安。她想立刻返回警局,但是她却无法鼓起勇气。因为她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她整个人完全迷失在了这片城市森林之中。 而就在梁好慌不择路时,车内响起了新闻报道的声音。是梁正啸打开了车内的移动广播。而此时,s市几乎所有的新闻媒体都正在争先恐后的报道着这起刚刚发生的极其严重的袭警事故。 听完广播后。 梁好已经说不出话。 两名重伤,一名轻伤…… 这是什么概念…… 梁好只觉得眼泪瞬时间就涌满了眼眶。她的两片薄薄的的嘴唇不自觉的开始哆嗦。 而此刻,梁正啸则冷静的多。他主动娴熟的摸了半圈方向盘,调转了车头,他一边开车,一边摸了摸自己宝贝女儿的头顶柔软的发。“不要担心。我现在就送你回警局。” *** 七点十五分。 空港绿地广场已经被封锁,机场周围也已经增加了平常三倍的警力。 而来机场的这条路,傅强再熟悉不过,因为距离机场只有两站路的机场大道就是当年发生廖咏梅被劫持案的案发现场。当年,群众围满了大街。而如今,终于,惊叹声、质疑声、嘲讽声紧紧裹住了自己。 “郭少峰。男。25岁。来自一个武术世家,他爷爷曾是民国时期就习武之人。他父亲郭伟桦曾经在警队效力七年,但是由于廖咏梅的案子中,他第一枪没有打中歹徒要害致使被廖咏梅死亡,因此枪技被受质疑,从警队辞职了。后来,还是因为抗不过舆论压力,最终选择了自杀。当时他的儿子郭少峰只有15岁。大概是受到父亲的死亡的严重打击,郭少峰从16岁开始学射击。22岁时从警校毕业,而且枪械、格斗、摸高、百米往返跑以及反侦察能力全部获得高分,被警队录用。但是就在去年,他因为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滥用暴力,被处以警告处分,后来被降职,暂时成为一名辅警。” 车内,关海滨读出了章程调查出来的信息。而后,他蹙紧了眉头。 “从警察直接降为辅警,这有点不合程序。所以,恐怕这就是他愤怒的源头——他自认为自己的天资被亵渎了。所有人都在因为他父亲的事针对他、看轻他,再加上他本身就对自己父亲的死亡抱有怨恨,所以他自然而然把发泄的源头指向了当年现场指挥营救的你——” 关海滨说完,他看向傅强。 而傅强虽然听着,他却一声不发。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简直就是“死寂”。他的眼光严厉的看向前方的被雨阻挡的路,那眼神中闪现出极端的、可怕的光亮。 看到这,关海滨想竭尽全力安慰他,让他暂时放下私人情绪,理智的回到抓捕郭少峰的任务当中,但是,他噤住了口。因为关海滨知道,没用。傅强此刻就如同一口火山,虽然没有发作,但是已经濒临恐怖爆发的边缘。而一旦抓住郭少峰,他的熔岩很有可能不仅将郭少峰吞噬,更有可能连自己也一并吞没。 毕竟,他最重视的三名队员此刻全部都躺在医院。 其中朱智臻伤势最重。两枪全部在胸口;盛阳其次,肩膀一枪,胸口一枪;幸而胡帅领只有腿部中了一枪。也暂时只有胡帅领没有生命危险。 听着车辙疾驰的声音、窗外的大雨仍然在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关海滨知道,风暴正在来临。 似乎真的,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乏力了。关海滨只能在思索了无数句安慰的话之后,默默的拍拍他的肩膀。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保持理智。不然,咱们这个队,恐怕就要散了。” *** 由于此刻郭少峰已经被全城通缉,路上到处都设有路障,所以警方很快便找到了郭少峰遗弃的suv的车。他当时乘的车随意的停在机场大道的路旁,明显已经弃车而逃。 于是,警方立刻决定以车为圆心,圈出半径三公里范围内所有可以隐藏的地方,挨个排查。 而根据关海滨的提议,因为郭少峰肯定会在能看的到芙蓉花雕塑的地方举行晚上八点射杀的“杀人仪式”,所以警方可以重点以芙蓉花雕塑附近的两公里,结合他的车遗弃的三公里范围进行一个地点交叉的筛选,选出其中视野最好的的地方进行重点排查。 而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顺利利用三维地图,模拟出了一个范围之下的有重合的、且视野极佳的最有可能的地点——空港绿地广场的免税商场。 此刻,已经是七点四十九分,时间已经逼近八点整。警方立刻将商场购物的顾客,以及商场附近的游客进行疏散。 同时,傅强和关海滨等人也调出了免税商场的全方位的监控。他们果然发现了疑似郭少峰模样的、背着包的男人进入了商场,他直接乘坐了电梯进入露天天台。但是,当他们进一步调出露天天台上的咖啡厅的监控时,他们却看到天台的监控已经没法正常播出监控画面。因为画面出现的最后一个正常的镜头就是疑似郭少峰的、人戴着极其严密的口罩的男人,用一块石头对准了摄像头的位置。很明显的他把摄像头给砸了。 丝毫不敢耽误,傅强和关海滨以及特警队员立刻决定进入到商场,从而进入天台。 此时,商店内已经看不到几个顾客。唯剩下的零散的顾客也正在匆忙跑离。宽敞明亮的商店内统一采用暖色调照明,食品柜更是由特殊照明系统订制而成的。而露天天台,更是直接融入进黑夜的雨夜中。在照明灯下,雨幕连绵不绝,发出幽暗的光亮。 而看到这些照明灯,关海滨不禁感到奇怪。 “夜间射击时人的视力会受到限制,发现目标、测量距离、瞄准、观察弹着和修正偏差都比较困难。为什么他偏偏要选择晚上?” “这样才能显示出他比较厉害不是吗?”在他身边,傅强总算开了口。“而且如果是室外,夜间射击更容易造成大规模混乱。” 而当傅强等人潜伏走到天台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已经被逼到死角的郭少峰。 在大雨依旧在下,天台上灯光幽密,但是本该透露出安静浪漫的气氛的咖啡厅此刻却处处透露出可怖的杀机。 郭少峰戴着口罩,压低了帽子,此刻还穿着警服,他举着枪,他的前面站着三名未来得及撤离的客人。一男一女,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看样子像是一家人。显然,他把这三个客人当做了自己的肉盾。 而在这三个人质的正对面,还有另外一个警察。他额头上已经布满了血,他举着枪,正对准着人质后面的举着枪的郭少峰。 “就你一个人?”关海滨走到警察身边。 “我接到命令来驱散乘客,然后,就看到他正在拿枪挟持人质!”警察说着,他在关海滨面前晃动了一下证件。 关海滨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不错。可以退下了。 但是警察却没有动,依旧保持着开枪的姿势。“他劫持的有孩子!” 而后,傅强走到前方。 傅强看着远处的郭少峰,大雨之中,雨幕阻挡了他的视线,但是森严的眼神依旧对上了郭少峰又凶又怯的眼神。郭少峰的眼睛像龙虾似的突出,他的栗色的瞳仁跟着白眼珠一起,正在和他的身体一起发颤。 而在他前面,背对着郭少峰的三名人质正求助般的看向傅强。最中间的女人泪眼婆娑,正在微微抽泣,而旁边的男孩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运动服,一对小手哆哆嗦嗦的颤抖着,他深深地咬着嘴唇,两只怯生生大眼睛深深地陷进一层阴影里,似乎随时会发出嚎啕的大哭。 “放了这个孩子!” 傅强的声调虽然很平,但是他的语气毫不畏葸。他的瞳孔可怕的抽缩着,在两眼之间,他用力挤出一条固定的深深的皱痕。 但是郭少峰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拿着枪,在幽暗的光束下,他就像一只魂不附体的猫头鹰。 “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说出你的要求!” 郭少峰听罢,咬着牙摇了摇头。 “你已经伤了我三名队员了。但是好在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这次你开枪真的杀了人。你就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但是郭少峰依旧没有动。他什么话也不说,拒绝和他做任何交流。 “谈判专家马上就到。”关海滨在他身旁提醒傅强。“但是……已经7点58分了。” “狙击手呢?” “准备好了。在对面的楼上。” “不要开枪!” 傅强却压低了声音,极其冷静的对关海滨说。关海滨一楞。但是当他再次看向傅强的时候,他恍然明白了傅强眼神中传达的意思。“你要冷静!”关海滨急切的语气中夹杂着愤怒。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傅强说着,他顺势就要从腰间掏出自己的配枪。 关海滨想拉住傅强,但是此时,傅强已经摆好了射击的姿势。 而后,7点59分。 此刻,雨声越大越大,但是却也越来越安静…… 第七十二章 抓捕(下) 傅强冷静的指着对面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 夜晚八点整。 几乎就在一瞬间,傅强的一颗子弹打进了对面男人身旁的一块干净的墙壁里。而与此同一时刻,另一颗子弹从对面凶狠的飞了过来,它悄无声息的穿过雨夜,直接击中了这边郭少峰准备射击的胳膊! 顾不得反应,郭少峰手上的枪瞬间脱落。而后,几乎就在一瞬间,傅强一记可怕的拳头就将郭少峰打倒在地,他刚想爬起来,第二记拳头比刚才的还用力,那拳头几乎把他钉在了地上。而后蜂拥而上的特警立刻将他死死按住、双手反拷。此刻,郭少峰满脸是血,他瞪大了他牛一样粗狂的眼睛,“我是警察……你们他m的!……!”他暴烈蛮横的吼叫着。特警揪住他的头发,按住他的嘴,但是更多不堪入耳的、阴毒的咒骂从他嘴里被挤了出来,那些脏字反反复复在他的嘴巴里吞吐。 因为郭少峰大概没有想到,他的计谋会在成功的一瞬间被揭穿—— 就在他以为傅强会开枪射杀对面的举着枪的“郭少峰”的瞬间,他放松了警惕,准备享受傅强错杀人质的美妙报复。也就在此时,对面楼顶的狙击手得到了关海滨的暗号,一枪击中了他举着枪的胳膊。 “他妈的。你早就看出来了!”被带走前,郭少峰恶毒的看着傅强。他的牙齿吱吱作响。 “没有人会用哀求的眼神看自己的人质!用孩子来胁迫一个父亲充当凶徒,恐怕你不仅不配当一个警察,你更连当人的资格都没有!”傅强说着,他的直拳如岩石般直击郭少峰的胸部。 郭少峰发出痛苦的叫唤。而后关海滨马上上前,拦住傅强再次挥拳的手:“够了……” “够了?”傅强几乎要咬牙切齿。 而迎着傅强盛怒的眼睛和狂躁的情绪,郭少峰痛苦的狰狞了两下,他又露出了阴森森的笑容。他粗暴而疯狂的看着傅强,一双灵活而锋利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动动,像两团鬼火,闪动着厚颜无耻的神气:“也就是说,你的队员还没有脱离危险,你那句话是在故意激我,观察我。” 而听到这句话,无论关海滨用多大了力气,他也没能拉住傅强再次挥起的手臂。傅强的拳头瞬间就沾满了郭少峰嘴角飞溅起来的鲜血。 直到被关海滨和两名特警队员拉住,傅强才粗重的舒缓了自己情绪。 此时。雨渐渐的小了。曾经的疯狂和紧张似乎都开始随渐小的雨势,融进浓稠的夜色里。周遭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此刻被无言放大,似乎就连那弱小的啪嗒声,都能在人的心口砸出一个个窟窿。 “那对父子安顿好了吧?” 傅强笔直的站在黑暗里,轻声问。 “安顿好了。那对情侣也是。你放心吧。”关海滨拍了拍傅强湿透的肩膀,而后望了望刚才对峙的如今已经空荡荡的前方。“那个父亲说这个警察威胁他,让他穿上他的警服,而且威胁他只要他说一句话,他儿子就没命。所以他才会站在对面举着枪,一言不发,只顾着害怕和发抖了。” 而傅强似乎早就看出来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最终,他艰难的牵动了一下嘴角。 “去医院吧。”他沉痛的说。 *** 深夜九点。 胡帅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的手术进行的非常快。以至于杨珊珊还没有赶过来,子弹就已经取了出来。 但是,即使身体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他的精神上却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不是伤口的疼,而是两名队友就这样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中枪的那种愤怒感。尤其,自己就在朱智臻身边,但是自己竟然完全没有办法阻止。这种无能的感觉渗透了他的每一根神经,这让他根本无法安心休息。 期间,医生崔世阳来过一趟,但是他却只告诉自己让他好好养伤,其余的不用管,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安。他甚至当场就想下地走路,去看看他的队友们的伤势。好在崔世阳愤怒的又将他怒吼回了病床上。 “你现在是单纯的肌肉皮肤挫伤,如果你再乱动来个骨折,恐怕你还要耽误我好长时间!” 听罢,胡帅领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安心接受杨珊珊的照顾。 随后,傅强和关海滨也来了。 胡帅领能够很明显的看到傅强眼中的担忧与自责。于是,还没等傅强先开口,胡帅领就开了个玩笑,问他这次能不能趁着受伤申请加工资?傅强也只是勉强笑了笑,沉默不语。 而后,傅强让关海滨在病房里陪胡帅领。他则来到外面透气。 但是,所谓的透气不过只是在鼻腔里吸入更多的浓浓的消毒水的气味罢了。 傅强穿过走廊,白色灯光照的他心神难宁。与一个个穿着白衣大褂的医生擦肩而过,傅强只觉得有阴冷的风钻入他的骨髓,让他心跳加快,止不住感害怕和悲伤。因为他知道属于他的审判还没有完结——盛阳和朱智臻的手术室的灯还在亮着。 傅强来到了急救室门口。他的脚步极其沉重,眼睑下的青筋隐隐可见。而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梁好和章程。尤其是看到梁好的一瞬间,傅强微微一愣,但是随即,一种欣慰和难过夹杂的情绪便涌上心头。 盛阳能遇到梁好,真是他最大的幸运。傅强心想。 见到傅强走了过来,章程和梁好也扭过头,微微起身。 “傅队,阿臻的家人到现在还没过过来。”章程情绪低落的说。 傅强点了点头。而后,他看到了梁好忧愁的脸,她站在自己对面,手里正抱着盛阳的沾了血的外套。 “担心他们对吗?”傅强的语气中再次掺杂着内疚。 但是梁好似乎还有其他担忧的事。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一丝不安,她似乎正在纠结什么,深棕色的明眸中闪烁着深深地忧思。但是挣扎了一小会,她还是鼓起了勇气,她面色坚毅的看向傅强。 “傅队,有件事我想和您谈一谈。” 傅强和梁好走到了角落处。 梁好抱着盛阳的衣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怎么了?”看着梁好的犹豫的神态,傅强温和而低沉的问。他本来以为梁好会询问盛阳的伤势,或者是事情发生的原因。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梁好犹豫了一下之后,她却颤抖着手,打开了手机,并向他打开了一个页面。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还是我爸爸提醒我网上有这个的。” 傅强奇怪的接过梁好的手机。奇怪的看了起来。而越看,傅强的眉头皱的越紧。 “''远离机场341177'',这是怎么回事?”傅强直接问梁好。 “这张截图是盛阳今天下午发给我的短信。”梁好说着,她将下午收到的盛阳的那条短信的原件展示了出来。 “这应该是盛阳昏迷前发的。”傅强说。 “是的。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这件袭警案已经在s市掀起了轩然大波。然而就在大家都在激烈讨论的时候,有人匿名将这张截图发到了网上,开了新的帖子,并且发帖人很明显的有故意带偏舆论的嫌疑。因为发帖人说''警察有意提醒自己的亲人远离危险区域,却陷广大市民于不故。''” 而听到这,傅强立刻警觉起来。他的脸色都变了。 “盛阳的手机在哪里?”傅强压低了声音问。 “在我这里。”梁好说着,她将盛阳的老旧的手机递给了傅强。 “有人接触过盛阳的手机或者是你的手机吗?” 梁好轻轻的,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这就是我困惑的地方,因为我来到医院的时候就一直拿着盛阳的手机了。” 听到这,傅强立刻将盛阳的手机里的sim卡和电池扣了出来。 “如果……没有可疑的人接触过盛阳的手机,但是他的私密的信息却被人挖掘了出来,那只能说明他的手机一直处于被人监控的状态。说不定里面还有安装了窃听装备。”傅强叹了口气。而后他立刻招手,唤来了章程。 而听到傅强和梁好的叙述,章程随即瞪大了眼睛。他表示有些黑客是可以做到在用户无感知的情况下,对其手机操作界面进行远程截屏的。不过他们一般都会在手机上下载一个木马程序。 “立刻联系网络监管部门删除这个帖子,要快!不能让影响继续扩大。而且,需要立刻查一下盛阳的手机。看看里面是不是有监听设备、木马程序或黑客记录。” 章程立刻点了点头。 但是,虽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盛阳比较严谨,他一般不会点开木马程序,那么这个木马程程序是在什么时候被安装上的?又是谁安装的?谁会在盛阳信任的情况下拿到他的手机? 拿着盛阳的手机,章程不禁问道。 而很明显的,傅强也在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他的脸色铁青,两颊的肌肉紧绷着,一条深深地皱纹向往前突出的下巴处伸展过去。 但是此刻,关海滨却走了过来。他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手机,很明显的,他也看到了这个帖子。 “还记得三个月多之前的''白晨含暗网案''吗?” 关海滨走近他们,他看向众人,直接了当的说。 “当时那个白晨含曾经将盛阳的手机要走过。所以,很有可能她那个时候就已经把木马程序安装在盛阳手机上了,神不知鬼不觉。但是虽然她是安装者,不过她现在在监狱,不可能做继续跟踪和发帖这些事。再加上之前闫皓的案子,所以很明显的,她的外面绝对存在着一个并不比她弱小的同伙!” “那她为什么要发帖暴露自己呢?如果一直隐藏下去,岂不是她会得到更多警察调查的线索?”章程不解。 “他肯定有另外的打算。”傅强托着腮,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阴沉:“但是无论如何,对方肯定已经知道了盛阳受伤的事以及医院的位置。所以看来我们有必要再派一些人保护这里了!”傅强面如刀刻,严肃的说。 第七十三章 痊愈 微微的光亮从远处的缝隙中射了过来。 来自一扇门。 盛阳感到那光亮所在处的刺眼。他微微的睁开眼,而后他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虚空的世界中,只有那扇门中透出一丝光亮。盛阳努力挣扎着走向那扇门。路途很近,但是却如同踩在一块薄冰上,令他有些胆战心惊。 而推开门,盛阳却看到了令他惊讶的一幕! 他看到他们以前得熟悉的房子,看到一个男人半蹲着,正在慌忙的收拾行李。而在他的身旁,站立着一个女人。“非要走的这么匆忙?”她的声音清冷而无奈,就像低沉的海水拍打在岩石上。但是……那声音却结结实实踩在他的心上。因为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盛阳屏住了呼吸。他想开口叫他的母亲,但是他却发不出声。 而男人背对着盛阳,即使听到了女人的话,他依旧没有停下来他的手上的动作。“我会给你们留一笔钱。”他默默的说。 “我不需要。”女人当即回复他。 男人总算是停下了他手边的动作。他微微抬起了头,却没有看向女人。“那好吧。”他只是默默的说。而后,他继续低下头收拾行李。 女人失望的转过身。但是就在这时,女人的视线看向了这边。她终于看到了盛阳。随即,她奔着扑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她努力的掐着盛阳的胳膊,让他退回房间之外。但是盛阳却死死的站在原地,直到男人回过头。 盛阳感到一阵绞缢般的痛。但是,随即他就被推出了房间之外。而后,他忽然感到之前的所有的景象开始变得虚无、飘忽。但是,在身体的另一处,他开始清晰的感受到有一个人的手指正在按着他手腕上的脉管。 这次,他才真正的感觉到了身体开始回归自己的控制。 *** 盛阳微微睁开眼睛,他的视野因为模糊而产生的重影。但是他慢慢的,他便认识到自己是在医院。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头顶上是白花花的天花板,他的身边,一个护士正在帮他输液。 而就在不远处,晃动着一个魁实的身影。 难道刚才的幻觉还没有完全散去? 盛阳紧蹙着眉,正想着,护士开心的问的一句“醒了?”引的那个身影立刻回过了头,他大步走了过来。 但是,当那个身影对面自己,来到自己床边的时候,盛阳只觉得他的大脑都停止了运作。 他看到眼前的男人身材颇高,他穿着整齐的西装和衬衫,自带一股镇定和自信的英气,但是,他的眼神却并不犀利,相反的,盛阳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既坚定又温和的神情。 是看错了?还是眼花了?——盛阳觉得他比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要更温和一些——不,明明他们就只见过一次面。 盛阳惊讶的看着他,他干涸的嘴片微微开启了一道缝隙,但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仅是因为麻醉剂过去后伤口开始疼痛,更是因为,他甚至连怎么称呼他都还没有想好。 梁伯伯?梁叔叔?梁伯父?还是应该叫什么?他从来没有这种经验。 而幸好,梁正啸并不在意这些琐碎的细节。他看着盛阳,嘴角弯起一个更加明显的厚实的笑容。“你昏迷了两天。”他说。“小好刚走,她去阿臻的病房了。他们都没事。” 盛阳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即,他便捕捉到了梁正啸话中的其他讯息。 “小好……没有走?” “既然''远离''了机场,还怎么走?”梁正啸开了个玩笑。 “呃,对不起……”盛阳立刻当了真,他面色苍白的望了梁正啸一眼。 “我应该谢谢你。及时提醒我女儿机场有危险。”梁正啸说着,他的语速缓慢了下来。“刚好趁着小好不在,我们可以单独聊聊。” 而这下,盛阳慌乱了。他的鼻子里、胳膊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他根本没有办法乱动,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梁正啸把不远处的一个椅子搬了过来,坐在他床边。 再次看向梁正啸时,梁正啸的目光微微严肃了一些。他目光深沉,嘴唇紧闭。不知道为何,盛阳反而更宁愿他以这样的面容面对自己。毕竟,自己是个辜负了梁好的混蛋。他活该遭受着她父亲的责难。不过,盛阳却没有想到,梁正啸坐下后,他轻松的靠在椅背上,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非常平缓,那柔和的态度,恍然让盛阳感觉他有点像关海滨。 “你知道我女儿非常喜欢你的事实吧?”梁正啸问。 盛阳默默的点了点头。 “而且我听我女儿说,她已经见过了你的母亲。” 盛阳只觉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那种紧张感再次扯痛了他的伤口。他强忍着没有在表情上表露出来。 “所以,我曾经一度对你很失望。因为我认为既然小好已经见过了你的家人,你也应该抽个时间来家里正式拜访一下我们,这样才算是合乎礼节。” 盛阳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而后,他的嘴唇发抖。很明显的,他正在抑制着某种情绪。“我,我不能……”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你的事情小好对我没有任何隐瞒。”梁正啸的语气变得更加缓慢、诚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即使也犹豫了很久,但是最终还是愿意放心把宝贝女儿交给你的原因——我深知我女儿的心在谁身上。这和物质、生命时长,甚至是将来的遭遇无关。有质量的幸福与旷日持久的拉锯,哪个会消磨你们生命的质量,我相信你会比我更能理性计算。” 听到这里,盛阳不禁噤住了声。他从来没有想到梁正啸会对他说出这样温暖的令他难以承受的话。 “好好想想。孩子。等你伤好了,希望你能经常来家里吃饭。” 梁正啸说完,他慢慢站了起来。似乎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只不过在他正要出门之前,他再次露出了温实的笑容,看向盛阳:“如果不知道怎么称呼我,你也可以提前和小好一样称呼我。我是不介意。” *** 盛阳瞪着大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他感到不可思议。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外。 为什么梁正啸会这么轻易地接受自己?盛阳想不通。在等待与思考的时间里,盛阳的思绪起起伏伏,他的责任的观念和他内心的真实意愿在不停的做着斗争。以至于在犹豫不定的时间里,他几乎不敢正视梁好的脸颊。因为每次看向她,他都害怕自己当即就冲动的做出错误的选择。 但是,究竟什么是错误的,什么又是对的?就像梁正啸说的,如果浪费了所有的时间只为了求取一份保险,难道这就是对的选择?盛阳感到自己正在被无法梳理的渴望和感性包裹着,这种感觉让他既烦躁,又困惑——甚至,比之前梁好给自己选项时还要迷茫。 而反观梁好,她才管不了那么多。她请了三天假,再加上周末的两天,这五天的时间里她就一直守在医院,奔走在盛阳和阿臻的病房。只不过因为还有朱智臻需要照顾,她这次没有这么多的精力帮盛阳读书了。 “小好……万一……你真的确定……”被梁好照顾的时候,盛阳仿佛失忆了一般,每隔几个小时他都要局促的问梁好一遍同样的问题。刚开始,梁好都会耐心而真诚的看着他,在他还没有开口说完的时候就回复一声“我愿意”——那感觉就好像她正在为自己的结婚誓言进行宣誓。 但是到最后,梁好也被问烦了,她索性也不回答了。直接在他刚想开口的时候就用自己的为自己的嘴巴堵住了他的嘴。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他她的答案。 “你不要以为你插着管子我就不会亲你。”梁好笑着说,她的目光极其甜蜜。 这样两次过后,盛阳果然再也不问了。 但是,梁好却不知道,每次她的吻贴上来的瞬间,盛阳的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她的温柔的吻就像洪水,正在一点一点冲挎盛阳内心最后的防线。 第七十四章 如初 晚上九点。 随着灯光逐渐变暗,一束蓝绿色的光线取代了刚才暗玫红色的光照射在舞台上。一位穿着皮夹克的年轻男人走上台,他微微昂了下头,清了下嗓子,而后,随着第一声安静而悠扬的嗓音响起,一曲民谣响彻酒吧。他唱的沉浸而自在,这使得此刻的酒吧反而充满了一股淡淡的忧伤的情调。 此刻,胡帅领和盛阳他们正坐在能看到歌者唱歌的位子上。 因为在盛阳和朱智臻伤好以后,梁好的培训计划马上也就要提上日程了,所以在周末,他们决定一起去经常去的蛇头酒吧聚一聚。 一来,是为了送别梁好,二来,也是为了也是为了拉朱智臻出来散散心。因为受伤以来,朱智臻的心情一直都非常低落。 “阿臻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朱智臻主动提出和梁好另坐一桌,盛阳微微有些困惑。 而胡帅领却苦笑了一声。他并没有回答盛阳。他正在认真的听着台上的歌者唱民谣。 “你知道吗,之前很多明星都来过来这个酒吧。”沉默了一会,胡帅领突然笑了一声,他兀自对盛阳说。 “虽然来这里的很多是本土乐队。盲人乐队、青年人合唱团等,但是他们确实都来过这个酒吧。那个盲人乐队的主唱就坐在那,”胡帅领指了指对面四十五度角的一个位置。“那时候,人们对盲人乐队可是真的狂热,他们简直会让女人疯狂。我当时还曾经轻狂写过信请求他们来这里演出。因为……阿臻那时候特别喜欢盲人乐队的主唱。”胡帅领说着,他的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个甜蜜的回忆的弧度。 盛阳吃了一惊。 “他们来了吗?”盛阳尴尬的转移了重点。 “来了。”胡帅领轻轻喝了一口魔鬼蜂蜜。“不过是在她结婚之后。”胡帅领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本来只要这里还在,就可以在这里回味很多回忆,但是现在看来连回忆都要从这里搬走了。”胡帅领说着,他指了指店门口立着的一个牌子。 顺着胡帅领的手指看过去,盛阳发现上面写着几行闪烁的字:“蛇头酒吧即将在本月底关闭。” 虽然盛阳并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但是看到这行字,盛阳还是不自觉的心里一凉。“这个地方可是一种历史的见证。” “可是历史付不了越来越贵的租金。”不知何时,一名微微上了年纪的服务员走过来,她微笑的看着盛阳和胡帅领,顺带将一杯饮料递给盛阳。“嗨,小帅哥,你的花雨伞。” “我很遗憾。”盛阳接过果汁,对她说。 “那也没有办法。我们也希望能有办法保住这间酒吧。但是租金不饶人,时间不留人。”服务员遗憾的笑了笑。 而服务员走后,胡帅领再次看向盛阳。 “听到她说什么了吗?——时间不留人。”胡帅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服务员的话,同时他的目光带领着盛阳看向梁好和朱智臻。“我的时间是已经错过了,可是你的还没有。” 盛阳当然明白胡帅领的言外之意。他微微的喝了一口果汁。但是实际上,今天答应来这里之前,经过了这么多日的思索与挣扎,盛阳在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 从酒吧出来之后,朱智臻微微有些醉意。但是她却拒绝任何人的搀扶。她倔强的扬着笑容,在言语上故作轻松,但是即使没有学过心理学的人也能看出她此刻的愁闷。她直接就挥手叫来了一辆出租车。胡帅领提出送她回家。 而酒吧门口,最终就剩下了梁好和盛阳两个人。 此刻,夜色已深,街道却还是一片灯火辉煌,霓虹灯一簇簇的放射着灿烂的光华,就像天上闪烁的星辰。 盛阳还是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让他显得有点沮丧。 “没什么大事,但是……因为这次受伤,阿臻的丈夫非要让她在事业和家庭中做出选择。这让阿臻很痛苦。”梁好看着盛阳,她苦涩的笑了笑,她向盛阳解释了朱智臻的烦恼。 果然,盛阳瞪大了眼睛,他立刻停下了脚步。 “也就是说……阿臻……可能要离开?” “阿臻还没有想好。” “作为丈夫……不应该这样逼迫自己的妻子。”盛阳迟疑了片刻,默默的说。 “是的。”梁好说。但是随即,梁好的语气缓慢下来,她看向盛阳,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那笑容在霓虹灯下显得格外美丽、落寞。“那你的选择呢?你做好自己的选择了吗?” 盛阳明显一愣。他回望着梁好的注视,他的呼吸开始有些紊乱。随着喉结鼓动了一下,最终,他的嘴唇微微开启了一些:“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他沙哑的说。 梁好有些吃惊。 但是,她却看到此刻盛阳躲闪的笑了一下。而后他微微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动作生硬的从兜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将它放在了梁好的手心当中。 梁好情不自禁的打开了手掌。 冰凉、坚硬的触感,那是一把钥匙。上面还挂着一个心形吊坠。 “是你的公寓钥匙吗?”梁好好奇的问。“可是我已经有了。” “呃,不是。”盛阳的语气越来越紧张。他抿起嘴唇,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这是……新房子的钥匙……就是你之前看的那个项目。我想……等你回来后,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怎么装修将来的新家……” “新家?你买了那里的房子?”梁好一字一顿,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她甚至都不知道盛阳是怎么知道她看中了那里的。 “是的,我在想……如果我们两个一起的话,那肯定不能再住那个狭小的公寓了。所以我在想,我必须尽快把它拿下,因为而且那里的销售情况还挺乐观,我害怕再不买,可能好的楼层就没有了,毕竟你那么喜欢那里……” 盛阳向梁好解释了很多他买那里的原因,但是,梁好却还停留在刚才的思绪里。 两个人住……也就是说……? “盛阳……”梁好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而看着梁好紧盯他的眼神,盛阳的语速最终慢了下来,他的脸开始越来越红。“呃,总之,这就是我的选择。”他说着,试探般的握住了梁好的因紧张而冰凉的手,而后他快速的舔抵了一下嘴唇,顺势将梁好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头靠近她的唇瓣。 唇齿间传来滚烫柔软的触感的时候,梁好只觉得她浑身的毛孔都起了反应。她甚至突然有点想哭。 幸福?感动?亦或者是解脱?她觉得她的胸口被一种无法抑制的情愫紧紧的包裹着,好像过去由于心脏和神经而缩紧了的血液,这时突然顺畅起来了。那是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兴奋与激动。以至于短暂的亲吻过后,梁好竟然感到自己的眼眶真的温热起来。她赶紧背过了身子,颤抖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感动。 而同时,盛阳也在她的背后酝酿着某种情绪。 “呃……小好,如果中间你有后悔,你随时可以告诉我。因为房子会是你的名字。”盛阳在她背后真诚的说。 梁好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个玩笑成功的挤碎了她眼眶里的眼泪。 “好吧,如果我遇到了更好的男人,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休''了!然后和别的男人在你买的房子里共度余生——你觉得可能吗?” “你别这样,我是认真的!”盛阳有些着急。 “我也是认真的!”梁好环住盛阳的脖子。 “呃,那好吧。”盛阳嘀咕道。 随后,当他们再次看向彼此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他们已经恢复了以前的默契。 走在回家的路上,梁好忍不住问盛阳他怎么会想到买那里的,毕竟那里的房价并不低。但是随后她便得知,盛阳是启用了一笔他秘密封存的基金。因为他害怕将来自己会遗传他妈妈的精神分裂,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存钱了,以防万一给他妈妈留着。 “不过我妈妈的情况……她也用不到了……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空间障碍了。”盛阳有些落寞的说。 *** 随后的两天,除了准备培训的事情外,梁好恨不得每天都和盛阳腻在一起。 他们先是去看了看新房子,而后中午时分,他们还向以前那样一起回公寓做了简单的午饭。不过因为家里没有什么食材了,他们只能简单的做点面食。做饭期间,梁好简直兴奋极了,她不停的说着她对新房装修的期待,一边特意将面粉弄在盛阳脸上逗他,惹得盛阳差点将装着面糊的大碗碰翻。而当盛阳将做好的华夫饼和鸡蛋面端给梁好的时候,他冲她高高扬起嘴角,再次露出他最以前经常表露出的那种真诚而腼腆的笑容。 “一份西式甜食配一份传统中式午餐,呃,可能有点不搭配。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 梁好觉得这简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饭了——当然,除了她妈妈做的饭之外——这可绝不违心。 不过,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之后,梁好微微有些紧张。毕竟他的父母早就想见一见盛阳了。所以她希望盛阳能在她走之前见一见她的父母。 于是,趁着吃饭的时机,梁好直接把这个提议告诉了盛阳。 梁好本以为盛阳会尴尬的拒绝,但是她没有想到,盛阳除了面露出肉眼就能清晰分辨的紧张之外,他一口就答应了。 因为盛阳的脑海里当即就浮现了梁正啸和蔼而期待的眼神。 他不能让梁好和他的父亲失望,他心想。 第七十五章 离别前 昏昏暗暗的光线下,男人微微恢复了一些意识。 男人感到头微微有点疼,空气中带有丝丝冰凉的消毒水的气味。而当他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他立刻睁大了双眼! 因为他发现,此刻他不仅正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而且他的手脚也被呢绒绳分别绑在床头四角、嘴巴被透明胶层层封死!以至于他想呼救,却也只能拼命的摇晃着破落的床,嘴巴里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哪! 男人思绪混乱不堪,喉咙一片干涩。他瞠目结舌的环顾着这个狭小而陌生的房间。 他看到这里大概只有九十平方米,斜前方是一扇关着的木门。房间没有窗户,他的头顶上正对着的就是一盏日光灯。而在他的床边,则立着一架医院用的挂点滴的吊瓶架。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能辨别这个方位的东西——但是实际上,仅有的这些东西也根本无法让他辨认这是哪里。 男人承认他生活混乱不堪,也自从他过度饮酒之后,他的大脑开始不太清醒,他常常在第二天醒来后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来回想之前的事,但是眼前的一切绝不是幻觉。他确定! 男人惊愕的瞪着眼睛,他的额头冒出冷汗,他开始回忆他是怎么到这里的。但是他只能隐隐约约的记得他好像被一个美女约到了简陋旅馆,后面的事越来越模糊。而就在他紧张的仔细回忆细节时,随着“哐”一声,木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男人心下一惊。 他看到走过来的女人个头很高,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 男人看不清女人具体的样貌。但是他却从女人手上拿着的东西上,男人立刻看出这个女人绝非心怀善意——她的手里拿着一支粗管口的注射器! 她是谁?她要干什么! 男人下意识的剧烈颤抖,摇晃着床,但是他却只见女人对他古怪的笑了笑。然后她对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男人只觉得心脏都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但是女人却不理会他激烈的反抗。她按住他的胳膊,动作精细的拍了拍他手臂上的静脉,而后,她笑着看着他,她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就像哄小孩子入睡那般有耐心。 “不用担心。这只是空气。不过……你继女让我告诉你,她也曾经这样自杀过,所以这对你已经够公平了……” 继女?白晨含? 男人瞪圆了眼睛,发出更加激烈的“呜呜”声,但是丝毫女人丝毫没有犹豫。说罢,她已经手握着注射器,将满满一罐的空气慢悠悠的推进男人的静脉中…… *** 周末晚上。 在答应了梁好的提议之后,第二天傍晚,梁好和盛阳出现在了梁好家里。 而到了家以后,梁好才发现他的父母——梁正啸和赵清波比她想的还要热情。 她的父母似乎早就已经预感他们会早到一样,他们早就提前沏了一大壶热茶,还准备了苹果、香蕉、芒果等至少五种水果。这使得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淡淡的混合了茶和各种水果的香气。 “妈妈,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梁好不禁惊呼。 “那你身上的赘肉是怎么来的?”赵清波笑着说。 盛阳跟着轻轻笑了一下。但是,即使气氛明显的很轻松,盛阳却依旧紧张的要命。他紧绷着嘴巴,极其规矩的坐着,除了不停的礼貌的叫着梁叔叔、梁阿姨之外,他几乎不敢轻易说什么,似乎稍微说点什么都会搅动周围和谐的气氛。而梁好也适时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她一边偷笑着,一边若无其事的坐在了盛阳身边,私底下握住他的手。 果然,轻轻握住梁好的手的时候,盛阳脸上的肌肉松弛了许多。 但是梁好想的才没有那么简单。她已经在心里有了更“坏”的主意。在盛阳回答赵清波问题的时候,梁好不停的在桌子下面捣蛋。她一会摩擦一下盛阳的裤子上的布料,一会抠抠他的手心,而最后,她甚至还偷偷的掐了一下盛阳的大腿,弄的他猛的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以至于梁好自己最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上她不过是想让盛阳不那么紧张而已。 于是在这样奇怪的气氛下,盛阳反而一点也不紧张了。梁正啸也不得不会对着他的宝贝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肯定不会受到欺负。你应该是欺负人的那个。”梁正啸笑着说。 气氛越来越松弛。而谈到最后,赵清波似乎已经在考虑如何将女儿尽快嫁出去的事情了。她甚至直接问盛阳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搞得盛阳差点一口红茶呛在喉咙中。 “妈妈!”梁好也吃了一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清波。因为赵清波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个问题。 梁好想打断赵清波的话,谁知道赵清波却越说越兴奋。她一边喝着茶,一边不停的叮嘱他们:“我知道我现在说可能有点早,但是我不得不事先提醒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要几个孩子,你们都必须提前计划好,我们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毕竟趁着我和你们爸爸还有精力,我们还可以帮你们带孩子,而如果太晚了,孩子如果又多的话,我可是真害怕我的体力跟不上小家伙闹腾的精力了,毕竟你们也知道,小男孩的精力是最旺盛的,你要不停的追着他们跑……” 赵清波一下子说了好几分钟,而说到最后,梁好和盛阳的脸几乎都已经红到了耳根。 *** 从梁好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梁正啸特意让梁好送盛阳回去。因为在最后吃饭时,梁正啸因为开心而特意开了两瓶酒。盛阳从来没有喝过酒,但是似乎害怕失礼,他还是一边说没事,一边陪梁正啸喝了不少。 此刻,夜风阵阵,但是春天的夜风已经没有了寒冷刺骨的感觉,只让人觉得惬意,舒服,甚至想让人伸个懒腰。 “我没有想到我妈妈会那样,这一点也不像那个高冷的她。”在路上,梁好挽着盛阳的手,笑着对盛阳说。但是她却看到盛阳眼眶微微有点红,似乎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梁好瞬间以为盛阳是有些喝多了。 “你还好吗盛阳?我从来没见你喝过酒?”梁好充满担忧。 “没关系的。呃,我早就想试试自己的酒量了。呃,看来我还能喝一点。”盛阳反而笑道,安慰她——但是实际上,虽然他确实有点晕,但是他更多的,是在为刚才体会到的那种温馨的家庭气氛而感怀。 随后,他们一起回到了盛阳的公寓。 此刻,房间里一片漆黑。 而就在梁好准备扭开客厅的灯的时候,梁好突然感受到盛阳靠近的气息。 暗夜中,盛阳突然就从身后靠近,抱住了她,轻轻的枕着她的肩膀,轻轻噌着她的脖颈。梁好立刻闻到有浓烈却好闻的酒精的气味钻进了她的鼻腔、衣领。梁好有些沉醉。“你喝多了。”她转过身,但是盛阳却没有回应她。因为他立刻就低下了头,贴上了她的嘴唇。梁好微微张开嘴,使他的舌头压在她柔软的嘴唇上,她的口腔很快就充满了盛阳口中好闻的酒精味道。 他们拥吻在一起。 盛阳的呼吸粗重地喷在梁好的脸上,梁好不禁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甜蜜,幸福。 “你那个时候掐我。”盛阳笑着,含糊的说。 “哈哈,我本可以掐的更疼的,让你出糗。但是我没忍心。” “那看来我应该谢谢你。” “不客气。” 亲密过后,梁好和盛阳微微调整了一下呼吁。梁好离开了盛阳的怀里,打开了灯。而后她看到盛阳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眯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神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尤为迷离、涣散。他的眼眶也越来越红。 因为盛阳从来没有这样主动过,所以不用说,他今天晚上一定是喝多了。 “你的胃怎么样?我给你做点解酒汤吧?”梁好把东西放下。她笑着说。 “不用,呃,我没有喝醉。”盛阳依然坚持反驳她——虽然他现在确实感觉到飘飘忽忽的,好像大脑不受的一切程序都失去了控制。 “不要逞强了。我也喝醉过。那滋味可不好受。” “我真的没喝醉,不信你随便问我个问题?” “好吧。”梁好眨了眨眼,“那''真空灾变''是什么?”梁好笑着问他——这个词还是梁好在以前盛阳忘在她那里的那本书中看到的。 “这简直太简单了。”盛阳挑了下眉头,他看着梁好,得意的张口就来。说完,盛阳还将手机塞进梁好手心,声音沙哑地说道:“来,不信的话你可以百科。” 梁好并没有验证。因为她想都不用想盛阳说的肯定是对的。“好吧,就当你没有喝醉好了!”梁好特意强调的“就当”两个字。而可是她的话音还没落,盛阳突然稍微摇晃了一下身子,而后他直接重重的坐在了沙发上。 “抱歉,我,我有点头晕。” 这下,不用任何反驳,盛阳的行为已经是他喝醉的最好的证明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弄点解酒汤。”梁好忍住笑意,准备转身离开。“盛阳,家里有番茄和洋葱吗?或者是蜂蜜?” 不过,梁好没有想到,她还没有离开两步,盛阳就站起身,把她又拉回了怀里。 “我不需要。” 盛阳说着,他的手轻轻的抚摸她的背上的薄薄的衣料,他的语言难得的有些混乱、无序。“我今天……有没有哪里表现得不好?我,我能够感觉到……最后我的脑袋晕晕的,好像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经过思考了。” “没有。非常完美。”梁好飞快的回答。而后,看着盛阳的迷离的、微微泛红的双眼,梁好突然感受到她的心脏再次开始欲加剧烈的跳动,甚至比刚才还要紧张,因为……就在她说的同时,盛阳的手第一次隔过了她的衣服。温柔而微微有些冰凉的触感传来,她只觉得她浑身的毛孔都起了反应。她不自禁的大脑又清醒,又紧张。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的体温正在不断升高——而她有预感,盛阳也是这样——这从他不曾如此主动过的行为就可以看出来。 梁好不自觉的开始产生最美妙的幻想…… 或许,今天就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最好时机…… 第七十七章 空气栓塞 盛阳从来都觉得,他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充满了一种奇怪的“平衡”——每当有一件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总会有一件坏的事情来打破这种幸福的倾向——而这个“平衡”对先发生坏事的情况则不适用。 就比如他刚刚才和梁好和好,他就被停职了。不过,这也让盛阳更加坚信了一件事,就是他坚持让梁好离开s市去培训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自从得知了自己发的短信被截图到了网上,且自己的手机被安装了木马程序之后,盛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再加上之前闫皓的案子……这一系列的连锁事件让盛阳不得不担心白晨含同伙的危险度。此外……还有白晨含那时候眼神闪烁的对自己说的话—— “打个赌吧,我不相信你的女朋友会因为你的病而离开你。你觉得呢?” 这句话就像幽灵一样,始终在他的大脑皮层反复提醒。所以刚好趁着梁好有培训的机会,他才毅然决然的想让她离开s市。 他要想办法在梁好回来之前把这个案子给彻底了结了。 但是盛阳没有想到,对方似乎比比自己更加迫不及待。 晚上,盛阳不得不合上正在看的书,开始认真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昏暗的夜灯下,盛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失去了调查的资格、配枪随后也会上交——他已经陷入了最被动的局面。这是令他最郁闷的。 而盛阳不知道,在还有一件噩耗是他没有想到的——就是对方可不只是杀了闫皓一个人。因为就在第二天上午,重案组就接到了另外一通报警电话。 ***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浮云布满空中,淡一块,浓一块,天空像一幅褪色不均匀的灰色碎布,空气意外的潮湿而闷热,闷的令人心慌。 而随着一阵警笛声划破这闷人的空气,重案组的车驶进新区一个废弃的工厂厂房。 但是,这次下车的就只有胡帅领、关海滨和傅强了。 看到来的人这么稀少,张原野顿时以为重案组的队员还没有来完——因为经过傅强的再三申请,关于白晨含的后续案件已经正式归重案组负责了——但是此刻他们才来了三个人。张原野不免奇怪的勾着头瞅了瞅他们开过来的车。而他正看着,胡帅领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没人了。”胡帅领气色沉闷的说。 张原野第一次看到胡帅领脸色这么难看。但是他还没开口问,傅强便走了过来。 “确认死者是白晨含以前的继父?”傅强问。 “哦,是。”张原野回过头。“他叫付永超。因为他的身份证就在尸体旁边——就好像故意要在我们面前炫耀一样。他正是白晨含第二个寄养家庭里的继父。” 傅强沉默的点了点头。 随后,在张原野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厂房内部。 在最里面一间狭小的房间里,他们看到了付永超的死貌。 他们看到付永超全身赤落的躺在地面上,满身是泥。他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但是此刻他正在以刚出生时的蜷缩的姿势僵硬的蜷着,应该是有人特意将他摆成了这种姿势。此外,他的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全身几乎没有几处没有伤痕的地方。他大腿上有的地方还有肉,有的地方只剩下了骨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看样子像是被野狗啃食过。 看到这里,每个人不禁都皱起了眉头。 “他的手腕和脚腕有明显的被绑得痕迹。看来是被人囚禁过。”胡帅领说。 “死因是虐待致死吗?”关海滨蹲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扒看了一下腿上的一块伤口。 “恐怕不能这么早下结论。”而一旁的杨光普却摇了摇头,他说着,指了指尸体胳膊上的静脉血管。 “看到了吗——静脉处有针眼,看样子这家伙生前被人注射过什么。所以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得出精确结论。” “好吧,”关海滨拍了拍杨光普的肩膀。“虽然我们现在人手都很紧张。但是还是希望尽快能有尸检结果。” 杨光普也跟着苦笑了一下。“梁好不在,看来我也得再申请尽快调个法医了。”杨光普说。“那你们那边呢?上面重新派人还是……?” “不需要。”胡帅领却走了过来。“虽然阿臻走了,但是等盛阳回来,我们人手就差不多了。”他严肃的看向杨光普。 杨光普微微有些奇怪,又有些尴尬,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强——他分明看到傅强随之对他摇了摇头。杨光普咽下一口口水。他知道,有些待定的事情他确实不方便明说。 *** 在杨光普的努力下,第二天一大早,对付永超的尸检很快便有了结果—— 付永超身上的伤只是表象,他实际上他的致死原因是以静脉为入口引起的“空气栓塞”。 “空气栓塞?”听到这个词,胡帅领皱了皱眉头。 “是的。这是一种大量空气迅速进入血液循环,或原溶于血液中的气体迅速游离形成气泡阻塞心血管血流的现象。” “也就是……空气堵塞?”胡帅领尽量尝试理解杨光普的话。 杨光普笑着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随后,杨光普一边指向尸体的心肺部位,一边详细给他们解释了空气栓塞致死的原理。 “vae,哦,也就是空气栓塞,它的常见致死机制就是——被注射的空气经过静脉随血流到达右心,随后在心肌的舒缩作用下形成含无数小气泡的泡沫状血液,这些泡沫状血液在右心的泵血作用下进入、并阻塞于右心室流岀道和肺动脉口,从而引起右心向肺动脉泵血量急剧下降,最后引起急性右心功能衰竭。而且一般只需100ml的剂量即可致死。不过付永超被注射了之少得有200ml。” 在杨光普详细说明时,他难得的语速较快,在加上他的话里面的专业名词较多,这让胡帅领感觉恍然以为对面站的是盛阳。胡帅领竟然不自觉的感怀、眼红起来,他的气愤的情绪立刻又冲上了大脑,随着手上手劲不自觉的加大,他手中的尸检报告都被他攥皱了。 关海滨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胡帅领的异常,他走了过来。“别这样。”他掐住胡帅领的胳膊。 “我没事。”胡帅领背过脸去。 随后,关海滨又问了杨光普几个问题,待没什么疑问后,他们拿着尸检报告离开了法医室,一起返回了重案组办公室。 “虽然你脾气不好是公认的,但是很少看见你这样控制不住自己。”走在回去的路上,关海滨不禁问胡帅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就是见不得他和阿臻出事。”胡帅领气冲冲的直言。“当然,咱们中间谁出事都不行。”他补充。 关海滨笑了笑。 但是实际上,走在后面的关海滨内心同时也充满了担心——因为傅强一直瞒着胡帅领,上面可能会派其他人来重案组。是不是接替盛阳还说不定。从今天胡帅领的表现上看,关海滨实在有些担心胡帅领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不过,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盛阳刚来时最不欢迎他的就是胡帅领了。但是如今,最见不得盛阳出事的人也是他。关海滨不禁想到,刚开始傅强就对他说过的话:别看胡帅领是躁脾气,如果有一天盛阳出事,你信不信帅领会是冲在所有人前面的那个人? 看着此刻胡帅领依旧气冲冲的脸,关海滨不得不承认傅强眼光一直的精准和老辣。 不过,令关海滨没有想得到是,他正想着傅强的话,傅强的电话就来了。 关海滨从思绪中回过神。接起了电话。 电话里,傅强语气沉闷,急切,他让他们先不要回警局,直接去s市滨河公园与他汇合——因为在s市滨河公园,又发现了另外一具男性尸体。 “呵,这两天可真是衰神附体。”胡帅领不禁紧皱了一下眉头,打开了车门。“看来我们得尽快申请让盛阳回来才行了。” 而听到这句话,关海滨不禁心里一凉。关海滨不禁摇了摇头。越是忙不过来,越只能适得其反。这个傻帅领…… 第七十八章 焦躁 就在重案组发现另外一具尸体——白晨含的第一任寄养家庭里的养父的第二天清晨,盛阳独自来到了s市中心路上西郊区救助站。 第一次知道这里,是在网上,是五个月前,章程调查出来白晨含亲生父亲所在地的时候。那时候调查出来的她的父亲的最后落脚点就是这里,不过那时候因为时间紧张,他并没有亲自来这个地方进行调查,而这次,就像是注定要弥补对自己说过的谎言一样,他最终亲自来到了这个地方。 而刚一走到救助站,盛阳不得不承认各个地方比他想象中环境要糟糕的多。 光秃秃的树木围绕下,就是救助站的办公楼,而在办公楼后面,则是一个院子以及另一座收容救助人群的矮楼。大院里面一堆一堆的建筑垃圾随处皆是,其中大多是钢筋、断桥栏等;靠近矮楼北边围墙处,建了一个土厕所,甚至还有一块菜地;大院西北角落里,还圈养了一群小鹅。大院里,蚊蝇乱飞,不时传来一阵阵臭味——可见这里的管理极其散漫。 盛阳来到后,他首先说明了来意。 但是接待他的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却不以为意。他正在啃着一块面包,他一边吃,一边从嘴边漏下零零散散的面包碎屑。他说没有介绍信他不能见任何人。 盛阳有些沮丧。果然被停职以后,任何的调查都开始变得举步维艰。 好在过了一会,另外一位女性负责人走了过来。 “你找谁?”她扎着极高的马尾辫,一走进,她便为周围带来了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味。 “呃,我想找您了解一下救助的一个男人——杨济玮的情况。” “杨济玮?”女人惊讶的瞪圆了眼睛。“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有人气。谁来都指名道姓来找他。” “还有其他人来调查过他吗?”盛阳立刻警觉起来。 “之前有两次吧。”女人坐了下来,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若有似无的说起来。“一个多星期前吧,有个女人说他是家里的人。证件也挺齐全。当时就把他接走了。喏,就在昨天,有两个警察也来找他,也问了我很多关于杨济玮的问题。” 听到这,盛阳心里一凉。如果之前已经有个女人已经把他带走了的话……那很有可能代表了对方已经先行了一步。 盛阳感到无尽的失落。 白晨含的同伙早晚会报复到白晨含的亲生父亲身上,她的父亲所在地还是他和白晨含对峙时自己告诉白晨含的。他早该想到!但是,他却还是等到胡帅领昨天打电话告诉他——最近他们先后发现了两具尸体,分别是白晨含在两个寄养家庭里的养父时,他才恍然想到她们一定会对白晨含的亲生父亲——杨济玮动手。 真的是太大意了! 想到这,盛阳表情僵硬的呆滞在原地,几缕微微卷曲的头发挡住了他布满汗水的额头。他微微地吐了一口怄气。 “请问,我能看一下之前的监控吗?我想调查一下是谁带走了杨济玮?”事已至此,盛阳只能想办法进行补救。 而女人似乎也不耐烦起来,她索性放下手中的小圆镜子。“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查我们的监控?” 盛阳微微有些尴尬。“呃,我叫盛阳。我和昨天来的警察是一起的。”但是此刻,他只能递过他的证件的复印件。 “你是警察?你的原件呢?”女人当即不可置信的笑了起来。“究竟是你在伪造证件,还是他们降低了招收标准?” 盛阳脸立刻红了起来。 而就在此刻,一个声音浑厚的、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直说你们为了掩盖虐待救助人员的罪行,而特意将摄像头损坏了的事实?” 男人穿着锃亮的皮鞋和笔挺的西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感,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事。而看到男人的走进,女人立刻紧张的站了起来。连带着旁边的依旧在不停的吃着零食的男性工作人员也跟着慌忙站起了身。 “别,别污蔑我们!”女人说着,她立刻给男青年使了个眼色。 “别挤眼了,那个被你们绑起来的男孩已经被我们放了。顺带我们已经取过证了。” “不是,不是!”听到这,女人脸色都变了。“那个男孩精神有问题!我们只是害怕那个男孩伤害自己,他有过自残行为!” 但是男人已经没有再听女人辩解了。他将蔑视的目光从女人身上移开,他看向盛阳。“你是警察?在调查什么,我们是司法局的,有什么我们能帮你的?” 而看到男人的脸,盛阳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阳的呼吸立刻变得极其沉重,他的心脏几乎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仔细的盯着男人,看的男人都皱起了眉头。 “你好?”男人伸出手。 但是,盛阳却已经完全呆滞了。直到几秒过后,像是充分经过了对某个事实的确认,盛阳才微微缓过神。他的嘴唇发出激烈的颤抖,他立刻拿起自己的牛皮包,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选择了果断离开——即使他的双脚此刻已经像被灌满了铅,他的双腿也正在微微颤抖。 而直到盛阳带着某种愤怒完全走远,身后的年长的男人才发出了奇怪的疑问。 “他怎么了?他是谁?”他问刚才的女人。 此刻的女人已经丧失了刚才的傲慢的情绪。她将盛阳证件的复印件也递给了他,心虚的回应:“他……他说他是警察,叫盛阳。来查我们之前的一个救助对象,一个叫杨济玮的男人……” 后面的话男人根本没有听到,因为当“盛阳”这个名字出口时,男人的脸上霎时一片苍白。他甚露出了比刚才盛阳还要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身边的同事问他,但是他已经箭步冲到了盛阳离开的路口。只可惜站在茫茫的十字路口,他已经看不到了盛阳的身影。 他手里攥紧了那张印有盛阳照片和资料的复印件。 *** 天气越来越热。五月的s市已经有了夏天的温度。 走在去往杨济玮以前的住址的路上,盛阳不停的扯着领带,他最终解开了最上面的两个扣子,然后将衬衫的衣袖随意地挽起。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阻止烦闷与暴躁的情绪不断提升他的体温。 那张脸…… 那张在他母亲藏起来的相框中出现过的脸…… 那张自己中枪时潜意识梦到过的脸…… 真搞笑。 他完全没有能认出自己——那是自然。可是自己却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说自己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司法局? 他不应该生活的这么体面……他应该生活在那个救助站!这样对妈妈、对自己才算公平! 在路上,盛阳只觉得他的大脑正在被各种想法连翻轰炸,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去思考自己本来要调查的案件。他的心在颤抖,甚至他已经走错了路,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直到胡帅领的电话响起,他才恍然从这焦躁的情绪中回过神。 盛阳索性坐在了路边的石凳上。 电话里,胡帅领滔滔不绝。他告诉盛阳他们昨天发现的新的尸体——白晨含的第一任养父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他同样也是死于空气栓塞。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是同样由于尸体所在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他们暂时还没有查出更多线索。不过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让章程筛选有过被父亲家暴的历史记录、且本身有医学资质的女性进行综合筛选了。 电话里,胡帅领不停的安慰盛阳,这让盛阳焦躁的情绪微微得到了缓解,但是面对着胡帅领的好意,盛阳也微微有些担忧。 “帅领……你别再透露案情了……这不合乎规定……”盛阳低下头,轻声说。 而胡帅领当即则表示他不用管,他愿意冒任何风险。大不了他们也把他停职。 听到这,盛阳的内心感到了平静与温暖。但是他的愤怒与焦躁的情绪仍然没能得到本质的缓解。 盛阳干脆就坐在路边的石凳上,放空自己,看着远处晚霞开始一点一点的染满天空。看着晚霞又像是被翻滚的云层吃掉一般,一点一点消失在西方的天空,直到夜色开始暗下来…… *** 当盛阳出现在梁好面前时,梁好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我临时买的机票,想给你一个惊喜。”盛阳说。 但是从盛阳倦怠的神情中,梁好很明显能够看出盛阳绝对不会是为了给她惊喜,才会在晚上十一点出现在她面前的——尤其,他的脸上根本并没有想要给她惊喜的本身的欢快的表情。 “怎么会想到这个时候过来的?明天不用上班?哦,对,还在养伤期间。”梁好自问自答的笑了笑,而后她立刻将他的包从他的肩膀处脱了下来。引导他走向沙发。“你应该感到庆幸,我的室友今天和她男朋友出去了。不然,她一定会大吃一惊!——天啊,''你的男朋友竟然会大半夜飞过来找你,太浪漫了!''——她最喜欢大惊小怪了。” 梁好开心的说着。 此刻,梁好正住在他们培训的酒店里,穿着丝质睡衣,从床头灯已经开启的情况来看,很显然,她本来已经准备睡觉了。 “看来,呃,我还是有点鲁莽。”盛阳尴尬的笑了笑。“我没有想那么多……结果就冒失的过来了。对不……” 而他的“对不起”还没有说完,梁好就已经踮起脚尖,堵住了他的嘴。 “发生什么事了吗?”梁好温柔的问。 “没,没什么。”盛阳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低沉。“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真的?”梁好怀疑的笑了笑。然后她为盛阳倒满了一杯热水。 但是盛阳并没有动那杯热水。相反的,他将水放在一旁,然后他突然腾出手紧紧的搂住了梁好,并找到了她的嘴唇。他的手掌在她的背部轻轻的抚。摸,然后他的手轻易的投过了她的丝质睡衣。 梁好立刻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冰凉。 “到底怎么了?”梁好从盛阳的嘴唇上离开,她满脸真诚的看向他。 “呃,没什么了。我可以回去了。”盛阳沙哑的笑了笑。然后他竟然真的拿起了自己的包。 梁好惊讶的看着他。“你飞过来就是为了和我拥抱一下?而且你认为飞机还在原地等你吗?” 直到此刻,已经走到门口的盛阳才停下了脚步。他嘴角上扬,但是那笑容明显是假装的——用不到微表情的知识,梁好就能看得出来。“呃,我返程定的高铁。” “盛阳……”梁好不自觉的叫他的名字。 不对劲,真的太不对劲了。 但是,还没有等到梁好简单的穿上衣服追出去,盛阳已经按下了电梯。 第七十九章 封闭空间 「童年岁月的某一刻,未来会迎门而入。」 ——格雷厄姆·格林 两个小时前。 胡帅领狐疑的往傅强的办公室望着。他紧紧的皱着眉,似乎想从那紧闭的门中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帮助他分析深夜九点在他们正准备下班时突然到访的来找傅强的男人是谁。 只可惜看了好一会,胡帅领也终究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他将椅子转了回来。 “老关,他是来安排任务的,还是人员变动消息的?他到底是谁?”他紧张的问关海滨。 而关海滨却也是一幅呆滞的表情。他朝着那扇门望了好一会,然后他才缓过神。明天组里会来新人,他和傅强都已经接到了通知了,所以里面的男人肯定不会来通知傅强人员调动的事情的。 而从刚才进来时男人的样貌上看…… 他竟然微微的从他的眉毛和眼睛上,看到了几分年轻的博士样子——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关海滨不得不承认盛阳和他长的有几分相像。 “刚才男人进来时说他叫什么来着?”关海滨问胡帅领。 “余铭。”胡帅领说。“对了,我们可以找章程……” 关海滨立刻打住了他。“这不合适。” 毕竟关海滨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调查盛阳的背景——他似乎已经把那个男人和盛阳联系在一起了。 而在办公室内。 余铭坐在傅强对面。 他从一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着。他两眼呆呆的前面的向空处直视着,好像是在注视着什么。傅强形容不出来那眼神,因为那眼神过于复杂,那里面似乎充满了幻灭留下来的安宁,但是那种安宁亦是仿佛是对另一种无可奈何的悲惨的接受。 而后他从烟盒里掏出两根烟,一根递给傅强,一根留给自己。 傅强摆了摆手。 傅强并不想接受他的烟。因为一开始,傅强并不认识对面的余铭。 ——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提出他是盛阳的父亲的话。 余铭抽着烟,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他使劲的咳嗽了几声,掐灭了烟。 “好久没抽烟了。”他苦笑了一声。然后,他的脸上最终只留下了凄楚的微笑。“我今天见到他了,所以……我想办法查到了他的资料,找到了你。” 傅强没有回应他。 “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当了警察。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国外……” “请原谅我说的比较直白。”傅强总算开了口,打断他。“即使你认为他们在国外,但是你也从来没有试图找过他们。”傅强说。 余铭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你前妻在疗养院,而且,她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你知道吗?” 余铭的手猛的颤抖了一下,他脸上的惊讶显而易见。 而傅强并不打算就此中止他的话。 “而且……你离开后,盛阳遭受过很严重的校园欺凌——他一直在努力摆脱他的童年阴影——恐怕他潜意识里选择当警察也有这个方面的原因。” 余铭的手已经止不住开始颤抖。 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冷冰。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愿意跟我姓的原因吧。”过了好一会,余铭才苦笑道。 “可能吧。”傅强说。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感觉。”微微的冷场过后,余铭直视着傅强的眼睛,“就是如果不联系,你还可以用坚强的毅力骗自己他们过得很好,你的生活至少还能继续,但是一旦你打开了这扇门,你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自责与关切,你再也不能正常生活——因为那种愧疚感会把你逼疯。” “我明白那种感觉。”傅强冷静的说。“但是……如果你逃避,那你实际上就是在逼着你的孩子面对——你懂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能像可怜无助的女人那样给自己打上一针麻醉剂。当然,如果你真的希望麻痹自己一辈子的话那也不是不行——而且我觉得盛阳应该也希望这样。毕竟这么多年他已经接受了,而如果你再出现……这种''适应''对他来说又将是一段很艰难的过程。” “是吗?”余铭苦笑一声,重重的吐了口气。“看来我还是不该出现在这。” “但是你还是来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傅强问。 “怎么做——你能告诉我盛阳为什么会被停职吗?” 傅强犹豫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打算对余铭隐瞒什么。 “他都有女朋友了……”余铭笑了笑。“我真想见见那个女孩。” “呵,你的重点偏了吧?”傅强总算也挤出一个微笑。 余铭回过了神。“重点……他的工作?那还不简单,我可以直接向局里申请……” “别!”傅强立刻打断他。“这样不符合规定。而且如果盛阳知道是你在背后帮他,他说不定会直接辞职。”傅强说。 这个回答让余铭有些惊讶。 他真的……那么恨我? 余铭中的嘴唇微微颤抖。 而在此期间,傅强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而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来电话的人正是盛阳。 看到来电提示上闪烁着的“盛阳”的名字,余铭中立只觉得头皮一麻。他咽下一口紧张的口水。“我能……听听他的声音吗?”他对傅强说。 *** 与此同时,三个小时前。 从梁好的培训的酒店出来,盛阳直接就前往了高铁站。 他走的很快,就像是要摆脱他生命中的某个影子一般,以至于他丝毫不知道梁好后来追了出来。而当梁好再次联系上他时,他已经准备上车了。 “抱歉,我没事。我……今天晚上……我就是想你罢了。”电话里,盛阳直言。不过经过了这次的冲动见面,盛阳确实觉得他已经好多了。至少,他的呼吸正常了,他的情绪也开始趋于平稳。“呃,下次我会趁着周末多待两天。”盛阳笑着说,说时,他的双脚已经迈进了车厢。 此刻,已经临近夜晚十点,坐夜间车的乘客很少。 偌大的车厢里只有几个人在匆忙的放行李: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前方4f位子上,他几乎没带什么东西,他刚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带上了眼罩;隔了一条过道,10c和10b处是一个妇女和她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妈妈正拉着孩子的手放东西;而在她们后边的9c和隔了一个人的9a处,坐着一个依旧穿着厚厚的毛衣的年轻男人以及一个不停的聊电话的时髦女孩,男人紧紧的抱着包,似乎包里装着极其重要的物件;最后,就是临近角落15a处着的一个短发女性,她刚一进来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电脑,看样子是个很有工作能力的女性。 而盛阳坐在中间12f处。看着几个乘客的大包小包的行李,盛阳突然觉得自己的这趟旅行确实有点……不太正常。 随后,伴随着乘务员的广播里温柔的问候,高铁启动了。灯光暗了下来。速度开始把一切的虚幻的都抛诸脑后。盛阳禁不住想歪着头睡一会。而就在他把自己的牛皮包垫在胸前时,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个人靠近的气息…… 而当她轻轻的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时。盛阳当即睁开了眼,同时惊吓的浑身一抖。 然后他就看到梁好梨涡灿烂的脸正对着自己! “你怎么……?”盛阳惊讶极了!他的声音成功的引起了几个旁边的人的扭头关注。 “这才叫惊喜!”梁好压低了声音,而后她坐在了盛阳身边。“你走的也太快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明天我们调休,再加上周末两天,刚好有三天假期。所以,我干脆就跟着你回家好了。嘿嘿,我和临车厢的女孩换了座位。” 盛阳却还是盯着她的脸,一脸呆滞,似乎还是不能相信梁好此刻是真实的坐在自己身边,他真正的拥有她——而不是依靠想象。 于是梁好微微的叹了口气。她直接板正盛阳的脸,然后掐了掐,顺带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清醒过来了?” “呃,这里是公共场合……而且有监控……”盛阳有些脸红。 “管他的。让看监控的人嫉妒好了!”梁好说着,她枕着盛阳的肩膀歪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又抬起头望着他。她的语调降了下来,“所以说……你是因为我才被停职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盛阳一愣。 果然,他的反应还是让梁好感觉出他的异常了——只不过这件事并不是他烦闷的原因。 盛阳迟疑了一下。“不是。”他安慰她。“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他们对我的调查和评估还没有结束。呃,不过我确实有一半的几率要失业了。”盛阳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没问题。到时候我养你。”梁好笑道。其实梁好也知道,以盛阳的知识储备,他随便找一个工作都可能比当警察的工资要高——只不过他还是放不下他内心偏执的责任感罢了。 而后,他们依偎在一起。 大抵是累了,聊了一会天之后,梁好很快的睡着了。她呼吸平稳、宁静。令盛阳感到非常安心。盛阳向列车工作人员借来一条小毛毯。他将它盖在梁好身上,然后自己也松弛下来,跟着眯了一会。 而事情就发生在盛阳才刚刚睡着没多久。 盛阳难得能够在移动交通工具上睡着,不过他的睡眠依旧极其浅。 大概过了有五十分钟。高铁驶进了m省省内。 车厢内极其安静,似乎所有的人都进入了睡眠状态。 也就在此时,盛阳开始隐隐约约的听到过道旁有脚步声。那脚步声伴随着摩擦着裤腿的声音,窸窸窣窣,持续的响起,时近时远,好像有人在紧张的在附近踱步。而没过一会,一个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开始越来越清晰——有人靠近了他们。 盛阳立刻睁开了眼睛。 而后,在昏暗的过道的灯光下,盛阳看到一张迷茫而无助的脸。他颧骨格外突出,脸绷的紧紧的,黑洞洞的暗淡的大眼睛迷茫的望着他,眼神涣散,那里面似乎里正酝酿着某种恐怖的、惊慌的情绪。盛阳被这张脸吓了一跳。 “不,不好意思!我弟弟头上流血了……!他流了好多血!你能,你能帮我帮他止血吗?”他颤抖着说。 盛阳有些些吃惊。 盛阳朝着说话男人的头扭得方向看过去,那边除了一个歪在窗户上睡觉的女孩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其他乘客。但是男人却依旧紧张的在那个方向和自己之间来回摆头,他求助般的看向盛阳。“他们,他们都睡觉了不理我,拜托了!”他几乎快要留下眼泪。 难道是个个头特别小的弟弟?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漏了?——但是盛阳上车时确实没有看到过那边有小男孩上车。 盛阳微微抿了下嘴巴。“呃,好,我过去看看。” 而后,盛阳轻轻的起身,尽量不吵醒梁好。 因为在同一节车厢,盛阳几步便走到了9c的座位处。 但是当他站定时,他看到除了9a处坐着那个时髦女孩外,同一排并没有其他客人。此刻,那位时髦女孩也正在打盹。 不过,真人虽然没有,男人和女孩中间的位置上却存在另外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埋着头的软体玩具娃娃。 它类似于传统的小女孩会买的类似真人的芭比娃娃。它有一双蓝色的瞪着人的大眼睛,两处咬肌夸张的咧着,笑着,但是那笑容丝毫不会令人感到可爱,相反的,它反而渗出股股寒意。此外,她的头似乎经常被扭拽,已经和脖子脱了节,娃娃头顶的棕黄色的头发也秃了一块,露出一块“头皮”,而“头皮”处也有好几道很明显的用红色的、黑色的针线随意缝合的痕迹。在身上,娃娃并没有穿任何衣服,它的白色的软肚皮上也有用针线缝补过的迹象。那感觉……就好像是有人经常在对这个娃娃“动手术”。 看到这,盛阳不禁觉得背后一冷。 “他就是……你弟弟吗?”盛阳问。 “是!”男人立刻回答。“看到了吗?你看,你看!我弟弟头皮正在流血!”男人猛的抓了一下娃娃的头皮,他声音颤抖:“再不缝合伤口,我弟弟就要死了!可是他们上车前把我的针线都给收走了!” 盛阳立刻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没事,没事……呃,我来帮你。”他压低了声音,安慰道。 男人果然立刻露出了笑容。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随后,盛阳走到了里面,他轻轻的拍醒了最里面正在睡觉的时髦女孩。“抱歉打扰了,我们换个座位可以吗?” 女孩立刻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都睡着了!” “不好意思!”盛阳语调微微加重,打断了她的抱怨。“呃,确实不好意思。”他又温和的补充了一句。 女孩拿起了包,不满的接过盛阳的车票。 “我们需要开灯!” 待女孩走后,男人立刻慌张的说。“这里太暗了!不适合做缝合手术!” “不,不用……”盛阳安慰他道。“太亮的话,呃,很多人就会来围观,这样会有危险……” “是这样吗?”男人奇怪的嘟囔道。他不再坚持。 随后,盛阳弓着腰,他先仔细“检查”了一遍娃娃。他一遍检查,一边若有似无的和男人聊天。“你能告诉我你和你弟弟叫什么吗?呃,医生做手术之前,需要先了解一下他的病人的基本情况……” “我,我叫柴硕飞,我弟弟叫柴硕宇……我弟弟非常听话……但是,他受伤了,流血了……对了,他有个手指也掉了,能帮他也接上吗?还有他的头!”柴硕飞前后不搭的说着,他极其认真的看着盛阳。 盛阳再次紧张起来。“手指……?和头……?怎么掉了?” “被砍掉的!”他急切的说。“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柴硕飞越说越恐惧,他几乎要哭出来。 盛阳立刻转移话题。“好,没事,这不是重点!但是你需要告诉我那根手指……和头……在哪里……?” “他不听话,手指他给吃掉了,在他肚子里!”柴硕飞说着,他指了指娃娃的肚子。“头……头不在这里,在家……在家……你是个好人,等下车了,我可以带你过去!” 第八十章 真正的伤害者(上) 盛阳惊讶的看着软体娃娃被缝合过多次的肚子,而后,他俯下身,用手指按压着,摸了摸—— 软软的触感,那里面很可能充满了pp棉和泡沫粒子的填充物。 不过,盛阳还是不放心。 盛阳看了一眼满脸细汗的柴硕飞。 “呃,你在这里等我一分钟可以吗?我需要一些工具来帮他''做手术''。你就呆在这里陪着你弟弟好吗?”他温和的说。 柴硕飞信任的点了点头。他紧紧的握着娃娃的手:“不要怕,不要怕……哥哥在这里……哥哥在这里……” 趁着这个机会,盛阳首先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此刻梁好已经醒了,她紧张的问盛阳发生了什么?盛阳迅速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随后,盛阳迅速的找到了乘务员,顺而找到了乘警。 同时,他拨通了傅强的电话。 因为时间有限,盛阳尽量简短的将这里的情况告诉了傅强。同时他提议希望章程能够根据兄弟俩的名字,对他们兄弟进行一个详细调查,并且立刻对他们家进行搜查,以防万一他的家中真的出现尸体。 而令盛阳不解的是,一般听到这样的紧急案情,傅强都会立刻给予他回应,并且立刻给他行动的提议,但是这次,傅强那边却迟疑了好几秒钟没有任何回答,直到盛阳以为傅强那边信号出了问题,对方才沉默的开了口。 “注意安全……” 但是那明明不是傅强的声音…… 盛阳有些诧异。 不过盛阳没有时间多思考,因为乘警已经准备好了他所需要的材料。 “你真要把这把剪刀交给那个神经病?” “他不是神经病,他只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盛阳纠正他。“而且你放心,我不会让剪刀落在他手上,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首先安抚住柴硕飞的情绪。我会配合他,趁着这个时间,麻烦你们尽量悄悄的疏散这节车厢的客人。”盛阳说着,他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s站进站还有25分钟,如果配合的好,我们肯定能顺利的解决这件事。” 然而,就在大家都准备行动时,一个短发的女性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我不同意!” 她说着,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如果知道了他是神经病,那为什么不直接将他控制住!” 而看到了她的证件和调遣信,盛阳顿时睁大了双眼……! 因为她的手中拿着的是盖了公章的重案组的调遣信。 原来这个一直坐在角落的15a处的、名叫凌子悦的女性,就是将去s市省级重案组接替朱智臻或者是自己的人…… 她会成为帅领、傅队和关伯的新的搭档…… 盛阳顿时感到有些心酸,又有些无助。 对于离开重案组,盛阳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在乎,毕竟他当年就曾经犹豫过离开。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这样失落…… 呵呵,还是被抛弃了…… 盛阳眼眶微微有些红。 但是他很快还是调整了情绪。“您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他问这名叫凌子悦的女性。 “更好的办法?——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我和乘警分别从两侧包抄,直接将他控制住!” “但是这一节车厢的乘客还没有撤离!他的前面坐的有两名乘客,其中还有一个小女孩!”盛阳有些激动,“从柴硕飞的精神状态上看,他极有可能患有精神疾病或者狂躁症,一旦他发现事情不对,很可能会挟持人质,做出自残或者伤人的行为!——即使你们要强攻,也必须等到乘客撤离完这样才安全!” “他用什么工具伤人?你以为高铁的安检是摆设?”凌子悦笑道。“所以,你的建议是在他没有作案工具的时候再去给他送一把剪刀?呵,你可真是''雪中送炭''!” “我,我再说一次,我没有说把剪刀递给他!”盛阳感觉到胸腔的鼓涨,而后他极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我的意思只是希望大家尽量配合他,稳定他的情绪,这样可以在最少的阻力下解决这个问题。” 而凌子悦显然并不同意。她直接越过盛阳,看向乘警。“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如何包抄……” 盛阳无奈的靠在墙边。 盛阳知道此刻柴硕飞一定已经等急了,他不敢想象柴硕飞会做出什么举动,而一想到梁好和另外几名乘客还在车厢,不知道安全离开了没有,他就急不可待。 盛阳立刻决定立刻出去看看。 而就在盛阳准备打开门的时候,身后的凌子悦接起了电话。 “什么?!”她惊讶的叫了出来,那声叫声成功了阻碍了盛阳离开的脚步。 过了几秒钟,凌子悦气愤的将电话挂断。 “傅队打电话给我……他说,让我听你安排……”凌子悦哼笑一声。 盛阳惊讶的呆在那里! 因为他不知道,傅强那边已经同步调出来了车厢内的监控视频……而他更不知道,除了他的同事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正在看监控画面。 *** 距离列车到站还有20分钟。 在高速而平稳的速度下,盛阳再次靠近柴硕飞。他的身边跟着一脸冷漠的凌子悦。 在靠近时,盛阳特意瞅了一眼梁好所在的座位。 还好,梁好已经撤离了此车厢,连带着那位时髦女孩和之前4f位子上的男性。她已经帮自己成功撤离了两个人。 盛阳微微松了一口气。 盛阳大步来到柴硕飞面前。 此刻,柴硕飞显然已经等急了,他痛苦的将娃娃抱在自己的怀里,他一边捂着娃娃的“受伤”的头部,一边靠近它低声啜泣。“乖……再等一会……求你了……再等一会!不疼,不疼……!”而更恐怖的是,坐在他前排的女性也已经醒了过来,她正准备走到他身旁前来询问。 盛阳气喘吁吁的,竭尽全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他首先快速走向那名女性。“请您和孩子先到隔壁车厢好吗?” “我们这里有位置。”她奇怪的看了一眼盛阳。 “那我来扶您回到座位上。”凌子越迅速补上位。 盛阳紧张的看着柴硕飞说,以免他对凌子悦的出现有疑心。不过柴硕飞显然心思不在这上面。“请快点吧……我弟弟已经等不及了!他就快要死了!”他说着,眼泪从他那凝滞的眼睛里像泉水一样溢了出来。显然,他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我马上就处理!”盛阳说着,他拿出了乘警准备好的工具。 而后,安顿好那对母女的凌子悦也返了回来,她悄悄挡在柴硕飞面前,尽量用身体挡住她身后进来的驱散乘客的乘警。不过柴硕飞依旧丝毫没有留意。因为他正全神贯注的、满头大汗的关注着盛阳手上的动作——他紧盯着他,看着他正在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在娃娃的肚子上剪开了一个口子。 “他的伤口在头上……”柴硕飞紧张的提醒。 “我先确定一下他的手指是不是在他的肚子里。如果长时间在的话,会引起感染……”盛阳一本正经的胡说。 “好吧……”柴硕飞不解,但他似乎对盛阳很是信任,他默默的合上了嘴巴。 随着“撕拉”声响起,娃娃的肚子开了个口。 而当盛阳将娃娃的肚子敞开的时候,盛阳、凌子悦和在78公里之外正在看监控的傅强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同时看到,除了pp棉、泡沫粒子的填充物、发黑的卫生纸之类的物品外,里面果然存在类似手指之类的残破的肢体!而且,不只是一只,而是零零散散的四只手指! 盛阳和凌子悦互看了一眼。 他们看到这四根手指每个都比较小,似乎都只有一根手指的一节,那肢体似乎被火烧或,以至于那本就干枯的皮肤已经发黑,所以如果不是上面有指甲盖的话,旁人恐怕根本辨别不出这是人的手指。 盛阳微微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取出来了!有希望了!我们要快!接下来该头皮了!!”柴硕飞眼睛里都闪烁出希望的亮光。 然而,而就在盛阳开始准备假装缝合娃娃的肚子的时候,柴硕飞却突然“咦?”的叫了一声。他猛的抓住了盛阳的手腕。 所有人一惊。 “不对,他肚子上没有流血……” 柴硕飞嘟囔着说道,用疑惑的眼光看向盛阳。“我记得,我妈妈用刀划开弟弟肚子的时候,他明明会流很多血……” “你妈妈……划开你弟弟的……肚子?!” 盛阳只觉得后背猛的一凉! “是啊……我弟弟的手指头,就是她让我砍掉的,那时候也流了很多血……可是这也没有血!是啊,血呢?!”柴硕飞的语调开始变得焦躁,他晃动着头寻找,语无伦次的大叫,那声音中充满了不稳定的暴力。 凌子悦立刻想说些什么进行辩解,盛阳快速暗暗拉了下她的衣袖。 “谁说没有血?” 盛阳说着,他把手放在娃娃下,在娃娃的身体的掩护下用剪刀在手掌上划开了一个口子。于是,当他把娃娃翻过身,将手掌蹭到娃娃的“伤口”处时,这下,娃娃的伤口上真的出现了血。 看到这湿淋淋的红色,凌子悦不禁皱起眉头,而柴硕飞的眼神却即刻透出难以形容的兴奋与绝望。 “有血!是真的血!我弟弟的血!快,快止血!不然我弟弟会死!”他欢快的笑了两声,然后他开始从喉咙处发出慌不择路、不断重复的的呜咽。“快,天呀!一定要尽快止血!一定要尽快止血……哥哥救你……不要怕……” 盛阳紧盯着柴硕飞。 “你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一边假装缝合,一边小声的问。 “什么?” “伤害你弟弟……” “不是这样的。”柴硕飞奇怪的看向盛阳。他竟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妈妈其实很少动手。他都是让我们俩互相惩罚。” 盛阳当即停住了手下的动作。 “相互……伤害?!” “我不听话,妈妈就让弟弟砍我的手,但是弟弟力气比较小……他光哭……妈妈就让我惩罚弟弟,他哭的声音越大,妈妈就越烦……” “天啊!”凌子悦惊呼出声。 “所以……我能看看你的伤痕吗?”盛阳小心翼翼的问。 而柴硕飞似乎真的很信任盛阳,盛阳刚问完,他就将自己厚实的毛衣从领口处拉了下来。“妈妈说这比光秃秃的要好看。” 随着第一道伤痕的出现,盛阳等人当即瞪圆了眼睛!因为他们看到他的脖子处满是刀痕,绕着他的脖子围了整整一圈! 而后,他从下面再拉起毛衣。他们接着看到,他的腹部、肚子上青青紫紫,竟然也满满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烫伤、刀疤、鞭痕!毫不夸张的说,那新旧不一的伤痕就像虫子一样,几乎爬满了他的全身! “所以……她才让你夏天也穿高领毛衣……” 盛阳当即闭了一下眼。他不忍心再看下去,说下去…… “你爸爸为什么不保护你们?”凌子悦气愤的开口。 “爸爸离开了,爸爸说,我们是累赘。”柴硕飞像小孩子一样说。他的语调中竟然充满了天真的轻快。 “所以……你爸爸也抛弃了你们?……”盛阳苦笑了一下。“累赘……” 盛阳不自觉的带上了“也”字,重复了一遍柴硕飞的话。 “我妈妈说……如果我们想见我爸爸,我们可以在我们的葬礼上见到他。”柴硕飞笑着说,他似乎完全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妈妈……再不会再伤害你和你弟弟了!”盛阳眼眶越来越红。 这一切都被凌子悦看在眼里。 而后,盛阳继续开始进行缝合。 不知道是受情绪影响,还是伤口有点疼的原因,再次用针线穿连娃娃的“肚子”的时候,盛阳的手微微发抖。 “我来吧!”凌子悦看向他。 “不用……谢谢……”盛阳说着,他用凌子悦递过来的棉签蘸了蘸手掌上的血。 “如果你受伤了,你也要立刻止血!”柴硕飞担忧的说。 他本应是个特别心善的孩子……盛阳心想。 随后,盛阳平复了一下情绪。他一边假装缝合,一边观察车厢的环境,他发现此刻车厢内的乘客基本上都已经驱散完毕。 盛阳和凌子悦微微放松下来。 但是,还未等他们对此刻的现状安心,傅强的电话在凌子悦的手机上响了起来。 那铃声短促,急切——就如同傅强此刻的心情! 第八十一章 真正的伤害者(中) 安静的而极速行驶的车厢内,盛阳向柴硕飞说了声抱歉,然后他走到一旁,接起了傅强的电话。 电话里,傅强的语气沉稳中透露着紧张。 他将警察对柴硕飞家的搜查情况告诉了盛阳。 据傅强说,在得到盛阳的信息之后,他们即刻安排了警力破门而入。他们也果然在柴硕飞的家中发现了他弟弟柴硕宇的头颅和身体的尸块,但是,在他家的冰箱里,他们还意外发现了一个成年女性的头颅以及被分解过的残肢!从面相上看,她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母亲宋新雨。 “他们的母亲已经死了?!”盛阳不禁暗呼。 “没错。”电话那边,傅强压低了声音。“不仅如此,根据杨光普目测,宋新雨至少死了有一年左右,而柴硕宇的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这两具尸体的身上的伤痕也有明显的不同。柴硕宇的伤口已经遍及全身,为虐待致死;而宋新雨的伤口大多比较深,胸口处伤口如马蜂窝一般密集,就像是冲动作案。” “冲动作案的话,很有可能表明凶手性格怯弱又暴躁……” 盛阳嘟囔着,他不禁看了一眼柴硕飞。 但是,还是不对。 “如果宋新雨死在柴硕飞之前,那杀害柴硕宇的人会是谁!?”盛阳立刻感到一阵阴冷,他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傅强能够感受到盛阳的紧张。毕竟,他也是万分不解。 “我已经把尸体的照片发给梁好了。不管怎么样,柴硕飞的话已经不可信——不管这是不是源于他的精神状态的干扰。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还有二十五分钟就进站了,高铁部门已经在站点安排好了警力,请务必在最后时刻稳住他!” 盛阳点了点头。 但是身旁的凌子悦似乎已经有了预感事情有变一样,她不耐烦的紧缩着了眉头:“既然柴硕飞的妈妈早就死了,那么他很明显一直在撒谎!所以我说应该首先控制住他,直接把他抓起来!” “抓住……谁?” 而就在此时,柴硕飞走了过来。 他瞪着眼睛,看向凌子悦,他的嘴唇开始很明显的颤抖,眼睛里开始跳动着愤怒的火苗。 “没有任何人……”盛阳立刻觉得事情不妙——因为柴硕飞似乎开始听不见了任何人的声音。他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越过盛阳,看着前方——看着向他走来的人。 “他们……是谁?” 盛阳当即感到有一股愤怒无法抑制的冲要冲破他的胸腔。“谁让他们过来的!”——远处,驱散完乘客的两个乘警开始慢慢靠近。而且与此同时,车厢内的灯也突然明亮起来。 他们三个人同时眯起了眼睛。 “我。”凌子悦直截了当的说。“乘客已经驱散完毕,万一他再流窜到其他车厢,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傅队也说了要稳住他。” “傅队说的是稳定住他,而不是抓住他!” “抓住谁!” 而身后,柴硕飞愤怒的吼道。他走了过来。几乎就在一瞬间,他猛地拉住凌子悦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 凌子悦一声惊呼,但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柴硕飞已经将自己手上的娃娃扔在了一旁。拿起了包里一个螺丝刀,将它抵在了凌子悦的脖子上。他拉住她迅速后退,他的背脊一面挺直,一面撞在墙上。 “你要抓我?”他说着,他低头看着凌子悦,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尖。 “放下螺丝刀!”凌子悦言语冷静,但是头上开始冒汗。 “哈哈,你是我妈妈派来的吧?”柴硕飞突然爽朗大笑起来。他眯着眼睛,拼命的皱着脸,剧烈的颤动着粗重的眉毛。 “你妈妈已经死了——!” “别——!” 盛阳还没有阻止凌子悦,但是凌子悦已经说了出来。 盛阳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瞬间跌到了深渊之下,他的身体有些飘忽,手和手都开始微微战栗。因为明显的,现场开始越来越失控—— “谁说她死了?妈妈死了?”柴硕飞说着,他歪了歪头,那样子,就好像有什么想法瞬间流入了他的大脑,让他顿时看不到了眼前的一切人和事物。他勾着头,看着头顶上的明亮的光,转动着眼珠,似乎那头顶上的灯特别美丽迷人—— 他陷入了短暂的模糊的精神状态。 此刻,一个乘警想从侧面偷袭柴硕飞,但是柴硕飞却猛地将螺丝刀插进了凌子悦的肩膀。凌子悦尖叫一声,身体不稳,却被柴硕飞又拖了起来。 “谁说——我死了?”柴硕飞回过神,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细长、尖锐,还带着某种婉转。 听到这声音,盛阳只觉得后背一冷,他一下子就产生了一个新的可怕的想法! 盛阳的目光当即落在了柴硕飞的包上。他的包里黑洞洞的,但是,从他刚拉开包得瞬间,盛阳就发现了那里面绝不正常的地方——除了卫生纸和湿巾、玩具、以及皮带,那包里还装着一个玫红色的化妆包,还有一双极细的足足有10cm 跟高的高跟鞋。 难道…… 而此刻,梁好也赶了过来。 “傅队发给我的照片里,弟弟的太阳穴上有细而坚硬的戳伤,这个伤口的凶器有点类似高跟鞋。再加他的伤口大多犀利而尖锐,大概率没有形成穿透性伤口,可见凶手力气相对小,很有可能是个女性。”她紧张的在盛阳耳边低语。 柴硕宇死于女性之手、母亲宋新雨却死在柴硕宇之前、柴硕飞的精神状态以及他包里的高跟鞋…… 果然……! 盛阳只觉得头发发麻,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直冒冷汗。 “小好,你去那边等我吧。”盛阳附身在梁好耳边说。 梁好迟疑了一下,她紧紧的握了一下他的上臂。然后她退后了好几步,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现场安静下来。 车厢外围已经有了乘客围观,两头的乘警正在维持秩序。而另外之前过来的两个乘警分别站在盛阳两侧,拿着警棍,但是那恐吓似乎对柴硕飞对于已经丝毫没有任何作用。 “我能……和柴硕飞谈谈吗?” 盛阳看向眼前的柴硕飞,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问。 而果然,柴硕飞抬起了头,再次看向盛阳时,他的薄薄的嘴片上浮起一个狡猾的弧度。他的眼中也带起冷酷的、魔鬼般的笑意。那笑容似乎不像是任何一个正常人类所能做到的笑的姿态,而就像是把整张脸像布一样拧紧后挤出来的可怖的笑。“你有什么资格和他谈?”他的两个眼睛越睁越大,嘴角一边神经质的抽搐着,用极其讥笑的表情凝视着盛阳。“就凭你和这个小荡。妇就想把我儿子从我身边骗走?还用这个肮脏不堪的娃娃!你以为他们是三岁的小屁孩?”他说着,手下的力度猛然加重,凌子悦惊呼一声。又有新的血从她的同一侧肩膀冒了出来。 ——此刻的“柴硕飞”已然是宋新雨的姿态。 *** “人格分裂。” 监控室前,傅强不禁颤抖着吐出一口这四个字。 “确定?”胡帅领立刻也紧张起来。 傅强点了点头。 此刻,他们的脑海中不禁同时回想起以前盛阳在办公室向他们推荐美国作家丹尼尔·凯斯创作的长篇小说《24个比利》时,向他们滔滔不绝的讲述人格分裂时说过的话—— “呃,双重人格具体指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人格,并以原初始人格为主人格,分裂或衍生人格为亚人格的一种精神变,态现象。”那时,盛阳口若悬河,他的手不停的在半空中比划和讲解:“这种现象并不罕见,比如在纪实性小说《24个比利》这本书中,比利的多重人格达24个之多,他体内的人格可以互相交谈、下棋,互相控制对方的行为,所有的人格都居住在一个大厅中,谁走到大厅中心的一盏聚光灯之下,谁就是现在控制比利身体的人格……这些人格不仅在性格上不同,连智商,年龄,国籍,所使用的语言甚至性别都有所不同……” 虽然傅强知道这种精神分裂的存在,但是而傅强等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此刻会真实的遇到人格分裂的嫌犯。 “也就是说,柴硕飞他的一个人格属于他自己,另一个人格属于他妈妈?”胡帅领不解。“我记得以前盛阳说过,正常情况下,人格分裂的人大多会制造出一个保护性人格,但是柴硕飞怎么会变出来一个施虐者人格?” “他太懦弱了。”关海滨靠着桌角,说道。“在柴硕飞的意识里,他的母亲既是施虐者,又是力量的代表者。所以很多有过被虐待经历的孩子,长大后不自觉的就会变成施虐者,原因就在这里——他们觉得那是一种可以保护自己的力量。” “恐怕……不止如此。” 而余铭却打断关海滨。他眼神迷离,紧盯着监控:“柴硕飞的父亲离开后,他对自己的母亲又爱又恨,同时极有可能会对他的母亲产生了严重依赖——甚至如果没有了这份依赖,他可能无法正常生活。所以冲动杀母的行为让他受到了刺激,他在逃避他亲手杀掉了自己母亲的事实。所以他才会在潜意识里继续扮演他母亲的角色,让他的母亲活着。” 听到这,所有人都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你又不是犯罪心理学专家,说的好像你多了解这孩子的心理一样。”胡帅领不服的嘟囔道。 关海滨立刻拉胡帅领拉衣袖,投给他一个严肃的眼神。 胡帅领微微撇了撇嘴。 “那现在怎么办?如果柴硕宇真的是他哥哥,不,是他哥哥分裂出的母亲给杀死的话,她的母亲的人格可是极度危险!”余铭紧张的看向傅强。 “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看盛阳能不能再唤回柴硕飞的人格。”傅强冷静的看着监控,但是他的心却和余铭一样,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第八十二章 真正的伤害者(下) 借着车里的灯,盛阳能够看到“柴硕飞”的瞳孔紧缩成一个小点,这是典型的服食毒品后的症状。盛阳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拿到的毒品,但是很明显,毒品在某种程度上加重了他的妄想和分裂。 “你们为什么隔离我!之前的乘客呢?让他们全都坐回来!”柴硕飞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女声——“宋新雨”。他的手中依旧紧握着乘警的64手枪,似乎随时做好了准备将一枚子弹射进凌子悦的脖子里。 凌子悦颤抖着身子。而就在此刻,盛阳立刻觉得事情不妙——因为被挟持得凌子悦的额头开始冒汗。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脸色难看的似乎马上就要昏倒,不一会,她的脸湿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失去力气的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她直接软弱无力的跪在宋新雨脚边。 “小荡。妇!站稳了!”“宋新雨”使劲掐住凌子悦的脖子,把她使劲往上拽,我可能直接着来这使得凌子悦的呼吸更加困难。 “宋小姐,这位小姐的心脏病发了,他必须立刻得到救治!”盛阳语速急切。 “闭嘴!”“宋新雨”的枪口猛的顶住了凌子悦的腹部。“心脏在哪?或者我可能直接给她来一枪!” “宋新雨——”盛阳立刻打断她。“你看,我没有武器,她和其他人也都没有武器,这里没有一个人想要伤害你的孩子,你可以先把枪放下来。”他看着“宋新雨”,语速尽量缓慢。 “那之前坐在这节车厢里的人呢!你们为什么要把他们支走!”“宋新雨”暴躁的吼。“我再说一次!把他们全都叫回来!我前面坐的是谁来着?一个孩子?一个女人?还有谁!让他们都给我回来!” 所有人一惊!远处的乘客全部吓得不敢动弹。 一个脱掉制度的乘警立刻走了过来。 “你以为我是瞎子!坐在这里的是个女人!”“宋新雨”说着,她的枪口瞬间指向了乘警。 所有乘客抱着头大声尖叫。 “谁再吵闹我就崩了谁!”“宋新雨”吼道,他就像一一匹多疑的野兽,喘着粗气,他的枪开始四处瞄准,而就在扣动扳机之前,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嘿,别冲动!是我——我当时坐在你前面!” 此刻,梁好突然走了过来!她从为数不多的乘客里挤了出来,走向他们。真正坐在“宋新雨”前方的妇女感激的拉了拉她的衣袖。梁好只是快速的微笑着看了一眼她和她的孩子。 “我只是上了个卫生间!”梁好走向“宋新雨”。 盛阳瞪大了眼睛,呼吸立刻急促了起来。 “不要——”他在梁好经过的时候急切的在她耳边说。但是梁好却投递给他一个微笑的眼神。 *** “这个女孩很勇敢。”监控面前,余铭忍不住感叹。 “她就是盛阳的女朋友。”傅强面无表情。 余铭惊讶的看向傅强严肃的脸。 “狗屎!他妈的!”胡帅领却忍不住爆了粗口。“但是梁好过去,这家伙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人质!” “但是没有办法,至少需要有一个人得站出来。”关海滨蹙眉。 “那现在怎么办?”胡帅领问。 但是,没有人能回答胡帅领的疑问。 *** 距离高铁到站还有十五分钟。 在平稳运行的车厢内,梁好主动来到了“宋新雨”面前。她微微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而“宋新雨”一把推开了凌子悦,直接将梁好拉了过来。于是,他的枪口指向了梁好的太阳穴。 盛阳差点就脱口大喊“不要!”,但是他的这句呐喊最终只是在心里喊了出来。这句声音不断撞击心室,引起内心的激烈回响。 盛阳平复了一下情绪,蹲下身把凌子悦拉了起来。 “你的乘客已经回来了。没有人想伤害你,也没有人想伤害你的孩子。她只是个普通乘客,你可以把枪放下了吧?”他抿着嘴唇,强迫自己无视眼前的梁好,但是事实上他的余光却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他的呼吸史无前例的变得凌乱和急促。 “你看起来很紧张?”“宋新雨”一脸讥讽的表情。 “你拿着枪,这种情况任何人都会紧张。” “宋新雨”微微放松了手指掐着的力道,但是她依旧没有移动枪口。 “我要见我的孩子!只要他们没事,她就没事!” 盛阳瞬间僵住了。 “我要见我的孩子!”“宋新雨”吼道。“你们把我孩子藏哪了!”说着,他用枪口狠狠地猛戳了一下梁好的太阳穴。“快点!把我孩子找来!” “他们……在家里,不在车上……”盛阳大脑飞速的转着,试图蒙混过关。 “胡说!刚才我还见到他们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的孩子,但是他们确实不在这里。你坐这趟车,不就是为了回家看自己的孩子吗?”盛阳竭力让自己面色镇定。 “宋新雨”瞬间迷茫了一下,但是他依旧没有放松挟持的力道。 “我们都明白,你其实很爱你的孩子,你不停的打他们,让他们互相伤害,只不过是因为你被丈夫抛弃的崩溃情绪无处发泄。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在乎他们,是不是?” 盛阳匀速的走向“宋新雨”,他的语调越来越缓慢。 “是的,我爱他们!”“宋新雨”高昂着头,眼角冒出自豪的眼泪。 “你的孩子能够感受到你的爱。即使你伤害过他们,但是他们并不埋怨你。他们需要你,依赖你,爱你,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盛阳说着,他几乎已经站在了距离“宋新雨”几步的地方。 “怎么问?” “问问你的内心?” “宋新雨”笑着,不一会,她的眼角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整个人又往墙根里缩了缩。 “柴硕飞?”盛阳的声音极其轻柔。 他唤了两次这个名字。 当第三次盛阳叫这个名字时,“宋新雨”终于离开了…… *** 柴硕宇的力道微微放松了。趁着这个机会,盛阳不动声色的把梁好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明白你的哥哥的和你的母亲的心意的,是吧?”他一边行动,一边缓慢的问。 此刻,柴硕宇已然变成了胆小如鼠的样子。他紧缩着身子,手颤抖着,像是在拼命抑制某种情绪。 盛阳顺势将他的手里的枪摘了下来。 “你想见你的妈妈和哥哥吗?” 柴硕飞猛烈的摇起了头。他蜷缩进角落里,两脉泪泉瞬间就从眼中迸出。他面部抽搐着,什么都没有说,依旧只是使劲的摇头,久久的,一个厉害的呜咽才使他全身震动起来,但他依旧没有发出激烈的嘹亮的哭声——因为他开始拼命的咬着嘴皮,从嘴里发出“呜哇”的难以分辨的声音,同时用拳头砸着自己的头。 ——现在的柴硕宇已经是柴硕飞的姿态。 盛阳蹲下来,他将被“柴硕宇”的螺丝刀扔在一边,握住柴硕飞的手。 “他害怕有声音发出来——这样他会挨打。”盛阳默默的对身后的梁好说。 “他的第三个人格?”梁好惊讶的问。 盛阳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了柴硕宇的包里。顺着盛阳的目光,梁好看到包里的夹层中还放着两个色彩丰富的玩具。 一个是色彩转动球,一个是简易算盘。 “这两个玩具是非常常见的训练智力障碍儿童认知能力的玩具。它们显然不是柴硕宇的。而柴硕宇自己也说过,他弟弟’太小了’——但是傅队说他弟弟实际上只比他小两岁——所以这个’小’很有可能指的是智力年龄,所以带着这些玩具的人应该是柴硕飞。再加上这个包有三层,每一层都显示出不同的整理特点和行为方式。所以……应该是有三个人分别整理过这个包。” 听到这,梁好也蹲下来,轻轻抱住他。“没事了,没事了。”她轻声安慰“柴硕飞”。 此刻,凌子悦走了过来。她向盛阳递上一双手铐。 盛阳微微蹙眉。“你的病好了?” “呃,是。”凌子悦转动了一下眼珠。“我随身带的有药。那个,还是把他拷上吧,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如果不把他拷上,恐怕这里所有的乘客都要提心吊胆。” 盛阳犹豫了一下,他最终接过了凌子悦递过来的手铐。 *** 当高铁进站的时候,柴硕飞始终躲在角落里。他蜷着身子,始终保持着迷惑而又惊惶的状态。他眼睛在四处张望,脸上两侧的泪痕也清晰可见,但是好在“柴硕飞”本身没有没有一点暴力倾向,这是一点是令所有人稍感安慰的。 “你的手怎么样?”待柴硕飞被警察带走后,凌子悦立刻抓住了盛阳的手腕。 “已经没事了。”他说着,立刻将手抽了回来。 “你的手受伤了?”梁好这才知道盛阳曾经用剪刀把手掌划开的事情。她一边皱着眉,一边扒着盛阳的手掌仔细观察他的伤口。“幸好没有大碍,不过还是要好好消毒。”她说着,顺带亲了一下盛阳的手背。“你每次都做这么危险的事。” “你那样做才叫危险!”盛阳不满的说。 “原来你们是情侣。”凌子悦不禁笑了笑。 但是看到凌子悦的笑,盛阳脸上的微笑却立刻冷淡下来。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他对梁好说。同时,他果断拉住了梁好的手,不过,大概是忘记了手掌上有伤口了,这使得他立刻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是对我有意见吗?”凌子悦在身后问。 盛阳头也不回的依旧往前走。这使得梁好有些尴尬。 但是不一会,他们已经听不到了身后凌子悦的声音。他们的周围只剩下了过往匆匆的旅客和头顶上的温柔而亲切的广播声。 “你怎么了盛阳?”梁好赶上盛阳的步伐,与他同排。 “我不喜欢她。”盛阳不满的嘟着嘴。 “如果你喜欢她那才有问题。”梁好笑道。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盛阳立刻抿了抿嘴。 “我明白。因为她好几次打乱了你的计划,所以你不喜欢她。”梁好认真分析。 “不是!”盛阳的表情依旧有些生气。“我是不喜欢她说谎。她根本就没有心脏病,但是她却假装自己有病,不然,柴硕宇也不会把你当做他的新的人质!” “她没有心脏病?” “是的,从她后来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她不过是个’演技派’,而且有心脏病的话是不能过警察的身体素质审核的——我早该想得到!不然,你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危险!虽然她是人质的话也会有危险,但是她却自私的把这种危险进行了转移!我实在没有办法不生气!” “好吧。所以你是在为我把抱不平?”梁好笑道。 “算……是吧。”盛阳有些脸红。 梁好情不自禁的跨起了盛阳的胳膊。虽然他们刚刚白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但是在此刻,她的内心却仿佛开了一朵花。 第八十三章 你不明白 回到家,看到盛阳使劲的在用钥匙戳钥匙孔,梁好不禁觉得好笑。“还没有消气?” “没有。一想到她会去重案组,我就总觉得哪里不舒服。”盛阳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梁好。“我会不会太小气了?” “一点也不。你可以这样想——反正她只是去实习的,实习完就会回去,所以你完全没有必要计较什么。而且你可以把她当做学徒,是学徒的话总会犯错的不是吗?” “她只是去实习?”盛阳有些惊讶。 “是啊,她的介绍信里写的很清楚——推荐实习。” “好吧……怪我没有仔细看,我只看到那个红章了。”盛阳嘟囔道。打开门之后,他明显的轻松和开心了许多。 “怎么样?还用我帮你消消火吗?”梁好将手提包放下,直接勾住了盛阳的脖子。 “呃,我本来就没有发火。”盛阳总算是笑了起来,他说着,低头亲吻了一下梁好。但是梁好却直接把他引向了卧室。 当贴身的衬衫上的扣子被解开的时候,盛阳明显的有些脸红。大概因为这次他是清醒的原因,他比上一次要紧张的多。 “你这……根本不是帮我降火……” “那是什么?” “呃,帮我生火……” 梁好痴痴的笑了。“那你愿意降火还是生火?” “呃……后者。” 盛阳说着,他快速的亲了一下梁好的额头。但是因为他的手受伤了,这使得他本来就笨拙的动作此刻变得更加笨拙。 “我有个东西想送给你。”盛阳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说。 “好啊。等完成之后。”梁好的声音越发软腻。 *** 当盛阳把他的礼物帮梁好带上时,梁好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对着浴室里的镜子,她分明看到了一条玫瑰金色的心型的18k金钻石项链,项链上还镶嵌着满满的淡水珍珠。那项链挂在她的锁骨上方,不禁使得她的那对锁骨和脖颈更加迷人。 “呃,我纠结了好久要买哪个,因为我从来没有买过珠宝。但是后来听说这条项链叫’珍惜’,我就决定就买了它了。呃,因为我不太喜欢其他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字,我反而觉得这个名字既平凡,又真实。——我一定会珍惜你的。”盛阳扶着梁好的肩膀,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语速慢了下来,他将头迈进她的脖颈,尴尬的语气透露着毋容置疑的真诚。 听到这,梁好眼眶立刻有些湿润。“我很喜欢。”她不禁拿起那枚吊坠,抚摸起上面的心型的造型和里面的小珍珠。然后她再次转过身,贴上盛阳的嘴唇。 当他们移动到浴室淋浴间的时候,盛阳的背不小心触碰到了淋雨的开关,这使得一股热水一下子就溅湿了他们刚刚换好的衣服。 “哦,抱歉……” 但是梁好却丝毫没有在意,甚至她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在她的主动下,他们再次拥吻与进行。 *** 当第二天醒来时,梁好才发现自己得睡姿有多么奇怪。 她整个人以一个“大”字形趴在盛阳身上。 而盛阳则紧紧得蹙着眉头,呼吸有些急促,好像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梁好翻过身,看着盛阳睡得不踏实的侧脸,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恶作剧。 她将手指慢慢的弹跳到他的微微有些胡渣的脸上,而后顺着他微微开张的嘴唇往上爬,直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的鼻尖。然后,她笑着,轻轻的掐住他的鼻子。果然,不一会,被憋的不行的盛阳立刻醒了过来。他眼神迷离,而当看到身边的梁好时,他立刻眼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她。 “小好?”他似乎瞬间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在做噩梦?”梁好往他的怀里挤了挤。 “呃,没有……”他顺势搂住她。 “可是你的表情却告诉我你梦到了不好的事。” “也不算不好吧,那只是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 “呃,没什么。就是……我爸爸离开的那个场景。不过我已经快忘了。” 梁好一愣。因为盛阳从来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他的父亲。但是还没有等梁好想接着问,盛阳已经像是在逃避这个话题一般,他已经离开了她,然后他快速穿戴整齐,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早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他的脸上又挂起了那种大男孩的明媚的笑容。 随后,盛阳和梁好一起吃了早饭。他们还一起去逛了艺术展。因为今天并不是周末,所以来看展览的人很少。但是这依旧没有打扰到他们看展览的兴致。在看到一幅名为《幸运之吻》的油画作品时,盛阳告诉梁好昨天送给她的项链也有一个别名,也叫做“幸运之吻”。梁好不禁笑道她会一直把这个“幸运”带在身边。 到了下午,盛阳和梁好去疗养院看望了盛敏文。 大概是看到梁好也来了,今天的盛敏文的精神变得很好,她热情的接过了梁好带给她的书,并且亲切的问她最近的近况。而这次,盛阳却像是有心事一样,始终没有多说几句话。直到快要离开时,盛阳才终于敢直视盛敏文的那双被岁月侵蚀的有些干涸的双眼,自言自语般问:“妈妈,如果有人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你,你会选择原谅他吗?” 这个问题令盛敏文和梁好同时一惊。 “怎么了?你在说谁?”盛敏文疑惑的皱着眉头。 “没什么。”盛阳快速抿了抿嘴。“我就时随便问问罢了。说完,盛阳握了握盛敏文的手,然后他立刻逃离了盛敏文的追问。 不过,盛阳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想要逃避的人,此刻却正在他公寓的楼下等他。 *** 盛阳说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觉。 看到余铭的瞬间,盛阳嘴边的微笑立刻被拉平了,他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头晕目眩。 在昏暗的光线下,盛阳看到余铭也正在用一种平静中夹杂着焦虑的神色看向自己。但是他只看了一眼,他就再也没有勇气与他对视。在狂热的头脑中,委屈与仇恨在心里翻滚,这种感觉比第一次见到他时更加强烈,因为至少那时他还可以逃避。而这次,他却开始逼着他面对。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完全是恨——而是比恨更加复杂、更加零碎、更加难以明说的东西,那东西混合在一起,在他的耳边发出轰隆隆的令人心脏崩裂的声响。 盛阳快速的从他身边走过,假装没有看到他。 “盛阳。” ——但是余铭却在准备上电梯的主动叫住了他。 余铭的声音很有磁性,就像电视台或者广播里的传出来的声音。那声音让盛阳感到陌生而又冷酷。 电梯门打开。盛阳立刻拉着梁好走进去,但是余铭再次叫住了他,他快速跑了过来,用手把住了电梯的门,不让它闭合。 “您好。”梁好向余铭投来一个礼貌而又疑惑的微笑。 “小好,你先上去等我好吗?”盛阳紧张的看向梁好,而后他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对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里的梁好摆了摆手。 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气氛立刻安静下来,也尴尬起来。 “找个地方坐坐吧。”余铭说。 盛阳想反驳,但是此刻的他却像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即使他的愤怒令他全身颤抖,但是他却一句反驳的、愤怒的、令对方难堪的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傍晚时分,夕阳恬静。 咖啡店内飘荡起悠扬的小调,伴着浓浓的咖啡香,让人沉醉而舒心。但是,盛阳的心情却刚好相反。 盛阳对自己的不懂拒绝的没用感到愤恨。他死死地扣着咖啡杯的把手。恨不得把这陶瓷的把手给扣下来。 “你的女朋友很不错。” 大概沉寂了十分钟,余铭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他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咖啡。 盛阳不想接对面男人的任何话。他的眼神要不然在盯着咖啡,要不然就是看向窗外,始终始终拒绝和他对视——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好他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的父亲——事实上,给他再久的时间,他也想不出对策,这个问题在他的生命中根本从来没有就无解。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余铭接着问。 盛阳的回答依旧是沉默。不过他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将来你们婚礼……能不能邀请我参加?”余铭的语气缓慢而恳切。 “我不希望你去。我也不会邀请你。” 盛阳总算开了口。开口的瞬间,他几乎认不出了自己的声音。因为那声音变得极其沙哑、低沉。 余铭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后气氛再一次尴尬起来,甚至比他们刚来的时候还要尴尬。 看着盛阳冷漠的样子,余铭不禁想到傅强告诉过他的话——“毕竟这么多年他已经接受了,而如果你再出现,这种''适应''对他来说又将是一段很艰难的过程……” 看来确实是这样。 “如果……你希望维持原来的生活样子,不希望我打扰到你,你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再来找你,你可以当做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余铭说。 他观察着盛阳的态度。 他看到盛阳的眼眶微微发红,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双手再次攥紧了咖啡杯,似乎正在抑制某种激烈的情绪。但是胸腔激烈的鼓动过后,他却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不停的抖动着下嘴唇。 “好吧。我明白了。”余铭默默的说。 ——而余铭却没有想到,他的这句话却领盛阳有了情绪上的明显的反应。 “你明白什么了?你什么都不明白!”盛阳突然站了起来,他紧咬着青灰色的嘴唇,两眼迸射出愤怒的火花,而后他拿起了自己的包,立刻从他的身边大步离开。 第八十四章 纠结 晚上十点。 东郊西路。 s市女子监狱的大队长办公室还亮着灯。 作为大队长的葛志平,刚刚把明天要召开的“安全大排查专项行动暨监管工作动员部署会”的方案给做完。 他转了转脖颈,伸了个懒腰,感受连续几日繁忙工作带来的腰酸和背疼。而后,他拿起包,准备关灯离开办公室。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灯的开关的瞬间,他看到了角落处一个被自己遗忘了好几天的箱子装的快递包裹。 这个包裹是他的同事从门卫处帮他带上来的。他确信自己最近没有在网上定过东西,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接收到这样没有寄件人姓名的东西了。有些感恩的犯人在出狱后会给他寄一些土特产、一些小礼物,当然也有些怀恨在心的犯人会整蛊的给他寄一些恐吓的信,甚至是寿衣。所以葛志平并没有太过在意,以至于这个包裹在他的办公室里放了三天他也没有想起来把它打开。 看着这个包裹,葛志平撤了回来。 随着“撕拉”一声,箱子上的胶带被剪刀开了一个口。 而后,就在包裹开了一个口的瞬间,一股腥甜和臭味开始从里面慢慢散了出来…… 葛志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赶忙俯下身子闻了闻,但是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却愈加浓烈的扑鼻而来!葛志平立刻确信了这种血腥味道确实来自这个包裹的内部!“他妈的,恶作剧也该有个分寸!”他咒骂着,丝毫不敢耽搁的扒开了箱子的四片箱页。 随着箱子被彻底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拿出来,葛志平当场就愣住了。 “他狗。娘养的!!” 他立刻忍不住干呕起来,一连退后好几步,恨不得立刻将手上的“东西”立刻扔出十几米远! 直到身体撞到了桌子,葛志平才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他平生见惯了血腥暴击的场景,但是这“东西”……确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厌恶而又强迫的远远望着那东西,望了好一会,他才再次走近,将那东西颤抖着手再次拿了起来,仔细前后翻看。 看够了之后,葛志平紧皱着眉头,快速拨通了一则电话。 “怎么了葛队?”电话里,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来。 “肖玮,我办公室里的快递是谁帮我取回来的?见到送件人了吗?……(一分钟之后)嗯,好,对了,帮我立刻找一下重案组傅强傅队长的电话!另外!等等,还有……咱们监狱里是不是有个叫白晨含的犯人?立刻把她的资料给我找出来!就现在!”…… *** 与此同时。 盛阳正在有些急躁的在与梁好的bra的搭扣作斗争。 他脸色通红,气喘吁吁,一柱汗水打湿了他微微翘起来的微卷的鬓角。当他尝试了三次都还是没有将它解开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此刻的情绪是这么心烦意乱。 盛阳不禁愣住了。他瞬间清醒了许多,他赶忙停下了自己不够温柔的动作,支起了自己的身体。 “就因为手受伤了解不开?”梁好笑道。“我来吧。” “不是。我,我有些……浮躁。我不应该带着这样发泄的情绪来……这样不对。”盛阳说着,他脸紧绷着坐在了床边。 而当梁好穿好睡衣时,他已经拿起了一本《数学物理方程》,坐在不远处的书桌上看了起来。 昏暗的台灯下,盛阳脸色阴沉,眉头紧锁。不过从他半天都还没有翻一页书的速度、以及他微微有些发呆的目光上来看,梁好确定他根本就没有看进去书。 “今天遇到的那个人……是你父亲吗?”梁好靠在盛阳的书桌边,他将一杯水递给他,随意般问道。“你们眉眼之间有一点像。” 盛阳得手抖了一下。 梁好知道自己猜对了。她轻轻的啜饮了一口水。“嗯……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他。看样子他很担心你……” “如果他担心我他就不会再次准备消失了!” 盛阳突然情绪激动的把书合上,抢着回答道。 他声调微微有一点重,言语之间也有了一丝攻击性。当他注意到这一点时,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赶忙对梁好说一声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看到他,或者提起他,我就有点失控,大概我真的很恨他。” 梁好能够感受到盛阳的纠结。她环住盛阳的脖子,一边随意的抚摸他的头发,一边在他耳边温柔细语。“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当然。” 梁好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的看法可能会让你有些不舒服,不过……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但是结果却是,当梁好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事,盛阳的反应却和他口中所说的有了一些出入——虽然,那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生气”。 “算了,反正他不会再出现了。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们该睡觉了。”盛阳勉强的勾了一下嘴角,有些尴尬的说。说完,他直接走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淋浴声响了很久。 梁好微微有些担心。她能够感受得到盛阳是在逃避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他或许生气了,或许没有——因为即使他真的生气了,他也不会在表面上表露出来。但是无论如何,盛阳因为自己的话而不开心,这是真的——他的微表情从来不会说谎。 下意识摸着心形的吊坠,梁好有些担心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太直白了。毕竟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单亲的滋味。梁好不禁感到有些后悔。她想等到盛阳出来之后,自己主动给他一个热吻缓解气氛,但是结果却是,直到她已经困的迷迷糊糊的先睡着了,盛阳最终也没有回来。 十五分钟以后,盛阳推开了卧室的门。他俯身在梁好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他转身走出了卧室。 盛阳从书架的抽屉最底层够出了一个相框。拍打了一下上面尘封的灰尘。 事实上,不仅仅他妈妈私下藏了很多很久以前有他父亲身影的照片,他其实也暗自藏了一张。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张相片一直反扣并尘封在抽屉里,这次,是他第一次将它拿出来。 “其实,当你感觉到你父亲大概率没有认出你、也不会来找你,而你依旧提前问你的母亲’会不会原谅伤害过你们的人’时,你的答案就已经很明白了。盛阳,你虽然恨你的父亲,但是实际上,你内心已经时刻做好了原谅他的准备,对不对?……” ——那时,刚听到梁好这样说,他立刻因为紧张和愤怒而不自觉的抽出了梁好紧握着的自己的手,攥紧了大腿处裤子的布料。 而梁好的话还没有说完。 “因为……从你的经历,从你的眼睛,甚至从你的行为中,我能够感受得到,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渴望理解与被爱。而这次,或许是你能够填补生命缺口的一个很好的机会……” 到此为止吧。 盛阳深深地、颤抖着呼出了一口气。他打断了她的话,他强硬的挤出一个笑容,离开了现场。 还在渴望他的父爱?我有那么懦弱、那么没出息吗? ——一想到这,盛阳的眼眶不禁再次红了起来。他微微颤抖着手,立刻又将那张幼年的全家福照片再次反扣,放回了抽屉深处。在关上抽屉后,他史无前例的将抽屉锁了起来。 *** 第二天早上,盛阳是被梁好给逗醒的。 清早醒来,梁好发觉自己正盖着一条毛毯,独自睡在盛阳卧室的床上。那条毛毯上清晰的地散发着盛阳身上的气味。但是床的另一侧却冷冰冰的,没有盛阳躺过的迹象。 梁好心下一凉。 而后,果然,在卧室的沙发上,她看到了依旧紧皱着眉头、一副正在做噩梦的姿态的盛阳。 梁好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可能有点不愉快。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爬了上来,拖着下巴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她躺在了他身边,“不怀好意”的将她的手伸进了他的睡衣里面。 “盛阳?”她轻轻的唤他的名字。 果然,盛阳很快就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我今晚就要走了。”梁好在他耳边低语。 “呃。时间好快。” “所以不要让不愉快打扰我们好吗?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在你身边支持你。” 盛阳微微有些感怀,他也逐渐清醒起来。“我知道。”盛阳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昨天睡在这里?” “呃,因为你的睡姿太奇怪了。你霸占了整张床。” “是吗?怎么霸道?像这样?”梁好说着,她嘻嘻地笑着,整个人趴在了盛阳身上,在他的前胸。落下一个吻。盛阳则顺势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只不过,当他们还没有进行,盛阳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而当盛阳接起电话时,梁好惊讶极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盛阳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先是扬起了嘴角,露出不可抑制的喜悦,而不过一会,他的嘴角便变平了,随着眉头的向内靠近,他的惊喜立刻呆滞在了脸上,转换为深深地思虑和不解。而当挂电话时,他的整张脸都写满了紧张与纠结。 “怎么了?傅队说了什么?” “傅队让我归队。” “这不是很好吗!”梁好惊喜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但是他说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要去一趟监狱……”盛阳叹了口气。 “去监狱做什么?”梁好也惊讶起来。 盛阳紧绷着嘴唇,艰难的说了出来:“去……去……见白晨含……” 第八十五章 狱里(上) “我正在寻找一种可以撕开皮肤的东西。” 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女人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男人身上。 男人胆战心惊的看着她将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以至于绳子解开的瞬间,他立刻气喘吁吁的从医院一样的白色铁床上跳了下来。但是,即使摆脱了绳子的束缚,他也当即就摔倒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发出一声干涩的尖叫。因为他的脚趾头已经切掉了几块,还有几根脚趾甲,以及双脚的皮。撕心累肺的剧痛让男人发出毛骨悚然的喊叫。他在地上蠕动着、爬着,他一边哭,一边感受到双臂的无力——因为他的双臂也已经血迹斑斑。 而就在此刻,男人分明感到背上有一块金属贴到了他的皮肤上,那冰凉的触感让让他浑身一哆嗦。男人扭过头,当即,他便看到女人的手里拿着一块巨大的像梨一样的金属。 “别,别!——” 男人发出乞求的哀嚎。 但是女人却一脚踩住了男人的肩膀。“别动——”她的眼睛像发热病一样凶狠的闪耀着,她的声音里也暗含起饮血的渴望。 男人开始剧烈反抗,但是还未等到他反抗成功——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成功——他就感到金属爪子在他的背上朝他的脖子移动,而后,猝不及防的,这个装置猛地就扎进了他的后背,一直拖到了他的肩胛骨上!于是,四个长长的撕裂伤开始同时一起撕开男人的背,男人当即发出死亡一般的尖叫! 温热的血液从男人的背部涌出,他的眼泪落在冰凉的地面上,他不停的扭动,但是女人对他的痛苦却没有一点同情。相反如果他能看到女人的表情,他就一定会看到女喜悦的笑脸。 女人打开相机,开始对视角进行调整,确保拍摄的角度能够拍到此刻已经昏过去了的血肉模糊的男人的清晰的后背。 “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男孩走了过来,他的右脚微微有点坡。 “急什么。”女人说着,她“咔嚓”几声拍下了几张照片。 “你好像在等待谁的命令。” “那不是命令,那是情话。”女人故意捏着嗓子,使自己发出的声音温柔。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她开始翻看这几张刚好拍好的照片。“很生动。或许下次我应该把他的尖叫声也录下来。”她自言自语收起了相机。而当她说完这句话时,不仅仅是她,就叫连那个男孩也诧异了一下。 女人一点也不厌烦她现在的工作——帮自己和自己的闺蜜(或者是恋人?)处理她们想要干掉的人。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开始加入到这个游戏,她越来越发现自己对这个游戏的执着。不再单纯是报复,而开始转向为一种对受害者得表情和声音的好奇。因为这些表情在医院里是很难看到的,在医院里,虽然病人很多,但是他们都被照顾的很好,他们会被上药、会被做手术、会被输液,他们会逐渐恢复健康。而这里的人却不一样,他们的表情非常的,非常的丰富,他们的尖叫声也各不相同,非常动听,这不禁让她产生可把它们都录下来、拍下来的冲动。 为什么当初我要把他们的嘴巴都封上?就因为当初他们也是这样封住我的嘴巴的?啧啧,他们当时真应该尝试把我的嘴巴也打开,或许他们也可以听到我的声音。想必他们也会觉得那很迷人。 女人想着,她不禁有点好奇,如果那时她没有被堵住嘴巴,自己的真正的尖叫声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这,女人不禁也开始觉得最近的自己的改变的可怕。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她很开心。这很好玩。 *** 下午一点,在一名狱警在指引下,盛阳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单独牢房。 此刻正是最炎热的季节,但是与外面刺眼的阳光相比,这里如同是两个世界。 这里隔绝了一切阳光,泥墙上散发着潮湿而冰冷的气息。以至于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有阴冷的温度,这温度不禁令盛阳感到微微紧张。而放眼望去,不过40平方米的狭窄而低矮的空间里,白晨含就站在床边,她穿着灰蓝色的宽松的狱服,靠在铁床边,而身边的那张铁床方方正正的,就如同一口棺材,似乎要将人活生生吞没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隔着铁笼,盛阳将手插进兜里,他不得不用这种方式来掩饰内心的局促和不安。 “你为什么什么人都不愿见面,却指名道姓要见我?” 隔着一道铁门,盛阳问。他在等待白晨含的转身。 而当白晨含终于转过身的瞬间,盛阳根本无法阻止自己心跳的加速。 白晨含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她的额头、眼角和嘴角有明显的受伤的痕迹。尤其是嘴角,那一大块明显的血痂让盛阳顿时心跳跳漏了一拍。她歪靠在墙上,斜视着他。但是她的眼神却不带有任何轻蔑的敌视的意味——那纯粹是因为眼角有伤——除此之外,她整个人以极其轻松和欢迎的姿态面对着他——带有某种泰然,某种热情。仿佛她在奇异的光景中看见了向往的天堂。 “为了帮你复职啊。”白晨含笑了。 她比盛阳第一次见她时要瘦的多,但是那种自信却一点也没有消失。“我们好几个月没见了。我有点想你了。怎么,你今天穿的衬衫很好看,也是为了见我而特意换的?” “你想多了。” “这只是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还是你潜意识里期待我的赞美?”白晨含讽刺的笑道。 “随你怎么说。”盛阳尽量收起自己的心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冷淡。你的伤……” 白晨含笑着舔了舔嘴角坚硬的血痂。“拜你所赐。” “和我无关。” “你确定?” 盛阳沉默了几秒,他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干涸的嘴片。“说正事吧,那几片脚指甲、那两片人皮以及那件血衣……” “又是案子!别这么无聊!”白晨含打断他。说着,她用白眼翻看了一下盛阳身边的狱警。“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次面,要不然他走开,要不然——你进来。” “不可能。”盛阳有些被激怒了。他的身子靠近她,眼睛充红:“你别忘了你是个犯人!” “是吗?那我困了,我们可以结束这次见面了。”白晨含说着,她夸张的打了个哈欠。 “你妈……”狱警忍不住骂人,盛阳立刻拉了他一下,虽然他也在努力让自己愤怒的呼吸变得平缓。 确实如她所说,他们对昨天葛志平接到的包裹——两件被血全然浸泡过的t恤衫,几片满是血的脚趾甲以及两小片人皮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它们分别属于两个人之外,其他的线索几乎为零——没有指纹、没有dna、甚至也没有相符合的失踪记录,所以,他们唯一的线索只有那件血衣里夹着的一张打印纸—— 「寄给白晨含。」 “我要睡觉了,你看着办。”白晨含带着手铐和脚铐,再次走到床边。 “等等!” ——仿佛早就看穿了盛阳会屈服一般,白晨含还没有挨着床,她的嘴角就扬起得意的笑。她看着盛阳和狱警说了几句话,然后狱警紧皱着眉头,骂出一句脏话,气汹汹把门打开。当然,狱警并没有走远,他就站在口门,而且这里的一切也都在监控之中,盛阳不会有一点危险。 “你知道我为什么人都不见,只点愿意见你?就是因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你诚实的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会把那你想知道的答案告诉你。你知道的,我不像你——我从不食言。” “又是这一套……” “是啊,我就是喜欢这样。我当你答应了。” 盛阳犹豫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反驳她。“你想问什么?” “问题应该由我来问。我永远是主导者,就像上次那样。”白晨含说着,她的眼神中再次闪烁起病。态的兴奋。 “我的第一个问题,”白晨含拉长了音调,故意造成他的心里紧张——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同病相怜?” 第八十六章 狱里(下) 「如果没有阴影,我又怎么能拥有实体?同样,如果我是真实存在的人,那我必然也有阴暗面。」 ——卡尔??荣格 白晨含的声音喷在盛阳的脸上,他立刻退后了几步。“可笑的结论。” “看来你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应该只是没有人提点你,或者是挖掘你。”她说着,她突然像上次摸索盛阳的枪那般抚摸他的衬衫。“同样缺少完整的原生家庭的庇护,同样从小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暴力感到绝望和恐惧,同样对那个叫父亲的人恨之入骨……你这难道不叫同病相怜?” 盛阳愣了一秒,而此刻白晨含的手已经明目张胆的往上爬,爬到了他的胸膛处。 “站远点!”门外,女狱警厉声呵道。她立刻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白晨含则慢慢悠悠的举起了手。“当事人都还没说话呢。”她白了一眼狱警,而后泰然的退后了好几步,又将头扭了回来。 而看到盛阳正在紧张的整理衬衫以及调整呼吸时,白晨含不禁笑了起来。 “想好你的答案了吗?我可不会给你九十分钟让你慢慢交卷。” “我也没这个时间和你耗在这里。”盛阳的语气中充满了凌乱的愤怒。“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知的我小时候也遭受过暴力欺凌的事——没错,即使现实确实是这样,我也不会和你同病相怜!我不会以暴制暴,更不会对别人进行伤害。当然,对于你的遭遇和你以前的罪行,我从来都秉持着真诚的遗憾的态度,但是如果你依旧为了自己的变。态的欲望而蔑视别人的生命,我绝对不会对你有一丝的怜悯!” “谁需要你的怜悯?”白晨含慵懒的听着,滑稽的笑了。“是人都会有自己的’阴暗面’,你的’阴暗面’又是什么呢?或者……你根本不是没有勇气报复,你只是缺少对复仇的快,感的体验。一旦当你体验到了那种愉快,相信你很快就会沉迷其中。我期待下次你来看我时能够和我分享那种喜悦。” “你疯了!你应该让精神科的医生检查一下你是不是有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白晨含夸张的笑了起来。“真正有精神分裂可能性的是你才对?哦,不对,还少了个阿尔兹海默症——究竟是谁的病比较严重?!” 声音骤然停了下来,狭小的空间安静的可怕。 白晨含能够感受到盛阳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怒火。她满足的看着他,内心感到极端愉快。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答案,信不信由你。” “我当你过关好了。下面,我的第二个问题。” 白晨含说着,她的脸上的表情顿时起了诡异的变化——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显露出严肃又狡黠的神气。她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告诉我,你的女朋友现在是你的’女孩’,还是你的’女人’?” 盛阳惊住了。他的脸上的表情瞬间失去了归属。 “很难吗?还是你不懂我的意思,需要我给你翻译一下?” 盛阳只觉得他的上的颚骨与下颚骨同时发颤。他瞬间揪起了白晨含的衣领,一下子把她撞在后面的墙上,任由愤怒和厌恶在他的大脑内掀起巨浪,淹没他的理智。“闭嘴!” “你干什么这么生气?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我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白晨含盯着盛阳的不肯退让的怒眼,冷冷的,她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会面结束。你可以离开了!” 盛阳慢慢的恢复了理智,把手松开。 被钉在墙上的白晨含整理了一下囚衣。 “我的某个疯狂的粉丝可能会给你们寄个东西。我也不希望她增加你们的工作量,但是我又不是她,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所以,谁知道她会怎么做呢?” “你说过你会告诉我你的答案!” 白晨含哼了一声,她回到了床上,最后看盛阳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上的波澜。 *** 搞砸了。 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盛阳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不同的感情就像刮风时候云彩那般复杂,他的眼眸中、嘴唇边不断的掠过。 从监狱里出来后,盛阳当即就打电话告诉了傅强。他颤抖的声音中含混着干涩和沙哑。“难为你了。”傅强说,他并没有责怪他,相反,胡帅领还抢过了电话,问说他也想知道白晨含问他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弄得盛阳当即就红了脸。但是挂掉电话后,盛阳也知道,胡帅领不过是在尽量的用玩笑的方式驱散他的愧疚罢了。 晚上。街道繁华,满月安静。但是由于云层的遮挡,却让人很难看清月亮的轮廓。盛阳用舌头舔了舔上唇,看着这不明朗的月亮,他不禁开始陷入某种心烦意乱之中。 如果那个被她的同伙囚禁的人真的死了,那怎么办? 如果她们真的伤害梁好,那该怎么办? 盛阳坐在街道的长椅上,将头埋进手掌中。 而这时,一个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傅队说你是高水平自闭症。但我看你仅仅不过只有’自闭症’而已,哪有’高水平’?” ——那人是凌子悦。 “我不想和你争吵。” “那还在因为上次的事和我置气?我真不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凌子悦皱起眉头。 “即使是个普通女孩也不行。你,你根本不应该转移伤害,尤其你还是个警察。” “好吧。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知道,一个挟持犯最难以忍受的是带着一个受伤的碍事的人质逃跑,所以我才装病的。我没想到他会再找另外的人质。” 盛阳微微一愣。“反正……你太鲁莽了。”他说的声音特别小,似乎害怕被凌子悦听见。 “你说什么?” “没什么。谁说我有’高水平自闭症’,我看傅队根本没有说过,那是你说的吧?” “就当我说的吧。”凌子悦笑了起来。“我以前辅助过心理学。里面说到,自闭症有不同程度的表现,也有较低程度的表现,也就是不能说话或交流的表现。还有高层次的自闭症。他们有很高的智商,社交能力差,他们尽可能地保持常规。例如同一家咖啡店,同一品牌的服装等。患有高水平自闭症的人会坐立不安,他们不喜欢某些东西碰到皮肤的感觉——就像不喜握手一样,因为身体的互动会让他们感到不舒服。你的所有的小怪癖都指向你有高水平自闭症。” “谢谢你又发现了我的一个新病种。呵,我的病可真多。”盛阳嘟囔了一句。 凌子悦不禁也被这句话给逗笑了。她坐到盛阳身边,言语也认真起来。“其实我也能体会那种感觉。因为我感觉我有时候也有社交障碍,我似乎到哪都不太受人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太自我了,你似乎不太听别人的意见。”盛阳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而看到凌子悦惊讶的表情,他立刻抿了抿嘴。“呃,抱歉……” “没事。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周围所有人都畏惧我爸爸,所以向来没有人敢对我说实话。” “你爸爸?” “是啊。我爸爸是省厅的,所以我才能申请来实习。实际上我也不想利用我爸的关系,但是……似乎总有人会比我、比我爸更能出率先揣测出我的意思。他们甚至会提前帮我全部安排好。所以,我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一直指挥别人的感觉。” “恕我直言……可是我觉得……你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当警察。” “怎么说?” “呃……”盛阳有些犹豫,但是他还是说了来。“这一行太危险,而你的素质里缺乏那种正确处理问题的果敢——这种果断在阿臻——我以前的女性同事朱智臻的身上就体现的很明显。当然,我也很缺乏这种素质,但是……我就是觉得如果你的背景那么厉害,你完全可以选择更多适合自己个性的职业。” “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凌子悦勉强笑了一下,沉默了。 看到凌子悦的丧失自信的表情,盛阳有些抱歉,但是她却看到凌子悦轻松的吐了一口气。“所以我我有时候还挺恨我爸的,如果他不是省厅的,或许我的生活就可以’正常’很多,我也就不会那么自大了。” 盛阳跟着她微微笑了起来。“这样就’恨’你爸爸了,你爸爸还挺无辜的……” 他们同时感觉到了气氛的轻松。 但是,也就在这时,盛阳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线索逐渐开始靠近他的大脑,有些凌乱的思维开始靠汇聚、清晰。他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而可怕,他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凌子悦问。 而盛阳却陷进自己的思维中没有回答她。 过了好一会,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维宫殿里走了出来,盛阳才颤颤巍巍的开了口,他像是在对凌子悦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不会无缘无故问我第一个问题的……没错……她向来不是那样的人……或许……那个问题本身就是答案!’同样对那个叫父亲的人恨之入骨’……是这样……她们的目标……是……我爸!那个人皮和血衣……难道……” 盛阳说着,他只觉得莫名的恐惧就要从他的胸腔里跳出来…… 第八十七章 另一种可能性 当盛阳出现在余铭面前时,他们两个人瞬间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盛阳的表情极其复杂。看到余铭的瞬间,他脸上紧绷的肌肉立刻松弛了许多,他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但是他仍在强忍着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不让自己的担忧表露出来。而余铭,在看到盛阳的一瞬间,他即可又惊讶又惊喜。他看看盛阳,又看看傅强和胡帅领,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盛阳担心你的安全。”见盛阳丝毫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傅强无奈的笑了一下,言简意赅的对余铭解释道。 昏暗的走廊里,盛阳有些尴尬的侧过脸,他尽量让自己的脸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任何人出事我都会担心。”他小声的回应。 “我知道。”余铭说着,他的眼眸轻轻的颤动了一下,他的脸上也不自觉的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要进来坐坐吗?” “不用了。”盛阳迅速背对着他,他几乎下一步就要逃离现场,只不过傅强及时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可以进去……” “真的不用。” 这是盛阳第一次反抗傅强,说出口之后,他立刻抱歉的抿了一下嘴唇。“不好意思傅队,我们还有潜在的受害者……” “我明白。”傅强说。“但是这用不了几分钟。我和帅领可以先去。” “我还是愿意和你们一起。”盛阳低着头,小声说。 “没关系,去忙正事吧,下次还有机会。”余铭接过盛阳的话,他看向傅强和盛阳,然后将目光长久的落在他身上。不管盛阳承不承认,当他再次“漫不经心”的看向余铭时,他看到余铭的眼光变得愈发明亮,目光也变得极其柔和、真诚,盛阳似乎能从中读出一种苍茫而坚持的期待。 盛阳不得不快速眨了眨眼睛,将这种感觉驱逐出大脑。 这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罢了,真是可笑。他对自己说。 但是,当傅强和胡帅领真的决定遵循盛阳的意愿离开的时候,盛阳却再次感受到了内心激荡的不安和纠结。他从来没有这样羁绊过。走向电梯时,虽然他依旧昂首挺胸,身体和行动上没有异常,但是他的脚步却无意识的愈发缓慢。因为他的心跳正在急速加快,他的大脑正在痉挛般的进行某种艰难的对峙。而就在电梯“叮”的一声到来的时候,就如同一记命运的钟鸣、如同最后时刻的倒计时的提醒,他再也无法强硬坚持。他突然转身快速的离开了电梯门口,再次返回了余铭的门前。 他还是输给了内心极其强烈的恐惧感——就如同强迫症一样,他害怕一旦他将这句未曾开口的话带走,某种“后悔”会折磨他一辈子。 此刻,余铭还没有走,他仍然以刚才的站姿站在原地,只不过他的眼神正望着电梯的方向。 当盛阳重新回归他的视线时,余铭立刻使劲眨了一下眼,他的手把持着门,微微颤抖。 盛阳竭力隐藏自己凌乱的呼吸。 “你……注意安全。”盛阳说。他的声音很轻,很沉,甚至带有某种使命感。 余铭惊讶极了。 他看到盛阳尴尬的抿了抿嘴,他的嘴唇一会微张,一会闭合,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最终挣扎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噤住了声,似乎这句话已经用尽了他的勇气。 “你也是。注意安全。别再动不动就割破自己的手了。” 盛阳一愣。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余铭的意思。 “我没有自虐倾向。”盛阳竟然难得开了个玩笑。“总之,你好顾好自己。我走了。”盛阳说完,他立刻如释重负的转过了身。 “即使被伤害过,但是这孩子却比任何人都善良,甚至……还保留着某些年少的天真。”——余铭脑海中立刻回想起傅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是啊,傅强说的没错。 而看着盛阳尴尬的样子,以及他像完成了作业一般轻快的跑向电梯口和傅强、胡帅领汇合的步伐,余铭能够感受得到盛阳的依旧未曾被污染的初心和他内心被隐藏起来的渴望。从自己离开的那一天起,这个孩子就学会了成为一名战士。生活从来都不容易,但是他却仍然在孤独的困境中想方设法的保留了对人性的信仰和对善良的忠诚。这绝对不容易。 余铭的心中升起一股难以消化的悲伤和无奈。他不禁开始叹息,这些年他都逃避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 *** 从余铭家出来之后,盛阳感觉意外的轻松。虽然,他的态度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原谅了他,但是至少,他不会再被内心偏执的某些感情所牵引了。 他想打电话给梁好,承认自己的软弱,也彻底敞开心扉承认那天晚上她说的其实没错,但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毕竟现在他们还有一个最紧迫的问题没有解决,就是案子。 ——如果余铭这边没事的话,那张人皮以及血衣究竟是谁的? “其实我仔细想想,我就会发现我有多愚钝。我前两天才和他见过面,而那个包裹至少寄出来了有三天,被绑架的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确实是我太冲动了。”在回去的路上,盛阳一边走一边嘟囔。只不过他的语气里少了一份自责,多了一份轻松。 “那要是说你傻,那我们恐怕都不配有脑子了。”胡帅领笑着,忍不住使劲蹂躏了一下他的有些炸毛的头发。“你这叫''关心则乱''。” “我根本不关心他!他只不过是一个可能的受害者!”盛阳再次激动起来。但是他辩解的声音却非常微弱。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胡帅领忍住笑意。 随后,他们一边谈话,一边走向停车场。十分钟之后,胡帅领发动了他开过来的suv。 路上,胡帅领在专心开车,而傅强和盛阳则在思考案情,只可惜,直到胡帅领将盛阳送回公寓,盛阳也没有再想出什么。 “今天就先这样吧,大家都累了,明天再继续。”傅强安慰盛阳。盛阳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胡帅领和傅强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他们开来的suv的却出了些问题,车胎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扎破了。“操。见鬼了。谁把这么尖的铁片和钉子放马路上!”胡帅领愤怒的骂了一声脏话,然后他开玩笑的看向傅强:“这修车钱能报销吧?” 但是,也就在胡帅领蹲下身子检查轮胎的时候,盛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钉子……”他默默的说。而从盛阳的沉默的思考中,傅强知道这孩子已经有了新的推理。 *** 重案组办公室里,凌子悦帮每个同事泡好了一杯咖啡。 但是当凌子悦将一次性纸杯递给胡帅领的时候,胡帅领就像没有看见一样,转动了一下椅子,背过身,假装看档案。 没办法,胡帅领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新来的实习生,这不仅是因为她在之前的高铁挟持案中的不礼貌行为,更是因为他本身就看不惯这种利用关系进到重案组的手段。更有一层原因,恐怕是胡帅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就是他对她本身的敌意。 ——他不愿意任何人来替代朱智臻,坐在朱智以前的座位上。 眼见胡帅领依旧不领情,凌子悦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好在她一向是个内心强大的也有自己脾气的女性。她直接就越或胡帅领,把两杯咖啡都放在了盛阳面前。 盛阳对这种气氛有些手足无措。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紧张,好在此刻他们还有更多重要的事。他们便很快投入到了对案件的研究当中。 “盛阳,说说你的想法吧。”傅强说。 盛阳点了点头。 而当盛阳说出一个推理出来的名字的时候,所有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办公室顿时安静的鸦雀无声。而缺少这种面部表情的,对这种气氛搞到诧异的,只有凌子悦一个人。她困惑得看着大家,似乎对大家的反应的激烈程度感到奇怪。 “胡文渊?那是谁?” 她看向盛阳,又看向傅强,一脸茫然。 盛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仿佛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很有压力。好在关海滨及时讲话题接了回来。 “那个案子已经过去快两年了。为什么你认为他也参与了?” “不仅因为他恨我,而且还有寄过来的那块脚面的人皮。”盛阳说。 “因为那块脚皮上有被钉子扎穿的伤口?”关海滨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的。”盛阳的语速慢了下来。他开始低头看着自己未曾动过了两杯咖啡,他的手也开始不停的捏着一次性水杯的杯壁。“因为我以前遭受过校园暴力的经历,除了你们大家我基本上没有告诉过别人,尤其是那时的具体的情况……呃,就是……就是……曾经有人在我锻炼的那块操场上撒钉子让我去踩的事……除了当时那个案子里我告诉过他,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那么具体。而这块被钉子刺穿的脚部的人皮,很明显就是在提醒我那件事。” “可是只有这点线索,会不会太武断了?”胡帅领有些犹豫。 “不单单是这个线索。”盛阳说,他微微抬起了头。“就像我之前推断的,白晨含的话从来都有她的意义。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以前的经历,但是今天她却对我说我们两个人''都同样从小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暴力感到绝望和恐惧'',可见,一定是有人告诉了她我的事。而这个人,除了胡文渊,我想不出其他人。而且,这也刚好和我之前推断相吻合,她确实是在试探我的阴暗面。只不过我之前搞错了她实验的对象……” “她实验的对象是以前欺负过你的人。”傅强说。他的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那还记得当年欺负你的人的名字吗?”关海滨问。 “当然记得。”盛阳苦笑了一下,他的头再次低了下来,目光停留在那杯满满的平静的咖啡上。“有些人和事就像刻进脑子里一样,不管你是不是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你都根本没有办法忘记。” ———— 【作者语】 首先向大家请罪,更新辣么慢!因为我很近确实太太太忙了。初三学生马上要中招了,给学生审信息啥的教育局各地跑……好几次凌晨过了才睡,根本没精力更新(所以存稿很重要呀我现在才体会到!) 此外,感谢易家小意宝贝和幕夏宝贝的支持!笔芯! 哈哈在写这个的时候发现以前又有一章节被屏蔽了。我只想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断更了,那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不然就是文被封了,要不然就是我再也受不了这种不尊重作者心血的网文环境了。 最后,其实我有在思考另外一个同样以r宝(盛阳人设原型)为主角的故事,如果这篇真的被最终被封,我可能会开始写另外一个故事。届时会简化案件而描写更多的恋爱。这是我在同人文中得到的灵感。当然我会汲取经验先存稿再说……(??i_i??) 第八十八章 疏漏环节 当盛阳把郭正霖,卢沛凯这两个名字告诉章程之后,章程很快就将两个人的生活轨迹从电脑里调了出来。 “哇哦!你给我的这两个人性格太像了!……”章程在电话里不由自主的感叹。“他们简直就像是一对双胞胎铅笔盒!” “铅笔盒?”盛阳蹙眉。 “什么都不会,只会装笔(b)!” 严肃的气氛难得被章程搞得轻松了许多。胡帅领和凌子悦忍不住大笑起来,就而唯一没有笑容的就只有傅强和盛阳。傅强只是在听到章程的话的瞬间弯了一嘴角,而后很快就恢复了他以往面具一般的脸,而盛阳则一脸困惑。 “什么意思?……” “好了,别贫了,说说他们的现况和住址吧!”——傅强在盛阳进一步追根究底之前打断了他,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盛阳追问起来,那以他的“研究精神”很有可能让他们一时半会都结束不了这个话题。 随后,章程快速的将郭正霖,卢沛凯两个人的现况和地址等信息调了出来,发给了他们。他们同时看到这两个昔日的学校恶霸的现况一点也不好。郭正霖在高中毕业之后跑过销售,开过小超市,也买过保险,折腾了几年之后最后做了快递员,不过由于投诉较多(甚至还有客户投诉他偷女雇主内裤),所以他每个月领取着低额的工资,但是由于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所以他依旧住着贷款买的市中心的地段较繁华的房子,他不停的靠信用卡套现来还高额的贷款。 而卢沛凯的境况更糟糕,他一直做些运货的生意,但是由于在三年前运输途中发生车祸,如今的他已经高位截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恶有恶报。”凌子悦在看到他们的档案后发出满意的轻呼。但她却看到盛阳的表情依旧紧绷着,没有一点波澜。“看到他们这样你不开心?” “一点也不。”盛阳低语。“他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尤其孩子是无辜的。这些孩子实在很可怜。” “好吧,连这都没反应,我真有点好奇你的‘阴暗面’到底是什么了?”凌子悦开玩笑的说。 “不管怎么样,卢沛凯由于身体残疾已经不可能是凶手的目标了,那两片沾血的脚皮不可能是他的,所以现在最有可能受害的人就是郭正霖,根据他老婆说,由于他在外面包养的有情人,所以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老婆并没有怀疑他是真正的失踪。所以截至目前他实际上已经失踪了七天。我们的时间不多,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把他找出来!”傅强面色沉重的说,而说完之后,重案组的几个人同时也开始了行动。 不过,在胡帅领等人分头分头寻找郭正霖之前,傅强单独把盛阳留了下来。同时他把让章程调取出的胡文渊的档案递给了盛阳。 而当盛阳看到胡文渊最后的一条档案记录,显示他曾经偷窃过救助站的流浪猫而被饲养员暴打,继而两次纵火想要烧了救助站时,盛阳的心情极为沉重。 “他不仅还在虐待动物。而且现在还学会了纵火。”盛阳缓缓的说。“这样下去,他早晚会成为真正的连环杀人犯。” “麦克唐纳三症状?”傅强问。 盛阳点了点头。“没错。尿床、纵火、虐待动物……他正在不断通过这其中的两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幻想,以获得掌控的快感,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成为下一个彭宇凡(灭门案中的从犯,警察的儿子)。” *** 虽然警方已经掌握了郭正霖的住址以及他有可能会去的全部地点,但是令人沮丧的是,经过了一天的搜查,郭正霖依然杳无音讯。而他们所能查出来的郭正霖去过的最后的地点,就是他情人家附近的商店。根据监控显示,郭正霖曾经在八天前在这个商店内买过香烟,而后他便再也没有在监控里出现过。 线索就此中断。 很明显的,是有人将郭正霖强制带走了。 这两天,盛阳并没有跟随胡帅领、关海滨等人出外勤,他一直在完善对白晨含的搭档的侧写。但是,所圈定出来的范围却依旧无法精确到个人。 “比较肯定的是,嫌犯性别为女性,暂无正当职业,年龄20岁至35岁之间,父母不和,具有极端的暴力倾向与人格障碍。有学医背景,如当过护士或者曾经在医院实习,极擅长数据与网络安全,但鉴于其应该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她对计算机的掌握很有可能是通过自学。此外,可以大胆推测她极有可能和白晨含有着相似的背景,不然她们的关系不可能这样牢固,她很有可能也曾经在寄养家庭待过,遭遇过家庭暴力或精神虐待,两人由此结实。而后相依为命,相互帮助,相互取暖。” ——但是,侧写也仅限与此了。 唯一能够缩小范围的“寄养家庭”方面并没有筛选出有效的数据,介于两个寄养家庭里的养父又都已经被杀,据两个母亲交代,她们也并没有共同抚养过其他孩子,也不记得白晨含曾经与哪个孩子有过密切接触,而对于曾经的虐待行径,因为已经缺乏证据,两个母亲自然也是进行了断然、坚决的否认。 盛阳一点也不满意这个侧写结果。 于是,经过申请,盛阳再次来到了白晨含所在的女子监狱。不过这次,他并不是来找白晨含的,而是来暗自调查经常与白晨含接触的狱警的。 既然从现有的线索无法取得进展,他们便只能寻求新的突破。 ——白晨含不可能与外界接触,而她的同伴却还是能和她正常“沟通”,所以盛阳觉得这里面肯定存在薄弱环节。比如……有监狱里的某个人因为某种目的,成为了白晨含的内应。这个人在帮她和她的同伴传递消息。这个推理也得到了傅强的认可。所以这天下午,即使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盛阳还是冒着雨来到了监狱。 “狱长。”盛阳在见到葛志平的第一时间便和他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面带抱歉的微笑——毕竟,他是来调查他的手下的。 “你好,盛阳博士。”葛志平则没有那么多担忧,他亲切的给盛阳递过一杯热水。“忽然下雨,天气比较冷。傅队长已经提前给我打过招呼了。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你多大了?” “25,快26了。”盛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巴。 “你看上去就像刚毕业的高中生。”葛志平笑着说,“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明白。”盛阳说。“呃……因为我怎么看也不向是能把犯人摁倒的那种人。” “哈哈。不过也许你能用理论把嫌犯说晕,智慧是最厉害的武器。”葛志平说着,将盛阳引向了狱警办公室,并在敲了几下门之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盛阳一眼就看到了前天帮自己引到白晨含所在监狱的那位女狱警。 “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相信我的同事肯定会知无不言。而且他们肯定足够专业,不会做出违背职业道德的事。”说到最后,葛志平特意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女狱警听到盛阳此行的目的。 “谢谢。抱歉……我不是怀疑……” “没事,我理解。”葛志平拍了拍盛阳的肩膀。而后看向他的同事。“还有几个替班的狱警,以及能够经常接触白晨含的人,我已经让樊洁通知他们了。樊洁会辅助你来询问她们。” “谢谢。” 在反复感谢过葛志平之后,办公室里最终只剩下了盛阳,以及女狱警樊洁。 ——“我们可以边走边说,我带你熟悉一下监狱的环境。”见盛阳似乎对独处有些尴尬,面无表情的樊洁首先提议。 虽然盛阳实在不想再次踏进监狱内部,那里极端严酷阴冷环境让他根本无法放松。但是单独面对这样一位没有表情的、甚至比傅强还不苟言笑的女狱警,盛阳也觉得如坐针毡,他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樊洁的想法。 一路上,樊洁简单的向盛阳描述了一下她们一天的作息,以及监狱内部的规则,但不知为何,在听樊洁描述的时候,盛阳却总在跑神,他的思想总是会不自觉地响起前天来监狱见白晨含时,她带着阴邪的笑容问他的那句话:“这里很舒服吧?告诉我,真正进入监狱后的感觉怎么样?” 盛阳闭上眼,他努力向把这句话忘记,努力不去分析这句话背后是否还有其他意思——直到他的思绪真正被樊洁的反复提醒给打断。 “盛阳博士?” “怎么了?”盛阳额头划过一滴冷汗。 “我想说雨停了。一会犯人就会有40分钟在操场活动的时间,你想通过监控看看白晨含的行为吗?” 盛阳只觉得现在一提到这个名字,他就全身不舒服。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无法拒绝。 *** 大雨过后,操场本应该有一种扑面而来的香甜气味。但是介于这里的操场的面积,以及它周围的高墙和电网,盛阳却只能令人联想到囚禁、限制等这样的悲哀的字眼。 但是,在这灰色牢笼中,盛阳不得不承认,白晨含总是最能吸引别人注意的那个女人——即使所有囚犯都穿着一样的蓝灰色囚衣。 在众多囚犯中,白晨含是最后一个进入操场的人。她的步子极其缓慢、自在,即便穿着平底布鞋,她的走姿里也总带有某种不可一世的自信,仿佛她所处的环境不是监狱,而还是他初次在遇见她时她所在的画廊。她在刚出现时就引来了不少拥护者的关注。一个小个子的干瘦的女人,和另一个高大的身材匀称的女人在看到她的瞬间便立刻改变了方向,向她走了过来。顺着她们的手的指向,盛阳能够看的出她们正在讨论她的额头或者眼角。 “白晨含又受伤了?”盛阳不自觉推测道。 “是。”樊洁冷哼了一声。“昨天她又打架了。来这里后她没有几天是健康的。不过很多时候都是她自找的。她总是爱挑衅那些爱欺负人的女犯人,也因为这样,她在这里人气很高。因为跟着她可以受到保护。”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盛阳却摇了摇头。他的大脑再次开始不自觉的对她进行侧写—— 从小遭受暴力侵害,以杀害和自己亲身父亲与继父那样的男人为乐,她没有同理心,更没有悲悯能力,她怎么会关心别人是否遭受欺负?怎么会不惜冒着受伤的风险为她们打架?除非…… 想到这里,盛阳只觉得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 “不好意思,请问监狱里的有医院或专门的狱医吗?”盛阳的语速极快。 “当然有。不过大多数都是狱医直接看病。”樊洁说。 “那可以查出每次白晨含受伤的时间吗?以及每次给白晨含看病的狱医?” “可以。时间都有记录。不过有点讽刺的是……自从我们之前的女医生被一个犯人打伤而辞职之后,狱医就只剩下了一位男医生方宇。” “男医生?”盛阳惊呼。 “是。” ——“你知道我在这里受的伤吗?” ——如同难以消散的回声,前天白晨含质问他的这句话再次在他回响起来…… 盛阳只觉得自己头晕恶心,手脚冰凉。 这是……真的吗? 那不是代表她能被看见的伤? 所以……她那时候的表情才会那么复杂…… 答案呼之欲出。 盛阳希望这是他想多了。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已经开始提前相信了这个答案。巨大的怜惜和无助的愤怒在他的内心深处激烈的搏斗,他攥紧了拳头,眼睛焦灼而痛苦的回到了白晨含身上。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可怜极了、又恨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但是不管他对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愧疚、怜悯以及憎恨,一切都也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章:“你准备好继续这个游戏了吗?” 第八十九章 无法停止 当方宇的出现在审讯室的时候,盛阳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胃出现的反应,他感觉越来越恶心,为了缓解这种不知道是因为来自身体真实反映、还是情绪反映的痛感,他特意就着水咽下了两片阿司匹林。 “要是真的,白晨含真是……勇气可嘉!”身边的胡帅领似乎也有同感,他苦笑着看了看方宇,又看了看盛阳。 方宇穿着淡蓝色的西装,虽然只有四十多岁,但是大抵是因为长期酗酒,他的身材已经发福,以至于他的西装的衬衫正紧绷在他的肚子处。但是却毫不在意,他只是解开了衬衫胸前的几颗扣子,而后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块口香糖,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一边咀嚼,一边用手扇着风,并对着胡帅领和盛阳所在的地方瞅,即使单面玻璃使得他并看不到他们,但是他依旧对着他们所在的地方领咧嘴一笑,同时露出的还有他的一口大黄牙。 “真够恶心的。我和老关过去。”胡帅领对他的笑显示出了极大的反感。 盛阳并没有回应,他正在用手按压肚子。直到现在,他的情绪都还没有过去那道无形的坎。即使他也说不清楚那道坎究竟是什么。盛阳索性就在外面站着,看着胡帅领和关海滨进入到审讯室,并把一个大箱子摆在他面前。 “这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胡帅领在坐下之前,然后狠狠踢了一下他的椅子,示意他看向那个箱子。 “你们不能凭借我电脑里有几部动作电影就搜查我家。”他缓缓地说,同时将口香糖吐在了地面上。 “哼。”胡帅领清冷的笑了一声。“你倒是挺配合。不过你电脑里的那叫只有‘几部’吗?恐怕有多少个硬盘也不够装的吧。” “那又怎么样。单纯收藏又不犯法。”他微笑着看向胡帅领。“要不要我分享给你几部最经典的。我知道一般像你这样的体格,你女朋友恐怕根本就满足不了你。我们可以分享。哦,不行,我可是好公民,我不能分享,不过你要是想看可以给我说一声,我倒是可以借给你看。” 胡帅领忍不住站起来用脚踢向方宇,好在被关海滨拉住了。 “是。是不犯法。”关海滨使劲按压住胡帅领的肩膀,而后看向方宇,也不生气。“你私藏多少都没关系,但是如果里面有大量的有关儿童的影片,那你可就摊上大事了!” “儿,儿童……!”方宇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们少冤枉我!我根本没有……” “哦,这是从你的电脑里截的图洗出来的,这部叫什么,什么《春色撩人心》?你不知道这里面有大量伤害儿童的镜头吗?还有这部叫什么,什么《最美的15岁?》,恐怕这里面的镜头也不会少吧,这里面的小孩有几岁,15岁?14岁?还是13岁?还有更小一点的吗!”说到最后,关海滨愤怒的将一叠照片摔在桌子上,他发出盛阳也未曾听到过的怒吼。可见,他是真生气了。 “我,我承认,我,我私藏了大量影片……”方宇的舌头开始打结。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的。“但是这么多,我,我根本没有一部部挨着看完过……很多是我批量下载的,我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儿童的,我虽然好色,但是我从不好这一口!如果你们调查浏览记录,就会发现我根本没有打开过!” “但是你收藏了,你迟早会打开的!”胡帅领一字一顿的说。 方宇彻底泄了气。他无奈的哼了一声,但是他并没有完全慌乱阵脚。“好吧。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你们可是重案组,外面有那么多杀人案你们不抓,你们肯定不会就为了几部动作电影而大费周章盯上我。” 关海滨和胡帅领对视了一眼。他们不得不承认方宇是聪明的。 “是你帮白晨含治疗的伤口吗?”关海滨也不再绕弯子了。 “是。每次都是我。”方宇也直截了当。 “我们查过了。”胡帅领将另外一份档案打开。在开口前,他又恶狠狠的瞪了方宇一眼。“除去第一次给白晨含治疗的去年11月21日,去年12月24日第二次治疗后,第二天,白晨含的生父就从救助站被人带走了。而后今年1月16日,就在你帮白晨含治疗之后不出5个小时,我同事发的一条短信就被泄密到了网上,紧接着,白晨含接连受伤,而也就那么巧合的,白晨含的两个寄养家庭的养父接连被杀。而后就是十天前。白晨含再次嘴部受伤,不出两天,又有另一个人失踪,而且他的染了血的衣服和人皮还被寄到了你们监狱狱长手里,还他妈的在里面明目张胆的留了张便条‘祝白晨含三十岁生日快乐!’,他狗娘养的,这么多的巧合,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想解释的!” 听着胡帅领愤怒的质问,方宇紧咬着嘴唇,并不说话。但是无论是关海滨、胡帅领还是门外的盛阳,都看得出方宇只不过是在做垂死的挣扎。 胡帅领想趁机逼问,但他被关海滨再次制止了。 审讯室安静下来。安静的几乎可以听见钟表走动的声音。 “我知道这是个艰难的选择。”过了好一会,关海滨才再次开口。“但是我们也知道,你肯定不是主犯、从犯,你只不过是传递消息的那个人。你要知道你越早坦白,你所受的刑罚就越轻,而如果你拖到真相大白之后再坦白……恐怕到时候……你不仅要遭受最严厉的惩罚,而且你全家都会知道你所做的全部事情——包括你收藏的那些影片的事,就连你女儿,甚至是你还未出世的外孙……将来都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而受到不良的影响……” 听到这,方宇如同瘫痪了一般,彻底摊在了座位上。他将脸买进粗糙的手掌里。“别让媒体知道……千万……别不能让我女儿和将来的小外孙知道……”他绝望的话从指缝间吞吐出来。 “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保密,秘密调查。”关海滨进一步说。 这次,所有人并没有等太久。方宇的脸就从手掌里出来了。再次抬起头时,不仅是关海滨、胡帅领,就连盛阳也看得出来方宇神情的转变。他如同吸烟一般轻轻的、却又沉重的吐了一口气。 “是,是我传递的消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每次白晨含和我……玩一次,我就帮她传递一次消息,这全是她的提议——但是我真没有想到她传递的都是杀人的消息,我也是最近因为那件血衣的事才知道的!我也是被她骗了!” ***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盛阳不知道能够感觉得到在白晨含身上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但是从某种程度上,那也是一定的,他那么恨男人,而自己又在她第一次想要相信男人的时候又骗了她。她怎么不会歇斯底里呢? 盛阳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他的手扶着一杯白开水。 不一会,胡帅领就从远处走来了。 “胃好点了吗?” 盛阳轻轻点了点头。 “方宇虽然认罪了,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她的同伙。”胡帅领搬过来一个椅子,坐在了盛阳身边。“除了第一次,白晨含让他使用了公共电话打电话打给她的同伙约定了今后的联系方式之外,之后每次,他都是把密封的信送到指定的废弃的电话亭,他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他也不知道每次信件的内容。” “我听到他交代了。”盛阳说,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但是昨天她又寄给他同伙信件了。她们肯定又该有行动了。白晨含的亲生父亲不知道是死是活,郭正霖也是,不知道这样下去她还会杀几个人?她不会伤害小好?” “你放心吧。”胡帅领说。“我们不是已经计划好对策了吗——让方宇继续和她们对接、向我们提供情报,我们暗中监视和跟踪电话亭?我相信这个方法肯定能将她的同伙逮住。” “可是我总是不放心……” “我知道你压力很大。”胡帅领打断了盛阳,他卸下了严肃的表情,对盛阳露出了油油的、却又真挚的笑容。“你相信我吗?” “当然。无条件的!”盛阳同样真挚的回应。 “那就好。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们的漂亮小孩和可爱小法医的!” “漂亮……小孩?”盛阳迟滞了一下。而当他明白了胡帅领说的是自己的时候,他的脸微微有点红。 “我不是小孩了。”他咕哝。 “我已经叫习惯了,你现在才来纠正我。”胡帅领嬉笑着看向盛阳,“什么时候你和小好结婚了,生下了小天才,我就不这样叫了,因为这个昵称该是你孩子——我小侄子的了。” 胡帅领说完,盛阳的脸更红了。“你越扯越远了。” “远吗?你们不是已经……哈哈。” 而看着盛阳的立刻想要逃离的害羞的样子,胡帅领笑的更加灿烂了。“我就知道。” 事实上,虽然胡帅领是拿盛阳开玩笑,想让他从这个紧张的案子中放松下来,但其实他对盛阳的每一句话中却都裹着真心。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似乎已经把盛阳当做他弟弟那般看待和照顾了。所以,在这样的情感下,叫盛阳“小孩”、“孩子”,以及经常喜欢和他开玩笑,似乎早就变成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 稍晚一些的时候,盛阳总算有了点胃口出东西了。 在忙了一整天之后,晚上十点二十分,盛阳来到了他和梁好以前经常吃饭的餐厅。 “你再晚来十分钟,我们就要关门了。”店主女孩主动向他问好。她擦着明亮的眼影,带着古怪的巨大的耳环。 “不好意思。”盛阳抿了抿嘴巴。 “我只是开个玩笑。”店主女孩笑着说,说完便钻进了厨房。 盛阳在等餐时给梁好打了一通电话。 虽然他们这次分开才不过三天,但是盛阳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担心与想念。不知道是因为白晨含的案子的原因,还是今天胡帅领提到梁好的原因,盛阳只觉得过如果听不到梁好的声音,他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果然,盛阳在听到梁好开朗的声音的瞬间,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么晚才吃晚饭,小心胃疼!”电话里,梁好满是心疼的语气。 “呃,没事。我会注意的。”盛阳说。反正已经疼了一个下午了。盛阳心想,但是他并没有在电话里说出来。 “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梁好关切的问。 “没什么。就是……你还戴着我送你的项链吗?”盛阳支支吾吾的问。 “当然,我洗澡的时候都戴着呢。”梁好在电话里咯咯的笑了起来。“你打电话来该不会就是问这个的吧?” “呃,当然不是,我其实是……想听听你的声音。你能再多说一些话吗?” 电话那边,盛阳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梁好愣了一下。但是随后,梁好便明白了什么,她便在电话里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她向盛阳讲了他们这两天的课程;向盛阳细致的描述了一下他们导师的奇怪的癖好——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老式车牌;她还向他描述了昨天她昨天回酒店后见到她男朋友正在穿衣服的尴尬场面。 “不过她男朋友虽然看起来高高壮壮的,但是身材真没有你结实。他身体的脂肪率一看就很高!” 盛阳听着,不禁跟着梁好一起笑了起来。“呃……你观察的还挺仔细的。” “你这是在揶揄我吗?” 随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不过,盛阳感觉到的轻松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一份鸡米饭刚端上来不久,傅强的电话就在他和梁好通话时挤了进来。看着“傅队”两个字在不停的闪烁,无奈之下,盛阳只能在匆忙的向梁好说了声晚安之后,先行挂断了梁好的电话。 “怎么了傅队?”盛阳在接起来傅强的电话的一瞬间,就知道绝对又有坏消息了——因为傅强古怪的沉默。 “郭正霖的尸体找到了。”果然,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傅强说。 “尸……体吗?”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盛阳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但是不对。 如果只是发现了郭正霖的尸体的话,傅强不会这么反常。 “还有什么吗?傅队?” 盛阳握紧了手边的筷子。 “郭正霖的舌头……没了……杨光普怀疑它是被类似钳子的凶器直接拽掉的。而且杨光普还从现场郭正霖的满是血嘴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字——” 盛阳闭上眼睛,似乎闭上眼睛之后什么就都听不到了—— “你准备好继续我们的游戏了吗?” ———— 下一章:“你们知道吗,舌头是人体中最矛盾的一块肌肉。它是人体最强壮的部分之一,但同时它又是那么柔软。多么有趣,不是吗?” 第九十章 不同的道路 晚上十一点,当城市的华灯逐渐熄灭的时候,雨又下的大起来了。 盛阳完全没有了心情吃饭。 从餐厅出来后,他冒着雨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就赶往了发现郭正霖尸体的现场。 来到现场后,雨像是下灌似的,铺天盖地的从天空中倾斜下来。现场除了傅强、胡帅领之外,杨光普以及一名助理姜诺维已经在现场验尸了。助理法医姜诺维帮他们打着伞,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已经全身湿透了,雨水顺头发流下来,他们不停地用胳膊肘刮去挡住视线的雨水。 而当盛阳看到尸体时,他的胃再次灼烧起来,他庆幸自己没有吃下刚刚点好的晚饭。 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张从郭正霖嘴巴里取出来的已经被血浸染的纸条。盛阳仔细观察着张纸,大雨落在他的脸上,他一动不动,只是通过不停在眨眼来挤落挂在睫毛上的雨水。 “杨主任,请问死亡时间还能估算吗?”盛阳问杨光普。 杨光普摇了摇头。“只能说不会超过两天。但是其他的,你也看到了。”杨光普在瓢泼大雨中站值了身子,叹了口气,“这里最近一个月才废弃,平常没有人来,长久的猪肉臭味也掩盖了一部分尸体的臭味。再加上下这么大的雨,现场恐怕是什么也提取不了了。” 而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急切的手机铃声便又从他身边响了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不约而同的被这通电话吸引了。 电话来自傅强的口袋。 “老关的电话。”傅强接起了电话。但是当电话挂断之后,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因为傅强的脸色比之前的还要难看。“有一段视频寄到警局了。” *** 在回去的路上,盛阳一言不发。 ——“我的某个疯狂的粉丝可能会给你们寄去个礼物,我也不希望她增加你们的工作量,但是我又不是她,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所以,谁知道她会怎么做呢?” 盛阳的脑海里不停的回放着白晨含在监狱里说过的话。 她果然做到了。 盛阳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段视频里会有什么。他只觉得现在不仅仅是胃不舒服了,就连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孩子,你没事吧?”胡帅领紧皱着眉头,关切的问。 “没事。”盛阳也顾不上用笑容伪装了。 “那张纸我们都看到了。还记得我下午给你说过的话吧?”胡帅领追问。 “嗯,记得。” “那就好。你要知道,那张纸可不只是针对你的,那是针对我们每个人的。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不会让你和小好出事。你知道如果我抓住了那个女人,我会首先做什么吗?” “什么?” “我会当面骂她——‘你他妈是是不是缺爱缺抱抱,闲也能闲出变态神经病!你他妈的出生简直就是对杜某斯的侮辱!” 盛阳难得的笑了起来。“不过这句话还是有些错误……因为虽然杜某斯这个品牌1929年就成立了,但是这类产品真正引进中国是在九十年代以后,中国首个类似的公司成立于1998年,所以她父母不可能……” “原来你连这种数据都清楚?”胡帅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纯洁到连杜某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胡帅领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放在盛阳的肩膀上。“是最近才知道的吗?” 盛阳使劲掐了一下胡帅领正在扶方向盘的胳膊。“你知道车祸死亡数据里有多少是因为司机不专心造成的吗?” 气氛总算是缓和了许多。 但是该来的,还是来了。 回到警局之后,重案组的几个人马不停蹄的就围在了章程的电脑面前。 “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章程舔了舔嘴唇,他一边小心翼翼的说,一边胆战心惊的将视频点开。而当视频看完之后,盛阳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直接去卫生间吐了出来。 因为即使视频很短。但是那画面和镜头却足以造成所有人的心理阴影了—— 震耳欲聋悠扬的古典音乐背景下,最初的镜头是郭正霖的后背。他的后背仿佛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似的,全是深红的血水。他们只能勉强从中看到他背上的血来自四个几个又长又深的伤口,那伤口因为长时间没有处理已经发脓。然后,特写的后背镜头还没有停留几秒,一双带着手术室医用蓝色手套的手便将郭正霖整个人翻了过来。接着,视频中的音乐停止了,一段被处理过的声音从呲呲啦啦的画面中传来: “你们知道吗,舌头是人体中最矛盾的一块肌肉。它是人体最强壮的部分之一,但同时它又是那么柔软。多么有趣,不是吗?” 然后,凶手的一只手按住郭正霖的头,一只手手伸进了郭正霖的嘴巴里,开始用手指触摸郭正霖的舌头的形状和质地。郭正霖不自觉地哭泣起来。口水混合着血从郭正霖的牙齿处流出来,他开始发出难以明辨的声音,傅强他们只能隐约听到他说的是“求你了”、“放了我”之类的话。但是凶手却对郭正霖的哭泣和求饶置若罔闻,她“嘘”了一声,使劲的抓住了郭正霖的下巴,强迫他的嘴巴完全张开。毫无耽搁,她就把身边的钳子塞进了郭正霖的嘴巴里。 “舌头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呢?” 声音再一次响起。最后,凶手将钳子夹在了郭正霖的舌头上,残忍的停顿了三秒,而后,伴随着郭正霖惊恐、无力的挣扎,一个快速而简单的动作瞬间完成,而后画面中、现实中的两个房间里立刻充满了视频中的尖叫声…… 至此,画面黑屏。 但是早在视频黑屏之前,除了傅强和关海滨外,所有人几乎都都已经在最后一刻闭上了眼睛。 视频结束后,不只是盛阳,凌子悦也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逃往卫生间。她的眼角还闪着泪光。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三个男人。但是他们也都如同静止了一般,只是盯着已经停止播放的电脑屏幕,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攥紧了拳头的胡帅领才咬牙切齿的吐出了几个字:“他妈的我之前骂她骂的太轻了!” 而关海滨虽然没有胡帅领那般激动和愤怒,但是他脸色从来没有这样复杂过——里面充满了担忧,悲伤,以及自责,这是任谁都看得见的。他沉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完全疯了。如果白晨含是为了复仇而杀人的话,那她的同伴已经和她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她的同伴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以虐待别人为乐趣的施,虐狂。我有点后悔……当初让盛阳过来了。” *** 呕吐完之后,凌子悦在卫生间外等了盛阳好一会。 终于,待第三次抽水声响罢之后,盛阳拖着身体从里面出来了。 “你没事吧?” 盛阳扶住墙壁,低着头,看起来比喝醉酒了的醉汉还要虚软。“以前出外勤也没这样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凌子悦想搀扶一下盛阳,但是介于她知道盛阳不喜欢被接触,她还是把手收了回去,揣进了裤子口袋。“因为这次案子不一样吧。”她说着,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来一条口香糖。“什么都没吃可不行,至少嚼一嚼缓解一下恶心。” 盛阳默默的把口香糖放进了嘴里,用口语说了声谢谢。 待他们回来的时候,重案组的每个人都还没有走。 “太晚了。大家回去休息吧。”傅强说。 但是他说完,依旧没有一个人动。大家依旧坐在原位置上,保持着沉重的安静。于是,傅强只好也坐了下来,暂缓了一会,再次开口。 “我知道大家心情不好,凶手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与虐,人为乐的变,态的愉悦之中。尤其……他还等于明目张胆的给我们寄了挑战信……”傅强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盛阳。盛阳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傅强在看他,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强便接着说:“但是从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庆幸,有了视频,就等于又多了一个可供追查的线索。再加上我们才制定好的让方宇当做我们的内应的计划,两重保险之下,难道我们还抓不住一个已经丧失了心智的变态杀人魔?” 至此,大家才算是有了一些情绪上的反应。关海滨首先站了起来。开了个玩笑,说自己老骨头了,他可是扛不住了真需要回去睡觉了,便先行离开了办公室,而后大家也才纷纷动身。 不过在所有人走后,凌子悦却还留在原地。她看向傅强,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如果你害怕,你完全可以申请退出。” “正相反。”凌子悦的反应却让傅强有些意外。她被泪水打湿过的眼神如今格外坚定和凌厉,她的语气中也没有一点退缩。“傅队,我想就留在这里查看所有有关白晨含案件的档案和资料。去年的这个案子我还不够熟悉,我想尽快补上,这次我一定会跟上大家的步伐,加倍努力的!” ———— 下一章:“祝你26岁生日快乐。” 第九十一章 生日:礼物 夏日黑夜,万籁无声。高楼处,街道处,全都朦朦胧胧,天上的星星用不眨眼的警醒的眼睛,穿透黑暗的每一个角落。 凌晨的公交车上,朱智臻坐在后排,她一只手搂着正坐在她腿上的三岁的儿子黄瑞玺,一只手架在窗户边沿,空洞的望着窗户外的一片漆黑的建筑。 “妈妈,我们去哪?”玩烦了从家里带出来的几块乐高玩具的黄瑞玺睁着充满困意的眼睛,望着朱智臻,把朱智臻从呆滞的思绪里拉了回来。朱智臻笑着看向儿子,她的双眼也不自觉的跟着红肿起来。 “我们……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家里有老鼠。”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朱智臻只能这样应付孩子。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带就从家里跑出来的她能和孩子去哪。 去梁好家吗?算了,这么晚了不能再麻烦梁伯伯他们了。 去自己母亲家吗?不行,她还没有打算将那件如此重大的决定告诉她。 去盛阳家?不可以。好歹自己也是个女人啊。 去……呵呵,更不行了。 朱智臻想了很久。最终,她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附近的简易旅馆。不一会,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手机页面上的一家叫做“留客”的快捷酒店上。她在网上预定了房间、交付了定金、并且查好了路线——待公交车最后一站下车,她只要顺着当前的路再走200米就到了。 下完订单后,朱智臻揉了揉酸疼的眼睛。而当她正想要哄孩子睡觉时,她才发现黄瑞玺小朋友已经趴在自己胸口睡着了。 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的争吵已经伤害了孩子,朱智臻不自觉的感到心疼。她抱紧了孩子,就像要把孩子融化进自己的血肉里一样,她将额头抵在他幼小的额头上,轻轻的,而又郑重的亲吻了一下。 朱智臻沉浸在自己和孩子的世界里。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此刻停站时,汽车上上来了一个包裹严实的奇怪人。 那人戴着口罩,背着包,戴着一把纯黑色的老式雨伞。他竭尽全力用黑色的雨衣帽遮住自己的脸。即使夜间的公交车上多余的空位有很多,但是他依旧在上车之后认认真真的将所有的座位观察了一遍。而后,他坐在了最靠近司机的座位上。 一路无事。 朱智臻也在晃晃悠悠的行驶过程中微微犯起了困,她的头耷拉了下来。 然而,就在公交车即将在倒数第二站停靠的时候,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司机后方的那个人突然就有了奇怪的动作——他瞅了一眼四周,而后他迅速的将背包放在了座位下方,打开拉链,毫无耽搁的,他动作娴熟的用伞尖戳了戳背包里的东西,几乎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他干净利索的跳下了车…… 随后的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朱智臻已经完全没有了完整的意识。而她唯一记得的片段,就是她的眼前全是血。她的、孩子的,以及周围乘客的……朱智臻拼了命的想要哭喊,想要求救,想要痛哭,但是无论怎么挣扎,她都提不起来力气,她的嘴皮如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当眼泪从她的眼角流下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终究还是屈服于了黑暗。 *** 十二个小时以前。 “亲爱的,祝你26岁生日快乐!” 中午十二点,身处m市的梁好正在一边照着全身镜摆弄着裙子的腰部,一边对着电话那边的盛阳说,此刻,她的脸上正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因为今天——6月16日正好是盛阳的生日。 “谢谢。”电话里,伴随着盛阳极其简单回应,热情似火的梁好立刻听出了电话那边盛阳的些心不在焉。 “盛阳,你好像并不开心?”梁好停下了照镜子的动作。 “不是……只是因为最近案子比较忙。而且,我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好吧。”梁好的从镜子处返回了床边,拿起床上散落的机票。“那你想要什么惊喜吗?”梁好偷笑着等待着盛阳的回答。 但是,她等来的却是盛阳的拒绝—— “呃,没有。还有就是小好……你千万不要为了给我惊喜而回来!” 梁好瞬间以为自己没有听清,她惊呆了。因为此刻的她已经穿好了去见盛阳要穿的新买的波点雪纺的蛋糕裙子,里面还穿着她室友强力推荐给她的超级性.感的套装内衣。梁好从来没有这样穿过,因为她总对这超薄的、少的可怜的布料感到莫名的紧张、害羞。天晓得她是提了多大的勇气才把它们穿在自己身上的(甚至她的旅行箱里还多备了一套女仆装)。她紧张的等待着这一天,她甚至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勾画了好几个盛阳看到她这样穿后的脸红的反应,但是,一切却被盛阳的一桶冷水给浇灭了。 “为什么?”梁好的语气里第一次掺杂了无尽的抱怨。 “因为……这几天真的特别忙……不好意思……小好,你最好最近都不要回来了……” “最近都不要回来?”梁好有些生气。“我可以不打扰你工作。就只是见你一面!” “不好意思,等过几天,我会去找你!” “具体是几天?” “我……不确定……” 盛阳还没有说完,梁好便生气的挂断了电话。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对盛阳发脾气。 ——“看吧,这就是招惹女人的后果。” 在电话另一边,胡帅领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虽然想笑,但是他也明白盛阳不希望梁好回来的用意,这不禁让他有些难过。“怎么办?还不赶紧打电话哄哄?” 盛阳拿着电话,却始终无法按下通话键。 胡帅领知道为了这份工作,他们都失去了很多。他不禁有些感触。毕竟,以盛阳的学历,他明明去哪都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如果这个案子以后你决定离开重案组,我一点也不反对。我希望你过得更自在。”他对盛阳说。 盛阳的眼神中透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还没等盛阳追问,门外,关海滨和傅强便走了进来。关海滨灿烂的笑着,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谢谢你让我有了吃甜食的借口。” “关伯——” “这可是老傅和我一起买的。”关海滨笑呵呵的说。 盛阳的眼眶有些湿润。 傅强知道盛阳不太善于表达,他抢先打断了盛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坚毅的面孔中暗含着温暖的微笑。同时,他将一个东西递给到了盛阳的手心里。 “余铭让我给你的。等回去可以慢慢看。” 盛阳呆在原地。他看到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发黄的老旧的信封。 无疑的,里面是一封信。 “好了!我等不及吃蛋糕了!盛阳可以许愿了吗?”章程兴奋的舞动着刀叉。 “呃,好的……”盛阳回过神,将信封装进了兜里。不过再次抬起头时,盛阳感动的眼神中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的灰尘。他抿了抿嘴唇,有些欲言又止:“其实愿望我还真没有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个比较……麻烦的请求……希望大家能忙我……” *** 中午,吃完了蛋糕、过完短暂的生日之后,按照排班,关海滨和盛阳、胡帅领和凌子悦不得不再次返回到了对电话亭的监控之中。 因为就在下午一点,傅强接到了方宇传来的信息—— 「白晨含再一次以受伤为借口和我见面了」。 这个消息几乎让所有人瞬间振奋了起来! 于是,傅强立刻毫不迟疑的派出了两队队员来监视、跟踪电话亭。 也就在下午三点十分,在两辆suv以及多名便衣警察的监视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盛阳和胡帅领只觉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那是胡文渊。 胡文渊在电话亭门口徘徊了一会,假装系鞋带,假装等人,最终,四处张望了好一会后,他终于走进了电话亭。 当胡文渊从电话亭里出来之后,胡帅领那一组耐住性子,又跟踪了胡文渊一会,他们急切的希望能够从胡文渊的身上顺藤摸瓜,揪出白晨含的同伙,但是可惜的是胡文渊并没有回到他们的“巢穴”,他似乎发现了有人跟踪,他不停的在附近绕圈。而就在胡文渊绕了好一会,最终一边夺命奔跑,一边撕开信件想要把它吃进嘴里的时候,胡帅领立刻追了上去,他直接用他壮实的胳膊圈住了胡文渊的脖子,反手将他手里的信件夺了回来,并亲手给胡文渊带上了手铐。 “小兔崽子,好久不见!今天你可是给我家小孩最好的生日礼物!” 胡帅领在给胡文渊拷上手铐的同时挥手就是一拳,胡文渊的嘴角立刻青了一圈。但是胡文渊并不惊慌,也不害怕。“嘿嘿。”他却只是笑了笑,然后朝向胡帅领身上吐了一口痰。 胡帅领的拳头忍不住又朝他另一边的有嘴角挥去。 而当时隔两年,胡文渊再次坐进审讯室的时候,盛阳简直不能相信对面的孩子就是胡文渊。 不过短短两年时间,他几乎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野兽。 他眉骨高耸,额头和太阳穴处布满了青筋,一高一低的嘴角上挂着明显的虚假的微笑,眯着的右眼眼皮上多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刀疤下面的眼神里中充满了好斗的、暴力的倾向。如果以前,他的脸因为年纪小,还有一丝残留的稚嫩的气色的话,那么现在,经历了两年的摸爬滚打的他已经真正成为了一把游走与城市之中的猎刃。 盛阳在进审讯室之前被傅强拉住了。 “他和你有仇。他不会和说实话的,我和老关去。” 盛阳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盛阳紧盯着审讯室里的胡文渊。他看到他在傅强和关海滨进去之后,眼神反而愈加兴奋,好像他早就迫不及待了一般。这让盛阳心里很不舒服。 “他不会供出白晨含的同伙的。”盛阳说。 ——盛阳似乎已经从他的表情和挑衅中得到他的答案了。 果然。在整个审讯过程中,胡文渊都紧闭着他阴邪上扬的嘴,时刻显出高傲而狡猾的表情,他的狭长的眼睛不断的移动,似乎在找人。盛阳知道,他是在找他。 最终,两个小时过去后,傅强和关海滨终于出审讯室里出来了,他们摇了摇头。 “这孩子没有现实感,他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一直笑,丝毫不愿意配合。”关海滨说。 “如果我去……” “你去就更不行了。”傅强再一次阻止了盛阳。“这家伙很有可能会为了耍你而说谎,到时候就更麻烦了。” 盛阳知道傅强是在保护自己。他没有再多坚持。于是,无功而返回到办公室后,盛阳不得不再次打开胡帅领从胡文渊手中截过来的那封本要寄给白晨含同伙的信,仔细研究这一条线索: 「653501656-035653016532-0」 盛阳实在觉得有些头疼。 这串数字不是电话号码,更不像是邮编或者坐标,难不成白晨含和自己的同伴还自己编了一套沟通密码? “还看这个干什么?反正信又没有落到她同伙手里?”看到盛阳埋着头,胡帅领走过来,递给他一块中午没吃完的蛋糕。 “但是我还是要搞清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盛阳头也不抬的说。 “也对。”胡帅领点了点头。 “怎么样,给小好打电话道歉了吗?” 此刻,盛阳才恍然停下了笔。但是他依旧没有抬起头。 “我忘了……” “你可真是……得到了之后就有恃无恐啊!” “不是。”盛阳将一缕翘起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他摆弄起手边的笔。“我只是在想……如果这几天让小好生气的话……她肯定就不会来找我了……” 盛阳说完,胡帅领惊讶的半张了嘴巴。他说不出听到后那是什么滋味。他愣了半天,而后他也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盛阳……你中午说的帮忙……” “我是认真的。”盛阳默默地说。 “所以你早就做好准备了?” “嗯……”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胡帅领沉重而又坚定的笑了笑。而他刚说完,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傅强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的脸庞站在了办公室门口。只不过,这次令胡帅领和盛阳不解的是,这次他并没有看向盛阳,而是直勾勾的看向胡帅领所在的方向,紧蹙着眉头,神情悲伤。 “怎么了傅对?是胡文渊招供了吗?”盛阳问。 “不是。”傅强说。“是阿臻。阿臻出事了。” ———— 下一章:“这是个陷阱……她早就知道了!” 第九十二章 生日:医院 梁好窝在被窝里,蜷着腿,抱着手里“女仆装”望着天花板生闷气。 她真不敢相信自从中午的电话之后,盛阳竟然一通电话也没有再打过来。 好啊,梁好,你可真行,你以前可绝对不是这样的!你多大了?你搞得自己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十四岁少女! 此刻,梁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盛阳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了。 而不一会,酒店的门开了,她的室友周怡盼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了。她穿着高跟鞋,提着精致的手挎包。 梁好在她推门的一瞬间吓了一跳,她慌忙将自己的“女仆装”藏进了被窝中,抱紧了双腿,满脸惊恐。 “哇偶!你真的买了!不过……你怎么没有走?”室友周怡盼在看到梁好的一瞬间发出惊呼,然后坐在了梁好的床边,玩闹着,试图看一看梁好藏起来的衣服。 “我没有回去。”梁好尴尬的说。 “生气了?”周怡盼油油的笑道。“哇哦,这件真的挺……不错!”周怡盼故意的拉长了声音。“你知道吗,你应该穿上你给他准备的''惊喜'',给他发一段视频故意气气他。” “不!”梁好立刻惊呼。“我才不做这么丢人的事!” “情侣之间哪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周怡盼说着,不禁笑了起来。“你不是说他在重案组吗?万一他最近真的很忙呢?还是你担心他变心了?” “变心?当然不会。”梁好沉下心来。她绝对相信盛阳的人品。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竟然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难道这就是异地恋的不安全感?梁好问自己,但是在内心深处,梁好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而更多的时候,她总有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算了算了。”梁好将她买的衣服从夏凉被里拿了出来,两颊的的咬肌也松弛了下来。她的脸上再次泛起一丝丝红晕。“你要嘲笑就尽管嘲笑好了。我去打电话。”最终,梁好还是忍不住从夏凉被里钻了出来,留下了她一脸笑意的室友。 “你知道泰戈尔有句诗是怎么说的吗?”周怡盼在她身后说。 “什么?” “眼睛为她下雨,心里却为她撑伞,这就是——爱情。” “闭嘴吧……”梁好笑着对周怡盼比划了个口型。她的脸上再次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她那素常的、善良的、因爱恋而痴愚的笑容。同时,她拨通了盛阳的电话。 只不过,结果依旧令梁好失望——电话响了好久盛阳也没有接。 “马上就十二点了。他肯定睡了,他都没有当一回事……”梁好只觉得她又开始莫名的生气了。她的心时而像被很多小老鼠在啃食一样,时而又像有一盆火在燃烧一般,她再也收不住了自己的失望。想念与气愤的矛盾搅缢着她的大脑,以至于她的嘴唇轻微的哆嗦,脸上也蒙上了一层易怒的灰色。 *** 一个半小时前。 s市。 傅强等人在接到医院电话的第一时间,就赶往了s市中心医院。 “深夜的公交车发生了交通事故。公交车在最后一站突然急转弯,横穿马路,直接撞在护栏上。如果不是护栏周围正在施工有大量的沙土和建筑垃圾,恐怕公交车会直接冲进水库里。到时候……恐怕全车人都难以幸免……但是问题就是,为什么身体健康、老婆刚刚生产完的公交车司机会突然发疯。”关海滨调出刚刚发生的公交车事故的信息,担忧的说。“医院那边怎么样?” “加上司机在内的六名乘客里,司机和前排两名乘客当场毙命。阿臻、瑞瑞,还有一名男性乘客正在抢救。”傅强开着车,声音有些颤抖,关海滨能听得出来他正在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但是……为什么阿臻这么晚会从家里出来……?而且……为什么阿臻留的紧急联系人的电话……不是他老公?” ——盛阳却提出了一个所有人没有想到的角度。 “这只能说明……她宁愿相信我们,也不愿相信她的枕边人。”许久,关海滨才回过头,默默的说。 而后,在漆黑的夜色中,傅强等人来到了市中心医院。 胡帅领几乎是刚一下车,便奔跑起来。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奔跑的速度如同离弦的箭,任谁都看的出他一直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完全没有听到傅强和关海滨在后面告诉他要怎么走。 直到来到手术室门口,看到医生将刚刚脱离危险的朱智臻从里面推出来,胡帅领才深呼了一口气,才控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 “伤者情况怎么样?还有她的孩子呢?”胡帅领拉着一名医生问道。 “伤者和她的孩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一名医生取下口罩。“伤者和孩子同样是头部遭到撞击,所幸并不严重。但是伤者送来时曾出现呼吸困难、支气管缩小、肠胃痉挛和剧烈抽搐等症状,而其他几名送过来抢救的死者也都有此症状,这也是他们致死的主要原因。但是可疑的是……撞击并不会造成这种形式的神经系统功能紊乱。” “所以这是……中毒?”傅强很快便捕捉到了医生的话外之音。 所有人的眉头不自居的皱紧了。 “我们能去看她吗?”盛阳问。 “可以,但是不要待太久,一次也不要进去太多人。”医生嘱咐。 推开病房门的瞬间,胡帅领咬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内侧。然后,他们轻轻的走了进去。他们同时看到朱智臻的黑色的头发稍微挡住了她的脸。她的头部、胳膊和肩膀上都缠着绷带,胡帅领注意到她的病号服下面还有很多绷带。但是就像医生说的那样,绷带下的伤口只是轻伤,而内部的神经系统功能紊乱才是主要的伤口。 据医生说,病人醒来后的第一个晚上将是最困难的,但是由于朱智臻的家里没有来人陪伴,所以他们整个团队便决定在那里过夜。 胡帅领把椅子挪到离床最近的地方。关海滨和傅强选择了靠窗的椅子坐下。盛阳坐在胡帅领旁边的椅子上,凌子悦则站在他们周围。 “我们不能全都在这里,记得医生说过的话吧?”过了一会,凌子悦小声提醒他们。 胡帅领显然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于是,傅强便只能拉住关海滨和盛阳先出去。“我们去外面守着。你方便留在这里吗?虽然我们也知道你和阿臻并不认识……但你是女性,留下总归比较方便。”傅强在走之前征求凌子悦的意见。凌子悦爽快的点了点头。 “谢谢。”而傅强还没有说话,不远处的胡帅领便抢先说了一句。不过他并没有回头。 从病房里出来之后,傅强等人先去看了看瑞瑞,然后便在一个安静的走廊上坐了下来。 “真是漫长的一天……”关海滨靠在长凳上,伸了伸腰。“这个案子并不简单,你要怎么做?”他看向傅强。 “把案子要过来。”傅强斩钉截铁。 “我觉得你和市局领导们想到一块了。”关海滨苦笑道。 随后,傅强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关海滨最先站了起来。“太闷了。我去抽根烟。” 傅强点了点头。 待关海滨走后,傅强和盛阳则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傅强在犹豫如何安排自己的人手。白晨含的案子还没有了结,如果加上阿臻的案子,恐怕人员根本不够用。 而盛阳思考的则比较乱。一方面,他的理性在回忆着医生说的话——阿臻以及死亡的乘客的症状:呼吸困难、支气管缩小、肠胃痉挛和剧烈抽搐——这种毒气的话,难道是沙林毒气?可是……这怎么可能?但是如果真的是沙林的话,那恐怕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而另一方面,在盛阳的大脑的另一个区域内,他也在担心胡帅领和阿臻。因为显然,得知阿臻出事之后,他最好的朋友的行为并不理智。如果杨珊珊或者阿臻的老公来医院了怎么办?胡帅领要怎么解释他死守在病房内的行为?盛阳望了望不远处的阿臻的病房,是劝帅领出来,还是让他任性一回?盛阳也陷入难以抉择的矛盾。 然而,盛阳正在思考着,身边傅强的电话却响了起来。那铃声成功的把的盛阳吓了一跳。 深夜来电……盛阳心里再次升腾起剧烈的不安…… 果然,当看到来电的人——方宇的时候,盛阳的脸色都变了。 傅强稍微离开了几步接起了电话。然后,他的脸色愈发难看和紧张。盛阳的心也随之沉了下来。 “方宇说今天深夜,白晨含受了重伤,他被紧急叫回了监狱,但是白晨含实际上并没有大碍,不过她同样连夜写了一封新的信件,让他明天一大早就送到电话亭。好像对方将有重大行动。” “我们不能冒险了,我们必须提前看到信的内容。”盛阳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我们得有人回去,今晚就先和方宇对接,然后再将信放回去,明天在电话亭监视。我叫帅领回去……” “不用了傅队。”盛阳及时止住了傅强的建议。“我回去,不要打扰帅领了。” “那我跟你一起。” 盛阳依旧摇了摇头。“傅队。你是阿臻的紧急联络人。呃……你还是在这里比较好。我回去就可以了。毕竟根据今天的经验,信件可能又是一串奇怪的数字,我晚上还想在研究一下这两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强思考了一下,艰难的点了点头。“路上小心点,随时联系。” 盛阳勉强给傅强挤出来一个微笑。“我会的。还有就是……”盛阳看了看远处的朱智臻的病房,“如果阿臻的病情有新的进展,麻烦傅队及时告诉我。” *** 关海滨站在黑漆漆的夜空下面抽着烟。 此刻,月光清冷,万籁俱静,只有旁边的稠密的叶子随着微风摆动的声音。 在这样的安静的可以审视自己的环境下,关海滨总算是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关海滨不得不承认,最近的案子不论是强度、密度、以及残忍程度,都在突破他的极限。 虽然,平常关海滨看起来总是最镇定的那个人,但是,那也不过是他的伪装。实际上,在今天帮盛阳定蛋糕的时候,他就曾经默默祈祷希望尽快抓住白晨含的同伙,因为他再也不能忍受这个案子所带来的压力和悲伤了——尤其是当他看到自己亲自带过来的盛阳每天在为这个案子与内心作斗争的时候,那种悲伤就更加强烈。 关海滨默默的拿出了第八根烟。 当第八支烟快抽完的时候,关海滨的心情总算是好一点了。 关海滨他一只手用手指掐住烟,另一只手划拉了一下他的老年手机。以防万一他错过重要的消息。而这一看,关海滨的没完的烟立刻掉在了地上。他刚刚恢复了一些的精神立刻又被这个新闻碾成了粉碎。 关海滨立刻拖着自己有些年老的、不再箭步的身体返回医院。 “老傅,出事了!” ——他在见到傅强的瞬间立刻说明了事情的紧急。 “怎么了?” 傅强也立即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迎上关海滨。坏事一件接着一件,他的头开始如裂开般疼痛。但是他依旧必须全神贯注,听着老战友的急切的描述…… “那也就是说……” “没错!”关海滨喘着粗气,肯定了傅强不可置信的推测。 “可是盛阳已经回去了!”傅强压低了声音怒吼。 这下,关海滨的脸色也彻底发青了。他大脑顿时空白三秒钟,然后他才慢慢回过神,明白傅强的意思。“快点把盛阳叫回来!不然来不及了!”关海滨急切的说,在说时,他只觉得他的全身冰凉,就好像全身血液回流都回流了一般,他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关海滨和傅强同时一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只不过关海滨的动作要更快一些,当电话放在耳边时,那“嘟嘟”声格外刺耳。关海滨的手都在剧烈颤抖。他拼命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可惜他的理性似乎已经完全不听他使唤了…… ———— 下一章:“最终……我还是食言了……” 第九十三章 生日:失去 当盛阳来到和方宇约定好的警局附近的月季公园时,盛阳看了看表,时间刚好深夜十一点四十分。 盛阳从出租车上下来不久,方宇便从远处的一辆车上走了下来。他带着口罩,紧紧的缩着脖子,双手抱臂,好像很冷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不能去警局和你见面,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且今天白晨含的举动太奇怪了!我真害怕我会暴露。毕竟我现在已经是''无间道''了!”方宇自嘲了一声。 “没事。”盛阳说,他本来想问一句''无间道''是什么的,但是他忍住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新的信封和胶水。呃,原信件带来了吗?” “当然。我们见面不就是为了这该死的信吗。”方宇说着,他四处瞅了瞅,然后快速的将信交到了盛阳的手里。 “请问白晨含今天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盛阳打开了手机里的照明设备,他拜托方宇帮自己照明。 “奇怪的举动?”方宇思索了一下。“她今天一下子受了两次伤,写了两次信。” “呃,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吗?” “还有……我想想……” 方宇在思考,而此刻盛阳已经把信封拆开了。而当信纸的内容在手机照明灯下斑驳出现的时候,盛阳只觉得好像被人打了一枪一般,他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写了什么?”看到盛阳静止般的看向那张纸,以及他看到纸之后的表情,方宇不自觉的也紧张了起来。而后他才恍然如梦。“呵,我他妈算什么,我还真把自己当特工了。” 方宇自嘲,而盛阳却完全没有心思听方宇在说什么。他完全陷进了自己的思考里。“白晨含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他又木然的问了一遍方宇。 “真没什么了。除了……她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即使受了伤,她嘴角也一直挂着古怪的笑……还有就是……她好像今天一直哼着一首歌,断断续续的……” “一首歌?” “是,是首老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 “对,应该就是这首。你怎么知道的?” 仿佛有一道电流划过身体,盛阳彻底明白了。 白晨含早就知道了。 因为刚才的方宇手里的信只有短短的四个字: 「生日快乐」 所以,白晨含早就知道了方宇是内应。自从她和方宇见面后不需要再进行“等价交易”就能让方宇送信之后——即使他们已经告诉了方宇想好足够充分的理由——但是这个转变也还是让白晨含起疑了。所以……其实今天下午他们截获的信件,也根本就不是白晨含寄给她的同伙的,而根本就是她寄给他自己的——因为她早就知道了信件会落在他们手里,最终由他来分析。 而如果是按照这个角度来分析的话,那么之前的这封信件的答案一下子就呼之欲出了! 「6.5035016506-035605320165302-0」 这确实不是电话,也不是坐标,而是…… 音乐简谱! 只不过,为了混淆视听、增加难度,她擅自把这小节线用简谱中代表休止符的0取代了。 而这个简谱,正好就是《世上只有妈妈好》的前两句! 她在提醒自己,嘲弄自己,同时也是在考验自己! 盛阳脸色陡然煞白,他立刻从方宇的手中要回了手机,拨打起盛敏文所在的罗湖疗养院的电话。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现在的时间了,确认他妈妈的安全是第一位! 混蛋……为什么我不能早一点想得到!今天是我的生日,生日又称为母难日,再加上那首歌…… 盛阳着急在原地徘徊,根本无法平息自己的情绪,但是,越是焦急,电话里的“嘟嘟”声越是平静…… “不行,我要立刻去一趟!” 盛阳挂断了电话就要动身。但是,就在他刚要把信封重新封装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咔嚓一声,像是树枝被鞋踩碎的声音。盛阳立刻转过身来,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醉汉或者是一只流浪猫潜伏在灌木丛中,但是似乎都没有。 黑暗中,盛阳摸索着枪慢慢走上前,紧张观察,直到再次确定没有什么之后,他才回过神。而当他回过头,看到本应在自己几步之外的方宇突然离他的脸只有半步之遥时,他立刻感到有些惊诧和不对劲,但是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反应,方宇立刻抬起了手,将一根针扎进了他的脖子。然后方宇脸上顿时出现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表情——恶狠狠的嬉笑的表情——不,这种表情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在方宇第一次进审讯室之时,他的脸上就挂着这种表情,只不过如今这种表情又回到了它熟悉的位置。 带着这样的表情,方宇迅速的就把针从盛阳的脖子处抽了出来。“你们过河拆桥,先对不起我的!”他咬牙切齿的说。 “对不起……什么?”盛阳问,但是那针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盛阳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感到极度眩晕。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用针扎他的方宇身上,但他的眼睛就是不听使唤。他感到方宇抓住了他腰上的什么东西,而后他意识到那是他的枪。紧接着,他感到他的膝盖开始弯曲,他努力抓住两步之外的公园椅子的扶手以免摔倒在崎岖的石板路上。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影从刚才的灌木丛的另一端里走了出来。 是个女人。 盛阳的额头处冒出冷汗。而此刻,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出奇的顺利。看来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 虽然视线越来越模糊,但是盛阳依旧看出来了她手里拿的东西——一根撬棍。 作为警察,盛阳很清楚撬棍的武力值。但是即使再清楚,现在在想对策已经来不及了。他想移动,但是他的脚却仿佛是踩在棉花上,而后还没有走几步,他便感觉到撬棍重重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能感受得到立刻有温热的东西从头部流到了他的耳侧。而后在氟。烷麻醉剂和严重的疼痛的双重作用下,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盛阳能感觉到了地面的冰凉。也能感觉到那女人蹲了下来,逼近他。无奈,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大脑也停止了工作。他隐隐约约看到她撩起了自己的一绺头发。当他听到那人闻到头发的气味时,他本能的感到一阵恶心。 “你在干什么?”方宇似乎对她的行为感到惊诧,他的眉头紧紧的挤向中间。 而后发生了什么,盛阳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他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梁好——这是盛阳有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景象…… *** “电话通了吗?”医院这边,傅强着急的问。 关海滨摇了摇头。他的脸色更加阴沉。“关机了。” “不等了,让章程立刻定位盛阳的手机,我们立刻赶过去!”傅强说。 “帅领那边?” “先什么也不要说,阿臻这边需要他的照顾。”傅强说着,他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外套。 而当傅强、关海滨以及警察感到月季公园的时候,他们只觉得心情沉重的如同此刻的无边的黑夜。 现场,公园夜照灯将周围的环境的轮廓照射的清晰可见。他们很容易就在公园雕塑的石凳处找到了被石头砸坏的盛阳的手机,同样在附近发现了零星的血迹和被拖拽的痕迹,而在石凳旁,傅强还捡起来了一封未拆封的信。 傅强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中午十分他亲手交到盛阳手里的余铭写给他的信。但是很明显的,他根本没有来得及拆开。 傅强阴沉着脸,平静的令人胆寒,他的深棕色的眼神中充满了内疚和痛苦。“是我让他来的,单独一个人。” “但是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个新闻,我肯定也会上当。”关海滨试图安慰傅强。 “方宇那边有消息了吗?”傅强强打着精神。 “没有。”关海滨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更加复杂,他的眼神模糊,额角交织了疑惑、悲哀和恐惧等多种情感。“已经发布了通缉令。但是暂时还没有消息。章程那边也正在追查是谁透露给媒体,泄露方宇看不正当影片、甚至看儿童影片的。我相信肯定是这个新闻完全激怒了方宇。” 傅强点了点头。 随后,现场很快的便被封锁了起来。更多的警察进入内部开始搜集证物。但是傅强和关海滨都知道,这几乎已经于事无补。 当天晚上,团队中再没有一个人睡觉。 傅强立刻提出明天一早直接亲自会面白晨含,直接想办法逼出她的同伙的身份,并且他还让一直守在警局的章程每隔五分钟给他们打一次电话,看看是否发现了任何新的线索,这样他们就能及时提供更多的帮助。关海滨也从未离开过张贴着之前的几位受害者照片的白板和地图,他的眼睛因为整夜不睡而变得布满了血丝。 *** 而另一方面,当破晓天亮的时候,公交车案也有了新的进展。 傅强在调查白晨含案件的同时抽空看完了事发时公交车的监控。同时,经过杨光普以及几名法医的连夜尸检,他们共同确认几名死者的撞击伤并不致命,他们均死于自制的沙林病毒。 随后,待案情陈述清楚后,上级部门立刻指派重案组和反恐侦查支队共同侦查此次的公交车散毒案,其他部门紧密配合。 听到这个消息,傅强的心才勉强踏实一些。毕竟,他们现在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了。 上午八点,傅强和反恐侦查支队的对长陶亚坤进行了沟通。不过在沟通时,傅强一直忍不住的看着自己的手表和手机,以防错过章程或关海滨发的消息。 “怎么了?还有其他安排?”见一向严谨认真的傅强始终有些心不在焉,陶亚坤不禁感到疑惑。 “事实上,确实有事。”傅强承认。因为他今天已经和监狱长葛志平约定好了,他要上午九点准时和白晨含见面。傅强承认,虽然眼下散毒案很重要,但他也不是圣人,他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真的害怕,盛阳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下一章:“除非他被抓了,不然这起案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起。” 第九十四章 返程 在她的父亲——梁正啸的陪伴下,梁好走进了一个奇怪的花园。 花园里,一个白色的大帐篷格外醒目,花园另一边的凉亭上装饰着成千上万的白紫色的百合。秋天树叶的颜色已经在变化,这与花朵柔和的色调形成了强烈却又和谐的对比,格外唯美。白色的花瓣铺成的地毯上,两侧是一排排白色的椅子,这些椅子指引他们走向一个城堡样式的礼堂。 梁好有些奇怪。她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何时来的,她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和自己的父亲来到这个公园以及这个礼堂的了,她看了看自己的父亲,但是她却看到了自己父亲期待的眼神。 “紧张吗?”他一边笑着问她,一边引领着她推开了礼堂的门。 这是一个像教堂一样的礼堂。梁好惊讶这里的豪华与美丽。但她更惊讶她在众多的宾客中认出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她沿着满是鲜花的走廊走着,她情不自禁的笑着……第一排是她的妈妈,她就坐在盛阳的母亲盛敏文的旁边。当她看着她们时,这两个女人都向他点头表示鼓励。她们的后面是她的大学同学,以及重案组的同事胡帅领、朱智臻,傅强和关海滨。他们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灿烂,他们正在彼此聊着天。 “不过……这到底是哪里?”梁好慢慢的拉平了自己的嘴角。她想问站在自己的身边的梁正啸。但是她刚想问出口,她就无意识的瞥见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以及自己身上正穿着的那件白色婚纱…… “这……这是怎么回事!”梁好低头看着这一切,又惊讶又慌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你很紧张。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就在这里。”朱智臻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她亲切的投给了梁好一个拥抱。 “谢……谢。”梁好给了朱智臻一个感激的微笑。但是这依旧无法驱散她由于记忆的空白而造成的紧张。“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悄悄地问朱智臻。 “当然!” “我不是在培训吗?我怎么回来了……而且……我不记得盛阳什么时候向我求过婚?” “盛阳?”朱智臻惊讶的看向梁好。那眼神也立刻让本就感觉不对劲的梁好更加紧张。 “怎么……了?”梁好试探性的问。 “你的另一半是他——”朱智臻看向礼堂的门口。 顺着朱智臻看向的方向,梁好当即就看到魏祖鸣出现在他的前方。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他的整张脸都在对梁好微笑,他眼中闪烁着令她梁好感到陌生和惊悚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梁好瞬间看向宾客席。当她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母亲身边坐的女性由盛敏文变成了一个长相和魏祖鸣极为相似的穿着贵妇装的女人的时候,梁好听到了她内心崩塌的声音。 “不可能,不可能!”梁好呼吸急促,她求助般看向梁正啸,又想向朱智臻。“不可能,我是不可能和魏祖鸣结婚的……” “我知道你很紧张。但是你一定能做到。好好享受这一刻。准备好了吗?”当吉他手演奏第一个和弦时,朱智臻握住梁好的手,再次低声安慰她。 “不是这样的!”梁好断然打断了朱智臻的安慰。“我不会和魏祖鸣结婚!盛阳呢?盛阳去哪了!” 而朱智臻和梁正啸则同时对视了一眼,表情奇怪而困惑。 “盛阳是谁?”朱智臻皱着眉头问梁好。 梁好结结巴巴的笑了起来,“你们……在开玩笑吧……”,而当她看到朱智臻和梁正啸那认真的、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表情时,她只觉得她的心脏被人放了一枪,她瞬间忘记了如何正常呼吸…… *** “梁好?梁好,梁好!” 急切的语气加上手掌上有力道的拍打,梁好一下子摆脱了噩梦的束缚。 梁好瞪大了眼睛看向叫醒她的室友周怡盼,她大喘着粗气,激烈的反应致使她手里的笔记本掉落在地板上,但是她却没空理会。她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背脊到现在都还在发颤。 “你没事吧?” 周怡盼将梁好的笔记本捡起来递给她,关心的问。 “没,没,没事。”梁好接过本子,但是她的思想依旧还在恐惧中高速旋转,没有完全回到现实。“我在哪?”她魔怔般问周怡盼。 “当然在上课啊!”周怡盼指了指她们正前方,一个戴着眼镜的穿着白大褂的老师。 梁好看向讲台处。她确确实实看到老师那熟悉而又亲切的脸庞就在她不远处,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也依旧严厉,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人不喝水最多可以过活几天?”她问。 “七天。”周围的学员回答。 “人不吃饭最多可以活几天?” “一个月。” 梁好加入了那些声音之中。而当她发现她的声音没有一点违和感时,她才敢确定,没错,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这都怪这刚才的梦太逼真、太吓人了。梁好摇了摇头,她终于真正的笑了起来。 *** 当朱智臻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平稳、且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一直守在病床前熬了一夜的胡帅领接到了梁好的电话。胡帅领听到了梁好急切的声音,她是因为做了噩梦,才特意在下课后特意向她认识的每一个重要的朋友都问了一下平安的,因为朱智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她的丈夫的手机又显示空号,她万不得已才联系了胡帅领。 “她……没问题……我们昨天才见过面……”胡帅领只能这样说,即使他的身边朱智臻正憔悴的、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好吧……”电话那边的梁好语气缓慢了下来。“那盛阳呢?”她支支吾吾。 “盛阳?”胡帅领难得的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不亲自打电话?还在生气吗?” “没有。”梁好果断的说道。“听过一首歌得歌词吗?——''你说我比大笨钟还笨要怎么比?吵架我太安静钟至少还有声音''。” “哈哈哈……他的嘴是比较笨,吵架的时候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不过,昨天我们聊天时还提到过你们这次吵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什么?” “额……我觉得你们……很幼稚……我忍不住想提醒你们——''小朋友,谈恋爱有风险,记得过马路要手牵手''。” 当胡帅领用哄小孩的的语气说出来时,梁好那边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坐在胡帅领身边的凌子悦也绷不住弯起了嘴角。不过,他们的笑声还没有来得及停止,门外便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一个女护士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拿着托盘,神情严肃。“你们不能在病房里长时间打电话!” 胡帅领的脸色立刻有些难看。他想挂电话,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立刻听到了电话那边传来了梁好着急的质问声:“你在医院?谁住院了?” “额……没有,这不过是身体检查……” “帅领你别骗我!” “我,我没骗你……”胡帅领只觉得他的舌头都打了结。 “只是身体检查为什么要住院?你是想让我把所有s市的新闻都翻出来吗!你能不让我自己吓自己吗!” 该死——胡帅领真想骂出声。盛阳最不希望的就是梁好回来,这下——胡帅领恨不得自己给自己来上一枪了…… *** 挂了电话后,胡帅领陷入了空前的纠结。他在考虑如何向盛阳坦白梁好势在必行的返程,他的眉头皱的几乎都能打个死结。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关海滨拖着他疲累的身体从走廊远处走了过来。他立刻就从关海滨憔悴而绝望的表情中看出了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果然,关海滨在他身边坐下后,他分明看到了关海滨就像是哭过一般,眼睛红的吓人。 “帅领,医院交给凌子悦吧。我们遇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 关海滨想向胡帅领坦诚今天凌晨发生的事,但是他还是暂时忍住了。“老傅已经看过了公交车的监控,凶手在公交车的座位上遗留了一个包裹,而后在下车时,嫌犯故意将背包掉落在地上,并用伞尖戳破包裹,导致毒气开始扩散……凶手很明显的是在模仿日本在九十年代发生的那起东京地铁毒气事件。但是奇怪就奇怪在,凶手这次只是选择了深夜运营的乘客稀少的夜间公交车。这也就意味着这次事件很有可能只是他的一次预演,除非他被抓了,不然这起案件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起。” “我明白了。”胡帅领立刻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病房。“我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去活捉这个狗。娘养的了!不过我需要做什么?傅对为什么没有来安排任务?” “老傅……比较忙,他让我告诉你,你需要先去见一见反。恐侦查支队的对长陶亚坤,他们的队员已经在看公交车近一个月的车内监控了。你要尽全力配合他们展开工作,尽快找出这一个月来有过类似踩点举动的可疑乘客。” “好。那侧写方面呢?盛阳来做吗?” 关海滨愣了一下,他深深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和老傅……忙完了手下的事情就会过去帮你。” “好。”胡帅领说完就动了身。不过在动身之前,他再次返回了病房,又一次叮嘱了医生和凌子悦一些看护时的注意事项。 *** 上午九点,带着不安与急切的心情,胡帅领来到了反。恐侦查支队。他和支队的对长陶亚坤进行了沟通。 胡帅领惊讶的发现陶亚坤表面看起来虽然个头小小的、貌似营养不良,但是他确实个极其精细能干的好领导。在他的安排下,胡帅领并不需要投身于“看监控”的繁琐的工作里,他需要先和他们的一名队员返回一趟医院,因为从医院方面反馈来了消息,除了朱智臻和瑞瑞之外,另外的一名伤者已经有苏醒迹象。 病床上,不过40岁的男性乘客脸色苍白,身子深陷病床里,身体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乘客的主任医生叫谢雷,此时他正在患者床前帮他做检查。见到胡帅领他们后,他走了过来,虽然凸出的眼睛里流露出发愁的神色,但是嘴角却微微露出笑意:“病人之前恢复了意识,但是在刚才,病人又出现了呼吸困难、全身痉挛等现象,现在使用了镇静剂又昏过去了。” “他清醒了多长时间?”胡帅领问。 “有五分钟左右。” “可是……我看他本身使用的有呼吸机……”另一名队员问。 “呼吸机怎么了?”胡帅领也不解。 “因为一般情况用呼吸机的话,最好不用镇静剂药物,因为它本身会抑制呼吸中枢加重呼吸困难。” 胡帅领立刻想到朱智臻确实也没有用到呼吸机。当她能自主呼吸时,医生就把它拿掉了。 胡帅领同样疑惑的看向谢雷。 “但是患者并没有出现人机对抗!”谢雷当即提高了音量。 “好吧……”另一名队员没再多说什么。 而后,胡帅领和队员在病床前等了一会,但是乘客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他们只能和谢雷和几名护士又聊了聊病人入院时的情况。而后,待到快十点,见病患依旧处于昏迷状态,他们只能再次返回队里,先回去听陶亚坤的安排。 在回去的路上,胡帅领忍不住赞扬那位看起来比他还小的队员的专业知识的渊博。 “我们就是应急处理这些问题的,肯定会多多少少懂一些。”他一边开车,一边面色清冷的将窗户开到最大。“不过看来这个人之所以能够幸存,也是有道理的。” “因为患者靠窗而坐,而且都大开着窗户,所以毒气散的快吗?”胡帅领问。 “有很大关系。他们很可能只吸取入了极其微量的毒气,因为实际情况下即使呼入少量的毒气,数分钟内也会致死。” “但是我看电影里有急救的方法。好像是把颠茄素直接注射到心脏。”胡帅领说。 而听到胡帅领的话,那名队员立刻困惑的皱紧了眉头。“哪个电影竟然敢这样演的?”他讽刺般笑了一声,“避开肋骨,找准心脏,再避开动脉,最好病人心脏停止跳动,然后再将药物直接注射到心脏——这确实是理论上的说法,但是实际上心脏专家都不敢这样操作。而且沙林毒气还会腐蚀肉体,一针解毒剂根本无法将伤者救活。” 胡帅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胡帅领不得不承认他说出长篇大论的知识时的样子和他家“小孩”很像,但是他却比他更加自信、更加具有攻击性。“你知道吗,你谈论专业知识时很像我的一个同事。”胡帅领忍不住说了出来。 他看到那名队员却微微蹙紧了眉头。“你们队长也这样说。” “傅队?” “是,今天早上他和我们队长见面时我就在旁边,我忍不住插了几句言。” “是这样啊。我从早上就没有见到老傅他们。” “他们应该是正在忙着找你们那个失踪的队员。” “你说什么!”胡帅领立刻反应了过来,他几乎当场抓住了那名队员的衣袖。 “你不知道吗?”他奇怪的看向胡帅领。“你们队长一早就过来和我们队长商量对策了,但是他说自己实在分身乏术,所以希望我们能更多的给予帮助和支持。我们队长一口就答应了。” 震惊。 胡帅领只觉得他的头顶就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他惊的五雷轰顶。 不会吧…… 胡帅领颤抖着笑了起来。他想到了今天早上他在出发前曾经打过电话给盛阳,电话另一端提示“已关机”,当时他还以为盛阳的手机又出了什么问题,他并没有多想,而如今再回想起来……胡帅领的眼眉撩起,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几乎痴呆了一般,颤抖着再次拿出了电话,打开,拨号……可惜,不会一会,电话的另一端反馈给他的依旧是那句冰冷的“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胡帅领瞪起眼睛。眉毛一根根竖起来,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 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愤怒的想。但是,他更愤怒的人是他自己。 ——“如果是对你自己的话……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所以我也不会帮你的那个忙。” 胡帅领仿佛又听见了一天之前,他还曾经这样自信满满的对盛阳说。 ———— 下一章:“这次的……不是录好的视频……这次……是直播……” 第九十五章 动机 “盛阳在哪?” 来到监狱,见到白晨含的第一面,傅强开门见山的就说出了此次见面的目的。 傅强的脸上露出疲倦的皱纹,眼皮底下也露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明显的的眼袋。但是他的不怒自威的气势却时刻与他形影不离。 “你的队员,你问我?”白晨含则舒服的坐在冰冷的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即使受了伤,她的脸上也依旧挂着令人不舒服的笑。 “不要再装傻了,我们都直接一些。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问我要什么?我只是一个囚犯。”白晨含夸张的笑了起来。“或者我说出一个,你能够给我? “什么?” “我的自由。” 傅强却只是平静的弯了一下嘴角,而后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僵硬。“你明明知道不可能。” “看吧。所以说,你来找我没有一点意义。” 白晨含说完便起身要走。 “等等!你知道你同伴的状态吗?” ——而傅强却及时叫住了她,换了个话题。 “谁说我有同伴了?”白晨含狡黠的看着傅强。 “别装了。”傅强冷冷的说,他坐直了看向白晨含,直接对视上白晨含扁平的、阴险的深棕色的双眼。 “你知道你的同伴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吗?或许她之前和你一样,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发泄,但是如今她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以杀人乐的施虐。狂。酷刑、拔舌头、割皮,拍摄视频……想必这里面已经掺杂了大量的她的个人喜好。所以,我不认为她把盛阳带走之后还能如约的按照你们之间所约定的步骤来行动。” “哈哈,我们会有什么约定?”白晨含饶有兴致的坐了回来。 “至少你的目的不是让盛阳去死。” 此话一出,傅强能够很明显的看出白晨含的脸僵冷了下来。她的脸陡然变成了灰黄色,如同大变故突然降临了一般,她的眼睛瞪出凶狠的神色,鼻腔中发出静静地而又粗重的呼吸。 “你在开玩笑吗?我为什么不希望他死!” 白晨含因紧咬而发肿的嘴唇几乎无法张开,话语也仿佛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她的激烈起伏的肚腹里出来的一般,她几近咬牙切齿。 “为什么?你心里清楚。” 傅强的眼神越来越冰冷,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这么多年来,被我亲手送进监狱的女犯人不计其数。女性和男性罪犯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犯案动机。如果男性犯人的动机是仇恨,仇恨源是因为想要得到某种别人已经得到了的欲望的话,那么你知道女性犯罪者她们的动机是什么吗?” 傅强停顿了一下,身体前倾。“女性犯人的动机则是源于她们自身的竞争天性。当她们无法获得某个事物时,她们会无法忍受别人竟然能够获得这个东西,他们更无法忍受那个人、那个事带给她的背叛感。为什么你在和盛阳见面时要问他他和他女朋友之间的事?为什么他的反应会令你当场翻脸?你的问题已经暴露了你的内心的潜意识……你对盛阳的恨和你对你父亲的恨,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还需要我说的再明确一些吗?” 傅强观察着白晨含的反应,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从白晨含的颤抖的下齿中得到了他想要的验证,而他更知道,点破这层窗户纸很有可能会对白晨含造成直接的不可估量的刺激。 时间短暂的静止了下来。过了好一会,白晨含才冷哼了一声,再次开口。“你这样冤枉我,看来他还非死不可了!” “选择权在于你。”傅强直接接过白晨含的话,他的语气从严肃转为平静,“你当然可以对盛阳进行报复,但是我也必须提醒你,如果你还想将事情控制在你能掌控的范围的话,你必须要好好的考虑清楚你的选择,而且,供你考虑的时间并不多……” “我本来就不需要考虑!” ——而傅强却没有想到,白晨含却在最后打断了他的话。 “傅大队长,你把我想的也太柔弱了。你和盛阳一样,喜欢用统计概率和心理学来分析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普通人,也不属于你们能分析的那一类人!我的乐趣才刚刚开始呢,你绝对不会想得到我们会给你们来带什么,所以,请收起你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正需要抓紧时间的人是你们!” * 从监狱出来后,傅强的脸色一直阴沉着。 虽然,傅强能够从白晨含的紊乱的气息中感觉到她的心虚和慌乱,但是他也知道,实际上真正在操控局面的依旧是白晨含。 傅强回到了车上。 面对着方向盘,傅强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压力来的太过沉重,以至于他几乎无法当机决断接下来他的方向,是回警局接着调查盛阳的失踪,还是眼前危害公众安全的散毒案?傅强如铁一般的面容里挤出一丝痛苦。而当他看到他有十二通来自胡帅领的未接来电时,傅强只觉得雪上加霜。他按摩了一下太阳穴,然后紧紧的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路。两分钟后,傅强拨通了胡帅领的电话…… 只不过,胡帅领的电话还没有打通,章程的电话就打断了他本来的通话。 傅强挂断了打给胡帅领的电话,他立刻接起来了章程的电话。 傅强本来以为是章程发现了盛阳的线索,然而,当章程急切的语言内容传达给傅强以后,傅强只觉得他的头皮发麻,全身僵硬…… 从警三十五年,傅强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傅队!我在暗网上发现白晨含的网名''玲的眼睛''又有了行动!她开通了一个视频房间……不过,这次的……不是录好的视频……这次……是直播……!” * 朱智臻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因为她几乎抬不起眼睛,但是她还是清楚的看到了眼前女孩的高高的纤细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而后,周围发出了细碎而熟悉的声音。她眯起眼睛注视着发出深沉声音的地方,她思想混沌,倾听了一会,当她听到胡帅领对眼前的女孩不停的在叮嘱对她的看护事项时,她偷偷的闭上了已经发红的眼睛。她的嘴脸抽动了一下,憔悴的眼眶里又重新涌满了眼泪。 不过一会,朱智臻明显的听见了胡帅领离开的动静,朱智臻立刻睁开眼睛,让眼泪从她那凝滞的眼睛里像泉水般流溢下来…… “瑞瑞还好吧……?”她忍住痛苦,艰难而急切的问凌子悦。而当她得知瑞瑞已经脱离了危险,并且傅强已经安排了人员守在孩子身边时,朱智臻才松了一口气,她又重新陷入了新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这样的景象过了多久。期间,隐隐约约的,朱智臻能感觉到有医生不停的查看她的情况,帮她输液,也能感觉得到有另外一个人来到病房,靠近了她。而后,在与黑暗、疼痛和巨大的疲惫感相斗争的某一个时刻,她终于明白了那个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的人是谁。 那是她最好闺蜜。 梁好搬了个椅子坐在了凌子悦的身边。 一下飞机,梁好就直奔医院来到了朱智臻的病房,从凌子悦的口中,她得知了朱智臻受伤的大致情况。 “谢谢你对阿臻的照顾。”梁好帮朱智臻擦去了她额头上因噩梦而潮湿的汗水。 “应该的。不过……上次的事,真对不起,害你陷入危险。”梁好知道凌子悦说的是之前在高铁上的事,不过她却没有想到凌子悦会自动向她道歉。 “没事。”梁好向凌子悦露出温暖的微笑。 随后,梁好和凌子悦简单的聊了几句,聊了几句工作、也聊了几句日常,梁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凌子悦似乎和上次见面有些不太一样,她变的稳重了许多、严谨了许多、也礼貌了许多。梁好能够感觉得到她身上的某些傲慢正在消失。梁好不禁对她的转变觉得有些奇妙,但是她并没有问出口。不过,梁好倒是没有想到,她感到好奇的疑问,凌子悦倒是主动告诉了她答案。 “我从来没有想到重案组的案情会这么……艰难。”在帮医生给朱智臻换完点滴之后,凌子悦首先开口,她的眼神落寞了一些,语气中也略带一丝自嘲。 “怎么说?”梁好一边摆弄着带给朱智臻的果冻和零食,一边倾听着。 “从警校毕业之后,我就一直想进重案组。资历不够,我就去分局呆了三年,但是我总是觉得抓一些小偷小摸和小案子实在有些过于简单,总觉得浪费了我的能力。所以我就一直想来重案组。即使为了这件事,我爸几乎要和我翻脸,我依旧坚定不移,直到我爸最终妥协。但是……我实在没有料到……这里的案子会这么……” 凌子悦说着,她微微抖动了嘴唇。她似乎终于可以把内心的想法说出口了,她显得轻松了许多。 “确实。重案组的任务都很艰巨。”梁好坐回她身边,点了点头。 “不止是艰巨,而是……具有那么大的压力。”凌子悦看向梁好。“我确实有些自负了。之前动车上的案子,如果不是盛阳在旁边,我很有可能犯下巨大的错误。我当时并不觉得,但是直到来到重案组,接触到最近的案子,我才知道原来每个案件的危险性……我简直都不知道以盛阳这种温顺的性格,他是怎么坚持在重案组待下去的?”凌子悦说着,她向梁好凄楚的笑了笑。 “温顺?”梁好听到却微微撅起了嘴。“他现在可有脾气了。他不仅不让我回来,甚至他都会挂我电话了!” 凌子悦微微有些吃惊,她有些踟蹰,又有些艰涩。“你也不要怪盛阳。最近这个案子直接针对他,不管是凶手杀的人还是寄给他的信……我能感觉到他在强撑。而且他不让你回来,肯定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什么意思!这个案子……直接针对盛阳?”梁好却打断了凌子悦的话,她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几乎跳漏了一拍。 “他没有告诉你吗?不好意思……我以为你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好的脸色霎时由玫红色变成了土灰色。她的下颚骨发起颤来。 “这个……”凌子悦顿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求你了!” 凌子悦犹豫了一会,但是看着梁好的坚定而恳求的眼神,她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艰难的开了口。“这……好吧……是之前白晨含的案子。”凌子悦叹了口气。“白晨含在外面还有一个比她更疯狂的同伙,白晨含一直在利用监狱里的一个狱医和外面的同伴联系,而最近……她们似乎已经把目标对准了和盛阳有关的人,甚至她们还直接给盛阳寄了信进行挑衅,还有录制的杀人过程的恐怖视频……具体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是……因为案子太压抑了……所以最近他的情绪都不是很好……” “白晨含……” 梁好默念了一遍,而后她突然像是垮了一般,整个人的精神都蹦散了,她回想到之前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盛阳和白晨含对峙的景象,回想起之前傅强让盛阳去监狱见白晨含的安排,回想起最近盛阳古怪的表现……梁好感到恶心和恐慌,她不禁紧紧的攥紧了她的手机……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太多…… ?? 第九十六章 溺水 当傅强赶回警局的时候,胡帅领和关海滨已经到了。他们正挤在章程的四面都环绕着电脑和监视器的办公室里。 “到底怎么回事!”傅强发出急切的低吼。 “那个混蛋在暗网上开了直播。凶手还没有出现,但是……能看到盛阳。他不太好……他还一直在昏迷状态……大概凶手是用了氟。烷……” “既然是直播,就不能定位吗!”傅强愤怒的问。 “我已经在尽量尝试了,但是凶手的电脑技术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章程无辜而又着急。“她不仅在直播,在此之前她还把之前寄到警局的那段虐待郭正霖的视频也传到了暗网上……我本想借此追查她的地址,因为如果正常情况下,给我17秒我就可以查出她的调制解调器的物理地址!但是凶手竟然用代理服务器翻墙,而且还用了十几个,她把信号在朝鲜、南非、俄罗斯、韩国……之间传送,而且……” “直接说结论!” 章程无奈的看了一眼情绪几近失控的傅强。即使再不想说实话,但是没有办法,章程还是艰难的说出了口:“结论就是……我还需要一段时间……”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而后,关海滨给傅强腾出了一个位置,好让傅强能够看得到章程所展示的屏幕。 他们共同看到屏幕里呈现的是一个昏暗的房间,和之前的郭正霖的视频里的房间类似。盛阳躺在地板上,他们无法清楚地看到盛阳头部的伤势,但从他额角处已经干了、和头发黏在一起的血来看,盛阳头上的伤并不轻,他很有可能已经得了脑震荡。此外,他的手腕处被某种尖锐的手扣扣住了,手扣的边缘有着锋利尖刺,他们几乎能够预想的到,将来只要盛阳醒来一动,那些尖刺将如何立刻刺进他的皮肤。 胡帅领一言不发。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涌起。 “老傅,梁好那边安排了吗?”胡帅领只能强撑着保持理智,转移他的注意力。“凶手已经接近盛阳了,小好也回来了,她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这点我已经安排下去了,马上会有人去医院接应。”傅强言简意赅的说,而就在这时,他们同时看到原本如同定格了一般的屏幕突然出现了动静。 那是脚步声。 有人走了过来。 镜头只能拍到这个人的上半部分,但是从身材上看,她确实是个女人。 所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嗨各位。”她的声音明显经过了处理。但是那声音和之前在郭正霖的视频中的声音明显是属于同一个声音,只不过这次更加轻松、更加乐观。她走到了盛阳身边,所有人同时看到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特殊的东西。 一根长长的管子,还有一个瓶子。 她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哼着某个小曲,而后,待收拾的差不多了,她开始调试镜头的位置。 “大家喜欢我上次的视频吗?!”她对着镜头说。“虽然我没有办法和大家见面,但是我依然很兴奋!每次在弄这个镜头时,我都感觉我成了某个伟大的电影导演。你们知道我最喜欢的电影导演是谁吗?” 她自言自语个不停。“你觉得你们很有可能猜测是希区柯克,对吧,傅队长?什么《后窗》、《惊魂记》……又或者是《闪灵》的斯坦利·库布里克?实际上都不是。我最喜欢的其实是《灵魂狂欢节》的导演,他叫什么来着?嘿嘿。很明显,这是一个美女诈尸片,虽然制作粗糙,剪辑生硬,但它对后世的影响可以说是源远流长。《活死人之夜》、《闪灵》以及《第六感》等经典电影都是受到过这部片子的启发。” 说罢,她似乎摆弄好了相机的位置,她对着镜头挥了挥手,但是她的话依旧没有停下来。 “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她顿了一下,“哦,说到电影了。我也不怕告诉你,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影院。我常常去,我发现如今的观众往往着迷于血液和鲜血,痛苦和苦难。但是我不一样,我从来没有把自己看成是那种人,谁会花钱看一个人被折磨?毕竟单纯的看有什么意思?” 她说着,开始捡起地上的长管子。 “还有,你们觉不觉得我在说话的时候,身边躺着一个睡着的人很奇怪吗?盛阳博士不是最有礼貌的吗?” 所有人的心不自觉的都揪了起来。因为他们同时看到女人张开盛阳的嘴,开始把长管子伸进他的喉咙。 胡帅领只觉得整颗心都被麻痹了,无奈和愤怒在的血管里奔窜,而关海滨已更是早已经背过了身,背对屏幕,眼角湿润。 过了一会,当长管子大部分进入盛阳喉咙之后,盛阳明显开始有了模糊的意识,他的手指微弱的的动了动,眉头开始也跟着挤了挤。随后,女人将一块布遮住了盛阳的鼻子和眼睛的下半部分,她停了一会儿,好像在看盛阳的反应,然后,还没等盛阳清醒,猝不及防的,她开始往管子里挤水。 水开始源源不断的从瓶子里涌上来…… 傅强和胡帅领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透明水管里的水从盛阳的喉咙里灌了下去,同时,女人的嘴里再次开始哼起一首更加欢快的曲子…… * “到底怎么回事!” 下午,在和凌子悦聊了一会天后,梁好清晰的看到凌子悦在接到了傅强的电话后脸色大变,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立刻闭紧了嘴巴,她立刻就反返回了警局。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不能说个话!” 梁好更加着急了。她不停的问待凌子悦走后补上的警察,但那个警察也不甚了解,只是说奉命护送梁好回机场。梁好也顾不得之前和盛阳在闹脾气了,她一连给给盛阳打了好几通电话,但是都是关机,而后她又给傅强打了电话,最终,她得到的也只有胡帅领回复给她的短信: “照顾好自己,你先回去,一定跟在警察身边,注意安全!我发誓我会把盛阳安全带回来!” “带回来”是什么意思?难道盛阳之前被“带走”了? 梁好几乎能够确定,盛阳一定是出事了。 * 盛阳眼睛在几秒钟后就睁开了,胡帅领几乎可以看到他眼睛里的困惑,他抬头看着攻击者。开始挣扎,一开始很缓慢,但当他试图摆脱攻击者时,他的手立刻就被刺伤了,血开始不停的往外涌,因为疼痛,他的动作不停的在剧烈与柔和之间交替,但是最后,他似乎已经完全顾不得手腕上的伤了,他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手腕上伤口越来越深。胡帅领知道,盛阳是在“疼痛”与“试图呼吸”之间做着艰难而痛苦的选择。 胡帅领紧紧咬住牙齿,他唯一觉得比较安慰的就是盛阳被刺的部位不在大动脉上,凶手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但是即便如此,盛阳的情况依旧够糟了。盛阳朝向任何一个可能的方向移动,试图呼吸,但女人把他按住了。抹布盖住了鼻子,管子伸进了喉咙,胡帅领知道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那个女人似乎根本不介意盛阳正在努力让空气进入他的肺。事实上,嗡嗡声越来越大,掩盖了盛阳的挣扎,他明显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放了他!你这个狗娘养的!” 胡帅领不停地喊着他想到的任何威胁的话,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那也仅仅是对着屏幕的自我安慰。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阳挣扎求生,而且,只能是看着…… “还不能定位吗?”傅强急切的怒吼。 “我可以追踪它!但是它依旧在到处发射信号,不过快了……!”章程满头大汗,他的语气慌乱而悲痛。 过了好一会,盛阳的挣扎变得越来越微弱。胡帅领知道,盛阳快成撑不住了。 “我……我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了……” 胡帅领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悲愤而无力过,他几乎不能想象,盛阳现在正在经历什么…… 胡帅领立刻站起了身,而后他红肿的双眼正对上从外赶回来的凌子悦的双眼,他扒开凌子悦的肩膀准备离开,但是傅强却低吼了一句,“方宇来了!”又把胡帅领引了回来。 “你在干什么!你在录像?你这个神经病!?”视频里,方宇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了进来。 而后,女人在看了一眼方宇后转过身,在盛阳身边弯下腰,她终于慢慢悠悠的把他鼻子周围的手帕扯下来,并把那块血迹斑斑的破布放回口袋,几乎是机械地把管子从盛阳的喉咙里拔了出来。 东西被收走后,盛阳立刻支起身子,用双肘支撑着自己,不让双占满了血的双手受力,而后他弯下腰开始猛烈咳嗽。 “呼吸一下吧,孩子……”胡帅领颤抖着嘴唇,对着屏幕说,即使他知道盛阳听不到他的话。 在剧烈的咳嗽了一阵之后,盛阳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他发出痛苦而极快喘息声。女人捡起了溺水装置,把武器塞进了另一个口袋。 “你他。妈的在干什么!你不仅想杀死一个警察,你他。妈还录像?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们真他,妈的是个神经病两姐妹!” 方宇的怒吼还在持续,他大步朝摄像机走了过来。 “我不是在录像。”女人缓缓的说。“我是在直播。” 而此刻,方宇已经走到了镜头面前,镜头里恰时出现了方宇因惊讶而扭曲的脸。 而后,镜头猛烈的晃动了一下,立刻一片漆黑。 * 办公室陷入可怕寂静。 远处凌子悦弓着背坐在椅子上,身体颤抖着,身子蜷成一团,即使来的比较晚,但是她也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关海滨在门外抽着烟,然而由于手臂过于颤抖,他的烟始终没有点着。 胡帅领则更加激动,他的怒火在胸中沸腾,似乎热得可以把他的血液蒸发掉,但很快那种冲破一切的愤怒就又被一种压倒一切的无助感冲淡了,他的眼里拒绝流下的泪水终于还是滑了下来。 “听着,帅领,我知道你很无助。看着盛阳这样受苦会让你觉得无能为力,如果你想责怪谁,那就责怪我吧。作为负责人,盛阳的安全是我的责任。而且昨天是我让他一个人去见方宇的。”傅强默默的说。 “我没有怪任何人,我只是,只是想快点抓住这个狗。娘养的!我……”胡帅领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是的,我们必须抓住她……但是……我们还有散毒案……” “去他m的散毒案!我们自己的队员……” 胡帅领还没说完,傅强拉住胡帅领,给了他一个简短但安慰的拥抱。“我知道,我知道……” 胡帅领的胸膛开始剧烈的抽噎。“我们就不能自私一点吗……” 傅强多想回答他“能”、“可以”,但是他知道,他说不出口。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陷入巨大的无助的时候,章程突然激动的欢呼了起来,他疯狂地指着屏幕上闪烁的窗口。“找到了!我找到了定位!” ———— 下一章:她已经……被害了……但是凶器上查出了……盛阳的指纹…… 第九十七章 欣慰、遗憾、自由 尽管盛阳试图停留在黑暗的环抱中,但是他的意识还是慢慢唤醒了他的大脑。 伴随着意识的逐渐恢复,盛阳首先首先感受到的是疼痛。不仅在他已经不能动的手腕上,而且在他的肺部。那疼痛沉闷,炎热,势不可挡,好像把他的气都吸干了。盛阳想都不用想,自己肯定得了肺炎——这还是最好的情况。 此外,意识引起盛阳注意的第二个细节,是令人发狂的口渴。 他的喉咙干透了,他极度脱水,每一次呼吸都在他干涩的喉咙和瘀青的胸部回响着疼痛。自从他离开医院以来,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喝过任何东西,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不确定自己被囚禁了多久,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但他脸上的胡茬告诉他大概有两三天了。 两三天…… 好吧…… 一大堆统计数字开始在他不肯安静的脑子里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一个人没有空气不能活超过三分钟。 一个人没有水不能活三天。 一个人没有食物不能活三周…… 想到这,盛阳突然有种感觉,如果“死亡”不可避免的话,“瞬间死亡”竟然是他所能想到的死亡方式里的最好的一种选择。 盛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母亲怎么样了。这让他感到既绝望又疲惫。 说起来也可笑,为什么自己会在百般小心之后还是落到这个田地?为什么方宇会袭击自己?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胡帅领说他的话是对的,他警惕性简直就像一个需要大人不断提醒的小孩,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盛阳的思路在开小差,然后突然,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盛阳的心在肋骨上狂跳起来。 一个女人走了过来。 这一次,他终于能够看清这个女人的完整的样貌了。 她三十岁上下,皮肤白净的恐怖,好似患了某种皮肤病。她身材消瘦,颧骨凸起,一双灰色的眼睛里透露出冷酷而阴森的神色,她的两片薄嘴唇像石斑鱼一样下翻着,很明显之前是因为受过伤。此外,她的两只脚正像一个细脚伶仃的圆规一样站在他面前,貌似弱不禁风,但是只有盛阳知道她那柔弱的外表内藏着多么恐怖而疯狂的心思。尤其,当盛阳看到她手里拿的东西的时候,她的恐怖的心思就更加明显了。 盛阳禁不住心下一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清醒。 ——因为他看到她拿的东西是一圈电线。 现在,说真的,他有点同情那些在酷刑下招供的那些人了。他们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那实在……太疼了…… 而后,女人走了过来。 她丝毫没有看到盛阳嘴角的疲惫的自嘲的苦笑,她先是调整了一下相机,而后待角度确定好后,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残忍的天真,“盛阳博士,你还没有回答我昨天我的疑问。你最喜欢哪个恐怖片导演呢?” 她在开玩笑吗? 她在和我讨论恐怖片? 盛阳只觉得莫名的恶心。如果不是昨天他已经把胃全部清空的话,恐怕此刻他又要吐出来了。 “好吧,来看你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见盛阳不回答,女人也不恼,她又自言自语的把昨天在镜头说的话重复了一边。“那不如我换个更加富有知识性的问题好了。”她不紧不慢的说。“人们都说有伤口的地方更容易触电,那你知道''开放性的伤口更容易触电''的原理是什么吗?” 一个苦笑扭曲了盛阳的嘴唇,盛阳知道她开始有所行动了,但他还是口干舌燥的说了出来。 “那是因为伤口有断掉的神经,神经的功能是传导电信号,相当于机器的电线,是人体中最容易导电的部分。所以伤口接触漏电的物体时暴露在外面的神经,肯定就会更容易导电了……” “你果然很聪明。我有点明白晨含为什么喜欢你那聪明的大脑了。”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而后她把一圈圈电线绕到盛阳的铁链式的手扣上。 “这次我想做个实验。”她笑呵呵的说。“我知道你们队里的技术人员正在追踪这个直播信号,那不如我们就比一比,看看谁的动作比较快好吗?” “我有选择权吗?”盛阳反问。 女人笑的更开心了。“我喜欢你的幽默感。” 幽默感?我被一个精神病患者说有幽默感?盛阳几乎快被他的想法给逗笑了。他不禁使劲咳嗽了两声。 “我能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吗?”盛阳的声音几近沙哑,他最后看了一眼镜头。 “什么?” “我妈妈在哪?” “哇偶,看来你已经破解密码了!”女人发出一阵惊呼。“不过你放心。我不喜欢和脑袋不清楚的老女人玩游戏,这点我和白晨含不一样,所以我并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去办。”说着,她已经做好的全部的准备工作。 盛阳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的母亲暂时没有大碍,他也知道他的团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会立刻对她进行保护……盛阳不禁感到这是他最后值得欣慰的事。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人生中还有一个最大的遗憾没有完成。 那就是梁好。 他还没有向她求婚——尽管他的求婚戒指早就已经买好了。只是现在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幕究竟还有没有可能在未来发生了…… * 当胡帅领和凌子悦被傅强安排先去接应陶亚坤的时候,他们首先去了一趟医院。 一是为了确定梁好已经离开了这里,二是因为他们得知朱智臻的病情稳定下来了。他们希望朱智臻能够记住散毒案中凶手的样貌。 在去医院的路上。 胡帅领一言不发,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结了仇,而凌子悦也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引起她的兴趣。直到他们来到朱智臻病房前,他们发现原本应该在病房里守着的警察竟然在走廊里转悠,胡帅领立刻就将他的火发泄了出来。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吼,那厉声的呵斥几乎要把那位年轻的警察吓出一身冷汗。 而后,胡帅领和凌子悦才从警察口中得知,送梁好去机场之后他立刻就回到了医院,但是他之所以没有进病房,是因为朱智臻的丈夫来了,他们正在里面谈话。 胡帅领的脸立刻红中带紫,仿佛立刻有什么东西东西压砸进了他的胸口。 “你先进去吧。”胡帅领对凌子悦。不知为何,自从朱智臻结婚后,他就始终无法自然的面对他的老公。 胡帅领靠在医院的冰凉的墙壁上,等待着,看着远方墙砖发着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声门响,朱智臻的老公出来了。胡帅领靠着墙壁的身体立刻就站的如松树一般挺拔,他原本以为自己在见到朱智臻的老公时会觉得尴尬,但是,他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样径直的走了? “他妈的……不管不问?他就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婆的吗?” 胡帅领的怒火再一次涌了上来,他立刻就要抓住他想要向他问个清楚。但是就在他要迎上去的时候,凌子悦在走廊里叫住了他。 “他们已经离婚了!” ——当凌子悦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胡帅领只觉得自己好像聋了。是悲,是喜,是痛,还是其他的什么,似乎已经完全分不清了,他竟然就像一个失去了感官的患者一样,完全失去了感受的能力,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了心脏“怦怦”的跳动。 幸好凌子悦及时走近了他,打断了他失神的、奇怪的状态。 “我也以为这个丈夫太不负责了,所以我在进去的时候就给了他丈夫一巴掌,还骂了一句''不负责任的渣男'',结果等我冷静下来,我才知道他是来找朱智臻签离婚协议的。” “找到医院来签离婚协议?他不知道阿臻现在的情况吗!” “他知道!所以我就又给他来了一脚!” 胡帅领终于牵动了一下笑肌。“我没想到你这么直接……不过……做得好!”他也终于忍不住对凌子悦露出了真诚而又沉重的微笑。 * 当胡帅领和凌子悦再次进入病房的时候,朱智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精神那么虚弱。不知是终于摆脱了一段并不融洽的关系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的身体有了明显好转的原因,她的气色竟然好了许多,她的嘴角也微微上扬起来。 “瑞瑞的抚养权归我。” 还没等胡帅领和凌子悦问,朱智臻就提前向他们吐露了心声。“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要。我只要自由。”她的声音微弱,极细,好像一缕轻掐即灭的烟。 胡帅领微微笑了笑。“那么恭喜你,你和孩子自由了。” “是的。等我好起来……我会申请归队,但愿傅队还会要我。” “没问题。傅队不要你我要!” 两个人的脸同时冷了下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胡帅领立刻解释道,他的舌头都打了结。“我说的太快了,顺口!” 朱智臻干涩的笑了笑。“那就好。”而后,大概是太累了,又或者是太尴尬了,她的面容再次露出明显的倦怠。“说案情吧。” 随后,在胡帅领的提问和凌子悦的记录下,朱智臻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回忆了之前在公交车上的景象,也竭尽所能的描绘了嫌犯的特征。 据朱智臻回忆,凶手非常严谨,他全程带着帽子、手套,面部还挂着特殊的白色口罩。在上车时,他也并没有采用手机扫码的方式支付乘车费,而是才用了最传统的投币方式。此外,他的身高应该没有根据视频推算出来的185cm那么高,因为他在上车时她曾经亲耳听到奇怪的高跟鞋整撞击地面的声音,那鞋跟至少有8cm。最后,他背着崭新的黑色匡威女士挎包,其余的,因为当时的她正处于情绪低迷的状态,她并没有仔细观察到。 “女士挎包?”而胡帅领很快就发现了朱智臻所传达的最重要的信息。 朱智臻虚弱的点了点头。“我也有一个类似的包。” “我们一直因为车内监控的分辨率而发愁。但是如今,有了奇怪的口罩、实际身高、女士挎包这三个重要线索,恐怕我们很快就会有突破!”胡帅领激动的说。 随后,因为朱智臻很明显再次被倦意和疲惫裹挟,胡帅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他和凌子悦立刻驱车将所有的新线索都汇报给了反。恐侦查支队的陶亚坤队长。在汇报完之后,它和凌子悦立刻又返回了警局。 在回警局的路上,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轰然下落在远处的云彩中,溅起满天的晚霞,把远处的天染得赤红似血。 胡帅领开车着,看着这晚霞,他逐渐失了神。他想起了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他回想起了朱智臻的急救;回想起了盛阳的失踪;回想起了昨天看到令他永远无法释怀的直播;回想起了朱智臻的离婚;回想起了就在刚才,在反。恐侦查支队汇报案情时,那个和盛阳很像的“孩子”说的话以及他说话的神态—— “如果是按照朱智臻回忆的口罩的话,那它很有可能是欧洲标准的ffp2或ffp3不带空气阀口罩。很可能是3m9322+,这是相当专业的防,毒口罩,一般市面上根本不好买。因此他很有可能是专业搞化学的科学家或者是医生!” 他滔滔不绝说起专业知识的样子和盛阳多么相似…… 但是如今…… 胡帅领不禁又红了眼。 看着这如血般沉重的晚霞,胡帅领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感到在晚霞褪去后,雷电即将交作。 ———— 下一章:“那个混蛋把它放在自动定时器里了!她在让他等死!” 第九十八章 自救(上) 当胡帅领回到办公室时,所有人都还没有走。胡帅领把朱智臻的情况简单的向傅强汇报了一下,就再次前往了章程的办公室。 当他走进章程的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章程依旧守在电脑面前,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更迭。 “查的怎么样?”胡帅领问道,他把一杯咖啡放在他的键盘旁。 “直播信号已经消失了。在消失前,凶手改变了信号传输路线,它穿越了六个国家和十一个城市,我现在正根据它上传的视频来找它。此外,视频中的房间、还有那个女人说的附近有个电影院这些也都可以作为线索。我一定会把这个女人给揪出来的!”他坚定的说,在说时,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屏幕。他的眼泪已经干了,脸颊上留下了灰白的咸咸的痕迹。 “我知道你会的,”胡帅领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什么是你做起来会做不好的。” 章程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如果盛阳在这里,他可能会说你这个''双重否定''用的不够好,然后再向你普及一下''双重否定''的语法结构。” 一个苦笑扭曲了胡帅领的嘴唇。“只要他回来,我宁愿听他无休无止的唠叨。” 章程跟着他笑了笑。 而后,半个小时过去了。 期间,胡帅领再也没有离开章程的办公室,他就坐在章程身边,两个人同时紧缩着眉头,而办公室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章程手指下的键盘敲击声。那声音急促、沉重,令人无法放松。然而,就在胡帅领紧绷的神经刚刚想要松弛一下的时候,章程的电脑却突然弹出了一个窗口。 那是一封邮件。 邮件里,是一个直播视频和一个文档。 胡帅领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心室里跳出来了。他立刻让章程打开了文档。 他们同时看到,文档里只有一段简短的话: 「盛阳博士已经看到我的样貌了。所以,有趣的部分来了。如果你们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地址并找到他,那么你们赢。而如果你们没有找到他,那么我赢。 友情提示:这个实验没有第二回合。你们赢的机遇就在于你们电脑技术员的水平,以及盛阳博士能坚持多久。」 章程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 “这次……凶手不用暗网传输直播了,凶手直接……黑进了我的系统!?” * 当所有人再次聚集在章程的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了。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诡秘的可以听见一根针的掉落。 “开始吧……”傅强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无法逃避的,章程颤抖着手,点开了邮件里的直播…… * 盛阳的眼睛掠过的照相机。 当他得知了自己的母亲没事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放弃,但是当他再次回想到他的“遗憾”的时候,他知道现在还远没有到说放弃的时候。只不过,虽然他的心理已经做好准备了,但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够和自己的意志相配合。 而后,他听到了女人轻哼的小调。 她唱歌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如果他仔细分析,他大概能听出来这是某个深夜探索节目里的插曲。但是,他不想分析,他太累了。他只想专注于什么事物之上,用什么东西分散他的注意力。 而后,他颤抖着吐了一口气,他想到了梁好。 他回想到了她的声音;她的甜美的脸上带浅浅的梨涡的微笑;想到了他们拥抱时能闻得到的她头发上的香气,还有每次亲吻时感受到的她红润的如花瓣的薄薄的嘴唇,那温柔的触感每次都都能让他脸红心跳,浑身打颤……他想到她性格时而柔和,时而又活泼的像屋顶上的麻雀……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他始终计算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迷题。 他还想到他们之前最后一次通话。 她本来是想帮自己庆祝生日的,但是他竟然还让她生气了,并坚持不给她打电话,多么愚蠢。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还能有机会给她一份惊喜,向她道歉,守护她一辈子,并亲口说出他一直羞于开口的“爱你”。 盛阳感受到了片刻的温馨和安宁。 但是就在此刻,他又看到了那个女人拿出了一个新的东西。 他看到她将发电器放进了某个像是旧电灯开关的盒子。 天…… 盛阳僵住了,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有点明白女人想干什么了。 盛阳想接着躲回回忆的庇护中。但是他的大脑却提前停止了工作,他只是眼睁睁的看到女人会意的对着他笑了一下,而后打开了那个旧电灯开关。 盛阳完全没有任何准备。但是疼痛似乎根本不需要准备,因为在不到一毫秒的时间里,炽热的痛苦已经毫不客气的从他手腕蔓延开来,直至穿透他身体的每一个分子。盛阳立刻痛苦地尖叫起来,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电流穿过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体内燃烧着火焰。他的肌肉在极速的收缩,这完全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痛苦。 好吧……那电流不可能低于40毫安…… 那感觉好像一年过去了,电流才停止,盛阳瘫倒在地板上,他的身体还在余震中抽搐。他的视线很快就变暗了,这时他才发现因为挣扎的太过剧烈,他的手腕已经再次血流不止…… 有那么一瞬间,他内心的痛苦让他崩溃了。因为他还没有刚刚缓上一口气,他就看到那个女人再次扳起了开关。 …… * 几乎所有人都不太能够相信女人的离开。 就在两次通电之后,所有人同时看到女人突然站了起来,她擦掉了她在房间里的指纹,而后她的手穿进了在盛阳的已经湿透的头发之间,抚摸了一下盛阳因为电流刺激而颤抖着的手肘处的薄薄的皮肤,似乎那种恐惧能给他带来精神上的享受。最后,她呵呵的笑了笑,心满意足的在视频前摆了摆手,依旧哼着她的曲子扬长的关上了门。 当反锁门的声音传过进屏幕的时候,凌子悦感到不可置信,她的双眼里立刻闪烁起希望的光芒。“她……走了?” “不,不知道……”胡帅领也感到诧异。 但是,就在所有人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同时发现视频里的开关再次自动开启。而后,变化再次立竿见影。盛阳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他瘦削的后背不自觉的拱了起来。 一分钟后,电流似乎停止了。盛阳瘫倒在地上,大汗淋漓的喘着气。 只不过,盛阳的呼吸还没有平稳下来,当下一个三分钟到来时,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唯一不同的,是盛阳忍住了尖叫,他开始用咬着牙的鬼脸代替了一切能表现他痛苦的感受。 “怪不得她走了……她把发电器放在自动定时器里了!她定了时……她在让他等死!”章程的眼泪再次涌满了眼眶。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来。他们不是不相信章程的技术。而是……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在心里计算过了,即使章程能够在十分钟之内找出定位,他们也还需要赶过去的时间,再加上撬开门锁的时间……似乎不管怎么计算,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关海滨再次站了起来,这次,他还没有走出监控室,就已经站不稳了,要不是凌子悦及时扶住他,他很有可能当场就晕倒在地。 “还能查到地址吗……” 这次,就连傅强的声音也平静了下来,那声音里似乎已经提前充满了泪水。 “至少……一个小时……” 傅强低下头,他用手掌撑住头。似乎要将所有的无能为力掩埋进黑暗中,在身边,他同样能够听得到胡帅领将自己的牙齿咬碎的声音。 “你们要放弃吗?”胡帅领从唇齿间挤出他的愤怒。“盛阳他还没放弃!你们就这样了!” 傅强微微抬起头,而后,他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他们同时看到盛阳趁着三分钟间隙的时间,开始有了新的、令人费解的行动。 “他在干什么?”凌子悦忍住眼泪问。 傅强摇了摇头。但是他们同时看到盛阳似乎真的在计划着什么。 盛阳的心肺显然已经受到了损伤。他脸色极度苍白,汗水几乎浸湿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但是他却用手肘撑住身子,开始趁着三分钟的时间往角落处一个桌子处移动。他行动的非常缓慢,似乎每次移动都能给他带来新更加剧烈的疼痛。但是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那几乎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了。 不过,令所有人费解的是,从盛阳移动的方向看去,那他前方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昨天女人在摆弄她的溺水装置时,堵住他的口鼻时用到的一块血淋淋的布、那个长管子和水桶,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方宇用剩下的玻璃水杯。 “他想用水杯割断电线?”凌子悦带着希望的问。 “玻璃确实不会导电,但是……以他手扣上电源密密麻麻的缠绕的方式和那电线的粗细程度,那并不好成功……”傅强担心的说。 果然,在中途经历了又一次的电流之后,盛阳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水杯打碎了,玻璃杯的碎渣掉落在周围,他尝试了三次想要割破电线,都没有成功。只有一根缠绕在一个刺上的电线被勉强划开了一个小口子,但是,那个小口子也不足以将那一根电线隔断,更不用说他的两只手的手扣上几乎绕满了电线了。 当电流再次经过的时候,所有人紧绷的脸都又松垮下来,每个人的眼睛瞳孔里都只剩下了幻灭的绝望。 “他已经不流汗了……那也就意味着……他马上就会虚脱过去。”傅强默默地说。 所有人都知道那代表什么。 一旦盛阳昏过去,他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 下一章:“我希望他在抢救时,你能在他身边……” 第九十九章 自救(中) 盛阳无法形容那种感受。 那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但是他的大脑却清清楚楚的帮他计算着了时间——五次电流,那不过才过了十几分钟。 盛阳想让自己像之前那样专注于以前的回忆,但是此刻,那美好却反而起了反作用。因为他觉得那竟然有点……像临终前的走马灯了…… 盛阳有点想笑。现在可不就是最后时刻了吗……还有什么可怀疑的?他的心跳快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似乎心脏随时会在下一次电流经过的时候爆炸。他精神越来越恍惚,即使是最微小的移动,都以足让他眼前闪过白花花的星辰。他的肌肉抽依旧在轻微的搐着,即使计时器处于间歇状态,那颤抖也没有好太多。而更可笑的是,他明明能够感觉得到他的额头因为汗水浸湿而再次流下来了大量的血(因为那血已经流到了他的眼皮处)、他的双手也是惨不忍睹,但是他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了那疼痛。似乎它们和触电比起来,已经根本算不了什么了。 原来这就是被电死的感觉…… 盛阳躺在地上,他安静下来。在经历了三次试图将电线划破的尝试之后。他似乎真的只有等死了。他宁静的看着血淋淋的双手,心里倒数着下一次的到来。 …… 当盛阳感觉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可真是聪明……你竟然忘了现在在开着直播了…… 于是,盛阳抿了抿他干涸的嘴片,他极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开始试图对着镜头说话。 “嗨……大家……在吗?” 许久没有说话,再次开口时,盛阳几乎能够听得出来自己声音里的孱弱的颤抖。但是他并没有惊讶太久,因为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他更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盛阳背靠在墙壁处,最终,他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再次看向镜头。 然后他对着镜头开始说话—— “傅队,接下来……是我对凶手的样貌的概括——” 盛阳咽了口气,因为他发现仅仅这简单的一句话,他的语调就已经开始颤抖。 “凶手……女,25至32岁之间……一米六七左右……身材较瘦……她瓜子脸,颧骨凸起明显……两片薄嘴唇下翻……好像嘴部缝过针……那伤口应该至少有五年了……此外更重要的一点……她皮肤苍白,毛发、眼睛缺乏黑色素,她很有可能患有白化病。因为……她的虹膜和瞳孔呈现淡粉色,她看东西时总是眯着眼睛,这是白化病的典型特征。所以我们之前的推理才无法找出她……因为她很可能不是医生,而是患者……她不过是在医院里待过太长的时间了,所以她懂得很多医疗知识……此外,因为白化病病因多是由于近亲结婚造成的,所以……她年幼时遭受的虐待很有可能不是来自寄养家庭,而就是她的原生家庭……她的家庭结构很有可能……并不正常……里面存在畸形关系。从这个方面来调查……应该很快就能抓到凶手……呃……这就是我所能提供的一切线索了……” 在阐述时,盛阳几乎需要不停的换气才能把话说完整,期间,他也始终盯着镜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理智,但是当最后一句话落地完、他想接上另外一段话时,他却哽咽了…… 盛阳不愿意的,就是让他的队友看到他最后崩溃的时候的眼神,这似乎是最后的耻辱。所以他尽可能的把头低下、扭开,将威胁他的泪水在眼眶中紧紧锁死。而后,再足足花了一分钟来平复自己,最后才再次开口: “最后……我有个不情之请……傅队,帅领……如果你们方便的话……请帮我……照顾我妈妈……当然,如果你们太忙的话……你们只要抽空帮我去看看她就好了……” 盛阳想继续说完,但是无奈他的眼眶里的泪水越积越多,而更重要的是,那该死的三分钟过得太快了…… * 就这样了吗? 盛阳感到一阵寒颤顺着脊椎往上窜,有一种奇怪的寒冷从他的骨头深处散发出来。他花了更多的时间专注于缓慢、深而均匀的吸气和呼气。而后,他才感觉到身体勉强回归了他的控制。他太累了,他想就这样睡去,让自己休息一会,哪怕就两三分钟,但是他的大脑却不肯退让,它在拼命的提醒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有说…… 最重要的一句话? 他想说什么? 和梁好告别? 告诉梁好你爱她? 告诉队友们让梁好忘了自己?让梁好开始新的生活? 你真的忍心说出这些话,让那个女孩再哭一次吗? 盛阳退缩了……他的眼前又出现了很早以前他和梁好分开的那个晚上的场景…… 你不是说你再也不会让她那样为你掉眼泪了吗?你又要食言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现在不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吗?所以……你就他妈的不能再坚持一会吗?! 于是,又有一种奇怪的思想开始占据了盛阳的大脑,甚至他的思想都前所未有的爆了脏口。盛阳的胸膛起伏的越来越快,那巨大的、颤抖的呼吸几乎就像一场严格控制的恐慌发作。时间真的不多了,所以现在,你还不能孤注一掷吗?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盛阳闭上了眼睛。他在肾上腺素的怂恿下梳理了一下自己。 那时间只过了不到十秒钟。 而后,盛阳睁开了紧闭着的泪眼模糊的双眼,他平静的看着血从他的手腕处在地上形成了一小摊血水,在极速的心跳下,他做出了他一生中最冒险的、最无畏的一个决定…… * 当盛阳说出遗言般的内容时,监控前的所有人几乎都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 但是,这种情况却很快就改变了,因为他们同时看到盛阳并没有接着说下去,相反的,他捡起了地上的玻璃渣,他平静而迅速的用玻璃渣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当第一道伤口开始涌出血液的时候,监控器前的所有人都发出了“不!”的呼喊,他们几乎都想到了那个词,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盛阳不是要自杀——因为玻璃渣划开的位置并不在他的大动脉上,是在他的手腕的其他部分。 “盛阳……他……在干什么?他在自残?”凌子悦惊讶的直摇头。 而其他人也不明就里,他们也只能惊讶的看着。 他们看到盛阳把昨天堵住他口鼻的布塞进嘴里,防止自己尖叫,而后他开始竭尽全力的划破他的手腕、手掌等手部任何一处他能接触到的地方。因为手扣有点类似类似手铐,所以盛阳双手可供活动的范围非常有限。但是他却毫不在意,他也没有一点犹豫,他有的,只是因为耗费力气而产生的明显的手抖和极快的喘息。 “盛阳到底在干什么!” 当盛阳几乎把自己手剪碎了一般,他满手是血,几乎看不到他手的原有的样子的时候,胡帅领忍不住想干呕出声。难道他最好的朋友、最可爱的弟弟疯了?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从他的脸颊上滑落。 也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从他们后方传了过来。 “看过史蒂芬·金的小说《杰拉德的游戏》吗?” 那是关海滨。 关海滨重新走了回来,站在他们所有人身后。 他的语气充满了自豪与悲痛。 “盛阳正在尝试学里面的主角。看到盛阳甚至削薄了自己手腕处的皮肉和骨头了吗?他在竭尽全力缩小自己本来就瘦弱的的手掌的厚度,同时他在用自己的血来滋润他的手腕,就像人们常用肥皂来使手指打滑一样,他正在试图直接从手扣里解脱……”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可是……可是……”胡帅领想说什么,却因为过于震惊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最终,所有人只能哑口无言的看着盛阳将手割出多个切口,让血沾满他的手掌和手腕,然后他顾不得那些刺的穿透,他就这样一次次直接而野蛮的拖拽自己的手腕,让那些刺在他的手掌、手背处拖出一道道深深的血槽。期间,他甚至再次经历了一遍那残酷的电流的折磨。但是当他用了必要的时间来进行短暂的休息和恢复自己的心肺功能之后,他表现得就好像丧失了痛感一样,他再次开始不停摇晃、拉扯、涂抹……再次不停的战斗…… * 这个过程确实比想象中的还要难。 盛阳只能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清醒,确保自己不会在这个过程中疼过过去,不然一切都将白费。 时间似乎过了好久……期间,盛阳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即使那样费力的“工作”,他也没再流汗,他心跳再一次加快,他看东西也时而清晰,时而恍惚(更多时候是恍惚),他的划伤自己的动作不得不慢下来,同时,在拖拽自己手腕时,他的动作也不得不更加心狠……以至于……当第二只手的手扣突然猛的一甩,被甩出几米开外的时候,盛阳和屏幕前的所有人惊呆了。他们全都没不可置信,那该死的、顽固的手扣真的从盛阳手腕处消失了! 盛阳将嘴里的布抽了出来,他至少愣了30秒都没动。 他有点怀疑他出现幻觉了…… 盛阳不可思议的呆滞的望着被甩开的缠满了电线的手扣,似乎那里的电线依旧还直接连通他的心脏,直到过了30秒,本应再次通电的他的身体没有得到相应的痛苦,盛阳才真的平静下来,他的身体才停止了剧烈的战栗,只留下了微微的、时不时的颤抖。 所以他……真的……做到了……!? 盛阳艰难的笑了起来。他扶住了桌子,依靠着桌面的力量站起来,但也就在此刻,他根本无法阻止他嘴里发出的本能的叫喊,他这也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完全废掉了一般,无法再使出一丁点的力气。 看着自己的“手”的样子,盛阳差点干呕出声。但是他却感到巨大的愉悦! 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使腿还在不停地颤抖,呼吸有点困难,盛阳最终设法站了起来。 盛阳想靠着墙,晃晃悠悠的走向门口,他感受到了此刻自己的眼前的缭乱和脚步的虚弱,他知道自己必须设法靠着墙,借助外力的支撑…… 好吧,不扶东西是不行的…… 盛阳开始往三步之遥的白墙走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开始走了,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实际上他连往墙的方向走过去第一步都没有跨出,他的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开始出现满天的刺眼的星辰,而后,他径直栽向了地面…… ———— 下一章:“我希望他在抢救时,你能在他身边……” 第一百章 自救(下) “盛阳,盛阳?能听到我说话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阳的意识开始有了变化。他的听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似乎能够感觉的到有人一直在跟他说话,而后他被某个人(或某两个人)双手夹在腋下。他有点晕眩,世界开始向一边倾斜,但他发现自己靠在一种温暖而坚实的东西上,而不是倒在地上。 他的思想因心脏麻痹和身体的疼痛而眩晕。他的头砰砰直响,还在挣扎着呼吸。他感到有一只手在背上舒服地搓着圈,然后有某种金属的东西被灌进了他的嘴里,他本能的想到了前几天进入到他喉咙里的那根长管子,这让他不禁想要拒绝,但是后来他能感觉得到那不是,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因为他的眼皮始终没能坚持睁开。 而后,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垫子上。 他呼吸急促而短促,不想失去重新获得的那点控制力。然而,这次斗争让他彻底筋疲力尽。在路上(因为似乎有颠簸感),他觉得他的周围似乎笼罩着一片黑暗,他意识到好像有人在轻拍他的脸颊,也有人一直跟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那个人是谁呢?也许是胡帅领?是傅队?关伯? 等等……那声音……又或者是…… 余铭? 盛阳因为这个想法而吃了一惊,但他不能肯定,因为他一直在有意识和无意识之间徘徊。 一阵微风吹过他的躯干,他微微颤抖着,但他并没有试图回到光明中去。相反的,他只想休息,这次,他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 而盛阳猜的并没有错。 跟在他身边,一直试图叫醒他的人,就是余铭。 当盛阳昏倒之后,章程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发现了地址。在此期间,每个人都在祈祷凶手不要中途返回,而当章程终于欢呼出那句令所有人期待的“发现了定位!”的话之后,所有人立刻便驱车前往了现场。 所有人立刻马不停蹄的去开车、提前呼叫救护车,而在所有人的脚步之后,有一个人不仅步履匆匆,而且还神色紧张,那就是傅强。因为他多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拨通了余铭的电话,告诉了他在盛阳身上发生的事。 “我只是希望他在抢救时,你能在他身边……” 傅强沉重的说。 所以当他们冲进盛阳昏倒的废弃的冷库时,余铭也赶到了现场。 而当余铭看到盛阳的样子时,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慌和震惊。 他看到盛阳倒在冷库的地板上,没有意识,他的头上和手上一片赤红,尤其是他的手,它血肉模糊,布满了滚烫的粘乎乎的血。在它们的覆盖下,那双手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原来的样貌。余铭的喉咙当时就哽住了。他不得不背过身去,用自己的后背承受着巨大的心疼。 在救护车里,余铭不停的叫盛阳的名字,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希望他能睁开眼看他一眼,但是直到盛阳被推进急救室,他也没能等到这一刻。 “盛阳有轻度的脑震荡,他的心肺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还有他的手……” 不用傅强多说,余铭就已经观察到了他的儿子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 “他……会痊愈吗……”在急诊室门外,余铭声音颤抖。 “医生说了,心肺上的损伤需要慢慢修复,而他的手……他们会切开筋膜进行减压,彻底的切除坏死组织还有一些可疑的坏死组织。如果组织缺损比较多,还会进行皮瓣修复……不过……也幸亏盛阳的解剖经验很丰富……” 傅强坐了下来,试图安慰余铭。 “因为手腕是人体的一个复杂部分,它的血管和肌腱离皮肤很近,盛阳知道如果位置选择错误,就很容易造成无法弥补的损伤,所以他并没有在关键的部位下太狠的手。” 而余铭却也只是苦笑了一下。“这还不够狠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 “我也没有想到盛阳会这样做。”傅强接过他的话。“但是,他为自己赢得了胜利。他是我最坚强的队员。我以他为傲!” 这次,傅强毫不吝惜他的宽慰的笑容。 而后,余铭又简单问了一些有关这个案子的问题,问完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再晚一些的时候,因为散毒案还没有完成,傅强便在得知盛阳情况好转了之后先行离开了医院。临走前,他特意将盛阳未打开的余铭的信又重新交到了余铭的手里,他希望等到盛阳清醒后,余铭能够亲自交给他。 傅强走后,拿着那封还未拆开的信,余铭感受到了巨大的的情感波澜之后的漫长的余震。他深刻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和思想里发生了永恒的变化。他看着盛阳,他平静的躺在那里打着点滴,双手缠着厚厚的绑带,呼吸依旧并不稳定……余铭感觉到了无助,感觉到了悲愤,同样,也感觉到了幸运…… 余铭颤颤巍巍的抚摸了一下盛阳的消瘦的脸庞和他的额头,以及缠着绷带的手。 他确实是幸运的。 因为盛阳活下来了。 如果这次傅强打给他的电话中只有一个噩耗,如果盛阳这次真的令他猝不及防的永远离开了…… 余铭几乎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他的脸颊直接就感受到了从眼眶里滚落的湿润。 谢谢你,老天……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去弥补…… * 而在医院的另一边,胡帅领和凌子悦同样既精疲力尽,又倍感庆幸欣慰。 凌子悦靠在椅背上,她就像是被吓坏了的一般,始终搓着双手,魂不守舍,她时不时的向盛阳所在的病房张望。胡帅领递给她一块面包一杯牛奶,她就只是机械的就接了过来,她甚至还迷糊的试图将牛奶的吸管插进面包里。这不禁引来胡帅领一阵嘲笑。 “哎,你的面包已经用牛奶发酵过了!” 凌子悦这才反应了过来,她不自觉的就瞪了胡帅领一眼。 “对了,你告诉梁好盛阳没事了吗?”凌子悦喝了一口牛奶,问胡帅领。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是女生心细!”胡帅领拿起电话,在拨号时,胡帅领还想顺带调侃一两句凌子悦,但是看着凌子悦的红肿还未褪去的双眼和依旧坚持往盛阳病房望去的视线。胡帅领却突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安。他暂停了拨号,也收起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突然带着三分认真,三分玩笑的语气“随意”的咳嗽了两声,示意凌子悦回过头。 这个问题,他其实很早之前就想问的她了—— “妹子。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说错了,你也别介意……” 凌子悦奇怪的看向胡帅领。 “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家''小孩''了?” 面对胡帅领的直接,凌子悦几乎无法阻止自己的心跳加速。她几乎听见了自己呐喊的声音。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坚持直视着胡帅领的狐疑的双眼。她害怕她一旦红着脸扭过头,她立刻就会被胡帅领判定为心虚。 “没有。”凌子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不是在批判你。”胡帅领立刻解释,但他的语气也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妹子,我承认我之前是不喜欢你,但是我很感谢你对阿臻的照顾,而且我也能感觉得到你在越变越好,所以我才想提醒你,盛阳已经有女朋友了,他们的关系也很好。盛阳不会喜欢除了小好之外的其他女孩的……” “我当然知道!”凌子悦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他。你一直在说我,但是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她心虚的转移了话题。 “我?” “你不是也一直喜欢朱智臻吗?即使她有老公,你的心不是也一直跟着她吗?” “我和你不一样!”胡帅领立刻就感觉到了头皮开始发麻。“我从来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事,和你况且她现在已经离婚了!” “是啊,那我又做出任何越轨的事了吗?朱智臻是离婚了,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有自己的女朋友!” 话说完,凌子悦和胡帅领同时感到了尴尬。凌子悦的脸几乎变成了灰色,而胡帅领更是一时间被噎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对不起。”凌子悦轻声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失态。 虽然胡帅领不太相信,但是他竟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真诚。 “好吧,我也不是那么扭捏的人。我承认我对盛阳有种特殊的好奇。因为我没见过向他那么单纯又有些……可爱的男人。”凌子悦坦诚的说。“但是我也是有自尊的,我绝对不会介入到盛阳和梁好之间。等到实习结束我就会离开。所以,你放心好了。”凌子悦的眼神格外的坚定。而后,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嘲弄而又得意的微笑。 “所以胡帅领,现在真正该担心的人是你了。一个是你一直喜欢的人,一个是你现在喜欢的人,你到底会怎么选择?” ———— 下一章:“所以……梁好并没有离开?那她现在在哪!?” 第一百零一章 死亡天使 当反。恐侦查支队的陶亚坤得知了这三天傅强他们经历后,陶亚坤根本无法掩饰他的惊讶和赞许,他音量顿时抬高了三倍。 “你的队员……确实勇敢!这种方法很少有人能想得到,即使能想得到,恐怕也很少有人愿意鼓起勇气去尝试!” “是啊。所以我现在依然感到后怕。” 傅强坐了下来,他紧绷着的皱纹终于松开了,脸上能够偶尔的捕捉到了一丝笑容。 “以盛阳的学历和知识造诣,他甚至可以去研究核.能源,如果毁在一个精神病人手里,恐怕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与阴影里。所以我也在想,或许……有的时候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我应该学会放手,让他自己选择更适合自己的、更安全的职业,这样才算是对他的人生负责。” “你想让他离开?”陶亚坤惊讶的问。 “我有这个想法。我希望他不会认为这是对他的''遗弃''——因为他一直有这方面的情感障碍。到时候我会好好和他谈谈。” “好吧,不过如果他真的走了,那肯定是个巨大的遗憾。” 傅强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温存。 随后,傅强和陶亚坤又简单的聊了几句,而后两个人便进入了工作状态。 而傅强惊讶的发现,一两天不再在,陶亚坤的队伍已经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根据之前他们对嫌犯做的侧写——凶手20岁到45岁之间,性格极端且具有暴力倾向,具有医学或化学硕士或博士学位的科学家,受到过比较严重的不平等待遇,家住y68路公交车站牌附近,或者是工作单位在此附近,且身高在朱智臻所描绘的区间范围的——这些条件同时符合的话,只能筛选出来两个人:一个是s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副局长,一个刚好是这次案件的受害者的主任医师谢雷。 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但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女人。 但是傅强却似乎毫不在意这个矛盾。“有一个是主治医生谢雷?”傅强的关注点全部都集中在了谢雷身上。 “是的。”陶亚坤打开了另一份档案:“但是他们两个都不太可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副局长昨天晚上有会议,以他现在的地位,曾经受过的小排挤又算得了什么?而谢雷就更不可能了,我们也已经问过他了,他那个时候在医院,所有的病人都是他的不在场证人。” “好吧。”傅强眉头紧锁。“但是我总觉得有些过于巧合,我们还是有必要再先好好查查谢雷这个人。” *** 因为谢雷已经被陶亚坤的审问过了,所以傅强并没有把他请回警局,他更多的走访了医院里他的同事。而从他的同事那里,傅强得知,本来当天晚上并不是谢雷值班,但是因为谢雷主动与别人换了班,所以当天晚上他刚好在医院。而作为全省著名的以传染病以及应急疾病的治疗为专业的s市中心医院,谢雷虽然在医院有着较高的学历,但是由于他总是爱采取冒险而又自创的方法对患者进行治疗,所以他并没有得到医院的重用。甚至在两年前还曾经因为在网络上发表不良言论而被停过职。 “他发表了什么言论?”傅强问与谢雷搭班的医生。 医生耸了耸肩,虽然不太好意思,但是他还是说了出来。 “反正你们早晚都会查到。”他抱着双臂,说道。“他那时候还是消化内科副主任。但是由于与当时的主任意见不和,所以他直接就在网上发表言论想要获得舆论支持,但是他的观点简直是奇葩!他竟然提议可以在狗的喉咙挖洞,让它们不管怎么吃都没有饱足感,继而研究狗的消化系统如何运作!最后他甚至还做出了将这个理论运用到人体上进行实践的方案!” “确实丧失人道主义精神。”傅强皱起了眉头。“那他又是怎么复职的?” “还不是因为以前的主任退休了。”医生说。“医院这边有点青黄不接,所以就又把他调了回来。不过这次他回来后,明显收敛了许多,所以这次医院方面才敢将散毒案的患者交给他治疗。” 傅强点了点头,对这位医生道了谢。 谢雷的嫌疑一下子飙升到了第一位。 但是当天晚上谢雷却有极其关键的不在场证明? 傅强边走边思考,他不禁把怀疑的对象转移到了他的妻子身上。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在和医院沟通过后,谢雷的病人也转交给了负责治疗朱智臻的那位医生。 *** 当傅强看到谢雷的妻子的时候,傅强只觉得似乎一切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陈文瑞的个头很高,却佝偻着腰,一双已经断了鞋跟的拖鞋在房间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雀斑,就好像一个干瘪的放坏了的柿子。在说话时,她不自觉的就将双手叠在胸前。傅强一看就知道,她对他相当防备。 “我想向你了解一下你的丈夫——谢雷。”傅强一上来就开门见山。 “了解……什么?” “了解你丈夫的性格、习惯,以及你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傅强紧盯自着她不放,很快,他就轻易的就从陈文瑞的飘忽不定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心虚,但是令傅强没有想到的是,进屋后,傅强还没有问什么,坐立不安的她竟然就像一个收到惊吓的小孩一样,情绪又激动又紧张,感觉她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为什么你们没有孩子,你还要在家里当家庭主妇?尤其……你还是个工商学硕士?”傅强表情严厉的问。 “我……我老公说我做什么都做不好……出去只会给他惹事……但是他说的确实是实话,我,我做事特别毛糙,经常出错,经常忘事,甚至我一个工商学硕士还管不好家里的钱……” “但是这并不一定代表所有工作都不适合你?” “但是我每次出去工作出错,他都觉得丢脸……我也觉得,我根本不适合抛头露面,我应该只在家里做做饭,拖拖地。” 傅强和陶亚坤派来的队员相视一眼。 “那谢雷呢?难道他在工作上就没有出过错?他甚至还被停职过!”队员接过话题问。 ——而他们却没有想到,陈文瑞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们千万不要为难他!”她的黑色的眼里充满了弧度和绝望,直到在她微微发热的双颊上真的滚落下痛苦的泪水。 “他已经够辛苦了,如果他工作上出现了什么问题,那也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好他的后勤,是我一事无成,增添了他的烦恼,请你们千万不要质疑他的能力,千万不要找他麻烦……” 此后,无论傅强说什么,她也都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谢雷三年前被辞退、生不出孩子、甚至是他在工作上遇到的问题…… 傅强惊讶的说不出话。 陈文瑞并没有经历过家庭暴力,但是很明显的,她的自信心已经被谢雷践踏的一丝不剩,她的人生只剩了对谢雷的服从。 和傅强一同前来的陶亚坤的队员想进一步询问她,最终被傅强拦住了。 “凶手也不会是他的老婆。因为他老婆性格太柔弱了,而且她已经被谢雷严重洗脑了。”走出门后,看着陈文瑞颤抖不止的身影,傅强眼神惋惜而坚定。 “那如果被洗脑的话……会不会是谢雷指使的她老婆去投的毒?他老婆投毒他来救人,借此机会来表现自己医术精湛?” “不会。” 傅强依旧没有一点犹豫。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以前盛阳在他们面前科普美国非常著名的克里斯滕、查尔斯以及贝弗利等那些“死亡天使”的案例的场景。 傅强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一下。 “就算谢雷真的患有''代理型孟乔森综合症''的心理疾病——即''故意在其他人的身上制造一些伤病,再尽力去照顾和治疗这个人,以此来满足自己''关爱''他人、获得他人对自己能力认可的愿望,获得一种扭曲、变态的成就感'',但是他也不会选择他的妻子来帮自己完成这个任务。”傅强的语气中也带有了一丝感怀。“因为监控里的人物形象和她的妻子还是有很大差别,尤其是对于犯罪行为,没有任何经验的她根本做不到那样的果断。” 傅强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车门,发动了汽车。 “那么凶手究竟和谢雷有没有关系?” “有!”傅强几乎毫不怀疑他的推断。“虽然这起案件的凶手不是他们夫妻俩,但是我们也几乎可以确定,谢雷不仅属于''死亡天使''那号人,他同样属于''无意识pua''人群,他是典型的''施。虐型人格患者'',此人格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自私,伴侣和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只是他利用的对象,他不会真正的爱对方、爱别人,一旦条件合适,他就会开始对其进行有目的的''驯化'',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很有可能和谢雷所认识和控制的另外一个女性有关!” 第一百零二章 那时的愿望 当傅强送完陶亚坤的队员,并和陶亚坤再次交流完案情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明亮的月挂在空中,却只有弯弯的半边,虽然离“团圆”还有一半,不知道是因为今天找到盛阳的缘故,还是今天散毒案有了新的侦破方向的原因,傅强却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月显得特别的神秘、柔和,有种波澜过后宁静而平静的美。 傅强简单的喝了几口水就走返回了医院。 然而,还没待他进入到盛阳的病房,傅强就感觉到了后知后觉的害怕。 原来,他感受到的平静只是他的心理作用。就在他为散毒案而奔波的时候,盛阳的病房里也不安静。 因为在傅强走后,盛阳发起了高烧,他的手也出现了感染,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医生认为这与疲劳、营养不良和脱水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一个大问题,因为他的身体很可能已经无力抵抗感染。所以医生不得不重新缝线,并对盛阳进行了一轮抗生素治疗,希望这将阻止感染进一步发展。 据医生说,在进行手部伤口的缝合时,盛阳曾经短暂醒来了一次。 在重新缝合时,盛阳突然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并开始与试图让他安静下来的医护人员进行微弱的搏斗,阻止镇定剂的注射——直到余铭按住他。“医生,他以为自己还在那个房间里了!让我试着让他冷静下来!”余铭在房间的角落里恳求说,而后他立刻赶过来安慰盛阳。“听我的声音,孩子!你现在安全了!这里是医院……” 余铭不停的安慰盛阳,按住他,最终,盛阳才安静下来,护士也才趁此机会立即将装满镇静剂的注射器插入他的静脉。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看起来似乎很严重,但是盛阳博士没有生命危险——除非有感染并发症。”主治医生耐心的向傅强解释。“不过在精神上,在醒来后他需要很多帮助和支持,但我相信只要有亲人在,他会挺过去的。” ——直到听到医生说完,傅强才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是又落在了他的胸腔里。 拖着疲累而虚惊的精神,傅强准备回到盛阳的病房。 而就在傅强准备轻声敲门时,他听到了从病房里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一开始很轻,很慢,好像在自言自语,但是随着情感的涌入,那声音开始因眼泪的涌上而哽咽,也更因为情感的充沛而无助、激烈…… 傅强想都不用想,那应该是余铭。 * 当医生帮盛阳重新缝完线之后,余铭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下来,不用再被盛阳的病情反复而担惊受怕了。 而后,余铭的视线落在了傅强递还给给他的那封信上。 但是,余铭并没有把写封信拆开。 因为他早在写写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能把这段话给背出来了。 看着盛阳紧紧的蹙着眉头,似乎在忍受着疼痛,又似乎在经历着噩梦,余铭最终轻咳嗽了两声,他清了清嗓子—— 「很不可置信。我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做这种事——写信。因为自从三十年前我给你母亲写过那封情书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给谁写过信了。时间过得真快…… 说起来,我之所以会选择写信这种方式,其实是有原因的。那天去商场,我无意间看到一个父亲在为自己五岁左右的孩子买生日玩具。孩子问:爸爸,如果有人欺负了我你会怎么办?那位父亲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如果用如果有人故意欺负他,他就去把那个人的家给铲平。这是个那位父亲的笑话。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但是唯独我,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想起来,你五岁的时候,正是我离开你们的时候;因为我想起来傅强告诉我的,你从此感受到的恐惧、受到的欺负和不公平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所以,我才觉得那么难受……说起来也很可笑。如果当年的''不告而别''是我送给你的五岁''生日礼物''的话,如今,我却在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你的生日。 我不是一个尽职的父亲。从来也不是。但是如今,我却还是想厚颜无耻的对你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孩子。对不起。 我知道你对我有恨意,这是肯定的。我错过了太多。我也做好了你会直接把写封信丢进垃圾桶的准备,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怨你。但是如果可以,我当然还是希望你能把这封读完,如果再奢侈一些的话,我希望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希望什么时候你能带上梁好一起来我家吃顿饭。哪怕是以一个你不太熟的朋友的饭局为借口也好,我想和你好好的说说话,我不想再做一个逃兵。 ——余铭」 当余铭背这封信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发现傅强已经站在了门口,直到一位护士看到了傅强,并简单的向他打了招呼,余铭才反应过来。他赶忙擦去了眼角的湿润的眼泪。当然,因为匆忙和尴尬,他也完全没有注意到盛阳的眼角也滚落了一丝眼泪。 “但愿现在说这些还不晚。”余铭尴尬的向傅强腾出了一把椅子。 “当然不晚。”傅强微笑道。 而后,傅强和余铭简单的聊了几句。傅强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经过了这次的事,余铭已经有了实质性的变化。因为当他进来时,他惊奇的发现余铭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带有“父爱”头衔的情感,他变得不再瞻前顾后,也不再想要保守秘密或者是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就是想正大光明的补偿自己的孩子。这让傅强感到无限欣慰。 但是傅强也知道,这还没算完。 因为就在他回到陶亚坤的队里的同时,胡帅领和关海滨同时给他打过来了电话,告诉了他另外一个坏消息。 傅强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余铭,因为这件事和盛阳有关。但是余铭似乎已经提前看穿了傅强的心事。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他主动的问傅强。 傅强思考了一下,便也不隐瞒了。 而当傅强把这个消息告诉余铭时,余铭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梁好失踪了?!” 傅强立刻按住余铭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可是梁好不是回去了吗!?”余铭只觉得后背碾过一阵冷颤,震惊取代了他大脑里所有的情绪。 “是。问题就出在这里。” 傅强看了一眼依旧没有清醒的盛阳,而后他压低了声音,似乎即使盛阳还没有醒过来,他也不希望这样的噩耗传到他大脑中。 “表面上,梁好是离开了。但是我们却一直联系不上她。而就在刚才,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章程紧急的调出了机场监控,而后他发现梁好表面过了安检,进入到了候机室,但是在我们安排的护送警察走后,她好像得到了什么消息或者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突然就又从专门的出口通道跑了出去!”傅强严肃的说。“其实再想想也会发现端倪。为什么盛阳昏过去之后凶手一直没有再返回?或许她根本就不是不知道盛阳逃脱了,而是她还有其他''任务'',所以她无返回!” “而梁好就是她的''其他任务''?”余铭感到自己的怒火像被拔掉的塞子一样从心中喷涌而出,但是,他却只能发火,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傅强点了点头。 余铭情不自禁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几乎无法想象盛阳醒过来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再次受到怎样的打击。余铭的身体因为愤怒和无助的激烈的颤抖,但是此刻,他却意外的发现傅强似乎并不太着急?或者,至少说,是不像他那样着急? “老傅,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计划和安排?” 果然,傅强冷静的点了点头。“事实上,这也就是我接下来想要安慰你的话。”傅强的脸上漂起一起苦涩的微笑。“帅领他们之所以都不在医院,是因为他们已经开始调查梁好的失踪了。而且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梁好所在的地点。说不定,他们还会直接将方宇和那个女人一网打尽!” “怎么查?”余铭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些颜色。 “因为盛阳在他的生日那天,他曾经亲自拜托过我们一件事情。” 傅强严肃的说。而在说时,他的眼前不禁又再次浮现起那天他们在催促盛阳许愿时,盛阳有些闪躲、又有为难,又有些无畏和坚定的眼神—— “其实愿望我还真没有什么……不过,我倒是有个比较……麻烦的请求……希望大家能忙我……” 那次,是盛阳第一次用那样卑微的语气拜托别人。大家都感到一丝吃惊。 “就是……我之前曾经送给过小好一条名为''珍惜''的项链。但是……送小好这条项链实际上是出自我的私心,我害怕她真的出事情,所以……我擅自在她的项链里面装一款同过nfc和移动设备配对的gps/glonass全球定位装置。如果我和小好真的同时出现意外,我希望大家能够帮我利用这个装置救回她……这是我唯一想要拜托大家的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再见(上) 「当我对世事厌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你。想到你在世界的某个地方生活着,存在着,我就愿意忍受一切。——《美国往事》」 盛阳并不是一点意识也没有的。 当镇定剂被注射进静脉之后,盛阳确实昏睡了很长时间,但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的世界有重新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能意识到自己在呼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的灼烧般的疼痛,他也能够感觉的到有人在他的身边走动,不停的握住他的手,摸着他的额头,似乎是在检测着他的体温。他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人是谁,但是无奈他的眼皮确始终沉重的无法睁开,他的意识也依然在恍惚之中。 ——直到那个人断断续续的念出那封信。 那个人是谁? 那个人真的是余铭吗? 盛阳无法确定(或者说是不敢去确定),欣慰精神原因,他也无法强迫自己理解和记住这封信的每一句话,但是……“离开”、“恐惧”、“对不起”……这些词还是挤了他的破碎了一般的大脑中。 他确实从那封信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什么…… 那是什么? 那是……理解?渴望?关怀?或者是……被爱的可能性? 盛阳不相信他的听到的,因为那种可能性已经缺失了26年了,他早就已经放弃幻想了,他也太害怕醒来后失望的现实了。不过,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眼泪的在眼角的聚集。即使在无意识之中,他也依旧在试图忍住自己的眼泪,但是由于控制力太薄弱,眼泪还是流了出来。那几乎是无意识的,又几乎是可笑的。但是,他却控制不住。 而后……盛阳陷入了短暂的新的混乱之中。——直到,一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名字在恍惚之中被提起。 梁好。 梁好怎么了?!她千万不能出事! 盛阳的手指动了动,他拼了命想要睁开眼睛,或者是移动起他的身体来恢复清醒,但都不起作用。但是,他却没有放弃挣扎。那种感觉既无助,又痛苦,好像他所有的力气都砸在了棉花上,但是最终,他还是听到了令他感到振奋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来自傅强……? “盛阳?”傅强的声音里透露着惊喜。 “怎么了?”余铭赶紧问。 “虽然不是太明显,但是我确实看到刚才盛阳的眼皮动了动……” “谢天谢地,他快醒了……” * 六个小时前。 梁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是她牢记着这种感觉。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梁好几乎无法让自己平静。 梁好想到了那次她得知盛阳颈部中枪时的情景。那次,她勉强着不让自己不哭泣,但是眼泪就是要么不听使唤的拼命往上涌,那次,在机场里,她在机场里奔跑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甩在了她的心跳后面。 但如今呢?她却不得不从机场离开s市,甚至她连盛阳怎么了都不知道! 跟在护送她的警察身边,她的高跟鞋的后跟好像踩着一片薄冰。她的喉咙发干,不想逃走,但是她的眼泪再次看不清楚了这一切。她的心跳的出奇的快,各种难过、痛苦的绞着她,逼着她做这最后的选择。 “可以了,我可以自己过安检。”她面无表情的对身边的警察说,但是就是这么可笑,当她好不容易摆脱了护送她的警察的时候,面对着机场上放不停的播放着的中英文相配合的登机播报时,她却犹豫了,她看着前方的乘客依次登机,她却始终无法作出决定,那感觉就好像她的双脚下有了吸盘,她被狠狠地吸在了此刻的地面上。 而就在梁好无法下定决定的时候,意外的,一条信息“帮助”她做出了选择。 「不要惊动任何人。现在到空港大厦负二层a区,如果你还想见他最后一面的话。」 后面附着一段录像。 而这段录像,正是盛阳在第一次被电流袭击时的录像。 梁好只觉得她的心再也承受不住了。她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呼喊和求助,她的眼泪瞬间就涌满了眼眶,她闭上了眼睛,想把这些泪全部在自己的眼睛中撵碎,但是她的眼睛就是不争气。 带着巨大的恐惧和视死如归的勇气,短跟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了“噔噔”的声响,梁好如约来到了负二层a区。而后,她看到了她的“目标”,一个停在监控角落处的一直莫名其妙的闪着车灯的黑色轿车。 梁好咽下一口口水。 当驾驶座处的男人笑嘻嘻的伸出头,看向她时,梁好有种想要向他吐口水的冲动,但是她忍住了。 “盛阳在哪?”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镇定,即使她的眼眶已经打发红发肿。 “手机关机!上车再说!”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也就在这时,梁好才发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梁好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她打开了车门,而她却没有想到,她刚刚进到车内,女人就猛的圈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用一块布堵住了她的口鼻。 “别出声,不然我不能保证你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梁好震惊而充满怒气的看向女人,但是只可惜,还没有坚持多久,她的眼前就一片漆黑。而她在彻底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男人无奈而痛苦的自言自语:“他妈的,我竟然陪着你们绑架了两个警务人员!我可真是疯了!” 而事实上,尽管巨大的后悔已经让方宇的肠子都悔青了,但是方宇却怎么也想不到,令他感觉到疯狂的事还在后面。 因为女人不仅用方宇用他女儿租的仓库来藏匿梁好,她更是开始直接让他帮忙“干活”。 方宇满脸不情愿,但是在暂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他还是自觉的将梁好拖进了他女儿的仓库。随后,女人让方宇帮忙给梁好拍照。当这个要求被听到后,方宇立刻就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帮忙给梁好的挡住脸头发整理了一下,而当几张相对正常”的照片拍完,女人让方宇帮忙把梁好的衣服脱掉的时候,方宇立刻瞪圆了眼睛,他马上就要濒临崩溃了。“你不是要拍照吗,你他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而女人则漫不经心的打开了电脑,她表情里充满了高兴和期待。 “我要让她彻底失踪。” “你要杀了她?那为什么要脱衣服!?” “你说呢!?” 巨大的恐慌开始席卷方宇的理智。 “你要……在暗网上贩卖人口?!” 方宇再也忍受不住了,他只觉得头脑发麻,全身颤抖。“我……我……这我干不了……我不干了!我,我他妈的一开始就只不过看了几部不该看的影片!这样下去,我,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而女人也只是嘲弄的笑了笑。“你不是早就回不了头了吗?自从那条你在看''虐,童''的、动作电影的新闻被公布出来,你不就早就回不了头了吗?嘿嘿,顺便说一下,你看的那些电影还是太小儿科了,幼稚的简直就像动画片。如果你真喜欢这口,暗网上直播间这些多些呢,我可以给你介绍,帮你加入会员,那才是真刺激!甚至如果你想体验,我也可以……” 而听到这,方宇只觉得一切都恍然明晰了……他全身发出了世界末日来到时般的剧烈的颤抖,他直接就打断了女人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都看了什么……!”他咆哮着拿起了女人放在一旁的盛阳的枪,对准她的额头。“我明白了……那条新闻不是警察泄露的……那他妈的是你故意泄露的?!他们他妈的一直在利用我!耍我!” * “砰——!” 一声枪响晃动了梁好此刻平静的黑暗环境。恍恍惚惚的,梁好睁开了眼睛。 梁好头痛、胸闷,那感觉就好像她周围的空气全部都抽空了。梁好拼了命的想要快速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首先映入她疲倦而沉重的眼帘的,却是红色。 那血不是女人的,而是方宇的。 梁好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女人对着方宇的腿部开了一枪,似乎是为了防止他逃走。而后,她将枪放回她的腰间。她手里的武器换成了一把弹簧刀。 “对付你用枪?太别浪费子弹了。” 她呵呵的笑了笑,而后开始用尽全力朝方宇的背部刺去。方宇尖叫起来,并试图转身,但女人却没有一点犹豫,她拔出刀,然后又回来,她就像得了红眼病一样,就只是机械般一刀又一刀地刺向那个方宇,梁好几乎能感觉到刀片穿过方宇皮肤直接进入她的肌肉时的痛感。 “你的叫声一点都不好听,简直是噪音。或许你女儿看到你尸体的声音还比这好听点!” 女人乐呵呵的笑着,说着,仍然在乐此不疲的袭击着方宇,而当她停止了她恶毒的攻击时,梁好看到女人的手臂正因为过于用力(或者或许兴奋)而颤抖。方宇身上到处都是血,但方宇还活着。他挪动着腿,想打开仓库的门,但没有成功。因为他还没有爬几步,女人就又将拿把刀插进了他的后背。 在那一瞬间,仓库里只剩下了方宇微弱的哭泣声和求助声。 “求求你了……放了我……” “是你选择背叛我的,你还想杀我?你还想抢我的枪?”女人慢慢悠悠的说。而梁好一眼就看出了,那把挂在女人腰间的枪原本是盛阳的。 盛阳在哪?盛阳怎么样了? 梁好哽咽着,而后她看到女人绕到了方宇面前,她一把抓住方宇的头发,把刀举到他的喉咙边。 梁好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叫喊了出来。“住手——!” 但是女人却也只是惊讶又开心的看了梁好一眼。“哇,原来你醒了?”而后,她就像是在向梁好炫耀她的残忍一样,她笑着看着梁好,而后不慌不忙的用刀划过了方宇脖子处薄薄的皮肤。终于,但当刀子撕破方宇的脖子时,那撕开皮肤的声音变成了一种响亮的汩汩声。不一会,方宇的颤抖的嘴巴不动了,他的头也彻底垂了下来。 作为法医,梁好知道,方宇死了…… 那一瞬间,仓库里的空气似乎都被抽走了,那空间比平时更加憋闷。 梁好哭了起来。胆汁涌上她的喉咙,她试图用她的呼吸尖叫,但是那抵不上她看到女人那着拿把染满了血的刀向她走过来的恐惧。梁好无声的自责,但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本能的害怕。 “盛阳怎么了?”梁好的心都凉了。 “你自己都身不由己了。”女人却乐呵呵的说,没有回答她,她只是粗暴地抓住梁好的头发,硬要她抬起头来。梁好的呼吸急促起来,而当女人平视的眼神重新和梁好对视时,女人却停住了。“你确实很漂亮。”她喃喃的说。而后,她将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梁好因恐惧而战栗的深棕色的瞳孔里,将自己湿漉漉的占满了血的手穿进了梁好的头发中。“有点可惜了。” 梁好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意思,她只是拼了命的向离女人远的地方移动。而就在女人兴奋的看着梁好强忍住恐惧的想要拼命挣扎的模样的时候,女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梁好的脖颈处。然后,女人突然瞪圆了,她突然大喘起粗气,就像她被某种恐惧刺穿了一般,她猛的就揪起了梁好戴在脖子处的项链。 “这是什么!”女人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梁好不明白女人的愤怒,但是她也不允许任何人——尤其是眼前这个神经病——来玷污盛阳送给她的东西。 “滚开——你这个变,态!!”即使在说话时她的眼睛的眼角流出了泪水,梁好也情不自禁的吼道。 而女人却完全没有听到梁好的愤怒。她只是干涩的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震惊,更有对未知恐惧的兴奋的挑战和接受。 “看来……你男朋友可真是一丝不苟。” 女人歪着头,眼睛里发出凌厉而又凶狠的光,她狠狠地想要把那条项链拽下来。而就在她刚要动手时,从远及近,传来了令人一阵意外的警笛声…… 一开始,梁好以为自己听错了。“那真的……是警笛声?她并没有开机,她也没有给警察留记号?”她几乎不敢相信警察会这么快赶到。但是,当她看到女人试图拽掉她的项链的手松开,转而拔出盛阳的枪,并环过手钳制住她的脖子的时候,梁好几乎无法控制她激动的泪水,她彻底相信了她的听觉和直觉。 ——她没有听错,警察已经把这里包围了。 第一百零四章 再见(下) 不知何时,仓库外已经开始下起了雨。大雨滂沱,城市一片漆黑。 梁好被女人钳制住,那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她第一次被绑架时那样。只不过这次,对面举枪的人换成了胡帅领和凌子悦。 昏暗的仓库内,警灯和大灯将周围的一切照的极其明亮。梁好甚至能明显的能看到胡帅领的脸上因兴奋、紧张和愤怒三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而剧烈颤抖,但是令人安心的是,即使内心澎湃动荡,因为训练有素,他的枪却端的极其平稳。 “终于见面了,你这个杂种——张宸绮,对吗?!” “哇偶,看来你们已经彻底找到了我!” 胡帅领的嘴角挂着凶狠的愤怒。“盛阳给的线索已经够详细了,再找不到,我就不配当他兄弟了!”他既像在对对面的女人张宸绮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而张宸绮却一点也不慌张。她一边用枪口对着梁好的太阳穴,一边翻着白眼,摇着头。“那这就是我的失礼了。如果我知道有客人要来,我会准备一些贵重的东西。比如把杨济玮(白晨含的生父)的尸体运过来,让你们好好参观,款待你们,这些都是我最满意的作品。现在这个场面——额,实在有点寒酸。” 而胡帅领已经在也不想听这个女人说一句话了。“放下枪!闭上你的嘴!”他大吼道,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逼近她。 而张宸绮却一点也不愿意停止。 “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愿意的话,请代我向盛阳博士道歉。我通常不喜欢给我的客人送些告别礼物,但是他的头脑确实聪明,他竟然逃脱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失手,所以我忍不住想要补送他点什么来表扬他的勇气和胆识。真有趣。他被输了多少血?他的手还会恢复正常吗?我很好奇,毕竟这种自救方法实在有些血腥。也许真的像白晨含说的那样,盛阳博士其实也有残忍的一面……” “你这个变态……”胡帅领的枪口开始颤抖。 “不要听她的!她在激你!”凌子悦急切的说。而胡帅领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不停的以小碎步逼近张宸绮,并且全神贯注的瞅准开枪的机会。 “呵呵,你们不就是想抓我吗,何必这么麻烦?” 张宸绮说着,而后,似乎已经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她竟然主动伸出了双手,将盛阳的枪甩手扔在了地上。并使劲的推了一把梁好的后背。 梁好立刻踉跄着扑向前,差点摔倒。 胡帅领等人对张宸绮的“自首”感到诧异,但他还是一秒就反应了回来,他迅速的将梁好开拉回自己的身后,而就在同一时间,张宸绮已经被涌上来的几名警察钳制住,她的双手瞬间被手铐反手拷在身后。 “慢点,慢点。”即使被压着身体,张宸绮依然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仰着自鸣得意的脸说。 “我确实……不太正常,我时候我自己都能感觉得。所以警察先生,我想你用你自己的话告诉我,我是典型的精神病患者吗?” “去你妈的!”胡帅领青筋尽显,他几乎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愤怒。他一把从他的同事手中接过张宸绮,扭住她胳膊的那一瞬间,胡帅领想起了她对盛阳做的一切,他恨不得当时就将给她一巴掌、把她的胳膊的骨头捏碎。 而张宸绮却对胡帅领的暴躁丝毫没有反应,她依旧笑呵呵。 “呵呵,我希望我是,这样我就不会被判死刑了,我就可以接着和你们玩了。还有,我实在忍不住想提醒你们,盛阳博士的那把枪,我可是用了三次哦!” 最后,当女人被警车带走时,胡帅领和梁好都看到女人的脸上挂上了更加愉悦的、恐怖的笑容,好像她才是胜利者,在警车开走前,她甚至用开心的他们说了声“再见”——就像她对方宇时那样,她脸上的那扭曲的笑和莫名的自信与白晨含当年被逮捕时极其相似,但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在某种程度上,她又比白晨含更加危险和惊悚——因为她已经完全丧失了现实感,如同精神错乱、只以杀人和折磨人为乐趣的“丧尸”。这让他们每个人都极不舒服。胡帅领甚至从心底涌上一种说不清楚的畏惧和后怕。 “你没事吧,妹子……”看着警车远离的方向,胡帅领的语气里依旧带着对张宸绮的怒气。 “盛阳在哪?” 直到此刻,梁好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睛里早就已经布满了血丝。 “盛阳……受了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他在医院。” 直到此刻,似乎所有的感觉都不叫感觉了,所有的害怕和恐惧也都在这一刻崩散,梁好突然感觉到了重生般的轻松。她瞬间就揪起胡帅领的t恤,埋进胡帅领的胸膛哭泣起来。浓密的睫毛下满是串串的泪水,泪痕一直在达到略微苍白的嘴唇边,在黑暗中的雨夜里闪烁着无力的却又渴求的光。 梁好自己觉得,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等待与折磨了…… * 凌晨四点的时候,所有人都返回了警局和医院。 曾经缺了一半的月亮也慢慢的圆了起来。但是,却始终少了那么一点。此刻,夜正浓,夜雨也下的正紧,车灯在雨夜里就像黑窗里点亮的一盏烛火。 在回医院的路上,梁好始终紧张的盯着前方的被雨刷不停的剐着的前方路的玻璃,还有那一团团在车灯的照射下恍恍惚惚的雨帘,想着雨是怎样开启悲欢离合,此刻都静化成一种声音,一种形式,在空气里传播。 梁好从来没有这样多愁善感过。幸好凌子悦陪着她,一路上始终握着她的手。 而在她们前面,开车的胡帅领也是一路沉默,不过他想的则比较多。 胡帅领的脑子却不停的回想着女人特意提醒他们的,她用了三次盛阳的枪的这个消息。 三次…… 如果第一次是指张宸绮杀方宇时,用盛阳的枪射伤了他的大腿、第二次是指她不久之前用枪威胁梁好的话…… 那么还有一次是什么? 她还用盛阳的枪干了什么? 对了,还有她那时说的话—— “我通常不喜欢给我的客人送些告别礼物,但是他的头脑确实聪明,他竟然逃脱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失手,所以我忍不住想要补送他点什么来表扬他的勇气和胆识。” 补送……礼物? 他妈的! 胡帅领只觉得不安,事情恐怕还没完。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他们前脚刚刚迈进医院,他们就接到了来自关海滨的电话。 胡帅领立刻就感觉到了关海滨长久不说话中透露出的古怪。 “老关……是不是……”胡帅领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因为根据分工,胡帅领很清楚关海滨去干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关海滨才慢慢的开了口。 “是……” 那一瞬间。 胡帅领想哭。 而后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眼泪就真的从他的眼角流了出来。 梁好从来没有看到过胡帅领悲伤成这个样子过…… “到底……怎么了?”梁好轻轻的问,不知道是被胡帅领的情绪带动了,还是她也有了预感,她的眼角也再次湿润起来。她的身体也再次开始微微颤抖…… 胡帅领却只是摇摇头。“我……我还有事……小好,你们先进去吧……” 梁好却一把抓住了胡帅领想要逃跑的胳膊,对上他的眼睛。 “告诉我……” 胡帅领的眼睛红的几乎都没有了眼白。“妹……妹子……”胡帅领想告诉梁好,但是艰难的张开干涸的嘴片之后,他只说了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颤抖的话变成了一摊颤抖的眼泪。因为……他心知肚明,即使盛阳平安了,张宸绮被逮捕了,梁好被救出来了,但是这也不能说是他们的胜利。毕竟……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遗憾已经造成了……而且,对于盛阳而言,这个伤害和打击将永远无法弥补…… 第一百零五章 热与冷 「个体必须始终在社会中挣扎求生,才能使自己不至幻灭。——尼采」 清晨十分。 雨依旧没有停。道路上水积高了点,雨落下来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当关海滨把这个消息告诉傅强的时候,傅强正和反恐支队的大队长陶亚坤冒雨前往逮捕散毒案的另一个重要的女性疑犯——苏孟真的路上。因为经过对谢雷有关关系人的调查,苏梦真不仅是谢雷的最忠实的学生、她本身性格单纯而极端,更因为对比监控过后,她的身高、体型等条件都和监控中的疑犯完美匹配。 但是当关海滨的电话打过来后,傅强却就像瞬间失忆了一般,他当场就呆滞了。 有那么一瞬间,傅强的世界里只剩下了轮胎穿过水坑的“哗啦”声和车前刮雨器不停的划开雨水的声音。直到身边的陶亚坤不断提高音量的叫着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不是听你说那位法医也被救回来了吗?”陶亚坤紧握方向盘,担忧的问傅强。 “嗯,啊。”傅强失神的回应。 “那是……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是。” “需要回去处理吗?我这边没事,我可以再调人。” 傅强想了想,最终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摇了摇头。“不了。回去也没有用了。她的尸体……已经送回警局了……” 傅强说完便扭过了脸,一双干涸的眼睛看向窗外,他的脸上同时泛起比清晨的乌云还要阴沉的灰色。 而同一时间。 在医院里。 梁好失神的看着床边还未彻底清醒的盛阳。她的心被残忍的分成了两截。一截,在此刻,在盛阳这里;一截,在遥远的警局,在她曾经待过了好多年的验尸房。 而不一会,杨光普的电话首先打了进来,那急促的振动几乎把正在发呆的她吓了一跳。 梁好赶忙到门口接电话。 ——“弹道鉴定出来了。” 即使梁好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了最坏的结果,但是当杨光普在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说出那句话之后,梁好的心还是沉入最深的底层。 “子弹的确来自盛阳的枪。” 梁好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失魂落魄,什么叫无能为力。 梁好拼命的想要把这个悲伤的事情消化掉,但是她却没有将它消化掉的途径,她满脑子都是“嗡嗡嗡”般沉重的声响。 梁好推开了门返回了病房内。而就在此刻,她惊讶的发现,盛阳醒了…… * 终于,当沉重的眼皮睁开之后,盛阳终于看到了久违的有些刺眼的亮光。他眯了眯眼睛,呼吸停止了片刻,而后,他看到了插在手臂上的静脉注射液。他看了看管子,看到一袋液体附在上面。紧跟着,他看到了就紧张的站在他的病床前的梁好。她正在用一双湿润的大眼睛期待的看向他。 那种他感觉太奇妙,盛阳几乎有点不可置信,他以为这还是在他的梦里,甚至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这是在天堂。但是,当他的一阵轻咳立刻引来从双手到全身的火辣辣的疼痛时,他才真的相信这确实是真的。 虽然全身没有一处是轻松的,但是盛阳却感到说不出的感动和欣慰。 她没事…… 她真的没事…… 盛阳竟然不自觉的牵动了一下嘴角,腰间跟着范斯一丝湿润。 “很疼吗?” 此刻,梁好暂时将那件噩耗放在了一边,因为盛阳此刻最不缺的就是负面的东西了。而且她也已经和所有人达成了共识,在盛阳的精神回复之前谁都不许提起这件事,以免加重盛阳还不稳定的病情。于是,当梁好用她颤抖着的眼神看向盛阳的时候,盛阳也正在以一种深沉而又静谧的目光看着她。 “不疼。” “你这个傻子。”梁好双眼通红,甚至还有点肿。“既然你给我配了定位,为什么你就不能给自己配置一个呢?” 盛阳则微微笑了笑。“你知道……配一个那样的定位要多少钱吗?” 梁好不自觉的就跟着笑了起来,她俯下身,在盛阳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这个吻有些短暂,有些有力,以至于当梁好直起身子之后,她看到盛阳并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我能……再多要求一些吗……?”盛阳支支吾吾。 梁好没有明白盛阳的意思。但是,当她看到盛阳虽然疲惫,但依旧坚持冲着她微笑时,她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一股热情和流着泪的欢乐霎时间就席卷了她的内心。梁好再次俯下身,她垂下了眼睛,将自己的嘴唇紧贴上盛阳的嘴唇上。 盛阳的嘴微微张开,让梁好温暖的舌头轻拂着他的嘴唇,当他们在彼此的口腔中探索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几乎贴合在了一起,他们不自觉的就闭上了眼睛,享受着那强烈、温暖而又久违的感动涌进他们全身的每一处细胞。 ——直到有些咸涩的泪水进入到他们的味蕾,他们才缓缓的停了下来。梁好的嘴唇从盛阳的下巴处往下移动,拖到他的脖子上。 梁好的两只手抓住床边,她的脸依然停留在盛阳的脸的上方,她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她的一双渴望而无辜的眼睛里擒满了因强烈抑制而剧烈颤抖的泪水。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快吓死我了……” “对不起……” 说着,盛阳的眼睛也跟着梁好红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眼泪在他的内心涌起,当他抬起头直视着梁好的眼睛时,就像一颗子弹直射进他的心坎。这次,他是如此真切的体会到这种劫后余生的重逢。 这种感觉真的……太珍贵了…… “我爱你,梁好……”他的声音几乎是耳语。“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我还有太多的遗憾,我真的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所以……你是我还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是吗?”梁好感觉一阵温暖涌进她的心房。“谢谢你为了我坚持了下来,你的遗憾是什么?” 而盛阳则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这是……秘密……” 梁好痴痴的笑了。她用小手捧起盛阳的脸,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望着他同样通红的眼睛。 “那什么时候我能知道这个秘密?” 盛阳却紧张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石膏和绷带,他的眼神里泛起了踟蹰。他想说等到他的手好了之后。但是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他的手究竟能康复到哪种程度。 * 晚一些的时候,因为盛阳体力有限,他很快就又被疲惫和睡眠带走了。待再次出现自我意识的时候,盛阳感觉到了病房内的“热闹”。好像有人(且不止一个人)在病房里轻声聊着天,说着这似乎比较沉重的话题(因为他们的语气)。 果然,当他疲累的睁开眼睛时,他发现余铭、胡帅领和凌子悦也来了。 “哇偶,看看谁醒了!?”胡帅领的脸上立刻挂起油油的笑容。 余铭则仍是一脸的关切和紧张,他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你感觉怎么样了?”他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处。 盛阳立刻感觉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感动。 那是真的…… 在他昏迷时试图叫醒他的那个声音…… 那双手…… 对了,还有那封信。自己听到的不是幻觉。 那一瞬间,盛阳只觉得口干舌燥,他想尴尬的背过身,但是由于疼痛,或者是潜意识里的惊讶,他却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点了点头。他拼命地想要掩饰他的语气中的感怀。 “我……好,好多了……” “哪里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手可千万不能再感染了。” 盛阳抿了抿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胡帅领又故作轻松的把话题截了回去。 “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像什么?”凌子悦抢先问。 “剪刀手爱德华!” “原来你还看过《剪刀手爱德华》呢!” “这是什么意思?”胡帅领翻了个白眼。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能知道''刘德华''就不错了,还''爱德华''。” 余铭和一直站在一旁摆弄水果的梁好忍不住了露出了笑容。但是盛阳听到后却笑不起来——倒不是因为他的手还火辣辣般的刺疼,也不是因为他没看过那部经典电影,而是……他想到了……爱德华的一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他永远无法用手去触摸自己的爱人…… 一丝恐慌和悲痛在胸中升起,盛阳几乎是无意识的就将视线落在了梁好身上。 自己什么时候也这样多愁善感了?!盛阳轻轻的叹了口气。再次开口时,他的脸上挤出来了一丝迟后的微笑。 “不过有件事……我想拜托大家……”他轻声说了出来,转移了这个令他不舒服的话题。 大家好奇的看向他。 “呃……就是这次受伤的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告诉我妈妈……我不希望她来看我,我更不希望她看到我的手……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想徒增她的担心……” 然而,令盛阳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话一出,他却发现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余铭瞬间就红了眼睛,胡帅领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梁好手里的水果刀更是“啪…”的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盛阳……” 所有人在这一刻的反应太奇怪,盛阳几乎不自觉的就感觉到了什么,一股阴冷的战栗爬上他的脊骨,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嘴里也涌上一股胆汁般的苦味,他几乎不敢问出接下来的话了—— “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一百零六章 赢与输 散毒案的案子终于破获了。 凶手就是谢雷亲自调教出来的他最得意的门生苏梦真。他不止一次对苏梦真洗脑,他是被耽误的医学奇才,他发明的治疗沙林病毒的方法绝对能够使他成为像埃尔利希那样的医学界天才,只不过现在是和平年代,缺少实践的可能性。于是苏梦真便把谢雷的“心愿”当成了自己的目标,心心念念的开始计划如何帮助他的导师成名,同时,她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对心仪的导师的忠诚,来让自己配得上自己是“谢雷的最得意”的门徒的头衔。 在抓捕时,苏梦真的实验室的墙面上甚至已经贴满了s市所有地铁的交通路线,很明显的她正在筹划着新的案件。 在抓捕苏梦真时,她很明显的已经陷入了某种精神狂热。 “我们的研究能够造福更多的人!拯救更多的人!你们这才是在杀人!”她嘶吼着,眼睛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就像那种陷入传销的痴迷患者,又像那种丢了命也在所不惜的赌徒。她甚至当场就奔向她的实验台,想要要拿起她的化学物的想要摔碎危险的化学物品,好在反恐支队的队员反应迅速,将她迅速控制住。 苏梦真被捕后,当晚,傅强并没有参加陶亚坤队里的庆功宴,他而是选择去了医院。因为从胡帅领那边他得知盛阳已经知道了盛敏文的死讯,这使得傅强有些担心盛阳的精神状态。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态,傅强来到了医院。 果然,推门见到盛阳的瞬间,傅强就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盛阳的眼睛里没有了应有的光彩,里面充满了动摇不定的、疑惧的、彷徨的暗色。他的表情也极其平静,好像那表情只是一个面具,他的表情和他的真实的情绪全无关联。梁好和余铭都还在病房里,盛阳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余铭坐在一边垂着眼,梁好则求助般看向傅强,这不禁让傅强不禁感到更加担心。 “盛阳……” 傅强颤抖着语气,竭尽全力克制自己想拥抱、安慰盛阳的冲动。 而盛阳最终清了清嗓子。 “傅队,我想出院。” “不行!”傅强立刻反驳。 “我想见见我妈妈。”盛阳的语气却依旧平静的可怕。 “我说了不行!” 而就在这时,余铭走了过来。“让他去吧……” * 梁好在解剖室的门外等着盛阳。 那感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梁好心里的忐忑几乎不亚于她刚知道盛阳出事时的那个时候,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可怕。因为这次,她几乎不知盛阳心里在想什么,他的真实的情绪又是如何的,因为他把自己完完全全的包裹了起来。 梁好不停的在门口踱步。看着墙上的时钟。 10分钟,20分钟,30分钟…… 而就在她觉得时间已经过了太久,她实在有些担心的想要进去看看的时候,盛阳从里面出来了。 盛阳的眼睛比来的时候要红很多,但是并没有泪痕。梁好不知道那是因为盛阳没有流眼泪,还是他特意将眼泪隐藏的很好的原因(因为他确实习惯于隐藏情绪),他平静的吓人。 梁好有些踟蹰,然而就在梁好的脚步还没完全迎上前的瞬间,盛阳突然快步走了过去,他立刻搂住了她,把脸埋进了她的脖子里。因为手不能用力,他就只能用手臂环住她,紧紧的环住她。他的呼吸断断续续,断断续续,而且似乎没有任何办法让他的呼吸慢下来。梁好知道,盛阳正在用他的方式发泄着这巨大的悲痛。而且,他是那样的信任她。 梁好开始轻轻地揉着他的背,在他耳边低声安慰他。“我在这里……盛阳……发泄出来就好了……” 盛阳的呼吸有几次哽在喉咙里,他的身体还在因肾上腺素而颤抖。那无声的颤抖让梁好的心都碎了,几滴眼泪不受控制的就从她的脸颊上滴到他的衬衫上。 过了一段时间,最终,盛阳的呼吸才放慢到一个相对正常的速度。 “我们……回医院吧?……”梁好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求。 “不好意思……小好……”盛阳却沙哑的说。“我还要再见一个人……” * 盛阳看着审讯室内的张宸绮。 表面上,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安静,无声,但是身边的傅强知道,他的眼眶里藏着一堆潮湿的火。 果然,当盛阳走进监控室的瞬间,他关门的声音史无前例的响。那声音、那振动,几乎能把周遭的玻璃震碎。 而张宸绮却只是更加得意的冲着盛阳笑了笑。“请坐。”她竟然歪着头,主动伸出手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盛阳感到有种冰窖般的悲哀从他的脑海里掠过,他竭力克制着他想要把她撕碎的冲动——他很少这样,但是这次,似乎什么都变了。 “什么?” “杀了……” 盛阳哽咽了一下,话如同硬块堵在她的喉咙里,他的眼睛立刻红了,但是最终,他还是设法完整的说了出来。 “杀了……我妈妈。因为你明明说过了,你对她''不感兴趣''……” “这件事啊!”张宸绮惊讶的吞吐了一口气。“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她顿时显得有些沮丧,有些无聊,她的身体垮了下来,而后又在盛阳面前强提起了精神。“这就没意思了,你们没有先发现那段视频,你们就查出来了。我还很期待你看到那段视频后激烈的反应呢。” “你没有回答我的提问。” “哈哈,这恐怕是你理解的有问题吧!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不会杀她。” 张宸绮歪了歪身体,饶有兴致的看向盛阳。 “还记得吗?我当时的原话是''我不喜欢和脑袋不清楚的老女人玩游戏,这点我和白晨含不一样,所以我并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去办。'',不过,确实是这样啊——” 张宸绮来了兴致,她的语调变得又尖又高。 “白晨含最初的建议是让我给你下药——致幻剂,然后用你的手亲自去杀他妈妈,并让你相信是你亲自杀了你妈妈的''事实''——好让你也去监狱陪她——即使不在一个监狱,她也要设法让你尝尝坐牢的滋味。但是——对于这个计划我却提不起来一点兴趣。”张宸绮撇了撇嘴,翻了个长长的白眼。“谁会喜欢和一个老女人玩这么久、这么迂回、这么具有报复性的游戏?我喜欢更直接的、更具有感官刺激性的东西。所以我才一枪就把她解决了。你其实真应该谢谢我,因为我,你才没有进监狱。” 盛阳闭上眼,他想起了白晨含曾经问过他“进监狱后的感觉”,可见她说的并没有错。 盛阳咬着牙,极力想要控制他的盛怒。“所以你杀人……杀我妈妈……你没有按照白晨含的要求来做,我还要谢谢你了!” “哈哈,不用谢。我只是觉得那太麻烦了,那既不好玩,也不够直观!” “所以你录视频,你开直播,就只是为了好玩,为了别人痛苦,是吗!?” “呵呵,你不是个天才吗!你竟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张宸绮发出一阵嘲笑般的惊呼。“盛阳博士,看来你们虽然抓了我,但是你们还是不了解我!”张宸绮遗憾的摇了摇头。“我和白晨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我早就知道我绝对是疯了。我大半生就知道了。我是我爸和他亲妹妹乱搞的产物,我哥从小就继承了我爸的喜好,将我变成了他的玩具,从那时候开始,每当我的世界里有人死去我就已经从不流一滴眼泪了,我只觉得开心——看来别人也在痛苦的活着,这让我感到平衡。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我越来越喜欢看恐怖片,我也越来越喜欢看医院里别人痛苦时的反应——尖叫,流血,病危时的挣扎,死亡……哈哈,那种感觉让我觉得超级畅快!好像他们每个人都过得不如我,每个人都没有我幸福。” 张宸绮说着,她眯起了眼睛,竟然就像欣赏交响乐般进入了某种沉醉的状态。而后,过了好一会,她才又睁开眼睛,继续笑嘻嘻的对视着盛阳。 “所以,让别人痛苦,这是我现在的唯一的爱好。在遇到白晨含之前,我还日日夜夜想着如何才能死于一场意外。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老天让我活着,那我总得让自己活的开心点,然后再有追求点有趣的游戏,这样才不算浪费,不是吗?” 说完,张宸绮将被拷起来的双手放在桌子上,用她那双渴求的、好奇的眼睛看向盛阳。 “你知道我在杀盛敏文之前,我告诉她''你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我才有他的枪''的时候,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吗?哈哈,那真的是我看过的最美丽,最动人的表情。” 盛阳闭上眼。忍住眼泪。 而张宸绮则紧盯着盛阳,而后又直接望着单面玻璃外的梁好和胡帅领、和余铭。似乎即使看不到他们,她都能够想象的出他们此刻几近疯狂的、想要把她撕成碎片的美妙的愤怒。 “她的眼神,一开始很迷茫,似乎没有听懂我的话,而后当第三秒过后她才有了反应……” “闭嘴——”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几乎变成了一个豹子,她柔弱的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腕,她大吼道''你在骗我……'',但是最可笑的是,她已经在流泪了,她却还在嘴强牙硬的说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我说了闭嘴——!” “最后直到我拿出你的头发,还有你的警徽,显示在她的面前,她才彻底崩溃。她崩溃的样子也很好玩,她的声音嘶哑,她的手那么无力,简直就像面条,但是她却还试图抓破我的皮肤,当我将手里装了消音器的枪塞进她的嘴里的时候,她竟然还能妄想我揪我的头发!……” 盛阳再也听下去了,他当场站了起来扑向张宸绮,不过他却立刻被冲进来的胡帅领拉住了。 而身后,张宸绮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她依旧在对着盛阳高呼—— “别忘了,那可是你的枪,我还是带着手套去的,所以枪上面也都是你的指纹——” “不要听她的!你的手还没好!” 胡帅领怒瞪着张宸绮,环住盛阳的腰大吼。然后,不管盛阳怎么挣扎和反对,胡帅领和傅强最终还是强行把盛阳拖出去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的瞬间,盛阳的锁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背过身,一句话也没说就大步离开了警局。 傅强看着他,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盛阳摇摇晃晃的来到了盛敏文死亡时所在的疗养院。站在几米开外,犯罪现场的警戒线格外醒目。但是即使盛阳能走进入,但是他也动不了了。一位认识他的工作人员想走上前向他表示慰问,但他也拒绝与她接触,他一直转着头往另外一处窗外看,因为盛阳知道,此时哪怕是最轻微的互动都可能让他马上崩溃,他只能让自己冷静一会儿,再冷静一会…… 当关海滨找到盛阳的时候,盛阳正坐在他带着梁好第一次来见她时,她所在的那条长廊的角落。 夕阳落下,满目耀眼的余晖,那赤橙色的光直射进盛阳的眼睛里,盛阳就眯着眼坐在他妈妈曾经坐过的地方,一动不动,就像一具被风化的雕塑。 “我们已经调查出来了,张宸绮是黑进了疗养院的预约系统,然后……她伪造了一位预约者的证件,这才进来了。”关海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而盛阳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他没有接话,只是他的眼睛不知不觉的闭上了。 “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关海滨叹了口气。“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了。如果你需要找人聊聊,我们都会在你身边。梁好、老傅、帅领、我,我们都可以……甚至是……余铭……” 关海滨期待着看着盛阳。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的回过神。 “我明白白晨含这么做的用意……而且,这次……是她赢了。” 盛阳却挤出了一丝苦笑,而后他终于流下了长久以来严防死守的眼泪。 “怎么说?” “她不是一直想让我承认我的''阴暗面''吗?她用这种方式让我自己''自行承认''了。” “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在让我承认我的不孝——我一直都在视我妈妈为我的''累赘''……白晨含之所以这样费尽心思的想出这些计划,就是因为她知道怎么做才会让我精神崩溃——她在试图让我感受我妈妈离开后,我自己内心的阴暗的''窃喜''与''轻松''!——因为我终于不用再费尽心思去照顾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和一个阿兹海默症病人了!” “那你有''窃喜''和''轻松''吗!” 关海滨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那语气几乎是训斥!因为一种不好的预感正在他的内心升腾,他要竭力阻止这种预感成为现实。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想!”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好好孝顺过她……”盛阳任凭泪水打湿他的脸颊。 “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关海滨的语气软了下来。 “但是……确实是我害了我妈妈……你们不了解……”盛阳的深深地吞吐了一口气。“她刚发病的时候……医生咨询过我的意见,他们说她已经出现了幻觉,他们给了我两个选择……一种是在家由专人不离不弃的照顾,一种是直接送进疗养院……我尝试过……我尝试过雇人照顾我妈妈……但是她极力排斥……而后……而后我就直接把她送进了疗养院……如果我当时亲自在家照顾她……她也许根本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但是你不能浪费你学的所有的知识、你的事业、你的爱情、你的余生,就只是在家照顾她!” “但是就是因为我曾经有这种把她当做累赘的私心,这才让白晨含狠狠地抓住了它!”盛阳几乎是怒吼着说了出来。 当盛阳几乎是在用对抗的语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时,关海滨紧绷的肩膀瘫了下来。 “枪是我的……指纹也是我的……确实……这和我亲手杀了我妈妈又有什么区别……” 盛阳默默地说。 完了…… 关海滨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的不好的预感终于成为了现实——盛阳开始钻牛角尖,他正在向他内心的罪恶感低头……从这一点上来看,白晨含确实是赢了。 第一百零七章 天才与笨蛋 当盛阳离开疗养院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周围全部是繁华而又虚无的热闹的夜色。寂寥、起伏不定的无奈过后,他的身体中只剩下了疲惫,他的脚下似乎也只剩下了一片虚空,没有立足的地方。一想盛敏文的尸体还漂浮在那无限凄凉的幽冥里,无底寒泉使她僵直,血与泪的交流、希望与光明之途便一时间都被绝塞。盛阳的脑子里便只剩下了解剖台上那挥之不去的景象…… 冰冷的解剖台上,一双曾经苍老却美丽的手没有了一点色彩,变成了吓人的青白色。然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她的面部。 从嘴里进入的子弹击穿了她的整个头部,从头部从右至左的贯通枪弹创伤直接就引起了颅脑损伤,继而死亡。对于这些理论,盛阳再熟悉不过,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相信,那个死状这样惨烈的、面部血肉模糊的几乎难以辨认的人是他的妈妈。在验尸房,他的思想、行动一切都静止了。只剩下了一颗在死亡的深渊中剧烈跳动的脉搏,和两眼里几乎不受控制就径直流下的眼泪。 盛阳的思想被困在每一帧有他妈妈的画面中。 ——直到远处不停的有汽车喇叭的声响,由远及近,紧跟着他,这才让盛阳失神的回过头,正好对上对方明亮的车灯。 “梁好在医院等你。” “可是……我不想回医院……” “那你想去哪?” 盛阳一时凝噎。 坐进余铭的车里,闻着余铭的车里的说不出的清香的味道,盛阳平静了许多。他的头垂了下来。“你……不必跟着我……我没那么脆弱……如果你还有事忙的话……” 而余铭却打断了他的话。“你的事就是我要忙的事。” 盛阳惊讶的抬起头。但是,却似乎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人附加的关心一样,盛阳的眼眶立刻又变得有些红。“你不用这样关心我,真的……我,我不值得……” 说完,盛阳立刻将头扭向窗外。他的声音很小,几乎不能让人听得见。但突然间他就是无法把它们藏在心里。 盛阳的回答令余铭震惊。 “什么叫''不值得''?” 盛阳没有回答。他依旧坚持看着外面的霓虹灯。 “孩子,什么叫''你不值得?!''” 余铭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的语气严肃了很多,就像关海滨那时一样。而这次,盛阳终于颤抖着回答了他。 “是我害了我妈妈!我不值得你们的关心!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说完,他似乎再也受不了了,他打开了车门,又重新返回了浓重的夜色中。 走了没过两步,余铭追了出来。 “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你要去哪!” 盛阳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目的地,他已经迷失了方向。 “站住!” 盛阳依旧没有停下。 “盛阳!我说了你给我站住!” 直到余铭最后的喊声爆发了,盛阳才最终缓慢的停了下来。 盛阳身后,余铭几步追上了他。而后,几乎不可置信的,余铭当即就把他揽进了怀里,余铭的力量很大,同时也很霸权,好像他正在使用他在工作上的威严。盛阳惊讶的呆滞住了,然后,直到盛阳不再拒绝和反抗,余铭才慢慢舒缓了力道,他的手抚摸着盛阳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挽着他的头发,让他保持原地不动。“就这样,孩子。”他在盛阳耳边低声说。“你对你妈妈的死一点责任也没有,你听清楚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余铭的肩膀是盛阳唯一能让他站稳的东西。当眼泪开始流下来滴在余铭的西装上的时候,他虽然觉得丢人,但他却丝毫无法阻止它们在他的眼眶里肆虐。 “我真的……太累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死对你是个打击,但是你不能用这样的方式来面对她的死亡。如果她还活着,她不禁不会怪你,相反的,她会激动的流眼泪——我的孩子还活着!他没有死!——你知道吗,这才是为人父母真正的想法。而如果她看到你这样为了她的死而几乎崩溃,甚至自责到绝望,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残忍,你在逼迫她在另一个世界为你操心,你懂吗?” 余铭的话让盛阳渐渐平静了下来。 待再次返回车里的时候,盛阳什么也没有说,他就只是安静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他的眼眶依旧红而湿润,却不再流出具体的眼泪。但是从他终于肯回医院这点来看,余铭确定盛阳还是听进去了一些,至于听进去了多少,余铭自己也不敢保证。 * 半个月后,盛阳可以回家了。 但是由于手上的伤还没有好,盛阳不仅每天都还要每天都去医院换药,在日常生活中,他的手也还是什么都不能做。 而身体上的伤是其次,在精神上,所有人也都能确定盛阳并没有完全走出这件事的阴影和他对自己的苛责——因为他开始对什么事都采取很“淡”的态度,倒不是说是“冷淡”,而是一种……丧失了对爱的热烈、对恨的憎恶的,只是为了生存而生活的感觉。 “盛阳,早上想吃什么?” “盛阳,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可以陪你去?” “晚上想看部电影吗,盛阳?科幻片还是悬疑片?” …… 回答这些问题时,虽然盛阳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那笑容没有一处是发自内心的,那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梁好、让大家担心。任谁都能够感觉得到。 这让梁好觉得既难受,又痛苦。 梁好原本以为盛阳在验尸房前主动拥抱自己,已经能够说明他对自己的百分之百的真诚了,但是她却没有想到,盛阳的心事比她想的还要复杂的多、深邃的多、隐秘的多。 “盛阳,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聊聊?” ——每次梁好问这样的问题,盛阳总是会微微弯一下嘴角,说句“没事”,然后任凭那弧度因为无力支撑而很快就暗淡下来,进而转移话题。梁好也就只能跟着盛阳转移的话题选择继续聊天,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而事实上,每次这样的对话过后,梁好心里都如同下了场暴雨。盛阳拒绝谈论他的真实感受,这让她的心又潮湿又心凉。 此外,因为盛阳的手暂时什么都做不了,医生在盛阳出院时特意建议有人能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故而梁好特意请了长假想直接搬过来照顾他。但是盛阳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请护工,并且不由分说的就定了下来,这件事也一直在啃食着梁好的心,让梁好失落了很久。 一个月后。 周末晚上。 梁好特意定了一个大大的披萨来到盛阳的公寓。因为她想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吃过一顿像样的晚饭了。 梁好化了美美的妆,特意扑了好久都忘记扑的粉和浅浅的腮红。 但是,盛阳却隔了好久没有开门。梁好唤起护工的名字,同样没有人回应,而也就在此刻,从屋里传来了“啪”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依旧椅子倒地的声音,这声音顿时让梁好的心猛的一惊。 梁好后悔自己太大意,竟然忘了带钥匙!而就在她急切的想打电话给开锁公司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怎么回事盛阳?你真是吓着我了!” 梁好玩闹着亲了亲盛阳近日有些消瘦的脸,将披萨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 “不好意思……小好,我在厨房,我一开始没有听到……” “你在厨房干什么?”梁好随意的问,而就在这时,梁好看到了桌子上切的东倒西歪的干面包片…… 梁好只觉得血液开始变凉…… 盛阳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慌张和抱歉。 “呃……没什么……刚才护工请假……所以……我就简单的做一点晚饭……” “你在自己做晚饭……” 而也就在这时,不知道怎么了,多日以来压抑和堆积起来的委屈和心痛全部涌了上来,梁好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流下了一串又一串根本止不住的眼泪。 “那我呢!既然护工请假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过来帮你呢! 梁好的声音一开始很轻,但是最后,似乎再也受不了了,她的质问变得极其悲愤。 而坐在沙发上的盛阳却始终不敢抬起头,对视梁好的渴求他坦诚的眼睛。 “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梁好的心猛的痛了一下。“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用这么客气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冰冷的语气和盛阳说话。“那是不是将来我怀孕、我生宝宝,我生病住院,我也需要担心害怕成为你的负担、害怕你嫌弃我,我也不应该请你照顾我?!” “这,这是什么逻辑?这完全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嫌弃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盛阳也着急起来。 “是这样吗?” “是这样,小好!请相信我!” “我相信你。”缓缓的,梁好的语气软了下来。“那么,为什么你能做得到,你却不相信我能做的到?为什么你要对我的照顾拒之门外,为什么你的心事全部都对我保密——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心事,盛阳!——如果你确信我连你撒的这点谎言我都看不出来,那真正白痴的人就不是我,而是你了!”梁好咬着嘴唇,更多的凶猛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在想什么吗?”盛阳叹了口气,自嘲一般的笑了笑。“就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如何去思考,如何去活着,我才无法回答你……我知道我必须活着,但是我却不知道我该怎么活着……” 梁好惊呆了。 她足足用了一分钟来消化盛阳这句话的意义和它内含的严重性。 “所以……你是在把''生存''当成你不让天上的母亲担心而必须履行的义务!?” 盛阳没有回答。但是他的沉默已经代替了一切。 “天啊,盛阳!” 梁好就像被扎破的气球般坐了下来。她为盛阳的这种想法惊慌的直摇头。 “你竟然就这么在乎白晨含那套变态的扭曲的报复理论!?你竟然就这样让她控制了你的人生!”梁好发出一阵冷颤般的质问。“你根本不是天才!你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笨的多的多!” 第一百零八章 路 「生命中最艰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尼采」 梁好坐在新区的“本杰明酒吧”的角落里,她的心情糟透了。 一想到今晚和盛阳的争吵,梁好就止不住想要流泪。于是她只能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于是,一杯长岛冰茶过后,梁好的眼前已经出现了点点的星辰,她的头脑也开始有点晕。幸而这时,朱智臻赶过来了,她的身边还跟着凌子悦。 一个月前,朱智臻已经康复出院了。就在一个星期前,朱智臻的归队申请也已经提交上了材料,就等领导审批。而在此期间,因为凌子悦一只耐心的照顾朱智臻,朱智臻和凌子悦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我的天,小好,这酒可是接近50度!” 朱智臻在坐下来的第一时间就将梁好的酒夺了过来。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虽然他们以前经常去“蛇头酒吧”玩,但是那里的环境相对还是比较单纯,而人声鼎沸的,黄紫的灯光和舞曲混杂的这里,总让朱智臻有种不能洗心安的感觉。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朱智臻和凌子悦不由分说的就将梁好拉了起来,穿过一堆堆扭动着屁股的人群。 当dk西餐店的店内的一曲安静而又伤感的音乐响起时,梁好已经相对平静了许多,虽然有一点点晕,但她也还算清醒,她终于忍不住当着朱智臻和凌子悦分的面,趴在餐厅的桌子上轻声啜泣起来。 “你还好吗……”朱智臻轻轻的拍了拍梁好的后背。 “我,很好……” 朱智臻和凌子悦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以为我们是瞎子吗?你都成这样了还叫''很好''?你和盛阳一样,都是喜欢隐瞒心事又死不承认的人。” “我和他才不一样!”梁好瞬间就暴躁起来,抬起了泪眼婆娑的脸。“我会把心事告诉他,我会和他分享我的一切,而现在,我只希望我能在他最难的时候帮到他,和他一起渡过难关,但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今天我发脾气,我根本不知道……他竟然……他竟然这么看轻自己的生命的价值!” 朱智臻和凌子悦被梁好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 梁好赶紧抿了抿嘴巴,说了句对不起。 朱智臻和凌子悦互看了一眼。 她们早就预料到了梁好约她们出来肯定是遇到了伤心事,尤其是最近盛阳的改变,她们不是一点没有察觉到。所以她们多多少少也能理解梁好的感受。 朱智臻为凌子悦叫了一份简易晚餐,然后为梁好要了一杯茶水。 待梁好情绪缓和下来后,朱智臻耐心的笑了笑。“我觉得帅领有时候说的挺对的,你们有时候真的就像两个对爱情还不够成熟的小朋友。你比盛阳也没好多少。” “他是个笨蛋,我才不是。” 朱智臻笑了笑。“可是……小好,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盛阳的性格本来就非常敏感,他的自信心本来就很低。而且你也说了,现在是他''最难的时候''……” “我知道……”梁好的语气软了下来,眼泪依旧在她的眼眶中打转。“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对他发了脾气,但是我就是受不了这种他对我不够坦诚的感觉。” “我明白……”朱智臻抚摸了一下梁好的长发。过了一会,朱智臻直接说出了重点。“听过ptsd吧?” “创伤后应激障碍?”梁好惊讶的看向朱智臻。 “是的。我倒是觉得盛阳可能多多少少有点这种倾向。”朱智臻抿了口咖啡,继续说。“自从瑞瑞和我经历了散毒案,我几乎每天都在做噩梦,我会梦见瑞瑞永远离开了我,也会梦见我死在了手术台上。所以我不相信盛阳经历了这么多会一点事也没有。据我了解,自从接触这个案子以来,盛阳实际上一直在和内心的内疚作斗争——因为是凶手袭击的都是他身边的人……而后他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再加上最后的那颗''稻草''——他妈妈死亡……所以……长久以来的压力无法释放,我觉得他不可能一定点创伤后应激障碍都没有……毕竟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最明显的一条特征就是''长期或持续性地极力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事件或情境,回避创伤的地点或与创伤有关的人或事。''” 朱智臻的话让梁好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你说的对……我忽略了这个方面。”梁好擦去了自己的眼泪。“但是我就是不明白……他如果那么难受,他为什么不表现出来……我宁愿他不要对我客客气气的微笑,对我大吼大叫也可以!我就是想知道他的真实内心感受!” “可是,不对你大吼大叫,对你微笑,就是他的真实的内心感受啊!” ——而凌子悦却将话题接了过来。 她微笑着看向梁好。指了指她脖子上的项链,而后她轻松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奶茶。 “他只不过是已经习惯这样的情感表达方式罢了。就像有些人喜欢喝茶,有些人喜欢喝酒,有些人喜欢喝白开水,道理是一样的。我发脾气时还喜欢摔东西一样呢!我也想改,但是有时候''习惯''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而且……不告诉你、只对你平淡的微笑、不对你大吼大叫……就是他爱你的一种方式啊。因为这种''爱你''、''不想你担心'',本来就是他的真实的内心感受……” 梁好不自觉的摸了摸盛阳送给她的项链。他惊讶的看向凌子悦,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什么也说不出口。 * 与此同时。 而当梁好和朱智臻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盛阳也离开了家。 此刻,他正像一根电线杆一般站在一家古董般的音像店门口。他的额头上的肌肉不时的跳动着,仿佛是在聚神凝思,但是实际上,他是在一边想着今晚发生的事,一边傻傻的听着老旧的cd播放机里传出来的那首“上尉诗人”jamesblunt的歌——《tearsandrain》。 「howiwishicouldsurrendermysoul;我是多么的渴望释放灵魂 shedtheclothesthatbemyskin;撕下早已蜕变为外皮的衣物 seetheliarthatburnswithinmyneeding.看着谎言在内心燃尽 howiwishi''dchosendarknessfromcold.多希望躲进寒冷的黑暗 howiwishihadscreamedoutloud.多希望已经大声的呼喊 insteadi''vefoundnomeaning.而不是在一切都失去之后 iguessit''stimeirunfar,faraway;finfortinpain,或许已经是时候该远远的离开,让我苦中作乐 allpleasure''sthesame:itjustkeepsmefromtrouble.所有的欢乐都是一样,它们能让我远离烦扰和哀愁 hidesmytrueshape,likedoriangray.藏起真实的我,就像道林·格雷」 …… 直到音乐声落幕,一个来自背后的声音叫住了他。把他吓了一跳。 “盛阳博士?” 盛阳回过头,然后,在夜色中稍微辨认了一下之后,盛阳也感觉到了生命中的惊喜。 “是你?” 男孩走了上前,脸上带着惊喜的暖洋洋的笑容。“是我……宁智慧!嘿嘿,自从那个案子以来已经好久不见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注1) “呃……确实好久不见了。”盛阳的脸上浮过一丝微笑。 而后,简单的打过招呼以后,盛阳了解到宁智慧之所以在这附近,是因为他今晚要在咖啡馆旁边的一家通宵营业的书店看书。 “你们的工作不是很忙吗?”在送宁智慧去书店的时候,盛阳随意的和他聊起了天。 “是的,确实很忙。但是再忙,我也会每个星期来这里看一个通宵。”宁智慧看向盛阳,他的脸上露出干净而又崇敬的笑。 “这么晚?” “是的。因为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破解密码时的样子。我向我们队长打听过你,你的学历简直太厉害了,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尤其是像你这样优秀的人却还是那么谦虚、那么努力,所以我就不得更加勤奋才行了!” 盛阳惊呆了。他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崇拜我……?” “是啊!”宁智慧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我不太会表达……一般我在别人面前不会说也那么多话,但是确实是你让我了解到努力和前进的重要性,因为你的影响,我已经在学犯罪心理学了,我准备考犯罪心理学的在职博士!” 盛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可是……我以前上课的时候,也没有人真正想听我的课……” “那应该是他们还不太懂知识的重要性。毕竟他们还只是学生。” “好吧……”盛阳勉强的笑了笑。“对了,你最近还在看有关哲学的书吗?”盛阳换了个话题。因为他看到牛智慧的包里露出来了一本尼采的书的一角。 “哦,这本我没有读完,我已经准备还回去了。” “为什么?尼采的哲学可是经典!” “是,我承认,但是……因为思想太过深奥,最终受苦的人还是自己。最后尼采不就是因为思想太过孤单所以才抑郁自杀的吗?自诩为太阳,却离太阳越来越远……所以我在想,生活已经这么辛苦了,思想就简单点好了!当然,他的哲学里有一句话我还是很喜欢的——一旦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他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我现在就在这样做!” 街道,寒风迎面,在寒风中的盛阳却有些呆滞。 “怎么了,盛阳博士?是我说错了吗?我确实不太理解哲学,如果我说错了……” “不,你没错……哲学本身就不是一个不管你说什么都非要分出对错的领域。” 而后,他们继续在明亮的霓虹灯下走。 盛阳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而宁智慧大概真的是太兴奋了,他依旧在他的身边说个不停。 “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上次你们中枪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医院,但是你没有醒,后来等到再去的时候,又发生了新案子,就错过了。我本来想等考上博士点之后再来找你,对你表示感激的!”宁智慧说。 盛阳的嘴巴有些干涸。他本来想说自己不值得被人这样看重的,但是他忍住了,他只是渐渐的埋下了头。“呃……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会影响到别人。” 这次,轮到宁智慧讶了。“你当然能够影响别人!不管是你的学问还是你破案时救下的人!” 盛阳被宁智慧说话时绝对真诚的眼神和语气给震惊了。他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噤了声。“谢谢你。” “谢谢我?” 盛阳指了指那家招牌并不明显的“青年自习书店”的招牌,“我希望你能够成功,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更多的知识!” 说完,盛阳对宁智慧摆了摆手,看着他开心的走进了书店。 只不过宁智慧走后,盛阳却还是呆滞在原地。宁智慧的话和尼采的另一句名言却还是回荡在他的耳边。 「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是一座桥梁,而非目的。」 盛阳的嘴角紧绷着,眼神里流露出越来越热烈的祈求和渴望。然后,几乎是无意识的的,盛阳的脸舒展开,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已经快要被遗忘的微笑。 ——是的,我不应该被别人所框定的“虚伪的道德”来自我定义。我不是任何她所能控制的人,我不是孤单奋斗的哲学家,我更不是的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笔下和众人争相传唱的“道林·格雷”! 第一百零九章 回家 「在遇到她以前我不怕死,不惧远行,也不曾忧虑悠长岁月,现在却从未如此真切过地思虑起将来。——饶平如《平如美棠》」 当魏祖鸣出现在梁好面前的时候,梁好瞬间惊讶的站了起来。因为她差点没认出来那个穿着深色西服、打着条纹领带、头发梳得异常柔顺的人是他。她甚至还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浓郁的古龙水的味道——说来也奇怪,他以前即使穿的再正式也从来没有喷过香水。 梁好微微的掩了一下鼻子。“真巧。” 魏祖鸣只是礼貌的笑了笑。“是啊,没想到我们在这里也能遇到。”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高傲。“我的女朋友在外面等我。” “哇……呃,那挺好。”梁好尴尬的笑了笑。 “盛阳博士呢?”魏祖鸣四处瞅了瞅。 “他,没有来……” 魏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来盛阳博士真的很忙……” “是啊。” “但是……这些不是盛阳博士的同事吗?为什么她们没有加班呢?” 梁好有些不满,但是她的嘴上却还是很有礼貌。“有事吗,魏祖鸣?我觉得你女朋友已经在外面等急了!” “是的,我就要走了。”魏祖鸣笑了笑。“那要不要我顺带送你回家?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帮盛阳博士送你回家了,而且我相信我女朋友也不会介意。” 梁好被这句话气的两颊通红。 凌子悦倒是冷“哼”了一声,她坐在位子上漫不经心的喝着自己的饮料,也不看魏祖鸣。“恐怕能够容忍自己的男朋友送别的女孩回家的人,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好女孩吧。你可是要小心你的女朋友的人品!” 梁好忍住笑意。而就在这时,朱智臻的眼光却越过了他们所有人。 “嗯,看来真不用麻烦你了。他已经来了——”她笑的格外自得。 ——而后,在他们关注下,他们同时看到盛阳竟然从外面推门走进了店内。 梁好惊呆了! 因为她完全不知道盛阳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的!她更没有想到她们才刚刚吵过架没多久,盛阳就来接她了! 但是,无可否认的是,盛阳是真的来了…… 梁好看到盛阳换了一件非常整洁的浅紫色衬衫,打着深蓝色的领带,他的衬衫领口是开着的,显得又自然又诱人(好吧,“诱人”这个词只是梁好单方面觉得的),他的头发微微剪短了一些,略微卷起的头发让他又可爱又有精神,整个人好像又年轻了好几岁。 梁好在他走进时不由得呛了一口水。因为刚刚生完气,梁好不自觉的就强迫自己背过脸。 倒是朱智臻笑的一点也不避讳。“怎么剪了头发?你这样是要去参加偶像男团的选秀吗?” 盛阳一愣。“男团?” 凌子悦但是笑的脸都酸了。“今天是我们闺蜜三个人的聚会,怎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来接小好啊?你是想加入成为我们''闺蜜四人组''吗?”她说着,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魏祖鸣。 魏祖鸣的脸几乎变成了青灰色的。但是在表面上他并没有太过慌乱,他只是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礼貌的笑了笑。“那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 “谢谢你。”盛阳回敬他一个温和的笑容。“以前真是麻烦你了。今后我会亲自送我女朋友回家。而且……呃,你的车刚才差点被开罚单。不过刚好那位交警我认识,所以我告诉他你快出来了……” 这下,魏祖鸣的脸色真的不好看了。 魏祖鸣走后,梁好几乎无法控制自己脸上始终挂着的笑容。那笑容明亮又灿烂,惹得整张脸都热乎乎的,自从盛阳出事以来,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真正的开心过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还有腹黑的一面,盛阳博士?”她为盛阳倒了一杯茶。 “''腹黑''是什么?”盛阳却迟疑了一下。“我是真的想提醒他他违规停车了。” “好吧……”梁好笑着摇了摇头,拉过来一把椅子,让盛阳坐下。而盛阳却还始终站在原地。他看向朱智臻,感激的对她笑了笑。而后他抿了抿嘴,神色紧张的看向梁好,就像等待挨训的大男孩……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盛阳这样,梁好突然间感到了莫名其妙的感动与温暖。 她真的没有看错……她最爱的那个盛阳回来了…… 梁好心里暖暖的,眼眶也不自觉的跟着热了起来。而盛阳也如此,他的耳朵上都爬满了红色。 “我们回家吧……” 盛阳的声音很低,很轻,但是的声音却那样清脆,简直就像风铃,摇动起梁好内心无以言表的喜悦。 “好……” 几乎无法拒绝的,梁好当即就拿起了自己的小皮包。 当梁好将自己的手跨进盛阳的臂弯里的时候,梁好完全没有矜持和害羞,她开心的就像个第一次陷入热恋的少女。她向朱智臻和凌子悦做了个鬼脸表示歉意,朱智臻和凌子悦虽然摇着头,但是她们的脸上却也都露出欣慰的笑容。“说好了啊,闺蜜三人成团了,如果将来盛阳愿意加进来,他也可以成为我们的''妇女之友''!”凌子悦甚至大笑着调侃他们。而盛阳则一本正经的摆了摆手。“我可不愿意加入,如果这样,那我还不如去''选秀''……”这句话又引得大家更开心的笑了起来。“看来我们的盛阳博士也不是完全不会开玩笑和社交……” * 晚上,盛阳和梁好再次回到了盛阳的公寓。 梁好觉得很神奇。毕竟四个小时之前。他们明明还大吵了一架,但是四个小时后,他们却又和好如初的回到了盛阳的公寓里。公寓的餐桌上,切的东倒西歪的面包片和她买的披萨一点都还没有动,还是原来的样子。 盛阳怎么会这么快就想通了? 梁好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她刚转身,“盛阳……”他的名字还没有叫完,盛阳一下子就低下头,贴上了她的嘴唇。 梁好对盛阳突如其来的这个亲吻诧异了一下。但是很快,她便甜蜜的心满意足的配合了他。她微微踮起脚尖,环绕着盛阳的脖子,将他更加深入的拉向她,她享受着盛阳不太常见的强势和主动,这激起她内心无限的冲动和渴望。 过了好一会,盛阳的嘴唇和舌头才从梁好的唇齿间撤了回来。而后,他们抵着头,几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们彼此间的喘息实在有些太快了。 梁好心满意足的看向盛阳,用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而盛阳则不时的温柔的亲吻她的嘴唇。 “对不起……”盛阳断断续续,轻声说。 但是只有梁好才知道,这一声道歉的分量有多么的沉重。 “是我的错……我太没有耐心了……但是……那是因为我不想看你多受一分钟的煎熬。” “我知道……”盛阳眼眶泛红。 “那么盛阳……告诉我,你是怎么想通的?”梁好将盛阳引到沙发上,看向盛阳越来越红的双眼。 而过了好一会,盛阳才终于平复了情绪,他的声音平静而又缓慢。他征求勇气般看着梁好笑了笑。 “实际上……很可笑……我是遇到了一个朋友。”盛阳抿了抿嘴唇,说。“是他无意间的话让我感觉到了我自身的价值……原来,不仅仅只有我身边的人可能需要我,可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不知道的时间里,我也能够为他们做些有用的什么……虽然不知道这种作用是大是小,但是只要''有用'',这就比行尸走肉的活法要好……或许……这就是我的人生的意义和追求——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他说完,不好意思的看向梁好。而梁好则立刻摇了摇头。“盛阳……你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而且你真的……很善良。”说到“善良”这个词时,梁好几乎不能组织自己热泪盈眶。因为真的……虽然不停的在在最黑暗的角落中游走,但是盛阳真的是她这辈子见过的善良的人了…… 大概是得到了梁好的鼓励与信任,盛阳真实的笑了笑。而后低下了头,继续说。“而对于已经死去的……我的妈妈……” 盛阳的眼再一次红了起来,语言也哽咽起来。梁好第一时间握住他的胳膊。 “愧疚……肯定会有……且会陪伴我一辈子……但是我醒悟了……''自责''这不是我消极的理由……”盛阳抬起头,坚定的看向梁好。“因为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就给我的人生下结论——我所经历的这一切,开心的,悲伤的,难过的,得到的与失去的……这些都不应该被别人所框定的''标准''来自我定义,这些都只是我人生的''桥'',而一座座桥之后,直到我临死前,我才可以说这些我走过的桥、看过的桥下的风景,最终得以让我构成一个真实的我。在此之前,我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的人,我不是孤单奋斗的哲学家,我更不是的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笔下和众人争相传唱的“道林·格雷”!” 盛阳说完,时间安静下来。梁好几乎无法控制的就吻住了盛阳。 “我爱你,盛阳。我爱你的勇敢与坚持。” 她湿润的眼光里满是骄傲的泪光,而盛阳则有更多的感怀与不忍。“小好……我知道这些日子我让你担心了……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梁好则顺势古怪的笑了起来。“那么你同意让我来照顾你了?!” “我,我……”盛阳的脸更红了。 “就这么说好了!”梁好则一口就替盛阳答应了。 而后,他们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他们同时能够感受的到彼此间的需要与爱恋。 于是,几乎不用多说的,他们再次拥抱在了一起。 这次的亲吻明显比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开放。他们沉沉浸在自己的强烈的爱情中,就像被感性与激动卷走了一般那样,享受着此刻的炙热。然而,就在梁好正要把盛阳碍事的衬衫解开的时候,令梁好意外的是,盛阳却气喘吁吁的离开了梁好嘴唇,将头埋进她的潮湿的脖颈中。 “我们得停下来……”他气喘吁吁,用双臂环住梁好的双手。 “怎么了……”梁好的眼睛里露出可怜的失落。 盛阳的脸红的几乎就像刚洗完澡。“呃……家里没有''防护措施''了……” 而梁好却立刻咬了一下盛阳的耳垂。再次脱离盛阳的环抱,用手环住盛阳的脖子。她的脸甚至比盛阳的还要红,但是,她却笑着在盛阳的耳边说起比她的脸色还要令人耳红心跳的话:“我不管……我现在就想……我已经忍不住了……” ———— 下一章:“你说什么?!” 第一百一十章 惊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梁好发现盛阳已经醒了。他正在用一种他很少见的眼神看他——温柔而又充满溺爱。 “早上好。”她笑嘻嘻的对盛阳说。“早就醒了吗?” “没有。”而盛阳则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琢了一下。“只是好久没有这样不做噩梦,睡得这么好了。” “之前经常做噩梦吗?” “呃……是……不过看来今后不会了。”盛阳眼里露出希望的光亮,他不自觉的就看向梁好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和她被披散的长发盖住了一半的刚刚睡醒的脸颊,盯的她脸颊泛红。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漂亮了……” 梁好忍不住更灿烂得笑了起来。她立刻用一个更热烈的早安吻回应了他。“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这算是表扬吗?” “当然!”而后她将自己的身体往盛阳的怀里缩了缩,亲密地枕着他的肩膀,同时享受着他肌肤上散发着的她最爱的滚烫的气息。她觉得从昨晚到现在,一切都幸福极了。 “今天想做什么?盛阳?”梁好抬起头问他。 “呃,养老?”盛阳尴尬的笑了笑,而后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他眼前一亮。“对了,我还得回一趟警局。”盛阳则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可是你现在不是还不能上班吗?” “是,我不是回去上班的。”盛阳回忆般嘀咕道。“只是傅队对我说,让我有时间的时候过去一趟,好像他想找我谈话。” * 当盛阳返回警局的时候,他觉得那种感觉有点奇怪。 他有点怀念,有点兴奋,又有点忐忑和害怕,似乎这两年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在这场梦里,有陌生的初入的冰冷感;有被接纳时的兴奋和感动;有解救被害人时的欣慰;有破案紧张时肾上腺素飙升时的血液喷涌;还有受伤时的那种无能为力的脆弱感…… 总之,但是究竟是好梦还是噩梦,他也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被“困”住了…… 盛阳轻轻吐出一口气,而就在他陷入感怀的时候,一双手立刻抓住了他的肩膀。 “在想什么呢,孩子?” 胡帅领顺势拉了拉盛阳的领带,顺手“蹂躏”了一下他刚刚简短的头发。“头发剪短就不好玩了。不过这样……看起来更精神了!” 他说话时满脸都是金灿灿的笑容,盛阳不禁跟着他笑了起来。“呃……傅队找我,说想和我谈谈。” “哦,这件事啊……” 胡帅领扶着盛阳的手垂了下来。盛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他竟然从胡帅领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落寞,一丝感怀。 “还记得我以前和给你说过的话吧?” “哪句?” “我以前对你说过——''如果以后你决定离开重案组,我一点也不反对,我希望你过得更自在。'',这句一直都是真心的。” “什么意思?”盛阳被胡帅领搞迷糊了。 胡帅领犹豫了一下,没再继续暗示。“没什么大事。快进去吧,傅队已经在等你了……” * 当盛阳见到傅强的时候,他明显的又清瘦了许多。他的黑眼圈出奇的重,脸颊也有些凹陷,额头的皱纹像刀划过似的显出一道深沟,好像他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这让盛阳在坐下来之前忍不住感到心酸与心疼。 “怎么,在给我做侧写吗?”见盛阳一直盯着他看,傅强难得的开了个玩笑,停下来手头的工作。 “不。不是。”盛阳慌忙收回自己的眼神。 “伤好的怎么样了?” “呃……好多了。” “我看你精神上也好多了。”傅强温暖的笑了笑。“这就对了,不要想太多,不要对自己过于苛责,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无法预测的遗憾。” 盛阳笑着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盛阳感到气氛轻松的时候,傅强却突然收起了他的微笑。他轻咳了一声,面容再次严肃而紧张起来。 “盛阳……我有一个考虑,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这也是我这次找你过来的原因。” 看到傅强脸色的转变,盛阳不禁也紧张起来,他的身子坐的更板正了。 而傅强对盛阳说的事不是别的事,就是他之前对陶亚坤聊天时的顾虑——他想让盛阳离开。 在说时,傅强观察着盛阳的反应。 他明显的看到盛阳的脸色立刻变得疑惑,而后是意外,再然后是思索,最终,他的一切的微表情都统一指向了一种情绪—— 失望。 见盛阳长久沉默着,不说话,傅强冷静下来,先开口。 “我只是想征求你的意见……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而盛阳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过了许久,他才抬起了头,兀自尴尬的弯了一下嘴角。“是因为……人手满了吗?呃……我听说阿臻已经要回来了,再加上凌子悦如果要转正的话……如果是这样……呃,我愿意退出,这没什么,我可以现在就可以……” “不,不是!”傅强惊讶的打断了他。“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严肃的说。“你不是在给任何人腾位置,因为你的位置本身就无可替代!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很依赖你的智商和侧写,我最自责的就是长时间里我竟然只考虑到了''索取'',而没有实际的教会你更多自我保护的知识与搏斗技巧,这才会让你这次遇到这么大的危机。所以这次,我想充分尊重你的决定,让你自由选择……” “那……你想让我走吗?傅队……” 盛阳的声音干哑,低沉,他的眼神里也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傅强当即就叹了口气。“从我的角度考虑,我肯定不希望你走,但是我不是你,我必须知道你的内心想法……” 而直到这时,盛阳的脸色才缓了回来。 “那……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意见……” 傅强愣了一下。他的大脑似乎不会转了一般,而足足三秒之后,他才明白盛阳的话外之意,他也跟着盛阳笑了起来——宽慰而又温暖的笑了起来。 “那……今后的路可能还会有很多危险和不确定因素,你想好了?” 盛阳面带微笑,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今后,队里的人就是五个人了。” 而不知何时,关海滨已经在站在了门口,他的脸上的笑比傅强的还要灿烂。“老傅,帅领,阿臻,子悦,还有……盛阳。” “你说什么……?关伯?” 盛阳很快就发觉了关海滨并没有提到自己。而关海滨只是走了过来,温暖有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我可不是为了给谁腾位置,我这是正常退休……” * 当天晚上,因为要送别关海滨,同时也为了庆祝盛阳伤势基本上痊愈以及朱智臻的归队、凌子悦即将转正,大家决定去一起去聚一聚,因为盛阳还不太方便去太远的地方,所以他们决定直接就去盛阳家里。 路上,大家的心情都非常好,关海滨一路上都在笑着谈着退休后他的人生设想——他终于可以没事在家画画画,看看新闻、喝喝茶,过些轻松自在的日子了;傅强开着车听着,脸上始终带着笑;而胡帅领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凌子悦抬着杠,还时不时让朱智臻评判到底是谁对谁错,惹得朱智臻抱着瑞瑞,一个劲的笑个不停。 而他们之中话最少的还是盛阳。 “在想什么,盛阳?”朱智臻间歇中问他。 “我在想要不要给小好打个电话,提前准备些东西。” “千万不要!”胡帅领则立刻否决道。“我们只是小聚一下,你要是说了,梁好妹子肯定又要把整个超市都搬回家了!” 大家都赞同,盛阳这才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把电话放进兜里。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没有在按照大家预想的(吃饭、聊天、开怀畅饮)发展,接下来的事,完完全全出乎盛阳,以及所有人的预料! 晚上,因为盛阳带的有钥匙,大家就直接来打开了盛阳家的门。 而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门把锁被转动的一瞬间,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回来啦!惊喜——!” 一个甜美而又带点娇羞的妩媚的的声音从门内传了出来,而也就在此时,所有人都同时看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场景—— “咔嚓”一声门开的瞬间,梁好正满脸害羞的笑着,穿着女仆装站在门口…… * “见鬼了……” 当梁好的一双眼睛正对着六双惊讶的眼睛的瞬间,梁好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当场尖叫了一声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二楼房间! 当“砰”一声的房间门关门的声音传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惊在原地。傅强和关海滨脸色都变了,还是胡帅领脸上的最先憋不住,他噗嗤一声先笑了出来。“看来……哈哈,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我觉得也是……”朱智臻笑着捂住瑞瑞的眼睛。 这下,就连凌子悦也忍不住望了一眼盛阳,故作严肃的摇了摇头。“看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单纯嘛!哎,这是谁的爱好?!” 而在大家调侃的期间,盛阳几乎就像就像是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一样,不仅他的脸和耳根红的发烫,他的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不是热的、红的。“我……她……”他想解释什么,却因为大脑死机、思路空白,舌头打结,一句话也解释不出来。 “好了,好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两人世界了!也别让小好妹子换衣服了,你们可以继续……!”胡帅领笑的肌肉都僵了。 再吃饭已经是不太可能了,将烧烤的食材放下后,大家便都笑着、闹着各自回去了,他们约好了明天晚上叫上梁好之后,大家再一起去另外一家新开的酒吧喝酒。 直到此刻,房间才真正的安静下来。 盛阳关上门,几乎是蹑手蹑脚的,他上了二楼。 而刚一进房间里,盛阳就发现梁好已经把超短裙的女仆装扔在了一边,穿着睡衣,自己把自己裹进了厚厚的被子里去了。 “我的天啊……我真的丢死人了!我真的丢死人了!” 透过被子,她发出绝望而无奈的哭喊。 而直到这时,抿着嘴的盛阳也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坐在床边,轻轻的把被子拉开,有史以来第一次笑的那么灿烂。 “确实……呃,有点丢人……对我们俩都是……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梁好坐起来,双手抱住蜷起来的双膝,脸都红到了耳根。“这本来是你生日的时候我想送给你的''惊喜''的,后来一直耽搁了,所以……今天我想既然已经在照顾你了,就……就顺带穿个……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 “确实很惊喜……”盛阳说着,他凑近梁好,笑着靠近了她的嘴唇。“你本来就已经是我的''惊喜''了!” 梁好不禁被他的话感染了,她微微缓过了些神。“你真的越来越会说情话了!”而后,她的大方的迎上前,接受他的亲吻。 当盛阳的体温和梁好的头发的香气在他们彼此的鼻腔中发散的时候,他们已经暂时忘记了这件令人尴尬的糗事,梁好将她的手环住盛阳的头发,她们再次感受到了令人迷醉的幸福的悸动。 “现在没有别人了,你想我穿那件衣服吗?”梁好气喘吁吁,却又语气真诚。 “可以吗……?” “当然……这就是为你才准备的……” 而后,当梁好真正的将女仆装穿上,又害羞又大方的盛阳面前站稳,并转了个圈之后,盛阳再也控制不住了。他眼角潮湿,感慨万千…… 眼前这个女孩全心全意的爱你,信任你,为你奉献一切…… 盛阳几乎当即就忍不住了,他用他还没有好透的手紧紧抱住了梁好,几乎是带有侵略性的,他将自己的嘴唇猛的贴上了梁好的。 “我爱你。”盛阳在她耳边反复说。 “我也是。” 而后,就像所有有默契的恋人一样,虽然没有太多语言的交流,他们却已经明白对方想要什么…… ———— 下一章:“你要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求婚 两个月后。 盛阳的伤基本上完全康复了。除了手腕处还有一些不太好看的伤疤没有消退、以及还不能太过用力之外,他的手的基本的功能已经恢复。这都要依靠梁好长久以来的悉心照顾。 但是与此同时,这也就意味着他很快就要回到工作岗位当中了。这让盛阳感到又遗憾又激动。 而梁好那边,鉴于她的培训至少会被耽误三个月,所以在预料到这个情况的第一时间,她就拜托了法医主任杨光普又找了另外一位法医接替了她,继续完成此次培训。 梁好感觉有些抱歉,但好在杨光普也是盛阳之前案子的直接侦办者之一,所以他笑着表示“可以理解”。 因此,梁好也就要在盛阳回到工作岗位的同时,也要再次回到自己以前的工作岗位当中了。鉴于两个人即将都要再次开启繁忙的工作生活,所以在快要回去的最后几天,他们特意去好几个以前念念不忘想要去玩的地方进行了游览——盛阳非常想去的科幻展、梁好非常喜欢的漫展、还有一家他们很早就想去尝试的一家巴西风格的烤肉餐厅。 只不过,这家餐厅可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好吃,那不过不过就是装修的样式比较“巴西”罢了,里面的烤肉就是最最传统的地摊烤肉,甚至肉类似乎都有些不太新鲜。这让梁好失望了好久。而盛阳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他在心里已经计划好了,明天他要带她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来补偿她的遗憾。 第二天,盛阳一大早就穿戴整齐了,他有点兴奋,有有些紧张,他轻轻的亲了亲梁好还在睡梦中的脸颊,唤醒她,告诉她今天他要带她出门。 “额……怎么穿的这么正式?去什么地方?” 因为昨天晚上折腾到很晚,梁好到现在都还不想起床,她睡眼惺忪问。 “呃……这是个惊喜。”盛阳有羞怯的说,“不过那里很远,而且也没什么餐馆。我希望你不讨厌野餐。” “野餐?!”梁好倒是来了兴趣。她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并轻轻撩上刚才因为激动而滑落的肩带。 野餐的话…… 在荒无人烟的野生自然美景中……嗯…… 梁好竟然不自觉的就开启了奇怪的幻想,并脸红心跳的傻笑起来…… * 这里是一片废弃的艺术公园。 当盛阳和梁好驱车来到s市市郊的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分了。暖暖的太阳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和建筑物都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刚下车,梁好立刻就被这些奇怪的建筑吸引了。 这里一共有11个大大小小不同的建筑。这11个建筑均匀分布于公园之中,有一半都临近湖边。它们之中,有巨大的鸟蛋型的银色建筑,有小巧的环形建筑,还有抽象的几何型,其中,更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形状的建筑匍匐在废弃展览馆,就像伟大伦敦泰特艺术博物馆的那个著名的名为《母亲》的景观,只不过这个建筑和它不同的地方是它的几条蜘蛛腿刚好一半“踩”进湖里,一半留在岸边,就像这只巨型蜘蛛刚从湖里爬上来。 看到这里,梁好不禁发出惊讶的感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盛阳?我从来不知道s市还有一个这样奇特的景观!” 看到梁好兴奋的样子,盛阳总算松了口气,他不由自主的话痨起来。“事实上我也是看杂志才知道的。”他微笑着扬起了头。“你知道吗?这里本来是一个私人企业投资的,想要建一个s市的新潮艺术公园,但是建了一半却出现了资金问题,他们也不想再重新拆掉这里,所以就留下了已经建好的11个大小不等的建筑。但是不要看这里虽然人少,但是这里的建筑却都非常有来头。这里有8座小型建筑都由来自德国、美国、瑞士、日本、及中国建筑师、艺术家设计的。其中这个''蜘蛛''形状的建筑的设计者还获得过世界建筑大奖。” “哇!这里真是一块不为人知的宝藏公园!”踩在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从石砖铺砌而成的地面上,梁好不禁完全陶醉在其中。“这里太棒了!” “你真的喜欢这里?” “当然!” 而听到梁好发自内心的喜欢,盛阳的心里却是又兴奋又紧张,他一边跟着梁好的玫红色长裙背影,一边同时捏紧了口袋中那枚早已准备好的戒指。 盛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几乎都快跳到了嗓子眼…… * 暖暖的秋阳伴着平静的微风,再加上波光粼粼的湖水,和岸边古怪的建筑,梁好的好奇心被大大的吊了起来。她兴奋的拉着盛阳一起先后参观了各个奇怪的建筑,还有里面停滞了一半的内部结构。 他们共同发现这些建筑的内部更加有趣,里面才保存着不少没有被拆走的装置艺术作品——有螺旋形状的镜子组成的作品《我》;有用报纸和废弃的光碟拼成的《城市之心》;更有用木材等其他材料做成的建筑。 时间过得飞快,待到全部参观完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最后,他们爬上了艺术公园最高的一个废弃的高塔形的建筑。 此时,夕阳西下,整个公园的美景尽收眼底。它红红的脸映红了半边天,将整个公园和远处的世界都笼罩在它的温暖之中,将黑暗的角落照亮。 看着着美景,梁好不禁好好的伸展了个懒腰,发出一阵清脆的、舒心的笑声。 “这里真是太美了——!” 她对着天空喊。 而盛阳则从她的盛怒轻轻的抱住她的腰,轻轻的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谢谢你喜欢这里。”他的呼吸有些重,也有些急促,甚至,他开始紧张的不停的舔舐嘴片。这种“紧张”让梁好不禁认为她和盛阳“想到一块了”。于是梁好转过身,看向盛阳紧绷的脸。 “这里是最棒的、最特别的约会地点!我们可以把布铺在这里,就在这在夕阳下野餐!” “呃……好……”盛阳结巴般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严肃?”而看着盛阳僵硬的脸,梁好只觉得好笑。 “我,我……没什么……” “真的?” “真的……我,我只是要拿一个东西。”最终,像是放弃了对犹豫的挣扎一般,盛阳僵硬的对梁好笑了笑,将手放进兜里。 而梁好却有些吃惊,她不自觉的抓住了盛阳的手臂,“等等——”她说道。因为她从来没想到盛阳会把“那东西”随身带在身上,而且她还是有点不可思议——盛阳一般不是这么开放的人。 “你真的要在这里?”她在盛阳耳边脸红心跳的问。 “啊?” 盛阳被梁好的问题问的一愣,他更结巴了。“我,我确定……怎么了……?”他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恐慌症即将发作的人。 “那好吧……”梁好嘟囔道,事实上她早就选择了“妥协”,于是她的脸上泛起痴迷的笑。“虽然天气有点冷,但是我还能接受。而且……也不用全部都脱掉……那我们开始吧!” 而梁好的话却把盛阳弄糊涂了。“小好……你在说什么……?”他惊讶的皱起了眉。 * 当盛阳把他的镶嵌着钻石的戒指掏出来的时候,梁好惊呆了! 她的外套已经脱了一半,露出玫红色的露肩长裙,但是她却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手还停留在她外套的纽扣上。 她看看盛阳,再看看戒指,而后再看看盛阳的有点颤抖的手…… 这下,轮到她紧张到说不出话了。 这,这真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变成了哑巴,她想问,想求证,但是她却一句话也不敢问,似乎一旦开口,她就会立刻打破这个不可思议的梦。于是,她的目光只能如同涣散了一般,不停的在戒指与盛阳的脸庞上来来回回。 嗯……盛阳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浅蓝色条纹衬衫,系着一条紫色领带,很帅气……不过他一直都很帅气…… 嗯……这枚戒指是经典的六爪镶嵌钻石婚戒…… 对,不是普通的戒指,是婚戒……是婚戒…… 梁好的思想在她的大脑中极速奔驰。而就在此刻,盛阳一只手展示着戒指,一只手轻轻的把梁好的外套拉上,轻轻地拨开她脸上的一缕头发。而后,他终于直视了梁好因为惊讶、紧张而震惊的双眼,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唯美而温暖的夕阳下,他轻轻的念起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浪漫情诗—— 【shallparetheetoasummer''sday我是否可以把你比喻成夏天? thouart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虽然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roughwindsdoshakethedarlingbudsofmay,狂风会使五月娇蕾红消香断, andsummer''sleasehathalltooshortadate:夏天拥有的时日也转瞬即过; sometimetoohottheeyeofheavenshines,有时天空之巨眼目光太炽热, andoftenishisgolplexiondimm''d;它金灿灿的面色也常被遮暗; andeveryfairfromfairsometimedeclines,而千芳万艳都终将凋零飘落, bychanceornature''schangingcourseuntrimm''d时运天道之更替剥尽红颜; butthyeternalsummershallnotfade但你永恒的夏天将没有止尽, norlosepossessionofthatfairthouowest;你所拥有的美貌也不会消失, norshalldeathbragthouwander''stinhisshade,死神终难夸口你游荡于死荫, whenernallinestotimethougrowest:当你在不朽的诗中永葆盛时; solongasmencanbreatheoreyescansee,只要有人类生存,或人有眼睛, solonglivesthisandthisgiveslifetothee.我的诗就会流传并赋予你生命。】 当这首诗背诵完毕之后,盛阳明显的看到了梁好掠过的喜极而泣的表情。而他的脸更是已经涨的通红。他轻轻的牵起梁好的手。 “每当我读到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就会想到你……小好……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我不太会说那么多情话,但是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爱你……你是我这一生唯一想要共度余生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的身份(上) 当盛阳说完这些话之后,梁好惊呆了。 即使梁好已经在心里想象了无数次盛阳向她求婚的情景,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象得到,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她的心情竟然能感动、紧张成这样。 她看着盛阳,看着眼前自己心爱的男人,夕阳下,他敏感又善良,帅气而又可爱,更重要的是,他也是那样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听到莎士比亚的诗为她诵,而她又何尝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呢? 梁好的眼睛里闪烁起无尽的泪光。她嘴唇颤抖,她的呼吸哽在喉咙里,在那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如何回应。 而盛阳却已经要被她此刻的“安静”给折磨的心脏紧蹦了。 “小好,你愿意吗……”盛阳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梁好的脸上绽放起一个比暖阳还要灿烂的笑容。同时,一声快乐的笑声从她的喉咙里流出来。“当然!我愿意!我愿意!”而后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泪水涌上她的眼睛,她迅速擦去。 当戒指慢慢的滑向梁好的左手无名指上时,盛阳微微有些遗憾。“呃……戒指有一点点大……”而梁好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她只是一个劲的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澎湃的想法中—— 我有了另外一个身份——盛阳的妻子?! 梁好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感动。于是还没有等盛阳拥抱她,她就已经踮起了脚尖,抱住了他,亲吻了他的嘴唇。 梁好知道自己每次都太过主动了,但是这次,她才不管。 “这是我该做的。”盛阳呵呵的笑了起来。 而后,当盛阳把她的脸捧在掌心并在她的嘴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时,笑容在他的脸上绽开。 * 第二天傍晚。 当梁好把她的戒指展示在朱智臻和凌子悦面前时,她们同时发出了震惊的兴奋。 此刻,她们正在新区新开的酒吧的里面,品味着这里这里最有名的威士忌。 “这么说我该恭喜你了,正式成为了盛阳的太太!”朱智臻笑着举起了杯。 “谢谢!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感觉这就像是一场梦,我到现在都还有点缓不过来!”梁好和朱智臻简单的碰了一杯,就如她所说的,直到现在,梁好的脸上的笑容都还沉浸在昨天的惊喜和幸福中。 “那你们婚礼是怎么考虑的呢?”凌子悦问。 “我们两个商量过了,并不打算举隆重的结婚仪式,我们想旅行结婚。”梁好微微一笑。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朱智臻说。“与其把钱浪费在这些繁文缛节上,不如两个人好好去享受一场最美妙的旅行。” “那你们打算怎么通知亲友?”凌子悦却显得有些遗憾。“我唱歌还是挺好听的,我差点提议我给你们的婚礼当驻唱歌手!” “你是要把他们的婚礼当ktv吗?” 朱智臻和梁好忍不住笑起来。 “不是ktv,是演唱会,或者是交响乐现场。我还没有那么low……” 她们笑的更开心。 而这时,梁好却把话题引向了朱智臻。“那么你呢……阿臻?在离婚之后,我知道警队里已经有很多人准备跃跃欲试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而朱智臻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没有。”她的回答的干净利落,她的眼神也里也充满了清冷的坚决。“哪有什么很多人?顶多……只有一个不太成熟的大傻子而已……“朱智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威士忌,而后她仰起头,在梁好还未来得及劝说时就将它一饮而尽。“我已经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了,我不想再耽误其他人。我现在的人生目标非常简单,我只想着怎么能在工作和孩子之间做好协调,我只想好好照顾好瑞瑞,其他的,我一点都不想再想了。” 凌子悦和梁好对视了一眼,因为他们都知道朱智臻和胡帅领内心的羁绊。 随后,她们又叫了两瓶鸡尾酒。 凌子悦的酒量一看就非常好,她喝酒就好像喝白开水,而朱智臻似乎是被刚才的话题给触动到了,她也变得能喝起来,她喝的又猛又快。在她们给梁好倒上一杯之前,她们已经边说边笑的干掉了好几杯。 “哦,你们别喝的太快!”梁好不禁提醒她们。 而凌子悦则笑笑,推给她一杯。 只不过这次梁好反而没有了兴致。看着颜色非常漂亮的蓝冰鸡尾酒,她只是遗憾的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能喝了。最近我对刺激性的东西感觉不来好,经常反胃……而且一会我已经和盛阳约好了,我们要去他父亲那里吃顿饭,所以我实在不想一身酒气的过去,给他父亲留不下好的印象。” “盛阳和余铭和好了?”朱智臻脸色已经明显泛红。 “嗯……你说的好像他们是闹脾气的小孩子。”梁好笑道。“不过他们的关系确实缓和了许多,我能够感受的出来。” “那真好。” 而凌子悦却完全没有参与她们的这个话题,她在她们刚刚聊天完就赶紧抓住了梁好的胳膊,嘴角扬起一个狡猾的弧度。“喂,梁好,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你最近经常反胃?!” * 怀孕?! 在去余铭家的路上,梁好几乎完全忘了看路,她的整个大脑都被这两个字霸占了! 街头,秋日凉爽的风打乱了他的头发,拉低了整个季节的温度,但是在这个问题的趋势下,梁好却分明能够感觉到她的脸颊热了起来。她摇了摇头,目光飘向远处,她看到夕阳把远方的云染成了温暖的红色,就和昨天盛阳向她求婚时那样,梁好脸上不自觉的就扬起了不可置信的笑。 盛阳才刚刚和她求婚过,这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而且他们平常亲热之前都会做好准备……除了那一次……而自己的生1理期确实也已经推迟了两个月了……这究竟会是真的吗?! 梁好在整路途中都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但是在她内心深处,真假与否是其次,其实……她更紧张的是盛阳知道后的反应…… 如果这是真的的话…… 盛阳会喜欢这个意外得来的宝宝吗? 他们只是刚刚决定结婚,他们还都没来得及商量怀孕生子的事宜,如果盛阳不想这么快要孩子呢?如果他还想和自己过几年快乐自在的二人世界呢?! 梁好心里产生异样的纠结,她又兴奋,又担忧,又紧张。她恨不得此刻就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先来确定这件事,但是她也知道,她已经和盛阳约好了在余铭家门口见面了。 梁好被这件意外的疑问折磨的心神不宁,而她丝毫不知道什么时候盛阳已经靠近她了。 当盛阳突然从后面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时,梁好吓得差点一抖,她的小皮包差点就掉在地上。 “怎么了?小好?”盛阳紧张的松开她的手。 “没,没事。”梁好缓了缓神,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 当盛阳和梁好来到余铭家里时,余铭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大桌各式各样的菜,甚至还有香槟酒了。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了。”他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 盛阳虽然还是很拘束,但是很明显的,他已经在尽全力适应了。而相对于盛阳,梁好则轻松的多,她会时不时的捏一捏盛阳的手心,并开一两个玩笑缓和气氛。她甚至还主动穿上围裙,决定再帮他们多做一道新学会的拿手的菜。只不过她却不知道在她做饭的时候,盛阳的眼睛始终时不时的就回到她身上。 因为她穿围裙的样子,太像那天她穿女仆装的模样了…… 盛阳的不自觉的就被她迷住了…… 而且,一想到梁好是自己的妻子了,盛阳的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眼镜比平常更加闪亮。 “你在做什么?”盛阳走过来。 梁好抬起头,对盛阳微微一笑。“我在帮你们做条鱼。这是我才学会的,我也想试试。可是很好笑的事虽然我经常拿着解剖刀,但是我竟然不知道怎么将一条鱼开膛破肚……” “我来帮你吧!”盛阳则顺势将刀拿在了手中。 盛阳说着,他便直接下手了,他修长的手指按住了鱼滑溜溜的肚子,然后他直接把它的肚子剖开。随即,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腥味,鱼的内脏立刻暴露在外。 “有点血腥……如果不喜欢,咱们今后就买清理过的就好了。”盛阳说。 而梁好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因为闻到那味道的瞬间,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就像有人紧紧地挤压了她的胃。她立刻就扶着水池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小好?”盛阳立刻摘掉了手套。 梁好则摆了摆手。“没事……只是有点反胃。” “你可是处理过''巨人观''尸体的,怎么会败给一条鱼?”盛阳呵呵的笑起来。 是啊……以前再怎么高度腐坏的尸体,我也没有这样,难道真的…… 梁好内心也不安起来。 随后,当所有的菜食全部准备好后,他们便第一次真正坐在一起吃饭。盛阳虽然还是觉得别扭,但是好在有梁好在身边。即使说的出来话如同砂纸般干涩的摩损着他的嗓子,他也终于可以平心静气的提起过去的羁绊以及他妈妈的死亡,这是最大的安慰。梁好并不太想让话题过于沉重,所以她主动提起了“旅行结婚”这个话题,而当余铭顺着这个话题得知他们已经带上了结婚戒指的时候,余铭脸上的惊喜肉眼可见。 “这真是最棒的事了!”余铭脸上的肌肉都在激动的颤抖,“没有什么消息能比这个更加让我兴奋——哦,除非我再多出来一个小孙女或者小孙子!” 余铭开心的大笑。梁好从来没有看到余铭这样笑过。 则盛阳立刻低下头,脸色潮红。“那……那也太快了……” 梁好一愣。 果然……盛阳觉得太快了…… 梁好的心里产生了敏感的落差,她不自觉的就放下了碗筷,心事重重…… 而后,余铭的明显的更加兴奋,他立刻给盛阳和梁好倒了一杯酒,为了庆祝他们的结婚。 盛阳接过余铭的酒,这次他并没有拒绝。“谢谢……呃……爸……” 就如同一个新学会的词一般,“爸”这个字在盛阳的喉咙里润色了好一会,他才艰难而又生硬的叫了出来。只是他的眼眶微微有点红,声音也有些沙哑。“很抱歉……之前我说我的婚礼不会请你……那是我的气话,因为当时我只顾着恨你当初你是怎么离开我们的了。但是如今……” “我明白,我明白……” 余铭激动的说不出话,梁好也在为盛阳终于突破了他的心里屏障而万分欣慰。但是面对着余铭递给她的酒,她却有点为难。换做平时,这样的场合让她喝个两三杯都不是问题,但是如果真的怀孕了…… 梁好咬咬牙,勉强的从挤出一个微笑。 “我去看看我们煲的汤好了没。” 梁好趁机逃离了餐桌。 只可惜,梁好“逃”的却不是地方,当清香的清炖鸡汤的香气环绕着梁好的味蕾的时候,梁好却只感觉到了其中的油腻,于是一阵极不舒服的、清晰的压迫感再次从她的上腹部传来。她赶紧将滚烫的瓷锅放在厨房的台子上,但是因为紧张,他的手腕却不小心碰到了锅的边缘,她顿时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盛阳和余铭立刻赶到厨房。 “没,没什么,不小心烫了一下。”梁好倒抽了一口冷气,尴尬的笑了笑。“我今天反应有点迟钝……” 而盛阳则没有多说,他看向梁好的烫手的手腕,而后从余铭的冰箱里拿出了冰镇好的瓶装水,放在梁好的手腕上帮助她缓解烫伤。只不过,即使处理的很迅速,他的紧张的眼神依旧盯着梁好的想要逃避的双眼,他的紧皱的眉头也仍没有松开。 “还好烫伤不算严重……只是小好……你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 盛阳的话令梁好愈加紧张。她的舌头都打了结。“怎,怎么说……?” “因为你脸色苍白……而且如果只是烫伤的话……你为什么要捂着你的胃?”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的身份(下) 第二天上午。 盛阳看着他手边的“分尸案”案子的档案。 今天是他归队后的第一天上班,眼前的档案也是他归队后面临的第一个案子。只是他的目光虽然落在案子上,但是他现在的整颗心都是乱的。他的心的百分之九十都落在了今天去医院检查的梁好的身上。他时不时的看着手机,以免自己会错过任何梁好打来的电话。 “怎么,在担心小好?”胡帅领笑嘻嘻的从他身边走过,用档案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因为他已经从凌子悦那里听说了今天梁好会去医院检查是否真的怀孕的消息了。 “没,没在紧张。”盛阳口干舌燥的说,他还差点呛上一口咖啡。 “不用解释,你的脸都红的就快自燃了。”胡帅领笑着说。“反正我倒是迫不及待迎接下一个重案组宝宝了!” “我还不知道检查结果呢……”盛阳尴尬的笑笑。 而后,胡帅领又和盛阳开了几句玩笑。当十分钟过后,所有队员都到齐后,大家都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开始了以前最常做的案情的分析。 这是最近闹得整个s市都人心惶惶的分尸案。共三起类似的事件,不过前两起都在半年前发生,最近的一起在一个星期之前。 “我觉得还是应该从监控入手。”看过档案后,胡帅领直接就说。 “三起案件的凶手全部选择在东桥区的临湖公园附近,很有可能凶手就是附近的住户或者经常去那边的晨练的人,再加上切割的那么精细,想必凶手一定有一定的医学背景,或是当过屠夫。”这是凌子悦的声音。 “但是章程已经调查过了,附近常住的662名医护人员里,有589名都是女性,剩下的男医生基本上都没有问题。”朱智臻接过他们的话。 “或许可以再从人际关系方面入手来查。死者都是女性,前两名女性一个在ktv工作,一个在按摩店上班,她们认识的人鱼龙混杂,很有可能她们共同认识了某一个施暴成性的男性。” “第三名死者——那个八岁的女孩可能并不是凶手的第一目标,章程已经调查过了,她的妈妈很有问题……” …… 随着讨论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可以调查的方向也随之出现了很多种可能性。 但是这些声音在盛阳的世界里却早都成为了背景。 盛阳也很想像往常一样迅速的对案情做出反应和梳理,就像他以前进行心理侧写那样,但是今天,无论怎么样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他却始终会回到那个令他绕不开的问题上—— 一个宝宝? 他的不仅仅是个丈夫了,而他的身份又多了一个——一位父亲? 盛阳紧锁着眉头,他极力想要遏制他越跑越远的心神,和他迫不及待想要扬起的嘴角。而当他抬起头想深呼吸时,他分明看到傅强的那温和提醒的眼神—— 真糟糕……怎么会分心成这样?! 盛阳慌忙的低下头。 随后,当每个人都分析完毕看向盛阳的时候,盛阳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轻咳两声后就又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呃……从第一起案件中体现的精确的切割方式,表明他以前就杀过人。如果有案底的话,m省j市一个案件中的死者切割的顺序和手法和此次案件如出一撤。” “具体情况?”傅强问。 而盛阳早就准备好了。他不带喘气的就说了一大篇分析—— “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四年前,有报道称在j市的浑河河口的休闲区找到了一个随意丢置的冷却器,在冷却器中发现了被分割成碎块的尸体。呃……这起案件由于性质过于恶劣,当时j市并没有公布案情细节,但是我在分局工作时曾经读到过这起案件在未被密封时的详情。报道上说在四个月内j市至少发现了两具尸体。而且每一个起凶手也都进行了精密的切割、摆放。但是直到现在,这起案件依旧没有被侦破。所以我怀疑我们的嫌犯很有可能家乡就在j市,在j市犯过案后因为j市加大了监控强度,再加上不可抗拒的外力,他来到了s市这里,并且在这里待过了三年之后,他把s市的临湖公园也‘培养’为了自己的舒适区……” 盛阳说完,他总算好好呼吸了一口气,而后他看到所有人脸上都挂起了灿烂的笑容。 “哈哈,真神奇,盛阳轻而易举的就帮我们提供了那么多线索——即使盛阳只用了十分之一的注意力。”朱智臻笑着说。 “我,我没有只用十分之一的注意力。”盛阳脸红着低下了头。 “得了吧,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在紧张什么。”而胡帅领则笑嘻嘻的给盛阳递上来一杯水,他笑的甚至比盛阳还明目张胆。“孩子,为自己的老婆担心又不是丢人的事,而且担心检查结果,这是人之常情。” 随后,在傅强给章程打完电话后,所有人都有了新的调查方向。而在他们准备行动时,傅强也终于对盛阳露出隐破案时他隐藏起的感情,他微笑着看向盛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趁着章程还没有筛选出来嫌疑人,你可以立刻给梁好打个电话……注意别紧张,保持呼吸……” * “宝贝……?” 梁好出神的坐在沙发上。她的一只手放在肚子上,一只手拿着b超照片,但是她的大脑却没有在这两者上面,她的大脑正在进行无边无际的想象…… 再过几个月,就在她现在放手的地方,就会鼓起来一个非常大的“肿块”? 她真的怀孕了?! 梁好感到又震惊又幸福。 她已经渴望感觉到婴儿在她肚子里游动的那个神奇的时刻了,更不用说第一次把婴儿抱在怀里了。他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当会有一个像纽扣一样小巧的鼻子和他爸爸一样迷人的微笑吗? 梁好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用手抚摸着肚子。再过几个小时盛阳就到家了,她终于可以和他分享这一切了。 昨天晚上,回到家后,梁好再也无法对一直追问她的盛阳隐瞒了。 因为到家后,梁好偷偷的做了一个试纸测试。当试纸的结果也指向了那个她既害怕又向往的答案时,梁好知道,坦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于是梁好最终鼓起了勇气。 在告诉盛阳时,梁好整个人紧张的冒冷汗,她生怕盛阳会感到意外和失望——尤其是当他看到盛阳在听到她说罢后愣神的神态时,她的紧咬着的嘴唇瞬间就颤抖了,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想问盛阳的态度,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等了好一会,坐在床边的盛阳的脸上的惊讶总算才散去了一些。 “我……我们……”他开口了,声音嘶哑。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说话。 “我们……要有一个……孩子了?!”他终于用嘶哑的声音问了出来。 梁好能够感受得到,盛阳的大脑正以极快的速度运转,此刻上千种不同的情感正在他的脑子里进行消化和处理。他的思想中的一部分肯定吓坏了。 “果然……你并不想这么快就要孩子,是吗?” 梁好有点想哭,因为她似乎已经下意识的认为盛阳的惊讶代表了他的失落了。“我知道,这不是计划好的……我有点抱歉……那天晚上我没有听你的建议……事后我也没有进行补救,但是我也实在没有想到,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盛阳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颤抖着,紧紧的握住了她的双手。 是的,盛阳的第一反应是很害怕,说实话,一想到自己要当爸爸了,他就惊讶的不知所措。他会是一个好父亲吗?他想到自己的经历,又想到了他所侦办的案件中有那么多的凶手犯罪的根源都是出自家庭教育,所以这个责任太大了!但是,在他的内心的另一个当面,惊喜却以绝对的优势压倒了他的担心。他想到一天前,当梁好答应了他的求婚时,他还以为自己的生活好得不能再好了,但是他又怎么会能想得到事隔一天还会有更大的一个惊喜在等着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涌上盛阳的心头,他毫不犹豫的就将梁好的脸捧在掌心,并在她的嘴唇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真不敢相信,”从梁好的嘴唇上离开后,他低声说,现在轮到他感到幸福了,泪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左手顺着她的身体滑下来,停在了她的腹部。 “这么说……你是高兴的,是吗?”梁好问,她声音里仍然有一丝怀疑。 “高兴?”盛阳的声音还在颤抖,一阵红晕爬上了他的脸颊。“小好,我,我已经高兴的语无伦次了!你不仅会成为我的妻子,我们还会有个孩子?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你不仅给了我一个家,甚至你还为我们的家带来了一个新的生命……?” 梁好终于感到她的脉搏慢了下来,但当他再次吻她时,她的脉搏又加速了,那激动和幸福感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的膝盖已经软了,她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 “不过我还没有百分之百确定……”梁好将头埋进盛阳的怀里,用他的衬衫抿掉了她的眼泪。 “无论如何,你给我的已经比我所希望的还要多的多了!”盛阳低声说,把自己的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 “不,你才是。”梁好说着,一种如释重负和幸福的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我爱你,盛阳,我太爱你了。” 盛阳则给了她一个拥抱,吻了她耳朵下面的那块敏感的皮肤,让她的脊背微微一颤。 “我也爱你。”盛阳喃喃地说,他的手又伸向她的腹部。然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来时,明媚的笑容已经再次绽开在她眼前。“我爱你们两个。”他说着,不禁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她的柔软的腹部。 而后,当他们再次看向彼此时,他们的眼眶都已经再次又红又湿了。 …… “铃铃铃……” 当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时,梁好猛的从昨天的回忆中缓过了神。 她的脸上全程挂着幸福而甜蜜的微笑。而当看到她看到手机屏幕上盛阳的脸,以及来电的备注——“老公”的时候,梁好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鉴于今天盛阳已经上班了,所以盛阳并没有办法陪她去进行检查,但是盛阳一早上已经来了五通电话了。前四次,因为结果没有出来,梁好只能遗憾的告诉盛阳还没有确定。但是这次,梁好知道,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告诉他这个确定的好消息了—— 这次,他们是真的要有另外的一个更重要的新身份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告别 半年后。 当胡帅领走到小面包店的门口时,初春的冷空气打在他的脸上,明亮的阳光丝毫没有使刚刚过去的冬天的气温暖和起来。 在走向机场的途中,胡帅领在决定绕道穿过公园,他买了两杯热咖啡和几个小蛋糕,因为甜食是杨珊珊最爱吃的东西。当他听到包里传出熟悉的手机铃声时,胡帅领这才一手挤着手机,一边打电话,双脚从公园迈步走向机场。 “你已经到了?好,我马上就到。” 当来到明亮的机场大厅,看到杨珊珊的飒爽的深蓝色jk制服时,一阵酸楚的遗憾和少见的温情的欣慰从胡帅领的嗓子尖冒了出来。 “看来有人心情很好。” “当然。一想到我终于辞职了,不用坐在那该死的前台上了我就心情很好。” “你可是要坐将近一天的飞机,又没有人看你,你要不要穿的这么……新潮?”胡帅领在杨珊珊迎上前时将蛋糕递给她。 “我喜欢。”杨珊珊只是仰着头,微微一笑。 “可是我看天气预报那边的气温并不高。我听盛阳说纽约在1月、2月也有很冷的风。” “所以我的行李箱带了足够多保暖的衣服。有‘正常’的,也有‘不正常’的。当然,大多数都是正常的。”杨姗姗笑着回答。 “那就好。” 而后他们边走边聊。 “对了,我走后很有可能就很少再用国内的联系方式了,记得赶紧注册个邮箱或者是skype或者msn。” “嗯,至于后面两个就算了,邮箱的话,……我会让章程帮我。” “你知道吗,就连我8岁的小外甥都知道怎么进行邮箱注册!” “哈哈我承认我在电子设备的使用上智商并不高。” “你说的好像你在其他方面智商就很高一样。” 胡帅领瞪了杨珊珊一眼,而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只不过笑容退去后,当来到安检区域时,两个人却都陷入了一阵微微的冷场。 “记得到了给我打电话。”胡帅领认真的说。 “我会的。”杨姗姗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但是嘴角依旧倔强的往上翘着。 而不一会,随着机场大厅中响起甜美的广播,胡帅领和杨姗姗也知道,不管怎么样,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实际上,半年前,胡帅领和杨姗姗便已经分开了。 自从半年多前,在朱智臻遇到的“散毒案”发生不久,她无意在医院里听到了凌子悦和胡帅领的谈话,杨珊珊就知道他们很有可能即将“到此为止”了,他们的分开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杨珊珊很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一旦男人对自己的感情产生了犹豫,那么也就意味着这段感情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两个人勉为其难的开始将就度日,一种是好聚好散的开心分开。 而对杨珊珊而言,她绝对不会选择前者,这是她的天性,更是她的骄傲。所以她在胡帅领开口之前,就已经先开了口,并且,她还拜托了她的大学同学在纽约帮她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因为她实在不想再在那个无聊的银行窗口做着朝夕晚五的工作了。对于她而言,这种工作对大多数女性而言是天堂,而对于“野”惯了的她而言,就像牢笼,所以,直到今天,她终于决定了再次放飞自我。 胡帅领在前面带路,杨珊珊跟着他,不自觉的,杨珊珊的手就抓起了胡帅领的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手紧贴在她的身体旁边。因为杨姗姗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保重。” “你也是。” 当那柔软的手心的触感和温暖的声音再次袭来时,胡帅领心口一阵酸涩。他深刻的感觉到,其实,有时候并不是命运对自己不够好,而就是纯粹的因为人实在是一种可怕的动物,这种动物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种怪病——“执拗”,当这种“执拗病”发作时,任何理性的、曾经鲜活的感性的经验也都救不了它。 而朱智臻是唯一能救他的“执拗病”的药。 * 从机场出来时,天色微微暗了下来。 在回地下停车场取车时,胡帅领的心思总无处安放。他总会想到这几年兜兜转转的情感经历,说起来他每次谈恋爱也都很认真,但是不知道为何,每次回过头再回顾时,却都会发现它们很可笑。 胡帅领在地下停车场转悠着,无奈的摇着头,而不一会,凌子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怎么了?子悦?” 胡帅领慢慢悠悠的晃着钥匙,说。 而随即,凌子悦的急切的喘息却从电话那边清晰的传了过来。 “你去接盛阳了吗?盛阳的电话打不通!” “盛阳不是去监狱了吗?他不会那么快,而且监狱那边肯定没有什么信号……” “快,快点让他回来!” 胡帅领也不禁紧张起来,他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好的情况不太好!……” * 一个小时前。 这是盛阳第二次来到监狱。 第一次来,是因为要查送到监狱里的包裹,而这一次,是盛阳自愿来的。 因为半个月之后,白晨含会被判处死刑。 这次来,同样是樊洁将他引到白晨含的牢房外的。同样还是那个阴暗的环境,同样还是那个背对着他的女人,只不过这次,盛阳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对监狱的恐惧减少了,对眼前的女人的内疚、愤恨、悲伤的集合在一起的异样纠结的感情也淡然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天,但是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看我。” 背对着盛阳,白晨含却首先开口说道。她的语气很随意,那感觉好像她的嘴里正叼着一只昂贵的烟斗。 “我并不想来。因为我曾经恨的想要……让你死。永远都会记得你对我计算的一切,包括我妈妈。” “那么恨我……呵呵,那你为什么还是来了?恨抵不过爱吗?”白晨含讥讽的笑道,扭过头。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来和我的一段最曲折的人生经历进行一场告别。” “呵呵。告别?”白晨含笑的更明亮了。“这么有仪式感吗?不过你怎么就确定你的人生不会出现更曲折的经历呢?也许你还会遇到更变,态的杀手呢?!也许你最终会患上你妈妈的病呢!?更或者两者皆有呢?”白晨含说着,她的脸上扬起的高高在上口气依旧没有什么改变,但当她扭过头时,盛阳能够很明显的看出她瘦了许多,也老了许多。她的眼睛深陷在眼袋里,她瘦骨嶙峋的双手如同两个坏掉的零件,耷拉在她的身体两边。 “即使那是真的,我也不会再躲避了。”盛阳说。 而白晨含只是简单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头发,然后和盛阳对视。 “你说的好像很轻松。” “确实……这不轻松。”盛阳也对视着她,微微一笑。“但是我也要谢谢你,因为之前的事,你让我彻底卸下了我内心的包袱,你也帮我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或者感受——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习惯了一个人去对抗生活的我了,即使世界再黑暗,我的周围也有温暖我的光亮——我的团队、我的家人,以及我的妻子,他们都会帮我照亮我回家的路。” 虽然不明显,但是盛阳还是捕捉到了白晨含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诧。 “果然……你们结婚了。” 盛阳则自觉的伸出他的手掌,让戒指面对着白晨含。 “是的。如果说那次在''钓鱼执法''中的那枚戒指是假的话,那么这个……可是真的。”他的笑容显得又骄傲,又坦诚。 白晨含所有的复杂的表情最终化为了一丝强颜欢笑的落寞。 “我早能想得到。” “而且……不仅如此……我很快就要当爸爸了。” 听到这,白晨含彻底放弃了对自己的表情的控制。 “原来你来这里是为了向我炫耀,为了报复。” “当然不是。我没有那么无聊。”盛阳抿了抿嘴巴。“我只是想告诉你……再没有比平凡的幸福更加让人能感到生命是值得期待得了。以前,我也以为我只适合一个人,但是自从遇到了我的团队和梁好,我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了……事实上如果你一直保持善良,你的生活肯定也会不同,尤其你还那么坚强,本应该值得更好的生活。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 “如果可以……?你想说什么,来世吗?”白晨含笑着打断了他。“一向信奉科学的盛阳博士竟然相信有神论?呵呵。而且来这一遭还不够吗?还指望来世?别他妈的搞笑了。”白晨含缓缓的抬起了头,手从铁栏杆上松了下来。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幻灭的平静。 “随你怎么说吧。你做的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只是希望你最终能想通。再见了。” “等等——!” 而白晨含却在盛阳扭头要走时叫住了他。 “虽然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你妈,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希望你能帮我。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反正这是最后一次了。”白晨含说。 “什么?” “再过几天是我妈的祭日。我……给我她写了一封信。她不识字,我想拜托你念给她听,然后烧给她。随便一个路边就行。” “你为什么不自己做?” “在这里我可以烧纸吗?”白晨含冷笑道。“你放心好了。这就是一封信,狱警已经都检查过了。罪不殃及死者,罪也不殃及家属,不是吗?” * 当樊洁将那封白色的信封交给盛阳时,盛阳微微有些犹豫。但是最终,他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它。 “里面确实只有一封信。” 沿着底层的走廊穿过一间间监狱时,樊洁手里的警棍拖着地,她和盛阳边走边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信里面有暗号?”盛阳紧张的问,因为他能够很明显的看到樊洁的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那倒没有。”樊洁直接了当的说。“为了保险起见,这封信是我看着她写的。里面确实没有再进行任何犯罪活动的字眼。只是……”樊洁的脸色确实阴了下来。“总之你看看就知道了。嗯,如果你看不下去,你也可以直接把它烧了。” “这不是她写给她妈妈的信吗?”盛阳在樊洁身后问。 “你还真是单纯啊,盛阳博士。” 樊洁在办公室门口停了下来,随后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将盛阳的手机递还给他。“要进来坐坐吗?” “谢谢,呃,不了。我妻子和闺蜜去逛街了,我一会要去接她。” “好吧,那我就不留你了。” 盛阳说完便笑着和樊洁摆了摆手,离开了此地。 然而,就在盛阳走出了监狱,在迎接到外面正午十分的温和而不刺眼的阳光那一刻,他却猛然发现了一个令他心血倒流的恐怖意外——他的手机显示他竟然有13通未接电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幸福边缘 盛阳几乎用了他一生中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 来到四楼后,他的肾上腺素仍然在他体内奔涌,他紧张的不停的颤抖着腿,眼睛扫视着接待处和等候室。直到当他看到梁好正在走廊的尽头艰难的尝试“散步”的时候,他才终于稍微压抑住了自己的冲动。 “你怎么样小好?”盛阳迎上前,他脸上布满了因紧张而流下的汗水。 “没什么。哦,我就是觉得有点疼。”梁好尽量做出一个没什么大碍般的鬼脸。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凌子悦接过了话,她的嘴唇颤抖着,眼睛几乎不敢看向盛阳。“可是没有想到,结果等我出来时我就看到一个和别人追逐打闹的男孩。他跑的太快了,撞到了梁好。而后梁好就感觉到肚子不太舒服……” “好吧……那你真的没事吗?”盛阳打量着她。 “你觉得我像是问题很大的样子吗?除了我的肚子?”梁好反而笑嘻嘻的掐了掐盛阳的脸。“我都给她们说了不用太紧张。” “是啊,你不止不紧张,你还甚至回家洗了个澡。”朱智臻忍住不笑。 “你还……洗了澡?”盛阳不自觉的抬起了眉毛。 梁好则咯咯地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不呢?反正离家这么近,而且我自己能感觉的到我的宫缩还不算太严重。” 盛阳张开嘴想说更多,但当他也知道,和临盆的妻子争吵是愚蠢的。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或许你是对的。我只是……”他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抚摸了一下她的肚子以示问候。 梁好亲了下盛阳的脸。“我知道。” 随后,盛阳又陪着梁好在医院的走道上走了很久。两个小时之后,梁好的宫缩不仅更频繁了,而且更强烈了。盛阳能感到她的手在紧抓着他的手,同时随着又一阵刺穿感穿透了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和嘴唇痛得紧紧地贴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痛苦的低吟。盛阳赶紧让梁好躺了下来。他用手拨弄着她的头发,不顾一切地想给她一些安慰。而梁好则在床上不停的翻来倒去,她的表情一会放松,一会痛苦的皱在一起,期间她不停的做着深呼吸来让自己放松。 “要再来一杯水吗?”盛阳温柔地问,在她潮湿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是的。”梁好点了点头,对他微微一笑。“谢谢。”当他将接满了水的杯子递在她嘴唇上时,她又补充了一句。 喝完水后,梁好闭了一会儿眼睛,试图恢复体力。她知道再过5分钟她就会再经历一遍宫缩的痛苦。当她感到盛阳继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拇指放在她的手上抚摸她的皮肤时,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等你进去的时候,我想我陪着你吗?”盛阳问。 “不。”梁好却回答的很干脆。“我不想你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 “再多血腥的场面我都见过。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盛阳认真的看着她。“而且为了这一天,我已经把生育手册背下来了,就是为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你身边帮你……” “你把生育手册背下来了?”梁好忍住痛惊呼。“你是要准备辞职当妇产科医生了吗?盛阳博士,不,盛阳医生?” “不,不是。我只是想做好万全的准备。万一某天我们去了某个找不到医院的荒郊野岭,或者是救护车堵车了,又或者是医院停电了设备出故障了……呃,我就是想做到万无一失……” 虽然某个方面,梁好觉得盛阳的做法很幼稚,但是在另外更多的地方,梁好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温暖。她甚至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美的情话了。于是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想你进去,这没有必要,亲爱的。” 盛阳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最终放弃了。“那好吧。” * 当梁好进去手术室后,盛阳几乎不能让自己的心闲下来。 他一会在医院的走廊来回踱步,一会坐在椅子上不安的抖着腿,一会又开始不听逮住护士问里面的情况。惹得胡帅领也不耐烦了。 “拜托,你能不能坐下来休息会?” “呃,好。” 而结果就是,盛阳坐下来后,胡帅领反而觉得盛阳还是刚才那样站起来多走走,远离自己比较好——因为盛阳开始不停的拉着他说着些奇怪的话题。一会是孕妇医院离奇失踪现象、一会是妇产科孩子性别扎堆现象、一会是异期复孕现象……惹得胡帅领一个大男人听着实在又奇怪又好笑。 “异期复孕是什么?”胡帅领忍住笑意问他。 盛阳奇怪的扬了扬眉毛。“这个单从字面意思就可以理解。就是当孕妇体内已经怀有胎儿时,她又开始另一周期的排卵,而后当她和自己的丈夫有了……” “所以小好孕期你们也没闲着?” “什么?”盛阳愣了一下,而后他的脸立刻红了。“不是!我没有说小好!我只是在说一个神奇的现象!” “好了盛阳!”凌子悦则及时走了过来掐了一把胡帅领。“谢天谢地,你终于听出来了胡帅领在揶揄你了!” 盛阳皱了皱眉,而后闭上了嘴巴。但是这依旧没有能让他心情放松。“你别忘了你也会经历这一天的……”盛阳看了一眼朱智臻。 *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 盛阳只觉得他的心都快停滞了。他咬着嘴唇的牙齿随时都会吸出血。 而就在四个小时零五分钟之后,随着一声震动心脏的开门声响起。一位护士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盛阳立刻弹簧般站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护士的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 “嘿,是个小丫头。五斤半,恭喜啦!” “谢,谢谢!” 当盛阳第一次看到他的女儿时,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睛。一张皱巴巴的、完美的小脸,张着合着的嘴。然后她发出一声响亮的哭声。声音那么大,好像她在努力确保没有人错过她的到来。盛阳的嘴唇擦过女儿柔软的头部皮肤。那种触感太过神奇,以至于此刻,他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这一切都让盛阳觉得不真实,他希望有人掐他一下,证明这是真的。他把他们的女儿抱在怀里。她挣扎着来到这个世界,满脸通红,皱巴巴的。他已经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很像自己,而她的钮扣般的小鼻子则像极了梁好。她头上的几根头发因为潮湿而显得很黑。在那一瞬间,他就爱上了她,爱得如此之深,几乎使他泪流满面。他小心地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女儿的手,而后她最小的手指开始抓住他的手指,盛阳的脸上出现了他从未有过的最灿烂、最感恩的微笑。 “她……她感受到了我……”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而后他在婴儿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在她的皮肤上停留了一秒钟,低声说了一句“我爱你”。 当把小婴儿递给同样兴奋的朱智臻等人时,盛阳的脸上的浮现起一丝担忧。“我妻子怎么样了?我能进去吗?”他问向护士。 “你想进去吗?” “是!” 护士点了点头。 盛阳跟在护士身后。他本以为推门的瞬间,他会看到梁好疲惫而激动的微笑。他已经准备好了他所有的感激来回报眼前他最爱的女人。但是他却没有想到,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他听到的却是医生的低吼—— “她的子、宫颈破裂了,她正在快速失血!我们必须马上把她送到手术室!” 然后,他们匆忙的走了…… 护士和医生走后,时间仿佛静止了,盛阳觉得好像有人从他肺里吸走了空气,他的世界开始崩塌……真的假的……?盛阳几乎不敢相信所看到的,所听到的…… 又过了好一会,当朱智臻赶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之后,盛阳才慢慢回到了现实。 “盛阳,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个打击,但是医生他们会马上给小好止血缝合的,她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去外面等吧。”她的声音很少那么温柔,这不仅使他怀疑她是不是在对他说真话。 盛阳感到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一股冰冷从他内心深处升起。 他的大脑禁不住回想起他读过的关于产后出血的所有事情。宫颈上的裂口可能很小,只需要缝几针就可以了。但如果裂口较大,那就会导致大量的失血。医生那双血淋淋的手又在他脑海里闪现,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个人可以承受大约30%的失血而不会有任何严重的后果。如果超过这个限度,她的心跳就会加速到危险的程度,她就需要输血。这完全取决于医生能多快地止血。如果她失去的血更多,她甚至可能…… 不,他甚至不想去那里,甚至不想去想失去她的事,就在他们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刚刚过去几分钟之后…… “我要过去……”几乎是机械般的,盛阳开口道。 “不行,盛阳,不要打扰医生……” “我做了一切的准备就是为了不能让她出一点事!”盛阳却打断了朱智臻,他态度坚决的跑向手术室。 当盛阳离开朱智臻的视线之后,朱智臻也垮了下来。 朱智臻闭上眼睛,只能默默的发抖,祈祷一切都会过去。而不知何时,另外一双有力量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 “会没事的。”胡帅领说。 虽然胡帅领的性格出了名的冲动,但是此刻,朱智臻却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他每每在关键是时刻里的沉稳。那声音令人安心,放松。 朱智臻点了点头,努力咬住开始颤抖的下唇。这次,或许是太累了,或者是太紧张了,她总算没有逃开胡帅领的怀抱。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年后(上) 一年后。 s市的清山墓园位于s市的西南角。是一个远离了市区繁华的僻静的角落。 上午八点,当盛阳开着车来到这里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才刚刚将城市唤醒。枯黄的扬树叶和鲜艳的枫叶飘落下来,好象是几只彩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虽然寒霜降临,可青松还穿着碧绿碧绿的长袍,显得更加苍翠。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的车技还不错,盛阳博士。”当盛阳找好停车位来到墓园门口时,梁好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她挎着小小的提包,嘴角带着淡淡的浅笑。 “当然,我17岁的时候就在美国考过驾照了。不过我确实不太会像帅领那样开的那么快。” “哈哈,没事,你车开的很好。” “什么意思,你笑的有些奇怪?” “没事。”梁好说着,她的嘴角再次扬起古怪的笑。 而后,他们挽着手一起走进了墓园。 当盛敏文的墓碑映入他们的眼帘的时候,盛阳和梁好的表情都越来越严肃,他们两个人的眼睛里也都不约而同的泛起了点点的泪光。梁好知道这一刻对盛阳而言绝对不好过,所以她暗自攥紧了盛阳的手掌,紧靠着他的身体。 果然,刚开始的时候,盛阳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盛阳才终于慢慢站稳,他缓慢的吐出了一口气。他的声音里有种淡淡的、却并不明显的悲哀。“妈妈。我们来看你了……”而后,他弯下了身体,和梁好一起,将祭品有序的摆放在了墓前。 当一切的祭品摆放完后,几乎是本能的,盛阳摸了摸墓碑上盛敏文的那张照片,当他的眼睛对视上盛敏文那双微笑着的眼睛时,他当即闭上了眼睛,他的表情虔诚、严肃,却又慢慢的变得轻松,似乎他在和盛敏文进行着某种灵魂的交流。梁好看着他,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她确实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了一种情绪—— 彻底的释怀。 梁好也终于能跟着盛阳一起,嘴角再次扬起了笑容。 梁好能够理解这种情感。 因为她也成为了一个母亲。 当一个母亲面临死亡时(甚至在死亡后),她们只可能会不停的担心自己的孩子过的好不好、开心不开心,这是她们唯一的可怜的牵挂,而子女如果真的希望已故的父母能够在九泉下安心,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也是尽量的让自己的人生过的更加开心、自由和幸福。 盛阳肯定也体会到了,所以在梁好分心没多久,盛阳就站了起来。他对着梁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们走吧?” 梁好则一把抓住了盛阳的手,点了点头。 * 在返程的途中,盛阳和梁好的心情都得到了放松。这让梁好开心又欣慰。但是,就在梁好为此感到开心,他们的车也即将拐进市区走向回家的路的时候,盛阳却忽然猛打了几个方向,调转了车头,致使他们的车开向了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更加偏僻的方向。 “盛阳,走错路了!”梁好回过头,着他们正确的那条路,赶紧抓住盛阳的胳膊。 而盛阳只是露出了淡淡的笑,这次,变成他的笑容很古怪了。“我知道。” “你知道?你是计划好的?!”梁好惊呼。 “呃,这是秘密。” “天啊……我,我,这……这是约会吗?所以……所以你之前才特意让阿臻来家里照顾孩子?!” 梁好结巴着看向盛阳,而盛阳只是以一个无声的微笑回答了她。梁好的胸口溢出不可思议的惊讶、紧张和幸福。因为她想到,一年下来,他们确实已经没有一次这样大胆的单独出来约会了,因为他们两个已经完全被一个新降生的小女儿给栓的死死的了。 一年前,在还未见到自己的新出生的女儿时,她首先在手术室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手术。 那天,当经历了长达六个小时的阵痛、她终于感到自己的肚子突然一空时,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她几乎要热泪盈眶。这种疼终于过去了……但是也就在这时,她感到自己的体内升起了一种奇异的虚无感、恍惚感……仿佛有一道明亮的光刺穿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法呼吸,紧接着,是一阵响亮的哔哔声。她下意识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她太虚弱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后,她看到了医生紧张的脸庞和来来回回的匆忙的身影,医生打开了她的衬衫,在她的胸部放置了一个除颤器,而她最后的意识则是,她茫然的看着医生忙碌着,她顺带看到了医生看向的仪器,以及仪器显示器上的那条平线…… 不会吧……我还没有看到我的女儿呢…… 我还没……还没准备和盛阳说再见呢……我,我不能让盛阳为我伤心…… 而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当梁好再次恢复意识时,她感到有一只温暖的手正轻轻的,却坚定的搭在她的手掌上,他正在用拇指轻轻的抚摩着她。她的视线模糊了几秒钟,又闭上了。但是,就在她想放弃时,她再次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力量。那感觉……难道……?她花了好长时间集中精神,终于,她看到了他。 她的盛阳。 她看到盛阳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疲惫的微笑。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很明显的,他哭过了。然后她悲伤的笑了,她想轻唤盛阳的名字,但是她却看到盛阳的嘴唇贴近了她的脸,他轻轻的在她的苍白干涸的嘴唇上贴合了一下,她能够感受的到他的呼吸里的激动和紧张。而后,当他撤离后,他将一个可爱的小脑袋移到她的下巴下面,他笑着,平息了他怀里的小婴儿喉咙里发出的轻柔的哭声。当他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几乎是微弱的耳语。 “别哭,宝贝,你妈妈醒了……你妈妈就在这里呢……” 梁好的双眼当即涌上了热乎乎的眼泪。 而后,几乎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就再也没有轻松过。 他们生活就开始完完全全的被身边的这个甜蜜的小负担给“统治”了。 盛阳充分运用了他的两个星期的陪产假,并且他还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这段时间里,梁好很好的恢复了自己的身体,再加上她的父母的帮忙,梁好的身体并没有烙下月子病,他们也几乎还能应付的来,但是当盛阳归队后,一切就更忙了。 虽然盛阳已经竭尽全力兼顾工作和家庭了,但是养一个小婴儿对他们这对新手父母来说还是有些太慌乱、太累了。他们几乎没有一天晚上是在十二点前睡觉的,他们也几乎没有一天能睡个完整的好觉。梁好还为此曾经在晚上掉眼泪。因为哺乳的疼痛、因为她日益发黄的皮肤、因为她肚子上的褶皱和她的肚子上还存在着生孩子留下的小隆起…… 如果她真的就这样不断的精力衰竭、衰老下去、肚子难看下去的话……她还能坚持精力充沛吗?盛阳还会喜欢她吗? 梁好不止一次被这些疑问困扰。 而如今…… 坐在车里,梁好不自觉的看向盛阳,她感到又激动,又幸福,同时,又有些疑惧。 梁好耸了耸肩,她尽量让自己看向盛阳,她尽量不管他会将她带去哪里,也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困惑,最重要的是,她想让自己暂时逃避在盛阳带给她的惊喜的感动中,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 梁好说不清她在车里呆了多久,直到盛阳的车速逐渐变慢,梁好才有种预感,他们快到了。但是问题是,在他们的车周围,什么都没有,虽然这里的风景不错,有丛林般的树木和一闪而过的溪流,但是这里依旧没有一个像样的建筑。 “你要把我带到荒郊野岭里干坏事吗?盛阳?”梁好故意用一阵咯咯的笑声来掩饰她的疑惑和紧张。而盛阳却依旧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神秘的将一个眼罩递给了梁好。“呃,我希望你蒙上眼睛。” “真的假的?”梁好惊讶极了。 “当然是真的。” 梁好本以为自己当初在追求盛阳时已经够大胆、够肉麻了,但是梁好却没有想到,盛阳也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梁好确实从盛阳的跃跃欲试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某种刺激和激动,于是她还是照做了。 梁好的心在发颤,而不一会,随着车速的减慢和刹车声的响起,梁好知道他们彻底到地方了。 梁好更紧张了。下车后,她期待着盛阳拉起她的手,将她引向某个地方,她等待着,但是她却没有想到,当盛阳靠近她后,盛阳直接用胳膊搂住了她的腰,然后一个吻过后,他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梁好情不自禁的惊呼了一声,然后她本能的用手紧紧的环住他的脖子,同时,她根本无法控制从她的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灿烂的笑声。“盛阳!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吃了的。” “那我可以把眼罩去掉了吗?” “还不行,再等一会。”盛阳笑着说着,用嘴封住了她的嘴巴。 而后,在一阵上楼的晃荡感过后,梁好听到了门开的声音,盛阳的手轻轻地碰到了她的腰背,他轻轻的把她放了下来,而后,她听到身后传来了关门声、拉窗帘声、忙碌声和打火机响起的“噼啪”声。 忙完这一切后,盛阳回来了,梁好能够感觉到盛阳靠近了她,他的温暖的呼吸贴近了她的脖子。 “呃,可以了,我希望你会喜欢它……” 一秒钟后,盛阳将梁好的眼罩去掉了。 梁好立刻惊呆了。她头皮发麻! 他们竟然在一家郊外的画廊咖啡馆里! “这里其实是一个小景区,但是因为没有开发的太好,所以知道这里的游客并不多,当然我也是在网上做了很多旅游攻略之后才发现这里的。当我发现这是既可以郊游、又可以喝下午茶、还可以看画展的时候,我当时就心动了,所以我就租用了这里一天。当然,如果我们玩累了,这里楼上还有客房。” 梁好很透彻的就明白了盛阳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的脸都红了,但是令她感到的却不止是最后一句,而是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一圈明亮的红色蜡烛,和那咖啡桌上摆放着个一束巨大的爱心形状的蛋糕和漂亮的鲜花。 “所以……你真的……早就准备好了……” 梁好觉得自己已经快说不出来话了。 “是的……因为我知道,呃……小好……这些日子以来,真的太辛苦你了……” 然后,几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梁好的眼泪喷涌而出了。 没有任何语言的,梁好就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踮起了脚尖去够他。 当他们的嘴唇连接在一起时,梁好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我喜欢这里……非常喜欢这里……所以……我们要先吃蛋糕吗?”她一边吻他,一边笑呵呵的、又带有几分拼命掩饰的紧张的在他耳边说,盛阳知道,这又变成梁好在主动“操控”他了,但是这次,盛阳已经拿定了主意要自己掌控主动权了(就比如那个眼罩),所以他只是古怪的笑了笑,而后还未等梁好再问,他就已经再次将她抱了起来。“我不想先吃蛋糕。我想先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什么事?”梁好则更加紧张。因为她看到盛阳的表情有些严肃。 果然,当盛阳抿了抿嘴之后,他的看向她眼神确实变得正经了许多,以至于那眼神中似乎存在着某些不像盛阳的、令梁好难以抗拒的男性的力量。 “小好,不要再对着镜子愁眉苦脸了。你要知道,你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无人可以取代的。除非你根本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有多坚固。” 哦……他还是发现了……毕竟他是个侧写专家不是吗? 梁好的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感动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绷不住了,她更想哭了。“我,相信你……我答应你……”而后,她赶忙用一个鬼脸挤破了眼眶里的眼泪,可是不争气的是,那眼泪还是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 而后,当盛阳笑着亲吻了一下流经眼泪的她的脸颊之后,盛阳故意的亲了一下梁好最敏。感的耳垂,没有多余的语言,他立刻不顾梁好的反对,抱着她奔向了二楼的客房……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年后(下) 盛阳用脚把门踢上,向床边走了过去。现在,由不得梁好反对,他已经把她放在了床上了。 梁好笑着,挣扎着,半开玩笑的表示让盛阳别闹了,但是从他看她的坚定的眼神和他的话中,梁好知道盛阳已经知道她的顾虑了。梁好的眼神微微有些闪躲。“你是如何侧写我的?我这是……典型的产后抑郁症吗?”她半开玩笑半紧张的说。 “还不典型。只是……一点点。”盛阳微笑着说,有些结巴的说。 不过,在这里盛阳并没有向梁好说实话。就是盛阳并不是根据侧写发现她的担忧和不安的。 ——盛阳而是根据一年前白晨含寄给他的那封信感受到的。 这不禁让盛阳在此刻稍微分了一点神。 一年前,就在白晨含和张宸绮被枪毙的第二天,盛阳打开了白晨含的信。 当他将信展开时,他惊呆了——因为他发现信封开头写的并不是“妈妈”,而是“嗨,盛阳博士。” 直到这时,盛阳才明白樊洁那时候的意思。 原来,这封信从一开始就不是她写给她妈妈的,而是她写给自己的。 亏你还自称是个侧写师!盛阳心想。 于是,盛阳的视线从信上离开了好几分钟,他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往下读。他抓着那封信,手指在抽搐,他想知道白晨含最后还会搞什么鬼,但同时,他又有些担心白晨含会再次影响他。他在办公室的时钟下思考了好一会,但是最终,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 ——白晨含的信—— 【嗨,盛阳博士。 原谅我再一次戏弄了你。因为我害怕我如果我直接说这封信是给你的,你会直接把它丢进垃圾桶。你会吗?应该也不会吧……但是我不想冒险。 读完它吧。 反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聊天了。也正因为如此,这次……我想和你说的别的、你不读就一定会后悔的真心话。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警察了。因为那天在画廊见到你后,我就已经让张宸绮查出你的背景了。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我在知道你是警察后就已经远离你了,但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主动找到了我。那天晚上,其实从见到你的第一瞬间,我就知道继续赴约是个既冒险又愚蠢的决定了,但是该死的,我竟然还是这么做了。因为我觉得这竟然是一种奇妙的刺激的缘分。我想更多的了解你,打败你,或者也有可能……让你迷上我。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设想。如果你不是警察、如果你真的是闫浩、如果你不那么死板……哪怕你只符合其中的一个假设的话,我们的结局又会是怎么样? 打个比方吧。如果你不是警察的话……也许……那天晚上我们的约会将会是完全不同的走向。如果假设可以成立的话,我会直接把你约进一个酒店,一个浪漫而有情调的高档酒店,那里有橘色的暧昧的灯和一张柔软的大床。 你看见白玫瑰了吗?柔软的粉红色窗帘敞开着,露出后面的白色窗帘。你能感受到灯光照应在窗帘上产生的温暖吗?你感觉到我的手在你的胸前吗?你能感受得到我身体的重量在你腿上吗?然后,当你明白我的意图后,不用浪费任何时间,我们就会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充满激。请与欲。忘,哈哈,你明白的吧?如果你不懂(或者假装不懂),我乐意再描述的细致一些…… ……】 而读到这里,盛阳彻底明白樊洁之前为什么会''警告''他,劝他可以直接把信撕了的原因了。 而后,就如同盛阳猜测的那般,信件的接下来用两大段文字详细描述了她的对这个假设的具体的幻想。 盛阳努力的想要忘记那些内容,但是无奈,只要扫过一眼,那些文字就已经进入到了他的记忆中了。 盛阳的嘴脸泛起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 白晨含还是没有变。她也还是她,即使她已经要死了,她也不想认输,她也还是要不遗余力的控制他——因为她知道他会过目不忘,他会下意识的将她的描写一字不落的记在脑海里……甚至形成图像,借此来影响他、操纵他、让自己永远无法忘了她。 但是,白晨含却也预计错了一点。 就是即使这些文字真的被盛阳永远记住了,它们对他也已经产生不了任何影响了。除了接下来的那一段话—— 【……所以你能想象得到那种美秒的感觉了吗? 这种感觉和你老婆是完全不一样的。不久的将来,你就会彻底明白我的意思了,尤其是当你们有了孩子以后,你肯定会慢慢发觉:天啊,你对面的女人她的皮肤越来越松弛,她脾气会越来越差,她的肚子上还会有难看的伤疤或者褶皱,就像个烂橘子皮!她会失去她最吸引你自信,你也会对她失去感觉,你会开始怀念你在我身上感受到的令你满意的眩晕感…… 直到此刻,他也会真正的感悟到一个你无法逃避的现实——我这才叫女人!对吧?……】 最后,白晨含还写了一些其他盛阳了可能会厌恶梁好的地方。比如他们对孩子抚养上的分歧、梁好有可能会出现的产后抑郁、甚至是身材走样…… 但是后面的盛阳却再也看不下去了。 “小好将来会因为生孩子而变得不自信吗?” ——而直到整封信全部读完,盛阳最终记进心底的,也只有这句疑问。 这也就是为什么,盛阳不用侧写就捕捉到了梁好对自己越来越不满意的原因了,也正是如此,他也才会在一年后的今天,请了整整一天的假,带梁好来到这里。 * 此时此刻。 盛阳默默的看向梁好,虽然再次回想起了那封信的内容,但是就像以前一样,信的一切内容都影响不了他,真正能影响到他的,只有躺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 盛阳支撑着自己,他用一只手把梁好的下巴抬起来,让她看着他,而不是往下看。她的双颊泛红,嘴唇颤抖,她不自觉的就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盛阳几乎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从她的表情和动作上,他很轻易的就能看的出她此刻是多么没有安全感。 同样作为女人,看来白晨含这点说的确实是对的。于是,几乎不假思索的,盛阳立刻在她的肚子上亲吻了一下。 “你刚才说了相信我,对吗?” 梁好露出既激动又紧张的笑容。“是的……当然。”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的可爱的肚子了吗?因为它总会让我想起我们的小女儿就是从这里孕育出来的。没有这些可爱的小褶皱,就没有我们的小女儿。” 这下,轮到梁好惊呆了。“你真的……这样想?” “当然!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不,不是。”梁好说着,她的脸上再次慢慢浮现起了真实的笑容。“你不仅是我的身体医生,还是我的心理医生。” 她说着,她的手也开始从她的肚子上离开了,纠结在他的头发里,“我只是觉得……我真的有些害怕……因为我太爱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 盛阳说着,他再次注视着起梁好的眼睛。梁好的头发披散在脸上,摇曳的蜡烛照亮了她,使得她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又无辜又动人。“那么……你还想先吃饭吗?”盛阳打趣着问她。 “这次你抢了我的台词。”梁好再也不纠结了,她抬起头在他盛阳嘴唇上亲了一下。而盛阳也不再故意逗梁好了。他很快的就抓住了梁好的手,把她的手拉上来,直到她的手在停留在她的头顶上。 梁好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血液像熔岩一样在血管里跳动。而后当盛阳俯身吻向她时,仿佛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梁好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 当太阳下山时,他们才发现除了中午他们吃了蛋糕之外,他们几乎都赖在了床上。 傍晚时分,晚霞透过窗帘映在了床头。梁好一边看着电视里搞笑的视频,一边把头靠在盛阳的肩膀上,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同样快。她暗自笑了笑,思绪又回到了他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那时候,他很害羞,在某些方面,他现在仍然如此。但如果三年前有人告诉她,他会成为她的丈夫,会成为她孩子的父亲,梁好会觉得那实在是太神奇了。她竟然会这么放心大胆的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一个男人。 梁好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身体因幸福而颤抖。当盛阳迅速拉起床单,盖住两人时,她微笑着看着他,她依偎得更近了。 “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更经常地这样做,放松一下自己。”梁好笑着说。“而且我相信帅领应该也会喜欢我们这样做,因为我们又给他制造了和阿臻独处的机会。” “我也觉得。”盛阳搂着梁好。“但是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想念我们的小宝贝熙熙了。” “哈哈,看看现在谁最先是舍不得了!” “我不相信你不会想念小熙熙在你怀里的感觉。” “当然……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梁好笑着说。 于是,在一阵默契的笑声之后,他们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并且整理好了房间。 在回家的路上,盛阳和梁好都感觉他们的关系又进到了新的一步。 无论是梁好还是盛阳,他们都有同样的一种感觉——无论今后的路还有些怎么样的变故,但是他们的朋友和亲人,他们的眼中的彼此,都会成为他们最坚实的支柱。尤其是盛阳,他的眼中映出霓虹灯的光芒。但是他更知道,他的朋友和她身边的最爱的女人,才是真正点亮了他人生之路的光。 ——【全书完结】—— 【伪更】【新书试读】 ——两年前,2月14日情人节—— 2:45am。 车窗外,夜黑兮兮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轮圆月安静的跟随着车的疾驰而快速移动。 程思言坐在副驾驶座上,风不停的打乱她的头发,她也只是随意的将它们捋到耳后。 “我,我们到底要去哪?”她说着,看着驾驶座上男人。只见男人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刀刻般的褶皱中满是危险的信号,他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一双充满了细长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的路。 程思言不自觉的抿了抿干涸的嘴片,又问了他一遍。 而男人依旧没有回答她。 前方,是新城区正在施工的彩虹桥。夜色中,桥身的颜色已经全部融进了黑夜里。 程思言环顾了一下四周,深夜里,周围没有灯、没有行人、更没有一辆过往的车,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桥下的流水声已经开始越来越清晰了,它们安静的流淌着,不分昼夜。 据说,彩虹桥由于太高了,所以掉下去的人的生还率几乎为零。所以桥下面经常会打捞上来尸体。他们有些是自杀身亡的,有些是意外坠亡,有些是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楚,这些尸体经常会在几天之后才会被人发现,他们有些漂到了岸边,有些则跟着河流消失在了更远处。想到这里,一个恐怖的念头划过在了程思言的大脑。程思言当即打了个冷颤。 “停车!把我的手机还给我!”她发出坚决的、低沉的声音。 但是男人依旧好像没有听到,转瞬之间,车已经开上了桥。 “我再说一遍!停车!”黑夜中,程思言开始剧烈的摇晃车门——即使她已经知道了男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把车门给锁上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程思言的怒吼声中夹杂着愤怒,更夹杂着恐惧。 终于,男人缓缓的哼了一声,眼睛依旧平视着前方。“你不是很喜欢玩‘捉迷藏’吗?” 程思言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他妈的不是喜欢躲起来,报警,然后和我玩捉迷藏吗?所以,我就想如你所愿。”说完,男人踩下了刹车。 随着长长一声刹车的声响,车停在了拱桥的最高处。 “我就想看看警察能不能及时找到你。看看找到的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尸体。”男人说着,他笑眯眯的打开了车门,而后,他揪着程思言的头发就将她拖下了车。 当程思言被男人摔在桥边的时候,她发出一阵疼痛的惊呼。一阵冷风立刻穿透了程思言的身体。桥下,湍流的水流声更响了,她几乎看不到河流本身,河水只反射出了黑暗的天空和一片幽静的月光。 程思言靠在栏杆上。她支起了身子,她在男人距离她两步之遥的时候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将它狠狠的砸向男人。“滚开——!”她歇斯底里的喊。 但是这个武器对于男人而言明显还是太幼稚了。 一个弧度过后,男人一把将程思言的高跟鞋扔进了河水里。 “你不是喜欢被男人追吗?”男人傻笑着,伸出了五个指头。“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我立刻就来追你,我给你五秒钟。5,4……” 当“4”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时候,程思言艰难的从栏杆处爬了起来。她的双眼已经布满了泪水,她向桥的有微弱光亮的一方跑去。 但是事实上,程思言又何尝不知道她根本逃不了呢?男人只不过是喜欢操纵别人、喜欢这种追逐的游戏、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痛苦恳求他的样子罢了。 他这个混蛋! “2……” 程思言感到万分羞耻。 她的逃命正好满足了男人变。态的需求。但是她却无法不按照男人的规则来进行。 “1……” 程思言再次加快了速度。绝望眼泪像瀑布一样洗刷着她的脸。 而后,她听到了男人从后面迎上来的声音。 程思言想提再次提速。但是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极限。风打着她的耳朵,冷空气钻进她的骨血,玻璃般的尖锐的物体和不平整的冰凉的地面扎着她赤裸的脚底,她也都顾不了了。她只想奔向有光亮的远方。但是,即使她已经拼进了自己的全力,她依旧分明的感受到了身后的那个笑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怎么样,捉迷臧好玩吗?”男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就在身后。 “救命——” 而“命”字的尾音还未落,男人就已经用他宽大乌黑的手抓住了她的单薄的衬衫。随着男人猛的用力一甩,程思言当场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程思言的嘴脸磕破了,牙也磕破了,血从她的牙齿中间流出来,被她咽进了肚子里。 “你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了。恭喜你,你又打破了你的记录。”男人说着,顺手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寒光闪闪的东西。 程思言的眼里流下绝望的眼泪。 果然,男人蹲下后,他立刻就将刀尖抵在了程思言的腹部,刀尖开始伴随程思言的呼吸而起伏。“被人追的感觉怎么样?很刺激吧?” 程思言拼了命的摇头。 男人则趴在程思言的耳旁,笑嘻嘻的说:“把衣服脱了。” “不!”程思言怒视着男人兴奋的双眼。 男人的刀尖立刻加重了力道。程思言几乎能够感受得到刀尖已经刺破了她腹部的薄薄的一层皮肤。 “我再说一遍。脱了你的衣服!”他一字一顿,声音又尖又高。 程思言感觉到她的全身都在战栗。尤其是被刀尖抵住的地方。那战栗太明显了,男人几乎要以此为乐。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几个字,“我不!”而后,是一口口水。 当口水吐在男人脸上的时候,男人明显的惊呆了。 他发出一句尖叫,随即,他的上勾拳直接刺向程思言的太阳神经丛。 程思言因疼痛弯下腰,剧烈咳嗽。同时,她闭上眼,准备接受刀尖穿透后她身体之后的最后的死亡。 但是程思言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男人的刀就差0.01秒就要捅进程思言的腹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程思言的身后传到了前面。 ——“把刀放下!” 程思言大吃了一惊。 这里竟然还会有别人在?!这怎么可能?! 程思言以为已经出现了幻觉。她扭过了头。但是她分明看到黑暗中有个人出现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他举着枪,摆出射击的姿势。 不会吧?这里不仅有人在,而且还是个警察? 程思言心脏狂跳起来。她瞬间就要喜极而泣。 而男人的脸上也突然变了颜色。他将刀手举过了头顶。“你是谁?” “我是警察!退后!把刀扔了!”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可思议的笑了笑,退后了几步,但是刀也还在他的手中。 “警察先生,这刀就不用扔了。这只是玩具刀,捅不死人的,不信你可以亲自来试试。”他慢慢的晃着刀身,笑呵呵的用手指勾住将刀柄中间的圆孔。 “别信他,那是真的水果刀!”程思言大吼。但是警察却好像没有听到程思言的话,说话时,他已经慢慢的走上前,将她置于在了自己的身体后面。 “跑。”他只是简单的对程思言说。 程思言愣了一秒。“什么?为什……” 而她的话还没问出来,警察突然就加大了音量,语气也严厉了许多—— “跑!别回头!” 瞬间,程思言明白了警察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他的手里根本没有枪。甚至,他的手根本是空的,刚才在黑暗之中,他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程思言感觉到了巨大的震惊。但是她却还是站了起来。 而后,程思言能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男人拿着刀慢慢悠悠的向警察走了过来。“我就知道你是在唬我。” 程思言眼角含泪。她奔跑的每一步都伴随着赤脚的巨大的疼痛,但是,更令她感到痛苦、窒息的是她的悔恨和担忧。 冷风刺身。极低的气温下,程思言能隐隐约约听到打斗声从她的身后传来,她拼了命的想要分辨谁占了上风,可是那微弱的声音却被桥下的流水声吞噬了。她想回头,但她的理性也不允许她这样做。她无法辜负身后的那位警察为她创造的求生的机会。 他是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深夜? 甚至,他真的是警察吗? 程思言甚至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 眼泪不停的洗刷着程思言的双眼,这种痛苦让她忘却了脚下的疼痛。她只是不停的跑,跑,跑……她拼了命的跑下桥,跑向有霓虹灯的地方…… 直到一个过路的车出现在程思言眼前。 仿佛疯了一般,程思言立刻跑向马路中间,伸开双手。以至于那车差一点就直接撞在程思言身上。 “你他妈不要命了!你以为自己倩女幽魂!”一个男人探出头来破口大骂。 而程思言却已然顾不了这么多了。“救,救命!”她哭喊着,直接就扑向了驾驶座的窗口。 * 5:12am。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东方天空露出了令人欣慰的鱼肚白。 而当程思言的头部、脚部被包扎过之后,在她的再三请求下,她迫不及待的就登上了警车,要和警察回到了两个多小时前她所在的彩虹桥。 程思言无法形容她的心情。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描述的话,她只能说“煎熬”——她难以忍受带她回去的车开的竟然这样慢。 “程小姐,放轻松。” 身边的一位警察见程思言始终不停的向外张望着,便安慰她,他叫翟宇,他有着微微泛黄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正是他第一时间接到了程思言的报警。“我们已经设置了路障,你的前男友苏赵瑞一定逃不了。” “我知道……”程思言说。事实上,此刻的她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个渣男苏赵瑞了。她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警察身上。 而后,不出半个小时,警车来到了彩虹桥。 程思言跳下了车。 远处,天空才刚刚露出一点黎明的色彩,街道全部空荡荡的,除了警察几乎看不到任何人。而现场,彩虹桥也整个已经被封锁了。 程思言站在警戒线外,因害怕和寒冷而两腿发软。 “我是当事人。我也不能进去吗?”程思言祈求般看向翟宇。而翟宇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求你了……” “这真不行。不过你放心,有什么线索我会及时告诉你的。”他说着,将一个厚厚的紫色披肩披在了她的肩膀上。 谢过之后,程思言只好远远的望着几名警察在不停的取证、忙碌。 远处,石板路上,程思言还能看的到依稀有斑斑驳驳的血。那是她的双脚的血。不远处还有那刹车的痕迹。一切的惊心动魄就在眼前,但是如今,这一切却在她的世界里模糊了。因为她的眼眶里聚满了泪水。 如果不是你真的那么天真,轻易让这样一个渣男进入了你的生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程思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手止不住的张开、紧握……她依靠在了冰冷的栏杆上。 程思言在寒风中等了好久。 过了大概有四十分钟,翟宇总算从远处走了过来。 “我们……已经有最新的进展,你要听吗?” 程思言猛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咽下了一口紧张的口水,裹紧了她身上披着的披肩,瑟瑟发抖——因为她看到了翟宇难看的脸色。 果然,再次开口时,翟宇的声音干涩而沙哑。似乎就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除了你之外的另外两枚指纹,还有血迹。血迹有拖拽的痕迹,从血液的喷溅状态来看……量很大,不容乐观。而且……”翟宇微微低下了头。 “而且……什么……”程思言感受到了血液的倒流。 “而且……桥的栏杆处也发现了血迹和一枚指纹。指纹有残缺,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掉下了桥……当然,这只是怀疑。我们还需要做指纹鉴定以确定掉下桥的人是苏赵瑞,还是救你的那位警察……总之现在,一切都不好说……” 程思言感觉自己在浑身发抖,无助和恐惧如同深夜的潮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那,那如果……是那个警察……如果他先是受了伤……流了那么多血,而后再摔下桥……他生还的几率是多少?” 而翟宇也直言不讳了。 “那恐怕……活着是不可能的了……” 他……死了……?! 顿时,翟宇再说什么程思言也听不进去了。仿佛被最巨大的噩耗擒住了心神,程思言突然就身子一软,昏倒在了现场。 —————— 新书书名:《有秘密的恋人》 类型:爱情、悬疑、侦探、友情 标签:甜虐、治愈 状态:正在存稿,大概2~3个月后和大家见面,欢迎大家提供试读感受兴文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