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冥界赚差价》 第一章 飞来横债 “这样吧!我再给你少点,五百冥钱一壶,这已经是最低价了,我不夸张,错过我这儿,你再去哪儿找你们安州城正宗的花酿啊!” 妁川拍拍胸脯一脸诚恳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女,心里生出一丝惋惜,怎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呢? 男子虽觉得贵,但又想到日后可能都喝不到故乡的酒了不免心动,对女子试探道:“要不咱俩带点路上喝?” “我们俩是殉情的,你还要带点见面礼去见祖宗不成?再说了,人间只卖几十钱,怎么按他们冥界的算法就卖得这般贵?”女子用着阴阳怪气的调子质问着,边问边抢过妁川手里刚又倒出的一小杯试饮。 妁川一脸无奈,惋惜之情顿时消散开去。 眼看这女子活着时怕是砍得一手好价占得一手好便宜,妁川连忙解释:“这可不一样,近来冥界通货膨胀得厉害,再说看你们穿着打扮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怎么样也该有些积蓄。” “可别听她瞎扯淡,她就是个黑心中间商,从来都是赚高额差价,你们要是想喝花酿啊等过了黄泉去冥市街还少酒坊子吗?” 这是从妁川背后长笙酒馆门口旁那颗老槐树上传来的声音。 青年男女听到这话一脸你果然是想坑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小鬼的表情骂骂咧咧走开了。 倒挂在老槐树上的不明见妁川还背对着他愣在原地没反应,一个翻身跳到她身边,抢过她手中剩余的半壶酒一饮而尽,擦拭嘴角间不免夸道:“不愧是安州本地的佳酿,确实比冥市街那些小鬼酿的好多了!” 妁川气得说不出话,闭眼咬牙出手,拳头在接近他脸的那一刻被身后不知道何时冲出的逾嶙截住。 “姐姐,你忘了上次打他你这胳膊花了多少钱才修好吗?”逾嶙想着那日妁川鬼哭狼嚎地吊着半截要断不断的胳膊回到店里的样子以及硬生生被冥市街的修形匠宰了自己拼死拼活攒了几百年的积蓄,实在不敢任由着她乱来了。 不明挑眉,环抱着手臂一副那可是你自己动手打的,我可没躲的挨打相,问道:“多少钱,小爷我赔你便是了。” 妁川哪管那么多,张牙舞爪地准备扑过去,逾嶙赶忙抱住她的腰拖住她,吼道:“你再打你这副身子全得散架,你到时候修不回肉身还怎么在人冥两界中做生意,你哪儿去找钱贿赂那些鬼差,你还想不想回冥事府干活儿了?” 见妁川有些迟疑地放慢了扑上去的动作,逾嶙松了一口气,不明不免叹道:“就她这样怎么过得了冥事府的面试,还想去冥事府当官儿,我怕是去贪吧?” “你放开我,老子今天就是拼了这老命也要把他撕得稀巴烂!” 妁川疯了般往前扑,逾嶙头都大了,怎么这人就是这么欠呢?眼看拉不住了,吃力劝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这青州城妖魔鬼怪还少吗?你上次锤不动他,还指望这次锤得死他吗!?” 是了,青州城虽是人界,但却是通往六界的交叉口,繁荣到极致也混乱到极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聚在这儿。你在街上随便找个人搭话都有可能不是人,还有可能吃了你。不过青州城毕竟是人界,秉承六界和睦众州太平的态度,其余各界的东西多多少少都会收敛一点,不随意骚扰杀戮人类,保持其表面的安定和谐盛景繁华。 不明见逾嶙很有悟性,点点头道:“还是你比较明事理,我呢,也不和你们兜圈子了,”他边说边用不知何时从地上捡起的槐树枯枝指着妁川道:“我是来找你讨债的。” “你可是没遭受过毒打?” 不明一脸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并且下一刻你就会跳起来打我的的表情,先不答妁川而是示意逾嶙:“你把她拖住了,我慢慢说。”然后一把拖过老槐树下本是妁川用来晒太阳的藤椅翘着二郎腿慢悠悠道:“你可曾记得你入仙籍后是怎么被赶回冥界任职的?” 这可能是妁川有史以来最忌讳别人提起的事情了。 五千年前,六界还归天界统一掌管,各界生灵皆以入仙籍为荣。虽然入仙籍要先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再通过层层审核,但千年一届的招仙仪式也仅仅是水到只要你拿够钱你就可以报名还能给你透上一届的笔试题和面试题。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妁川攒了近万年的天钱报了修仙培训班买了历年考仙试题和指南,熟透了笔试中的什么天官儿职位要点摸透了面试官的各种脾性千辛万苦入了仙籍的同一天,在九重天瞎转悠的她偶遇到天帝,于是她就被贬回冥界任职了。 原因竟是天帝怕老婆吃醋面试过了个女仙???要把她调到看不见的地方才安全? “真是荒唐……”逾嶙在一旁听着不禁摇摇头。 “还有更荒唐的。”不明补充道:“当年被贬的可不止她一个,还有我。” “你?”逾嶙挑眉。 “不错,我只是碰巧路过,结果天帝是见人就贬,咬着我以后肯定要勾引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天帝是把自己把持不住对你下手?哈哈哈哈哎呀你打我干啥” 妁川一巴掌拍到逾嶙头上:“他是怕天后把持不住。” 不明明显嘴角抽动了一下。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让你长得这么花枝招展的,可别什么都赖我身上。” 诚然,不明长得确实美,是个长眼睛的都该把持不住。自然天帝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此时此刻他那副你欠我八辈子必须对我负责的不屑表情让妁川只想揍他。 “不赖你赖谁?我一被贬你们冥界就脱离天界管辖,独成一界。其余各界一看你们都自治了,那还得了?谁还甘心当天界的狗?结果就是纷纷独立重新划权上户口。” “我堂堂仙籍硬是被逼着上妖籍,你说这赖谁?” “当然为了不失小爷的铮铮傲骨自然是宁愿游荡在各界各州也誓死不被迫入它籍。” “可这世道险恶,我一个长得好看又柔弱的仙男稍有不慎就容易贞洁不保灰飞烟灭。” “你可是不知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苦?还好我福大命大,不过呢,我不想再四处漂泊了,所以,我决定安定下来。” 听到这逾嶙眉头微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妁川确实应该对他负责,分析了一阵反阵倒戈,过去拍他肩膀,又指着妁川道:“你看看你造了多少孽?” 妁川:? 这么快就一个鼻孔出气了? 不明用手支着脑袋打量着长笙酒馆。 长笙酒馆坐落在青州城西市最繁荣的长明街角,酒旗挂与二楼左侧檐角雕花横槛处,右侧一棵巨大歪脖老槐树遮住整个楼阁。 “我记得长笙酒馆不是冥事府那写生迹簿的冥六君的产业吗?”他打量完,慢慢偏头看逾嶙,笑道:“是吧?冥六君逾嶙?” 妁川赶忙抢话,得意道:“现在这长笙酒馆可是我的产业,那店契上写的可是我妁川的名字!是吧?冥六君逾嶙?”那一丝他竟知道逾嶙是冥六的惊讶和宣誓主权相比早已经被抛之脑后。 逾嶙倒不觉得惊讶,他早已接受不明大有来头的想法,只是无奈叹气点头答是。 这事得追溯到两万年前。逾嶙和妁川本同是黄泉上游东冥野一株冥花吸收灵气而生的冥灵,秉承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情怀同在冥界打拼。亲兄弟明算账,虽同行同住同吃同睡但在金钱这块还是算得明明白白。他们俩一个赚钱是为修入仙籍,一个是为去冥事府当官儿。自然前者要花的钱付出的精力时间肯定都比后者多,逾嶙当年料定妁川那憨批样儿肯定入不了仙籍,于是拿仅仅是只奋斗了三千年就入了冥事府然后领的冥官儿俸禄在青州城开的酒馆和妁川打赌若是她入了仙籍便将其赠与她。 事实证明,只要肯熬,总能熬出头,时间问题而已。 看着妁川一副我就是这么厉害我就是店里老大的表情,不明慢悠悠起身到逾嶙身旁碰了碰他的肩膀笑得轻蔑:“这个道理?可是我记得她现在可是冥籍哦。” 妁川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当年被贬回冥界任职的她秉承着仙籍还在就有出头之日的想法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加油干,却在不久后因为冥界脱离天界管辖重新划分权利把身在冥界的她又划回了冥籍。 最要命的是普查鬼口时冥事府那边怕她是天界的细作直接端了她在冥事府的饭碗踹了出去。 而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她在冥界任职时趁着仙籍还在及时拖着死活不愿意交出长笙酒馆的逾嶙到冥七君珩杏那儿签字画押过了户。 逾嶙拒绝看妁川那肯定是臭得不能再臭的脸,一手搭在不明肩膀一手叉腰领着他往店里走叹道:“好哥哥,你日后便可试试从她手里讨东西……” “诶!你们干啥?我还没说要留下他!” “不是他欠我的吗?咋还变成找我讨债了?” “诶!你们等等我啊!” 头顶云散开了去,日光也渐渐明烈了起来。 妁川跺着脚无奈提着裙摆跟上他们上石阶入店的步伐。 清风徐徐,老槐树花叶飒飒摇动,空气中弥漫着素雅的清香,阳光照耀在铺满一地的雪白之上…… 第二章 青州和月 入夜妁川正在桌案前摆弄从季先生后山园子里摘的金桂,不明着急忙慌从门外跑进来两只手激动地往桌上一拍,气喘吁吁道:“妁川我跟你说!李和月死了!” 妁川被吓得一怔,金桂花叶落了一半。 她咬牙闭眼间一拳砸到桌上:“死了就死了!你还想去冥事府捞她不成!”然后推开他几乎伏在桌案上的身子。 不明捂住胸口向后踉跄两步眯眼看她:“你推我?” “我不仅要推你我还要打你呢!” 妁川说完便抄起旁边不知谁递到手边的扫帚扑上去:“你在我这蹭吃蹭喝也就算了!你还天天给我搞事!我妁川还你人情还不完了不是?你还不如同逾嶙去冥事府打杂!少一天呆在我这天天碍我的眼!诶,人呢?” “这儿。” 不明早已是坐到了二楼的围栏上,他反手敲了敲身后倚靠的柱子,看着一脸我在哪的妁川找不到方向。 自从不明厚着脸皮留在长笙酒馆后,妁川明显感觉自己火气旺盛了不少。 想着逾嶙一开始劝她说什么多个人多份力,少雇个店小二就多赚一份钱,先留下他在店里打杂然后再慢慢剥削压榨他。那时妁川觉得在理,就算他不明嘴上说着讨债也该让他把搅合的生意所亏的钱补清。 但事实却证明逾嶙的想法全他妈是在瞎扯淡。 从不明来到长笙酒馆,过的不是吓吓哪家深闺小姐就是和那些捉鬼抓魂的道士和尚硬碰硬的他自己口中所谓的平淡日子。于是很多时候就有了不是昨儿西市的娇俏娘子来长笙酒馆闹上吊就是明儿自称神道的混子来酒馆讨赔偿。而不明还总是一副你欠我你该帮我挡这些人的看戏态度坐在二楼的围栏上边喝酒边看妁川点头哈腰赔不是。 妁川弓着腰扶着柱子喘气,不明眼看着怕也是觉得良心过意不去,起身脚步一点落到地面慢悠悠过去扶住她的手。 “好好好,是我不对,以后我安分些,不气了可好?至于你那花嘛,我改明儿去季先生那儿给你折过,保证比你这更多更美,你看看你那折的什么玩意儿?稀稀疏疏的又难……” 妁川侧过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见色改口,点头敷衍道:“好看,真真好看。” 妁川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又想起刚刚在气头上啥也没听清,问他说谁死了。 他却像是把要说的抛到九霄云外般,硬是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紧不慢说道:“好像是东市街里李家大小姐死了?” 李和月死了? “死了或是有几天了,不过今日才被发现罢了,听说人都在河里泡烂了。” “人人都去鹊构桥凑热闹了,你不去?”深谙女人爱凑热闹的本性,不明挑眉道。 当然要去!这种罪有应得报应弄人的事当然得去! 妁川上楼回房去找她的紫藤披风,不明跟在她屁股后面慢悠悠解释却丝毫没有愧疚。 “我跟你说,不是我故意去搞事,我对那些男男女女的可没兴趣……” “我那不都是帮你去探道儿嘛,你之前不是说他们手里的宝贝儿是冥界那几个暴发户极为想要的吗,我就是先去瞅瞅看……” “你不是老说我砸了你生意吗?我也是想帮你淘些东西来倒卖好补你亏的钱吗……不是之前冥老六也是这么做的吗,你总不能说我没看过谁阳寿阴德历就不准我去晃悠吧?我又没杀人……” “再说我若是同冥老六去了冥事府,谁给你看店,谁保护你呢?”不明想着逾嶙原话是什么你把她看住别让她到处乱说自己在冥事府有人可以帮忙打点云云。又道:“诶你是不是总是拿着冥老六的名号到处招摇撞骗啊?诶你别走那么快,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啊……” “……” 妁川发誓他不明要是个人她一定两刀捅死他。 月华如水。 一路上妁川都在想,这李家大小姐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李和月也算是青州的一大人物,从小娇纵蛮横臭名昭著,坊间关于她的负面传闻比如杀人放火什么的也是数不胜数。奈何这样一个女人竟是青州首富独女,而李家老爷也在两年前病逝,这家大业大自然是目中无人。 只是这老天一长眼,就让她不长眼掉河里去了。 河水冰凉夜风刺骨,妁川和不明到鹊构桥时人们已提着灯散去大半。 妁川没有走近,遥遥望去河水中确实有一鹅黄身形的东西。 喜欢鹅黄色衣裙的李家大小姐李和月尸身泡在碧水凛冽的河里已经胀烂,身上爬满蠕动的蛆,有蚊蝇萦绕在周围。 “这可真是报应啊!老天终于开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可不是,以前没人敢管她李和月,活活被打残打伤的人可是有苦无处诉啊!” “你说的这些算什么,我隔壁那户卖药的铺子不知哪里得罪了她硬生生一家四口被她给活活打死了!” “她还烧了东市西角巷福神破庙呢,那里面住了多少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啊……” “不是说她之前在永街神井里投毒吗?” “她李和月多狠,自己亲爹都毒死了……” “……” “你们可是真亲眼见她做过这些?不都是坊间传言吗?”妁川心里不免觉得世风日下,虽然李和月的名声一直不好,却不料她的罪行千奇百怪得荒唐。 路人看妁川竟为李和月辩护,哂笑道:“小姑娘,我们这么说自然是有凭有据的,你是没见过她当街打死人的样子才这般问吧?坊间传言虽然不全是真的,但是既然这事赖在她身上,她就一定脱不了干系。” “她活着的时候有钱有势没人敢说,死了可还不准我们议论了?” “是啊是啊!” “你看她都在水里发臭了都没人来收尸,连她那所谓恩爱有加的丈夫都不管她了,你说她有多招人厌?” “就是就是!” 旁边的人一一附和道。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李和月生前的恶行虽多,但反抗声微乎其微。 这原因嘛是三年前她当街打死了一个叫她过街老鼠的小孩儿,事后李和月仅仅是在衙门前往跪在地上的孩子父母撒了一把银子就了事了。 这事当时闹得虽大,却也散得快,毕竟有钱就能让人紧闭双眼看不见紧闭嘴巴说不出。 不明用胳膊肘碰了碰妁川,示意她看湖中。 只见一缥缈人影从李和月腐烂不堪的尸身中抽离,爬上了岸。 那是李和月的魂。 李和月的魂魄慢慢顺着岸边走,边走边望,她四处张望寻找什么,最后却对上了妁川的眼。 她双眸深邃,是疑惑是无辜是惊讶是失望。 回去的时候不明走在妁川前面,皎白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 妁川边走边踩他的影子,他突然转过身后退着行进,然后问道:“你说这李大小姐做的那些缺德事得下几层地狱?” 妁川答非所问:“李和月那身黄色的裙子真好看。” 那晚妁川恍恍惚惚回到店里收拾落了一桌的金桂花叶,无意间抬头晃见门口一窈窕鹅黄身影,她以为是花了眼,定睛去看。 是李和月。 她道:“我不知道……我……” 第三章 无处可去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可是我……” 妁川和不明托着腮看着李和月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然后毫无反应默默盯着她。 她有些急了,道:“我没有地方去……” 没地方去?妁川心里纳闷,李和月不是失足落的水吗?就算不是,可她的的确确是死了,冥事府那边不可能不收她啊?自古以来,人活着归天界管,死了归冥界管,划清界限才能使两界不冲突。 “我是被人推下去的……可是我不知道是谁……”她蹙着好看的眉,努力回想。 要是别人,说自己完全死得明明白白,还真是有可信度的,但是李和月如果这么说,却是丝毫没有的,就正如她自己说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回想近几年来,李和月可是在青州城树满了敌,虽然人们大多惧她权势表面不言,但实际心里早就是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而之所以个个都道她是失足落水不过是想以老天的名义给杀人者个台阶罢了。李和月做的那些缺心眼子事,在她死后大肆宣扬戏剧化:什么杀人烹尸,什么烧福神庙,什么投毒灭口,只要是不顺她眼的基本上没有活着的……虽然这些荒谬传言逐渐往不着边的天际发展,但人人几乎是认定了李和月有此般恶行。 妁川见她说不出所以然,便认真和她分析道:“李小姐,我这留不住你的,青州城毕竟是人界,你若没有肉身栖寄很容易被外面收魂抓鬼的道士盯上的,你应该去……嗯……你应该去投胎转世的。” “她做了那么多缺德事儿得去地狱走几遭才能投胎吧?”不明提醒道:“再说人家未必想投胎,你瞎指啥路呢?” 妁川恶狠狠瞪了不明一眼,又像想起什么,对李和月道:“我看你当时在河边寻些什么,可是有什么心愿未了?” “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低着头唯唯诺诺像只受了伤的小猫,毫无坊间传的那般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样子。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可以写下来我帮你去寻……”妁川说着起身去拿纸笔。 不明对她翻了翻白眼,又对李和月道:“她老毛病犯了。” 想起之前不明问逾嶙明明是酒馆为何她做的生意却几乎和酒无关?逾嶙拉着不明头靠在他肩膀上那叫一个欲哭无泪,道:“我还敢管她做啥生意?她能留着我这些酒瓶子就不错了。” 那时不明表示同情般拍拍逾嶙脑袋。然后听见他还说了一通妁川的坏话后言归正传: 人死后灵魂离体,没有了肉身栖寄在人界中便很容易魂飞魄散。所以多半人死后都是安安心心呆在冥界反正冥市街应有尽有。但是有些人始终感性,对人世间的人啊事啊尘缘未了,这种情况下有钱鬼就有多种选择了,可以去找种灵者给自己种个肉身,也可以找塑型匠做个肉身,再不济者还可以去租形铺租个肉身……只要有肉体庇护,便不容易被收魂打鬼的道士也好和尚也好还是啥的给识破。当然这些都是高额消费,一般那些初来乍到的小鬼是支付不起的,这个时候,妁川这来往人冥两界的中间商就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妁川在未入仙籍时就是靠来往人冥两界淘物件儿宝贝啥的赚差价。她时常夸赞自己是沟通人冥两界的桥梁,是人鬼心灵交流的纽带,是抚慰他们相思之苦的无私奉献者……虽然她总是把低价淘来的人界物件儿高价卖到冥界,但是相比去搞个肉身那也算是九牛一毛了。 “呵。”想到这不明情不自禁冷哼出声,赚了那么多差价还无私 李和月见不明突然一声冷笑明显懵了,见她有些害怕,不明收回思绪语重心长对她道:“你还是早日去冥界投胎转世吧,青州城的收魂者可不少,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未了大可在轮回时道与冥五君临亦,让他给你牵牵线。” 这时妁川拿着纸坐回不明身旁,对着李和月道:“我想你可能还会在冥界呆上一段日子,等你把这世的罪过赎完才能投胎转世,所以你想要什么大可写下。” 看着不明一副你怎么忍心告诉她那么残忍的事实,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表情,妁川白了他一眼,对李和月解释:“人的宿命是因果报应无限轮回……” 所有人死后都需先去冥事府报道登记入冥籍的,然后再按生前的功过是非来决定去向,无大过者可选择轮回重生或是留在冥界,罪大恶极者将送至冥四君魂悦处按其过错轻重处置。 魂悦曾说,送往他这儿的恶鬼既使入数遭地狱都赎不了生前的罪恶。 “我会下地狱吗……”李和月音量极低,她垂下眼眸似是有些害怕:“我从河里出来,听见围观之人都骂到死得好,罪有应得,可是我好像并没有做过什么……” 妁川全当她是掉河里脑子进水了,叹气寻问道:“李大小姐,当年在东街当众打死苏老大夫一家的可是你?” “是吧……” “在永街神水井投毒的可是你?” “也是吧……“ “有人见黄衣女在福神庙烹尸食人可是你?” “我……” “你既然都记得,怎么又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呢?”妁川皱着眉,若有所思。 她向来以为坊间那些将李和月丧心病狂到妖魔化的传言只不过是以讹传讹博人眼球的戏本子罢了。既使是现在李和月坐在她面前承认了也看不出来其竟此般罪恶。 安静了片刻,妁川打破静谧:“多半未去冥事府登记报道的孤魂野鬼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他们不愿去受烈狱之苦,可是呢又有几个最后善始善终了呢?未入冥籍的鬼魂不能留在冥界,只能在尘世间游荡……他们多半最后是被收魂者收去或者魂飞魄散了……” 妁川看李和月明显更害怕了一分,想着缓解下气氛:“其实地狱也没有那么恐怖啦!而且你未必是最罪大恶极者的那批,等你去了冥事府写完生迹簿再根据你生迹来看,虽然你是做了许多恶事儿,但如果翻阅别人的生迹簿知道你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也不是不能宽容处理的……我记得冥老四那儿还有劳改修冥城补冥河啥的……” “我……” “你什么?”不明问道。 “我已经去过冥事府了……只是……” 李和月小心翼翼地从袖间拿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绯红冥花将它放在桌案上。 只见冥花上萦绕了数只散发着淡蓝微光的幽灵,它们将冥花托起来在空中停下,噗的一下幽灵与冥花化为数颗细亮的尘光,逾嶙的脸便出现在尘光消散后。 逾嶙道:“你们帮这李大小姐寻寻魂,她……” “诶!你说完啊!多少钱?” 妁川看着尘光散去冥花毫无生气硬邦邦地掉落在桌案上心想着这逾嶙可真是会省钱啊,买储灵冥花都是指着最便宜的只能传一句话的买。 不过既然是逾嶙叫她来便明白了大半。 这李和月定是缺魂少魄写不了生迹簿入不了冥籍自然也不能投胎转世。 以前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于是便有了专门做寻魂生意的。虽现如今妁川是长笙酒馆掌柜的,户籍也在她名下,但逾嶙在长笙酒馆上面怎么也花了他大半生心血才经营得如此如日中天般的地步,怎么也算是长笙酒馆的大东家,自然觉得肥水不流外鬼田便将李和月推荐到妁川这儿来。 妁川觉得当着李和月不全的鬼魂面前谈钱多多少少也不怎么合适,想着还是先帮她把丢的魂找回来再说。 妁川问李和月是否记得推她入河的人有没有漏出什么来马脚来,李和月努力回想突然头疼欲裂,她双手抱住脑袋身体逐渐颤抖起来:“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没有杀人,不对,我杀了……杀他们的不是我……我不是……” 妁川有些于心不忍,偏头用眼神去示意不明安慰李和月,她其实真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就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娇纵蛮横毒妇李和月。 不明安抚她:“你先别急,先休息会儿,你的记忆都附在各缕魂魄上,你记不起来完整的生前事也是正常的,等寻回你的魂再管其它的吧。” 待安排好李和月后,妁川倚靠在长笙酒馆门沿上看星星,不明见她发呆便拿着绣有紫藤的披风走上前,将白日里他在槐树上打盹时收到后便随意一扔忘却的请柬递到她面前。 妁川偏头看了一眼顺手接过请柬间立起身子,等着不明将披风披到她身上。不明却在她接过请柬后抖抖披风然后一个旋手自己披上了。 妁川:“……” 不明全然忽视愣住的妁川,直接靠着门沿坐了下来,一只脚搭在门槛上,偏头去看夜空,道:“想着自己还是仙籍时在天上的日子呢?” 妁川不想理他,重新靠回门沿上。 “我也想,只是这造化弄人啊怎么就和你同一日入了仙籍呢……” “你滚不滚?”妁川一拳锤到门沿上。 “滚滚滚。” 不明说完起身想着回房养养神儿。他洋洋洒洒走到妁川身后一丈远时用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钩将披风从身上褪去再一扔便落到了妁川身上。 可算有点良心…… 妁川用手整整披风,再拿出不明递来的请柬看是哪家又有喜事。 只见请柬上赫然写着两个名字:沈西清,楚雀。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妁川将请柬合上,望着天边星宿。 沈西清,青州城首富李家上门女婿,李和月的丈夫。 第四章 李家沈西清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夕阳染晕了整个长明街,长笙酒馆前人声嘈杂起来。 妁川手执白绢团扇,用云纹金簪随意挽了个发髻,着黧色上襦印有团云纹绛色襦裙,茶白披帛上印有大片流云纹。她提着裙角下店前石阶,手里摇动着团扇用以驱散黄昏的余热。 “妁川姑娘,你来看看这京云皇城阖家酒坊新酿的花酿可还行?”说话的是一直以来为长笙酒馆运酒供货的十三爷。 长笙酒馆向来不自己酿酒,都是直接雇人从各州各城各大酒坊批运。一来是因为妁川根本不会酿酒且逾嶙在冥事府职务繁忙也无暇去学酿酒,二来是他们也觉得青州城汇集各路妖魔鬼怪人仙神灵,总有挑嘴难伺候的,还不如直接倒卖各种名酒来得轻松。于是长笙酒馆完全也就充当了中间商的作用,自然这也是妁川赚差价的门路。 妁川打开一坛酒,闻了闻,清香沁人心脾使人陶醉。 “十三爷的眼光可还有错?一直挑的都是上品佳酿,着实诱人得很啊。”她将坛子封好吩咐杂役搬运入店,手里团扇摇出的风吹得十三爷乐呵呵直笑。 “十三爷可记得沈西清?” “李和月的丈夫?”十三爷叹道:“可真是可惜了这孩子。” “十三爷有所不知,李和月前几日溺水死了!” “死了?” “是啊……人人都道死得好呢,尸身在河里泡烂了都没人收呢。”妁川道。 “沈西清没去吗?”十三爷问。 “没有。” 十三爷明显有些怀疑:“沈西清当年可是宁愿与京云皇城家中断绝关系也要入赘到李家,对李和月可是千般万般好。” 是的,坊间传言,李和月再恶迹斑斑也有一个沈西清真心待她 沈西清是京云皇城一户商贾家的公子,才貌双全德财兼备。他幼时随父亲几次来青州城经商小住,不知何时结识了李和月,此后还认定了她,对她千般万般好。沈西清曾张罗打鼓到李家提亲,为她掷千金买下闻名青州城的花匠季先生所种的一棵一叶千金的名贵桂树……最戏剧化的是李家独有李和月一女只招上门女婿,而上面女婿在这个世道是奇耻大辱,沈西清为此竟与沈家决裂入赘到了李家……当时人们议论李和月是如何蛊惑了沈西清,沈西清又是为何瞎了眼疯了心智如何另有图谋。 妁川也曾问过十三爷沈西清是否有可能图谋李家财产,十三爷只是笑道:“你是未见过沈家在京云皇城有多家大业大吧?” 人们用最难听最恶毒的话咒骂李和月时也会带上沈西清,曾经那个在众人眼里彬彬有礼世无双的温润公子沈西清与李和月般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有时妁川想若是李和月风评好,他们又岂不是一段才子佳人勇敢追爱令人钦佩羡慕的故事呢? “可是沈西清又要成亲了。” 说完妁川摇着团扇扶着震惊住的十三爷入店结账。 这沈西清,还真是令人琢磨不透,当年对李和月掏心掏肺是,如今在妻子死后没几天就另娶她人也是。 夜间,城东李家后院围墙外。 “你拉我一把。”妁川抬起头对歪坐于墙头上的不明道。 “你有个什么用?好歹修炼了几万年,连个轻功都不会?”不明一脸嫌弃,从墙上跳下,立于她身旁伸手准备去横抱她。 妁川一巴掌落到他脸上,他后退两步,捂着脸眯着眼明显有气疑惑道:“你干嘛?小爷我好心抱你进去,你还不领情?” 妁川感觉手臂明显一阵酥麻后没有了知觉。 忘了不明肉身坚硬打不动,她强忍着恢复知觉后手上的疼痛,道:“你拉我就好了,不用抱……” “嗯?” 不明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妁川,把她逼到墙角,右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想干什么?你别乱来!不然我叫人了啊!啊!”妁川下意识用另外一只胳膊护住身前衣物,在不明将她胳膊直直抵在墙上时抬手低头闭眼间叫出声。 “你瞎叫什么呢?你自己比划看看这墙多高,我在上面就算脚给你你能够得着吗?”不明见她明显把他往那方面想,勾起唇反问:“你在想什么呢?嗯?” “你睁眼看看我这张脸,缺女人吗?” 妁川慢慢睁眼去看他。 此时的他着一袭月白,如墨青丝半绾与脑后,额边碎发随着妁川稍为不稳的呼吸微动。 真是一张摄人心魄的脸。眼若星辰,唇若凝脂,鼻若峰峦,面如冠玉。此等谓之盛世美颜。 “你们……”是李和月的的声音。 “我们什么都没干!”妁川赶紧解释,发现她还保持被不明抵在墙上的姿势很为不雅,想着努力收回手臂却发现被他抓得死死的,她用脚踢踢不明,道:“起开。” “叫哥哥。” ??? “你是被逾嶙惯坏了不是?”妁川恶狠狠盯着他,却迎上他那笑眯眯的表情。 李和月默默退至一旁准备穿墙回去等他们完事,妁川赶紧叫住她:“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看我不撕了你!”妁川疯了般挣扎,不明突然放手往后一退往边上一偏,妁川便往地上摔了去。 忍。 “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明从妁川身上跨过去,走到李和月面前,话锋一转:“李大小姐刚刚进去可看到了什么要紧的?” “没,我在等你们……里面有收魂的符阵……” “你离那些符阵远些,等我们进去护你。”不明安抚道。 妁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尘土,无奈道:“你现在是只缺魂少魄的冥鬼,随意穿行自然是容易的,我们是肉身,入这高墙大院的着实有些困难。” “其实也不难。”不明说着一把扯过妁川,将她直直举起抛上空中,下一刻,便一脚把她踢飞了进去。 只听见没墙那边先是啪的一声随后是咔嚓声,是妁川骨裂的声音。 不明脚尖一点,轻轻松松翻过高墙然后稳稳落于地面。看着还张牙舞爪脸着地趴在地上的妁川,摇摇脑袋,道:“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李和月穿墙进来,见此惨状,赶忙去扶。 “等等等等!别动……痛!……哎呀……” 妁川强忍疼痛抬起脑袋冲不明大吼:“不明!我和你没完!我现在怎么起来?骨头都散架了!你赔!” “陪你坐一阵儿?”不明答到。然后在她鬼哭狼嚎中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将她抱至墙边放下,让李和月扶住她,然后伸出手一寸一寸按压在她身上找骨头。他在骨节断裂处暂用灵力为其修复,在关节错位处丝毫不管不顾妁川的嚎叫用力掰扯,美曰其名为她正位。 “好了,别再嚎了,等下将李家的人引来我再扔你一次就白浪费我灵力。” 妁川赶紧闭上嘴巴从李和月身上坐起来,然后默默活动关节,心想着这不明还有点本事儿。 “你不是仙籍被削了吗,为何还有法术灵力?”妁川纳闷道。 “储灵阁那位是我老相好。” 他毫不避讳。 自古以来,修仙法神术以灵元为基础。所有仙籍在户的仙神以自身一缕精元为引子,在神君云子泱的炼化下化为灵元种,种于天界神洺河畔。当灵元种出后灵元会分为灵元精元与灵元真元。灵元精元会入到仙神体内作为修习法术灵力的丹元,除了运转灵力外也可抵御修法带来的反噬,而灵元真元则会收入天界储灵阁做为天帝统治天界众仙神的筹码。这二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天界储灵阁存放着所有仙神的灵元真元。神女君蘂姜按天规会将各个仙神的灵元真元用神力护好,也会将削去仙籍的仙神灵元真元毁掉。 想当年妁川勤奋修法,却在仙籍被削那一刻连带着灵元被毁,法力全无。她虽心里有气却又觉得人家是按规矩在办事赖不得她。 而现在看来她还是觉得自己太单纯了。 本想着臭骂不明一顿,但又想着刚刚人家用灵力修她身骨的人情,于是便决定让他功过相抵。 月光皎洁,星子灿烂。 妁川将在冥市街专门为其挑的绣有金桂的鹅黄绢丝遮冥披风披到她身上,可暂时遮护住她的魂魄不被符阵收去。 那一抹明晃晃淡然鹅黄,煞是好看。 李和月领着妁川和不明穿过后院回廊行至中庭小湖的一处。一路上红绸锦缎张灯结彩,真不愧是要办喜事。妁川想着,心里不免啧啧感叹:李家不亏是青州首富,庭院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小园佳木葱茏奇花烂漫,清溪小流中锦鲤结伴翕忽回游,回廊亭榭上卷帘坠的琉璃穗子随风摇动发出玎玲清脆声响。 这是金钱的声音。妁川想。 他们沿着碧溪水流边走,走着走着李和月突然被什么拌了一下,鹅黄绢丝披风被扯坏一角,李和月低头一看,便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妁川心里不免暗骂这冥市街东西坑人的质量,走前去看什么东西将其挂坏,竟是一木桩。 木桩被砍得乱七八糟,周围还有木屑,看着像是近几日才砍掉的。 “是他为你买的那棵桂树吧?”不明道。 李和月抬头看他,双眉微皱眼神迷离,随后慢慢点头。 “这谁砍的,可是不知道它多金贵吗?”妁川心里直道可惜,毕竟从季先生后山园子里买来的树都贵如天价娇如女子。 “或许是死了吧……太娇贵了便是养不活的……”李和月低声呢喃,随后慢慢站起身来。 她放眼去看四下,偏头向前堂方向望去,似是看到了什么。她慢慢走近停在一处假山后,妁川和不明也行至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前堂内灯火通明,照映得高挂的红绸锦缎花团绣球格外红艳,厅堂内各摆设都与各门窗灯笼一样贴有大大的囍字。 而厅堂中央有一抹白色各外刺眼,与这些喜庆格格不入。 是沈西清,他一身丧服白衣坐在一口搭有红绸的棺材旁,手里抱着黑木灵牌。 妁川定睛去看,是李和月的牌位。 四下霎时静寂无声。 妁川心里琢磨着沈西清此等做法是何用意,不明又碰碰她胳膊,示意她看厅堂内。 只见一着鹅黄衣衫的女子拿着一披风入内,那身形像极了李和月,若是她不偏过头来使妁川看清那张脸的样子,怕是就要以为是李和月了。 “是楚雀吧?”不明道。 李和月点点头。 楚雀走上前,将披风抖抖整理好蹲下身子,还未将披风披到他身上,就听到沈西清怒呵一声。 “滚!” “她已经死了。” “你闭嘴!” “她死了好几天了,身子已经在鹊构河里泡烂了。” “啪!” 这一巴掌让远在厅堂外的妁川三人都听得清脆响亮。 沈西清一耳光打得楚雀摔坐到地上。 她双手支地,嘴角被打出了血。 楚雀抹了抹嘴角血迹,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为李和月报仇。怎么现在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嗯?” 为李和月报仇?这么说就是楚雀杀了李和月了?那为何沈西清还要娶她? “别忘了答应我的,我们日后还要做夫妻的,打人可是不能相亲相爱的。还有,”楚雀起身捡起地上的披风拍拍灰还是披到了沈西清身上:“烂都烂了,埋了吧。” 说完楚雀便起身离开。 留沈西清一个人在厅堂内抱头痛哭。 “他还是去鹊构河将你尸身带回来了吧……”妁川叹道。 “你们,”妁川顿了顿,道:“曾经也是极为恩爱的吧。” 李和月看着沈西清紧紧抱住她的牌位,怔怔道:“是吧……” “可是我现在死了,他,也应该会好过些吧,不用再挨着街坊邻居的咒骂,不用担心仇家牵连追杀,我都死了,大家都该会放过他了吧……”李和月眼里有雾,她笑得苦涩,也很美:“其实我们也没有坊间传得那般恩爱,他对我,从来便没有对成亲前的……那般好,他几乎与我话不到两句的……” “他其实,并没有多爱我吧……” 妁川听得一头雾水。 这沈西清对李和月到底是哪般情意。 若是不爱她,怎么会放着好好的京云皇城自家的产业不要哪怕被踢出沈家族谱与沈家断绝关系也要入赘到李家娶李和月呢?怎么会此刻死死抱着她的牌位痛哭呢?若是爱她,又怎么会如李和月口中这般待她冷清,在她死后不日便另娶害死自己妻子的女人呢? 出了李宅,三人行于长明大街。夜已深,商铺多已打烊,只有少数几家店铺门口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亮,月华洒在街面青石板上。 “楚雀是谁?”不明走在前面,有夜间凉风掠过,吹得他青丝衣袂微扬。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不明又道。 李和月明显有些懵,沉思片刻,慢慢道:“她是李书文的小妾。” 李书文是李和月的父亲,于两年前病逝。 “可是坊间说的可不是病逝。”妁川道。 “他是被毒死的。”李和月道。 “是你?” “当年官府定案是李书文的小妾下的毒。”李和月解释。 “可是没有人信,虽然当时药铺老板指认小妾去买过砒霜。”不明补充:“而且小妾死在了狱中。” 李和月深吸一口气,苦笑一声往前去了。 “是啊,我罪大恶极,谁信我冤呢?” 第五章 李宅往事 逾嶙坐在长笙酒馆内一处靠窗的位置上煮茶,见妁川一行人回来,赶忙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妁川提着裙角坐到他旁边去,拿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口齿之间顿时清香四溢,然后不免拍拍他的肩膀夸赞道:“不亏是我的小棉袄,知道我喜欢什么。” “那可不怎么,毕竟和你同吃同睡几万年,这点喜好我还摸不清?”说着逾嶙又从紫砂壶中倒出两杯递与坐在对桌的李和月与不明。 李和月只微微抿了一口,不明则是一饮而尽。 “逾嶙兄何必说如此违心之缪言?”不明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对妁川笑道:“这等冥界香茗好茶自然是逾嶙兄有眼光才寻来细品,怎么就是为着你的喜好呢?” 逾嶙一副你懂我无奈懂我有苦不能言的表情,眼神坚定示意他说得对,靠着妁川的另一只手还默默竖起大拇指,表示兄弟可以的。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风趣?”妁川一脸笑意,眼神里却明显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明闻声闭嘴,自顾自又酌了一小杯。 逾嶙觉得些许尴尬,笑呵呵打圆场,赶忙转移话题:“你们可寻到了李大小姐缺了的魂魄?” …… 见妁川和不明都不言,他不免又觉得尴尬了一分。 “没有……” 是李和月轻柔的声音。 “这个……那你们今日去李宅可有什么收获?” “没有。”不明答到。 “怎么没有?起码知道李和月是被楚雀害死的。”妁川恶狠狠盯着不明,认定要与他唱反调。 “楚雀是谁?” “就是沈西清,额……就是李小姐的丈夫过几日要娶的那个女人。”妁川解释的同时也不忘注意坐与逾嶙对桌的李和月的反应。 见李和月只是低垂着眼眸,没有太大过激反应,她吸了口气,继续道:“我怀疑李宅的符阵就是楚雀找人布的,怕李和月回去找她。” 她又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手往桌上一拍,对李和月道:“我知道了!一般收魂者收的魂不完整练的丹就功效不足,他们一定是料到你不能投胎转世肯定会回那李宅,所以设这些符阵定是想抓你,这可是一举两得啊!” “你能不能不要瞎揣测?”不明在认真分析了她的看法后否定她。 “楚雀为何要这般害她?”逾嶙也觉得妁川是在乱扯。 “你不知道,楚雀之前是李书文的妾。” “李书文又是谁?” 妁川:? 妁川满脸都是嫌弃,瞟了逾嶙一眼,道:“你白拿冥事府俸禄多少年了?” 确实,写生迹簿是冥事府最轻松的差事儿,仅仅只是需要将人死后各缕魂魄中的忆灵引出,然后以记忆为墨将自己生前的事迹写于冥簿之上即可。 “什么叫白拿俸禄?我引忆灵不需要消耗灵力?那些簿子我不要一一按要求归类存放?”逾嶙很是不满。 “就是,那么多簿子,逾嶙兄哪能一一看完呢?”不明表示理解。 穿一条裤子,绝对的。 妁川鉴定完毕。 “李书文是我的父亲,楚雀曾是他的妾。” 李和月慢慢道来:“楚雀是沈西清四年前在东市西角巷里捡的,我犹记那是沈西清第一次和我提要求要留下她。只是我不许她伺候沈西清,她便去伺候李书文,不知怎的竟爬到他床上去了。我不待见她,却也懒得为难她,更有甚者同情她。毕竟李书文对妾向来也只是发泄,稍有不满便往死里打。我曾经觉得她杀李书文仅仅是因为受不了李书文的暴戾,可是……” 李和月苦笑:“可是他们不日便要成亲了,这么看来,我或是想得太简单了。” 妁川想着坊间那些李和月毒死自己父亲的传言,道:“当年官府判楚雀斩首之刑,但她却没等到秋后就在狱中死了,所有人都道是你杀人灭口的。” 李和月看着妁川,苦笑道:“我都以为她死了……” “要不是亲眼见她出现在李宅,我都以为她死了……” “那她既然没死,自然是有人救了她,这么看来,这个人是沈西清无疑了。”不明道。 “或许吧……”李和月慢慢道:“或许沈西清也一直相信是我毒死了李书文呢?”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在你死后沈西清便着急忙慌娶她呢?”妁川觉得一头雾水。 逾嶙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会不会是当时楚雀在牢里假死,待劳役将她扔到乱葬岗后她又爬了起来然后改名换姓与沈西清再续前缘?” “楚雀没有改名换姓,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她取的。”李和月道:“只是小妾在外本就不配拥有姓名。你们一开始不知请柬上的楚雀便是那毒死李书文的小妾也很正常。”李和月解释到。 妁川白了一眼逾嶙道:“什么叫再续前缘?” 逾嶙明显没懂妁川的意思,认真道:“就是,比如说,沈西清第一次捡她回府给她安居之所,楚雀便对他暗生情愫,然后在她从毒害李书文这事上死里逃生后还是念着想着沈西清便回去寻他。” 妁川看了一眼李和月手里攥紧的拳头,对逾嶙这不会察言观色的表现表示无奈地摸摸脑门。 “你什么表情?”逾嶙明显不满,觉得妁川这表情是对他的设想表示否定,又道:“那就是沈西清和楚雀一直都是对彼此有意的,无奈有李和月和李书文,便合伙设计圈套毒死李书文嫁祸李和月,坊间不是一直都传是李和月毒死自己父亲的吗?” 如果不是亲眼在李宅见到沈西清抱着李和月的牌位以及给楚雀那响亮的一巴掌,妁川也会理所当然这么想。 这本来就是最合理的解释。 哪有人会在自己亡妻死后头七都没守过尸骨未寒之时就另娶她人的,这无疑就是在告诉大家就是自己和楚雀合伙杀死了李和月啊,只不过因为李和月也是人人喊杀,以至于大家对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竟这般宽容。 待逾嶙知道妁川一行人在李宅看到了什么后便皱起眉头再设想其它可能。 “哎呀!不想了!”逾嶙觉得头疼,他摇摇脑袋,起身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说不过去,那也说不过去,不管了,既然你们认定楚雀再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明日便去把布符阵的人抓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指不定李和月的魂魄就找到了。” “不行了我头都裂了,我要去休息一下。”说完便起身往楼上去。 妁川觉得甚为有理,拿起茶杯给自己再倒一杯顺便整理下思绪。 然后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叫住逾嶙。 “姐姐你又怎么了?”逾嶙无奈停下脚步转头去问她。 “冥市街那卖遮灵披风的偷工减料,随便一挂一扯就坏了,质量不过关,你同冥老二说说管管这些不良商家。” 冥二君熙蓬,冥事府专门做质检差事儿的冥君。 “得了吧,熙蓬那张臭脸,你爱看你去说。”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转角间。 不明自顾自斟茶喝,李和月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望着窗外出神。 妁川起身去柜台查看今日酒账。 “掌柜的!给我来十大坛子白津!” 白津酒是青州城本土所产酒酿中最浓烈的酒,亦是各界中最浓烈的酒,只闻其味便能使人晕头转向,更别提喝。 当年逾嶙虽允了将长笙酒馆过户给妁川,但每次提到去冥事府找专管商铺户籍的冥七女君珩杏处办手续时他总能找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借口逃脱。后来妁川也是偷偷用白津换了逾嶙杯中根本奈不何他的其他烈酒,才让他死活不愿中迷迷糊糊在转让长笙酒馆的纸契上按了手印。 妁川闻声去看谁竟这般不要命要这么多白津。 只见本就喝得酩酊大醉的黑衣男子头朝下倒在了店门口。 妁川不愿去管这档子常有的喝醉酒发酒疯的事,心里明了这人定是在别处酒家喝醉撒完泼后被赶出的,也不近去看便叫人把他抬了出去。 翌日,李和月起得早,妁川见她在帮着扫店庭前槐树的残枝败叶。 妁川慢慢走下台阶捡起被打落的一枝槐树枝,道:“昨后夜里雨势似乎有些大啊。” 李和月闻声转身。 她是顶好看的,一袭鹅黄纱裙,眉黛如画,眼似秋水含情。 “是啊,我许多年未见过此般大的夜雨了。”李和月笑了笑。 待清扫完毕,逾嶙和不明便将藤木桌椅搬出来,放在老槐树下,然后又回店里端早茶去。 妁川拉着李和月的手准备过去坐,感觉到李和月明显怔了一下且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怎么了?”妁川冲着她笑。 李和月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后浅浅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事。” 妁川了然,全当她是许久未与人亲近有些生分于接触旁人。 四人各坐于藤桌一角吃早茶,妁川提到今日去李宅找布阵之人寻李和月的魂魄。 “可以是可以,可是你怎么说?”逾嶙说完端起一碗米粥喝了一口。 “直接问啊,或者抢了他收魂的法器,让他空手博弈。” “你怎知他能耐?万一你把自己搭进去可怎么办?”不明较为精致用木勺舀了一口米粥喝,问道她。 “我这肉身可是在和阍那小子那儿种的,哪有那么容易就冥魂出窍。你瞧不起谁呢?” 和阍是冥界最为有名的种灵者。 此灵非彼灵,而是灵身,与肉身无异,却又不同于肉身。灵身是以冥灵塑出,只是个空壳,冥鬼寄与这个壳子后便与活人大致无异,有同样的感官触觉。只要冥鬼有肉身庇护就不易魂魄离散,这便是里出容易,外收难。 逾嶙想着当年各界归天界管时,冥事府规定入职非要有肉身,以备去各界串门,哦不,交流公务,他找和阍种灵身,可是被他坑了不少钱,妁川的灵身更是如此,毕竟她想入仙籍,灵身必不可少。 想到这逾嶙不免翻了个白眼,道:“他坑了你多少钱,你竟还这般为他讲话。” 妁川觉得有理,又觉得这事确实是她理亏,毕竟不该帮着外人说话,尤其是坑了她那么多钱的外人。 她端起米粥吹了吹然后慢慢喝着,见李和月不动,便询问她怎么了。 她道:“当年李书文就是在吃早茶间喝米粥被毒死的。” 妁川三人顿时噎住咳嗽起来。 “额……你为何总是直呼他姓名,你是李书文独女,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坊间也道他是慈父,可视你为无价之宝呢。”妁川问道。 李和月明显冷哼了一声,道:“他?慈父?我竟不知他还有这般好名声。” “他从不管我和母亲只知道咒骂毒打,只要他不如意,谁都逃不过,他纳妾都是用来打的。” “额……李大小姐……”妁川有些于心不忍。 “叫我和皎吧。” “和皎?” “和皎是我母亲给我取的小字。”李和月刚刚提到李书文时的凶狠眼神在提到她母亲那一刻转瞬温柔,她道:“当年母亲生我时,李书文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逍遥,母亲一直盼着他来亲自为我取名,眼巴巴望穿秋水……” “你说可不可笑,我都长到五岁了,李书文都不知道有我这么个女儿。” 等等,这怎么和坊间传的不一样呢?妁川回想坊间对李书文的评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与李夫人举案齐眉比翼连枝。当年李和月满月宴更是办得风风光光大散功德。 “这只能说有钱真好。”逾嶙道。 “那可不是,有钱真好……”李和月跟着道。 月上枝头,妁川一行人又到李宅。 看着李宅后院高墙,逾嶙犯难了,心想着怎么过去。 “逾嶙兄可会轻功?”不明问道。 “有的,只是近几日不知哪里生灾还是怎的,死人太多,入冥籍的的更是数不胜数,本该前日里就双休的硬是加时加点写生迹簿,以至于灵力耗得太多尚未恢复罢了。”逾嶙无奈叹道。 “你就应该死在你生迹阁里,免得来我长笙酒馆碍眼。” “你会不会说话?”逾嶙明显委屈。 妁川瞟了他一眼,不想答理他。 不明见此,摇摇头对逾嶙叹道:“下次记得知会一声儿,免得某人煮了好酒好菜的吃不完……” 逾嶙了然,毕竟是几万年的交情。 寂静片刻。 “逾嶙兄?” “嗯?” 不明嘴角一勾,不等逾嶙询问其它,直接拦腰将其抱起,随即足尖一点。 不明竟把逾嶙抱进了李宅??? 妁川瞪大了眼睛直直愣在原地,心里一万句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不忍直视! “你自己过来啊!”不明在墙那头对妁川道。 “你!”妁川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应他。 正准备唤他出来带她进去时,只听见里面逾嶙一句:“把李和月的魂魄交出来。” “李和月?”有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妁川赶忙趴到墙上去听里面动静。 只听一声冷哼,那声音又响起:“你们要得未免也太迟了些,她的魂魄早已被我练化入丹了……” 第六章 冥市街一游 妁川整理了一些近日收集的冥鬼死人的物件儿准备带着不明和李和月去冥市街交易。 “你把半月前让十三爷帮忙带的京云皇城宁德堂当铺中那把檀木椅扛上。”妁川对不明吩咐着,自己则一一凭对物单上各冥鬼死人所要的物件。 不明明显不蛮,抱臂睥睨:“这种杂事岂能让小爷我做?” “不然谁做?我?还是和皎?”妁川突然直起身子同样抱臂看他。 “为何不让逾嶙兄每次回冥事府时带些到他生迹阁中?免得你一月一去带得如此之多的物件儿,甚为蛮烦。” “这还需要你说?”妁川不愿和他多浪费时间,又转过身子整理怕拿落什么。 李和月在旁边帮着整理,见此情景,不免想到逾嶙上旬休假完回冥事府时带的大包二包物件儿,对不明解释道:“冥六君回去时好像推了个梨木柜……” 不明顿时觉得拿把椅子很是轻松。 冥市街在冥城内,是冥界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各冥鬼死人在冥事府登记入冥籍后皆可入冥市街,经商买卖也好吃喝玩乐也好,各事各物应有尽有。 不明和李和月一人站一边抱臂盯着冥界西界口处的冥卫,妁川埋着脑袋在袖中找自己的冥籍牌。 “找到了,大哥您瞅瞅。”说着将冥籍牌递与他手中时又塞了一荷包冥银:“这是我的两个陪伴儿,我领他们去咱冥界见识见识,呆不了多久便走,行个方便可好?” 冥卫本一脸刚正不阿,看了一眼妁川的冥籍牌,又掂了掂荷包,咳嗽了两声,道:“那行吧,你们早点出来便可,若是被冥一君捉住,可赖不得我。” “好嘞好嘞,大哥果然是通情达理!” 说完妁川便领着不明和李和月入了冥界。 冥界永夜。 妁川一行人行在黄泉河畔,河畔两边是绯红摇曳着的冥花,有幽灵微光在空中沉浮。 “若这冥界是这般拿钱便可进的,那冥事府岂不是还能开发个云游产业?”不明嗤之以鼻。 妁川白了他一眼,心里数着刚刚给冥卫的冥银,道:“你又得多在我长笙酒馆打十年杂了。” “冥界口冥卫虽说是个摆设,但他既然存在就有他的道理。他需要的是核查身份免得冥界鱼龙混杂起纷争祸事,你们来算是打着我的名号,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逃不了的,到时候冥事府那边怎么处理无籍乱入者我可是管不了的。”妁川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甚是严重,毕竟冥界就冥事府严密些,一般人啊鬼啊神啊妖啊什么的想进去搞点什么东西也难如登天,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还没考回冥事府任职。 “反正在冥界你只要不到处说你没冥籍,一般不会有人知道,冥事府那边也是懒得一个个普查你是不是冥籍,既然进来了,只要你不惹事不去冥事府门口鬼鬼祟祟晃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行至黄泉中游后过灵桥便会看见一座城,若隐若现在冥花摇曳中,城墙内灯火通明照映透半边冥界天。 这便是冥城了,住了冥界中大半的冥鬼死人。 待入了冥城行至街市,便热闹了起来。十里明灯红绸,千鬼万魂秉灯夜游。 李和月心里惊叹这繁华闹市竟一点也不比人界差分毫,反而更为昌荣盛大,令她眼花缭乱。冥市街上敲锣打鼓的声音掩盖住她们头顶突然炸开的烟火明光声,张灯结彩的市铺是进进出出的“人”流,琳琅满目闪烁着亮光的珠宝钗环玎珰响,街边吃食美味烟雾弥漫间令人馋住…… 妁川见李和月盯着一处瞠目结舌,她便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竟是一冥鬼魂魄,只是这只鬼的魂魄漂浮在空中没有下身。妁川同她解释这只鬼定是没好好休息使得灵力退散,所以魂魄从脚到头溃散不见。 “若是他灵力溃散完他便魂飞魄散了。” 妁川有时觉得这灵力养魂的构造甚是不合理。有些冥鬼生来灵力大不易溃散,有些冥鬼生来却灵力低微稀少,而且前者越是灵力大支配魂魄所消耗的灵力便少,而后者则消耗得多。而这灵力呢,只要睡一觉休息够了便能恢复。 “所以我叫你不要总是熬夜……”妁川对着李和月语重心长。 “可是你自己不是总熬到天亮吗?”不明插话道。 妁川一副这就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我有灵身,灵力耗得慢。” 行至冥事街正街上一隅,妁川见有一处留与她的摊位,便吩咐着不明卸货。她看了看头顶上的弯月,估量着时间还早,便从行囊中抓出两把不知何时塞进去的瓜子递与李和月一把然后唠起磕来。 不明虽有不满但却是事先在长笙酒馆中便答应了妁川只要带他来冥市街便一路任劳任怨当牛做马。 妁川对着摊位对面的阁楼扬了扬下巴,示意让李和月去看。 只见对面阁楼上的几个花俏妩媚男子袒胸露背浓妆艳抹,此刻正对着她们伸手勾指抛露媚眼。 李和月明显有些羞涩地皱眉摇头表示不满。 “好姐姐上来玩玩嘛~” “是啊,可别总让我们空等啊!” “姐姐喜欢我这样温柔的吗?” …… “咻!” 一声硬物飞出去插入木头的声音。 是不明将手中玉佩直接扔出直直插入了二楼阁楼上那几个妖艳男子旁边的窗框上。那几个妖艳男子一见这架势再看看不明那看似平静无波澜的眼却似要把人吃了的目光,随即落荒而逃。 “你!”妁川有些不满,转头准备开骂,却看见不明那半眯起风阴冷眼神,赶紧闭嘴。 不明也不说话,慢慢收回目光然后整理行囊中的物件。 妁川眉头微皱不知如何开口是好,又觉得必须让他知道那玉佩是有多贵重,慢慢开口:“额……那个玉佩有些贵重……” “啪!”不明正拿在手中的青瓷壶又被他摔在地上,碎了。 你他妈绝对是故意的! 妁川心里狂叫损失惨重,又不敢拿不明怎么样,毕竟她知道他刚刚那一镖没中那些妖艳男子的正脑门上是他有意为之。 “这个也很……”妁川再次尝试着开口。 “啪!啪!” 两个玉碟又被摔得粉碎。 “得了得了,我不说了,你别砸了,再砸我就亏大了!” …… “这些个男的一个个的不务正业,整这些恶心的玩意儿,你也不觉得为你们冥界丢脸吗?你看着他们不觉得羞耻吗?”不明开口。 “不觉得啊……”妁川刚开口准备反驳,见不明眼里闪过的一丝杀机,赶紧应和他:“当然羞耻啊!我冥界的脸都被这些娼妓丢光了!好手好脚的非要做这些生意,着实令人气愤!唉!这是什么垃圾地段!真恶心!呸!” “诶!冥小九,什么时候来的,可是好久没见了哦!” 闻声妁川一行人转过身去看,只见一白衣高冠女子拿着一卷竹简慢慢朝她们走来。 “珩杏姐姐,可别叫我小九了,我被冥事府炒了好些年了。”妁川有些无奈。 “这是哪里话,虽说你已不在冥事府任职,但冥九君我只认你一个,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台我都和他势不两立!” 妁川眼里是不可置信感激不尽的坚定,一脸严肃去握珩杏的手,道:“不亏是好姐妹啊!真是够义气!” 不明和李和月则在一旁静静看这俩人表演。 珩杏笑了起来,取下插在腰间的毛笔,翻开圈点竹简查看这处地段的商铺信息,然后慢慢走过去揽妁川的肩膀的,道:“你看我给你挑的低段摆摊可好?前几次我太忙了,未能来看看……” 听珩杏说到这,妁川有总不好的预感,赶忙给她打手势示意她停下。 珩杏明显懂不起,道:“诶你摇头摆手干啥?不满意吗?不是你前几次都用传灵花同我讲这地段你是甚为满意的嘛……” “啪!啪!啪!” 不明手中不知什么又砸到地上连响三声。 妁川一只手扶额觉得头疼得厉害,慢慢道:“珩杏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那可不是咋滴……”珩杏一脸我知道你不用强调了的表情,然后才注意到不明和李和月,看着不明砸到地上的东西碎了一地,又道:“你这是带的啥拖油瓶?” 妁川突然觉得,珩杏才该是冥事府最需要炒的人。 “珩杏姐姐,那男的是我的仆人,哦不,他们是我的朋友。”见不明没有太大反应,才松了一口气道:“我领他们来冥市街玩玩,不碍事的,只要冥老一这几日不翻冥界通行册过几日册子堆多了就不会发现什么。” “那他可能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珩杏心里明白这个管冥界安保事务的冥一君素泫就是个摆设,比冥界口的冥卫还要毫无是处。 “就算发现了,他能耐我何?”不明挑眉。 珩杏一惊,去看不明,思量间觉得也不无道理,道:“这位小兄弟说得甚是有理,素泫的话,也就传得厉害,我早就看不惯他那不可一世的样子了,有空你们在冥楼台上比比,把他拉下台你去做冥君!” “得了吧,不明就是个虚的。”妁川道。 “你想试试?”不明歪着脑袋对妁川挑眉。 “等你把我的钱还完再说吧!” 珩杏看不明白这俩人怎么吵了起来索性溜了,留下李和月一人在风中凌乱。 待珩杏走后,他们仨并排坐到别人店铺面前的台阶上。妁川与李和月抱着双腿坐得规矩,不明则两个胳膊肘支地半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对街阁楼。 “妁川姑娘,我的手镯是否寻到?” 这是今日妁川的第一个顾客。 “寻着了,当年你死后便被你的丫鬟卖到当铺里面去了,我给你找找。” 妁川弯下腰在一大堆物件中寻着。 李和月不知女人所要却也低着头在铺在地上一堆的物件中寻找,突然见一熟悉翠玉镯子,便弯腰拿了起来。 “就是这个。”女人说着便准备伸手去拿。 李和月下意识收手,却还是看着玉镯子出神。 “皎姑娘!”女人突然叫出来。 李和月猛的抬头,才看清女人模样,约摸三十来岁,有几分姿色。 “可玉娘?”李和月试探去问。 女人见她叫出了她的名字,顿时心酸落泪:“想不到,你竟也……” “你放心,李书文已经死了,皮开肉绽,你的仇报了……”李和月说着慢慢将玉镯子递与可玉娘。 “可怜你与你母亲……李书文真不是人……只把大夫人与大小姐当人,而我们这些小妾贱种就不配入他的眼了……” “可玉娘,你来世投胎,可别再这般选择了。” 待可玉娘走后,李和月才慢慢同他们说起。 “可玉娘是李书文的另一个小妾,当年同我母女俩有些许交情,在她和李书文相处好时,总是会偷偷拿点心给我吃,她一开始叫我小姐,我便让她同母亲般叫我小字,可她总说尊卑有别贵贱要分,总只肯皎姑娘皎姑娘的叫……” 见李和月思绪有些飘远了,妁川不忍打扰她,满心只想着等帮李和月把魂魄找回时再一起要这可玉娘玉镯子的钱吧…… 第七章 东寒山 朝阳初上,晨曦微露。 妁川与不明一前一后行于山径小道之上,晨间朝露微微打湿了裙角衣衫。 “等下去了季先生那儿别乱动他的花,听到没。”妁川在前面叮嘱。 不明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念叨一路了。” “你可是以为我想念叨?你上次把他那宝贝金桂折了,你知道我赔了多少钱吗?” “不是你说你想吃桂花糕吗?我寻思其他地方的也没他家花那味儿啊。”不明有些不服。 “那你倒是给人留朵花留枝叶啊,给人留个光树杆子是什么意思?” 妁川皱眉,想着那日与李和月提到季先生自家桂花做的糕点多么香甜,无奈却惹了这么个闹剧,好在是季先生已过而立之年稳重成熟只全当他们是孩子。 虽然他们年长他几万岁不止。 “够了!他已经死了,你还要闹到什么!” 这是从不远处湖边传来的声音。 妁川与不明皆是一愣,蹑手蹑脚走近去看。 还未看清,就见湖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女子在岸边跺脚大吼:“沈西清你疯了不是?!” 沈西清?那这女子便是楚雀无疑了。 “你愣着干什么?给我下去把他捞上来啊!” “他既然想寻着李和月去死,便由着他去好了,等他死了我收了他的魂魄炼丹,你我各一半不好?” 是李宅里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若他不出声,还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妁川寻声去看,只见一黑衣男子手拿浮尘,半束高冠却用头发挡住半张脸,也算是略有几分姿色。 楚雀明显暴怒起来,一巴掌打在到他脸上,吼道:“你不去我去!” 说完便准备往湖里跳,那黑衣男子一把拉住楚雀,一巴掌甩回去,把楚雀打得晕头转向,随后却又转身跳入湖中去。 这画面看得妁川与不明皆是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操作? 不仅是妁川和不明看不懂,连被一巴掌打得摔坐到地上楚雀也懵在了原地,待黑衣男子将沈西清捞出游至岸边时她才慢慢爬起来去将昏迷不醒的沈西清拉上岸。 楚雀全然不顾还泡在刺骨寒水里的黑衣男子,抱着沈西清一个劲摇他,她双手紧握住沈西清的手给他哈气,见他还是没反应,便死死抱住用自己的身体去暖他。 黑衣男子也不说话也不上岸,看着楚雀这般模样只冷哼一声,转身又深入湖水中去。 须臾后男子破水而出飞上了岸,随后将一快木头状的东西扔到楚雀面前。 那是李和月的牌位。 楚雀看了一眼,像是认命般把头埋到怀中沈西清身上,然后崩溃大哭起来。 “你到底是在执着个什么劲?他不会喜欢你的,就算李和皎没了,也轮不到你,他哪怕爱一个死人,哪怕和她去死,都轮不到你!” 本来以妁川近几次对楚雀的了解以为她会暴怒起来和黑衣男子争执,没想到楚雀却意外反常的应和他。 “我知道……他放不下她的……对不起……”楚雀像是累了般,自顾自呢喃着。 男子多半是不愿和她多废话,又觉得收不了沈西清的魂,竟就扬长而去了,而此刻妁川和不明才看清他的全部容貌。 那遮住半张脸的发被打湿撩拨到耳后,半张脸是骇人的黑褐色疤痕,犹如蛇蝎撕咬后再被焚烧愈合。 黑衣男子走后不久,沈西清才迷迷糊糊醒来。他误将楚雀认成李和月,正准备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在一瞬间脸色骤变,大吼:“谁允许你穿她的衣服?给我脱了!除了和月谁也不许穿!” 说完便用手去扯楚雀鹅黄色的衣衫。 “啪!” 楚雀一巴掌打到沈西清脸上,不仅怔住了远处偷偷观望的妁川与不明,也怔住了沈西清。 沈西清被突然站起身来整理衣衫的楚雀推到地上。 他脑子一片空白,盯着地上发愣,然后像想起什么一样四处张望找寻。 这定是在寻李和月的牌位了。 “在这。”楚雀捡起牌位将它递与沈西清面前。 沈西清慌忙从她手里抢过来用手死死抱住,凝视许久后,抱头痛哭起来。 “对不起……”沈西清喃喃道。 见楚雀没有答话,他又道:“我会娶你的……” 楚雀捂着衣襟,慢慢道:“不用了。” “我……” “我的仇本也报了,何必为难你呢?”楚雀笑了笑,又道:“以后你便自己照顾好自己吧……我也不能替和月小姐照顾你了,你本就不需要……” “她已经不在了,你……”楚雀抹了抹脸上的泪,强作镇定:“日后不要再认错人了,着黄衫的女子没有一个是她……” “我也很想她……” “我也很想她……”妁川一字一句念着楚雀最后留下的这句话,上前拍肩,问道不明:“你说楚雀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她杀了李和月,她为何还要想她?” 不明看了她一眼,耸肩道:“谁知道呢?无非是些是非曲折爱恨情仇罢了,不过这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妁川跑上前拉住不明的袖子,堵住他的去路,道:“有意思?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明依旧是耸耸肩,心里是,你看得懂就奇了怪了,随后一把拉过妁川,一手叉腰一手搭在她肩膀上,道:“快些去季重山那儿,我有些饿了。” “你早间吃了不少东西啊……” “看饿了。” 说完有自顾自向前去。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妁川翻了个白眼,无奈摇了摇头跟上不明。 “诶你慢点啊!” 爬满青藤的木门打开,有个约摸十四五岁的稚嫩清秀童子将脑袋探出来,见妁川一脸笑盈盈,微微皱眉:“这位大姐你找谁?” “大姐?小娃娃你可是眼睛睁不开?”说着准备撸袖子把这小童揪出来好好教育一番。 不明赶忙扯住妁川,道:“你怎么这还和小孩计较,若是真按年岁来,你得当人家祖上多少辈奶奶?” “那他叫奶奶也好啊,起码算的尊称了,大姐是什么意思?” 小童见妁川和不明争执着,也懒得过问其目的究竟,直接收回脑袋一把把门关上。 “诶诶诶!这小孩怎么回事?”说完妁川又去拍门。 山林竹枝间树影婆娑,摇摇晃晃斑驳映在木门上。 不明直接半躺半坐在了门前石阶上,白衣冉冉,印入两边树影重叠静谧幽深,像极了画中仙。 “季先生。” 妁川听见不明问候了一声,下意识转身,便见季重山着一身素衣头戴斗笠怀抱金桂拄着拐杖从石径小路而来,身后还跟了两名同样怀抱花花草草的小童。 “可是不巧,我早间去西山头养花了,可是久等了?” 妁川正欲回话,却被不明抢道:“季先生哪里的话,我们也是才到的。” “这竹琅可是不在?竟不知贵客到访,是我的过失。”季重山说着便拄着拐杖去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方长的清秀小童以为又是妁川吵闹,正欲开口呵斥,却撞上季重山一脸柔和浅笑。 “先……先生……” “竹琅今日可是听了先生的话的好孩子,该奖的。”季先生将手中金桂递与竹琅,然立与门前邀请妁川与不明进庭院。 “这也不怪竹琅的,我们本也知道季先生这儿的规矩的,是我们未提前告知早间便前来了。” 妁川看了看默默跟在季重山身后的竹琅笑了笑,却见竹琅一脸不屑有点不明那张臭脸的样子,又看看不明在走马观花般赏着季重山庭院庄子里各式各样的名花秀草。 “季先生可听说城内东市街李家小姐落水身亡一事?”不明突然问道。 “哪位李小姐?” “李和月,小字和皎。”妁川答道。 季重山引着妁川与不明踏过青石板行至庭院深处百花浪漫处的一方赏景亭榭间,待他们坐下后又吩咐小童煮酒烧茶,随后将拐杖递与竹琅,又接过竹琅手中的金桂,才慢慢答道: “李和月便是李和月,李和皎便是李和皎,她们可不是同一个人。” 第八章 自欺欺人 五年前—— “砰砰砰!”李宅大门一阵急切的叩门声。 只是听见管家在里面一声一声的应答,沈西清便已紧张到手冒虚汗不知如何是好,整理衣衫间连问小厮自己的穿着是否适宜,小厮忙答好得很。 “少爷,你可别到时候见到李小姐话都说不出来。”小厮打趣道。 “你瞎说什么呢?我与和月多年未见难免紧张了些,也不知她是不是长大了。” 沈西清想起十五岁那年吵着闹着要再随父亲来青州城经商,只为见八岁那年第一次随父亲来青州城经商时见到父亲挚友女儿李和月一面。也是在那一次,在沈家停留数日的沈西清懵懵懂懂表达对李和月的爱意,便承诺日后定娶她为妻。少年的承诺总是少有的真诚和少有的坚持,多半是隔日便抛之脑后,而沈西清却一直记得。 见管家开门问候,沈西清赶紧拱手行礼。 “京云皇城沈家幺子沈西清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特来向李家小姐李和月提亲,还望管家公进去通报声。” 李宅外是挤满了的行人,皆前来凑热闹。 “这李家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蛮横无理,怎么能摊上这么个好亲事?” “这可不是有钱人的事?我们比不了!” “……” 路人议论着,沈西清也懒得去理会,依旧等着李宅里的回应。 不一会儿,管家带着一行人大开宅门,迎沈西清带的一大队提亲人马进宅,张锣打鼓的一箱箱聘礼更是沉甸使人费劲。 李书文见沈西清一大清早这般携着金银珠宝大摇大摆敲锣打鼓来提亲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叫着贤婿贤婿。 “李伯父,令爱……可在家中?”沈西清有些许紧张。 李书文一脸不乐意,转脸间又笑:“叫什么伯父,叫岳父,和月交给你们沈家我放心!我与你父亲又是多年挚友,这可是亲上加亲啊!和月在后院呢,等了你这些年就等你今日上门来提亲呢!去吧!” 媒婆一听,赶忙阻止,在一旁哎呀哟呀的说这不合规矩什么的极为不吉利。 李夫人看了一眼有些为难的李书文和一脸认真的媒婆,在一旁无奈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可确实不合规矩,你就是高兴也不可坏了规矩。西清啊,待婚后,你们夫妻俩便可日日相见。” 沈西清了然,虽有些失望未见上几年来心心念念的姑娘,却也有礼辞谢李书文夫妇后离去了,他穿过雕花回廊出宅,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少爷便这般离去?还未见着李小姐呢!”小厮有些失望。 “你啊你,那可是我的妻子,怎么你比我看着还失落呢?”沈西清打趣。 “江弥只是想知道这让少爷魂牵梦萦这么些年的女子究竟有多貌美,想着瞧瞧看是何方神圣。” 沈西清突然笑了起来,心里宛如抹蜜一般,和煦的暖阳照在他脸上,真是翩翩公子。 “晚间我偷偷带你来看。”沈西清突然狡黠一笑。 江弥还未反应过来,沈西清便拉着他出了李宅。 回到在秦州城暂住的客栈沈西清让江弥将自己的行囊翻出,然后直接一倒,大大小小的书信笔笺落到桌上。 “哇!少爷,这么多啊,你与李小姐可也算是不容易啊。” 江弥伸手准备去拿,却被沈西清一手打到他手上,阻止道:“别碰!这些都是和月写与我的,可比任何珍宝都宝贝呢!” 江弥看了一眼这个样子的沈西清,无奈摇摇头:“你也就这些纸啊信啊的宝贝了,可不见你对自家何事上心过。” 沈西清一封一封翻寻着,道:“你这可是没说准,我这些年未对家中事上心?” “你是上心,沈家这些年也是在少爷你的打理下又现一春,可是这些还不是因为你想着要来娶李家小姐,本就是撒手啥也不管的闲散人,这些年我可是跟你这跑那跑的,也没啥好处,不像有些人,有姑娘时常惦记着,月月书信不断,可是让我好生羡慕啊!” 江弥打趣着慢慢移远去,担心沈西清突然又扯着他说个不完。 “找到了!”沈西清翻出一封信笺,上面是李和月用娟秀小楷写的文字。 “这可是你自己拿出来与我看的,我可是没偷窥啊。”江弥说着便又移近去看,想着以往沈西可是宝贝着一封封收好,今日倒是反常。 “金桂……少爷你前几日可不是在季先生那儿买了棵?” “正是。” “我可是以为你疯了,花了大半生积蓄去买季先生最宝贝的金桂,本你也不怎么喜爱那东西,还对桂花那味儿过敏……” 江弥有些许无奈,这沈西清非要提前几日来青州城便是去青州城外东寒山风兰庄周旋软磨硬泡硬是逼着季重山卖与他一棵金桂。当江弥知道拉不住沈西清时只好将他用纱绢棉布啥的包得死死的,以为又是什么达官贵人大生意大手笔,却没想到他竟是为讨美人欢心。 “不日这青州城又要沸沸扬扬起来咯……”江弥慢慢道,拿着茶盏坐到窗台边去饮。 沈西清不语,继续翻看着李和月在信中是否提到其它所爱。 “看来不用他日,今日便是了。”江弥看了一眼窗外的人流,莞尔间慢慢看向沈西清。 沈西清放下手中的信笺,走过去看。 “看来我这日子挑得还蛮准。” 沈西清笑了起来,想着那日季先生说不日会让人将桂树送到李府去,但要先打理一番,免得这被养得娇贵的桂树一挖便枯死去。 江弥看着这满大街追着送桂树看热闹的百姓民众,心里也着实佩服沈西清,仅仅只是李和月提到桂花香弥甚是心欢便愿掷千金送其一棵。但是转头又想想沈西清这些年的作风,什么好看好玩的物件全要买与告与李和月,李和月信中无意提到某物不错便要寻最好的送到李和月手上。于是后来江弥也就由着一和李和月沾边便智商全无稚子心性的沈西清去疯了。 入夜后。 “少爷你确定?” “本少爷都说带你来见她便会带你来见她。” “你是自己想见吧?”江弥一语道破。 “你少废话,我今日可是找人带信儿了的,一定可以见到她的。”沈西清突然顿了顿,道:“我好些年没见过她了。” “六年了吧。”江弥粗略算了算。 从十五岁那年离开青州城回京云皇城再四处经商整整六年,他心心念念了六年的姑娘,书信中每一个字都无不写着他的相思与期待。 “我也想寻个日日与我通信的姑娘,这些年跟着少爷东走西闯的,竟都把终身大事耽误了,可不像某人十几岁便私定下来有人等呐!” 沈西清明白江弥这嘴上功夫,心里却也是有些愧疚他,几次家中来信要为他定亲都被他领着四处经商耽搁下,江弥与他虽是主仆关系却更像友人知己,二人默契甚好。 “等回到京云皇城我便去为你寻一门好亲事,这些年辛苦你了……谢谢你,江弥。” 江弥有些不习惯,破口而笑,道:“哎哟,今儿可是刮的什么怪风,竟能听到您可中这般话,我啊,一个人还没玩够儿呢,哪有精力去对付女人啊。” 说完两人便相视而笑起来。 两人正对着李宅这高院围墙犯难时,却瞥见旁边一簇草丛中放了一把木梯。 一看便知是李和月白日里为其准备的。 两人顺着木梯爬上围墙,便远远瞧见内院中小溪流岸边假山旁一伙儿人在小心翼翼移种金桂。 “少爷,哪位是李小姐啊?”江弥看得有些恍惚。 沈西清也有些恍惚,细细去寻找生怕遗落了一处地方。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假山旁一鹅黄衣衫的女子身上。 “她。” 江弥顺着沈西清的目光去看,只见那女子也娴熟地半转过身朝这边望来,想来是等待了许久。 李和月拿着轻罗小扇挥扇间慢慢笑了起来,随后用小扇遮住半张脸掩着嘴眉眼弯弯间笑意从眼里溢出,对沈西清点头示意。 这一刻美得仿佛定格下来。 “这么说,沈西清很是爱你的。”妁川坐在长笙酒馆门旁槐树下藤椅上,听李和皎讲这些过往的事儿,拿起一块从季先生处带回的桂花糕尝了一小口。 “是啊,他待我本是极好的,这些日子我也陆陆续续想起了很多往事。”李和月垂眸。 见不明不言,妁川也不语。 妁川思考片刻慢立身斟起从季先生处带回的桂花酿,半晌又慢慢道:“他待的极好的人是李和月,而不是你,李和皎。” 李和皎明显愣了一下,试探道:“这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他爱的人是李和月,他书信往来六年的人是李和月,他浩浩荡荡风风光光去定亲的对象是李和月,金桂所赠之人也是李和月,而你,叫李和皎,你不是李和月,沈西清,他也不爱你。” 妁川一字一顿,将李和皎本一脸无辜的表情激得只剩嘴角一丝冷笑。 “可他不知道,他一直都认为我是李和月,他便一直对我好,一直爱我,他为我甘愿与自毁前程与沈家断绝关系,他为讨我欢心可事事顺从,他也毫无一句怨言愿意为我收拾烂摊子。” 李和皎说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送,咬了一小口又放下,继续道:“你说,他不爱我,爱谁啊?” “可这些不也仅仅是因为他以为你是李和月,归根究底,是为李和月,仅仅是因为李和月。”不明挑眉,一手支着脑袋,慢慢道。 “你到底是在骗我们呢,还是在骗你自己呢?”妁川叹了一口气。 “你的魂魄找回来以记忆为墨撰写生迹簿,也不会有什么两样,哪怕我们都认为沈西清爱你,可终究事实是他不爱你。” 闻言间妁川抬头,只见逾嶙慢悠悠走来坐到她对面的藤椅上,又听见他道:“和皎二小姐,我这些日子翻阅了下李书文的生迹簿,你可是需要做些解释?” 妁川正欲询问李书文生迹簿上写了什么,便听见不明抢先一步。 “逾嶙兄可是来得巧。” “还有更巧的。”逾嶙端起一小杯妁川倒出的桂花酿,不紧不慢道: “楚雀死了。” 第九章 楚雀之死 从冥界出来时人间已是黄昏,逾嶙专门拐道行至东寒山风兰庄。 本想着掐着时间点去蹭季先生家的美酒糕点赏花观景回来时与妁川不明同行,却不了到风兰庄时两人已走半晌。告别时,逾嶙顺带又将在近日里冥市街新立的糕点铺子里买的几份糕点分一份于季先生,季重山连忙道谢又吩咐竹琅让逾嶙捎上白日里妁川不明拿掉下的新茶。 行至山下密林,逾嶙欲发觉得不对劲,四下灵气甚重又静得骇人,而此时,密林深处传来几束微弱灵光,在树影婆娑间明明灭灭。 这是魂魄中灵气离体时的灵光。逾嶙顿时明白这定是有收魂者在收魂取灵。 逾嶙思量着毕竟在人界游离的冥鬼魂魄要么就是自有灵体本事大者要么就是罪大恶极逃离者,而收魂者又多半深藏不露且还是在这奇人异事多得如星辰般的青州城附近,还是觉得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救我——” 一声女子的哀嚎传来。 逾嶙本已是快离去的步伐顿时停下,觉得到这步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于是本着冥界冥事府冥君的身份,安慰自己撞到这取灵之事还是不能坐视不理。 逾嶙瞬移过去,只见一黑衣男子正在吸取魂魄中的灵,魂魄在半空中挣扎着,灵气散发幽蓝微光慢慢从魂魄中剥离。 那是楚雀的魂魄与灵。 逾嶙也一眼认出黑衣男子便是李宅中帮楚雀布阵收魂的收魂着。 逾嶙旋手聚来灵力向前俯冲打断黑衣男子,男子一个错身躲过逾嶙另一只手的灵法攻击,随后转回身看着同样稳身而转一手已收护住楚雀魂魄昂首傲视他的逾嶙。 “冥六君慎行,这可不是冥界,无人尊你,更无人惧你。”黑衣男子笑道。 “但是,你,”逾嶙手执小扇,指着黑衣男子同样笑道:“终究还嫩了些,奈何不了我。” 说完将小扇一丢化为无数细碎磷光向前飞去。 “这魂魄尚未入冥籍我本可不管,但我现下心中存疑,便是得罪了你也要带走她。” 男子见逾嶙如此大费周章耗灵与他争斗便觉得楚雀的魂灵或许还修不了他与其争斗所耗,无奈逃去。 “那楚雀呢?”妁川左顾右盼也未见其魂魄。 逾嶙拿出储物囊抓着囊尾往桌上抖。只见乱七八糟的物件儿一件一件从囊中被抖落到桌上。 “好你个逾嶙!偷我这么多宝物!”妁川一手拿抓起一只银镯,不敢相信这东西丢了几千年竟出现在这儿。 不明在一旁挑眉看着,脸上明显是嫌弃,道:“这破镯子值几个钱?” 逾嶙明显是早就忘了这茬,看着一桌破铜烂铁什么勺啊碗啊棍儿啊棒啊甚至是发霉了的糕点以及长袜花布什么的,才想起数年前自己急缺用钱时便趁妁川不在胡乱偷拿了一把她梳妆台上乱成一团的首饰准备救救急拿去冥市当铺换点冥银。只是他从来是什么都往自己那储物囊装,东西多了便懒得翻,竟遗落了这银镯。 虽然心里有点尴尬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以免等下妁川知道他背着她拿她首饰去卖又闹得不可开交,赶紧转移话题。 “你能不能抓一下重点?人家李大小姐,哦不,李二小姐看着呢。” 只见逾嶙从一堆物件儿翻出一颗聚魂珠哪在手上。 “它咋不亮?”妁川问道。 “只剩一缕魂了,离魂飞魄散还差多久?还指望她的灵发亮?”不明慢悠悠喝了一口桂花酿,又道:“逾嶙兄不亏是逾嶙兄,一缕残魂还能聚上。” “聚上也无太大用处,记忆不多,但我还是想看看,这缕魂中都有些什么记忆。” 逾嶙说完便将聚魂珠抛至空中,指尖聚灵,散发出幽蓝微光,只见聚魂珠中游离出一缕魂魄在空中形成幻象。 幻影中是滂沱大雨,只见楚雀被四五个男子用木棍重重围打,她蜷缩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由木棒落到她已全部湿透血色氤氲的衣衫之上。 “给我往死里打,今日不给我打高兴了谁也不许停!”李书文在庭廊下接过李和皎递过的茶,看了一眼更为气氛,直接将茶杯扔到楚雀面前。 “这李书文是疯了不成?是个人被这般打还能活吗?”妁川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他以前也是这般打我与母亲的。”李和皎看着妁川一行人,嘴角带了讥讽的笑。 众人不说话,便继续看幻象中的画面。 画面一转到了楚雀到了一间药铺中。妁川心里不禁赞叹楚雀这身子骨硬朗,这么打都没缺胳膊少腿。 楚雀接过药铺老板交代用法时递过的药包,正欲出门时,又折回,吩咐老板要一包砒霜。老板并未多问,直接宰了一笔楚雀就叫人送客。 楚雀行至门口处便见用未束上的头发遮住半张脸的黑衣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楚雀明显并不想与他搭话,看了一眼想越过他离开。 黑衣男子一把拉住她,在她耳边道:“准备下手了?你这量不行,毒不死整个李宅的人。” “谁与你说我要毒死他们所有人?” “那是李和皎?她若是这么好杀,也不至于活这些年。”黑衣男子用手抚上楚雀那张艳美而不妖的脸。 楚雀一把挡开黑衣男子的手,恶狠狠道:“谁又说我要用这点东西毒她?” “那就是李书文。”黑衣男子欲加放肆挽上她的腰,道:“和李书文睡了那么久就一点感情都没有?下如此毒手,不过他也确实艳福不浅,我想了你这么久碰都碰不到一下,他可是想怎么折磨你就怎么折磨你呢。” “啪!”楚雀一巴掌扇到黑衣男子脸上,嘴里挤出两个字:“下贱!” 黑衣男子摸了摸嘴角,恬不知耻地笑道:“好,那咱不说这个,你就说你如何要李和皎命?” 楚雀不愿与他多言,推开他准备走,便听见道:“你想想你的月姑娘,你就算毒死了李和皎她也可能在冥界混得风生水起,而你还助了她一臂之力。” “我若是毒死了李书文,自然会有人赖上李和皎,谁愿意会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妾如此熊心豹子胆去毒自己的丈夫,而李和皎占着我家小姐的位置臭名昭著,谁毒死的还不清楚?”楚雀看着他,心中无奈,道:“到时候夫人会找上李和皎,以她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自不会放过她,到时候你就在李宅外等着收她的魂魄便好。” “愿如你所说,这般轻松。”黑衣男子不再与她纠缠,甩着浮尘离去。 妁川看着这段记忆,心里确定这楚雀定是原先李和月的丫头。 画面又一转,便见熊火蔓延,这是在一座庙里。楚雀咳嗽着捂着鼻嘴左顾右盼着急着想如何逃离出这里。突然之间头顶被火裹住的横梁断裂落下,楚雀当机立断扯过旁边被压住腿奄奄一息无法动弹的男子用其挡住砸下的残横,火顺着男子的身上慢慢燃起来,正当楚雀起身欲冲出横梁砸出的路时,却听见男子微若的声音。一声“救我”让楚雀来不及思量回头扯住他往外拖,男子全身多处被烧焦,脸上更是没一处能看,甚至能闻到熟肉的味道。楚雀喘着粗气,满脸厌恶地看了一眼男子…… 画面到这开始模糊,最后消失不见,只剩月夜之中老槐树下坐着的四“人”。 “诶!怎么没了!关键的地方怎么没了!”妁川双手拍桌极为不满:“这还真像冥市街那戏台子每次到关键时刻都要尥蹶子!” “没了,楚雀这缕魂中记忆便这么多。”逾嶙收回聚灵珠,将其拿在手中把玩,又抬眼看了看满脸事不关己的李和皎,道:“李二小姐,可有什么想说的?” “我并不知道楚雀是李和月的丫头,若我知道,定不会由着沈西清带留下她。”李和皎拿起一块桂花糕细细品尝,然后又道:“她竟如此恨我,只因为我替了李和月,她便想让我魂飞魄散。” “那李和月是怎么死的,与你没有关系不成?”不明出声问道。 “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七岁那年便和母亲一起被赶出李宅流落在外,他李书文想与京云皇城沈家攀亲戚却不了李和月不知怎的死了,他为了不损失沈家那棵摇钱树才想起我这个下贱种来顶替,怎么我还得承受着杀死李和月的罪名?也罢,反正我的罪名也不少,多一个也无所谓。” 不明拿起酒盏晃了晃不言,表情意味深长。 “我原一直以为楚雀毒死李书文是因为看不得沈西清爱我敬我想嫁祸与我,却没想到,是为了她的月姑娘。” 妁川觉得有些理不清了,不明明显看出妁川的状态,对逾嶙笑道:“逾嶙兄不妨讲讲李书文生迹簿中写了些什么,让我们来看看这位慈父的另一张皮。” 逾嶙表示可以,随后娓娓道来。 李书文的大夫人是青州城某位富商家小姐,而这位大夫人性格高傲眼里容不得沙子,虽默许了李书文娶小妾却不允许其有除她生育外的孩子来保证自己和孩子的位置,但李书文那性乱的德性改不了,大夫人也懒得一个个去算计谋杀那些未出世出了世的孩子,便逼着李书文写保证书定下既使有其他小妾生孩子也决不允许小妾的孩子入籍入谱更更不能对外公开的规矩。李书文自然是答应,一来他需要大夫人娘家的关系经商续财,二来他本就对女人只是玩玩的态度。而就在这位大夫人临盆时恰巧他的某位小妾也生了个孩子。 大夫人生的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李家独女李大小姐李和月,小妾的孩子自然便是李和皎。 “哦不,李书文根本不知道李和皎的存在,只是李二小姐的母亲随便唤了个和字辈的皎罢了。” 见逾嶙如此说道,李和皎的手紧紧握成一拳,却也无言。 李和皎七岁那年撞到李书文,一个劲叫父亲,说着什么母亲在等你为我取名呢!大夫人见李书文明显对李和皎有了印象,于是找茬到李和皎母女那儿,最后逼着李书文赶她俩出李家。李书文并不在意,大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直接招呼人将不愿离开的李和皎母女打出了李宅。多年后李书文经商时的好友也就是沈西清的父亲在京云皇城声名鹊起,多次联络后两家便定下亲来。不料李和月竟在定亲后不久失足落水死了,大夫人伤心欲绝,而李书文心里只有如何不断与沈家这门亲事以维持自己日后生财。 “于是李书文便想到了李和皎,反正沈西清也是多年未见过李和月,识不出差别,何况李和皎与李和月更是九分相似。是否这般?”不明在一旁猜想道。 “确实如此。不明兄就是比某人机灵,一点就通。”逾嶙趁着皱着眉还在分析此事的妁川还未反应过来,又道:“虽然大夫人死活不愿意,但无奈自己娘家衰落李家也不太景气,便答应了。” “李书文确实聪明,也很会做生意,沈西清根本认不出,更是如傻子般对我千万般好。” “我都感动了呢。”李和皎说完咯吱咯吱笑起来。 “沈西清倒插门也是你的杰作吧?”不明道。 “是,既然他李书文想要沈家那棵摇钱树,我便把这棵树搬到李家来。” “你本是想毁了这门亲事,以性命相逼让李书文去和沈西清说只招上门女婿。”逾嶙在一旁道。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沈西清竟对李和月这般深情,愿意为她与家中断绝关系到李家来,可惜啊,真的是可惜……”李和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完了去揩眼眶中的泪,喃喃道:“他真是对她极好的……” “是对你。”不明在一旁讥讽:“你不就是李和月吗?你自己说的。” “呵呵呵呵是我对,他就是爱我的。” 妁川摇了摇头,表示无奈,这般自己骗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哦对,李书文确实是被毒死的,但不是楚雀。”逾嶙突然想到自己在李书文生迹簿最后看到的,对着李和皎道:“李二小姐,我着实好奇,你在李书文临死前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李和皎眼神如利刀寒冰,慢慢道:“我说,让他去冥界为我母亲赎罪。” “所以李书文就是你杀的?”妁川恍然大悟。 “这怎么算我杀的,我只是帮楚雀将那包砒霜发挥到它该有的作用罢了。”李和皎质问着。 “楚雀那个贱妾,傻得不行,怎么也混不进厨堂也得不到李书文的再度青睐去接近他,我便帮她一把而已。” “可是她的目的达到了,反正罪名都在你身上。”妁川说着。 李和皎看了一眼妁川,道:“这又怎样?我说过了我不在乎多的这点罪名,李大夫人更是奈何不了我,更何况,她在李书文死后不久便被我弄死了,我也同样要她去给我母亲赎罪。” 李和皎拿起酒盏凝视着,又道:“嗯,其实也不是我背这些罪名,是李家大小姐,李和月,而我,叫李和皎。” “哈哈哈哈,李二小姐可真是会自我麻醉啊,沈西清爱你时你便是李和月,背罪名时你便是李和皎了,着实有意思。”不明拍拍手不免赞叹着。 逾嶙同样觉得有理,应和着拍手:“确实是很有意思。” 第十章 清月皎皎(一) “那黑衣男子是谁?”妁川支着脑袋,突然问道。 逾嶙在柜台前算账,玄色常服,几缕金丝绣有兰花叶,青丝泼墨高束起来,剑眉星目好看至极,白皙纤长的手指拨动着算珠,发出哒啦哒啦的清脆声响。 “普通的收魂者?不过与李和月李和皎楚雀都颇有渊源。”逾嶙猜想着。 “不知逾嶙兄可记得楚雀记忆影象中她从庙里拖出的男子?”不明拿着扫把抱臂靠在柱子上。 “你是觉得那男子便是那黑衣收魂者?”妁川迷惑。 “不明兄这猜想也不无道理。”逾嶙答道。 妁川白了两人一眼,看着不明那闲散样,才反应过来:“你给我好好扫地!把店里都给我扫干净了!” “是是是。”不明懒懒散散又在地上挥动着扫把。 “哎不算了!算半天也算不出来,这算盘绝对有问题!”逾嶙那大老粗的毛病又犯,看着这精细活儿就头大,直接将算盘双手一翻,下一刻就见算盘腾空往地上摔去,算珠顿时一颗颗东滚西蹦。 妁川见此状气得说不出话,一拳锤到柜台上,瞥见逾嶙插在腰间的小扇就一把扯过准备吓唬他开撕。 逾嶙眼疾手快赶忙制止住,急道:“姐姐姐!我错了,错了错了错了,别拿我这宝贝儿撒气!我我我赔你个新的!” 妁川瞪着他,看他一脸赔笑双眼似放光般的假真诚,心里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随后才慢慢松开手。 不明看着滚了一地的算珠不禁无奈摇摇头,蹲下身去捡,然后拿起一颗放在眼前,透过算珠中间的孔隙看着妁川,叹道:“啧啧啧……怕不是山兽之君成精了。” 逾嶙拿过自己的宝贝小扇打开检查是否损坏,听不明这话,下意识跟着念道:“还好还好,没坏没坏,山兽之君……” “你才是母老虎呢!”妁川猛得反应过来,吼道:“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完又一把扯过逾嶙手中还未合上的小扇,朝不明冲去。 手中的扇子一下子不见,逾嶙明显愣住,下一刻就见妁川往前去的身影在踩到一颗算珠后脚底打滑往后摔仰而去。 不明见这架势,赶紧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向妁川冲去,随后接住了妁川手中未拿稳被抛至半空中的小扇。 “还好还好,没坏没坏。”逾嶙一脚跨过躺在地上的妁川向不明走去接过他手中的扇子然后反复翻看扇动检查,道:“谢谢你啊不明兄。” “你这哪里话!我们兄弟俩,出生入死都在所不辞!”不明一脸你太客气了的表情拍拍逾嶙胸口,然后问道:“不过这扇子我怎么看也只是普通纸质折扇而已,逾嶙兄却总随身带着,何故这般宝贝?” “这是一故人所赠,只是,”逾嶙顿了顿,道:“故人已去。”逾嶙心下一酸却也转瞬释然,继续翻看着道谢。 “明了明了,逾嶙兄好生收着便好。” “你们……能不能先扶我一下……我起不来了……” 从地上传来一声微弱的哀求。 “谁在说话?”不明看了一眼自己平视的视野,表示没看见人,又故意对逾嶙道:“逾嶙兄这长笙酒馆可是闹鬼了?” “地上!” 妁川手伸到半空举起嚎叫了一声。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啊老板娘,没办法人太高了看不到啊。” 逾嶙默默伸出手比了个大拇指赞叹不明的胆量,然后蹑手蹑脚过去扶她。 “散架了……啊!断了!痛!别动我腰!冥老六你给我轻点啊!” 本已是半扶起来的妁川在她一声哭嚎中又被以为弄断她骨头怕她痛死紧张得又一松手。 “啊!”妁川又摔到地上,发出一声惨痛的叫声,心里一阵凄凉,问道:“你是不是看不惯我许久了……” 逾嶙看着眼下这阵仗少不了又得挨妁川和冥市街修形匠一顿宰,苦恼得用小扇扶额。 “哪那么多磨磨唧唧的,逾嶙兄让开。” 不明看不下去了,快步走上前,在逾嶙默默往边上一移步后就直接将地上四仰八叉的妁川拦腰抱起。 “啊!我的腰!娘的不明!娘跟你没完!哦不,我跟你没完!”妁川痛得语无伦次。 “嗯?那我放手了?”不明无奈。 “别别别!错了错了!再摔我这身子真修不回来了!”说完用唯一没摔断还能动弹的双手赶紧死死抱住不明的脖子,头埋到他身子里,但又觉得自己身子还是在往下落,赶紧又道:“你抱紧点!我要掉了!” 不明嘴角一勾,笑着摇了摇头。 逾嶙见此画面,不免双手抱拳对不明表示真心的佩服。 待不明将妁川抱至店中窗边一隅放置的藤木摇椅上躺好后,逾嶙苦恼道:“她这个样子……额……我还是问问冥市街那边哪家修形铺有空再去吧……” 逾嶙说着将一朵绯红艳丽冥花从储物囊中翻出,手心聚灵问道是否有位预定一番,然后冥花在细数灵碎驱使之下飞了出去。 妁川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扯了扯逾嶙的衣角,道:“哎!你忘了上次温钦子那老家伙宰了你多少钱吗?你施法让冥花莫去温钦子那儿了。” “姐姐,修形哪家不贵?偏你还是常客,家家铺主都快给你开个贵宾位了,人家温先生都还管你叫闺女了。”逾嶙无奈看着她。 妁川一想,觉得甚是有理,算着自己砸在修形上的钱数不胜数,顿时心痛不已。随后又看见一旁的不明正靠在窗边品逾嶙从季先生处带来的香茗,突然笑嘻嘻冲他嗲声嗲气道:“不明~” 不明一个哆嗦,嘴里的茶顿时喷到妁川脸上,道:“你嗓子被骨头刺到了?” 忍。 妁川手握成拳扯过逾嶙衣角揩去脸上的茶渣子,满脸假笑道:“嘿嘿嘿,不是啦,我只是想借你点灵力啥的帮我修修这副柔弱的身子骨嘛。” “你在做梦?” “反正我看你灵力旺盛得很。”妁川嘟囔了一声。 “用灵力修形所耗之灵并非普通之人神鬼怪休息片刻便可恢复之灵,得耗精气的,普通人是很难修回的。”逾嶙在一旁解释,拍落自己衣角上的茶渣。 妁川自然明白,势气逐渐弱了下来,嘟囔道:“我知道,我不就说说嘛,再说了,他和你一样怎么就是普通人了?” “要我帮你修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不明歪着头意味深长。 “什么条件?” “叫哥哥。” “算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逾嶙一看妁川这财迷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着实惊讶,道:“这有什么,是吧哥哥?” 妁川:…… 不明瘪了瘪嘴,就这样看着妁川等她酝酿。 而此时冥花带灵从窗外飞回。 “这么快?”妁川虽有些纳闷,心里却也是知道逾嶙是怕自己痛久了施了较多的灵来助冥花更快传动。 冥花在空中散开,出现了温钦子铺子里的景象,四下空旷,一梨木方桌旁坐了两人正在对弈。只见温钦子转过头一脸钱来了的高兴样忙道:“有空有空正闲着呢!” 妁川没注意听温钦子说话,瞪大眼睛看着冥花幻象中坐于温钦子对面正低头分析棋局的清瘦白衣男子。而白衣男子正欲抬头时幻象突然消失。 “诶!逾嶙你就不能多花点钱买个时间长的传灵冥花吗?”妁川埋怨着。 “那你出钱?” 妁川一想既然不是自己拿钱还是乖乖转移话题:“你看那个是不是尘御君?” “一团白,模糊成那样你都认得出?”逾嶙向妁川白了一眼表示质疑。 “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妁川得意道。 不明挑眉,道:“尘御君是谁?” 逾嶙歪着脑袋看着不明,笑得别有深意,道:“她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 “嗯,冥界少有的闲散鬼君,和冥王沾亲带故的,冥界第一美男,哦不,不如我美。”逾嶙解释着。 “呸!”妁川不屑道:“你可要点脸吧,我家尘御君是冥界公认的第一美男,你又算老几?” “老二啊,谁知道他多我的那几票是谁瞎投的?” “什么叫瞎投?谁还没长个眼睛啥的?还有,多的可不是几票,是几十票!” 不明靠着窗框,摩挲着手中茶杯,嘴角一勾,道:“有些意思。” “放心吧,不明兄,没我们美,你若是来冥界我们俩大可齐名的!”逾嶙过去拍肩。 妁川不想和这俩多废话,想着赶紧去冥市街说不定尘御君还未走,催促道:“快点带我去冥市街!我要去见他!” “不用了,我来修。” 不明挑挑眉,正准备动手,逾嶙突然拦住他,道:“你不想见见尘御?” 妁川有些看不懂,一个劲拍着摇椅扶手:“快点啊!扶我起来!” “你给老子好好躺着!” 不明一声呵斥,吓得妁川顿时愣住。 “我……我……”妁川脑子一片空白。 长笙酒馆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妁川闺女!在吗?老夫亲自上门来给你修形!” 从门外传来了温钦子的声音,还未等店内人应答,温钦子便挎着一小皮箱手拿酒葫芦进来了,以及跟在他身后同样绝尘的御尘。 “妁川闺女,你这是怎么回事?”温钦子上前查看关心着。 “御尘君……”妁川明显没想到幸福竟来得如此之快,但转头又想想现在这灰头土脸动弹不得的狼狈样子一时之间又觉得丢脸至极。 温钦子看着明显忽略了自己的妁川,忙笑着打哈哈缓解尴尬:“哈哈哈哈逾嶙你怎么也在这?诶这位是谁?” “是我叫你来的啊……”逾嶙扶额,觉得有些许无奈。 不明赶紧缓和气氛:“温先生啊久仰大名,我是长笙酒馆的杂役不明。” 杂役?我看你是来享福当大爷的!妁川心里这般想着然后白了一眼不明,又用那种渴求的目光看向尘御。 “看够了吗?”不明在一旁阴阳怪气道。 见尘御明显注意到自己快流哈喇子了,啧了一声,对不明怒道:“你乱说什么呢!” “额……尘御君你随便坐啊!我现在……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招待不得你了……冥老六快去拿酒啊!拿上好的花秋酿!” “不用麻烦妁川姑娘了,我只是随温先生同道而已……嗯……望勿见怪,若是打扰了还请多担待。”御尘开口赔罪,声音里尽是温柔。 “不打扰,既来了那便多留会儿。”不明对他笑道。 御尘这才抬头望去,看着不明别有深意的笑,还是礼貌地微微点头示意,随后也露出同样的笑。 温钦子完全被无视,尝试插话道:“额……那个……那个那个……” “那个……”妁川依旧无视温钦子,想着找个话题与尘御搭话,一时半会儿又紧张到脑子一片空白,看着不明身后窗台上瓷瓶中插的金桂花枝,胡乱来了句:“诶,李和皎呢?” 逾嶙一副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李和皎这茬的无奈表情,道:“昨晚人家被你们拆穿她不是李和月就不见了,你是怎么现在才发现的?” “不见了!?她魂魄都没找回来能去哪?而且她钱也没给啊!”妁川一个激动,身子一动,撞到觉得自己怎么搭话都得被无视还不是安安心心先修形的温钦子拿的灵锤正撞到她的脊梁骨,吼道:“啊!痛!” 等吼完才意识到尘御还在,赶紧憋着疼痛,双目含泪,对温钦子道:“老温你!你……能不能轻点……” 温钦子一副终于有了存在感的表情,忙道:“好嘞好嘞!”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放下灵锤,提着自己的小皮箱往店中央独自坐着饮酒有些许尴尬的尘御走去。他将小皮箱打开,拿出一副棋盘,随后又将棋子也一一从小皮箱中抖落至棋盘上,再拂袖往上一扫,棋子一一摆好成他们走时的棋势,然后对尘御道:“你先慢慢研究下,我修完再与你对弈。” “我来吧。”不明走到尘御对桌坐下,看着棋局应到。 温钦子道了一声也好,然后回到妁川摇椅边。 “我以为你小皮箱里装了什么修形的灵物,结果竟是这些。”逾嶙道。 “老夫就好这口儿!也难得棋逢对手!” “诶!这是哪里话,温先生哪里老了,看着依旧这般年轻态!” “哈哈哈哈,冥界就数你冥老六嘴甜!” 温钦子被逗得乐呵呵,拿着灵锤修形间又无意提到:“妁川闺女刚刚所说的李和皎是青州城那位臭名远扬的李家大小姐?” “哟,都传到冥界去了?”妁川有些许惊讶,但又想到青州城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得很,和冥界联系也最紧密,思忖片刻道:“是也不是,李家大小姐是李和月,而李和皎是李家二小姐,她用了李和月李大小姐的名声去做坏事。” 温钦子表情扭曲明显没听懂:“啥啥啥?” “嗯……逾嶙你说。”妁川也觉得理不清了。 待逾嶙说完前因后果后,温钦子才恍然大悟,道:“有年我那铺子忙得不可开交,仔细问才得知是李和月,哦不,李和皎放火烧了一庙的人,那些断胳膊断腿的小鬼又穷得遭不住,钱也付不起,我便全当慈善了去。” “爹,人家也没钱了……”妁川表情委屈微微嘟嘴眨着眼睛疯狂暗示。 温钦子明显被她这表情吓到了,道:“哎哟,妁川闺女你可别这样,折煞老夫,老夫可为你打个折,或者写个条子?” 妁川一看没戏,赶紧收敛。 “你们可否想知道李和皎是怎么死的不?”尘御开口间纤细指尖夹着白子思量下一步该如何走才能堵住不明。 “楚雀?”妁川答道。 尘御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子落棋盘,慢慢道:“是沈西清。” “沈西清!?” 妁川一个震惊立起半边身子手一甩打到温钦子脸上。 “啊!”温钦子被打得懵了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到地上。 “哎呀老温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吹吹!”妁川赶忙用手去掰温钦子捂住半张脸的手想着查看伤势如何。 “别别别,老夫不想折寿!冥老六快扶老夫起来!”温钦子赶忙往后躲开妁川,一手伸出牢牢抓紧扶住逾嶙伸出的手。 “呵……呵呵呵……不好意思啊老温……”妁川有些许尴尬,却又顿时间发现自己浑身轻松可以动弹了。 逾嶙将温钦子扶到店中央与尘御不明一桌。妁川则在温钦子拒绝她扶他后去捡他的酒葫芦往里面打酒赔不是。 “你如何得知是沈西清?”不明分析着棋局。 “沈西清找过我,他从冥灵神镜中见到了李和皎推李和月入湖。”尘御道。 “李和皎杀了李和月?”妁川惊道。 “不然?” “李和皎可是说自己很小便被赶出了李宅的。” “那倒是不假,只是李和月那爱炫耀的性子在同样骄傲的李和皎面前太致命。” “是李和月向李和皎去炫耀说沈西清将要迎娶自己,而同样喜欢沈西清的李和皎便被激得杀了李和月,是可不是?”不明道。 尘御点点头,道:“不明兄果然心思细腻。” “那也确实可笑。”逾嶙摇摇头。 “李和皎临死前在桥上问到沈西清不知道她不是李和月的这些年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情意,我看那沈西清也是答不出什么来。”尘御继续。 妁川像是恍然大悟般:“那李和皎明显是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死的,她竟还骗我们沈西清爱她。” “这也不一定,李和皎一开始确实是丢失了许多记忆,那时她道自己不知怎么死的并不假,后面是否想起这段也不为人知,若是没想起,那般说沈西清爱她也不假,若是想起,呵,只是她不愿去相信罢了。”逾嶙解释着当时李和皎第一次去冥事府时他施灵所见李和皎的记忆中仅仅是些无关琐事罢了。 “但她后面确实想起了很多。”不明出子入盘,温钦子在一旁观棋势,点头表示不错。 “那她还真是会自己骗自己呢……” 第十一章 清月皎皎(二) 尘御拂袖施法将冥灵神镜变出悬于半空,随后这块巨大铜镜中出现了李和皎的身影。 妁川看着铜镜内李和皎所处之处黑压压一片,问道:“她这是在哪?” “八成是青州哪片地儿吧,毕竟她无冥籍也去不了冥界。”逾嶙猜想道。 “去把她找回来吧,毕竟青州太乱了,她稍有不慎便容易魂飞魄……”妁川还未说完便被神镜中的画面愣住了。 神镜中李和皎所处之处突然异光乍现,下一刻无数孤魂野鬼残破恶灵獠牙乱叫着向她扑去,然后扯住她的魂魄大口大口撕咬啃噬食取魂灵,嘴里还不停发出骇人的嘈杂混乱的叫声。 “李二小姐来了!” “你可真是罪有应得啊,不是看不起我们吗?果然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被扫地出门的烂货!” “李和皎你看看我是不是觉得恶心啊?臭婊子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还烧死我们,这下遭报应了吧?” “你这下地狱都不行,得和我们一样,得魂飞魄散啊!” “灰飞烟灭——” “撕烂她!贱人!和她娘一样都是装清纯的贱婊子!” “你不是喜欢下毒吗?来现在让我看看你的魂魄毒不毒?” “……” 神镜里七嘴八舌的恶毒言语交杂在李和皎绝望哭吼声中以及魂魄灵气被撕扯消散的声音中。 看着这混乱的画面,下一刻李和皎就有可能魂飞魄散,妁川想也不想就往神镜里钻,不明与逾嶙一前一后赶忙伸出手去逮她,却不料在前抓住他她的不明被镜中巨大引力吸入进去,而在后未抓住她俩的逾嶙则被挡回在镜外。 “啊——” 李和皎所处之处上空突现白灵光圈众光怪陆离幽灵缠绕,本啃噬李和皎魂魄的疯鬼恶魂一见这怪圈以为是收魂打鬼者霎那间四下逃散开去。 妁川从中扑出,摔到地上,不明则是稳稳当当落地,见恶鬼等已全部逃散不见踪影,随即松了一口气。 看着地上哎呀叫唤的妁川,不明一手收聚李和皎残魂,一手拂袖开镜,然后在一顿数落中无奈将她打横抱起往镜中去。 长笙酒馆内。 “你疯了是不是!?”逾嶙怒吼,见妁川不答,只好急问不明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没事,她只是出镜时脑袋着地,缓一下就好了。”不明安慰逾嶙放心。 逾嶙这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你还活着吗?”逾嶙拍拍她的脸,看着不明怀中一脸懵逼的妁川,逾嶙心想怕是真傻了?又用双手抱住她的头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 “妁川闺女你没事吧?” “……” “妁川姑娘?”尘御开口。 妁川一个激灵,道:“啊?” 不明逾嶙:…… 李和皎被不明施法唤出,本就是缺魂少魄的她眼下灵光微弱更是残破。 半晌都没“人”说话,妁川觉得空气快要凝固,咳了一声问道李和皎:“你……还好吗?为何要独自跑出去,你这样很是危险的。” 李和皎看着长笙酒馆众“人”,惴惴道:“我会魂飞魄散吗?” 不明拿饮了一口茶,不慌不忙道:“不会,你的魂魄虽残,但灵中精元尚在,普通恶鬼损不了。” “那明显不是普通的恶鬼啊……”妁川看着不明道。 “人家是没有冥籍游离在人间的恶鬼凶魂自然得修些灵法邪术来保护自己不被收魂者轻易收去,只是这术法难修,稍有不慎的话不用收魂者就魂飞魄散了。”逾嶙解释着。 “她灵都被那些恶鬼抢食得差不多了,精元在有什么用?证明她存在过?”温钦子发言道。 确实,冥界普遍认定魂飞魄散是指魂魄中的灵全部散去,虽精元存在于主灵之中,是万物存在于六界之根本,用以生灵运灵,精元认主,无本体生养之灵滋养便是普通一颗浮尘微粒罢了,而这种微粒在冥界数不胜数。 “术法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修得的?我看那些还缺些火候儿。”不明看着李和皎,道:“你现在虽只余一缕魂魄,但主灵尚在。” “我看她离魂飞魄散不远了……精元受了损,灵力消耗之快补给之难……”温钦子没有丝毫避讳,认真分析。 妁川无奈扶额:“唉,老温你能不能不要吓人家小姑娘?她只要多休息不耗到主灵便不会……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妁川看了一眼李和皎,觉得说得也确实绝对了些,毕竟话不能说太满,又道:“嗯……你别出去瞎晃悠,魂魄不被收就好……” “你不也瞎撞?神镜那边有什么你怎么知道?怎么就敢往里冲?”不明斥道。 “就是啊,你是要把吓死你才安心是吧?”逾嶙接话。 觉得不明与逾嶙明显认真了,妁川实为纳闷,但又觉得他俩也算是有点良心在关心自己,安慰道:“哎呀,都说了我有灵体,而且我魂魄都在灵力旺盛精元完好,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收?” “不明兄说得也不无道理,妁川姑娘日后还是小心注意些好。”尘御在一旁搭话。 “好嘞!” 不明逾嶙:……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你妁川灵力低功力差灵体还脆……”温钦子顺着尘御的话一样一样数着。 “老温你!”妁川一拳锤到棋盘上,棋子皆一震。 “哎呀呀!罪过罪过……” “以后莫要再莽撞了,免得不明兄与冥六君担忧。”尘御看着温钦子求助的眼神慢慢对妁川嘱咐道。又略微思忖后道:“这冥灵神镜毕竟是灵器,会吸取精元灵气的,像沈西清,他开镜幻影所耗的便是他的精元之气,只是这反噬也毫无定数时快时慢时多时少,也不知他的报应是哪般结果,但绝对留不得人世冥界,最好也莫过于留下一缕残灵吧……” “什……什么?”李和皎以为是自己听错。 “嗯?李二小姐?你不知?”尘御也是一惊,本以为沈西清在推她入河时便告知了她。 “你……认识我?”李和皎反问。 “我自然认得你,我还知道你的所有事情。”尘御笑着回她。 妁川一看尘御冲着李和皎笑,觉得这还得了?赶紧对温钦子使眼色。 “啊啊啊!是这样的,沈西清以魂飞魄散的代价用自己的精元灵气来滋养可以阅尽世事的冥灵神镜,然后在镜中看到你杀了李和月。” 不明与逾嶙在一旁默默点头,李和皎则明显愣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他推我入水的,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付出这般代价……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因为想确认……想确认我不是李和月……”李和皎苦笑着,继续道:“我和他这些年的感情,抵不过他十五岁与李和月呆的半个月?” “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是他推你入河的?”妁川问道:“还是你根本一直就知道是他推的你?” 听妁川这么一问,李和皎反问:“我说你便信?你现在可是知道我说了多少慌的。” “我信。” “在我见到舒春生那晚。” “舒春生是谁?” “楚雀从福神庙救出的男子,在李宅布阵的收魂者。” 妁川默默点点头,想着这黑衣男子还差点让楚雀灰飞烟灭了。 “不知妁川姑娘是否记得曾有一晚一黑衣男子喝醉到长笙酒馆闹着要白津酒?” 妁川明显愣住了,脑子里努力回想是哪一晚,而此时尘御朝冥灵神镜一拂袖,镜中便出现了那李和皎所说的那一晚: 喝得酩酊大醉的黑衣男子头朝下倒在长笙酒馆店门口,嘴里还不要命得叫妁川拿十坛白津酒,而妁川全然当他发酒疯遣了人丢出去。 “是他啊……我根本没注意看……” “我去看了。”李和皎道。 “你什么时候去看的?”妁川想着那晚也是第一次去李宅见到沈西清在李和月棺材边扇了楚雀一巴掌,各种所见皆是与逾嶙一般头大也就没注意李和皎之后去向便歇下了。 “你们都歇下后,我便去寻他,他虽醉得迷糊却一眼认出我来,他一声李和皎,我便想起大半。” “你想起你不是李和月,所以让我们唤你和皎,而你却也不解释你不是李家大小姐,为的是让我们一直认为沈西清爱你,哦不,爱李和月。”不明看着此刻已恢复成普通镜子的神镜道。 “那你们觉得他爱她吗?”李和皎半眯着眼问。 见无人应答,李和皎自答道:“自然是爱的,所以当你们去东寒山时我便引导你们行远径到东翠湖去,去看沈西清为李和月寻死,让你们看看他究竟多爱她。” “你从何得知他会去东翠湖寻死?” 李和皎莞尔,道:“因为李和月就是在那里被我推下去淹死的。” 温钦子皱着眉头,看着李和皎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道:“她毕竟是你姐姐啊!” 李和皎挑眉,温钦子一怔,扯了扯尘御袖子,道:“她这表情感觉不对啊。” 逾嶙赶紧打圆场:“温先生莫怕,李二小姐……额……李二小姐没有恶意的。” “李二小姐若是有苦衷的话大可直说。”尘御护着温钦子,又想到沈西清阅镜时自己无意间看过几眼李和皎私下的行径像是同样有难言之隐般。 “还有刚刚镜中那些食取你魂魄的恶鬼所说究竟是什么?”逾嶙补充道。 “是福神庙被她烧死的人!”温钦子插上一句话后又捂住嘴躲到尘御身后,见李和皎没有反应,又插上一句:“还有被她毒死的人!” “嗯……那你为什么要烧福神庙,还有,为什么要在东街神井中下毒?”尘御接着温钦子的话。 李和皎看着众“人”期待的表情自己却面无表情,须臾后,才慢慢道来: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李书文……” 第十二章 清月皎皎(三) 李和皎九岁那年第一次见李书文是可玉娘领着去的。 可玉娘一手执伞一手牵着李和皎过月门然后指着阁楼上正在赏雨的李书文柔声道:“皎姑娘,那就是你的父亲。” 李和皎眯着眼睛仍还觉得看不清楚,于是挣脱开抛下在后面有些许急了的可玉娘冲入雨中跑上了阁楼。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小鬼?真是没规矩!”大夫人拍拍身上被李和皎撞湿的衣服,一脸嫌弃。 李和皎被撞到地上,看着大夫人那张贵妇脸不知道说什么,斜眼一瞟便看到李书文,惊喜叫出声:“父亲!” 大夫人狐疑之色露出,道:“你是岫娘的女儿?” “父亲!母亲还等着你为我取名呢!你去看看母亲吧!” 见李和皎依旧忽视自己,大夫人大怒道:“谁带她来这儿的?!给我揪出来!” 不一会儿可玉娘便被两奴仆带到了阁楼下。可玉娘吓得说不出话,大夫人眯着眼睛看她,道:“原来是你,我本以为你是个懂规矩的,没想到还是狐媚子性子掩不住,是这些日子被老爷宠成主子了不是?”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可玉娘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李和皎这才渐渐明白这女人便是连李书文都要忍让几分的大夫人,于是赶紧跪到地上求道:“大夫人是我求可玉娘带我来的,你就饶了可玉娘吧!” 大夫人半蹲下身去扶李和皎起来到护栏处看着楼下可玉娘不听磕头认错,想唤她名字却又想起李书文可能见都没见过她,更别说为她取名,然后莞尔一笑道:“孩子,李家有李家的规矩,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大个李家无规矩可怎么成,你说是吧老爷?” 李书文会意,随即便来了一句:“打死吧。” 随后便是可玉娘的惨叫和木棒交替打出血的声音。 “父亲!都是和皎的错!你打和皎吧!放了可玉娘吧!” “和皎?”大夫人皮笑肉不笑,柔声对李和皎道:“谁为你取的名字?” “是……是母亲……”李和皎战战兢兢答道。 “哦?”大夫人看了一眼李书文,笑道:“你这些个小妾可还真是多才多艺呢!”随后转头又对李和皎道:“你母亲岫娘在被卖至青楼前好似还是念过几年书的知识人家的好姑娘呢,可是有些文采的。” 李和皎听不出来大夫人的言外之意,只是傻傻点头然后求她放过可玉娘。 大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动静的楼下,问道:“死了没?” “回夫人,已经断气了。” “唉,这身子骨太弱了些。” 大夫人摇了摇头看着此刻瞪着她的李和皎,一脸无辜道:“怎么了孩子?”下一刻便被李和皎狠狠推开冲下了楼去。 大夫人被推得踉跄了一步,叹道“唉,这孩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 “活活被打死了?!”看着缩在床角抱头痛哭的李和皎,岫娘惊住,下一刻便上前去将她扯出来狠狠一巴掌。 “娘!”李和皎满脸是鼻涕眼泪,眼睛红肿,哭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求可玉娘带我去见父亲……我没想到他们会打死她!” “你可真是作孽啊!”岫娘气得发抖又准备给她一巴掌,见李和皎伸手欲挡,无奈一把将她死死抱住,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道:“可玉也还只是个孩子啊!是我们害了她!” “娘,我不想见父亲了,我想要可玉娘,我想要她给我唱戏听……”李和皎心里绝望至极反手死死抱住岫娘。 “唱戏?唱出什么戏?” 大夫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们屋内,满脸嫌弃却还是慢慢坐到椅子上,看着这破烂居所,讥笑道:“唱出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戏?” 岫娘赶紧擦擦眼泪,一把扯过李和皎一起跪到她面前道:“大夫人,是我教导无方,我日后定会好好管教和皎,不会再碍您的眼,求你放过我们吧。”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容不下你们一样,这传出去,可是真真委屈啊!”大夫人阴阳怪气道。 岫娘明显知道大夫人是来挑刺的,看了一眼李和皎,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呵斥道:“你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我打死你!” 李和皎被打懵在地,岫娘打骂完李和月又开始打骂自己,李和皎这才反应过来去拉她。 “娘,我们到底哪里做错了!别打了!我求你了!” 大夫人冷哼一声,道:“哪里?你活着就是个错误,本来你娘我也是不屑于管教的。” “是我错了,和皎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大夫人你就饶了我们吧!” 看着岫娘已经红肿的脸,大夫人道:“罢了罢了,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眼皮底下便可,我也懒得为难你们。” 待大夫人扭扭捏捏出了门,李和皎赶紧站起来拂袖擦去满脸泪涕然后过去扶岫娘,不料被其重重一把推开。 李和皎愕然:“母亲?!” “你这个……这个煞星!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岫娘怒斥着话音颤抖。 李和皎皱眉,迷惑道:“是母亲一直盼着父亲来,是母亲一直说父亲会来的,也是母亲说想见父亲啊!” “你!你……”岫娘气得说不出来话。 “母亲,你为何……为何全要怪到我身上!”李和皎反问。 岫娘不可置信平日里听话乖巧的李和皎眼下竟会如此言语。 “你素日里装得乖糜无知,却不想心思竟这般重?”岫娘难以想象李和皎才是个未满十岁的孩子,而自己平日里那副要死不活的怨妇样在她耳边唠叨骗她李书文爱她们母女俩又抱怨又世道不公的样子。 “你以为我愿意吗?你以为我愿意看着可玉娘就那样被活活打死吗!?你平日里发疯往死里打我我都挨着可有反抗?若不是可玉娘多次劝阻替我挨你失心疯人都认不清的打,我还能活到今日吗?可玉娘于我而言,就不重要吗!?” 岫娘明显被她这番话反驳得愣住了,想想这些年对李和皎的责怪,怪她的存在让自己备受冷落,打心里的厌恶却又割不下那血肉亲情,时也又幸她存在与她相依为命,顿时崩溃到抱头大哭。 李和皎满脸泪也顾不得擦只哽咽着走近她,用自己瘦弱的身躯去抱住同样消瘦的母亲,心情慢慢平复下来,道:“母亲……是和皎错了,和皎不该气你的……和皎再也不会伤你心了……” …… 长笙酒馆内静寂无声。 “你以为这就完了?这只是个开始罢了。”李和皎继续讲述。 “那日之后的几年里我与母亲就不断受人刁难,无论是谁,皆得寸进尺,他们打骂我们,他们抢我们的东西砸我们的屋子,将我们遣到马厩吃住与牲畜抢食。可笑的是李书文连一个屁都没放过……还有更可笑的,没有人知道我和母亲是谁,皆以为我们是最下贱被贩卖的奴仆,都欺辱我们……” 李和皎十三岁那年,李书文在某一日抱着他新晋的小妾在马厩欲挑马出游,见李和皎与岫娘一副狼狈哄臭之样,便在小妾无意的一句调笑之下命人将她们母女俩打着赶出了李宅。 …… 被拒之门外的李和皎尽量让自己不发怒,她立在药店檐下看着天边,夜间黑幕中慢慢飞扬起白点,她慢慢伸出手去接。 “母亲,下雪了……” 说完转过身去抱缩在门框处瑟瑟发抖浑身是青肿伤痕的岫娘。 李和皎欲扶她起身寻下一家药铺,似是碰到岫娘伤处,李和皎明显感受到她一个哆嗦,却也不吭声。 “母亲……你何苦……何苦要护着我自己去挨那棒子啊!你这身子骨怎么经得住!?” “和皎……” “我在!母亲,我在……你……你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大夫愿意医治你的,也一定有人愿意收留我们的……” 李和皎声音嘶哑回应着看着药铺紧闭店门不说更是直接熄了里面的灯烛心中暗骂李宅之人恶毒大夫势利,又用自己刚才拼命拍门拍出血痕的手小心翼翼去扶起岫娘寻一处避雪落脚之处。 李和皎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岫娘顺着永街一路挨家挨户敲门求助却皆是对她们母女俩的厌恶,他们用扫帚宛如赶野狗般打骂赶远她们母女俩。跌跌撞撞行至一间紧闭的花铺前,李和皎愣住,斟酌着是否要上去敲门,却不料街的尽头突然涌现一群人拿着灯笼火把闹闹哄哄前来。 “夫人说了,这俩人是窃贼,窃了老爷给大小姐的玉佩,那玉佩可是稀罕物,给我打死这两个小偷!”领头的是一名十四五岁模样的女童,言语中还有些稚嫩,身后一群大汉见女童一发话便向前一把将李和皎与岫娘扯过来摔到地上拳打脚踢。 李和皎尽量将岫娘护在身下,自己却是一口血喷到岫娘鹅黄衣衫之上,更有甚者滴落到地上与雪融合。 街旁的房屋店铺中纷纷亮起了灯响起了细碎乱杂的声音,有的人则披着衣衫微微开门开窗探头看。 “都回去歇着!平日里受我家夫人恩惠还少吗!凑什么热闹!”女童狐假虎威吼着。 众人一见女童这般说,也不管李和皎怎么求着他们帮忙救命,皆是耳旁风无人出面制止。 而此时,花铺中也亮起了烛光,下一刻店门打开从中走出一素衣粗布却气质样貌俱佳的青年男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见有人被打也不顾女童在一旁言语阻拦上去严厉劝阻。 女童怕误伤了男子,想着夫人嘱咐只需要教训教训莫要搞出人命,又见李和皎与岫娘已经是被打得无力反抗了便立即叫停。 “李大小姐?!”男子扒开围打李和皎母女俩的一群人,见李和皎偏头也看了他一眼,惊愕出声。 李和皎颤抖着摇摇头嘴里细碎念叨不是不是,随后将头埋到已经说不出话的岫娘身子里。 “李大小姐?”女童不屑:“你还真是会给自己贴金啊!一贱奴所生还敢冒充小姐!” 见男子有些诧异,女童又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李和皎母女,解释道:“这个贱奴偷了和月小姐的玉佩冒充和月小姐,打她可是轻的,日后可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觉得教育够了,也为李和月出了恶气,说完便领着人走了。 …… “李小姐……”男子去扶李和皎。 “走开!”李和皎一把推开他,怒道:“你们永街之人可真是李家的好狗啊……” “日后你们定会遭报应的!”李和皎恶狠狠瞪了男子一眼,随后摇摇晃晃去扶岫娘离开,不愿再与他多言。 …… “那女童可也是真狠。”逾嶙出声。 李和皎在一旁笑着摇摇头,为她辩解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对李和月忠心,不过也只是听了大夫人的话照做罢了。” “那女童是谁?”不明抱臂道。 李和皎挑眉,看了一眼歪着脑袋明显觉察到其它的不明,喝了一口茶后将茶杯放置桌上,慢慢道: “楚雀。” 众人皆是一惊。 “果然……”不明喃喃道。 “那你们后来去了哪儿?”妁川继续问。 “西角巷,福神破庙。” 李和皎眼里情绪涌动呼吸加重,她用手紧紧握住茶杯,道: “那是我永远的噩梦……” …… 那夜雪越下越大,李和皎馋着岫娘跌跌撞撞行到了西角巷。西角巷深处有一间破庙,李和皎也不顾其他,扶着岫娘入内。 “这是……”李和皎在黑暗中呐呐出声。 “这是福神庙。” 李和皎与岫娘皆是一怔,接着瞳孔放大借着从屋顶墙头残缺处照入的泛红微光看清破庙内:一座巨大却缺了一只胳膊的福神石像,破烂残旧的幔子拖到地上,有穿着破破烂烂的妇人将其裹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企图御寒。而顺着一地看去,才发现庙内坐坐躺躺一地的人,这些人多穿着破烂肮脏不堪,有的还拿着木棍破碗。李和皎认出了他们,一些是不知从何处逃难而来的难民,一些是城中乞讨的乞丐。 “这不是李大小姐吗?”有人将她认成李和月。 “是她是她!” “她平日里不是很嚣张吗,仗着自家有钱对我们这些人打骂欺辱!” “她家大业大一条街的人收了她家的钱将我们这些乞丐东赶西赶逼得我们无路可走!” “打死她!”有人提议。 “对!打死她!”有人应和。 …… 看着一个个凶狠的眼光,李和皎扶着岫娘的手抖得厉害,摇着头嘴里不停否认道“我不是”,又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于是便转身吃力想带着岫娘跑。 不料一个中年丑男人突然冲到面前拦住她们的去路,李和皎被堵得一怔,抬起头恶狠狠瞪着他。 “啊!不是李和月!” 后面有人应答:“那是谁?” 看着李和皎不说话,他道:“是被李家扫地出门的狗!” “你闭嘴!”李和皎这才怒斥出声。 “妈呀!我真是好怕啊!我不仅知道你不是李家大小姐我还知道你是臭婊子所生的贱种!难怪会被李书文扫地出门,你娘在妓院里那妖娆多姿的样子,谁又知道你是谁的种!” “你去死!”李和皎顾不得扶岫娘了,直接扑上去打男子。 岫娘被李和皎突然一放手,踉跄了一下,下一刻就被后面早已盯着她觉得她虽已是伤痕累累却依旧风韵犹存貌美惹人怜爱的一众泼皮乞丐拖过去。 他们哄笑着粗鲁地压住奋力挣扎拼命尖叫的岫娘也不忘动着手打她扯她衣服。 李和皎同样拼了命想要扑过去却不料被身后丑男一把抓住她的发辫扯回去按压到地上。 “不要!母亲!”李和皎声嘶力竭吼着,想挣脱男人往那边爬,她手指在地上抓破了也动弹不了,无奈握拳使劲往地上锤打。 “操!这臭婊子全身都是血!”围着欺辱岫娘的一名乞丐骂着一拳又打到岫娘身上。 “你可知足吧!” “……” 李和皎见岫娘已经是被欺辱得奄奄一息,求着压住他的男子放开他,见男子毫无反应只好哭求着庙中其他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穷苦难民求着他们施以援手。 然而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 “她不动了……”有人出声。 李和皎一愣,顿时觉得五雷轰顶。 围着岫娘的一群人赶紧起身整理自己破烂的衣衫,提裤子的提裤子擦血的擦血。 李和皎发了疯一样挣脱开同样惊愣住的男子,扑到岫娘面前。 “母亲……母……”李和皎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声音嘶哑手抖得厉害,她抱住衣衫不整伤痕裸露在外遍体是血体态僵硬冰冷的岫娘,哭吼着:“母亲!” 众人一看整出了人命,赶紧躲开到一旁。 “母亲……你……”李和皎摊手扶上岫娘的面,想合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却不料已是僵硬得合闭不了:“母亲……啊……” 李和皎不知如何是好,脑子空白得只用自己的身躯想着暖岫娘。 此时永街花铺中的男子身披斗篷拿着火把急忙跑了进来,见李和皎抱着惨不忍睹的岫娘,心下一惊,跪到了她们面前。 李和皎看了他一眼,也不愿意施舍一句话把头埋到岫娘身子里。 男子立即懂了李和皎的意思,也不多做解释,用斗篷将岫娘裹住,见李和皎并未拒绝,他又将岫娘尸身用布条系到身上,然后背向她半蹲着,柔声道:“上来。” 李和皎环着他的脖子被他背起,又把头埋到他背上。 出了福神庙,雪也下得柔和了,男子明显赶紧到李和皎在自己背上抽泣,安慰道:“对不起……” 李和皎不答。 “我本也是一早就知道你不是李和月的……我还是受了你顶着李和月的名头为我家带来的好处……” “方长在永街……唔……”男子闷哼一声,感觉到李和皎狠狠一口咬在她肩上,又觉得自己未能及时寻到她救下她们母女俩,心中自责,强忍着疼痛任李和皎发泄。 “谢谢你……这些年……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吧……”男子垂眸,慢慢道:“我们离开这儿……日后不会再受委屈了……” 李和皎感到嘴中腥涩才松口,看着血染红的那一块衣衫,累得把头靠上去,闭上眼,嗯了一声。 …… “你……”妁川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他们谁不该死?不管是永街的那些人,还是福神庙的那些人,谁不该死?”李和皎质问着。 “你们以为他们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殊不知他们才是真正上有能力的救命稻草,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救我们……” “你们以为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乞丐可怜凄惨,却不知他们也同样欺软怕硬,同样恶心凶狠……” “唉……”温钦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气愤道:“这些刁民!这般作恶多端,难怪不敢入冥界上冥籍只能游荡在人间!” 尘御也同样心中不忍,摇了摇头。 “那李和月呢?你为何要杀她?” “我喜欢沈西清啊。” “喜欢?沈西清十五岁那年在李宅驻留过半个月,而那时你已经被赶出来李宅。”逾嶙道。 “我可是在他十岁那年就见过他的。” “那年沈父第一次带他来青州,仅仅只停留了半日而已。”尘御道。 李和皎笑了,见他们始终不信,终于松口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肯定是计划了很久,如何杀人如何回李宅如何报仇?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杀李和月是因为我嫉妒她生来好命?不是的……” “是因为她道了一声妹妹。” “啊?”妁川茫然。 “我也真是好奇她竟认得我,她故意约我去东寒山东翠湖边,她说她亏欠我,要补偿我。” “补偿?” “她的补偿,就是想推我下湖,想让我死。”李和皎道。 “只是可惜了,她未得逞,便被我叫了一声好姐姐就推了下去,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可笑不可笑?” 看着李和皎这般失心疯的笑,妁川一时也说不出谁对谁错。 “不过也亏了她死了,我才能回去,又嫁给我喜欢的沈西清,又享受荣华富贵,又报了仇,反正我杀人打人都是李和月的名声,这可真是一举多得啊!”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惊讶,我本想毁了他李家,却不想,沈西清这般护着我,不仅让我一开始逼着李书文条件开出他入赘他来了,还帮着‘李和月’收拾我杀人放火投毒的烂摊子,还跑去新建福神庙美曰其名帮‘李和月’赎罪,真是痴情啊……” “傻子啊……” 长笙酒馆再次沉寂。 而这时不明端起一盏逾嶙新泡的滚烫桂茶,道:“那花铺收留你的男子,是谁?” 李和皎见他突然提到男子,在接过逾嶙递来的茶盏时,道:“他是永街的花匠。” “可惜了,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我不过是借着李和月的身份帮他呵退了债主顺便出了点从李和月那儿偷的钱财帮他埋了他那尸骨未寒的老父亲罢了。” “我记得永街那一条街皆是李家的契主是吧?”逾嶙看着她道。 “不错,我用从李和月那儿偷的玉佩借着李书文的名义给他开了个铺子。” 妁川心里赞叹李和皎那胆量:“你可还真是不怕被发现。” “怕什么?永街那些人都是两面三刀,背着李家捞的油水也不少,表面巴结我,哦不,巴结李和月,一间铺子而已。”李和皎道。 不明觉得李和月明显没说到重点,道:“你可知道楚雀是如何死的?” “舒春生?” 不明摇摇头,道:“不,收魂者杀人收魂取灵是大忌会自噬的,所以他们都是收死人的魂。舒春生若是杀了她,她的灵于他便是恶灵会要他命,况且楚雀救过他,他似乎也对楚雀有点意思,自不会杀她。” “那是谁?”妁川一开始也未多想楚雀究竟为何而死。 “东寒山上住的是谁?”不明道。 “季先生。”妁川答道。 不明不再问妁川而是转头去问李和皎:“那花匠叫什么名字?” “季重山。” 第十三章 清月皎皎(四) “季……季先生?” 妁川明显惊住了。 “不错。”不明答道。 “不明兄的意思是季先生杀了楚雀?” “不错。”不明再答。 “因为……因为和皎吗?”妁川问完又觉得是废话。 温钦子明显觉得这个信息量有些大,赶忙问逾嶙细节。 待逾嶙讲完后,不明又问李和皎:“李二小姐,你与季重山有恩他定是待你不错的,你回李宅这件事季重山应该也是反对的吧?” “他反对有什么用?他能拦得住我?”李和皎不屑:“我回去是享受荣华富贵的,是去报仇雪恨的,他居然反对,他又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你与他也因着这事断了是吧?”不明明知故问。 “断了便断了,谁稀罕?”李和皎问。 “他稀罕啊。”尘御低着头看着已经收小拿在他掌中的神镜,笑着。 “他稀罕什么?我回去找他,他不见我,他骂我犯贱,他怪我骗他……”李和皎有些哽咽,沉默了一阵又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以前不怪我用李和月的身份给他好处,我想回去他就怪我骗他我是李和月?” 一片寂静。 “你有没有想过,沈西清在知道你不是李和月之后又是谁在给你收拾烂摊子?” “……” “沈西清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李和月的呢?” 尘御继续:“这世间,不会有两个人一模一样,你们再像,也不是一个人,他虽只是在十五岁时与李和月相处过半个月,虽然之后只有书信往来,但是你怎么能做到和李和月一样呢?脑子里容貌的记忆虽然会逐渐模糊风化,但是有很多是不会变的。” “何况,又还有个楚雀。”不明在旁边补充。 尘御别有深意地看了不明一眼,继续道来: 四年前李和皎烧了福神破庙,而当时破庙里除了有当年欺辱李和皎母女俩的乞丐无赖和视而不见的穷苦难民,还有她一回李宅便卖给外州人做奴隶的楚雀。楚雀不知怎么逃回青州城在福神破庙落脚偏偏遇到李和皎放火烧庙,她身子骨好又逃过一劫撞到了沈西清。 “沈西清对楚雀怎么也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虽然楚雀一开始怎么说你不是李和月他都不信,但是你的种种无不一一应证你不是李和月,你杀了李书文那次,楚雀背锅被官府判斩首,也是沈西清设法去救的她,这代表什么?代表他已经信了大半,你,不是李和月。” 尘御一字一顿,回忆着沈西清镜中所现。 见李和皎明显压抑了自己的情绪,又道:“不过在他那里,你不是李和月并不代表你杀了李和月,虽然楚雀咬定是你推了李和月下湖,他也只是觉得楚雀是对你有恶意,况且楚雀本身也对他有些意思,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其实,沈西清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爱谁,你们相处五年,他把你当李和月五年,他爱你五年,其中虽然有猜忌与怀疑,可是,只要他未从神镜中看到你亲手推李和月下水,他都是信你的。” “信我什么?你们不是说后面都是季重山给我收拾的烂摊子吗?” “他信你,是有苦衷的。” 妁川觉得他们越扯越远,感觉季重山太委屈了,赶紧拉回话题:“所以季先生杀楚雀是因为他以为她杀了李和皎?” “不仅他以为,我们当时不是都这么以为的吗?”不明道。 确实,所有人都以为是楚雀,若是李和皎不说,尘御不说,沈西清不说,谁都不知道是谁杀了李和皎。 “尘御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楚雀和沈西清不是在和皎死后便要成亲吗?这又是什么交易?” 逾嶙刚问完,只见尘御手中的冥灵神镜突然疯狂晃动起来,随后腾空而起大放灵光将长笙酒馆映得明亮。 “这……这是……” 温钦子看着半空中的神镜环绕着魂灵光魄正欲说出是神镜吸噬某位开镜之人主灵以养自身之力时,却被尘御一抚肩而明了其意思。 除李和皎外,此时长笙酒馆中众人皆明了其意思。 须臾后,神镜灵光散完后又落回了尘御手中。 “这东西任性了,不听使唤了。”说完笑着将神镜收入袖中,开始答刚刚逾嶙的问题。 这事得从李书文对楚雀有意思的时候说起。楚雀生得好,比李和月李和皎两姐妹大几岁,姑娘家的柔美多情在李书文那里可是危险至极,本来楚雀是李和月的大丫鬟,李书文一直就惦记着她,奈何李和月与大夫人的压力,楚雀本人又抗拒躲闪,楚雀曾经一次受了李书文调戏向李和月哭诉,李和月就抱着她说日后定保护她带她一起出嫁。后来李和月死了,楚雀被担心其说漏嘴的李和皎卖到了外地,楚雀又不甘心想着报仇跑回来寻沈西清却不了他根本不信,楚雀想着不信就让你日后一点点相信,也不再闹腾。直到李书文再一次对楚雀下手,楚雀当面说自己已经是沈西清的人了不能嫁给李书文做小妾,奈何沈西清心里只有“李和月”,对此视而不见,楚雀嫁与李书文后被各种家暴,沈西清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后来李书文被毒死,楚雀顶罪,沈西清早已经信了她大半现在李家那位大小姐不是李和月,救她出来,他喝醉了迷迷糊糊把身形极像又故意着鹅黄衣衫的楚雀当做是她欢愉。楚雀本有私心,她喜欢沈西清,却又更想为自己的月姑娘报仇,她看着事后忏悔一时李书文强娶楚雀时未能制止二是酒后乱性的沈西清和他说只要为李和月报仇就好。 相传青州城南郊深密竹林住了一位可窥前世今生解人疑惑的隐者,隐者来无影去无踪无人见过。 这位隐者便是尘御,他确实住在密林中,而他性格清冷不愿多与人接触,挥手设结界隐去自己一方天地自然无人可见。 在沈西清被楚雀多次逼着去寻尘御开镜让他亲眼看李和月是怎么死的时他都犹犹豫豫不愿所谓去怀疑自己的枕边人,楚雀无奈,任由他自己骗自己。 楚雀想不到的是后来一次碰到舒春生。舒春生本穷苦人家逃命至青州城东街西角巷中福神破庙落脚,他与父母同样受尽福神庙中乞丐无奈的欺负毒打,所以李和皎那次无人伸出援手。而后李和皎放火烧庙他被困与其中却有幸被逃回青州城同在破庙落脚的楚雀救出。楚雀本是好心在永街神井中打水给他喝擦拭他的脸,却又没想到李和皎在烧庙前在神井中投了毒,看着舒春生的烂脸,楚雀直接跑了。 后来再见舒春生时他就已经是有些本事的收魂者了。按他对楚雀的说法就是,李和月的魂魄炼丹修灵让他愈加强大。 舒春生从小骨骼清奇虽生贫苦人家却很少生病,他同样在福神破庙受了欺辱却不甘心一直受屈辱,他见到李和皎母亲被玩弄蹂躏致死他恶心,他也同样想起自己受此屈辱自己的母亲以及庙中其他手无缚鸡之力者受此屈辱,他立志要杀了他们。无奈是还未修炼出本事就被李和皎一把火烧了破庙还险些自己丧命。他问楚雀,她又救了他又害了他,他该谢他还得恨她?他说楚雀跑了后无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收魂者需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只是有一点,他在东翠湖收了被困在湖底好几年未能投胎转世的李和月的魂魄,他收魂取灵噬魄炼丹让自己愈加强大…… 楚雀自然恨他,尤其是舒春生那句‘李和月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去’让她毫无理智,她恨不得杀了他却又想着李和皎凭什么能好好活着,她让沈西清见舒春生让沈西清亲耳听听自己此时此刻信的女人又是怎么杀了他曾经爱的女人。 沈西清这一次真的信了,他去了南郊密林。 而按照尘御的说法,冥灵神镜像个无底洞所反噬吸取开镜之人的灵太过强大恐怖,所以他一开始拒绝了沈西清的开镜请求。但冥灵神镜噬开镜者的灵力他拦不住,人类的执着他更拦不住。 自此,沈西清便疯了,他亲眼从神镜中看到李和皎推李和月下水,他更从楚雀那里得知她怀了孕。 楚雀无数次想找机会嫁给他,可正有了由头可以嫁给他时她却犹豫了,而沈西清本一直不愿娶她哪怕李书文强娶她时他说一句楚雀已经是他的人了就不会害得楚雀后面那般苦他都不愿意,而无意得知楚雀有了身孕后,他却决定娶她了。 “为何,他……”妁川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如何说。 “沈西清和李二小姐相处了五年,自然应该是爱她的,可是当他知道李二小姐不是李和月时,他应该也确实自己也犹豫自己爱谁了。”不明认真分析道。 尘御看着李和皎表示认可地点点头。 “所以沈西清如同一开始李二小姐一般都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他对里二小姐确实有情,但是却是基于李和月,他对楚雀一方面是想替李和月照顾她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亏欠,还有一方面更是……” “更是因为他气你,李二小姐,他气你。”不明接过尘御的话。 “李和月毕竟只和他相处过半个月,之后皆是书信往来,这些短暂又缥缈的东西怎么可能抵得过你们枕边细语?” 尘御回想着沈西清开镜时他的过往种种,对李和皎是情意也好礼意也好,感情是不可能没有的。 李和皎沉默了,而此时,尘御袖中的冥灵神镜再次跃动起来,灵光乍现。 尘御见神镜在袖中不安分心中也知定是其又在噬灵养镜了,他拿出神镜,悬置空中,看了一眼,不慌不忙道:“是季重山。” “季先生?”妁川惊住。 “不错。” “他开镜看什么?”逾嶙问。 “看李和皎幼时,看李和皎回到李宅后。” “所以他一直是在意你的。” 季重山在李和皎回到李宅后去寻过一次尘御,仅仅只是因为想看看这个在他眼里永远不听劝的孩子到底过得怎么样。 他在沈西清明了她不是李和皎之后渐渐冷淡了她撂担子后替她收拾烂摊子,他误以为是楚雀杀了李和皎又同样杀了楚雀…… 他一直便知道冥灵神镜的代价,可是他也不在意那么多,那个孩子活得高兴便好,这本就是他欠她的。 “唉……” 温钦子和妁川同时感叹,而李和皎明显是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不明看着尘御将神镜收回,像想起什么一样,有对着妁川问:“是否记得上次去季先生处季先生并未在庄子内?” 妁川点头,因为季先生未在,他的童仆死也不愿意放他俩进去。 “他说他去养花采茶了,回来时背了一背篓金桂,而他手中还拿了一罐瓷罐。” “我……没注意……”妁川有点懵。 “我们当时都以为那瓷罐内是他采的新茶,其实不然。”不明道。 “是什么?” “是李和皎的骨灰。” “那日是我发现楚雀被收魂那日?”逾嶙问。 “是的,那日便是他杀了楚雀。我与妁川因为李和皎的指引去了东翠湖,而那日楚雀因为沈西清跳湖一事彻底心死离了他去,我们见到这一事件是在那日清晨,因为想着早点去好多停留。本季先生邀请我们去风兰庄的时间偏晚,你从冥界出来那个点本也是掐得准的,只是我们去早了便走早了。” “所以,他那日白日里杀了楚雀,又去收了和皎的尸骨……”妁川慢慢理思绪。 “是的,我们第一次去李宅看到沈西清抱着李和月的牌位在一口棺材旁,我们本都以为那里是李二小姐的尸骨,其实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 “所以他,知道我杀了李和月,连尸骨都不愿替我收,哪怕烂在外面……”李和皎喃喃着笑了。 “可是季重山收了啊。”尘御道。 “不仅如此,季先生是故意邀请我们去风兰庄赏花的,为的就是说出那句‘李和月是李和月,李和皎是李和皎,她们可不是同一个人’。”不明道。 “这……这有什么关系吗?” 不明看着妁川眼里意味深长:“你不懂,对我们来说李和月与李和皎是不是一个人关系都不大,可是对他来说,不一样。” 第十四章 清月皎皎(终) 长笙酒馆外凉风习习微略有点刺骨,妁川站在店门旁石阶处等着逾嶙去为温钦子的酒葫芦打满酒让他带回去。 “妁川姑娘在想事情?”尘御慢慢从店中出来走近她。 妁川看着手中不明曾经答应折来赔与她的金桂,笑着:“我在想,这事是不是就告一短落了?” 尘御看了一眼倚在一旁老槐树下藤木椅上的不明,笑道:“是吧。” “方才冥灵神镜第一次跃动现灵光便是在吸噬沈西清的灵吧,他已经灰飞烟灭了,而你不让老温说,也是想让和皎以为他还活着。” “是。” “李和皎那残魂残破,灵力耗尽,也同样是在这世间留不住的。” “确实,”妁川也看向不明,他似乎是在这刺骨冷风下睡了,继续道:“李和皎骗了我们许久,我们也同样瞒她许多,她的其他魂魄离了主灵耗尽灵力早已经是散了去,她的主灵受损精元破损,我让逾嶙带她灵尽最后的精元去冥界,不过是想留住,不过是想留住她存在过的痕迹。” “也好,冥界中永夜,断不会对精元这种浮尘微物有丝毫影响的。” 妁川莞尔:“只是可惜了李大小姐,在这世间走一遭最后魂飞魄散什么都没留下。” “李和月与李和皎,谁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沈西清也好,季重山也好,哪怕是楚雀也好,他们都归于山河沉于过去了。” 是啊,这世间,存在与消亡,都过去了,谁记得谁忘却,最终都会归于山河万物之间。 尘御望着天边,遥无星辰,慢慢道:“妁川姑娘,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沈镜中沈西清未来得及看到的故事。” …… 在李和皎九岁那年,李宅来了一位贵客。 李宅中的丫鬟仆人纷纷议论这是京云皇城来的大贵人,是老爷这些年经商路中最有分量的挚友。 那日李和皎穿着一身素面鹅黄衣裙躲着他人爬到院中一棵桂树上去观望凑热闹。 “喂!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一个稚嫩的男声从树下传来。 李和皎吓得踩滑差点掉下来,树枝也跟着她摇动,摇落了数朵桂花,待扶好树干后低着头对身着锦缎精致得宛如瓷娃娃的男孩道:“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我忙着呢!” “你莫不是小偷?” 李和皎听到这急着,对着男孩质疑道:“你能不能不要乱说?” 男孩伸出手去接飘落下的桂花,嗅了嗅:“那你爬那么高躲着干什么?阿嚏——” 这花香味挺足后劲还挺大。男孩心想。 “你定是小偷,我要告诉李伯父去。”男孩不依不饶,说完欲走。 “诶!你等等!”李和皎有点急了:“你又是谁,我也没见过你啊!” “我?我是随父亲来的,我叫沈西清。”沈西清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都自报家门了,本着“礼尚往来”的道理问道:“那你说你不是小偷,你是谁?” “哦——原来他们说的那位京云皇城来的大贵人是你爹啊。” “是,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我是这李家的小姐,可不是小偷。”李和皎在树上隐在花枝绿意间。 “阿嚏!”沈西清正准备回李和皎话,却开始不停打着喷嚏,身上开始起了红疹,忍不住去挠。 李和皎看着沈西清这样子,明显也吓到了,却又不敢下来,在树上急得跺脚,桂花又一朵朵往下掉。 “你别挠了!你八成是对桂花过敏!” 沈西清明显懵了,急得快哭了:“那你别跺脚了!好多又落我身上了!” 李和皎赶紧挺住不动了,看着沈西清劝不住一直挠,想着下来带他去寻大夫。 “西清!?”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远远跑来看着沈西清这一副惨样,急道:“你不知道你桂花过敏吗?你还跑这来?” 沈西清偷偷看了一眼树上的李和皎对他摇头嘘声,然后扯了扯沈老爷的衣角让他带他去看大夫。 李和皎躲在花枝桂叶间看着沈老爷领着沈西清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莫名空落落的,而此时,沈西清又偏过身来对着她挥手道别。 李和皎心中激动,急忙也冲他挥手,而此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树枝挡得严严实实。 她扒开树枝,看着已经越过前门出了李宅的沈西清,摇摇招手。 “再会。” 第十五章 云来过往 夜深,长笙酒馆打烊之后仍有几盏微弱烛光透过窗棂在屋内摇曳。 已经是盖好被子的妁川总觉得自己屋内太过闷热,披上外衣起身下床欲去开窗透气。 还未走到窗边,窗子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寒冷刺骨凉风灌入,妁川顿时又觉得凉嗖嗖起来。她扯了扯外衣将自己裹严实了些,想着还是过去关上窗户好。 还未走近妁川便看见一个明晃晃的影子,待她拿着忘熄灭的烛灯走近,才发现有一男子头枕着手坐靠在老槐树树杈生长延伸到自己二楼房间窗前的一处分枝之上。 “嗨!”男子招手。 “……云子泱?”妁川试探问道。 云子泱仰着头看着数月前第一次来时正赶上花期的老槐树,彼时花繁叶茂清香四溢的老槐树却依旧在这刚入冬的天里还浓郁昌茂绿意不改。但又毕竟是在这山灵水灵奇异怪事频发的青州,他也觉得不足为奇,道:“妁川官儿姐可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你灵体坏了无感呢!” 妁川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有点无奈:“云子泱大神君,你下次可以直接白日里走正门……” “害!本君也想,奈何这青州城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了,天界这些年又卑微得很,我行事啥的也不敢太高调了。”云子泱满腹心酸般叹气。 “那你也不要总是大半夜等我快入睡了又施法使我屋子里像个火炉子一般让我蓬头垢面地出来……很丢脸的哎……” “我还没嫌弃你衣衫不整就出来了,你倒怪起我来了?” 妁川:? 云子泱看妁川有点表情不对了,赶紧转移话题,似乎套近乎道:“你这段时间怎么样?” “嗯……挺好的……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云子泱扶额:“我不是问这个……” “害!我知道你说的什么!” “我说的是什么?” 妁川看着云子泱那副我看你就不靠谱的表情,道:“不就是去冥事府当卧底吗?” “难为你还记得……” “你什么意思?我对仙籍可是志在必得。不过回冥事府当官儿哪有那么容易,我钱都还没攒够呢!”妁川脑子里转了转,对着云子泱挑眉笑道:“要不你借点给我?” “我我我!我哪有钱!?”云子泱矢口否认。 妁川白了一眼云子泱,细数道:“首先,你身为天界种灵元的神君,让我们这些种灵元的交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仙肥神水的天钱费用还少吗?其次,你身为天官本来就有公职俸禄,还有,就像我回冥事府要考一样你们天界在考仙籍之时你又是出题人又是主考官,漏题卖题那些什么的,你捞的油水还少吗” 云子泱听着他一一细数着他的这些破事,眉头紧锁甚为尴尬,心中不免觉得自己半夜三经来长笙酒馆找她真是个明知的选择。 “你只知收入却不见支出,你看看自从各界脱离天界自己主宰后这些年,天界虽表面上还老大,但是殊不知其在各界夹缝中生存得多苦,我这些钱还不是得拿来奉公啊!”云子泱无奈。 “……你这借口编得真是溜……” “唉!” “而且你上次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管怎么说,让你去冥事府任职偷偷帮天界做点贡献我们再捞你回天界从回仙籍,多好的买卖!”云子泱又诱惑着。 确实是好买***妁川慢慢修炼再攒钱一关一关考要容易得太多太多。 …… 五千年前那一届招仙仪式是妁川第一次入仙籍。 她攒了万年的冥币换成天钱,从所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某位天界黄牛那里买了修仙培训班的又被忽悠着买了历年招仙考试真题。当她看到仙师整理的错题集中那道“玉皇大帝与西王母的什么关系时”的题时,果断第一个划去上一届花了不少冤枉钱就因为这题选错后落榜的罪魁祸首。 而云子泱瞟一眼过去赞叹说让她到时候笔试做新出贰卷,反正人傻钱多多留几届有益天界收益。 不过那年也不知为何贰卷漏题,妁川便顺利通过考试入了仙籍。 由于太过激动,在九重天宛如疯了般东跑西逛的妁川正巧误打误撞入了正在瑶台赏景过着二人世界的天帝与天后。天后笑得温和,面上虽清素但如水眼眸中尽是柔情,夸道:“这小仙可真是不错,很多年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女仙了。” 然而事实是很多年都没女子入仙籍了。原因一是天钱攒不够关系打不好,其二是招仙仪式最后一场天帝面试基本都会将女子刷下去。 原因也有二,一是女子麻烦事多,曾经有女仙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天界不得安宁,不过这个原因所占比例较小,毕竟招仙须知手册上也写了“男女平等公平竞争”的条例;主要是有二,传言天后自卑自己各方面不够优秀,看着那些漂亮有活力的女仙官心中多半会有所不满,所有天帝怕天后吃醋,纯粹是不让女仙入职…… 于是妁川很幸运地被贬回冥界任职了。 当年回到冥界贬到冥事府,冥王那边觉得再怎么也是天界来的,给她安排了个冥官头头冥君来做,而彼时在职冥君已排满十二位,也没有什么需要她干的,冥王难做,又觉得总不能把人家干得好好的冥君就那样扯下来炒人家鱿鱼吧?于是乎,冥王灵机一动,把最闲的就管打杂事物儿的冥九君琑问放长假了去。 那时的逾嶙本嘲笑妁川一日之间大起大落,攒了数万年的钱还是回这儿来打杂,却不想妁川逼着逾嶙承认那个只要入了仙籍就将长笙酒馆赠与她的赌。 长笙酒馆是逾嶙开在人界青州城的产业,虽在人界,但只要是冥鬼冥灵所有的资产皆要在冥事府冥七女君珩杏那儿登户在册纳税缴税。妁川几次逼着不了逾嶙去过户最后直接用世间最烈之酒白津灌醉他让他按了手印。 再后来没多久,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冥界便脱离了天界的管辖。 那一日听到这个消息的妁川坐在自己任职的阁殿之前的台阶上,听着墙外冥市街沸沸扬扬热热闹闹欢天喜地的冥界各鬼的庆贺之声,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唉,这就是命啊!”逾嶙拍拍她的肩膀无奈道。 “……你少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现在又被划回冥籍最高兴的就是你。”妁川生无可恋。 逾嶙很是不满,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唉,冥界多好多美妙,何必强求呢?” 妁川不停摇头,觉得这真是太滑稽了。 然后更滑稽的冥王在冥君大会之上让管户籍的冥七女君珩杏汇报现下冥界各地户籍情况,然后无意看到妁川那一脸丢了魂魄精灵的无表情的厌世脸突然想到她是天界派遣下来的,说不定是奸细也不一定,于是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成为大会之上的众矢之的冥九君妁川在哭着喊着冤枉中就被炒了鱿鱼,直接被一脸懵逼地赶出冥事府。 好在的是还有个长笙酒馆的产业在人界青州城,虽妁川什么都不会一开始经营得亏空自己的小金库,但有个逾嶙被妁川逼着“仗义”救场做东家,还顺带帮着她打理好了前事。 又过了不久,一日三更夜同样在房中歇下的妁川感觉闷热不止,她起身去开窗,却见一男子一手扶着树干有点不稳地站在老槐树树杈子上不知道该上该下。 “额……这位……朋友?大半夜的不睡觉玩攀登啊?”妁川也不吃惊,反正觉得自己在人界吃不了什么亏。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咋下来时就现身到这树上了,明明说是妁川仙官的房外的。” “这就是……”妁川扶额。 “啊?啊!妁川官儿姐,我是子泱啊!” “哈?你别动!” 本就是半夜,老树又挡了些月光,妁川啪一关窗,赶忙转过身去寻自己的外衣,又伏到梳妆台上用木梳赶紧梳了梳头发。 云子泱明显被窗户啪得一声怔住了,正准备敲窗说事,窗户又吱呀一声开了,就见妁川打扮得精致举着灯台猛地晃到他眼前。 云子泱虽赞叹女子这梳妆打扮技术之好速度之快,却不忘赶紧往后仰去,和烛火保持距离,道:“诶!你小心点,等下本仙君毁容了可怎么办?” “真的是云子泱神君啊,这可真是难得啊!”妁川觉得自从被贬到冥界就没见过天界之人,不免感叹。 “我是有事求妁川官儿姐的。” “害!我可不是仙籍了,莫要再这般叫我了。”妁川无奈。 “那你想不想再回冥籍?” “嗯?”妁川愣了一下,好奇道:“如何再回?” 云子泱看着妁川,眼神似是找到希望般放光,道:“我们天界不是和你们冥界闹分了嘛,虽然表面上各界和平解决这事儿目前还算相安无事,但是指不定冥界有什么大动作,你想想,冥王敢自大妄为脱离天界管辖,下一次就可能打到天界去!你去冥事府帮我们天界探探风!” 妁川感觉自己已经是没有感情了,自己前几日才被冥事府乱扣天界奸细的帽子炒了,怎么这奸细活儿就来了呢? 妁川有点为难:“我……不是我不愿意……我前几日才……嗯,你懂的。” 云子泱当然知道妁川说的是什么事,但是他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功课,对妁川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打听了,你走后就有个冥界富豪替你了冥九君的位置,你想想自己为什么被炒?” 妁川这次恍然大悟,道:“这简直就是!就是……就是不可理喻!” “所以不是什么你是奸细被炒了,就是因为冥事府觉得那位新官儿有点油水可刮,毕竟冥界离了天界很多都要自己出钱出力去管辖。”云子泱慢慢分析着,又道:“我记得冥事府换届招职表面上说的是五百年一次……而实际是只要钱够随时随地都能去……是吧?” “是……” 云子泱又道:“你若是能去冥事府任职,哪怕是当个各冥君手下的小冥官也是可以的,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为我们周转还难吗?” “你说得好轻松啊……” “唉!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话各界通用。”云子泱对着妁川挑眉,又补充道:“只要你帮我们在冥事府潜游着,待事成之后你就能破例入仙籍,再也不用经历那些乱七八糟繁琐又费钱的考试修炼什么的了。你说划不划算?” 妁川一脸真的假的你别骗我的表情,道:“划算是划算,不过我到底要去冥事府干什么?如何算事成?入冥籍后能当官儿吗?当官儿会不会又被贬……” “……你慢慢问,不急……”云子泱缓不过来,挑了个自己觉得重要的问题答道:“这个需要你做的事情嘛,待你回到冥事府之后我会再告知你的。” 妁川点点头,表示行吧,然后又突然觉得有个事情很是有趣,道:“子泱神君,你堂堂天界神级天君,怎么尽干些小仙官儿的跑腿事儿?” 想当年妁川刚修炼到一定程度攒够钱去天界报名考仙籍时,看见云子泱这位天界赫赫有名的练种灵元的神君却在操心招仙仪式诸多事宜,例如布置考场和人员安排等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再有就是他既是出题人还是主考官,哪哪儿都能见他身影。 云子泱似乎有点不乐意妁川这话,道:“妁川官儿姐这是哪里话,亲自来请你帮忙是我云子泱的荣幸,许多仙官儿都求之不得呢!” “可还真是会说话……” “我也是为我们天界做奉献,为我们天界这霸主之位,可不是得亲自来做吗?”云子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其实……你就是想多赚些天钱吧……当年在天界口卖黄牛票的是不是你?还有卖题泄题靠此来赚钱的是不是你……” “唉,妁川官儿姐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卖黄牛票?多不好听,再者,我卖题不也是为你们寻方便吗?你别说你们不喜欢这种轻松的放松就入了仙籍甚至还入了天府官职?” 妁川这么一想觉得甚有道理,自己砸的钱也忘得差不多了,又道:“神君不易,也是为天界招人才,而且虽垄断了很是神君仙官之职,但也是想让她们轻松些,自己独自默默承受辛苦,真的令人感动泣泪啊!” 云子泱也纯粹是听不出妁川的言外之意,以为遇到知己点点头道“生活不易,想多拿天职俸禄可不就是得多劳多得吗?养家糊口什么的哪个男人容易啊?”云子泱叹气。 “额……子泱神君还未婚配吧?” “快了快了,这事急不得,等我有钱了可不得去月老那家伙儿那儿求个好姻缘啥的啊?” “原来你就是想用这些钱去求月老为你牵线练丝的啊,确实,凡有仙籍者谁不想去月老那儿买根红线牵牢自己的姻缘呢?”这便是有仙籍的其中一个好处了,可以半价买红线去系牢自己的姻缘,毕竟其他各界对姻缘这事都懒得管,想着这差事耗灵之快噬灵之恐怖,反正管也管不住,索性随它去了,爱来不来,爱牢不牢,爱散不散。 妁川明白了云子泱的想法,却也忍不住吐槽:“可红线虽贵,但你捞的,哦不,赚的这些钱也怕是可以买几把红线了吧?” 云子泱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也不再与妁川再瞎闲聊,交代完正事之后便回天界去了。 …… 思绪又拉回来,妁川看着云子泱,无奈道:“我知道你是来催我的,可是这事儿也不能干急,再缓缓,攒够钱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我们天界可是就靠你了!”云子泱也不觉得夸张。 “我……我知道了……”妁川扶额。 “诶?我记得你不是在冥界赚差价吗?怎么还没攒够钱?”云子泱问道。 妁川想着上次李和皎那事儿最后是她魂飞魄散一个子儿都没得到,又因为逾嶙见到好看的女子便临时降价不亏就不错了,还有不明几次砸她生意…… “唉!不说了,这事儿越说越难受,我真的难!” 云子泱明显看出她的难处,摇摇头对她明显怀疑道:“那你何时才能入冥事府从回仙籍啊……” “所以,我让你借我些钱啊!”妁川眼中放光。 云子泱被她那眼神吓得结巴,解释着:“不不不……不是我……我不帮你,而是因为……因为现在不是各界都独立了吗?我那些天钱在你们冥界也没人认啊!” “好有道理……”妁川不自觉点点头。 “对嘛!你加油!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考回冥事府!早日从回仙籍!” 云子泱说完,一个灵光转身便不见了。 “嗯……”妁川继续点头,又突然之间像想起什么一样,对着早已是不知飞到哪个地方去了的云子泱吼道: “不对啊!可以换啊!汇率高点又不是要你命!” 第十六章 无处借钱 冥界东界口冥事府门外。 “……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妁川站在黄泉河边上一个一个数着已经快排出冥界口的死人魂魄,着实令她吃惊。 “你愣着干啥?不进去吗?”不明有点看不明白她。 “你说这又是哪处着了灾?竟死了这么多人?”妁川自言自语。 “你又不是神母,管那么多干什么?”不明也不在意这些,过来拉她:“走啊。” 妁川被不明拉得踉跄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就保持着被他抓住手腕的姿势,看了看手又看了看他,随后再满脸疑惑地盯着他。 不明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问:“你看着我干什么?” 妁川皱眉,道:“谁同你说我今日要去冥市街?” “不然呢?” “我今日是专门来寻逾嶙的,去冥事府。” “去寻他做甚?去冥市街玩儿它不香吗?” “我要去找他借钱!我被你坑得已经两袖清风了!你好意思吗!”妁川恶狠狠盯着他,突然又想起他曾经怎么也是仙籍当过官儿,虽被贬到妖界但也应该有些积蓄才对,道:“你若是把你以前的那些个俸禄全部给我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原谅你。” “没用的,我那些是天钱,你们冥界现在根本不认天界的任何东西。”不明耸耸肩。 “可以换啊!青州城北街黑市那儿不是有个万通铺吗?” “那儿可比你这个赚差价的还黑,天钱那么高档的东西连你们一半冥钱都换不了,谁愿意谁就跟你一样是个傻子。” “对哦……”妁川点点头,又觉得不对:“你他妈骂谁傻子呢?要不是你我能轮到这委曲求全到借钱的地步吗?” “你找逾嶙兄借的还少吗?”不明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 “没事,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晚点去冥市街也可以。” 妁川气得闭眼,咬牙切齿道:“我懒得和你瞎扯,我今日反正是不会去冥市街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 妁川看着他依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知道气也没用,随后叹了口气,道:“你也没问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来了……” 不明想了想白日里听妁川说有事要去冥界一趟,寻思着指不定想干啥,也懒得问,等她出了门就跟到了冥界口前。 “害!我还不是怕你有危险嘛!”不明开始胡诌。 “……” “你看看你这个人,还不信,人家逾嶙兄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来的。” 不明放开她的手,慢慢悠悠往冥界口外走了。 “诶!这就走了?果然你就是想去冥界玩的!” 妁川暗骂着,也懒得去拉他,直接越过众鬼往冥事府里面去了。 而众鬼在冥事府门口排了老长的队,许久才叫进去一位,见妁川这般大摇大摆从自己身边过去了,难免不服。 “喂喂喂!同样都是刚死的鬼!凭什么这只鬼就可以插队!” 有鬼开头表示不满,便有其他鬼跟着起哄表示不服。 妁川本一只脚都已经踏入了冥事府大门坎,听他们这般说,就把脚退出来,然后转过身来,拿着自己的冥籍牌,扔到地上。 “哎呀!这是什么啊?怎么掉了呢?” 妁川弯下身去捡起来,然后故意将刻有“冥籍牌”三个字的那一边对着那些“人”左右摇晃,装模作样道:“哦~原来是我的冥!籍!牌!啊!哎呀,怎么就是这么容易掉呢?” “既然这么容易掉,那便给我吧!” 声音一落妁川手中的冥籍牌就被抢了过去。 而抢她冥籍牌的是一个身着华丽服饰的高大俊毅男子,且高出她足足两个头有余,发冠之上还有金丝银线编织成的钗花。拿妁川的话就是花里胡哨胡子拉碴,但他此刻笑带春风,却又给人一种极致温柔的感觉。 “你?”妁川上下打量着他,确认自己确实没见过,问道:“你是谁?” 男子并未答她的话,而是将她的冥籍牌拿在手上,看着上面的冥籍文字,照着念道:“妁川,冥灵籍,黄泉上游东冥野而生……” “诶!别念了别念了!大哥!这么多人呢,被认出来我是被冥事府炒鱿鱼那个可丢脸了!” 妁川赶紧上前两步想要去捂住他的嘴,却不料手打直举过头顶发现竟还差点距离,不免觉得有些许尴尬,更丢脸了。 男子明了,笑了起来,眼弯成月,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竟让妁川觉得宠溺。 他拂开妁川的手,将冥籍牌放置她手中,然后后退两步拱手弯腰赔礼道:“是在下唐突了。” 妁川看着他这般谦敬有礼,竟也懵了,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冥籍牌,然后道:“没……没没事……” “你……你是……” 妁川还没问完就听到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渐行渐近—— “宋洝九兄,你还在这做什么?为何还不进去?” 像是冥七女君珩杏的声音。 “九?九九九?九兄?!” 妁川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又转过头看远处快步跑来却又娇滴做作着忙着整理自己的头发衣衫的女子。 这不是珩杏那个傻逼又是谁!? 珩杏低眉浅笑边上台阶边用手去绾自己的鬓发到耳后,走到男子身旁才慢慢抬头,本让人觉得颇有小家碧玉的娇羞,结果抬头一看是妁川,惊道:“小小小……小九?” “啊……啊……是啊……珩杏姐姐……”妁川本是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眼花了,结果现在是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珩杏,让她不得不大吃一惊。 冥七女君珩杏一直以来都是一副青衣不皱青丝高冠手拿竹简腰插冥灵笔事业为重的工作狂形象,毕竟冥界就她一位女君,但毕竟是冥君,实力不容小觑,更不会差了其它冥君去。 妁川身为女子,虽没什么大本事,但毕竟当年也是天界指派下来的,来了冥事府之后虽然也就是打打杂,本和珩杏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毕竟都是女人嘛,总是会有些共同话题的,两人关系又因为一些契机更是好得不了……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现下眼前全然相反的是,珩杏变成了现在这种一身嫩粉的娇俏娘的模样,让谁不得大吃一惊!? 妁川明显是有点难以接受的,但还是继续出声寻问疑惑:“你们……你们认识啊?” 珩杏也明显有些许尴尬,但又觉得该来的总会来,自己现在这身打扮迟早都会被冥界众生所看到,先让冥事府中的那些鬼鬼灵灵的适应适应也好。 “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珩杏皱了皱眉,尴尬得觉得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但是在这档口不说肯定也是不行了,继续道:“是……是冥九君宋洝……” “嗯?嗯嗯嗯?” 妁川手中的冥籍牌掉到地上也顾不得去捡,质问道:“他他他……他就是我被冥事府炒鱿鱼后替我冥九君位置的那个拿钱上位的暴发户???” 珩杏听妁川这么一说明显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叫拿钱上位!人家宋洝九……兄……咳咳咳……人家宋洝君靠的是实力好吧!” “……” 嗯?什么情况?妁川想着上一次去冥市街时珩杏所谓的只认她一个冥九君,无论是谁上位她都势不两立的,结果现在转眼间却连九兄都叫上了…… “小九……你……”珩杏觉得事情不妙,蹲下身去捡她的冥籍牌,然后给她系到她今日刻意垮在身上的灵布包上,笑嘻嘻道:“你能理解珩杏姐姐的,对吧!” 妁川看着珩杏这变戏法似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不知所措只好摸着脑袋傻笑的宋洝,觉得大概理解了一半。 “害!我理解!珩杏姐姐这么些年不就是想换个风格尝试尝试嘛!以前人人说你男人婆不温柔,说你工作狂不打扮,说你脾气爆嫁不出去……现在看看不是挺好的嘛,就这样保持下去,保证冥事府门坎都得被提亲的踏平!”妁川真诚地看着珩杏道。 珩杏明显被妁川这番言论气得脑袋冒青烟,心想若不是宋洝在,眼前这小妮子肯定又得去修形匠温钦子那儿走一趟了。 “小九……你……”珩杏十指骨节嘎吱响,却无奈叹气道:“你不要乱讲……” 妁川听见声音,警觉地看了一眼珩杏紧握的拳头,后退两步举手挡着,忙道“珩杏姐姐!你冷静点!冷静点!” “小七……”宋洝还是那副满面春风的宠溺模样,伸手去拍珩杏的肩。 妁川见状赶紧越过珩杏往宋洝身后躲去,嘴里还念着:“冥九君救我!” 珩杏转过身看见宋洝的脸,气也就消了大半,随后才摇摇头对妁川道:“小九你来冥事府可是有什么事?” “珩杏姐姐可别叫我小九了,现在这位大哥才是冥九君,这可不能乱叫了!”妁川瘪嘴委屈道。 宋洝这才明白妁川就是前任冥九女君,而自己仅仅只是因为当时冥王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被放长假去玩儿去了的前前任冥九君琑问,又没人愿意来多管这些打杂的琑事儿才勉为其难的在冥王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助下跑来做这个冥九君。 为什么冥王偏偏要找宋洝呢?因为宋洝本是冥界同尘御一般的闲散鬼君,和冥王本就沾亲带故不用担心是谁谁派来的奸细啥的,最主要的是他还特别有钱特别大气特别谦谦有礼!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冥王可以不用拿俸禄给他,还指不定能从他那儿坑点钱来给其他人发俸禄。 “妁川姑娘说笑了,这本就是你的位置,我只是暂代,替你打理罢了,你若是何日回来,宋洝定会安排打理好一丝不苟原原本本奉还来的。” 妁川看着宋洝这般言辞,心中不禁觉得冥界竟还有这般知事明理之人,实属难得!于是直起身子努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错,很有悟性,这个冥九君的位置很适合你,与珩杏姐姐也很合适,你们一个老七一个老九,虽说你排在后面总给人一种你还小的感觉,但是鬼知道冥事府冥君之位就是瞎排的,你定可以以你的实力照顾好珩杏姐姐的!我相信你!” “哎呀小九!”珩杏明显脸红了,看了一眼宋洝,又用手挡住半张脸对妁川道:“你瞎说什么呢!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嗯?你不喜欢?”妁川点点头,话锋偏转,憋嘴道:“不合适不合适宋洝君看似威猛但着实温柔,以后定会受你的欺负……不能祸害了……” “……” 珩杏准备动手了。 “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姑娘着实有趣了些,小七竟都不是对手了去,看来还得多磨练番。” 宋洝大笑开来打趣,珩杏无奈,妁川却也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打打闹闹进了冥事府。 行至中庭,妁川发现竟有人界的牡丹花沾露带珠,心中不免赞叹冥界这无光之境竟还能养得这般好,于是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冥事府上空,却见一半透明的一方冥灵障罩住整个冥事府。 “冥事府什么时候这么肯下血本设这么大一处冥灵障?”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冥九君所赠,自从冥界脱离天界,什么都得需留意着,别看表面风平浪静,实际天界那边小动作多得很,这冥灵障可使非冥籍之人灵力大损,也会让触动机密者有去无回。” “但是……不是还和什么妖界啥的有关系嘛,人家来冥事府找人啥的还得自损道行啊?”妁川疑惑。 “他若是无恶意来了正正当当走正门大道我们冥界又不是黑户要乘人之危去整他,我们这不是防止不怀好意的吗?” “那那……那人要是表面规矩听话正门走,你们又有什么办法?” 珩杏一副你把冥事府的全当废物一样的表情,道:“若是有人想搞点情报啥的,他若是从正门走我们规规矩矩检查了还没发现,当然这种情况不多哈,我们就自会又寻人暗里盯着,不可能让他搞到的,毕竟冥事府里卧虎藏龙。”珩杏拍了拍自己,又拍了拍旁边的宋洝,继续道:“你想想,除了我和九兄,谁还不是心狠手辣的?十八层地狱还不够他受?” 妁川一个哆嗦。 “若是他未从正门进,其他地方进,破了冥灵障,那么灵障就会自行收缩捆绑住这个人噬主灵碎精元,魂飞魄散咯!” “这……这这么恐怖?” 珩杏皱着眉看着妁川,严肃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不会就是那个奸细吧?” 妁川心中大道不好,还未回来只是来重新探探道不会就暴露了自己完蛋了吧? 妁川赶忙摇手欲反驳,珩杏却抢先一步,笑道:“哈哈哈哈哈你紧张啥,我同你说笑呢!再说就你那点灵力智商,谁能看上你让你做这奸细活儿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妁川一脸问号。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莫打趣妁川姑娘了,都是冥界中人,还能同谁勾结了去?”宋洝赶紧打圆场。 “就是就是,珩杏姐姐说话从来就是最毒辣的,伤死人家的心了。” “噢噢噢小九小可爱不委屈,七姐姐等下带你去我籍述阁里吃饼子去。” “这还差不多!” 宋洝无奈摇摇头,笑了起来:“真是两个孩子。” …… 冥事府籍述阁,冥七女君珩杏的府阁内。 珩杏将自己前几日从冥市街新开那家点心铺子里买来的花饼递到妁川嘴前:“张嘴,啊——” “啊——” “小九,你来冥事府是回看你七姐姐我的吗?” 妁川嘴里嚼着花饼,觉得味道甚是不错,答道:“不是啊。” 珩杏将本来笑意盈盈的脸上表情一翻,随后又将花饼扔到盘子里道:“自己吃。” “哈?” 被珩杏硬拉来的宋洝看着这俩孩子傻乎乎玩闹,在一旁无奈品珩杏端来的同一家铺子里的酒,嗅了嗅,不免赞叹香冽。 珩杏狐疑地夺过他手中那杯快上嘴的酒,也嗅了嗅,道:“我觉得还好啊,不如妁川他们酒馆里的白津香。” 妁川心中一怔,想着上次来籍述阁白津这东西可是发挥了它的大作用。 那一次是妁川逼着逾嶙来籍述阁过户长笙酒馆的。而逾嶙正是被她灌了整整一壶的白津酒才迷迷糊糊在珩杏拟定好的过户册籍之上按了手印。逾嶙虽酒性极好,在冥界更是无人能喝得过他,但毕竟白津号称世间第一烈酒,这么称它自然不会让人失望。 那时妁川想着逾嶙若是酒醒定不会放过她,干脆就多给他灌了几杯。她让珩杏帮忙倒酒,她负责灌,而珩杏不知其威力只觉得香得很,于是也不听一开始妁川就警告了说这酒的烈性如何如何,好奇心作祟地用舌尖轻轻一点,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 珩杏似乎也想起来自己上次那件丑事,又觉得让人家妁川丢下了本该好好照顾晕死了五六天的逾嶙白白照顾了自己五六天才醒过来,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妁川他们酒馆各地的好酒佳酿什么的可多了去了,若是有机会,我们可一同去照顾照顾生意。” “确实可以,若是寻到空闲,定要去造访一番的,届时可是要劳烦妁川姑娘了。”宋洝礼仪周全就着珩杏递回的酒杯拱手行起礼来。 “小九你试试喝这个看看和你店中那些酒酿比可还行?” 珩杏拿起酒杯也给妁川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 妁川赶紧摆摆手,道:“珩杏姐姐,你忘了不是,我喝不得酒的。” 珩杏这才像想起来一般,摇头晃脑显摆道:“对哦,你酒量比我还差,真是不巧,我觉得这酒是真不错的。” “……我” “妁川姑娘为何喝不得?” “我对酒过敏,会要命的。” 妁川用脸上笑嘻嘻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想着上次自己背着逾嶙喝酒,魂魄是管不住地往灵体外钻,把逾嶙气得好几日不理她。 而回想起这茬,妁川才想起来自己来冥事府的正事:“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寻冥老六的,若是被他知道我来了定又躲起来不愿见我,我得赶紧过生迹阁去!” “冥六君逾嶙?”宋洝问道。 “嗯。”妁川擦了擦嘴,又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上的食物残渣,然后起身欲走。 “他……”珩杏欲言又止。 妁川察觉不对,转过身道:“他怎么了?” “他……他……”珩杏挤眉弄眼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他怎么了啊?死了不成?” “不是……他……” 妁川快急死了,道:“那你倒是说啊!” 宋洝在旁边帮忙解释:“我来冥事府也很少见这位冥六君,许是另寻高就了?” “炒了就炒了,你说得那么高大上……”珩杏在一旁细声补充。 “炒……炒……炒了?”妁川瞪大了眼睛。 “有些日子了。”珩杏道。 “怎么……怎么怎么可能!不可能的!没道理啊!这真是……这真是……” 珩杏看妁川这幅着急的模样,知道逾嶙与她同根同源好友多年,想必知道这个消息肯定是难以接受的,本想多瞒一时,却还是瞒不住了,赶紧安慰道:“你别急,这不是什么大事!真的!这不是什么大事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 珩杏:??? 宋洝也觉得看不明白了,问道:“妁川姑娘这是?” “害!我早看不惯他多年了!要不是同他都是东冥野同根生的老乡跟他沾亲带故的,我肯定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他当年可是嘲笑我被天界贬被冥事府炒,你看,这不是报应是什么!果然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妁川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转头又想这些日子逾嶙还是保持每旬休假来长笙酒馆,上职之日便离开,定是怕她知道嘲笑他,心中更是痛快,想着也快到这月下旬休假日了,看他这次来可不得让他知道她的厉害。 不过转头一想,这逾嶙现下不在,又去哪里寻人借钱呢?正苦恼着,看了一眼宋洝,嘿嘿傻笑了起来,道:“宋洝君,有钱吗?借点呗~” “哎呀!” 珩杏一巴掌拍到妁川脑袋上:“你给我好好说话!” “我!”妁川觉得委屈,道:“那要不珩杏姐姐你借我点钱?” “我没钱,你还是找宋洝吧。” 妁川:??? 第十七章 宋洝的尸身 青州城外汾沽河边。 不明倚靠在一棵光秃秃的巨大老树根上,对着不远处河边的一人道:“逾嶙兄这么些日子东躲西藏的,可着实是委屈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若是被妁川那家伙知道我也被冥事府炒了那还得了?” 逾嶙坐在河边一块石块之上对着一堆燃得旺盛的柴火伸手取暖,无奈继续道:“她不拿这个事笑我个一年半载的我就跟你姓!” 逾嶙搓手哈气间又想起似乎自己并不了解不明,假装无意问道:“诶?你来长笙酒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到底是何来历?” 不明本抱臂在一旁无所事事,听逾嶙故意这般问,抬眸看了一眼他,嘴角不禁扬起笑来,他明明走过去拍肩,同样坐了下来,不紧不慢道:“妁川不是说我来路不明吗?我也正巧了赶着叫这么个名儿,至于这姓嘛,倒还真没有,要不你们给我取个?” 逾嶙哈哈大笑起来:“姓名不过是个区别人的称谓罢了,冥界中冥灵籍皆无姓,毕竟是冥野之上吸收灵气而生,没有所谓父母的,自然就没有姓。” “鬼君尘御呢?” “他自然有姓,冥界中分冥灵籍与冥鬼籍,前者是冥界自生之魂魄,后者嘛是人死后化为鬼灵的魂魄。人嘛,都是很注重宗族家世的,姓自然必不可少,而冥灵嘛,就觉得无所谓这些了。” “但这两种冥籍呢,也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毕竟都是靠自己的天赋和修炼。所以人家既然被称为鬼君自然也是有道理的,有自己的能耐。” 逾嶙慢慢解释着,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是询问不明来着。他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不明,并非是在不明到长笙酒馆找茬之时,而是这之前,自己在青州城外遭受众恶鬼袭击之时。 火焰越燃越高,河水声清澈入耳,而这时从不远密林内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妁川?”不明皱眉问。 “不是。” “这声音?” “不是不是。” “我去看看。” 不明也不顾逾嶙的阻拦,起身往密林中去。 逾嶙也不知该怎么躲,转眼就往河里跳。 密林内。 “你……在干什么……”不明无奈扶额,后悔没听逾嶙的话跑来。 妁川蹲着地上,一个一个查看翻覆地上已经腐烂尸体。见不明跑来,微微皱眉表示不满,以为以自己的灵声而出,定也能叫些有用之人来。 但眼下看来却只有不明来了,之好对着捂住鼻子不忍直视坑里的一堆烂肉,催道:“你来都来了,快下来帮我看看,哪个是宋洝君的尸身。” “宋洝君是谁……还有……你不觉得臭吗?”不明简直是不忍直视。 “现在还算好的,毕竟已经入冬了没什么虫子……” “你以前也这样吗?” “以前……”妁川回想着,道:“如果他钱给得多,我就会接。” “……这是不是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明走过去把她从死人坑里捞起来,然后又将自己的手往她衣服上擦。 “你干什么?我还没找到呢。”妁川不明白。 “你别找了,我以后陪你赚钱,这脏活累活咱不接。”不明实在是觉得于心不忍。 妁川狐疑得把不明盯着,半笑不笑道:“你怎么了?心疼了?” 不明歪着头看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太给她脸了,一巴掌又给她推回死人坑里去,然后慢慢蹲了下来,支着头道:“你快找,找到了回去。” 一屁股栽到坑里的妁川:? 算了,求他不如求菩萨,妁川心想,又去起身去翻看。 “喂!”不明在坑上喊她。 “干嘛?”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你要生在这世间,做什么事情不要钱?” “但是你又是开店又是赚代购又是……翻死人的,你不累吗?”不明问。 妁川顾不得回头,使劲去扯被一具壮汉压住的另一具尸身,费力道:“你不懂,有些东西是执念。” 比如仙籍,修炼了两万年一朝说没就没,谁甘心? “你对钱的执念?不对吧,钱虽然重要,但是呢,不过也是身外之物,你这么要死要活地赚钱,是想用钱干一些事情才对。”不明认真分析着。 妁川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东西越来越不简单,但也要瞒着道:“用钱享受呗!” “你想回冥事府吧?我听逾嶙说的。”不明看妁川看他便回了个假笑。 “这有啥,谁不想去冥事府?有俸禄拿,而且还能共修灵力,多好的事。”妁川赶紧转过头插着腰,生怕不明脱口说出她回冥事府的目的。 “不明。”妁川语气严肃。 “你到底是谁?” 不明偏头看着妁川的背影,心中也却毫无波澜。 “冥界大佬咯,你那点小九九还能瞒得住谁?随便炸你两句就出来了。” 妁川满脸疑惑:冥界大佬???这家伙不会知道我是天界的奸细吧?这话感觉像是知道点什么似的。 “你知道什么?”妁川小心开口。 “我什么都知道。” “比如说?” “你去冥事府的目的。” 不明笑得让妁川心里砰砰直跳,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去冥事府什么目的?” “去——”不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树上丢去,逾嶙就从树上掉了下来。 “啊哈哈……哈哈哈……好巧啊二位哈哈哈哈……”逾嶙用小扇捂着半张脸,尴尬到语无伦次:“今晚的月亮好刺眼啊……” 妁川见逾嶙一副很是不巧的表情,叉腰质问:“你什么意思?我用灵声传了那么久你为什么不现身?” “我……我……”逾嶙脑子飞快旋转找着理由:“我……我净身去了,许多日子没有洗身子了太难受了!” 还未等妁川接下句,不明一手搭上逾嶙的肩膀,道:“逾嶙兄何故又回来了?” “我……”逾嶙无奈:“还不是怕她又乱用我名义唤灵拖物,到时候全来找我补灵,我怕要我狗命,还是自己亲自来好了。”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妁川每次接这种想要保留自己尸身寻自己尸身的活儿总会以逾嶙的名义传灵让最近的冥界中人来帮忙托运,而这东西是个有名有姓的冥鬼都不愿意做,只有那种有意识小灵小怪会做,而这些东西拿钱打发不了,得用灵气灵力什么的雇,而一般一只小灵怪所有之力小到微乎其微,所以都是一群而行动,这要拿灵力给他们,得拿自己大半的灵,那得修养多久?所以大半的还是会愿意自己动手。 “有些意思,着实委屈了。”不明安慰着。 逾嶙满脸不怀好意的笑,道:“不明兄不用心疼我,你既然留在了长笙酒馆,这活儿你也是迟早要做的。” “我?我可是冥界大佬,使不得使不得。”不明看了一眼坑中的一切,觉得不堪入目,赶紧摇头。 “使不得你就给我滚,不要留在我店里!”妁川吼道。 逾嶙瘪了瘪嘴,对不明道:“看吧,谁还不是个大佬了,我堂堂冥界冥六君还不是得给她打杂?” “冥六君?哎哟!不是被炒了吗?”妁川阴阳怪气赶紧插话道。 逾嶙听她这么一说,惊得一个踉跄,瞪大眼睛看了看坑里得意洋洋的妁川,又狐疑地看了不明。 不明赶紧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泄露的。 “就是不明说的。”妁川叹气道:“唉!什么好兄弟,表面一套表面一套!” 不明也同样一个踉跄,心中不免觉得这女人真狠,对逾嶙解释道:“逾嶙兄,我们的关系!我会出卖你吗?” “以前妁川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把我卖给温钦子做了半个月苦力……” 不明:…… “这能一样吗!我那次不过是没钱,店里又不能不打理!让你免费在他店里白吃白喝半个月还要不得?”妁川发声表示委屈。 逾嶙无奈:“好好好,你都有理。” “逾嶙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不明使劲暗示。 “唉……”逾嶙叹了口气,用小扇扶额,道:“我知道定不是你说的,她今日去了冥事府,八成是珩杏那个大嘴巴子说的。” 妁川不满:“你瞎说什么呢!我们珩杏姐姐花容月貌樱桃小嘴,你给我小心点说话!” “我这是比喻,你说珩杏那家伙话不多吗?嘴巴不大吗?你不是也总说她话痨子吗?” 妁川点点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自己的姐妹儿只有自己能说,别人不行!谁还不护犊子? “我不管,你不准说她。” “她不就是答应你若是你找到老九宋洝那大高个的尸身就把她所有积蓄给你吗?” 不明插嘴:“是吗?我还以为她这般真是以因为她们姐妹情深呢。” 妁川:…… 逾嶙看妁川明显脸黑了,赶紧将小扇插回腰间,一跃到了坑里,道:“好了好了,不拿你玩笑了,陪你一起找。” “这还差不多。” 妁川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同样跃至坑中的不明,不免又心中好奇,问道:“你们俩关系这般好,是不是在许久前就认识?” “你才发现?”不明道。 妁川:…… “我该一早就发现吗?” “不该吗?”不明摇摇头,道:“就你这智商,怕是丢了脑子,魂魄不全傻的。” 不明这话刚落似乎心中一怔,逾嶙也是一怔,手中动作停止看向他。 “抱歉……”不明不禁脱口道。 妁川全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本就习惯了他与逾嶙这般行事说话,嘴毒却也会做实事,但还是第一次听他道歉,不免懵了去。她打破尴尬,笑道:“哈哈哈哈你还会说人话呢,我以为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逾嶙也不插话,又继续埋头翻看着。 不明也沉默了弯下身子去一个一个翻看。 “诶?你们为何一下子安静下来?还没回答呢,什么时候认识的,有什么预谋?”妁川道。 “哪有什么预谋。”逾嶙嘟囔着。 不过是许久之前冥王派逾嶙到青州城收几只逃出冥界地狱的恶鬼,却无奈恶鬼狡猾,下了个套让逾嶙一时破不开,而游离世间寻人讨债的不明刚好路过,为逾嶙解了围又多聊了两句喝多了两杯。拿不明的话来说就是男人的友谊就是如此简单,两人爱好喝酒就把除了白津之外的好酒佳酿喝了个便还不醉,两人就觉得惺惺相惜难逢知己了。不明那个时候对逾嶙只说是遭了冤要讨债去但还未寻着人,待寻到了定要再和他一较高下。 “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人好都是因为什么琴棋书画刀剑功法,你们却是酗酒,真是受不了。” 妁川摆了摆头,觉得无奈,心中全是尘御那一身白衣不染子入棋盘的清雅身姿。 “诶,这是宋洝君吗?”逾嶙刨开一人,然后是一张血糊糊的脸。 妁川与不明闻声去看。 “这……这怎么还死不瞑目啊?” 第十八章 生前之事 “这就是你们说的宋洝君?”不明左右打量着,分析道:“看他这华服锦衣的,生前定也是富家子弟了。” 妁川心中不忍,从自己的灵布包里拿出一张手帕去擦宋洝脸上早就凝干的血渍脏污,然后又拿出一朵传灵花施法传信给珩杏。 “若是冥老七看到宋洝的尸身这副样子,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反应。”逾嶙说着和不明去将宋洝从尸群里扯出来。 待宋洝的尸身被抬出坑时,不明才发现其身形比普通之人高大许多。 “看这宋洝君面相也是刚毅之人,这般壮硕的男子竟会年纪轻轻就死了?”不明纳闷道。 “确实可疑。”逾嶙接话。 妁川将传灵花驱送了出去,然后再翻自己包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边翻边道:“不可疑珩杏姐姐会让我来寻吗?” “珩杏是一直都对宋洝有意思,这次宋洝入尘世再历练本就不该她插手,她听不进去劝非要一意孤行怪得了谁?”逾嶙话里明显带有责备。 妁川闻言一愣,觉得逾嶙定是知晓些什么内幕,问道:“她做了什么?” 逾嶙无奈,回想着宋洝历练完回来那日到他生迹阁写生迹簿。 “珩杏是不是又……”宋洝坐在案前,看着一脸茫然的逾嶙,无奈道:“这次是而立之年过半,我便离世了,还是未修满。” “那等写下再看吧。”随后逾嶙施法唤灵从宋洝魂魄中取其记忆写生迹簿。 宋洝从出生在京云皇城皇家贵族到最后被政敌谋害而死之事一一现于生迹簿上。 “这不就是正常的恩怨情仇吗?”妁川用肩膀碰了碰不明,道:“怎么就又怪到我珩杏姐姐头上了?” “宋洝作为皇子,且是天赋异禀,比一般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来,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高大威武,但是却一直没有娶亲,你可知为何?”逾嶙道。 “人家想一心搞事业呗,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只想女人啊?” 逾嶙懵住,这还带侧面攻击的?随后指着自己道:“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乱咬人?” 妁川不应答这事,继续把话题拉回来:“那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取亲?” 逾嶙也不想继续扯其他的,道:“那还不是我们那位大名鼎鼎的冥七女君珩杏姐姐从中作梗?” 宋洝这人世的一生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子出生的,生来就是一国嫡长子,从小备受恩宠,在身世方面本就完爆其他皇子公主,而他本人又是高大威猛温柔谦逊,治国理政方面更是有自己一套方法,如此让整个云国强大繁盛,百姓安居乐业。 只是有一点,宋洝在那方面莫名其妙地传出有问题,如此,还有哪位女子愿意嫁给他? “而这个消息便是珩杏放出去的……”逾嶙觉得羞耻又无奈。 妁川也明显满脸嫌弃:“老七这是什么恶臭趣味……” 因为这个事情,老皇帝当然是选择跑去亲**问宋洝了。宋洝那叫一个欲哭无泪,虽然他确实无心女色,但怎么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便也随了老皇帝和一众老臣四处去寻医问药的。 而因为这个事却牵扯出一个大阴谋。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故事,在朝堂上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四公主一起编排宋洝,说什么宋洝这个事其实就是他自己安排的,目的就是不愿意传宗接代好等老皇帝死后把国家抢过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宋洝君不本来就是嫡长子,且集万千宠爱,整个国家都是他的,还需要他动手不成?” 妁川看了一眼旁边若有所思一言不发的不明。 “你以为谁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就瞎编排,首先宋洝君身高确实异与常人,”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妁川,道:“那老皇帝可能和你差不多个儿。” 妁川:? “再者,宋洝君嘛,虽然已经贵为鬼君了比他那祖辈儿厉害多了去,但规矩在那儿还差几世轮回才满修行入他宋家冥族谱,他宋家那些个儿一个个催他跟催命一样,想他快点修满入谱,毕竟族谱里有个鬼君这种厉害的人物那是多有面子?” “他一直无心这些,也不急轮回,就是因为有几世轮回都被珩杏那个醋坛子搞砸了,皆是未修满就回来了……轮回一世是要耗灵的,人家虽然是鬼君,灵力旺盛,但是谁愿意白白废灵又废时去人世走一遭?” 妁川扶额,无奈道:“算了,我不认识珩杏……” “所以这次宋洝君瞒着珩杏,临时起意到人界修行一世想着赶紧解决自己老祖宗那边。” “修行要满一个甲子才算完整,这么……久?”妁川想着自己也活了两万年,六十年不算久,但是对这件事还说应该算久,继续道:“珩杏姐姐总会发现的啊。” “所以我说宋洝君那些个老祖宗要不是惹不起她,早就是把她大卸八块了。我看珩杏想要嫁过去,”逾嶙左右张望,确认就他们仨人,才出声道:“没戏。” 所以宋洝这次临时起意的轮回修行相当于谁都没做准备,冥事府也没有备案,就是为了帮宋洝瞒着珩杏。轮回道的冥五君临亦本不同意毕竟这不合规矩,但又想了想宋洝摊上珩杏这么个大麻烦不免心生同情,也就破例给他随机点了人道。 “谁知道给他点的偏偏是个落魄公主未婚先孕她那肚子里孩子的道。”逾嶙无奈。 “你是知道的,这种未由老五根据其生迹备案事先打点随即入的人道,都是寻那种胎死腹中的婴儿的道,在人界人们看来相当于是那孩子重生一次。” 而宋洝这世在人间的生母是邻国的落魄公主。虽说是落魄公主但是那叫一个貌美,如花似玉,把刚把人家国家灭了的老皇帝迷得更是一颤一颤的,老皇帝就把原来自己那位原配直接给拉下来了。而这种邻国来的公主多半都有个青梅竹马什么的,所以这位公主也不例外,并且连孩子都有了。 “这事本来皇帝是知道的,所以他默认自己的妃子去毒死公主的孩子,本来必死无疑的,结果不就赶巧宋洝君去修行嘛,孩子就又活了。”逾嶙摆摆手,表示真是难搞,继续讲:“皇帝这次还以为是自己的孩子,毕竟算着之前那个必死无疑,结果那几个皇子公主闹到他面前非说那药啊诊脉的大夫肯定出了问题,不然皇帝那三坨牛屎高怎么能生出宋洝君那高度的,于是又让老皇帝开始怀疑宋洝君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了。” “滴血认亲呗。”妁川脱口而出。 不明在旁边白了一眼,道:“那玩意儿有屁用?你话本子看多了吧?” “不都这么做的吗?” “这哪里符合医理?”不明不屑。 “行,就你厉害,那你以后就自己行医天下去,不要呆在我店里!” 妁川一想这也是个理由,不能让不明再在长笙酒馆呆下去了,这来路不明的东西近来暴露太多,总感觉不像好人。 逾嶙无奈这俩人又要开始吵了,赶紧拉架,继续讲宋洝。 这个时候京云皇城来了个国师,那叫一个厉害,呼风唤雨的,说是可以医治宋洝的病。皇帝桌子一拍,那感情好啊!让国师去筹划,结果是要数百名婴儿来祭天。老皇帝再一拍桌子,就要宰了这国师,结果国师不知道怎么就把这老皇帝给忽悠了,说只要有一百个婴儿祭天还能让他长生不老。 “这是什么鬼话?这国师还真不怕遭报应?”妁川道。 “那自然不是他遭报应,只要不是他动手,明面上是老皇帝命令的,找也找不到他头上。”逾嶙回答着。 “所以我说你们冥界都是在乱来。”不明不禁道。 妁川点点头觉得不明说得居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嗯……” 逾嶙也觉得甚有道理,觉得就这事儿便可以整治整治冥事府了。 “然后呢?” 然后当然宋洝不同意啊,因为这事就和老皇帝闹大了,老皇帝本来就对他身世有些芥蒂了,又因为这事更是觉得这儿子管不了了,于是开始冷落。 这个时候其他皇子公主开始各种方法批斗他,朝堂上群臣重新站队,最后直接把宋洝气得不理朝政。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祭天之时依旧没有耽搁下,宋洝也不愿连累自己的忠仆将士,单枪匹马跑到祭天大典之上,把那国师杀了,在场之人惊慌失措,场面那叫一个混乱,那些婴儿的父母亲直接冲入祭坛去抢自己的孩子,全然不顾宋洝,还有的孩子因为拿去打头阵先被杀了未救活,这还不是就怪到宋洝头上了,一些人又拦着宋洝要哭要命的,最后宋洝被捕,当场诛杀。” “当场?!”妁川满脸震惊。 “可不是,你想想这当爹的多狠?” 确实狠,这事最后还被封锁了,不然不可能在同属云国的青州城毫无消息,只有皇长子突然离世的寥寥几句可惜。 “不过宋洝最后还是以皇子的规格厚葬了。”逾嶙看着此时此刻地上死不瞑目的宋洝,又不免疑惑道:“可他现在为何又会出现在这儿呢?” 妁川遣着不明逾嶙抬上宋洝的尸身准备打道回店,在路上才慢慢回答。 “珩杏姐姐去皇陵准备把宋洝君的尸体偷回来的,毕竟因为有的孩子父母依旧把这事儿怪到宋洝身上,珩杏姐姐觉得他可能尸身也不保。” “那尸身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可以再种的,宋洝君那品级,在冥界谁还会为难他不成?”逾嶙道。 妁川一副你不懂女人家的心思,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宋洝的尸体并不在皇陵。” “是谁?为何宋洝君的尸身会出现在这里?”不明问。 “我不知道啊,珩杏姐姐只是同我说这里有个死人坑叫我过来。” …… 长笙酒馆内,宋洝的尸身被放置在店中央拼接上的几张桌子之上。 妁川一行人围着尸身皆是摸着下巴深思,等着珩杏到来。 “你说这尸身怎么像是被做了防腐处理般,除了脏了些还没怎么腐烂。”妁川有些奇怪。 不明逾嶙也同样奇怪,却也不知原因,只好动手翻弄着宋洝的尸身查看有什么奇特。 “喂!你们别扒他裤子啊!”妁川有点急了,看着一开始不明逾嶙不怀好意相视一眼,赶紧阻止。 “我看看老九是不是真不行。” 逾嶙似笑非笑,想着和宋洝毕竟也认识了近万年,不至于有什么不好的,预备再动手之时,却被门外飞入的不知什么硬物打得一整惊痛,手不自觉收回。 逾嶙大吼:“什么玩意儿!疼死本君了!有本事现身好好和本君干一架!” “行啊,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打。” 是珩杏。 “你!”逾嶙抬头看着店门口,珩杏又换回一身青衣高冠的装束,手一伸,刚刚打中他手的冥灵笔迅速飞回到她手中,气势弱了一半,细声细语道:“好男不跟女斗。” 珩杏懒得和逾嶙瞎扯,勾勾手指对着妁川笑嘻嘻道:“小九,过来!” “来了!” 说完激动地就整个人扑过去,珩杏见这架势自己这小身板肯定遭不住,侧身一偏,留撞上门的妁川不顾,咳了两声慢悠悠往店里去了。 不明见珩杏这一来就双杀的架势赶紧让出道来。 珩杏看着桌上宋洝的尸身,伸手去戳了两下,感觉到冰冷僵硬,微微皱眉,不免有点于心不忍,道:“怪我怪我。” “那可不咋滴?要不是你,人家至于死得那么惨吗?”逾嶙顺口便接道。 珩杏本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这个事的逻辑确实也怪,怪就怪在这一切算珩杏开的头。如果不是珩杏到处传他不能生育,也不会让其他皇子什么的把这事儿煽风点火闹大,也就不会有祭婴儿这事儿,没这事儿就不会一个个怪到他头上,明明是个才德兼备人人称颂的好皇子,最后死得个个都唾骂。 珩杏有点尴尬,又觉得气势不能输,心虚又理直气壮道:“不是,祭天这事儿也不是宋洝的主意啊,何必最后都怪在他头上?而且他最后不是还上祭天大典去救人了吗?” 不明在一旁搭话:“冥七君有所不知,人间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便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是国家的子民,明面上怪不得皇帝,国师又妖法邪术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们更不敢,所以只能怪在这个本来就好说话,而且又还失了宠的皇子头上,毕竟他也是个头儿。” 珩杏看着不明,明显气势又弱了下去了一分,喃喃道:“怪我……” 妁川擦着鼻血又捂住鼻子摇摇晃晃迷迷糊糊走过来,拍着珩杏的肩膀安慰着:“没事,珩杏姐姐,反正宋洝君本来就级别够高了,这次修行历练本也是临时起意,不周全不周全,怪不得你……” “对对对,我也觉得……” 逾嶙:…… 不明实在是看不下去妁川那一直不停流的鼻血擦也擦不完反而弄得她自己衣袖脏兮兮的,伸手递出一块手帕。 妁川随手接过,傻笑道:“谢谢啊兄弟。” 逾嶙全当她被撞傻了,扶额叹气。 妁川傻笑着擦完下半张脸,又冲着珩杏傻笑。 珩杏从怀里拿出一包冥银,又对着妁川道:“小九,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够你们仨啥也不干吃喝玩乐几百年,你想不想要?” 逾嶙一看珩杏这是又开始忽悠了,赶紧制止:“冥老七!你干什么?你这是想让她以后享受安乐丧失自理能力不成?” “你激动个锤子!” 妁川听到钱便立刻清醒过来,一巴掌拍到逾嶙头上,忙对珩杏笑意盈盈道:“珩杏姐姐有什么尽管吩咐!” “你!珩杏!”逾嶙双眉紧锁,对珩杏使眼色。 珩杏明显也懂不起,对着妁川道:“我去皇陵寻宋洝尸身时,见到一黑衣男子,很是眼熟……” “黑衣男子?他!”妁川想也不想就指着一身玄衣无语到无话可说的逾嶙。 珩杏尴尬一笑,去将妁川的手掰回来,道:“不是冥老六,是那个国师,他一定有问题,我几次去人间看宋洝时都能见他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不是被宋洝君杀了吗?”不明问道。 “并没有,我去看过了,国师那次一剑穿心都没死,老皇帝更觉得他厉害了,心想管他是人是妖,能让他长生不老就好。所以还在一直谋划着祭天这事儿。” “所以你这次,你也是不想悲剧再重演?”不明笑道。 “是的,我与九兄商量过,他不同意我这么做,毕竟他已经回到了冥界本应按照规矩不管人世的事,且世有定数,但是这个国师绝对有问题,我见他又时常挂念这事儿……”珩杏偏过头看了看宋洝的尸身,继续道:“毕竟是一国皇长子,这事怎么我也有责任,不能让那国师再祸害云国下去。” “天呐!珩杏姐姐我支持你!”妁川一拍桌,觉得珩杏这般伟大,自己也不能拖后腿,意志坚定道:“青州也属云国,我也算半个云国子民!我也一定要为我的国家做出贡献!” “这就是你不顾事世定数,不遵各界规矩,不听老人劝述的理由吗?”逾嶙无奈扶额,索性的是她这个无法无天无人能管手伸得老长的德性也没惹出什么大乱子。 珩杏不理逾嶙,摸了摸妁川的脑袋,觉得孺子可教也,道:“所以我想你们就去会会那个国师,给我查查他的底细,最好是给我抓到冥事府来,我让他去十八层地狱陪罪。” “珩杏!你又不是不知道妁川那点功夫,屁用没有,她能查出个什么鬼?”逾嶙再次急眼。 不明也是看不懂,忙也打圆场:“逾嶙兄别急,虽然你说得十分有理。” 妁川:??? “哎呀,冥老六,你别这样,我又不是说让小九一人去,你们仨一起去,反正京云皇城好玩儿得很,去见识见识当云游嘛。” “好呀好呀!我早就想去京云皇城了,听说阖家酒坊最近还搞副业开始卖点心了,我们去玩玩儿有什么嘛!” 妁川光说着便开始期待了。 逾嶙懒得和她们周旋这些,怎么说也不愿意,翻了个白眼便坐到窗边的位置去不理人了。 妁川赶紧对不明和珩杏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劝劝逾嶙。 珩杏手比了个明白,蹑手蹑脚跑过去对逾嶙开始软磨硬泡。 妁川看着珩杏过去了知道这事儿八成是稳了,又看了一眼不明,觉得还是要事先说好,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妁川一步一步移近不明,试探道:“诶!我和你说啊……” “嗯?” “你不能再留在这儿了……”妁川见他没啥大反应,鼓足勇气道:“我对你不放心,以前是逾嶙说你武功好能留在店里帮忙打打杂,现在看来你不仅武功好,还有点小心思,我怕你有什么图谋不轨,这次去了京云皇城便不要再跟着我们了,自己在那好地方某个好职业……” 妁川越说越心虚,不停去瞟不明。 不明不说话,只是抱臂眯眼看她。 妁川见他眼神毫无波澜心中更是心虚,像是被盯穿了一样,结结巴巴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是在赶我走?” 妁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盯着桌上的宋洝嘟囔着:“你不是说你冥界大佬吗?肯定有些本事,也饿不死的,以后说不定混得还比我好。” “那你欠我的债怎么办?”不明又问。 “我……”妁川无奈:“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而且这么久以后我供你吃喝这么久,也算抵了……” “你还知道这么久了?”不明冷笑着,侧身慢慢逼近妁川,他一只手支到桌上,把她圈到自己的身前,另一只举起手。 “我我我……我怕你……唔!” 妁川说着说着以为不明要动手打她了,准备大叫却被不明一只手捂住嘴巴。 他慢慢靠近她的脸,浅笑着,又似乎有点委屈,轻声在她耳边道:“那有你这种的?欠债不还还遣人走?” 不明说着放开妁川,像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又道:“而且还把理由直接说出来,不明摆着你有问题吗?你是不是傻” 妁川感觉心跳加快,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拍拍胸脯缓气解释道:“你你你……瞎说什么呢?我有什么问题?真是的!” “你?问题大了去了。” 妁川:…… 这玩意儿不会真知道我要干什么吧?一会儿又是天界的,一会儿又是妖界的,一会儿又是冥界的?妁川心想着觉得脑子要砸了赶紧摇摇头,反正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不明不愿再提这个事儿,想着到了京云皇城再说。他低声寻问妁川:“你平时不是挺凶的吗?怎么这事儿你还得先问逾嶙兄?” “……”妁川白了不明一眼:“你刚刚不是也默认我没用了吗?我自己哪敢一个人去?”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妁川:??? 正欲一巴掌扇过去,却听到窗边逾嶙对面双手拍桌恶狠狠盯着他,气势已把他压倒大半的珩杏声音大了起来:“……那我只好把……” “你给我闭嘴!”逾嶙赶紧捂住珩杏的嘴巴,道:“我同意还不行?” 珩杏一脸我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的表情,站了起来,拍拍手表示已经搞定。她走回妁川身边,道:“我已经说好了,你可以去京云皇城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珩杏看了看桌上宋洝的尸身,又看着满脸不情愿已经走到不明身边的逾嶙,道:“当然,这个要求是对你们俩的,抓到那个国师,保护好小九。” 妁川扯了扯珩杏的衣袖,提醒道:“两个,是两个。” “我知道!不用纠正!”珩杏看了看妁川,心想,反正我不说他们一样会保护好你的,不算我的要求。 第十九章 行路夜话 夜已深了,马车行在密林之中,有车轮碾压枯枝败叶的声音。 不明和逾嶙在外驾车,妁川则在内整理自己的东西。 整理完后妁川突然又想起不明的事儿来,她半寸半寸移至马车帘前,轻轻撩起车帘,看了看聊得正酣的二人,无奈又放下。 到底怎么让不明走呢?妁川有点苦恼。 说实话,妁川本不在意长笙酒馆多一人还是少一人,但是从不明第一次来到长笙酒馆时,妁川就明显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只是逾嶙并没有说什么,也就是代表他默认不明留下来。以往长笙酒馆不是没有类似的人,只是多半呆不了多久便离开了,或是自己想走,或是逾嶙赶走。妁川一般也只是嘴上和逾嶙唱唱反调埋怨他赶走了她的财路,但行动上基本不会和逾嶙唱反调,毕竟这些年来他的做法都不会有什么大错。 而这个不明,在各方面真的都着实不明,不知道来路,摸不清目的,看不透内心,本事远远不止妁川表面上看到的,所以定不能留。 谁挡她重回仙籍之路,都不行!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不应,快下车休息会儿。”逾嶙用小扇扇柄敲敲窗框,叫她。 妁川这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对他挑眉的逾嶙,觉得简直不堪入目,又看了看被逾嶙差使去捡柴木生火的不明,对逾嶙勾勾手指示意其靠近。 “嗯?” 妁川再次偏头看了看不明确定其走远定听不见,正想说却又还是觉得不行,又用手稍微挡了挡,细声道:“我一直未问,你为何会留下不明?” 逾嶙本贴近的耳朵像是被烫开了般,他微微皱眉道:“你不喜欢?” “你这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喜欢了?”见逾嶙还是那副你肯定口是心非的样子,又道:“以往来长笙酒馆的那些个人啊什么的你都不准他们留下,这个不明你是为何准的?” “以前那些个人对你都太殷勤了,留下来不合适。” 妁川一脸你什么逻辑的表情,刚要出声,却听逾嶙又答道:“不明兄有些本事,不管他是敌是友,都是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放心,懂吗?” 妁川意味深长哦了一声,点点头觉得逾嶙说得极是。 “不过,你这般怀疑人家是什么意思?我看他可是时时保护着你呢。” “保护?他何时保护我了?再说了,我虽然修得没那么精,但也不至于要他人保护吧?”妁川不屑。 逾嶙连连点头答应是是是,明显敷衍着。 妁川看逾嶙这般,只道:“反正我不放心他,等去了京云皇城就让他走吧。” “你确定?”逾嶙挑眉。 “确定。”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逾嶙把手搭到窗框上,笑道:“以前若是有人来长笙酒馆,你定是想要留下人来做免费的苦力的。” “这不一样,你看不明,他像普通人吗?” 逾嶙转头去看了一眼已经将火生起的不明,心中自然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逾嶙又将头转过来,对妁川道:“你不会真被不明兄说中有问题吧?” 妁川心中大惊道不好,毕竟她想回冥事府实际是去给天界做奸细的,所以也一直未告诉逾嶙,若是被他知道定是回不去还得被臭骂一顿的。虽然这么些年来逾嶙对天界与冥界都是持中立态度,但是人家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冥君,再怎么也顾家,想来定不会容她有这般心思的。 “我哪有?我只是觉得不明他……”妁川明显有些心虚。 “他怎么?”逾嶙盯得妁川说不出话来,继续道:“你都说了,你好歹也是修炼了两万年的冥灵,还怕这些个儿?再则,不明兄在长笙酒馆这些日子是不是也确实做了很多事儿?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他确实也暗里保护了你许多次,他是不是也算是赤诚相待我们?再再不济,不是还有我?他若是真有所图谋,他应该去的就是冥事府了,何必和你在人界浪费感情?” “你何时这么会维护人了……” 妁川明显有点无奈,却也不想再与他争执什么,把帘子一放,下车去烤火暖手了。 不明见二人过来,随即便往所坐的木桩一边移了移,淡然道:“我见你二人聊我去向聊得正酣,就没打扰你们自己暖了。” “不明兄!我可是把你当好兄弟,可别听这死丫头的乱来,和我一起以后我罩你!长笙酒馆有我一份就有你一份!”逾嶙上前拍肩。 “……你这甩锅的技术是跟戏耍班子学的吧?”妁川实在觉得尴尬却也忍不住吐槽。 不明不说话,也就没人说话,逾嶙看着熊熊烈火觉得总少了些什么,跑上马车去了。 “我……”妁川打破二人的尴尬。 不明用树枝扒拉着火堆使活燃得更旺,柔声道:“我先和你们去京云皇城,那里定有猫腻,等这件事了结,你若还不放心我,我便走。” “你知道我担心什么?”妁川问。 不明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本也什么都不瞒,若我真是有所图谋被你这么一拆穿,可还不杀了你?” “我是冥灵……” “魂飞魄散?”不明直言不讳。 妁川心里一怔,道:“好吧,我就允许你跟我们一起把珩杏所托这件事儿完成再走,不过……你知道的可不能告诉逾嶙。” “逾嶙兄?”不明看了看在马车上东翻翻西翻翻不知找什么都逾嶙,道:“那就看你表现了。” “你!” 妁川看着不明晃动着树枝一头的点点星火然后又站了起来往逾嶙那边去了,心中总是觉得有些忐忑。 不一会儿,不明和逾嶙拿了些吃食饼子什么的过来,往树枝上叉,又放置火上去烤,动作娴熟。 “就没点肉吗?”妁川看着饼子被火烧得有些焦了,毫无食欲。 “去林子里逮只兔子什么的开开荤?” 不明提议着,却见一旁的逾嶙像是凭空噎住了猛咳几声,赶忙又用手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道:“逾嶙兄可还好?” “你看你,还好意思说冥老六,哦不,他已经不是了,还好意思说逾嶙是你好兄弟,连你好兄弟的禁忌都不知道,他对兔子啊!过敏!”妁川得意道。 “嗯?” “不明兄有所不知,这兔子啊……”逾嶙眉头紧锁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憋了半天却还是来了句:“算了……多说无益。” 妁川一手抢过逾嶙手中烤得差不多的饼子,道:“这兔子啊,是逾嶙的追求者,那个痴情的程度哦,我想想啊,整个冥界,我怕只有珩杏姐姐对宋洝君的深情可以媲美了……” “你闭嘴……”逾嶙扶额。 “这不是挺好的吗?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老被你压榨着吧?”不明认真道。 “……你好好说话。”妁川白了一眼不明,也不顾一旁已经全然黑了脸的逾嶙,道:“主要是,那兔子,是只公的!” 逾嶙:…… “这又怎样?总比你根本没人能看上的好吧?”不明丝毫不顾其他。 “我不稀罕!”妁川将手中饼子往火堆里面一扔,惹得火星四溅。 “你这脾气能不能改改?” “老娘就这个脾气!你看不惯现在就走!” “算了算了,哥哥姐姐们莫吵了,兔子而已,日后有空……”逾嶙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面那个死缠烂打的兔精给摇出去,道:“日后有空想烤几只就烤几只。” “要不得,你想想,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啊!万一日后他还是冥六嫂呢?”妁川说完就赶紧跑远去,以免逾嶙逮着她又得少层皮。 逾嶙明显是这些年也习惯了妁川这般,懒得和她计较。 至于那只兔子,确实好些年未见了,而兔子的主人,也离开了好些年了。 第二十章 再遇竹琅 京云皇城守备森严,城门口外围着一大堆做生意的商铺摊子,热闹非凡。 城门下持刀守卫一个个检查入城之人,排了很长的队去。 “啧啧啧,看看人家这大城都,青州城那城门口怕是很多年都没见过当官儿的了。”妁川撩起门帘观望,肯定京云皇城的优良作风。 逾嶙点点头,却又道:“所以为什么青州城乱七八糟的多,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成就了青州城的别样繁荣。” “所以呢,任何东西都不能一概而论,你觉得它不好,可能它好着呢。”不明搭话。 妁川当然听出不明的言外之意,假笑嘻嘻道:“它京云皇城就是再好,我还是只爱我青州城!”说完就把帘子放下坐回去。 “诶,不明兄,你到底是怎么惹了她?”逾嶙碰了碰不明,眨了眨眼。 “我尚以为她从来便是这般脾气,难道她以前在我不知时还温柔了去?” 逾嶙瞬间了然,道:“那倒是确实没有,不明兄多虑了。” 妁川坐在马车内是明显听见了,怒气冲冲又撩开车帘,道:“喂!你们两个好好给我驾车!背后说人坏话烂舌头!”说完又狠狠甩下帘子坐回去。 逾嶙识相闭嘴对着不明耸耸肩,压低声音道:“这么一看,她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这般。” 不明表示同情,拱拱手又表示佩服,无意偏头间却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随后便敲了敲门框,大声道:“里面那位,你看看城门下那位过检的是否有些眼熟?” 妁川闻言又直冲冲撩帘去看,只见那人拿出一块通行令牌什么的后就那样和被叫来的守卫头头聊了起来。 “竹琅?!” 逾嶙也放眼望去,确定无疑。 “他为何来京云皇城了?”妁川问道。 自从季重山死后,竹琅便接手了风兰庄,他本就只有十四五岁,在妁川看来他仅仅只是个孩子,却没想到能够管下且整顿好事后整个乱套了的风兰庄。 妁川拍拍不明逾嶙示意他们让道,然后提着裙角跳下马车去。 “小孩儿!你在这儿干啥?”妁川上前拍肩。 一旁守卫头头见状明显是有点不满,手持的利剑出鞘,吓得妁川一愣。她满头微汗小心翼翼偏头想着向不远处的二人求助,却看见不明拉着逾嶙聊得火热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尴尬的画面。 妁川闭眼将头偏回来间无奈轻叹一口气,却又被守卫头头哼的一声又吓得浑身紧绷紧张起来。 竹琅本是不屑是谁,又觉得在这阳光大道堂堂城门下竟有人这般不知趣,转身去看。 “你?” 竹琅微微皱眉,抬手示意守卫头头收剑去做自己的事儿即可。 妁川看着竹琅,这孩子虽只有十四五岁却有老成般的稳重,眉底眼间中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是藏了许多事了。 他再次开口:“妁川阿姐。” 妁川心中一怔,想起最后一次去季先生处,因为竹琅不认识她与不明而讲他们挡在门外。那时他是一副臭脸管她叫着大姐,后来季先生笑着教导他要礼貌对人友善谦和,不能惯摆着他那副不愿多和人接触的脸…… 妁川心里软了下来,下意识去摸他的头,像他第一次不服气却还是在她硬要他唤她阿姐说是显年轻时叫出妁川阿姐一样去抚摸他的头。 见此情景的守卫头头自是没见过谁这般对竹琅,觉得这画面很是荒唐无礼,再次冲了过来拔剑欲刺。而这时不明不知何时冲了过来,直接一手拉过了妁川躲过剑刃。竹琅则是在侧身躲剑间怒了,呵斥守卫头头道:“我许久不在便听不懂我的话了不是?” 守卫头头明显急了,支着剑跪了下来:“公子!” 因着本也是其是欲保护自己,竹琅也就作罢让他退下去,还不忘恶狠狠盯了不明与妁川一眼,气着走开了。 “实属抱歉……” 竹琅正拱身行礼致歉着,逾嶙则丢下马车什么的摇着小扇过来了,竹琅又对其行礼,问道:“三位可是来京云皇城有要事?” 没等到竹琅想听到的回答,便听不明笑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的身份。” 竹琅抬眸去看不明,对上其眼神后又下意识去躲,对着逾嶙与妁川道:“先入城再讲吧。” …… “我这次出城回了风兰庄……我有些想他……他当年将我领回去时我还很小,也就八九岁吧……” 八九岁那年的竹琅因着贪玩走失后被人打伤拐去青州城,被正巧在集市的季重山买了回去。那是他虽小却也已经心智成全,顶着张臭脸对着一脸温和浅笑的季重山,说自己是一国宰相的小公子,待自己伤好定要回去自己家的,到时候会重金酬谢。季重山本也无意要永远留下他,也不回他话,给他擦完药后留他愣在床榻上,还顺带写了封信寄往京云皇城宰相府。宰相日理万机没空抽时间来看望自己这不省心的小儿子,得知他伤势重干脆留说他在风兰庄休养,又因为季重山的名声顺带胡乱单方面认了个亲戚。 “其实先生一直对我很好,他将我领回去,亲自教我识字学礼,很多次他以为我睡下了都会轻轻进我屋子里来帮我盖好被子……”竹琅有些声音有些沙哑,又道:“我便舍不得他了……他一个人在风兰庄多孤独啊,像我以前一个人在屋子里一样……他一直都不愿意收徒,庄内的小童也都是有父母的,白日里被送到庄里学艺罢了,夜来了便回家了,风兰庄静得不行……” “听闻季先生离世后你接手了风兰庄,本还打理得不错,为何后来直接闭庄了呢?” 四人围着桌子坐下,一路听竹琅讲完后逾嶙摇着小扇问他,妁川与不明则是顺带尝了尝阖家酒楼的茗茶,心有灵犀般点头确实觉得不错。 “因为我要回来为先生报仇啊。” “报仇?” 妁川明显一愣,季重山可是自己找尘御开镜最后被冥灵神镜噬灵养镜后魂飞魄散的。 “我知道他是自己寻青州南郊密林中那位隐者开神镜最后被反噬的……可是,是舒春生告诉他有这么一会事儿,是舒春生总是来风兰庄对先生讲他本就极其在意的那些事儿……很多次都是他,若是没有他,先生还是先生,怎么会最后疯魔了去信一些疯子的胡言乱语呢?” 逾嶙点点头表示有理,舒春生确实脱不了干系,从源头来讲,便是他在中间助力使事情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可你回京云皇城来是确定了他在这儿?舒春生是收魂者,已经不同于常人,那件事儿后便像消失了般。” 竹琅一看便知道眼前这几人是许久不闻外州事,拿起一杯茶饮尽后,才慢慢转移话题道:“你们不知道舒春生在这儿,那是否知道不久前我们云国出了位赫赫有名的国师,他要用婴孩祭天,而大皇子宋洝劫上祭典最后当场被杀一事儿?” 妁川心想:那是必须得知道啊,我们不就为这事儿来的嘛? “知道。”逾嶙嗅着香茗回答。 “当时大皇子还刺了国师一剑,是吧?”妁川明知故问。 “是。”竹琅回答:“国师没死成,老皇帝便觉得他更是神通广大,还在与他谋划着下一次祭天。” “老皇帝是还没疯够?”妁川有点无奈,道:“本来云国在这老皇帝的治理下可谓很是富强安康广得人心的,因为这事已经是……” 竹琅冷声笑了笑,道:“他还是知道的,因为上一次的损失,这次学乖了,拿钱买命。” “拿钱?”妁川目瞪口呆:“买命?” “不错,所有贡献祭天婴孩的家庭皆可去祭司府领到一千两黄金。” “那是命啊!” “得了吧,钱才是命,已经有近九成的父母将自己的孩子送到祭司府了,你情我愿的,不是吗?”竹琅将手中的瓷茶杯死死拽住。 逾嶙无奈,却将这事放一边,问道:“竹琅是否知道大皇子陵墓被盗尸身不翼而飞一事?” “大皇子尸身不见了?”竹琅惊住。 “不错,可能这事儿与国师也脱不了干系了。” 竹琅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这个舒春生猫腻可多了去啊。” “舒春生?!”三人明显都是一惊。 “舒春生便是那位国师?” “不错。” 那么这么一看来,便可以解释许多了,舒春生是收魂者,不能自己杀人收魂,便借祭天来收婴孩之魂取其灵助自己功力。 “真是恶毒。”妁川感叹。 “他这般,已经与普通收魂者的行径相异了,这般修炼定会走火入魔的。”逾嶙道。 “这不是重点,主要是这般有违常理,天界不管吗?”妁川问。 不明闻言抬眸想要说什么,却被竹琅一锭子锤在桌上抢先一步道:“我不管那么多,舒春生必死。” “确实,他必死。”不明笑着搭话。 逾嶙看着手中茶杯里浮起未沉的一片茶叶,微微笑道:“有没有可能,舒春生收魂取灵并不是为自己?” 第二十一章 皇城的平静 “你在看什么?” 不明见妁川立在窗前望着外面发呆也慢慢走近去看。 “这京云皇城现在看着真的很是平静呢。” 看着窗外纵横交错的街道繁闹的市城一片祥和景象,不明笑道:“任何东西都是这般的,表面看着都极其平静。” “不明,如果有一天你因为……嗯我是说,就是你特别努力想要得到一个东西或者想要做一件事,但是需要付出很多,类似于人类背叛自己的国家这种,你会做吗?”妁川慢慢跪坐下来,靠着窗框问。 “那要看那是怎样一件事或者什么东西吧,还有,是否可以补救等等。” 不明说完却有些迟疑了,又道:“需要顾虑很的……” “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这么些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这么些年,天界与冥界表面确实没有什么大问题,各做各的撇清了一切关系倒还算相安无事。 妁川不是没有问过云子泱需要她去冥事府所需的究竟是何事,但云子泱每次都忽悠了过去答非所问,只是说绝不会让她做所谓违心背离祸害冥界之事,只要她去冥界帮忙盯着即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乱子,而所需之事时机成熟自会告诉她,到时候她再决定是否要做也不迟。 但妁川心中始终秉承着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儿,砸她头上的从来只有霉冬瓜。所以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呢?这背后一定有问题,但她回冥事府这事儿在她看来也确实是很有必要的,哪怕没有云子泱她一开始同样也是想着要回去的。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全做到满满当当,就像我想留在长笙酒馆,你不同样怀疑我想让我走?”不明坐到方桌前拿起一杯清茶慢慢说道。 妁川心中觉得在理便收回目光偏过身子坐好在桌前对着不明,道:“你知道云子泱吧?” 不明一副你是拿我当傻子的表情,道:“他是天界神君,又是天府神官儿,抢了好多仙官儿的饭碗干这儿干那儿的,谁不认识他?” “那你知道这些日子天界发生了什么吗?”妁川问到,想着毕竟云子泱不会无缘无故就打着天界的名号让她做事儿还给她打包票说只要事成就让她重回仙籍这么个大好处,定是事出有因。 不明明显一怔,表情变得些许严肃:“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啊……” “那你说得像发生了什么一样。”不明松了一口气,将茶饮尽。 看着不明这个样子,妁川心中已经料到八成他是不知道云子泱来寻她让她回冥事府这事儿了。 妁川捏着手中的茶杯,见不明像是把茶当酒一般喝得十分起劲,又想到明明以前是怎么都不愿意喝茶非要装大爷让她拿酒给他才罢休的,不禁开口道:“不明。” “嗯?” “你到底是谁啊?” “我一开始便说了,我是来找你讨债的,你不信我怎么办?嗯?” 妁川有些许尴尬,道:“我不是不信,只是你这灵法神力什么的实在是让人怀疑,若你有什么图谋,我这渣渣还有活路吗?” “你还知道你是渣渣?” 妁川:???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让我不放心……”妁川无奈。 “我若是真想做什么,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同你废话吗?”不明看着她,又道:“我怎么也是在天界呆过的,会点灵法神力什么的有什么稀奇的?” 妁川正欲开口反驳却听不明再道:“再者,逾嶙兄让我保护你我便做了,到头来还在你眼里成灯下黑了?” 妁川:“……” “也好,现在逾嶙兄也不需在冥事府任职了,可以自己留在长笙酒馆,我也可以再寻去路,我这尊大佛你容不下,我就自己去找个庙,实在不行,我便自己盖个。” “我……” 妁川明显觉得事情不按她预料的方向发展,正想着解释点什么,就见不明干净利落起身走了……她也魔怔了般就愣在桌前,脑子里只有不明,逾嶙和她在长笙酒馆门旁老槐树下并排乘凉围一桌喝茶时的情景…… 半晌后。 “喂!妁川?姐姐?死丫头!” “啊?”妁川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抱臂站立在自己面前眯着眼看她的逾嶙,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逾嶙明显有些无奈,用小扇扶额道:“我来许久了,你怎么了?不明兄呢?找半天不见。” “他?不见了吗?” 妁川心中明显空落落的,他走了不成?自己之前可是怎么赶他走他都赖着不走的,怎么这次这么爽快,却让她心里这么不爽快?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逾嶙坐了下来。 “没有啊……”妁川回想着刚刚的对话,摸着头道:“就是很平常的交流啊……” 确实很平常啊,妁川心中真真是有些迷惑了。 逾嶙看妁川这种反应感觉也没什么大问题,只道:“走了便走了吧,以前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谁能一直留住呢?” “哥,他真的有保护我吗?”妁川眼神暗淡下来,支着脑袋问。 “你叫我什么?” “什么什么?”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逾嶙装模作样往窗外去看。 “冥老六!不要得寸进尺!”妁川将茶杯往他身上扔去。 逾嶙一把接住,只道:“他一开始来历的说法虽然很荒谬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而我也确实是见他灵法功力什么的都不错,正想着我又在冥事府忙事儿没空看着你,想着就让他留在长笙酒馆也好。再说了,长笙酒馆有冥灵障,他的灵法都要折损,断不会有什么大的图谋。” “而且,我觉得不明兄这个人甚是亲切,又明里暗里帮你挡过灾祸,有什么好怀疑的?” “那我让他离开是不是很没良心……”妁川顿时觉得自己确实很没良心了。 “那也不至于,毕竟这也是他的选择,我们都干涉不了。”逾嶙起身,拍了拍衣衫道:“好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去祭司府探探。” “哥!” “怎么了?” “我有些想逾秋姐……” “我也想……” 想着那一年雪大,逾秋立在白梅树下看着逾嶙与妁川玩乐。脸上雪渍未化的逾嶙有些委屈跑到逾秋面前哭诉,逾秋则是噗嗤一笑,蹲下身温柔教导着对妁川道:“小妁川怎么这么活泼好动呢?虽说可爱极了,不过以后不能这样了,欺负哥哥得红鼻子!” “像小兔子一样哦!”逾秋用手点点妁川的鼻子,又由着他们去玩了…… …… 祭司府内全然是一幅安宁和谐的景象像普通人家的庭院般,一个个小孩都被放在摇床之内,有专门的奶妈嬷嬷照看,丝毫没有哭闹。 “这些孩子怎么回事儿?父母亲不在也能这般乐呵?”妁川有些奇怪。 同在一旁的竹琅心中早已是怒不可揭,想着动手,却被逾嶙拉住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打点询问完几位奶妈嬷嬷什么的后才了解到舒春生从来不会来祭司府,只说她们都是听老皇帝的好好照看着孩子。了解完后逾嶙便拉着妁川竹琅欲走,竹琅明显不愿意,却无奈守卫之多,只好作罢心中想法。 “有没有人说舒春生何时出现?”逾嶙问到坐在台阶上明显很失望的竹琅。 “不知!” “那个……竹琅啊,冥老六的做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看这祭司府,里三层外三层的,孩子众多,你我他三人之力怎么能救呢?”妁川也觉得很是为难。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见竹琅明显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逾嶙将妁川拉到自己身后,微微皱眉道:“我们能理解你,我们也不可能见死不救,这么多孩子,谁能置之不理?可是我们现在怎么救?闯进去硬碰硬?你这条小命倒是无所谓,可你竹府上下还要不要?” 见竹琅明显气势弱了下去,逾嶙心里也明白他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于是上前去拍他肩膀安慰道:“我们来祭司府也算是打着你家里的名号,舒春生虽不来祭司府但不代表不关心这些孩子的去来,我们若是打草惊蛇,他有多狠,谁又能想到?” “那怎么办……” “我们当前最主要的是寻到舒春生,他才是关键。”逾嶙语重心长与竹琅分析。 妁川点点头,却又道:“可我们去哪里寻舒春生?一路打听过来似乎他像是消失了般。” 诚然,这位国师自从上次谏言重新筹办祭天仪式开始后便未当众露过面,所有人都道他神出鬼没心思深沉却只有老皇帝不信邪只道他是天降福星。 不过在逾嶙看来,舒春生虽是收魂者修炼得精了些,但怎么样都是人体肉身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在六界之中想要修炼到随意驭使自己灵体肉身的起码也是得上万年的修行,渡劫升灵更是必不可少,这些皆是自身灵力精元足够强大可以支撑方才能做到的,六界之中虽不多这样的人但也不在少数,但现在怎么看来舒春生都是不够格的。 “找找吧,若实在不行,便等祭天大典,还怕他不出现吗?”逾嶙心中思量着他会去哪儿,嘴上只是这般三两句安慰竹琅道。 夜间。 “我们为什么不白日里来?”妁川疑惑着。 “晚上人少。” “可是……” “可是什么?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怕不成?”逾嶙道。 “不是怕,就感觉怪怪的,像做贼一样。” “你做的贼还少?”逾嶙一把拉住妁川的胳膊在墓道中走着,又道:“再说了,这是皇陵,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墓,迷晕守墓人就不错了,若是引得守墓的什么皇家大军来了你怎么跑?” 这么一想似乎又很有道理,妁川便安安静静闭嘴了。 皇陵墓道很长也很庄重,墓壁之上刻有壁画,惟妙惟肖好似真人。想着或许是云国历代皇帝的生平事迹丰功伟绩等等,正惊叹着,却见一处壁画上的一方侧脸让人看着眼熟。 “这……” 还未等妁川问出口,却听见逾嶙在前面叫到:“妁川!快过来看这个怎么开?” 妁川跑近去看,这明显就是一个墓门啊,不过就是光滑得一点坑洼都没有,还能怎么打开? “这样吧,我施法进去,你在外面守着。”逾嶙刚说完却又像觉得大错特错般,道:“算了,我们还是摸索摸索看哪里有机关,要进一同进,要留一起留。” “你能不能不要像个什么一样,我还不能自理了?”妁川觉得些许夸张了。 “若不是你灵法尚未修回,又还因着我答应过逾秋,谁愿意管你?”逾嶙白了妁川一眼,继续左顾右盼找寻着。 “你什么意思!”妁川叉腰吼道。 “嘘——”逾嶙明显是觉得苦恼,赶忙道:“你小声一点!好了好了我错了,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怎么会让你误喝那么多酒搞得你魂魄出窍灵法尽失只能呆在灵体里慢慢修复呢?” “这还差不多,你保护我本来就是应该的,再说了,虽然我现在灵法还很低微,但是有灵体哪那么容易就出事被人看出不是人收了魂魄去?而且我灵布包里面你和珩杏姐姐给我塞的东西还少吗?”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灵体啊,我现在的灵法都不能驱使它像你们这般随意进出穿透的……真是成是赖它败也赖它……” 伴随着妁川不停的念叨,逾嶙则是四处寻找着机关,结果是半晌后还是未寻到什么,正欲放弃,却无意踩到一方石块,石块塌陷,墓门慢慢打开。 “你看吧,我就说你正找就肯定找不到,不找它它就立刻出来了……” “你进去吧你!”逾嶙一把将还未说完的妁川推了进去。 “你!”妁川立住脚,转身指着逾嶙欲骂,却被眼下的场景惊到了。 四周杂乱异常明显是激烈打斗过,陪葬的众多金银珠宝更是四处散落,棺椁更是被劈成几块在地上…… “这个样子……我们来干什么?”妁川扶额问道。 逾嶙也明显看出是来晚了,他四处翻看着却无果,只好带着妁川原路返回…… 第二十二章 食铺忆事 传灵冥花环绕的微光细尘散去,落到逾嶙手中,他手指拈花转过身坐到桌前。 “珩杏说她之前到皇陵那次宋洝的墓室内一切都是完好规整的,只是宋洝君的尸身不在棺椁内,而是舒春生刚好躺在里面。” 妁川越听越觉得这人癖好奇特,满脸嫌弃道:“这舒春生是什么意思?喜欢抢人的棺材睡觉不成?” “这谁晓得?不过看昨夜那墓室内的架势定是有过一番打斗的,若不是老七,那定是与舒春生有过节之人。” “与他有过节的不知道有多少人……” “确实是。”看着一桌的好茶好菜,逾嶙也顾不得其他,拿起筷子欲夹他较为心仪的菜肴。 “可是那墓室本就是密封的,谁又知道宋洝君不见了是舒春生躺在里面呢?” 妁川用筷子扒拉着饭碗,思量间却听到外面有争吵声,随即放下筷子趴到窗边去看。 “你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一名女子拿着扫帚欲去打她前面站还挑衅叫着“来啊打我啊”的男子。 “你们莫要拉着我!老娘今日就是拼了这老命也要撕了他!”女子张牙舞爪毫无一点顾忌,反而是拉着她的一群人被她误伤到也是咬牙跺脚着不肯放手。 围着看热闹的一堆路人更是不嫌事大,笑的笑闹的闹,更是有拍手叫好的:“许公子好胆量!把这个母老虎收了也让大伙开开眼!” “你们什么意思!”女子吼道。 “哎呀孟掌柜莫要掩饰了!都是街坊邻居的谁不知道你心仪徐公子已久,这般突出不也是想让他注意到你吗?”有路人道。 “就是就是!” “哎你们别说还挺配的!” “闭嘴闭嘴!”女子挣不开拉扯的人们又想要去踢开玩笑的其余众人。 看妁川看得起劲,逾嶙夹起一颗花生米往嘴里喂间道:“怎么了?”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妁川心中有些莫名空落落的,她坐回到桌前,见店小二上菜,想着等下再动筷。 “想他了?” “谁?”妁川心下一怔,心虚道:“乱说什么呢?” 逾嶙饮下一杯茶,道:“这才是个开始呢,不明兄若是不回来了又怎么办?” “不回来便不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妁川垂眸,声音低了下来:“我只是可惜少了这么一个人,因为曾经有过,但并不是非他不可,这么多年我不一样过来了,谁都不会一直在的。” “逾秋呢?” “我们都在怀念那个冬天,可是已经过了好久好久了。不管是关于她还是不明,都已经收尾了,我们依旧会一直怀念那个冬天和那段情意,岁岁不如旧,但心长念。” 逾嶙呵呵笑了起来,道:“你倒像是老成般,这些话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还是真的就长大了?” 妁川拿着筷子白了逾嶙一眼,道:“你少摆你的架子,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 两万年前的一个冬天。 冥界黄泉上游东冥野如某种魔咒般在秋末该生冥灵之时突遭暴雪狂风。几乎所有冥花所育冥灵皆死,而有一株却熬过了雪藏雪化,生出天生资质极好的冥灵逾嶙。 自混沌初开六界而生以来东冥野就汇集各生灵之气精元幽冥,是极具灵气之地,只是这地所生冥花所育之冥灵总会因为种种原因死绝殆尽,逾秋是唯一的漏网之鱼。她本是数着日子待秋末盼冥灵生出,年年复是却年年只她一人反,活了数万年,孤独了数万年。 逾秋心中失落用手去拨开积雪却见一株冥花掩在雪下却生迹盎然,惊喜之余便施法护住,也正是这时,冥花中生出男婴。她带回了他为他取名逾嶙算是自己同根胞弟。 当逾秋欲走时却见生出逾嶙之花另一端还生有一朵花苞,长势灵态皆好,而那朵便是妁川。冥灵本生得快,待妁川生出时也就在那场雪灾后短短半月逾嶙就如同人界十四五岁的孩童般形态快与逾秋同高。 …… 见小二放完菜欲走,妁川便叫住他,指着窗外打听:“小二,这窗外二人是怎么个事儿?” 小二看也不看只是听着外面动静便了然,放下菜板便侃侃而谈:“这俩可是我们这条街的活宝儿!窗外的男子叫许浒是咱们这儿小有名气的公子哥,而这女子叫孟黄粱就是对街食铺店的掌柜,性格豪爽得很!一般来说公子哥都喜欢追求点刺激的,咱们这位徐公子就是这般对这位凶巴巴却讲义气得很的孟掌柜情有独钟,于是总跑她店里去找茬儿,看似吵架什么的,实则我们这都当看戏磕糖了,你听听,这绝对就是互相有情意!” 妁川一看,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此刻人多半散了去,食铺店内只留许浒抢过孟黄粱的扫帚帮忙收拾打闹着。 “这俩人三天两头便要闹这么一出,虽说闹腾了些,但也确实给我们这街里市里添了些乐子!” 逾嶙点点头表示确实不错,见店小二明显是意犹未尽还想着多唠会儿磕却被掌柜叫了回去,又见妁川听完店小二的话更是心不在焉食不下咽的妁川,道:“若你实在觉得清冷了,等处理完京云皇城这事儿便去把不明兄找回来。” 妁川抬眼去看他,像是被说中心事般,拿起筷子夹饭往嘴里塞,道:“才不呢,是他自己要走的,我还要求着他留下来不成?” 逾嶙摇了摇头,心里了然这死丫头这么多年死鸭子嘴硬的毛病变不了。 吃完饭后妁川又立在窗前看对面食铺店内二人宛如小夫妻般打闹。 不一会儿只见食铺店内走进一位中年男子,怀中抱有一个一两岁左右的孩童。孩童哇哇叫着手伸出想要孟黄粱手里摇摇晃晃的糖人果子。男子大方让女子包了两包,等待间却用手抹了抹眼睛像是哭了在擦泪,女子询问原因,却在男子说完后将糖人果子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间去抢孩子。 “孟掌柜!你干什么!” 孟黄粱也不管那么多只骂着去抢抱已经吓哭的孩子:“你还有脸说!身为父亲,什么迫不得已什么身不由己!这是一条人命!你给我撒手!” 按店小二的正常套路来说许浒应该是幸灾乐祸和别人一起讨伐孟黄粱,但妁川所见这次却是许浒一扫帚打得中年男子吃痛间被孟黄粱抢过了孩子。 “别人糊涂你还糊涂吗?”孟黄粱气愤着,对着已经是前来围观的路人纷纷叫散。 待妁川逾嶙从阖家客栈转移到食铺店内时孟黄粱已经抢过孩子而孩子父亲已经蹲到地上抱头痛哭了。 同样是号啕大哭拳打脚踢的小孩儿让孟黄粱手足无措,直接是满脸无可奈何自己不适合带娃的表情把孩子抱给徐浒。 徐浒明显是带娃一把好手,孩子在他哄乐下竟安静下来还冲着他笑。 “嘿!这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明明是我救他的!”孟黄粱叉腰置气。 “啾啾啾——”徐浒哄着小孩儿,也不管孟黄粱,只道:“那个姐姐是个母老虎吧,太凶了吧,小宝宝怕怕吧!” 孟黄粱:…… 见孩子未哭闹了,孟黄粱才注意到已到店中的逾嶙与妁川,也不顾孩子父亲招呼着他们。 “我们是为这孩子的事情来的。”妁川开口。 孟黄粱明显眼神警觉起来,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只道:“现在京云皇城被那妖师搞得乌烟瘴气,人命不是人命,金钱还是金钱,孩子受苦,孩子父母享福!”她故意将后面两字音调提高看着孩子父亲。 “孟掌柜也是性情中人,我们现下正是为此事而来,想着能多了解一番。”逾嶙开口解释着。 孟黄粱点点头,觉得眼前二人来历似乎不凡可能真有能力阻止这事儿,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打点着店中让他们坐下再谈。 待坐下后,妁川抱过孩子,拿着糖人果子去逗他,却不料孩子不买账,伸出手脚哇哇着想去他父亲那边。 孟黄粱见状一把抱过孩子,对着一桌人道:“妖师祸国,皇帝昏庸,拿孩子的命来续自己的命,简直是荒唐,他们荒唐便算了,那些送孩子去祭天领银两的父母更荒唐!” 逾嶙摇着小扇,见孟黄粱一拳锤得桌上杯盘一震,心知她定是气得不轻交流不便,便对一旁明显是习惯了她的许浒道:“许公子是否知道这国师的来历去向?” “这确实是不知,自从大皇子死后,好像一切都平静了般,这次祭天这些卖孩子的父母几乎也都是心甘情愿的。”许浒叹气:“可惜了大皇子,真是令人唏嘘。” “他唏嘘什么!若不是他!那妖师会来我云国祸乱吗?他顶多算是功过相抵!” 妁川听孟黄粱在一旁说着,有些许尴尬,心想还好珩杏不在,不然可不得打起来? “那国师到底是怎么来的?”逾嶙道。 “因为大皇子传出隐疾,所以那妖师便跑来说可以医治,结果医治来医治去,就和老皇帝说就算治好了传宗接代还不如自己长生不老,只要一百个婴童祭天。这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这明显就是忽悠人的,就他老皇帝不明白,还好大皇子及时制止了上次祭天不然得多少冤魂?”孟黄粱看着孩子父亲,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舒春生是否会出现在祭天大典之上?”逾嶙问道。 “谁?” “国师。”妁川解释着。 “他定会,这么多婴童他定是会当众收灵的。”孟黄粱道。 逾嶙闻言不禁笑道:“你们果然也不是普通人。” 第二十三章 神君长渂 孟黄粱让许浒把孩子父亲带走,然后拿着桌上的点心糕子什么的去逗孩子,道:“我第一眼见你们也知你们不是普通人。” “这又有什么嘛!六界之中皆兄弟嘛!”妁川挑挑眉。 “诶~不错哦,妁川姑娘着实对我胃口。” 见孟黄粱与妁川就这般相熟起来,逾嶙笑着摇摇头心中只道真是臭味相投。 待许浒折回坐下后,逾嶙又道:“但我看许公子却是实打实的人,你们这不怕坏了规矩什么的?” “规矩都是死的,实际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我一开始便同他讲了我是粟妖成精,他都不惧,我怕什么?”孟黄粱瞟了一眼许浒得意笑道。 妁川点点头觉得孟黄粱所言甚是,又询问着正事:“舒春生虽是收魂者,但所属却依旧是人,现下他了无踪迹凭空消失了,着实有些奇怪。” “其实一开始祭天的目的就不是那些孩子。”孟黄粱慢慢道。 “那是谁?” “大皇子宋洝。” “宋洝君?” 孟黄粱抬眸,心中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无奈道:“我也不清楚你们冥界是怎么个情况,毕竟从六界分离开来后各界便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了。不过这个大皇子一看便不是普通之人轮回辗转,他身上的灵力根本掩不住,那舒春生定是想要收他魂魄取灵才借口祭天一举两得的。” 听孟黄粱这么说,逾嶙突然想到宋洝墓室内的一片狼藉,询问:“那孟掌柜是否知道宋洝陵墓被盗尸首不翼而飞之事?” “不见了?” 见眼前二“人”皆是一惊,逾嶙叹道:“不错,有人曾在皇陵中见过他,我与妁川本是想着寻去看看,却不料什么都没有反而像是打斗过般杂乱不堪。” 孟黄粱皱眉,语气严肃:“八成就是舒春生想要收大皇子的魂魄好取灵来供自己修行,而死人的魂魄会停留在肉身一段时间,舒春生定是预料到祭天之事事后的发展。” 逾嶙点点头,又觉得好奇其他,笑道:“孟掌柜身为妖,却到人界为商,看舒春生的本事,连宋洝君投胎后的真身都掩不住灵力,阁下又是如何做到能毫不避讳还在京云皇城混得风生水起?” “舒春生本就是在妖界学的这些诡道秘术,他虽疯了些但也不会对我们妖做什么,不然反噬自身,再者就我这点灵力他也看不上。” “舒春生……在妖界?” 妁川明显是满脸问号,只见孟黄粱把又开始哇哇叫的孩子递给许浒,随后说起: 舒春生本是人,从小便受尽屈辱打骂,在父母惨死后同样是奄奄一息的他不知怎么的在火海中捡回一命。妖界有位大佬见他全身上下伤残无一处好肉却又惊奇其灵力顽强不散使得魂魄执念强大。大佬在其强烈要求下带回舒春生,让他脱烂皮去腐肉,本也没指望说他能撑过这关,却不料还真意外地破茧重生了,只是半张脸无知何时中了毒黑褐色疤痕好不了。再后面大佬更是教他习收魂取灵之术,而这术法与普通仙人所教不同用法更是被舒春生自己参悟得透彻。 “这收魂取灵之术本是仙人神君什么的才懂的秘术,为何你们妖界也有人会,还参破变得这般不合常理?”逾嶙问道。 孟黄粱拿起一块米糕往嘴里塞,回应着:“数万年前,六界还归天界管辖,天帝派遣了一位神君来坐镇妖界。” 这位神君名叫长渂,传言中说是仙籍神官本事大得让天帝忌惮。于是乎天帝表面是说着给他找个事儿做,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贬他。不过这位神君比较佛性,想着在妖界就在妖界吧,来了之后也是什么都不管,妖王一看这感情好啊!省事儿不伤脑,到最后竟还成了好兄弟。这位长渂神君与妖王交好搞得势力更是强大,在妖界更是把许多妖法本事儿都学了个遍,让天帝无奈这跨界修行反噬都弄不死他也是少有,觉得反正也弄不死压不住他不搞事儿便干脆就随他去了。 “那他教舒春生的初心是什么?杀人收魂取灵为自己?”妁川越发觉得迷惑。 “他哪儿需要?本来长渂神君无意教舒春生的,只是见他那样子太惨修习点什么也能保护自己,他自己又能吃苦熬痛,对长渂神君更是掏心掏肺,有什么理由不教?” 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收魂者存在的本意是收取没有身份游离在六界的孤魂野鬼的魂魄来取灵修行,并没有违反什么六界法规法纪,毕竟没有身份籍贯之魂魄多半也是恶鬼凶灵,冥界也不愿意耗财耗力去管。这本是从各界还未脱离天界管辖之时对各界不服管教的“恶鬼凶灵”的法子,自也是只有天界中少数神君有这本事教人修这秘术,除了收魂者,打鬼收妖除魔者更是不在少数,而所修此术之人需严守不可自己害命收魂取灵的规矩,否则灵力相克自噬毁身魂飞魄散。 “但舒春生明显是已经修过头了,借他人之手害人性命,你觉得这些是你们所谓的那位妖界大佬长渂神君所未料到的,还是他安排的?” 听这般逾嶙开口询问,孟黄粱摇摇头道:“这舒春生修完秘术后便不知什么原因与长渂神君决裂被废了修为。” “可按你这般说,他已是废人一个,怎么现在的他反而这般残暴不堪,明显是比普通的收魂者还要敏锐厉净?” “这妖法秘术,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从一开始活下来便证明了他的能力本就不同凡人。” 孟黄粱听逾嶙这般道明显是赞同,又道:“这长渂神君虽总是听妖界众生提起,不过来妖界数万年我确是一次未见过,可能也就妖王与他有些交流把他当兄弟对待。而这舒春生一事便是他在妖界广为流传的一件事儿,一般来说,他通常是不愿意找些事儿给自己做的,所以舒春生后来怎么样了他也不愿意去管。毕竟到目前为止,也没什么人愿意管,你看看天界,再看看你们冥界,只要闹不到各界的纠纷,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妁川心里明显是还在懵逼这位是谁竟从未听说过,又听孟黄粱继续道:“当年你们冥界率先脱离天界,我们妖界紧随其后,长渂神君便似乎也消失了般,众妖开玩笑只道说他是怕还呆在妖界得被妖王忽悠着上妖籍所以赶紧跑路了。” 听到这儿妁川心里越发是觉得这情节熟悉,用胳膊肘碰了碰逾嶙,道:“你觉得孟掌柜说的,像不像不明?” “你是心里还放不下,听见啥看见啥都像不明兄吧?”逾嶙回应着。 妁川像是被说中了心思般赶紧反驳道:“你瞎说什么呢?我是在想不明会不会是……”还未说完却转头想到觉得也确实不切实际,毕竟这位可是神君,不明不过只是当年同她那一届升上去的小仙官罢了。 妁川叹了一口气,想着听孟黄粱这般道来,看来是找寻不到舒春生了,定得寻另外的法子。 妁川心中打量着,觉得这事源头上算是天界那位长渂神君的锅,找到他才能弄清楚,只道:“你们说这祭天一事儿已经算是有违天理之事了,明显就犯了六界准则,天界不应该派人来管管?” 毕竟在人界活人之事皆该天界管。 孟黄粱思量着点点头,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之前一次是被大皇子阻止了的还未影响到天界,而这次人们多是自愿将孩子送去,我猜天界那边也不好插手来做。” 妁川虽同意孟黄粱的话,却还想争取一下,问道:“冥老六,你觉得这事儿要不要同冥王说说,再往天界那边报一下?” “……” 还未等逾嶙答话,妁川便一巴掌拍到桌上,哀叹一声后一脸我懂你无奈真是可惜了的表情,摇摇头自顾自刺激他道:“哎,我忘了,你已经被冥事府炒了。” 逾嶙咬牙闭眼安慰自己不和妁川一般见识。 “那这事儿总得通知一下天界那边……和那位长渂神君说说吧,毕竟这么多的人命呢,舒春生又是他教出来的。” 听妁川这般说,逾嶙心中其实也了然大半,虽自己也未听说过天界有这么个了不得的神君着实好奇,但她想见见这位长渂神君,却只是为了证实他不是不明。 “其实长渂神君倒是其次,主要是舒春生那个疯子,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我就不信还是有人逼他的不成,就算是,现下是如何把他引出来才是关键。” “孟掌柜确实明白事理。”逾嶙夸赞着。 “我?这事儿这么久了我也无可奈何,既然你们就是为这事儿而来,想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收了舒春生,还京云皇城一方宁静。” 见逾嶙点点头,孟黄粱心中像是大石落地般,一把勾过许浒的脖子,只道:“之前这小子出了个法子倒能引舒春生出洞。” “什么法子?” “我有打听过,现下祭天的婴儿还差一名,若是筹齐后便会掐着时间祭天,到时舒春生定会现身,你们便可收了他。” 许是觉得被孟黄粱勾肩搭背的这个姿势很是掩盖他的气质,许浒无奈扶额间将她的胳膊使劲推开,道:“只是这婴儿去哪里找?祭天之时什么都是不可预料的,又去何处找孩子让其赴险?” “确实……”妁川点点头。 逾嶙见三人皆有些伤脑,拍拍手张开双臂想要去抱许浒怀中的孩子。 妁川明白逾嶙的意思,一巴掌打回他的手,道:“不行!” 孩子笑哇哇也伸出手想往逾嶙那边扑。待接过孩子后,逾嶙慢慢道:“谁说我要让这孩子去祭天了,我另有法子。” 夜间。 云子泱现身至妁川的厢房内,直接坐到桌前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茶壶为自己斟满一杯欲喝,还不忘道:“妁川官儿姐居然会主动约我,可真是稀罕,还好留了通灵镜,不然可是见不着了。” 妁川是一脸我忍你的表情,隔着老远直奔主题问道:“天界有位长渂神君不是?” 一听这名号云子泱心里一怔,喝茶的动作都迟缓了些。他放下茶杯,表面只是哼哼两声后便恢复那副闲散的样子,摇头晃脑道:“有啊。” “他现在在哪儿?” “他?”云子泱思绪飘远去想,拉回来后却道:“不知。” “不知?” 妁川心想你骗谁呢?便只是一脸严肃盯着他。 被盯得全身不自然的云子泱只好松口道:“我真不知道,他自从被天帝派遣到冥界去后便没有什么消息了。” “他早就未在冥界了。”妁川无奈坐到桌前,心想云子泱这怎么也算天界神君大佬自己同行竟这般不关心还不如她知道的多。 “是吗……” “自从各界脱离天界管辖,他便也像脱离了六界一般一点踪迹都没有。”妁川道。 其实也不是在各界独立之时这位长渂神君便没有什么消息,而是从来这位神君便没有什么消息。 当年妁川因着入仙籍考试,铭背了无数天界仙官神君的职权事务,所以大概天界中有些品级本事的她都知道,而偏偏这位长渂神君什么都没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长渂神君是怎么个事儿?我从未听说过他,你们天界论神君的不是都该出本书什么的将他的生平事迹丰功伟业,怎么个厉害怎么个本事详述一二的吗?”妁川明显嫌弃道。 “你这是听谁说的?” “这不是你们天界的规矩吗?能到神君品级,谁还没修炼个百万把年的,有个一技之长什么的?”妁川脑子里全是她曾经在准备考仙籍前挑灯夜读时做过看过研究过的各种试题书籍,讲述天界神君之事儿,如神君云子泱便是炼化灵元种,再如神女君蘂姜便是掌管储灵阁。 听妁川这么说,云子泱也想起似乎是这么个事儿。不过只是为了多赚些想入仙籍众生的天钱什么的而已,而自己到底编了多少这种书自己都不记得。 云子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长渂是天帝的同门师弟。” 嗯??? “靠关系???天界都已经水到可以靠关系做神君的地步了???”妁川摇摇头明显是不可置信,心中更是破灭了对天界天府“公平公正公开”的完美印象。 云子泱抬眸看她,明显看出她的震惊,叹气道:“那也不至于,人家毕竟是天帝同门师弟,本事少不了,只是在天界没有任职做事儿罢了,不是说在妖界还把那些个妖法灵术什么的学了个遍吗?也就他那么疯,说不定早已经自噬魂飞魄散了去。” “没有呢……” “嗯?” “他不仅没有魂飞魄散还全部都学精了,而且他还收了个徒弟然后在云国搞祭天……” 云子泱明显是懵住:“什么祭天?” 妁川无奈扶额:“你们天界为何像脱轨了一般,什么都不知,你别抢了其他视管人界的仙官的位置却不做事儿啊!” “瞎说什么呢!”云子泱矢口否认,道:“这事儿还未报到天界,就证明还不算逾矩,但你既这般说了,我会派人来一探究竟的,至于舒春生嘛……” “诶!舒春生可是我们要的,别同我抢,我还指望着用他换钱呢!”妁川说着满脑子都是珩杏的那些家当。 云子泱点点头,想了想,道:“近来天界太平,舒春生八成也不是长渂故意放在人界的,总之,我们天界不会妨碍你们捉拿舒春生。” “那长渂神君呢?”妁川问。 “他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本就是个疯子,说不定又修些什么诡术灵法的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妁川心想肯定是再问不出什么了,心中又郁闷了起来,拿着通灵镜,又似有似无打听道:“子泱神君可知道不明?” “不明?” “之前同我一道升入仙籍的一个……”妁川正想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不明是个什么东西,又道:“就是同我一届的小仙官,后来给贬到妖界去了。” 云子泱似是冥想了一阵,摇摇头:“不知,这种小仙小官的,我哪能一个一个的都记得住?” “好吧……”妁川一脸失望,心中正空落着,突然像又想起什么一般,赶忙问道:“那神女君蘂姜呢?” 云子泱一脸狐疑,皱眉道:“怎么?” “你知道吧?认识吧?” “……她怎么也算天界一号人物……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明说蘂姜女君是他老相好呢……” “荒唐!” 云子泱被激得站起来一巴掌拍到桌上,感觉到明显吃痛后攥着拳头,又道:“蘂姜人美心善谁都妄想做她相好,果然这些小官都是一个个让我不省心……” 见云子泱这般激动,妁川也顾不得寻思不明骗她这事儿,只满心顾着想打趣他:“子泱神君?” “干啥?” “你喜欢她吧?” “谁?……谁……谁谁……”云子泱明显磕磕巴巴起来:“谁喜欢她!别瞎说实话!” 妁川一脸看戏的表情,轻轻摇头:“唉,你哟,都写脸上了……” 第二十四章 再遇不明 祭司府外的石狮子后躲着一位鬼鬼祟祟衣衫褴褛的落魄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你怕什么?你快去啊!”孩子突然开口吓得妁川一个哆嗦。 拍着胸脯顺好气后妁川才对着怀里刚半岁模样却眼神刚毅又带有些许无奈的大胖小子道:“这黄粱出的什么馊主意?光是你模样加上这声音就够吓死个人了。” 婴儿模样的逾嶙在妁川怀里翻了一个白眼,再用小手捏拳打在妁川身上,催促道:“你快点进去,我也好早些进去打探。” “等等,再等等……”妁川安抚着脸上有些为难。 “等什么等?你这等得太阳都快下山了!” “我有些紧张……” 见逾嶙再次翻了个白眼,妁川报复性一手掐到他肉嘟嘟的脸上,道:“你什么表情?现在你可算全部拿捏在我手上了,莫要做些我不爱看的表情!” 不错,现在的逾嶙婴儿形态灵法什么的是不太好都施展的。他想着若不是猜拳输了他怎么也不会愿意耗灵耗力地幻化成婴儿的。虽说以他的灵法功力幻化成婴儿形态对他来说便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但自从他幻化后!便被妁川揉揉捏捏!让他很是不痛快! “你若是再不进去,我便有要变回来了。” 妁川听逾嶙虽语气平稳地这般说着,但指不定他变身回来会怎么整她,于是赶紧道:“别别别啊,你幻化一次便耗一次灵,多不划算啊!我想想,我和门卫怎么说去。” 正思量着,一队巡视的禁卫军从祭司府过去,领头的看见妁川觉得可疑,脚步不停却一直盯着她看,后面跟着他的一队士兵见状也齐刷刷看向她。 抱着孩子的妁川明显懵了,这阵仗怕不是要被认成盗贼歹徒什么的? 只听见逾嶙在怀中小声催促:“快去快去别看了,等下露馅了!” 反应过来的妁川啊啊啊地点头,在一众禁卫军的注视下手忙脚乱地绕过石狮子上台阶往祭司府去。 刚走到大门口欲与守卫交谈,却见从祭司府出来了一位前呼后拥的男人,锦衣华服气宇非凡。 环顾见一众人纷纷跪下,妁川看也未看清便本能地也跪了下来,只听府外一堆堆人什么的叫着太子殿下。 妁川心想这可能便是宋洝君死后不久老皇帝新立的太子了。 太子不说话也没人敢吭声,只有逾嶙仗着小孩姿态转头睁眼去看。 妁川动了动胳膊,示意逾嶙莫要用他那小手扯她,但他明显是懂不起,一直示意让她去看。 看他不停眨眼妁川也着实好奇,想着稍微抬头看看太子什么的肯定也发现不了,结果稍稍仰首抬眸,却见一双戏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不是不明又是谁?! “这小孩,是送来祭司府的最后一个吗?” 刚刚守门的侍卫见太子已经开口问了,而跪在自己身旁的女子却愣住一点反应也没有,赶紧用胳膊戳她,道:“问你话呢!” “啊?我……我吗?” 妁川明显是才反应过来,指着自己左顾右盼见一个个唯唯诺诺,又转过头见不明对他挑了一个眉后不忘勾起嘴角笑,像是故意要她好看般等着回答。 “是是是,这孩子……”妁川脑子飞快旋转,委屈抹泪道:“奴家家里遭了灾,急需用钱,呜呜呜呜……” “孩子父亲呢?” 众人见自家太子平日里那副清高不愿与人多废话一句的样子突然会询问关心一个落魄妇人,明显都惊住,却无人敢吭一声皆是跪得规规矩矩。 “孩子……父亲?”妁川面露难色,心想这些孟黄粱也没和她事先讨论过啊! 看着不明那副我等你慢慢想,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的表情,妁川只好皱着眉结结巴巴开口:“嗯……孩子父亲丢下奴家娘俩卷走奴家的全部家当跟其他小妖精跑了……呜呜呜……负心汉……” 见妁川这演技浮夸,逾嶙心中只道她是话本子看多了,翻了个白眼后死死闭上眼睛不愿意多看免得污染眼睛,随后却听不明道:“既然如此,那便收下吧。” 然后祭司府内走出个“慈眉善目”的嬷嬷跑上来抱孩子。 妁川见着架势赶上抢孩子了,赶紧抱紧逾嶙不放警惕着。 嬷嬷见扯不动,尴尬道:“这位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我再看看我的孩子,呜呜呜为娘的……着实心里难受!” “哎哟!这有什么嘛!你看看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可有的是机会再要孩子的。”嬷嬷安慰着伺机看了一眼点点头表示可以的不明又伸手去抱孩子。 “嗯嗯呢!”妁川听其这么一说也没有理由不给,然后伸手欲递过的一瞬间又缩回来。 逾嶙脑子被妁川大幅度动作摇得昏头转向,心中料定她是故意的,正想着日后变回后定饶不了她时却听她道:“嬷嬷,你们这儿卖孩子,哦不!是换孩子一千两黄金没有多的吗?” “嗯嗯?”嬷嬷明显是没见过这种讨价还价的父母,只道:“这位娘子,这可是一千两黄金啊!够普通人小康富足一生了,你这还讲价钱,是不是有些许不合理?若老身有孩子,老身便卖他个十个八个的让自己过上潇洒生活!” 妁川被这嬷嬷一番话搞得迷惑得不行,转头又想这嬷嬷也算是砍价卖货一把好手,若长笙酒馆有她,定能辉煌一番。 “苏嬷莫同她多废话,孩子收下,这钱我来给。”心中明白妁川是干中间商买卖东西这活儿做多了老麻烦犯了,一把捻过她怀里的孩子递给苏嬷,然后再一把抓住妁川的手扯起来。 “不明!”妁川脱口而出,见众人皆是一愣,才知道反应过来眼前的他是太子,身份特殊自己还是不能太放肆,只道:“太子殿下……干……干什么呢?我……我要回……” “不用,本宫带你去领钱,你孩子都忍痛割了,我们皇家还会欠着你不成?” “去哪领啊啊啊啊——” “东宫。”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这位雷厉风行的太子殿下宋不明与曾经那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宋洝可谓是天差地别,喜怒无常人人皆惧,自从宋洝死后,除了国师,众人最怕的便是他了。 而眼下的所见更是让众人都抬起头看这太阳是不是往东边落下了。 东宫内。 吩咐自己殿内之人纷纷退下后,不明坐在桌案前批阅奏折,任由妁川对他指指点点口吐芬芳。 “太子殿下?你还挺厉害啊!明明就是人,还骗我们!我还带你去冥界,你知不知道这可是犯了大忌!还有还有!我问过天界那边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骗我的?那边说根本就没你这号人!妖界那边更是说没有你这号人!” 妁川见不明认真批阅着桌上的一沓沓奏折不回应她,继续数落着。 “还有你!以前怎么赶你走你都不走,怎么上次随口一句你就走了!而且还这么久没消息……” 不明这才抬眸,见妁川看着他,哼笑一声又把视线移回奏折上,慢慢道:“多久?” “已经很久了!”妁川话不过脑脱口而出。 但转头仔细算了算可能也就三四天左右。以往在青州城不明消失的时间短则一两天,多则七八日,但妁川从未担心过他不回来,偏偏这次让他觉得似乎他是真的走了不回去般让她不禁发怒。 “不久。” “行!你说不久就不久,你先回答我话!” “什么?” “我刚刚问的啊!”妁川跑到他面前直接坐到地上,双手趴在桌案上,道:“你明明是人,是怎么知道六界众生之事儿的?” “谁同你说我是人?” 不明把奏折放下,看着她,道:“我身上灵力逾嶙兄一眼便看出,他都能默认我留在长笙酒馆,还不清楚吗?” 然而事实上不明现下的形态确实是人。 妁川虽灵力什么的因为一场大劫有损较微,但也不至于肉身之体这还看不出来,只道:“可你现在确实是肉身真人啊!” “看来你还有点觉悟。” 说完不明站起来,慢慢道来。 不明是天界仙官,因为妁川那事儿被贬到妖界任职。在不久后妖界跟随冥界一起脱离天界,他便跑路了。没有仙籍也没入妖籍的不明属于黑户,按他话来说容易出事儿,于是乎便偷偷跑回天界轮回道直接跳下去轮回做人了,起码这样有个肉身什么的。 不过他这人狡猾,觉得自己就这样下去未免太亏若是投了个不好的人家怎么办?于是便使了些手段让天界轮回道也奈何不了他封不住他的灵法记忆。 后来生到云国皇家的他还是觉得不行,怎么也得找债主讨讨说法,不能总这样一世一世轮回若是被天界那边知晓可不得让他好看?于是乎也不顾云国什么的反正当时有众望所归的皇太子宋洝,自己索性就施了法脱离肉身回到自己的灵体往青州城去寻债主了。 “那你一开始还假装不认识宋洝君。”妁川白眼看他。 “我确实不识啊,这副肉身我生来便没怎么呆过,全然无意识的,我是这段时间才回来,谁知道都当上太子了?” “之前逾嶙道是几皇子几公主来着,因为这皇位争得是头破血流,结果还花落你这头上了,若是被他们知道,可不得气死?” 不明觉得妁川明显是有误会,解释道:“虽我这边无意识,但这肉身还是留了缕魂魄的,不争不抢还是把该做的都做好了的。” “行行行,这我不管,你说的这些,我尚还有疑惑。” “什么疑惑?” “我问过天界和妖界那边,都说不知你这号人的。” 妁川心中回忆着自己私下偷偷背着逾嶙那肯定八卦的心思问过云子泱与孟黄粱,他们皆是摇头答未曾听说过不明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她失落又期待。 “云子泱神君?他管的事儿那么多,我这种小仙小官,他怎么会知?”不明去给自己倒茶。 “那妖界那边呢?当年可是只有一位神君被派遣到那边去的。”妁川不依不饶,心中忐忑着。 若他真是长渂神君的话,好也不好。好的是起码自己认识了这么个天界大佬自己被天界那边叫去冥事府做事儿他定不会反对什么,再者就算自己做不到以他的品级和自己同他这段时间的关系想入仙籍还难吗?而不好的就是这么个大佬编这么个故事来和她斤斤计较什么的定是有什么惊天大目的的。 不明本背对着妁川,听她这么说不免心里一怔,随即又转过头看着她笑得不明所以:“我倒想是,若我是,还需要受这么多委屈同你相处?” 妁川:??? “我本是长渂神君殿里的一个小仙官罢了,他在天界本就毫无存在感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就我这样的,又还能有什么存在感?” 不明手倒了一杯茶坐到妁川身边欲递给她间继续道:“他被贬到妖界去,我身为忠君之士自然也就跟着他去了。不过后来各界脱离天界,他本就神出鬼没的,因为这事儿更不知去哪修炼闭关了,我便也就只好跟着跑路咯,不然还傻傻地呆在妖界等着上妖籍不成?” 见妁川伸手欲接,不明又快速收回手往自己嘴里送,一饮而尽后看着一脸懵逼的她道:“讲这么多话,都渴了。” 妁川点点头忍了,略微失望道:“那你知道长渂神君现下所长何处?他教出来的好徒弟舒春生,现在可是把京云皇城搞得乌烟瘴气的。” “这表面看着不是挺平静的吗?”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怎么不是?”不明手里摩挲着白瓷茶杯,歪着头盯着妁川,见其白了自己一眼后又笑了笑,起身去倒茶给她间解释:“我就是为这事儿回来的,舒春生嘛,我至今日都没见过,还是要等祭天之时再看了。” 妁川接过茶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点头称赞间只道:“那你先把钱给我吧。” 第二十五章 祭司府之变 夜已深,苏嬷掖好摇椅中盖在孩子身上被子的被角后才慢慢起身离开。 听到门被关上,逾嶙一脚蹬开裹住自己的襁褓与被子。 还好他一开始便强行要求妁川给自己的婴儿形态穿了个小衣,不然可得给他冻死。逾嶙心想着,一屁股翻坐到地上,下意识哇叫一声后赶紧捂住嘴。随后蹑手蹑脚小步移至门框处,把耳朵贴到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苏嬷早些歇息,余下的日子都需您来打理的。” 逾嶙透过门缝看着一行巡视的侍卫,又听见苏嬷回答:“老身明白,不知国师大人今日可有来祭司府?” 听着门外传来回答没有,逾嶙不免有些失望,一个没站稳碰得门板吱呀一声。门那头的众人寻声往他这边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便也散了去,而彼时门这边眉头紧锁屏气凝神的逾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偷偷打开一个门缝确定已经无人才慢慢扳开出一个够自己过去的大小门缝,出了去。 我倒要看看这祭司府到底有啥秘密。逾嶙心想着便出了放婴童的庭院。 转了一圈确实什么都没发现的逾嶙无趣地绕回来,却在进院那一刻见到刚刚自己出来的房内灵光乍现。 逾嶙正欲跑进去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抱起,他本能挥手踢脚地挣扎,也不顾自己还是婴儿形态下意识道:“谁?是谁?敢动本君?” “这婴童虽这般小却这般顽劣,着实神奇,先取了他的灵!” “不可!”逾嶙脱口而出,随后赶紧去掰抱住他的手,却发现被死死束缚住,心想:这是什么怪物?莫不是舒春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妁川笑得合不拢嘴,把逾嶙翻了个面,道:“我若有收魂取灵的本事儿,你还在这儿?” 逾嶙:…… 逾嶙一脸无奈看着旁边也拿妁川无可奈何的不明摆摆手,只道:“不明兄,你们这动静可不小……” 话音未落,屋内便灵力四放,把房门都炸飞了开来。 只见舒春生手里拿捏着一个已经是毫无生气的孩子,视线扫过妁川与不明,笑道:“你们可来得快啊?” “我们都在等你现身呢!” 也不知道是什么壮胆,妁川明显是全然不惧对着其放狠话。 “等我?”舒春生依旧是阴阳怪气:“你能奈我何?还是说你觉得你旁边那位现下已经恢复到能奈何我的地步了?” 只见舒春生说完便把孩子像扔玩偶般扔过来,妁川下意识伸手欲接,却被不明一把拉到身后,随后一把接过冰冷的孩子,而孩子突然炸开,其魂魄被震得稀碎灵气四散开来。 “短短时日不见,竟又偷学了这么多术法?”不明开口挑衅。 见舒春生哼了一声不应答,不明又道:“如今直接杀人取灵都反噬不了你了,可真是恭喜了。” “我是不是还要谢你?”舒春生手中幽光灵火聚拢,笑得不怀好意:“自我离开妖界,你不是从来不管我做什么吗?怎么这次,”他看了一眼妁川,道:“是因为她?” 见舒春生明显是在说自己,妁川也木头木脑指着自己觉得这是个什么说法,总觉得自己是背锅了。 而不明头也不回,只道:“我现下是一国太子,你一开始便知晓,不然何故知我回来就躲着不见?” “呵!”舒春生明显是不满:“你回来,我便识相地都躲着你了,你还跑到皇陵来找我麻烦,存心找我不痛快是不是?” 妁川低下头与怀中的逾嶙相视一眼这才听明白,原来皇陵中宋洝墓室内的狼藉是这俩搞的鬼。 见不明不应,舒春生直接冲了过来,手中还突现一把利剑直冲冲刺过来! 妁川叫了一声想施法用灵力挡,不料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出来,心中大骂:该死!想着不至于这么久还一点没恢复啊! 而下一刻妁川便见原来是逾嶙施灵护住她,同时间也抑制住她的灵法。 难怪妁川根本使不出来灵法。 妁川心想着这家伙疯了不成?自己还是婴儿形态这般施法耗灵之快是不可想象的,正欲使力反灵让他停下,却被不明一扯丢远了去。 庭院里是打斗声,风尘同落叶卷起旋动。 妁川心中料想不明定不会有事,在墙边一角的她欲跑却被不知是谁何时设的境界拦下,无奈间只好赶紧让逾嶙先停下莫再耗灵。 “你太小瞧我了,我平时不怎么用灵不代表我灵不够,区区这般还能让我损了修为……” 还没说完的逾嶙就咳起来,环绕在妁川四周的幽蓝灵光弱了下去。 “额……” “尴尬吗?” 妁川白了怀中逾嶙一眼,正欲再说什么却发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将怀中的直接逾嶙吸了过去! “我现在就要收这孩子的魂取灵给你瞧瞧!” 舒春生狠话放出,本与不明拉出的一段距离之中逾嶙腾空而起。 “不要!” 妁川吼了一声,把舒春生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他一笑,也不顾逾嶙,直接冲向了她! “冷静冷静……”妁川被舒春生一手扼住喉咙,艰难出声:“这位大哥……我我我店里还有好多白津酒……你若是……啊!” 明显感觉到舒春生的手劲大了,妁川这才乖乖闭嘴,哼哼两声撇着嘴望向一手接过落下逾嶙的不明,眼巴巴求救。 “曾经,只有天上那位才能入你法眼,怎么现在愿意做这女人的小跟班了?”舒春生对着不明笑,道:“你之前不也杀人取灵吗?包括我现下欲做之事也……” 看着不明脸明显黑了下来,舒春生表示很满意,继续刺激着:“唉,我都忘了,这是多久前的事了,人家根本不领情,你怎么做,都是罪人!” “你闭嘴!” 气得浑身渗出幽绿灵光的不明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直直站在原地十指嘎吱响。 “怎么?说不得?长——” 还未等舒春生说完,就见不明手瞬间一动,一道幽光迅速袭来,刺得妁川下意识吼叫一声后不得不闭上眼,而下一刻便感觉到脸上溅有炽热的液体。 待感觉到静下来后,妁川才慢慢睁开眼,却发现不明眼神更是暴戾恣睢,歪着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他竟然把舒春生舌头给割了!而自己脸上的是舒春生的血! 疯了疯了,妁川心下直怦怦跳,这家伙是不是太狠了些? “放开。” 听不明只吐出这俩字,舒春生笑也笑不出声,扯住妁川脚尖一点直接飞出了祭司府。 第二十六章 突生相救 已经是被弄得头晕目眩的妁川心中不禁感叹这舒春生的灵法之力,就那样扼住她的脖子动也动弹不得,瞬间移动的本事更是像不耗灵力一般拼了命动。 待舒春生放下她后,妁川拍着胸脯想吐却吐不出来,有些无可奈何:“这位兄弟,你不能慢点吗?还是事前喝过酒怎么一点都不平稳啊?” “呲”的一声,舒春生不知哪里变出来的剑架到她脖子上,妁川见状顿时头脑就清醒,笑嘻嘻用手能挡则挡。 见妁川这怂样,舒春生也愿意和她多交流,心想着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直接收回剑转身处理自己口中伤口。 四周是杂乱狼藉一片,不是宋洝的墓室又是哪里? 妁川心里盘记着自己灵布包中是否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又想着逾嶙不明是否会猜到自己被这家伙带到了这里,若是他们未能赶来,包中也无可抵挡之物,自己要不要冒着风险用灵施法来自救呢?可若是自己耗完灵力还是不如舒春生这家伙是不是自己这辈子就这样玩完了? 妁川越想越怕,看着舒春生现下只顾自己处理自己也不管她,左顾右盼间拿出曾经逾嶙硬塞到她包里曾经在冥寺里讨价还价说不得功力也折半的护灵符,赶紧贴到自己脑门上。 刚一贴上,舒春生便一个转身吓得妁川一哆嗦。 舒春生脸上的疤痕以及眼中的狠辣之意加上他半张脸已经风干的血渍让妁川觉得下一刻他可能就会吃了她。 “额……这个……保平安的……”妁川心虚,一只手又在包里摸到一个硬物想着若他过来便砸死他。 舒春生明显是不屑什么,转过身想擦自己脸上的血渍却又找不到东西。 “这……你应该找些水,不然擦不净的……啊!” 感觉到自己似乎还活着,妁川睁开一只眼睛偏过头发现被扔过来的剑直直嵌在了自己身后的墙壁上,随即才松了一口气。 见状的舒春生只觉得脑仁疼,这女人怕不是有毛病? 见他这样盯着自己,妁川也不好再乱动,一只手在包里摸索着却不敢拿出来看是个什么法宝,却不料下一刻便被舒春生发现她的动作,瞬移过来欲去抢她的灵布包。 在碰触灵布包的那一刻,突然一股灵力从妁川脑门上的符咒上乍出,震得舒春生手握住灵布包足足向后踉跄数十步。 这么厉害的?妁川眼珠子向上瞟瞟,心中大道冥寺那些个冥僧还是有些本事的。 正得意着,却见舒春生同样表情嘴角一勾笑得轻蔑,下一刻他手中所聚之灵便飞快过来扯下妁川脑门上的护灵符,在空中烧尽。 妁川表情顿时凝固住不免有些尴尬,这还真是夸不得…… 见舒春生明显也被这符咒反噬得吐了一口老血,妁川看都不忍心看,这人真的是疯了,连逾嶙都不敢随意用灵毁这符咒,他竟不惜…… 等等!他这般耗灵费力的……莫不是毁了这符咒他就能有更多的灵来……那这来源便是……我??? 妁川这个大胆的想法刚出现在脑海,下一刻自己便莫名其妙腾空跃起了。 “这???”妁川心中欲哭无泪,赶忙道:“这位兄台!你你你别激动啊!别乱来啊!我们再聊聊!再聊聊啊!” 妁川全然忘了舒春生说不出来话,心中只道他是不愿意搭理她,又吼道:“你要白津酒不要!我长笙酒馆多了去了!全给你!你别这么!” 见舒春生全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妁川心已经死了大半。 难道我真的就要魂飞魄散了吗?自己身为冥灵还没活到正常冥灵的三分之一,就这么与这个美好的世界拜拜了吗?自己还没有回仙籍,连回冥事府的钱都没攒够,就这样玩完了吗?天呐!为什么不听逾嶙的话!为什么要答应珩杏来京云皇城!为什么这家伙明明是人却修得比自己这个冥灵还要厉害! 曾经逾秋带着逾嶙和她在东冥野嬉闹,骗逾嶙将长笙酒馆过户给她,无论怎么欺负他都他都不会离开,还有冥事府的各位冥君,珩杏姐姐与她打趣给她画灵,还有不明……不明…… 眼前的好像是不明,模模糊糊的影子,怕不是真的魂魄离体,灵力溃散让她眼花了吧……其实不明,还是很好的…… 妁川慢慢闭上眼,疼痛席卷全身,让她无力反抗…… 意识全无。 “妁川?妁川?” 谁在叫我?难道魂飞魄散看还有意识?难道还有一界掩与混沌之中? 妁川心想着,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疼痛无力,慢慢睁开眼却见一个若有若无影子在自己面前,似乎抱着自己。她摇了摇头觉得酸疼,似乎是真实的,眼前花影重叠,重叠为一个眉眼极为好看的男人……不明? 妁川眨了眨,确定是他,眉头紧锁满是担心。她心里觉得委屈,更觉得后怕,竟一抽一抽啜泣起来。 “怎么了这是?我不是来了?”不明安抚着。 “你来得……好晚啊……我的魂魄……我的灵……” 不明把她抱住,语气温柔,道:“没有没有,都还在呢,没什么事儿。” “我……” “别怕。” 不明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心中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日后我保护你。” “嗯……” “我本来……一开始,便是来保护你的。” 听不明这么说,妁川才安下心,也不顾什么直接把头埋他怀里去,把鼻涕眼泪擦到他身上。 东宫内。 “我要不要喝点什么药啊什么的?”妁川坐在床榻之上,眼巴巴看着不明问。 不明坐在一旁,觉得冥灵喝药治病这场景多多少少有些奇怪,道:“你们冥灵生病都喝药吗?” “我们冥灵一般不生病。” “……” “不过灵体会生病啊!” “可是你的灵体没有生病,只是因为魂魄未正位而已。” 妁川听不明这么说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然后用手扯了扯他宽大的衣袖,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还未等不明回答,便听见门外侍卫的询问声:“太子殿下,太子妃请见。” 不明抬头看了一眼愣住的妁川,笑着应让其进来。 只见面容姣好的太子妃梳着高髻钗着步摇锦衣上璎珞玉石玎珰细响慢慢步步生莲般进来。 待行过礼后,太子妃开口,全然也不带妁川这个坐在她夫君床榻的女人,道:“殿下,祭天大典定下了。” “嗯?东宫无人了?竟劳烦太子妃。”不明看了一眼跟着太子妃进来的宫人,冷意之下吓得一行人纷纷跪下解释也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太子殿下,是苏嬷同妾说的,她言自己分开身,便告知妾。”太子妃声音很是软糯,听得妁川都忍不住想抱住她摸摸她的头。 不明听太子妃这般说便也不计较了,询问完日期后便让太子妃带着宫人下去。 待人皆离去,妁川道:“可以啊,都有妃了。” “我是太子,得……传宗接代的。宋洝一事儿归根结底不也是因为他未娶妻生子吗?”不明道。 “那……你们有没有夫妻之实?” 见妁川一脸期待,不明半眯着眼心中只道未见过这么不害臊的女人。 “你看他们,见我如豺狼虎豹般,若蓉更是胆怯,我怎么动她?” “她可是你的妻啊,怎么就怕你呢?”妁川觉得这叫若蓉的太子妃未免太憋屈了些。 “我……也不想这样。”不明扶额。 “你们俩,对人家女孩子就不能聊点正常的吗?若是可以,我便收了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妁川听出是逾嶙,左顾右盼道:“给我出来!” 逾嶙从天而降,心中知道妁川这死丫头已经是好了大半,自己变回人身来见她无恙也安心了些。 “你你你!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妁川质问着就想扑过去打他,却感到全身酸痛,只道:“我快魂飞魄散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你知不知道!” 逾嶙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过去坐到床榻上,而不明则识相坐到床尾。 逾嶙心中想着舒春生带走妁川后祭司府内的一片狼藉,直接变回真身欲追,却被不明拦下,被逾嶙一挥袖灵力打到的不明也不顾这力,只道让他莫要白费力气,舒春生这厮定是以妖法幻走,他无头无绪根本找不到。 “我与不明兄分两路寻,他既先寻到你,也好。”逾嶙说着去动妁川脑袋胳膊检查她是否无碍,还欲去掀被子却被妁川一手打开。 见妁川示意不明在,让逾嶙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这才至住。 “过些日子回冥市界找温钦子那老家伙给你修修这灵体。”逾嶙开口满是嫌弃。 妁川倒也无所谓,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不明又对逾嶙道:“那你拿钱吧,还有那护灵符,直接被舒春生烧了,这什么质量都是……” “烧了?”逾嶙一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不明。 不明笑道:“看来他祭天定是非来不可的。” 第二十七章 祭天大典 祭天当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京云皇城呈方正布局,东西南北两条正街交汇中央处设有专门祭天的祭坛,而祭坛之上放置着一樽青铜大鼎。 而此刻祭坛四周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混在人群中的妁川用手碰了碰一旁的孟黄粱,嘱咐着:“若等下舒春生现身,你带着许公子,能躲则躲。” 孟黄粱哎了一声,拍拍妁川的肩膀,再次强调道:“我说过的,他不能拿我做什么,会反噬的。” 见其这般不在意,妁川有些无奈,心想这女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可是她这样子似乎又似曾相识…… 这不就是曾经的自己是谁? 妁川想着自己以前也是用这种语气同逾嶙与不明说自己有灵体,不会有什么事儿一样,结果在皇陵还不是差点……真是挨打! “唉!”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只道:“你莫这般不上心,舒春生在此之前可是同样冒着反噬的风险杀人取灵了的。” “他疯了不成?” 妁川见孟黄粱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不免欣慰自己唠叨了这么久终于才让她听进去。 “让开让开!” 一大群禁卫军凶神恶煞地吼着用剑威胁赶着人群,刚让出一个小道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几个身着铠甲的人顾不得来不及避让的百姓,只吩咐着开路让道,随后便开始嚷嚷着全部跪下接驾。 见四周之人纷纷跪下,孟黄粱一把将还伸着脖子看的妁川扯下来跪着,再次抬头时便见一队队宫人身着规整举旗拿牌什么的缓缓而来,后面紧接着是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般的声音压来,不禁让妁川一怔。 马车缓缓驶过,却又刚巧就停在了孟黄粱“呸”的那一刻,就那样停在了她们面前。 见着马车里的男人踩着一位伏在地上的奴仆慢慢下了车,妁川也不禁坐着唾弃的动作。 皇帝看了看跪着的众人表示还算满意,转身又对着自己刚刚乘坐的马车,道:“国师请下。” 嗯???舒春生在皇陵逃走后便一直躲在皇宫不成? 正迷惑间,便见舒春生撩开车帘同样也一脚踩着奴仆下来了。 这家伙居然和皇帝一起?怎么像是还和皇帝一般待遇?这怎么也不和规矩啊? 看着皇帝毕恭毕敬对着舒春生笑得也虚伪,转头想想也是,这老皇帝压根也没个规矩。 妁川又想着那日被舒春生带走后在皇陵更是险些丧命,不禁又有些后怕,见其也随皇帝扫视着跪着的一方民众,赶紧低下头。 若他瞅见自己,怕不是再死一遍? 待平身后,皇帝与舒春生同行上了天坛。被拦住的一些忠臣良将叹气的叹气,咒骂的咒骂,皆是无可奈何,而众人见其走远也跟着指指点点骂起来。 待皇帝走上天坛,接过香烛一行礼后才吩咐祭司府那边将孩子带上来。 孩子一个个被裹上金丝红布,放在托盘之上被奴仆聚过头顶供上祭桌。 “之前一次祭天,有孩子的父母闹事,直接被当场打死了。”许浒叹道。 孟黄粱气得翻白眼,只道:“这狗皇帝,定要折寿。” “上一次的孩子都是怎么凑齐的?” “祭司府那些听舒春生话的狗直接冲到百姓家里去抢,和土匪有和区别?皇家势力大,不惧的当场被打死,惧得还不是在哭闹中放手了?”孟黄粱哼哼两声,又道:“还有更奇葩的,竟有些人觉得把孩子拿去祭天是荣耀?引以为豪?愚忠败类罢了!” 妁川点点头,觉得孟黄粱确实说得有理,转头又寻着托盘之上的婴儿想着哪个是他。 祭坛过高,众人又不敢起身,妁川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用手按摩着腿。 听着四周之人对此事的不满之词,妁川叹了一口气,也不知不明现在在何处。 因为老皇帝的执拗哪怕舒春生不一现身,这祭天大典也要日期举行。而舒春生在现身后竟杀人取灵又在皇陵中烧了护灵符更因着与不明打斗损了灵力,他们便料到舒春生祭天之时定会现身取灵捡现成的便宜,却没想他竟一开始便躲在皇帝宫中。 “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论谁也该想到这祭天定是一个陷阱。”孟黄粱心道。 “可他不得不来。” “你如何这般确定?” 妁川笑了笑,解释着现下以舒春生本来的本事,随随便便杀个人取灵是反噬不了他什么的,可他因为在皇陵内伤得太重,定是没有灵力支撑他抵御反噬之力,只能收取死人游离的魂魄取灵来补自己的灵,若是久了,他灵补不回来,也就魂飞魄散了,所以祭天便是他唯一的机会,不然他也不会躲到皇帝宫中去,他定也是料到这皇帝宫中,既使是不明身为太子也不敢当着他人界的老爹的面拿他怎样。 “开始了开始了!” 人声嘈杂起来,只见舒春生装模作样挥着拂尘,嘴里还不停一张一合。 “他在干啥?”孟黄粱看不懂,不忍吐槽。 “念咒?”许浒也摸不着头脑。 “他上一次念咒那声音可是大得很,也不知是说的哪国鸟语,怎么这次就光光动动嘴皮子声也不发一个?这祭天都搞得这么敷衍了?” 妁川看了一眼孟黄粱,觉得这女人竟比她还能吐槽,赶紧解释道:“他的舌头已经没了,说不出来话。” “没了?谁做的?” “太子殿下。” 孟黄粱点点头不禁夸赞:“厉害啊,有脾气,日后定要结交一番。” “你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别人可是天之骄子。”许浒白她一眼道。 妁川不失礼貌地呵呵一笑。 这时突然众人大惊一声,只见祭坛中央那巨大的铜鼎燃气熊熊大火。 “天神在上!祭天祈福!佑我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孟黄粱哼哼两声,唾骂道:“呸!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自己!” 听着祭天之上又噼里啪啦念着一堆良词好语的皇帝,摇头只道昏庸。 “开始!” 皇帝按照舒春生安排的流程,下令先扔下一个孩子打头阵。他指着一个个被托起的孩子,见一个个皆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有些不满,心下有气,却见一个气色红润的孩子直接坐了起来手还挥动着拍打托盘冲他笑。 皇帝顿时喜笑颜开,指着孩子道:“就他了!” 奴仆举着托盘跪下来,在接受皇帝用所谓神水为孩子点悟间,感受到自己头顶的孩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而面自己低头的地上竟有一水痕滴下来。 原来竟是这孩子将尿撒到皇帝脸上了! 妁川心中大道:逾嶙牛批! 皇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自己哪里受过如此屈辱!? 见祭坛下众人憋笑不住有的直接笑了出来,无措之间转身就去拔身后侍卫的剑。 舒春生在一旁也不拦,只见皇帝一剑劈下,逾嶙瞬间躲开,剑直直砍到了奴仆的脑袋上! 场面开始一度失控,禁卫军维持着秩序不需人乱跑,祭坛之上的老皇帝已经是眼红耳赤了见这么滴点大的孩子还活蹦乱跳,拔剑又砍。 逾嶙轻快躲过奴仆侍卫的追赶,施法欲变回真身,却猛然发现自己竟驱使不了灵力施不了法! “操!”逾嶙心中大道不好,想着定是舒春生刚刚让皇帝在他脑门上点的神水有问题一时封了他的灵穴,让他不能变回真身! 舒春生心中不屑,早就准备好对付他的法子,笑着只示意皇帝把其他孩子往鼎里扔。 皇帝明白,吩咐着赶紧给孩子点悟灵水,众人手忙脚乱,妁川心下着急欲冲上去。 “砰”的一声,只见华阳门破开,不明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禁卫军见状也不顾四散的百姓全部去拦不明的军队。 “太子殿下!”有人大吼。 “太子殿下来救我们了!” “哈?”孟黄粱弯着腰一手许浒一手妁川,不忘吐槽道:“这串了吧?怎么就救他们了?” 妁川顾不得回复她,只道让她们先走便甩开了她的手往祭坛上跑。 祭坛上之上,有些许狼狈的皇帝护住舒春生,自己则又在一众禁卫军的护卫下指着不明唾骂:“逆子!你也要学你皇兄不成!?” 不明面无表情,只道:“父皇,儿臣只要舒春生。” “大胆!”皇帝气愤着:“你定要让朕气死不成?” “你还不配。” 皇帝气得呕血,只全身颤抖着只道杀了他杀了他。 禁卫军听令就拿着剑向不明冲去,见其无暇顾及自己,舒春生赶紧趁着混乱抓起托盘中的孩子往鼎里扔。 有些胆大的奴仆见状也有样学样扯住孩子就欲往鼎里扔,在祭坛下寻逾嶙的妁川见状赶紧施法驱灵打到其中一个奴仆的手上。 正用自己束灵逮收魂的舒春生发现端倪,偏头就见到妁川,随即冲向她。 妁川见状一偏身,让舒春生扑了空,心中大道他果然灵力大损,于是指尖具灵向他打去。 此刻的舒春生已经知道自己眼下吃亏,妁川毕竟是冥灵,其基础灵法再弱自己也抵不住的,转身欲跑。 “不明!”妁川吼道。 被禁卫军围住的不明闻言一跃而起,手中利剑被其一推刺向舒春生。 舒春生明显料到,再次挥袖施灵挡回。 妁川心中知晓他灵力快要耗尽,定会用全部之气最后再搏一搏,于是施法从后面攻击,舒春生被打得扑倒在地,转头看着妁川。 不明见状欲过来抓他,却不料被禁卫军一剑刺过来,侧身挡间便听见轰隆隆地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顷刻之间便被围住,楼墙之上更拉剑开弓的侍卫蓄势待发。 “给我杀了他!杀了他!”老皇帝已经上了墙楼,已经是顾不得还未逃散的百姓只是这样重复着。 妁川猛地回头,心中还是觉得先解决舒春生好,拿出珩杏花大手笔拿来的异生袋,对着舒春生施法念咒。 舒春生下意识用手挡住那股灵力,却迟迟未感到有所不同,只听见突然冲出一个声音:“我杀了你!” “竹琅!”妁川大吼,赶紧收袋,却慌忙得控制不住悬在半空中的异生袋。 于是拿着剑快要刺到舒春生喉咙的竹琅便被身后一股引力直接吸了回去,收进了异生袋! 舒春生见状只道天助我也,使出最后一股精元灵力直接让魂魄出了翘,随后消失不见。 妁川看着地上已经是鼓鼓囊囊的异生袋,无语到摸着脑门没眼看。 身边已经是打斗的声音,婴儿形态的逾嶙不知从哪里爬过来,用他的小一手一把抓起异生袋,随即扯身一滚。 几支剑羽嵌入石板中,妁川赶紧一把抓起地上的逾嶙,冲出了华明门。 第二十八章 和雪归家 云霞满天,寒风凛冽,吹得城门上旌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云国祭天大典翻篇后的日子慢慢恢复平静,京云皇城也一片祥和。 只是人人叹道太子宋不明走了前太子宋洝的老路。 祭天大典那日,国师舒春生被火烧成灰,而太子也当场被前来支援的禁卫军剿杀。 而皇帝因此事一蹶不振,自闭到山里养老去了。他将云国暂交由宰相代理监国,自此人们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下来。 孟黄粱一手抱着扫帚拉着妁川的手不舍道:“若寻到时机,我定会去青州城寻你们的。” “那我便等候你的佳音。我们青州城也是很不错的,若没有许浒的话……”妁川偏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许浒,又抬头看了一眼巍峨城门,笑道:“比这里的话,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话到这里,孟黄粱明显是听出妁川的言外之意:为何一开始自己便执意选择京云皇城而不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多的青州城。 不远处的许浒见孟黄粱也顾不得打他了,便对着身旁的逾嶙讨教道:“你与妁川姑娘到底是怎么相处下来的,她与孟黄粱那性子简直是不相上下了。” “妁川?” 逾嶙心中只道妁川还算好的,虽欺负他惯了,却也不是毫不讲理。 想到这不禁又瞬间觉得许浒还是太年轻,没见过更恐怖的珩杏,拍拍他的肩,道:“女人嘛,你凶点就好,再说我看许公子您也不是什么畏惧强势之人,你喜欢她便才由着她这般,明眼之人都看得出来的。” 许浒笑着叹了口气,瞅了瞅一旁的孟黄粱,谁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偏偏她自己看不出来不是? “她啊,也不知到底是真傻还是没心。” “现下这般其实也不错。” “确实不错。闹闹哄哄也着实有趣,这小妖精,磨人呐!” 听许浒这般说,逾嶙心中了然,随后对他拱手打趣:“那在下便提前祝你们修成正果了。” 在城门口惜别的人多,风吹得人手脚冰凉。 逾嶙见妁川与孟黄粱终于说完悄悄话过来,便识相地一手去撩车帘子一手扶她上马车。 双方行礼道别后,逾嶙便驾车离去。 余下二人立在原地目送,见孟黄粱失落地叹了口气,许浒摸摸她的头,拿过她手中的扫帚也带着她回去了。 …… 马车有些颠簸,妁川觉得睡也睡不安稳,索性便撩开帘子坐了出来。 “你说舒春生没有了肉身还能活多久?” 妁川叹了一口气,抓着鼓鼓囊囊还不停闹动的异生袋,简直是没眼看,道:“也不知道他现下躲到哪里去了。” “他肉身已毁,魂魄中灵力更是损伤得厉害,眼下也做不了什么妖,我想,他定是去寻他人的肉身灵体,这样才有机会养着,慢慢修复。” “他去何处寻?活人肉身他定进不去,死人肉身腐烂了也无用。”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做不了什么。” 妁川点点头,明白这道理,可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舒春生毕竟没有死绝,担忧道:“他若再修回了,我们这京云皇城一趟,和白走了又有何区别?” 说着便气得可劲摇着异生袋。 “行了行了,别摇了,他若是在里面吐了,这袋子就废了。”逾嶙劝着,转头又安慰道:“也不算白走一趟,起码也知道了这些事儿的前因后果,也算玩儿一趟,又结识了新友,有何不好?” 妁川晃动着腿,点点头表示也只能这样,于是把异生袋挂到腰间,偏过头看着一路黑黢黢的树影掠过。 “现下云国是竹琅父亲监国,也算是风平浪静了……我有些好奇,”逾嶙顿了顿,道:“你为何在祭天那日直接跑了,留不明兄一人……” “他那本事你还怕他出事儿?”妁川反问着:“就算我死了,他都死不了。” 逾嶙若有所思点点头,却道:“可他还是如宋洝一样,步他的后尘,被当成剿杀了。” “……” 妁川抿了抿嘴,心中不知说什么是好。 本她那日抱着逾嶙跑出祭坛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她灵力还未完全恢复,只能使些基础的灵法,再加之逾嶙被封住灵穴不能变回真身,更施不出灵法。 谁知道后来就听说太子被后面赶来支援的禁卫军围剿。 利剑兵刃,剑羽长枪,几乎是把人戳穿,热血扬撒,染红一片,当场死亡。 “反正我看他也不太愿意做这个什么太子殿下的,这样死了还能留下个美名传颂,多好是吧?” 见妁川呵呵直道,逾嶙虽表示赞同,却又不禁心想着,这话要是被普通凡人听见准得说他们不拿人命当回事儿了。 但终究他们不是人,于他们而言,未魂飞魄散,常人所道之死终究也不是死。 “唉……” 道路幽黑,虫鸣作响,寂寥冷清。 妁川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许失落,却只道:“我们连夜赶回去,也不知怎么同珩杏姐姐交代。” “交代?这样的结果不是挺好的?舒春生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京云皇城也平静了。本这事儿一半是抓舒春生,一半是阻止祭天,不过这两件事也不冲突。”逾嶙摇头晃脑,想着反正珩杏也不在,分析着:“起码宋洝的心愿算是了了,珩杏那家伙只要宋洝高兴了,她也伤心不到哪里去。” “也是!” 妁川觉得这话也说得过去,转头又想,自己一开始来不就是打着珩杏的家当吗?可现下舒春生肉身成灰,魂魄又跑了,这珩杏会把她的积蓄拿出来给自己吗?毕竟自己怎么也算是出生入死了,不能白这么走一遭啊! 思量间又静下来,想着一开始来时,心中落差之感油然而生。 “那不明……” 妁川还是憋不住,不禁假装无意提到:“他怎么在祭天后便也像舒春生那样消失了,也不来寻我们……” 逾嶙皱着眉,不禁提醒她道:“你不是一开始就让人家在这事儿结束之后就自己寻个路子滚蛋吗?” 见她不答,又故意道:“怎么这会儿子又念着?你在他宫里住几日便舍不得了不是?” “……” 妁川白了逾嶙一眼,想着自己确实曾经信誓旦旦对着不明各种劝退……而这一趟真的就让她安下心来,真是搞不懂自己,这会儿真让她无奈不知怎么办了。 “那你不还和人家好兄弟好兄弟的相称吗?怎么他人真走了你一点都不惋惜?不是一开始要我留下他,说什么打杂也好,看着他也好,人家不还是对你真心相待?真是没心没肺的!” 逾嶙:嗯??? “我这不都是遵循你一开始的做法吗?”逾嶙有些无奈,只道:“你曾经说我不支持你,现在我和你统一战线了,你却又道我没心没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见妁川抱着手臂气呼呼偏过头不回自己的话,逾嶙也知道她是在赌气罢了,毕竟这么些年,她的心思他从来都能看透,只道:“你那心思,这么些年,原以为你看得透。无论是谁,都不过是浮世过客罢了,长久留不住,云烟皆虚幻,你上次在阖家酒馆说的那番话,不就正是这么个道理?” 逾嶙看也不看她,驾着车继续道:“其实那番话你也知道自己不过是给自己洗脑这般而已,因为你心中多少有落差,你不愿意因为这样就所谓郁郁寡欢了,但若是他没有走,后来又回来了,你说过的便只是空话而已,你还是不会所谓看淡不惧离别,你就是在意他的。” “但,他不回来又有什么办法?强求不得。” “他说他要保护我……”妁川看着树影喃喃道。 逾嶙摇摇头,只道:“我一直便也就在你身边啊。” 妁川明白,这言下之意便是他也会保护她的。 心中了然,原逾嶙便是看得透彻的。 “我扇子呢?” 听逾嶙这么一问,妁川心下一怔,懵道:“什么扇子?” “什么扇子?” 逾嶙反问着,顾也顾不得驾车了任意马匹自己走。 “我……” 妁川回忆着,猛然之间恍然大悟。 逾嶙变幻成婴孩形态这些东西他是肯定带不住的,于是乎全部交给了妁川保管。 这东西是逾秋留下的,对他来说可谓是无价之宝,也正因为如此,她便将其放置在自己灵布包中想着贴身携带。 可是灵布包在皇陵中被舒春生抢去,彼时的她第一反应也是去抢回来,可是奈何还没冲过去,自己便被舒春生弄得腾空而起收魂取灵了…… 而当她醒后,满脑子皆是自己已经死翘翘了,灵布包早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还记得里面逾嶙心心念念的小扇? “好像在皇陵……”妁川小心翼翼吐出这几个字,注意着逾嶙的神情明显不对,赶紧道:“我去给你找回来!” 随后顾不得其他的直接跳下马车。 逾嶙见状拉住缰绳让马匹停下,吼道:“胡闹!” “你凶什么啊?” “你上来。”逾嶙神情严肃。 “我去给你找回来……” “上来!” 妁川被吼得一怔,知道他心中不好受,又道:“我也有其他重要的东西在灵布包里……我顺便就寻回来了……” “不要了。”逾嶙心中叹气,只道:“快上来吧,回家了。” 见妁川愣着不动,只盯着他置气,逾嶙也明白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了些,心中还是将就着软下来,道:“不重要的,那本就不是逾秋留给我的,是我一直不愿意接受罢了。” “哥……” “快上来吧。” 逾嶙莞尔,伸出手正等着妁川过来,却未等其过来,手中便被放置一物。 他的小扇。 “收好了。”不明一手转动着妁川的灵布包,一手将小扇递到逾嶙手中,歪着头继续道:“日后莫要将东西交给她保管,我怕就是扔大街上也比她保管强。” 妁川:??? 这话虽听着不大好听,但也顾不得和他争执,妁川跑近他俩,伸着脖子看小扇,笑道:“你什么时候将东西拾回的!” “既然是拾的,那便是我的了。”说完手一抬,让妁川欲去拿回的手扑了个空。 “你!” “诶诶诶!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逾嶙赶紧用小扇制止。 “你!”妁川指着不明,慢慢道:“这几日去哪儿了?” “有事。” 不明说着将灵布包挎回到她身上。 “那……” “嗯?” 见不明为自己挎好灵布包后又拉出一段距离,问道:“那你还回青州城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见其有些小憋屈,不明笑着一屁股坐到逾嶙身旁,勾肩搭背道:“不是你一开始让我走的?这京云皇城的事儿不是差不多了结了吗?我没有理由再赖在你长笙酒馆白吃白喝啊。” 见妁川脸黑了下来,又道:“你说是吧,逾嶙兄?” “嗯……” 逾嶙点点头,却瞥见妁川不可言喻的眼神,赶紧改口:“不明兄的债可是还未讨回来,走了不划算!” “你这么一说……” “对嘛对嘛!”逾嶙一把也搂过不明,分析道:“你看看,你被她搞得无籍无贯的,反正你云国太子这世也完了,再去轮回怕也麻烦。” 听其这么一说,不免让不明觉得很有道理,他点点头,对着还站在一旁的妁川道:“那日后可要麻烦老板娘了。” 说完伸出手欲拉她上来。 妁川假意哼哼两声不满,心中却大道逾嶙不亏是她的贴心小棉袄。 她将手扶到不明手上,道:“日后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第二十九章 春生落 青州城长笙酒馆。 “给。” 妁川将异生袋递给立在长笙酒馆门口等待的珩杏。 “这?” “你想要的。” 妁川说着见其接过,便很满意地拍拍珩杏的肩随后解着自己身上的斗篷往店里去。 她便越过珩杏去给自己倒茶,却见宋洝君的尸身还躺在店中央的桌上放着,不免觉得有些苦恼,转头确认自己的想法:“那个,珩杏姐姐,我们离开这段日子长笙酒馆是不是就没开过张?” “嗯……” 珩杏正拿着异生袋打量,感觉到明显不对,才反应过来一开始妁川可是让她帮忙看店的!而自己则是打包票说会把长笙酒馆经营得红红火火,这不着实打脸? 于是赶紧否认:“没有!我有认真看店的!” “那我店里人呢?” “我放他们假回去种田了……” “嗯?”妁川盯着珩杏,道:“这都入冬了?种什么田?”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都入冬了!” 珩杏被盯得心虚,眼神躲闪间只见还站在门口的不明与逾嶙,赶紧走过去,尝试着转移话题:“这么冷的天!你们倒是进来啊!” 逾嶙明显感觉是头皮一麻,随即一个侧身躲过珩杏要过来推他进店的魔爪,自己先溜进去,只道:“受不起受不起,别折寿了我。” 转头见珩杏又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赶紧改口教育妁川:“你说说你!人家珩杏姐姐可是冥界大名鼎鼎的冥七女君!一天忙着呢,哪有空帮你看店?真是不懂事!” 妁川:??? 被逾嶙这么一躲,在其旁的不明就被珩杏理所应当地一把拉住往店里扯,以此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而长笙酒馆现下可谓是冷清得上了灰,这让妁川很是无奈。 虽说一开始离开时也没对这本就在冥事府有职务的珩杏好好打理赚钱什么的抱多大希望,只是想着让她每日来看看免得店中之人怠慢,但也没想到她直接就关门谢客了去。 “这不是因为我也是背着宋洝做这事儿嘛!他本就不太愿意我再管他身前之事,我若是将他尸身带回冥界,他若知晓了可怎么是好?”珩杏拉着妁川撒娇。 “宋洝君那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最多也就是叹口气数落你两句罢了……”逾嶙给自己倒茶不免戳穿补充着。 一旁的不明也如看戏般点头,上前去接过逾嶙递过的茶杯饮茶,注意力却集中到宋洝的尸身上。 上次在密林尸坑中因着是黑夜,看也未看清,只以为他死了有些日子腐烂发臭了,可如今的他被珩杏这些日子整理擦拭干净后,才发现其只是僵硬,并无腐烂之势。 如此看来,当时的宋洝只不过是衣服脏烂,肉身上还全是被同在那尸坑中其他真就腐烂血肉模糊了的尸体沾染上了血腥虫蛆罢了。 “咦!这谁?不是舒春生吗?” 闻声转头去看,也顾不得宋洝这人世尸身的异常之态,只见珩杏手里拿着已经瘪气了的异生袋,一脸懵逼地看着地上喘气的竹琅。 “他是竹琅……”妁川扶额。 “什么?” “本一开始该是舒春生收入你这异生袋的,只是……” 只是中途杀出个竹咬金。 本一开始妁川就觉得自己白白拿珩杏的钱,也就是所谓收拿舒春生阻止祭天这事儿的“定金”,去京云皇城走了这么一遭还没给人家做到最想要舒春生这人的要求,多多少少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竹琅还小,”不明在一旁道,“不过是为师报仇心急了些。” “小?” 妁川看了一眼地上埋着头不说话的竹琅,这明显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却还是强撑着一副自己没错的架势,不禁道:“祭天中的每一个孩子都小。” “行了行了,珩杏又不会吃了他,只是这事儿本就是竹琅的过失,不然舒春生必死无疑。”逾嶙远远插话,同样看了一眼地上的竹琅,为行过来的珩杏解释着事情的经过。 而竹琅面前便留下妁川则在一旁对不明进行教育:“他虽是孩子,但错了便错了,不会因为他小,过失就弥补了。” 地上瘫坐着的竹琅许是觉得惭愧,也不说话,气鼓囊囊只低着头。 妁川摇了摇头,见他这般,气也消了些,欲过去扶他起来,却被其一推。 “你这小孩儿怎么回事儿?错了还说不得不是?” “我没错。” “噢!”妁川心中只道竹琅是死心眼的性子改不了了,走近去扯他胳膊欲拉他起来,只道:“你没错!是我错了!行不?我不该教育你,我一开始就该警告你别去祭坛!” “哼!” “诶?你这臭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我这么说可不是给你长脸的,虽然说你不出现舒春生也可能跑掉,但是你怎么也逃不了错处,得和你那位姐姐,”妁川指了指珩杏,继续道:“道歉!” “妄想!” “你这小子……看来是这几日在异生袋里反省得还不够明白。”妁川无奈,故意道:“看来季先生的遗嘱,我是不能完成了!” “什么遗嘱?他怎么会?” 这话说来就有些不太算沾边,因季重山风兰庄曾经与长笙酒馆也齐名打造过花酒佳酿,常来往走动,两头便就算是亲朋好友了。在季重山死后不久,妁川便收到了其最后酿的桂花酒,附带一封信。 信中内容多半是寒暄,少半是对于竹琅的照喧,他本也知长笙酒馆逾嶙妁川不是普通之人,竹琅也算是他半个亲子,怎么也放心不下。虽说竹琅家世显赫但他毕竟小还贪玩偏偏这种最重情意,对季重山的突然离世肯定是不能接受的,无论竹琅是回京云皇城还是留在风兰庄,都盼着逾嶙妁川能帮忙打点照拂下。 “你啊,”妁川摸了摸竹琅的头,叹道:“他让我照顾你呢,你这个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何时……” “我带你回来,不是要把所以责任都怪到你身上,这几日把你放在异生袋里,并不是故意捉弄你,是希望你知道,错了就是错了,哪怕是无心之过,你也是错了的。别人可以原谅你,但是你不能忘记,不能不反思,免得再做错,二次三次,谁还会原谅你?” 见竹琅低着头一言不发,妁川自己都已经都被自己的言论折服,自己何时这般会说话了?虽说就带他回来这事儿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怎么也要给珩杏一个交代,免得她发疯。 “快起来吧。” 竹琅哽咽着,抬头委屈惭愧眼泪巴巴看了一眼妁川,也顾不得起身,直接就跪着去抱住面前的女人,放声大哭出来:“妁川阿姐,我错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还是个孩子,没关系的……”妁川反手抱住竹琅的头,安慰着。 他还是个孩子…… 心中默念这话的不明不禁皱眉嫌弃,怎么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别人说其年岁尚轻犯错无心不行,自己说就行,简直双标到无人能抵。 这竹琅一哭就止不住,像是把他十几年的委屈和不满都在这一次爆发出来一样,无论珩杏怎么保证不会骂他不会怪他,也不愿意放开妁川。 这时的珩杏不禁无奈,对着逾嶙翻白眼:“你们是给他灌输了多少我凶神恶煞的思想?” 这不过也是玩笑话罢了。 竹琅这孩子不仅认生还死要面子,在不熟的人面前更是话都不愿多讲一句的。虽说逾嶙妁川常会到风兰阁做客,见他的次数却是极少,多半是活在季重山话下的稚子罢了。 而此刻一行人逗着竹琅也就和谐下来。 …… “那舒春生可是跑了,你们有何打算?”珩杏问。 “他现下不知在何处,也无迹可寻。”逾嶙摇着小扇,在一盏热茶递过时继续说道:“他已没了肉身,若想活着回来再作妖,也得寻到肉身给他栖息恢复本事了才行。” “可他能去哪里寻……” 确实难寻,可也要未雨绸缪打算着,总比他再找上门好。 珩杏纳闷着,看了一眼宋洝的尸身,想到一开始的疑惑,显然又觉得有问题,道:“我一直在好奇,是谁告知我九兄的尸首没有在皇陵中,而是在青州城外汾沽密林中?” 本这事儿打头开始,珩杏也只是单单有意去寻回宋洝尸身而已,可当她去到皇陵后,却只见到舒春生落荒而逃,本该躺在棺椁中的宋洝却不翼而飞。而当她满脑子疑惑回到冥事府自己籍述阁中时,便发现自己桌案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封信,只说宋洝在青州城外汾沽密林中。 而眼下看来,却是有人刻意为之。 “有人故意告知你宋洝君的尸身不在皇陵而是在密林尸坑中……”妁川念着这话,还是觉得不太能理解背后操纵之人的目的何在,道:“可这人到底是图啥啊?” 珩杏明显也是纳闷,问道:“我找回九兄,谁能得到什么不成?” “你应该分析,你找到宋洝君后你会做什么,你做的这事儿对谁来说有意义。”逾嶙有些看不下去珩杏的短浅分析。 珩杏觉得逾嶙说得有理,一手摸着下巴认真分析:“找回九兄我就会高兴,我高兴就会……” “诶!”妁川一巴掌拍到桌上,道:“会不会是暗恋珩杏姐姐的某位,他不求回报,只求美人莞尔一笑!” 说着还用双手比划着花衬到自己脸下表示自己美人莞尔。 “噗!”逾嶙一口茶直接碰到桌上,也顾不得什么恐惧,指着珩杏道:“就她那样的火爆脾气,谁敢喜欢她?同你一样,谁疯了不成?” 同样喝着茶也被妁川这猜想哽咽到的不明连同竹琅赶紧去拉逾嶙,免得他仨就地打起来。 “小七挺可爱的,喜欢她也是福气啊。”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让低着头不敢在言语的逾嶙一惊,还真有人疯了不成? 来者是宋洝君本尊。 “小七。” “诶!”珩杏收起那副凶巴巴的模样,知道反正瞒也瞒不住了,现坦白为强:“九兄,这尸身是因为……” 还未说完,宋洝便点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祭天之事也阻拦下了,还是要多谢。” 果然这宋洝君就是有宋洝君,心胸宽广彬彬有礼! 宋洝走近自己的尸身,看着自己曾经呆过的人体肉身,不免有些微妙。 他伸手去触碰,却猛然之间神色骤变,大道:“不对!” 其余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宋洝一手而下狠狠拍到了自己尸身上! 而尸身竟发出一阵呕血的吼叫,下一刻便见一个人的幽幽魂影在尸身上出现,却在宋洝的手下怎么也不能离开尸身! 是舒春生! 逾嶙与不明见状赶紧将余下三“人”护至身后,随后告知宋洝莫要大意。 “你到底是何人?是何目的?”宋洝看着尸身中舒春生的魂魄想逃又逃不了,想入却入去,幽影不停晃动。 “宋洝君!他说不出话的!他没有舌头了!”妁川在不明身后大吼着。 听到这话的舒春生显然是被激到,笑也笑不出来,只奋力挣扎着发出阴森的吼声。 这样干问岂不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只此道理的宋洝直接一手抓住他的魂魄,将他拉出了尸身,示意珩杏将异生袋拿来。 第三十章 雪中乐 雪夜严寒。 青州城南一家大户人家的宅院卧房内,传出女人分娩的痛吼。 等在房门外的男人左右来回踱步,听着屋内又是慌忙又是紧张的声音,心急如焚又寸步难安。 “哇——” 一声生嫩的婴儿啼哭声划破雪夜寒凉,众人大喜,忙对男人道恭喜恭喜。 房门打开,稳婆忙笑着乐着抱着一对儿孩子出来,而男人却只看了一眼乐呵呵道辛苦辛苦后便急匆匆进了里屋去。 躲在暗里的妁川放下窗棂,表示还算满意,道:“冥王这次还算长脑子了,准了假让珩杏姐姐跟着宋洝君来轮回来,免得宋洝君又白轮回一世。” 自舒春生魂飞魄散到如今已经过了半月之久,竹琅回京云皇城,宋洝云国太子一世的尸身入土为安……一切重归于平静,寒冬已入,大雪纷飞,将一切都掩埋于雪里。 而宋洝君回冥事府后还是打算再修行一世入族谱,让自己族里那边好消停些。珩杏心中急啊,对着冥王那是一个软磨硬泡,最后使其实在是受不了才无奈同意让她卸职去轮回。 同行的逾嶙明显是很听不惯妁川的说法,皱眉抱不平道:“什么叫冥王这次还算长脑子的?他何时没长脑子?你莫要因为被赶出冥事府就背后针对王上。” 本同不明一把伞遮雪的妁川表示逾嶙这是吃里扒外,两步跨到其伞下,道:“我就纳闷了,你和这冥王关系怎么就这般好?哪怕是你!你啊!也被赶出了冥事府!却还是对他这般追崇!” 听这话明显带刺,逾嶙直接一把将妁川推回到不明伞下:“走开!莫挨老子!” 妁川:??? 一把接住扶稳妁川的不明明显是和逾嶙穿一条裤子的,在其道“谢谢啊”后,只道:“你看看你,真是不讨人喜欢。” 妁川:??? “你好得到哪里去,我们起码还有冥籍呢,你个黑户就闭嘴吧!” 这话算是不明最不愿意听到的,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心想妁川定是也料到这话能激到自己,随后也不恼了,只看着她眯眼笑。 “妁川。” “嗯?” “过去!”不明说完便一把将她推回逾嶙伞下。 “什么乱七八糟的?”逾嶙见妁川被推过来,像烫手的山芋般随即又推过去。 “过去!” “我不愿同她一把伞!不明兄!” “我也不愿。” 妁川:??? 皑雪尚大,街道空荡,却出现一名女子被两男子左推过去又右推回来的奇葩景象,若不是雪夜无人出门,明日青州城怎么也得传出“一女子纠缠同时纠缠二男”的奇闻异事来,上青州城报头条也说不定。 “够了!” 妁川被推得有些恍惚,在被推至中央时摇摇晃晃使自己立下来,忙道:“你们两个死没良心的!是要冻死我不成?” “出门前我便千叮咛万嘱咐让你拿伞,是你自己执意不拿。”逾嶙小扇拍拍自己肩头,伸了伸脖子。 “当时可没下雪!” “让你备上以备不时之需。” “可不是你说两把就够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出门一段路了!而你不愿意回去拿!”逾嶙责备道。 “是你不愿意回去拿!”妁川赶紧甩锅。 “明明是你不带,还逼迫我回去拿,反正我与不明兄都拿了,淋也淋不到我们。” 妁川顿时哑口无言,心中只道这逾嶙同不明呆一起久了翅膀都硬了。 想当年他可是怎么都会惯着自己的啊! “我不管!你们若是不给我撑伞我便……”妁川左顾右盼想着就地取材什么的再威逼利诱番,却发现四周空旷只有一片雪白,急道:“我便……我便不走了!” “我就定在原地,冻死我算了!你们都不要管我!都不许理我!”说着又抱着自己蹲下来哼声置气。 看着地上故意这般言论的妁川,不禁让逾嶙觉得脑仁疼。以往这家伙可是总用这招让他屈服,心想着这次不明在,怎么也得给自己找点威严,不然一直“受她欺负”,惯得她没大没小蹬鼻子上脸,指不定哪天还上房揭瓦了可还得了? “不明兄,我们走!” 妁川:??? 这是要翻天了不成? 只见不明倒是话也不说一句,看了一眼地上的妁川后便同逾嶙走了! 走了!!! 真就这么扔下了??? 妁川欲哭无泪,满脑子都是这俩家伙无情无义日后必死定了,她气呼呼地看着眼前的身影亲密无间,逾嶙还歪着头对着不明说着什么话。 妁川见不明听着转头看过来,神情还那么意味深长,于是赶紧低下头避开。 这肯定是在说自己坏话啊! 正气着便听到地上“啪”地一声,随即还有不明幽幽的声音:“自己撑。” 妁川定睛一看,原来是不明刚刚撑的那把伞,再抬头看前面不远处还慢慢同行着的二人,这分明是在等她嘛! 不过他们竟然会愿意同挤一把伞都不愿意为她撑伞! 妁川心中叹了一声,想着罢了罢了不同他们一般见识。随后一把抓起雪地里的伞撑开,三步两步跑上前去。 “诶!你们说若是珩杏姐姐知道冥老五给她安排的身份居然是宋洝君的胞妹,会不会给他‘灵道司’掀翻了去?” 没错,冥五君临亦,冥界轮回道的掌管者,这次给珩杏轮回安排的身份,居然是这世宋洝君的胞妹!而冥事府谁不知道珩杏对宋洝的心思?临亦如此一来,便算是彻彻底底和珩杏结仇了去,不过他历来就不畏强权,只图自己高兴,尤其是做一些别人都不敢的事儿,比如说整蛊珩杏这个男人婆。 而逾嶙刚刚在院子见一对儿婴儿被抱出来后,便知待日后珩杏回来,冥事府再怎么也得热闹一番了。 “反正他欺负老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可不得找到机会就报复回来?”逾嶙道。 听其这般回答,妁川似乎也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脑子里全是临亦满府躲珩杏暴打的场景,又不免觉得好笑,道:“我等着看好戏。” “哟,你这话真是,才收了珩杏君的钱就等着看她热闹,可还有点良心不?”不明不紧不慢说到。 “你这话真是,着实有些难听了。” 妁川表示不满,说着又快步跑到他们前面去。 “好狗不挡道。” “你!” 妁川指着不明,气也气不过,只好对一旁一脸没眼看的逾嶙道:“宋洝君珩杏姐姐这一走,冥事府就有两位冥君的位置空下来了,你是不是该有点想法什么的?” 逾嶙顿时反应过来,原来这家伙打的是这么个注意!就说怎么突然就提议让宋洝珩杏一同轮回修行,还忽悠珩杏说跟管姻缘那位打点好了让他们定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原来是想着钻空子! “你这心也忒黑了点吧!”逾嶙唾弃道。 “诶!”妁川明显表示不太乐意他这说法,道:“我就是觉得,反正他们都走了,空着也空着,不如让我回去,你看看,宋洝君这次轮回没有珩杏姐姐从中作梗,起码也得活个六七十年的,这么些年冥事府不能缺那么重要的两位冥君做事儿吧!” 这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让不明都不禁“赞叹”:“呵,还挺有道理。” “可不就是嘛!” 妁川也是听不出不明的话外之意,心中只想着自己这段日子若是能回冥事府,等云子泱告知所需之事,自己便能重回仙籍,而宋洝珩杏这世完回来也还是能继续做自己的冥君。 而这本也不是妁川一开始的想法,是珩杏自己的主意。 那日珩杏跑来长笙酒馆串门,也是送银子来的,毕竟是答应了京云皇城一趟的费用酬劳。她嘟囔着说宋洝去轮回了,她又要开始担忧,不愿意别的女人嫁他给他生子陪他老。妁川也无奈她这执念,只劝着叫她莫要再像以前一样跑去坏他姻缘免得又乱了定数。 而珩杏嘟嘟囔囔间突然就心生一计,说自己也去轮回去,做他青梅竹马做他妻子再陪他老去。 妁川只道这主意好啊! 于是忽悠了珩杏的积蓄后跑去同冥五君临亦打点让他记得同天上那位管姻缘的说说。 可谁料到这临亦竟这般整她?明明收了钱还故意把珩杏指投到宋洝那户去做他妹妹了。 也正是当日妁川去灵道司同临亦打点时无意听其说了句“冥王竟还同意了这俩人轮回,空出俩冥君位置来”时,顿时茅塞顿开。 这不就是在给她机会是什么! 而当日妁川便回长笙酒馆数了数自己的积蓄,陆陆续续看来也够贿赂那专管冥事府这些入职之事的冥三君。 …… 逾嶙也明显知道这金钱才是重点,于是问道:“你钱够贿赂嘛?可别又赔了夫人又折兵。” “那我肯定是心里这数才这般问你呐!” “你俩都回冥事府去了,留我独自在长笙酒馆不成?” 听不明突然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妁川才反应过来还有个他,不禁想到好像是忘了考虑不明的去向。不过转头想想还要怎么考虑?不明就好好呆在长笙酒馆不好吗?帮她看店,大不了给他个掌柜当当! 见不明这般问,逾嶙赶紧一手勾住不明的肩,道:“不明兄莫要担忧,我没钱,我不回去,至于妁川嘛,她回不回得去还难说呢!” 嗯??? 妁川一巴掌拍到逾嶙头上去:“你给我好好说话!” “逾嶙兄实话实说嘛。” “你!” 逾嶙见状赶紧制止避免争端:“行了行了,我们拭目以待。” 第三十一章 槐树上 天刚蒙蒙亮,妁川便早早起来收拾行李准备去冥界考职。 屋内尚还有些暗,她便去点了灯,随后想着数数刚从柜子里拿出的冥银,正打开包袱间却从中突然掉出一封信来,随后又掉出一个荷包到地上。 妁川拿起信来看,却觉得光不够亮,于是放下其他,仅拿着信去开窗,想着借着黎明来看。 窗一打开,除了寒意铺面而来,还有不明用手垫着脑袋翘着二郎腿靠在老槐树上。 “你……”妁川有些摸不着头脑,道:“你不冷吗?” 现下已入隆冬,老槐树上早已经是银装素裹,这老树长青不老,白雪绿意。 不明还闭着眼,却听其慢慢道:“我向来不怕冷。” 话语间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有树枝不堪重负掉下小小一块雪来,妁川见状心下突生一计。 她将油灯放下,手伸出窗外去扯住压低下来的树枝,见不明还闭目养神中,用力一扯,积雪随即掉落打到他身上。 不明随即一怔,简直是觉得这天要翻了。 “妁川!”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怕冷嘛!” 不明这边正想这是什么诡辩?着落人还这般理直气壮了去?于是抓起怀中的雪往窗里扔去。 “啪!” 雪打到窗上又散掉到地上。 关上窗的妁川得意拍拍手,好不容易整他一次,这一天都要美滋滋了。 顾不得外面叫着她还一直用雪球砸窗的不明,她看过信后去捡起柜前的荷包,打开看了看。 还真是花种啊,这季重山为竹琅那小子可算是操碎了心。 妁川将荷包收好,想着有时间再把这遗漏了给竹琅的荷包再送去,继续捣腾着自己的积蓄。 窗上断断续续传来的击打声,妁川也不顾,开了门去寻声找逾嶙。 见无人应答,妁川多多少少有些纳闷,一般来说逾嶙是按时按点作息,对长笙酒馆更是上心,这个点没理由不在。 叫了几声皆无人应答,妁川便关了好了门去开窗。 却在刚一开窗时被槐树枝叶掠过,有些许残雪飞溅至妁川身上。 原是不明一直扯住长势极好快要入窗内的一束枝桠。 妁川拍拍褙袄上还未化去的细雪,又扯了扯裹住自己脖颈,又将自己的斗篷与暖壶扔给树上的不明,道:“冥老六呢?晨起还不见他?” “今日不是冥事府放题吗?考试去了。” 本背靠着窗搓手哈气的妁川怔了一下转头去看他,道:“他不是说他没钱吗?还有他居然不会等我一同去考!” “你那运气怕是谁也不敢同你一道。” “你这话说的,若他也回去了,你就一个人独自呆在长笙酒馆看店吧你!”妁川哼哼两声又转过身去。 不明倒是不觉有什么不好,他看了看妁川那大红斗篷花里胡哨,不仅嫌弃:“你这审美还挺独特。” 明显是听出不明所指,妁川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只道:“你姐我好心好意怕你冻死!你还不领情了!给我!我就是拿去捂狗也不给你用!”说完便一手抱着暖壶探出身子再伸出另一只手手去扯斗篷。 正要碰触到斗篷,妁川的手臂却直接被不明一拉,整个人便被拉出了窗! 只见不明在电光火石间迅速直起身伸出另一只手去抓妁川的另一只手臂,直接将她提到了树上坐着。 不明放手后,妁川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此刻的她坐在了老槐树的树干上,背后是不明半弯的腿抵住她放置她向后仰掉下去,而他还用手支着另一只腿撑着脑袋看自己。 “这槐树干子能承住我们两人吗?” 这树干子侧伸过她窗前妁川本也是一直知道的,只是她心里有阴影怕觉得也不结实,未成爬上去过。 而此刻她抱着暖壶晃悠着,心中只道还算结实。 “你再晃悠,怕不用它断,你就得摔下去骨头断。”不明假意好心提醒着。 “我知道了。”妁川答应着将斗篷扯过来自己披上,然后问道已经将坐姿调整同她一样的不明。 …… 冥界冥事府前。 “祝你好远!”不明挥挥手。 妁川刚一步踏上台阶被这一声吓得转过去:“你莫要诅咒我。”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不明嫌弃着扭头就走。 妁川也懒得管他去留,晃悠着自己的冥籍牌又拿出冥银来打点门口的冥卫。 待进了冥事府,妁川故意拐到珩杏的籍述阁,发现确实是只有冥官在暂由打理,心中想着珩杏肯定府里还藏了宝贝,若是自己能到这儿来,说不定还能捡些漏子什么的。 行过籍述阁后,妁川心中还是有些稍稍犯难,自己这样儿,毕竟也是做过冥君的,阅历修行什么的应该不至于从冥官做起,不过现下她精元灵法受损,说不定还是有点困难的。 这事儿得追溯到两百年前冥界脱离天界管辖开始说起。 彼时的妁川还是拥有仙籍在冥事府做她冥九君的仙官儿。一日她上天述职,回来时突遇鬼打墙,闯入一幻境迷影中去,她迷迷糊糊进去后又迷迷糊糊出来,待神智清醒后却发现逾嶙在前,珩杏在后,皆是摇头叹气。 妁川全当他们傻了,想着施法逗逗他们,却不料发现自己灵法尽失。 原来那幻境迷影竟是天界监视冥界的地界儿,里面法阵多,损了她的精元灵力。 妁川当场懵住,全然听不见逾嶙说什么冥王已经上天去理论去了,只心里觉得她可能这辈子是完了。 更让她懵的是,冥王因这事儿领着一大波冥兵冥将同天界那边去理论,最后也不知打没打起来,毕竟是涉及天界的面子问题,最后各退一步,冥界独立,妁川重被划回冥籍。 其实有时候妁川也在想,这算不算是为冥界做了贡献,毕竟冥王早就想着单飞,用什么总是有冥灵冥鬼无故消失,天界怠职等等去闹过,却还是捏不住天帝什么大错处,而这次这幻境迷影事件恰恰是解释了冥界各种异样天帝怀有鬼胎让他有理有据同其闹掰脱离管辖独成一界。 想到这儿妁川不仅哀叹一声,还是自己命苦,先是在那幻境迷影中损了精元道行,后又因自己曾是仙籍还被怀疑赶出冥事府。 若不是后面发现自己在慢慢恢复多多少少能出些灵法,她早就是一头撞墙去了。 第三十二章 考职风波 冥事府文笥殿里的冥三君书雎是个很不靠谱的冥灵。 比如此时此刻的他。 “冥三君……你找到了吗?” 妁川抱着自己那一包冥银和两罐佳酿,看着背对着他的书雎翻腾着书架上的书籍考卷什么的。 “你先别着急我再找找!我记得我明明是放在这儿的,去哪儿了呢?” 而书雎明显是比妁川还急,将一套套翻腾查看后发现不是她的考卷什么的就直接往后扔到了她脚边。 扔得殿内四处皆是。 “那个……书雎君……”妁川有些无奈,赶紧侧身抬脚起来避免被飞过来的书籍套卷什么的砸到。 “九妹莫急!” “不是……” “肯定在这架子上啊,我记得我都分类了啊……”书雎说着说着继续往地上扔,也顾不得妁川叫他停下。 待将手中东西放到桌案上后,妁川叹了一口气,拿着刚刚砸到自己脚边的一卷陈年试题研究了起来。 想当年妁川也没有考过冥事府这些什么入职考试,直接是天界那边派过来冥王就直接安排了官职。这明显算是捡了个漏子,要是考这上面写的什么“活到如今都没灰飞烟灭的心得体会”,什么“修炼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没有混上官职自我反思三千字”等等的,她怕是得交个白卷了。 而这么一看,天界入职考试的那些个题简直是小菜一碟了。 这头书雎几乎是把他整个文笥殿里的书架子都翻了个遍,却依旧未能翻到妁川的那份试题,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只见他抱着不知是谁的考卷慢慢移到了已经是蹲到了地上的妁川身边,有点为难开口:“九妹啊……” “嗯?”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报名?” 妁川听这话猛地抬头,手里的那份试题直接往后扔了去,随后皱眉慢慢站起身来质问道:“你说什么?” “你你你莫急!”书雎赶紧退开几步来,安抚着妁川的情绪:“我就是问问,问问而已……” “问便是有问题!” 这冥事府入职都是需要先报名登记的,根据一开始自己填的表格来出题考试。而这冥钱的作用就是买通文笥殿给这个填表登记的资格,再从这些人考试后中再来选拔。 这也正是为什么妁川恼羞成怒的原因,她的大部分钱都花在了买名额这一块!毕竟都是有了名额才能从中选拔啊!虽说冥界在这方面水,但你起码还是得有些本事儿的,你最起码试卷得答上啊! 妁川心如死灰,难道自己这些日子的钱都要打水漂了不成?怎么说都是自己用命换的!可不能就这样算了去! “嘿嘿嘿,”妁川脸上堆出一个假笑,对着还有些心有余悸的书雎道:“要不你就把别人的试题给我吧!” “这……” 见书雎有些为难,妁川过去勾肩搭背套近乎:“我也不为难太多,你就把逾嶙的那份儿给我就好了,他反正也和我亲,不会怪你的!” “冥……”书雎低着头不去看她眼睛,支支吾吾道:“前冥六君逾嶙?” “嗯,”见书雎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想跑,妁川赶紧又勾回来,道:“我刚刚来时便问过了,他还未入你文笥殿,定还未拿到试题,把他的给我就好。” “……”书雎明显是觉得不好,眼神左右飘忽着。 “你磨叽什么呢?你堂堂冥事府冥三君,还怕他个前老六不成?”妁川有些没耐心了。 “我……不是我……”书雎继续是表情奇奇怪怪,最后无奈道:“我还真有些怕他……” “……” 妁川心里一阵叹息,转头想想还是能理解书雎,毕竟逾嶙在冥事府中的地位可不像他在妁川前面那样。他虽排老六,但轮能力道行妥妥的老大,在冥事府中可谓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一般来说,冥事府的十位冥君都是平起平坐,但总归有人能说上话,随后之人觉得没毛病就跟着符合。 在冥事府中除了冥二君熙蓬与冥七君珩杏几乎都是对逾嶙毕恭毕敬的主儿,前者那是因为他本就是冥事府第一批冥君加之他那脾气怪诞自然看不惯后来居上的逾嶙比他灵法道行高,后者嘛…… 妁川想着纯是因为她是唯一女君,加之珩杏的脾气更是爆,逾嶙本对她抱的希望不大反避之了而已。不过事实上是珩杏能力不输其他冥君,但她也向来有一说一在大事上也会认同逾嶙,让他也是心服口服。 “你们这些个冥君,得有个脾气才行,逾嶙那家伙,不就是道行高了些而已嘛,你们又不是不可以,好好修炼好好干活儿,还怕有朝一日不能取代他曾经的位置不成?”妁川拍拍书雎的肩膀还不忘对他点点头。 “不是,我们也不算怕逾嶙君,我们是尊重他……毕竟人家确实有能力……”书雎摇摇头,又才慢慢道妁川想要听的话:“不是我不给你,是逾嶙君根本没来参加这次入职考试……” “他没来?”妁川大吃一惊。 那不明说逾嶙早间同他道别还送到冥事府大门口了?若不是这样,妁川也不会闹着让不明也送她来冥事府。虽然她根本就是想让不明帮忙拎东西而已。 “那逾嶙今日来没来冥事府?” “这……”书雎回想了一番,为难道:“我就老老实实呆在了我这文笥殿内等考生来领卷考试,哪也没去过,你这问我,我怎么知道呢?” “那你还能弄丢我的!” 妁川突然话音拔高,吓得书雎一个哆嗦,赶紧跑到桌案前,拂袖而去桌上杂物,施法铺开一卷纸来,又拿起旁边地上不知是哪年的试题,抄了些上去。 待他将这份新卷做好后,妁川接过看了看,虽无署名什么的,但马马虎虎还是接受了,心中只道:不逼你你果然不晓得厉害及时弥补回来,看来学珩杏凶神恶煞这招果然还是有用的。 书雎施法将文笥殿侧室里间打开,一个个小屋里还有埋头做题的考生。 看了一圈,妁川随意找了个小屋进去坐下准备做题,刚想着说什么,门随即就被施法关上,只余书雎的一句三炷香自开收卷。 铺开试卷,好家伙,这些题同刚刚看的那一套有何区别? 还好她刚刚认真瞅了瞅那套高分答卷的答案,这不就是送分吗? 虽记得不算太全但想着逾嶙曾经给她讲的一大堆冥生道理以及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祝福语统统往上写去,肯定没差!反正自己阅历还算扎实,这试题也就是个形式罢了,那钱买的名额才是重点! 三炷香过,妁川还未停笔,总觉得写着写着意犹未尽,而此时手中之笔竟不能下墨了。 妁川无奈停笔,心中只道罢了罢了,反正也差不多了,冥官里混个中等的职位也无事,她将笔放回砚台之上,试卷随后自动卷好浮在了半空中。 这时侧间门打开,书雎进来收卷,见妁川看着他,有些不自在,问道:“九妹这是?还有什么问题吗?” “呵呵呵,没有,三哥给我打个高分,我下次定还给你带好酒!” 书雎心下一怔,赶紧拒绝:“算了算了,冥事府自从……就重新整顿过了,不敢受你贿赂。” 见他这般说谎话不带眨眼的,妁川点点头,心想这冥事府招职一开始报名收钱之时怎么就没想着莫收她贿赂呢?刚刚自己那包冥钱和好酒怎么就没想着拒绝呢? 但是转头又想想,罢了罢了,冥事府还不是要经费的,这钱大部分流入的还是冥公库。 第三十三章 落选的秘密 妁川等在文笥殿前殿,书雎在后殿中改卷。 看着旁边同样等待的一位考生,不禁同他唠起嗑来:“你花了多少钱来?” “什么钱?” 妁川对他这反应明显感到奇怪:“什么什么钱?你来冥事府入职考没有交钱报名不成?” “哦!”他应答一声,却道:“我没交啊,这不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入职考吗?为何还要拿钱?你莫不是被骗了?” 妁川:??? 公平公正公开? 难道还真被骗了不成?在她印象中,冥事府招职一直便是拿钱买官啊! “你是不是在冥乡里还没通信儿?这都改革多少年了?自从冥界脱离天界,那学天界拿钱才能入考的腐败事儿都被整顿了。”考生摇摇头,道:“这都多少年了?” “可我报名时真的拿钱了啊!合计着我那钱真就被贪了?”妁川气得站了起来,心里本想着还以为入冥库也算为冥界出一份力了! “那说不定……” 正说着便见书雎黑着脸从后殿拿着两份考卷出来。 “恭喜这位考生,你入职了,很高兴你的加入。” “我看你也不很高兴……”妁川默默道,心想着罢了罢了反正能入职就行,日后再慢慢讨回来。 见其接过书雎递回的试卷,妁川拍拍手表示祝贺,待他退下后,又迫不及待伸出手期待着自己的试卷递来。 “你干什么?” “我的呢?”妁川勾着手指问着。 “你的?” “嗯呢!我的试卷,虽说我做得好,但你也不至于要扣下欣赏吧?” “不好意思啊九妹,你落选了。” “落选?什么意思?” 书雎表情有些扭曲了,道:“你的试卷不合格……” “你!” 她可是抄的那张高分答卷! 妁川心中只道绝对整她呢,于是一把扯过又不知为何折回来的考生的试卷,拿过来看。 竟就只答了一个“略”字! 妁川抓着他的试卷硬生生抵在书雎眼前,道:“你给我睁大眼睛看看!他写的是什么玩意!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冥事府就是针对我!” “不是不是,哪有!”书雎赶紧解释:“他那是叫别出心裁挑战权威,我们冥事府就是需要……” “你少来!” 妁川将试卷收回来气哄哄又塞回旁边明显蒙圈的考生手里,一把扒开书雎直冲冲往后殿冲,道:“我就是要看看这背后是不是有鬼!” 这么久以来,妁川就被一直洗脑说冥事府要拿钱贿赂才能进,于是才一直想着赚钱回来,而这次她着实拿了钱,又想着自己在赚钱的道路上总是不顺使她常常入不敷出,这次入职考先是自己的试卷不翼而飞,再是试卷不合格……这些事加之起来看,绝对是有人故意在整她! 妁川一把推开后殿大门,只见里面那“人”猛地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妁川的试卷在看。 “逾嶙!” 妁川气得扑过去,掐着他的脖子不放。 “就知道是你!” 这么久以来一直便是逾嶙给妁川洗脑冥事府怎样怎样腐败要赚多少多少钱才能回来,于是才让妁川安安心心呆在了长笙酒馆做生意。而他的目的,这么一看,明显就是不想她回来! “你对我不满你直说啊!为什么要背后捅刀子!” 见妁川这反应太过激动,逾嶙赶紧掰开她的手,一脸为难。 “你说啊你!” 在前殿的书雎数落了两句去而又反的考生,赶紧又跑进后殿来,刚进殿门,便止住了脚步。 “冥……”见逾嶙神情严肃地看了自己一眼,书雎叹了一口气,又道:“逾嶙君,这,拦不住。” “去吧。” 听到逾嶙这话的书雎也只好摇摇头关上殿门走了。 “妁川?” “……” 见她不应,逾嶙拿着小扇不禁尴尬地半遮着脸陪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 “我也有苦衷的。” “……” “我们都在长笙酒馆好好做生意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这冥事府做事呢?” 逾嶙将头偏到她侧着的脸前,道:“你若是走了,我与不明兄得多孤单不是?” “孤单?”妁川眼神直勾勾盯得逾嶙一怔,继续道:“你就装,从一开始你便同我讲让我好好赚钱让我回来,但事实也是你在拖着我不让我回来,你今日一大早便走,就是来偷我卷子的吧?现在又逼迫书雎君让他不给我批过,你就是在玩儿我!” “哎哟!好姐姐你可消消气吧!”逾嶙拍拍她的背,想着扶她去桌案前坐下再说。 “莫碰我!” “好好好,好姐姐,我不碰我不碰,我们先坐下说,我给你赔罪!”逾嶙一脸真诚。 “我就纳闷了,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怎么就是你被炒了回不去就要我回不来不成?” “不是不是……” “为何?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书雎君怎么就这般听你话?” “我……” 妁川见他就是不愿意说,气得转身就走,想着这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 本妁川回冥事府便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现下却被自己最亲的人百般阻挠,更是让她心下寒凉。 “你让开,我现在真的已经同你无话可说了。” 逾嶙站在殿门前,只道:“我同你讲就是。” “……” “云子泱找你,有没有同你问过,冥事府中女君之事?” 见逾嶙这般问,妁川心中一怔。 他如此一问,便是知道云子泱找过她啊! 而云子泱确实问过冥事府中是女君之事。不过当时的妁川并未太过在意,只当他是无心随口提到这冥女君之事儿,毕竟一直以来冥事府中便鲜有女君,珩杏怎么也算个人物,想结识她的更是数不胜数。 而现下主要是逾嶙竟知道云子泱找过妁川! “你知道他让我回冥事府做奸细这事儿?”妁川压住内心紧张冷冷道。 “不知。” “……” 那他那话说得像是知道了所有一样! 妁川心想着,觉得逾嶙到如今还在炸她,不禁又道:“逾嶙君现在既然都知道了,要不要把我交给冥王处置?” “你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的?” “我不敢,逾嶙君是冥君,我哪敢?” 逾嶙看着妁川气哼哼不正眼看他的小表情不禁是觉得无奈又好笑,慢慢走到桌案前去坐下,道:“你过来,我慢慢同你说。” 看了一眼已经坐下歪撑着脑袋的逾嶙,妁川心想着反正都在冥事府了,最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逾嶙还真能把她交给冥王不成? 那也说不定…… 这家伙出了名的认理不认亲,万一大义灭亲了去,她还就真玩完儿了。 妁川慢慢行到逾嶙面前,侧着身子也坐了下来,仍不愿看他,只道:“你讲。” “你转过来。” “不用,我不想看见逾嶙君尊容。”妁川有些不耐烦,道:“快讲。” 逾嶙见她这般,也懒得再去试探她的心思,慢慢道来:“云子泱的目的,是冥王的女儿。” 第三十四章 冥界公主 “冥王的女儿?” “不错。” “冥王什么时候有女儿了?妁川半信半疑地转过身来。 冥界历来都无人讨论冥王的感情史,不是因为他没有,而是因为太过简单,没人愿意去讨论。冥王一生只有一位冥后,两人可谓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不过这位冥后命不好,不知为何早逝了。 这个早有多早呢?大概就是在两三万年前还没有妁川这号冥灵的时候。 而冥王专情,既使冥后未曾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他也从未有过续弦的想法,于是冥界便无他多余的情史秘闻,历来都是给众人独来独往的形象。 当然这些都是眼见的罢了。 “其实不然。”逾嶙将妁川的考卷放到桌案上,边看边道:“冥界其实是有一位公主殿下的。” 而这位公主殿下呢,比较特殊。 也就是在两三万年前,冥后尚在,且怀上了身孕,冥王高兴之余几乎是庆贺得六界人人皆知。结果乐极生悲,在快要临盆之际,冥后突生恶疾就那样一命呜呼一尸两命了。 这是冥界众生的说法,但事实上,冥王用自己的一缕精元保住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最后活下来了?” “不错,公主殿下活了下来。” “她如何活下来?冥界中确实是并没听说过有她的存在啊。”妁川纳闷着。 逾嶙向后椅躺了去,摇着小扇慢慢道:“你以为让她那种本就还未成形在腹中母身便死的就那么容易活下来?冥王不知是废了多大的劲儿才勉强保下这个精元魂魄皆尚不成熟的孩子,你还指望着她能活蹦乱跳不成?” “那如你说的这般,这位公主殿下就是一个根本不成形只是未死的冥灵胎而已?” “人家毕竟是冥王血脉,冥王又用精元保着,再怎么也是可以用其他法子再生的,时间问题而已。” “……”妁川心想着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废话,一样好好活了下来? 逾嶙看出她的无语,再解释着:“公主魂魄与常人不同,若是被盯上,能长多少道行?” 确实如此,冥界公主的魂魄,诱人得很,若是正常出生,自有灵体庇护,但她又着实没有,就算再种个灵体也压不住她魂魄中的巨大灵法之力。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感叹,自己就不会有这个烦恼,毕竟灵力低微也没人看得上。 正庆幸着,又想到正茬:“那天界那边又是如何得知这位公主殿下的?” “你可知当年冥王为何要闹上天界?” 见逾嶙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想来定是与这位公主殿下有关了。 “那一次,便是他们取走了公主的一缕魂魄精元,本生来就残缺不全还被取走一缕,她的命运也怕只有魂飞魄散了,我这般说,可懂了?” 意思便是,因为天界那边取走了冥界公主的一缕魂魄,冥王得知后大怒,也不顾什么六界之礼众生和睦了,领了大批冥兵冥将打上了天。 “公主的魂魄最后可有寻回?” 逾嶙似乎没有听见,看着妁川的考卷只道:“你这答的什么玩意儿?” “不都是你给我讲的冥生道理吗?” “你别瞎说,我的水准何时烂到这个地步?” 听这话明显有刺,妁川举着巴掌就要打过去,逾嶙见状赶紧转移话题:“他们并不承认取了公主魂魄!” “不承认?” “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冥王差点在天界闹个底朝天。” 而这事儿最后的结果便是冥界脱离了天界管辖。 “可是,若真不是天界那边做的,岂不是……” “不会。”逾嶙决绝。 “为何这般说?” “因为公主殿下,是在天界设在冥界的幻境迷影中被取走魂魄的。” 也正因为在幻境迷影中,她余下的魂魄未散开去,而冥王及时赶到再次救下了公主。 如此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天界那边死不承认是他们所做,那也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妁川点点头,心中又着实觉得迷惑。天界本就是六界之主,规矩也是他们制定的,滥收魂魄取灵是必遭天谴反噬的。天界那边本就是主儿,又何故要这般做?做还只取一缕魂魄?还偏偏就在万千冥灵中认出挑上了冥王这个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公主?这不就是故意同冥王对着干? “上一次是这般,这一次让你回冥事府也是,”逾嶙叹了一口气,道:“天界那边的算盘让我着实看不透。” 确实看不透,妁川心中有些唏嘘,无论是谁取的魂魄,公主都无端端遭了这般罪。 妁川又想到自己答应云子泱回冥事府做搞情报这事儿,顿时便让她觉得有些为难了…… 正思量着,又觉得不对劲,这都扯到哪里去了? 妁川赶紧拍着桌子道:“那这和我回冥事府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冥界公主,你莫要转移话题,你不说清楚,我定是不会原谅你的。” 见妁川这态度,逾嶙有些无奈,这家伙竟还不懂他良苦用心!只好再解释:“天界那边再一次派你来,定是又有了问题,冥事府中,正常来说,他们想要找冥界公主,不是都得从冥王最重视看中之人来找?” 逾嶙站了起来,摇着小扇继续道:“珩杏女君都已经被遣走了,你还想回来做那只羔羊吗?”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把我当成公主,然后……”妁川指着自己,反应过来后捂住自己心口继续道:“取我的魂魄?” “你终于是听懂了……” “可是,我不是啊,再者,云子泱都让我来做奸细了,应该不会觉得我是冥界公主的……吧?” 逾嶙用小扇扶额,蹲到她面前去,再慢慢解释:“冥事府并不安全,里面有多少外界之人你可知?云子泱让你回来怎么就知他不是想试探你我?” 见逾嶙明显是严肃没有开玩笑的表情,妁川推开他站起来,道:“但是你怎么可以就一直这般瞒着我呢?” 逾嶙松了口气,拍拍手上的灰也站起来,道:“这事儿不算小事儿,你既一开始便被赶出了冥事府那就算是你的福气,凡事都有好坏,让你好好呆在长笙酒馆莫要回来惹得纷端不断,到时候你还应付不来。”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 逾嶙听这话定是自己话中有词让她觉得不合适,想了想赶紧改口:“怕你回到冥事府会被惹上麻烦,我都被赶出来了,若是顾及不了你,我又如何同……逾秋交代?” 听逾嶙把逾秋都搬了出来,妁川也只好消气,毕竟他这话,怎么怎么听都是在为她好。 安静了片刻,妁川去扯他衣衫,道:“那你能把我交的报名费还我吗?你这坑得我几乎是倾家荡产了。” “……” “你坑我的时候也不少,那钱啊,我扣着了,你修体什么的还欠着钱呢。” “你!”妁川指着他,也知眼下是要不回来了,心道日后再慢慢讨。 “我突然又想起一事儿。” “何事?” 妁川转到桌案前去坐下,拿着自己的考卷,道:“这冥界的公主殿下,现下到底在何处?” “你信她还活着吗?” “什么意思?” 逾嶙笑了笑,道:“她本就只有个残缺的魂魄,冥王用精元灵气保下才得以活下来,后又被夺去一缕,一般的,早就魂飞魄散了。” “她哪一般?她是冥王的女儿,魂魄本就与常人不同,而且你们这般大费周章的藏她护她,定是还活着的。” “你这次竟还有些聪明。” “那可不?”妁川想着,突然心下生出一个想法,问道:“这公主殿下不是就是珩杏姐姐吧?” 第三十五章 束灵珠 屋里暖和,妁川去关上窗户,随后又去翻出云子泱留给她可以随时通信的通灵镜,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后觉得自己这发型妆容什么的还算不错,于是敲了敲镜面。 镜面放出灵光,随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妁川官儿姐?” “你下我房里来,我有事儿问你。” 那边应了一声后镜面便暗了下去,只映照出妁川的面容,随后又左右照了照整了整额前碎发。 “你莫要照了,还能照出花来?” 是门外传来的声音,妁川听见后赶紧反驳:“可不有花?我不就是?” “你还要不要脸了?”逾嶙在门外道:“快些让他来!” “知道了!”妁川偏过头瞅了瞅门,确认关得严实,等下云子泱来八成是发现不了门外异常的。 见逾嶙叹了一口气,抵在门外护栏之上抱臂的不明安抚道:“逾嶙兄莫急,云子泱定会来,一切都会明了的。” “唉。”逾嶙又叹了一口气,去取高挂的灯笼,吹熄后道:“但愿。” 屋内云子泱现身。 妁川呵呵问好,客气着给他倒茶:“子泱神君坐,您坐,品品新茶,您品品看。” “……”云子泱有些懵逼,坐了下来,看着妁川又是倒茶,又是给他弄手炉什么的,简直感觉在梦里。 他伸手摸了摸妁川的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皱着眉道:“没毛病啊……” 在门外透着细缝看着这一切的逾嶙也同样是一副这什么鬼的表情,不禁压下声音对不明道:“她这殷勤的模样谁看不出来异常?” 不明不语,看着里面同样皱着眉。 屋内。 “妁川……官儿姐……”云子泱感觉有些瘆得慌,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真的?” 云子泱见她也不打哈哈,一头雾水地点点头道:“啊……嗯,你直接说就好。” “你让我去冥界到底是所为何事?” “这事儿……”云子泱想了想,又道:“我不是一开始便同妁川官儿姐说过不会为难你太多的吗?只要听我吩咐就好,定不会损害你们冥界的。” “具体何事儿?” “我在寻冥王的女儿。” 见云子泱这般爽快,妁川觉得很是满意,不拐弯抹角就是好!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继续问道:“你们天界第一次取冥界公主的魂魄是所为何事?” “噗!”云子泱口里的茶直接喷了出来,他擦了擦,抬头道:“你这信息量有点大,怎么就突然问这个,你从何处听来的?” “这个嘛,我怎么也在冥事府里干过那么些年,这点事儿还是知道的!” 妁川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丝毫没底儿,毕竟自己是真不知道,不仅是她不知,照逾嶙的说法,冥界怕是除了冥王与他自己,几乎无人知道这冥界还有个冥界公主。 “我们天界真没有做过这事儿,是真没有,我真的不知道为何。” 见云子泱一连三个否认,妁川有些不满,皱眉又道:“那你说,三百年前那幻境迷影是谁设的?” “这……” “是你们天界不是?” “是……” 妁川点点头,捂着手炉道:“那你们就是在监视冥界,公主的魂魄定是你们的目的。” 云子泱有些无奈,心想着这可怎么解释是好,毕竟这些事儿天界也无几人知道,眼下妁川这般问,定也是知道了些什么。 “妁川官儿姐?” “你从何得知这事儿?” “你先回答我,先问先答,不要留着疑惑给我。” “……” 云子泱心中只道妁川是在被贬回冥界后尽学了些伶牙俐齿的本事,叹道:“那幻境迷影,的确是我们天界所设,冥王来闹,我们着实也理亏,正如你道,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能闹到不顾众生分界的地步,冥王确确实实也是因为冥界公主的魂魄一事儿。” “你们到底拿公主魂魄作何事儿?” 云子泱歪着脑袋,明显是为难,道:“公主魂魄真不是我们所取,但着实是在幻境迷影中所失……我们也很无奈……” 门外的逾嶙哼哼笑着,心中只道好演技。 见逾嶙这般,不明低声问道:“不明兄不信他的话?” “不信。” “为何不信?” “你信?” 见逾嶙这般反问,不明倒是也哼笑一声沉默了。 …… “那你这次让我去冥界所谓何事?”妁川问道。 “这次还真是想你去寻寻冥界公主的……” 妁川明显是感觉无话可说了,绕来绕去还不是绕回公主殿下的身上?她摇了摇头,道:“那你们这次寻她又是所为何事?” “这……” “这什么这?你还不愿意说?” 云子泱表情扭曲为难,摇头晃脑明显是在想借口:“还是等妁川官儿姐回冥事府我再同你讲罢!” “回不去了。” “什么?” “我落选了。” 云子泱一副你肯定是在逗我的表情,道:“你的能力这么水?” “你什么意思啊你!” 见妁川直接气得拍桌,云子泱被吓得一怔,刚刚还那副讨好的表情全然不见。 于是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我是在想,妁川官儿姐当年怎么也是做了那么多套天界考题的,怎么这冥界的就把您难住了呢?” “……”妁川想着当年被云子泱忽悠买了那么多试题的天钱不禁气更大了些:“那怎么能一样?它冥事府里的还不是针对我?!你们这些黑心鬼!” 见妁川这要吃人的架势,云子泱随即认怂,想着先转移话题:“这个……妁川官儿姐,我实话同你讲,让你去冥事府的目的……” “快说!” “……是因为束灵珠。” “束灵珠?” 云子泱叹了口气,道:“这东西是个稀罕物件儿,可以聚回散了的魂魄,束灵回魂,精元再合。” 而这束灵珠是魔海深沟里面一只魔蚌所育,是魔界的宝物,想要见上一眼都着实困难。 “这东西在冥界?” “不错。”云子泱将手炉捂得严实,道:“本一开始这东西被长渂神君取来天界了,却因着你们冥界公主那事儿,冥王上天界来讨伐,那架势我看就是宣战来了,最后无奈的是天界因为幻境迷影之事理亏,只好从了冥王无理的要求……脱离天界独处一界。” “但是这冥王嘛……”云子泱有些觉得无奈:“还顺走了束灵珠,这让我们现下可是着急了……” 这么一看,冥王这确实有点过分了…… 但是这都是三百年前的事儿了,怎么现在才来寻?心想着觉得这背后定有原因,于是问道:“你们现下要这束灵珠是为何?” “当年想着冥王那么闹是因为冥界公主魂魄被取之事,余下魂魄稀少易散,她本就损了精元灵力生不了,若是她真魂飞魄散了,冥王真就闹翻天了,于是便默认了将那束灵珠给他去,只是如今……” “如今什么?” “如今天后病发,魂魄凝不住,快要散尽了……” 第三十六章 早间茶 早间长笙酒馆外老槐树下。 “不明呢?”妁川将藤椅移出来,坐了上去,拿着一块米糕问:“早起便未见他。” “他何日早起过?”逾嶙埋头喝粥。 “我去他房中寻过,确实未在。” 逾嶙点点头,也顾不得回她的话,他夹着糕点,想着昨夜晚最后在妁川门外不明离去的身影,慢慢嚼着,道:“他昨晚上到后边就好像不大愿意听云子泱讲故事了,早早便说回房休息去了。” 妁川一副真的假的的表情,道:“一开始不是他非缠着说要同你在门外听故事的吗?” 逾嶙怂怂肩:“许是云子泱讲得太无趣?” “无趣吗?”妁川想着云子泱说的那些,信息量不是还挺大的吗? 正有些纳闷,却又转头想想也习惯了不明这般。你说他粘人也粘人,说他不粘人也不粘人,他总是会时常消失不见去惹事,也会时常缠着妁川带他这般那般…… 想到这儿便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妁川喝了一口粥,又慢慢开口:“逾嶙?” “嗯?” “珩杏姐姐到底是不是冥王的女儿啊?” 见她这般问,逾嶙是早茶也吃不下去了,他放下手里的瓷碗,道:“你还在想着帮天界做事儿?” “不是,”妁川有点怕逾嶙那严肃的表情,呵呵道:“不就是找找束灵珠吗?” “你信他那鬼话?” “这……” 为什么不信呢?云子泱说的确实是事实啊。正如逾嶙峋所道那般,冥界公主毕竟是有冥王庇护的,这些年怎么也在束灵珠下修回来了些。本一开始那束灵珠就是天界的长渂神君取回去给天后的,而天后魂魄聚回身体见好后还不是一样大度地给冥王拿去用了这么些年?怎么现下天后有难,冥王就不能把束灵珠再还回去呢? “这一碗水得端平,雨露均沾……雨露均沾嘛!” 见妁川这话说到这份儿上,逾嶙竟觉得不能反驳了去,他叹了一口气慢慢道:“珩杏不是冥王的女儿,束灵珠也不在她身上。” “那公主到底是谁?现下在哪?” 逾嶙摇摇头,道:“这公主殿下是真的未曾出现过,冥王都已经闭关好些年了,你又不是不知……” 她当然知道,就打冥界脱离天界这几百年来,妁川就没见到过冥王的半个影子,冥事府中所有事几乎都是交给逾嶙打理,哪怕是赶她出冥事府,也未曾亲自露面。 想到这,不禁让妁川又想到一茬儿,她往桌上一拍,道:“我说我无缘无故怎么就被炒了,是不是你!那时冥王都闭关了,定是你在背后捅我刀子!” 听此话的逾嶙顿时叫一个委屈,只道:“我同你解释了是为你好,你却偏就是不听!” “你!”妁川气不过,只好端起碗筷来吃早茶,气呼呼道:“反正冥事府就剩下些汉子,冥界公主定不在,我还是会去寻的。你管不了我!” 谁管得了她?谁拦得住她?云子泱用仙籍明晃晃诱惑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见逾嶙也没什么反应,妁川又想着激一激他,于是道:“我们这位大名鼎鼎的‘前’冥六君怎么就也会被炒了呢?他不是被称为冥事府亲儿子吗?不是冥事府中叱咤风云的冥六君吗?” “……”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逾嶙一锤锤到藤桌上,震得碗筷作响。 “冥事府有什么好?不如长笙酒馆自在,闲云野鹤的不好吗?” 是不明的声音。 只见他歪着脑袋披着黧黑斗篷慢慢悠悠从街边过来,嘴角还衔着笑。 早间里雪就停了,落白在屋檐石板树梢,他弯腰将手中汤婆子放下,去解斗篷,妁川抬头瞧他,逾嶙摇着小扇笑问何处去了…… 倒也是极美的一副画卷。 突然老槐树上掉落下一坨雪来砸到藤桌上,顿时乍破开来。 “我就说不要到这树下来吃早茶,你就是不信。”妁川数落着逾嶙。 而逾嶙却懒得同她多讲,只顾让不明坐下,开瓷罐盖儿给不明盛粥。 “得了,你俩在一起我就没说对话过。” “你知道就好。”逾嶙笑着给妁川也盛上,最后再给自己盛上粥。 …… “你可知为何云子泱要大费周章宁愿冒着被贬的风险给你开后门入仙籍也要来让你去寻束灵珠救天后吗?”逾嶙突然开口。 妁川本正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去捏雪球想着就桌上堆个小雪人,想着反正等着他们慢慢吃完聊完也早,于是问道:“为何?” “你可知天后是谁?” “天后便是天后啊,天帝的老婆咯,天帝怕她吃醋把我往冥界贬,若不是因为这个,我至于现在这么憋屈嘛!”妁川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把小雪人的脑袋直接一把扯下来砸到逾嶙身上去。 “不是这个……” “哪个?说不定她还是个醋坛子呢!” 逾嶙无奈扶额,慢慢道:“天后名唤云意,是云子泱的亲姐姐。” “啊?”妁川一惊,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难怪了云子泱这般上心,自己的亲姐姐都快要魂飞魄散了,不急才怪,这般想来,也能理解他三天两头就来催她了。 见不明慢悠悠喝粥没什么大反应,逾嶙随后又道:“总之这束灵珠不好找,谁也没真见过冥界公主,若是冥王自己杜撰了的,谁又可知?” 妁川懒得同他废话,心想着总会找到的,冥界公主嘛,在冥界中准没差!她看着一旁认真吃早茶的不明,问道:“你一大早究竟去哪里了?” “京云皇城出了点事情,我去处理了。” “什么事情?” 妁川逾嶙同问,毕竟不明已经不再是云国太子,这般看来定是事情有些严重的。 还未等不明开口,逾嶙的眼神便又定在了街那头。 妁川心中奇怪,转身去看,只见街边有一粟色衣衫女子手中拿着伞寻来。 像是一路风尘仆仆,脸上已经被寒风凛冽吹得通红,妁川仔细去瞧,正是孟黄粱。 见妁川看见了自己,孟黄粱哽咽着,直接不动了,心中委屈写在了脸上。 妁川拿起桌上的汤婆子与斗篷就朝街边冲去。 妁川将汤婆子塞到孟黄粱手里准备再为她披上斗篷,却不料其从孟黄粱几乎是没有知觉的手里掉到地上打翻了。 里面滚水洒到地上,还冒着气,孟黄粱像是撑不住了般,直接抱住妁川哭了起来。 “京云皇城没了,许浒也没了……” 第三十七章 黄粱失梦 “什么叫京云皇城没了?什么又叫……”妁川有些不知怎么说:“许浒没了?” 眼看着孟黄粱这幅狼狈的模样,妁川心下难忍,使力将她扶进长笙酒馆。 长笙酒馆内。 逾嶙不明围着火炉一人一边,妁川站在孟黄粱身边,用斗篷死死裹住她,却还是能清楚感受到怀中颤抖。 “孟掌柜,京云皇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逾嶙开口问着,见孟黄粱眼泪又留了下来,赶紧又闭上嘴巴。 孟黄粱只顾抱着妁川哭,一抽一抽令她心疼,忙安慰着:“黄粱莫哭……你有什么便同我说……” 安慰了许久才让孟黄粱平静下来,她将头靠到妁川身上,才慢慢道:“许浒也没了……” “许公子……怎么了?” “他……死了……” 见她艰难说出后又闭上眼不愿意接受,眼泪滴到地上,妁川赶紧又抱住她的脑袋好让她能缓一缓。 待孟黄粱缓过来后,妁川去给她煮酒喝,她低着头看着桌上热酒暖气散开,迟迟也没有反应。 逾嶙不去问她,挑眉去示意不明。 不明会意。 “我也从京云皇城回来,那边爆发了瘟疫。” “瘟疫?” “不错。”不明答着,看了看孟黄粱,又道:“应该已经是发了很久了,京云皇城几乎是全城沦陷。” “全城?” “看样,是这样的。” 听不明这般回答,妁川逾嶙皆是一惊。虽说这京云皇城离青州城隔得较远,却也不该是到全城沦陷这般久的地步了还毫无一点消息传来。 “整个城都锁了,不允许外传。”不明道。 “为何啊?” 不明摇摇头。 “那这瘟疫,是为何而起?”妁川又纳闷道:“虽说瘟疫难治,却也不应该到毫无所治之法?怎么可能会全城沦陷?皇宫里没人管不成?” “你是不是忘了老皇帝因为祭天一事已经撂挑子不干了?”逾嶙突然提到这茬儿。 这么一想似乎是这样,但是皇宫里又不是没人,云国不是让宰相监国吗? “竹琅父亲?竹宰相?他不管不是?他可是一开始就把心思放在云国治理之上,祭天一事儿他头个反对的啊!”妁川急了起来。 “他也死了……”孟黄粱声音很小。 “他……也死了?”妁川显然是不敢相信,怔怔道:“这……这瘟疫怕不是已经把整个京云皇城都感染完了?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吗?” “有。”不明道。 “谁?”妁川转头去看他。 “孟掌柜。” 可是孟黄粱根本不是人啊!她是粟妖啊!这瘟疫怎么可能染上她! “我想见他……” 孟黄粱眼泪又开始滴,妁川心中更是难受,赶紧用手绢去为她擦拭。 “我知道你们可以……我想见见他……” 逾嶙明显有些无奈,叹道:“孟掌柜,这生死有命,既然许公子这次因瘟疫而去,定是他的命数,冥事府那边也会根据他历代生迹簿来让他轮回转世的。” 妁川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你就让她去见见许浒会死啊!” 逾嶙明显是看妁川忘了现下他们皆被赶出了冥事府,道:“你如何带她一只妖进冥界?” “有什么难的?他不明不是一样进出来去自如?我上次还带李和皎去了呢!”妁川吼着。 “你!”逾嶙心下只道拿她没办法,却突然猛地才反应过来,这家伙竟然不顾冥界规矩将不明与李和皎带进了冥界! 想着想着,还是觉得罢了罢了,毕竟不明那道行谁能拿他干什么?而李和皎那次本就是因为她就是冥鬼魂魄也没有什么影响。 他叹了一口气,只解释道:“孟掌柜,冥界有冥障,你去了会损了你的道行,而现下根本不知许公子是否有到冥事府报道,又是否投胎转世了去。” 妁川点点头表示他说的也在理,但是转头心下又起了疑惑:“黄粱,你是妖,应看得见没有灵体的冥鬼魂魄,许公子因瘟疫离世,他魂魄出体的时候,你未见他不成?” 心下疑惑一下便出来,毕竟孟黄粱是妖,对于许浒的生死本就不该看重太多,反正她一直能活,而许浒轮回转世她也定能找到他。 “他的魂魄,根本没有意识……”孟黄粱道。 那日便是在孟黄粱的糖铺店中,两人本还打闹着,许浒就突然全身出现冒红痘流脓,下一刻就倒了下去!孟黄粱哪见过这阵势?她去扶他也扶不动,慌忙下跑到店外去求助,这才发现,整条大街,皆是倒地红痘流脓散发出恶臭的人! 她看得恶心,赶紧又回店里抱住许浒,想着施法将他保下来再说,却不料发现自己低微的法力根本就不能发挥什么作用! 而下一刻许浒的魂魄便从肉体中飘了出来! 孟黄粱心下怦怦跳,想着这也不代表什么,自己与许浒同样能相见相处,若他不去轮回自己便日后护着他,若他去轮回她便陪着等着他长大。她望着许浒的魂魄,叫着叫着许浒的名字,却发现许浒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孟黄粱懵了,愣愣地伸出手去抓许浒的魂魄。而手扑了个空,穿过了许浒的魂魄,她吼着叫他名字,她施法吸住他的魂魄,最后却还是让他直接魂魄从屋内飘了出去…… 而这些当然都是不合常理的!每个人正常的魂魄都不可能没有意识!除非是丢了魂魄损了灵,而许浒明显是在孟黄粱面前突然死去的,这短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就突然会丢了魂魄? “除非就是他本就不愿意搭理孟掌柜……”逾嶙小心翼翼开口。 妁川一副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表情,赶紧一脚踢到他身上。 听到逾嶙这话的孟黄粱再次沉默,又趴到桌上哭了起来。 妁川本就为孟黄粱气愤,恶狠狠盯着逾嶙示意他重新组织语言。 而这头的逾嶙见妁川这快要吃了他的表情加之孟黄粱的哭声,赶紧又安抚着:“孟掌柜先不要慌,虽按你这般说许公子没有意识,而这种情况在冥界不是没有,我猜他也应该是随着大流去了冥事府……” “我……想见他,你们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同他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吗?” 见孟黄粱抬头眼巴巴望着逾嶙,妁川又一脸我不管你必须管你的表情,道:“你就是提着许浒的魂魄也要把他提出来见孟黄粱一面!” 第三十八章 青粟梦 惊蛰后的乡野间还未回暖。 有农耕者将一颗颗种子播撒在田野间,也有忙用锄头锄地的,也有用镰刀除草的……劳作着不禁全身热了起来,山野间的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竟就此高歌欢笑起来。 整个乡野都在应和着,禾苗青青,清风徐徐。 山野间路不算平稳,上坎过田尚有些麻烦,长势比粮食苗苗还好的杂草也沾了春的气息,开起花儿来。 许浒杵拐杖过田坎,富家公子的娇贵就那样暴露了出来。 有忙播种的人抬起身舒展时见到,不禁打趣:“哎哟,许公子,若是走不惯这乡间的道儿,便不要穿得太贵气,泥土俗尘染上了你的靴再染上了你的衣,可是不好看啊!” “这尚容不得大佛哦!” …… 听着这些话,许浒的脸顿时通红了去,满脑子只有自己头次来时的傻样…… …… 那是去年秋收时许老爷带许浒来的,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小溪那头。 许浒家便是京云皇城赫赫有名的阖家酒坊的主儿。 而这从小就养尊处优惯了的许浒哪来过乡里? 见一个个忙在田地里耕收的人灰头土脸却笑呵呵热情的地迎了上来,把爱干净惯了的许浒吓得躲到了马车里不愿意出来,好不容易被哄下了马车,竟又被乡间那些比乡农还热情的阿猫阿狗摇着尾巴吐着舌头蹭来蹭去,汪汪喵喵叫间又把心有余悸的许浒吓得不轻。 他愣愣地被许老爷呵斥出了马车,满脸为难地将脚落到泥土地上。 他走两步擦两下,非要保证自己的靴子干净才行,无奈最后是什么都不干净还搞得身上全是被乡亲们围过来硬塞到他怀里的一簇簇谷物桔梗。 许老爷倒是高兴见今年谷物收成这般好,忙着就和乡亲们谈笑着。 而在一旁一脸嫌弃抱着谷物桔梗的许浒见到附着在叶片上的大虫子时,顿时是吓得撒手扔了出去。本就不太满意他今日表现的许老爷当着略微有些尴尬的乡民训斥着许浒。 许浒委屈,转身就想走,却不料是在田坎上没踩稳,一屁股栽到了田里,彼时的他气得大吼:“本少爷说不来就是不来!偏要唤我来!我好好的阳关道不走,跑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来受苦受罪!” 听许浒这般说了,一众乡亲更是尴尬。 有人擦擦头上的汗水掩饰不满,想着去给许老爷打瓢水喝也好,于是乎便就在最近的一块石崖处用芭蕉叶接了一瓢水来递过去。 这本是山涧自然的清泉,却在被抵到许浒面前时嫌弃地打翻了去。 众人皆懵,看着这位许少爷还就那样气呼呼地跑了,跑去躲到了马车里再怎么也不愿意下来。 …… 这是头次来这乡间的插曲,乡间的一切给了许浒不好的印象,而许浒也给乡亲们了皇城富贵公子目中无人的坏印象。 而此时此刻有乡亲这般打趣也确实让许浒有些尴尬。 其实他本也不是什么清高的人,只是因为家中就他一个公子哥儿,从小被沉溺惯了,什么事儿都不用亲为,脏累的活儿他更是没碰过,这洁癖就与生俱来了。 许家阖家酒坊家大业大,这些年副业横生更是忙碌,所以这许老爷本就在做生意上精气神好得很,又还繁忙以至于就忽略了他。许浒也就因此本是没必要太早管家里产业继承之事只用吃喝玩乐的。 只是无奈有一日许老爷突然发现自己的孩子跟一无是处的废物已经是差不了多少了,这还怎么行?于是推了许多生意带着他就开始操练起来。 这第一次便是带他到乡间里去见乡亲父老学会收认能酿出佳酿的粟米谷物什么的,再来也好打打照面。 却不料整了这么一出。 因为这件事儿许老爷是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段时间里都是赌气不愿意同这儿子讲话了。而许浒其实算是比较在意自己这父亲的,虽平日相处少有些怕他板着脸教育自己,但真就打心里来说还是敬爱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浒便在今年开春后因许夫人提到的每年春播许老爷都会到乡间巡视一番看看有无青粟能酿好酒的茬儿,跟着许老爷磨许久才让其松了口,但其实心中尚还是些许拒绝地来了。 …… 许浒呵呵笑着,心中知道是被酸了,只好赔礼道歉着一开始那些难为情的表现。 他这次专门穿了粗布衣衫,算是入乡随俗,偏着脑袋学着播种模样,真也是觉得自己娇养惯了,随便弯腰做个啥都累。 见他撒了几把种又用锄头挖了两垄地,明显是在为难这位娇公子,乡亲心下也觉得他和帮倒忙差不了多少了,忙着去抢他手里镰刀,让他坐田坎边儿歇息去。 而乡亲们则是拿着手里被他当杂草割了的小禾苗哭笑不得。 许浒整了整衣衫,又不禁习惯性擦了擦自己的靴子,想着还是先去问问何处有青粟米可用。 山间风清凉,令人神清气爽,他站了起来,大吸一口感叹自然尘泥之气芬芳,接着又望向一偏绿意然然被风撩起波澜的青粟田。 正欲问那块青粟田是谁家地,却远远望见了一个头带布巾的青衫女子在其间。 许浒看得神了,本这山间田野中劳作的女子不多,最多有的是荷箪食来寻亲的。 而这女子却显然不是,灵动跃然在清风绿意中。 他鬼使神差往那边去,随即感受到脚下一空,便踏进了一个田沟中。洁癖惯了的许浒自然是觉得自己这是出了糗,慌忙地扯出一只深陷泥潭的脚,抬头又去看女子。 女子显然是看到了这滑稽一幕,怕是也觉得这人傻得很,笑也笑不出来,只是满脸嫌弃了去。 向来无人敢对许浒这贵公子这个表情,女子这样当然让他觉得是脸面全无了。于是乎他纯粹是靴也不要了,直接扔到了水沟里只想着赶紧去那边同那女子议论。 可正去了那块绿粟田里却发现不见真人影。 光着一只脚的许浒看着田中央那个粗麻布制的稻草人,还有鸟雀停在其上。 难道自己还能眼花成这样不成? 正懵得摸不着头脑间,有人拿着刚刚许浒扔掉的靴子鞋袜来了,一人一句间全是让他好好呆着等他们把粟米谷物什么捆好装好,他只需要自己雇伙计带回去就好了……话里话外就跟嫌弃他无用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许浒听不大出来,只顾询问这是哪家的青粟田地,随后便大手笔一挥包下了这片青粟地,再雇人去收割一颗颗青粟。 夜间许浒也未回许宅,而是去了阖家酒坊酒窖。 阖家酒坊向来以青粟酒闻名,春酿藏,夏开品,清香甘明,清热解毒。 当夜酒窖中的伙计都已经回屋歇下,刚就稍稍蒸了会儿的青粟就摊在大簸箕上晾晒,许浒一人左右巡视查看着这酿酒之法。 而此时屋顶上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许浒抬头去看,绿意现,这才知原那田野间的女子不是幻觉也不是梦。 女子坐在横梁之上,明显是有气。 “这位姑娘……你这是?”许浒见她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心中揣测来意。 来谋财不成?这间酒窖内可全就是些半生不熟的青粟米,早就是不值几个钱了。来害命不成?许浒觉得这可能性虽大可自己也没怎么和人结过仇,若是说他父亲还有可能,毕竟生意大了总是会惹些仇家什么的。 正思量着,便见女子一跃而下,直接是揪起了许浒的衣领,恶狠狠盯着他却还是不说一句话。 这就让许浒气愤了,忙道:“你脾气还大了!我今日可以因为你丢大了脸!”说着使劲把自己领口从她手里拽出来。 “那是你自己傻!”女子开口。 “我?!”许浒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怎么说也是被先生夸过天赋过人只是不用心的他顿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反驳道:“你又是何处来的盗贼?这般暴露了去还真是够可以。” 见许浒抱臂哼哼两声表示不屑,女子也是不屑,只道:“盗贼算什么?我想要什么还不都是信手拈来?” “哟,这么大本事呢,那你来我们这区区小酒坊做什么?今日里在那田头又是做什么?” 女子一听提到白日里田间的事儿,闭了闭眼尽量压住自己心中怒火,道:“我同你讲,我可不是普通人,你若是再这般同我讲话,我便吃了你!” “有多不普通?” “你不信不成?” “我不信。” “……” 见许浒话中坚定意味儿明显,女子手心聚灵,幽绿之光升起,又见其明显是有些懵,又赶紧将手一挥转,手心对向他。 许浒吓得赶紧双手交叉护住自己,磕磕巴巴道:“你……你莫要乱来!” “乱来又怎样?是你自己不信的。” “我!”这争执下去可不是自己吃亏?许浒心中想着可不能这样,免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玩完儿,想着转移话题:“你……是个什么妖精?” “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粟米妖,你今日收的这些未成熟的粟米本该……” 还未等女子说完,许浒靠在簸箕前是想也不想,直接抓起一把往嘴里喂,想着按话本子里的故事这些青粟里定是她的真身!不然也不会追他追到这儿来!吃了她真身她就不能怎么样了! “你……”女子看着简直是觉不忍直视:“干什么啊……” 许浒也不应她,只顾抓着未熟的青粟往嘴里塞,嚼也嚼不动还一股生味。 “这些都已经煮了,对我来说是没有什么用的……” 许浒听得哽咽住,一口喷到地上就咳起来。女子实在是觉得这人傻得可以,赶紧去拍他背帮他顺气。 “我同你说,我跟你没完……”许浒几乎是快要没气了,还不忘告知女子:“跟你梁子结定了!” “我跟你还结定了呢!”女子本还在他背上的手忍不住使劲一巴掌拍上去,继续道:“你跑不了,你得赔!” “如何赔?你倒是和本少爷好好说说。” 女子拍拍手,左右顾盼着找椅子坐,道:“行,我慢慢同你说。” 女子本是妖界的一只粟米妖。而植物类成精的妖精,都是需要同类植物的灵力来供自己生长成熟。 “你竟残害同类?”许浒摇摇头觉得不可置信。 女子全当他是没有见过世面,解释道:“人界中的植物都是没有意识的,不算手足相残!但又虽说它们没有意识根本不够格儿修炼成精,但存在六界中每一株植物都是有灵的,只不过没有意识的它们灵力低微罢了。” 而妖界中的这些无意识生物什么的灵虽比人界的多,但她自己本就灵力低微根本就不是其他妖精的对手,哪还抢得过妖界那些?所以她才到人界寻。 “本还想着能来人界寻灵给自己,说不定还能省了一笔钱,不然像我这种修炼半截的只能去买灵了,但是那些个家伙,知道灵修不成熟就容易被打回原形,卖的那些个高价,跟抢似的……” 而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粟米地,虽说青是青了些还未熟,但总归没有好,正准备施法给自己过一过,却被许浒给搅合了。等许浒走了,青粟直接是一颗也不留直接被收割走了…… 所以她才跟到了阖家酒坊…… 眼看着青粟一颗颗被蒸煮冒热气,灵早就是散了,她也就心死在了酒坊之上的横梁上。 …… “喂?”许浒扯了扯她的衣袖。 “干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见许浒这么问,女子白了他一眼,不答他。 “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我没有名字。” “没有?”许浒有些不敢相信 “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一植物修炼成精的小妖,无父无母的,谁给我取名字?” “那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嗯……”许浒摸着下巴思索着:“黄粱,梦黄粱。” 他转过身来,道:“怎么样?” “这是什么意思?” “嗯……黄粱是一种粟米,成熟了的粟米。” 见许浒这“成熟”二字,心想着这好啊! 第三十九章 皇城无人 “不管是什么,你都要接受。” 妁川走在前面,拉着有些愣神的孟黄粱。 “可以吗?”妁川停在冥界口前不远处问着。 本就心思沉重听也听不进去什么的孟黄粱被妁川摸了摸脑袋,这才抬眸看她,许久后愣愣点头“嗯。” 心下叹了一口气是妁川觉得尚就这样了,然后拿出遮灵斗篷披到她身上又系好,然后又嘱咐着:“若是你感到灵法有损体内难受,你便及时告知我,我立即带你出来。” “嗯。” 见她依旧是这般,也知道现在除了许浒的消息她定是不在意什么的,妁川也只好拉着她的手,应声:“那好,你莫要放手,也莫要答其他话,按我昨夜教你的,我带你进去。” 说完便领着点点头的孟黄粱往冥界口旁的冥事府去。 门口冥卫拦下她,正眼是看也不看,只道:“去去去,旁边儿排队去,没看到那么多死人都规规矩矩的排队吗?” “我有事儿打听,先不进去!” “不听不知无可奉告。” “你!”妁川点点头,心道算你狠,想这家伙八成是新来的,于是拿出自己的冥籍牌在他眼前晃悠:“看到没?我是这冥事府前冥九女君!你若是不愿意告知我那便让我进去寻人问!” 冥卫将眼神从冥籍牌上移开,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前任也是前任,现下不能入便就不能入,你若是想入就那边排队去登记再说。” “我上次就进去了!”妁川火气上来,吼着:“以前不是出示冥籍牌便能进的吗?你是不是不懂规矩?小心被罚抄冥规!” “上次是上次,这冥事府改革都多少年了?最近又还整顿了番,我不知谁这般大胆放你这么个奇怪的去,反正现下我是绝对不会‘玩忽职守’的。” 什么叫放我进去叫“玩忽职守”?这话着实听着刺耳!妁川想着上次来考职时便是拿冥籍牌进的,难道那次后就又重新整顿了不成?还是历来如此只是她上次带了“好处”,这才没带? “这位大哥,我进去是有事儿的,里边儿的各个冥君我都熟得很呢!” “不行。” “你!”妁川手指着他,见他已经是这般,心中也知道想插队进去肯定是不行了。 她无奈拉着孟黄粱回到了排了老长队的后面,有冥鬼魂魄见她出了糗回来,不禁嘲笑:“不是说自己有冥籍牌就能进去吗?怎么还是跑我这儿后边儿来排上了?” 妁川白了他一眼,想着刚刚来时真不该说大话,自己得意洋洋惯了,现下被拒之门外还是要从头排来,确实是丢脸。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有冥籍牌,我只是现下要去这冥事府要登记而已,我若是不去这儿,想进冥界去冥事街还不是轻轻松松?怎么还要在这里边儿拘着那么久呢?” “……” 同她打趣的那鬼顿时被她这话堵得哽咽了,心想着一开始也确实不该太装大了些说什么自己是这儿老人。 “诶!问你个事儿。” “何事?”那鬼又转过来有些不屑。 “你是哪儿的人氏?”妁川心中想着这人若是京云皇城的,应该还是能知道些具体的什么。 “京云皇城人氏。” 妁川心道果不其然,这般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定也是被京云皇城那风气带的偏了。 而同样听到这话的孟黄粱猛地抬头。 “这位姑娘……” 见孟黄粱眼神通红把自己死死盯着却不说话,那鬼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孟黄粱这幅模样的妁川也着实吓了一跳,心中知道她定是又偷偷哭过了。于是赶紧拉着她,呵呵道:“没事没事,她眼睛一直便是这般红,不是针对你!她也是京云皇城人氏,可能觉得是碰着老乡了,有些激动,有些激动罢了!” 那鬼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害怕,道:“激动也无用,我都死了四五十年了,看她这模样也就十几二十几岁,肯定也认不得我。” “四……五十年?”妁川有些懵,这鬼也就看着二十几的模样而已啊! 见妁川这模样,知道她定是不信,只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当年若是没有一脚踩空摔死,现在怎么也是一个人物!可惜!真是可惜!” “嗯嗯,就是就是……”妁川应和着,反正这吹牛也不用打草稿。 那鬼讲了一番自己生前的辉煌事迹,无非就是什么见义勇为救救阿猫阿狗再是什么大义凛然的等等一番话后,像是又想起什么来:“现如今京云皇城怎么样了?可还有曾经那般繁荣?其实莫说,我还是多想念那阖家酒坊的青粟酿的,着实香醇……” 一听提到“青粟酿”孟黄粱的眼泪就又止不住地往地上掉。 那人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手足无措中只顾道歉:“这……这位姑娘……你你你莫哭啊,我也没做什么啊!你这……这……” 妁川闻言才发现孟黄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赶紧又拿出手帕去帮她擦拭。 却不料孟黄粱主动开口对着旁边那鬼道:“京云皇城已经没了,阖家酒坊自然也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孟黄粱不答,妁川接话:“京云皇城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就爆发了瘟疫,几乎是全城沦陷了……” “这……”那鬼显然是震惊了,道:“我这些年未去冥界也未回过京云皇城,竟不知……” “你不知也正常,谁都不知,京云皇城在这瘟疫爆发后便锁了城,根本就没有一点消息流出的。”妁川解释着。 “为何锁城?这是谁做的?” “一开始皇宫那边锁城不过是觉得可以抑制瘟疫蔓延出去给别处带灾,只是最后万万没人想到是画地为牢了,里边儿的人根本也没能阻止,直接全城沦陷了……” “那……他们全死了?” “不然呢?全城沦陷,皆是冒痘流脓死相难看……” 那鬼听妁川这番话后更是震惊,不禁摇摇头叹道:“还好我早就死了……” “……” 那鬼见妁川这模样是有些想打人了,赶紧敷衍道:“哎呀!死了便死了嘛,说不定这是命数呢?重新投胎转世也没什么不好!” “……” “你看看我,各处玩了这么久,现下还是要来投胎转世的,都是命数都是命数!” …… 不久后,排在前边儿的都登记得差不多了,到妁川后,她便直接把冥籍牌放在桌上,道:“我问官儿哥个事儿!” “我这儿只登记,不解答。” “我说你什么态度呢?知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这般说话?” “你谁?” “你!”妁川咬咬牙,想着大不了就来软的:“大哥,给个方便,我就问两句话!” “一边儿去一边儿去!别挡着后边儿的人登记。” 直接被一手推到旁边的妁川心下只道现在冥事府里的这些个冥官儿什么的死板,自己不过就是忘了带打点的钱罢了,怎么就得受这气? 行!大不了就带孟黄粱进冥事府里边儿去问去打听! 反正这也是妁川一开始的计划,先在冥事府外问是否有许浒这人来报道,若是有再带孟黄粱进去,避免去了发现许浒未来白损了她道行。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登记的冥官儿问道孟黄粱。 “我……”孟黄粱看了一眼旁边对她点头表示可以的妁川,感觉按一开始来时商量的话简短答道:“孟黄粱,京云皇城人氏。” 冥官儿写下后,拿了一块儿冥事府通行牌递给孟黄粱,嘱咐她按着通行牌后的顺序进去报道。 见孟黄粱过来,妁川赶紧去拉着她的手,嘱咐道:“一会儿跟好我,我会帮你去问。” “嗯。” 待妁川又排了一轮队后赶紧就领着孟黄粱进去。 按以前的规矩,所有冥鬼魂魄进入冥事府第一处便是去冥六君逾嶙处的生迹阁中写生迹簿。 所以若是许浒来了,定会先去生迹阁。 妁川领着孟黄粱穿过有灵光点点漂浮的花丛画廊,到了生迹阁外,她心想着也不知逾嶙走后,这生迹阁是谁在打理,若是普通小的冥官儿什么的应该是可以说上话的。 生迹阁中也算热闹,刚刚在冥事府外的那鬼也在,见妁川与孟黄粱,不禁打起招呼来。 “你们还算利索,本还以为你会很久的。”他指着妁川毫不避讳。 “你这什么意思?”妁川表示不解。 “没什么,我对这京云皇城的老乡还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毕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他笑道。 妁川呵呵两声,道:“你早些来,赶在瘟疫爆发后,我怕你那两个眼睛得哭瞎!” “你这话,真是,小姑娘就是爱开玩笑。” 小姑娘?她怎么也是活了两万年的!不过被叫嫩也总比叫老好。 “不过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这儿的,可是一个京云皇城的人都没见着。”那鬼不经意道。 “什么?”妁川明显是一怔,看了一眼同样蹙眉表示不解的孟黄粱又对他道:“一个都没有?你在这冥事府外呆了多久?” “一两个月吧。”那鬼道。 “你呆这么久干什么?不知道早些去投胎?” “若是能找个同样是京云皇城的,到时候投胎转世去京云皇城的几率便大些。” 妁川皱着眉,也是从未听过这个说法,不禁道:“你这听谁说的。” “总之就是我问了许多人,想着到时候也好有个伴儿,谁知道这段日子是一个京云皇城的都不见。” “其实我们青州城也不错的!”妁川点点头,给他安利着。 “不不不,京云皇城毕竟是皇城,富贵富贵!” 妁川表示很是不屑,转头又不解地问道一旁的孟黄粱:“京云皇城爆发瘟疫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一人像是南市那边的,也就是一个月前左右。” 那就很是不合常理啊!正常来说这种因病离世的应该会立即到冥事府来报道才对!总不可能全部都玩心大要出去游历个几十年吧?他们才离世成鬼,魂魄可算新鲜,最是容易被收魂者收了去的! “下一个!” “来嘞!”那鬼答应着里边儿,也不顾答妁川还想问的话。 这妁川现下是听得一头雾水,全当他忽悠她们,拉着孟黄粱安慰:“放心放心,马上便到我们了,定可以问到许公子的。” 待那鬼出来后,妁川也待阁里冥官儿来唤,赶紧又拉着孟黄粱进去。 …… “尘……尘御君……”妁川有些懵。 “妁川姑娘。”尘御柔柔地笑了笑,依旧是白衣不染的模样,随后又吩咐拦不住妁川的冥官儿退下。 “我……”妁川顿时是想给自己两巴掌,这不守规矩的样子竟被尘御见着了! 尘御明显是看出妁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笑着起身来行礼,引她们到桌案前坐下 “因为逾嶙君卸职,我便也就应了冥王的邀请来了。”尘御解释着坐回去。 妁川点点头,心道这冥王还真是会找人,不过能把这清心寡欲的尘御鬼君请来也算是本事儿。 “妁川姑娘应该不是来写生迹簿的吧?”尘御笑道。 见他这般笑,妁川心里那叫一个荡漾,不亏是冥界第一美男!随即赶紧回答:“不是不是,我是为黄粱来的。” “这位姑娘可不归冥事府管,她应该去妖界的,这冥事府中的灵障怕也会损了她的道行,还是早些回去吧。” 妁川本也不惊奇尘御会发现孟黄粱是妖的事儿,毕竟人家是道行高深的冥界鬼君。 她想着正事儿,道:“尘御君,我们是有事相问的,刚在冥事府门外那冥卫冥官儿不愿意告知,我也实在无奈。” “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的,况且他们也未必能知晓什么,你问我便好,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愧是尘御鬼君!不愧是众女鬼心仪之人!妁川点点头,心中只道和尘御交流就是舒服!她道:“不知尘御君是否有写过一位名叫许浒之人的生迹簿?” “许浒?” “是的,他是京云皇城人氏,因瘟疫逝世。” 听妁川这么说,尘御施法查看近段时间的生迹簿,末了也未见有这么个人,便道:“未见。” “尘御君,你是否有看漏……”孟黄粱开口第一句。 “这位姑娘莫要慌,我再找找。”说着施法再查看了一番却依旧无果。 “他没来冥事府不成?”妁川有些纳闷。 “那他能去哪儿……”孟黄粱喃喃道。 若是许浒未来冥事府是极有可能出事的! “妁川姑娘。”尘御拿着一本册子。 “嗯?” “你说许浒是京云皇城之人?” “不错。” “你说京云皇城发了瘟疫?” “不错,几乎是全城都遭了灾。” “全城?” “是。” 尘御看着册子,皱着眉,他又翻了翻,道:“除了刚刚在你们前面那位,近段时间里,真就没有一个京云皇城的人来过。” “一个都没有?”妁川与孟黄粱皆是一惊。 “一个都没有。” 第四十章 现人 风雪渐渐小了,马车停在京云皇城城门前。 逾嶙伸手扶过妁川,妁川再扶过孟黄粱,不明则抱臂立在马车旁看着那紧闭的皇城大门。 上次因祭天之事来时,京云皇城城门口由里向外延伸数百米皆是做生意的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而此时此刻的京云皇城城门紧闭,不见一人。 “我们怎么进去?”妁川走近不明问。 “走近去看看,若是里面锁了就得翻这城墙进去。”逾嶙走在孟黄粱后边儿,声音却清楚。 “人都死完了,谁锁?” “若是锁了后死的呢?” 这话也确实没什么毛病,妁川便也就干脆不应他,去门前瞧了瞧,果然这门虽紧闭着却未上锁。 见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推不开那门,逾嶙将小扇插在腰间,嫌弃地走过去帮忙:“你有个什么用?” 说着也使劲去推门,却发现确这门跟锁了也没区别,竟让他使劲推都还是纹丝不动的!不免又让逾嶙有些尴尬了。 妁川翻了一个白眼,转过头挥手又叫着在不远处歪着脑袋看的不明来帮忙。 而见刚刚妁川逾嶙共使劲都推不开城门的不明心下突然明了,知道他去推也无用,只立在原地不动。 而下一刻,城门便大开了。 “哎哟!”妁川一个踉跄扑进去,随即赶紧转头去看不明。 不明手指尖的灵法还未散,见妁川气呼呼转头看过来,解释道:“这京云皇城被什么东西掩盖住了里面的气息,城门上更是被施了法,你推得开就奇怪了。” 确实如此,不然也不至于京云皇城全城沦陷,却一点消息也传不出。就算人传不出来,那其它的什么灵气动荡啊人迹不稳啊等等的也该传得出去,天界冥界那边早该发觉才对。而现下看来,冥界不知,天界也八成是不知。 妁川表示了解了,去拉住孟黄粱的手,道:“我们进去寻他。” “嗯。” 见她面无表情,妁川心下无奈,这孟黄粱曾经也算和自己性子差不多的,如今却安静成这般,真是让人唏嘘。 雪后的京云皇城虽死寂清冷,却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片雪白掩没了受灾之人的尸骨,也掩没了恶臭。有白带飘飘绑在街道店铺之上,想来定也是后逝者为前逝者所设,只是现下里面是空无一人,雪后平静。 “你说这城门上被施了法?”逾嶙摇着小扇不经意道。 “不错。”不明答话。 “谁做的?” “不知。” 妁川突然踢到一个硬物,她用脚去拂开雪,竟是一个人还未腐烂的头骨! 不明与逾嶙把头探过来看,皆是面露难色。 “眼下看来,这京云皇城已经和死城无异了,寻了这么久,一个活人都不曾见。” 逾嶙正说着,拐角处的一个小巷里却传来一个声音,像是什么被踢翻。 “谁?!”逾嶙警觉着。 下一刻便听到那边有人跑远去的声音。不明与逾嶙点点头,迅速几步追过去。 那人在巷子里逃着,却见不明突然从从天而降挡在自己前面,那人见状转身欲往回跑,却被逾嶙堵在了巷子的另一头。 “巧啊。”逾嶙拿着小扇拍手,对着那人笑。 …… 妁川拉着孟黄粱,慢慢从正街那边拐进来看。 只见那人年纪不大,十五六岁模样,着一身白衣,几乎和雪要融为一体了。 而那白衣不是白衣,是丧服。 “竹琅?!”妁川叫出声。 一开始竹琅手里死死捏着竹棍像是随时做好要打斗般的凶狠,而此时此刻却听到妁川这么一声,不禁就有些焉了气势。 “妁川阿姐……” “你不是……在风兰庄吗?”妁川示意逾嶙退后去。 “我……” “怎么了?你同阿姐说。”妁川又示意不明退后去。 见竹琅像是委屈般要哭不哭,妁川赶紧走上前去拉住他出巷子。 “妁川阿姐……”竹琅死死拽住妁川的衣角。 “你是回来看你父亲的……对吗?”妁川安慰着摸了摸他的头:“你一个人,怎么乱跑呢?你知不知道这里根本不安全?若是那瘟疫还未散完怎么办?” “对不起……” 见竹琅这般回答,妁川也觉得试探得差不多了,道:“你同我们说你的目的便好,不用道歉。” …… 孟黄粱打开食铺店大门,只见里面还是以前的陈设未变,妁川便拉着她去坐下。 待打理好后,一行人围着火炉坐了下来,不明直截了当毫无掩饰开口询问竹琅:“你回京云皇城多久了?” “没……多久……”竹琅明显发现不明疑心了,不禁有些怕。 “你同样是人,为何没染上瘟疫?”逾嶙接不明的话。 “我……” “说实话。”不明打断竹琅。 “……” “你能骗妁川,能骗孟掌柜,可你骗不了我们,说谎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明眼睛直直盯着他。 一听这话的妁川看逾嶙同不明的架势,心中更坚定自己一开始的不确定,于是问道:“这城门上施了法,你是如何进来的?” “妁川阿姐……你也觉得……我有问题吗?” “你没有吗?”妁川反问。 而下一刻竹琅这眼泪汪汪的,让妁川又不禁心软了下来,她赶紧拉住身旁的孟黄粱想着要冷静一下,觉得总归要坚持自己的立场,不能因为他小他委屈的模样便就随意信他的话。 不明心下明白竹琅这是要开始打感情牌了,赶紧打断他的念头,道:“她信你有什么用呢?我们不信,你自然也掩饰不了什么的。” “……” “竹琅。”逾嶙也多多少少觉得有些为难,毕竟他曾经也同季先生算得上是好友,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你便直说罢,本你一开始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你上次能看到舒春生的魂魄便也证明了你不是普通人,这本就没有什么的,青州城这样的人多了去,可是你现如今在这儿死人扎堆的京云皇城里,谁信你无他心?谁信你只单单回来吊唁呢?” 被逾嶙这番话说得是抬不起头的竹琅又听到不明接话:“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便就知道你不对劲了,每一次碰到你,都不是巧合,不是吗?” “是。”竹琅笑呵呵应声。 “竹琅……你……”妁川本也知道他不简单,但听他自己说出来又着实让她觉得难以置信。 “这京云皇城的一切你……” “不是我做的。”竹琅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知道事情缘由对吧?”逾嶙道。 “是。” “其实,你一开始便没有回风兰庄。”妁川想着自己在考职前发现的荷包在考完后便去风兰庄想着送还给竹琅,而那日她去后却发现山庄根本空无一人,笑了笑,道:“舒春生死的那日你回的便是京云皇城,对吧?” “是。” “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京云皇城。” “是。” 逾嶙反话讥笑道:“那你未染上瘟疫,还真是有些本事呢。” 竹琅倒是大笑出来:“不是我有本事,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我染不上瘟疫是因为这瘟疫本就是我引来的。” “你!”妁川惊得起身,下一刻却感受到身旁之人的气焰,忙阻止:“黄粱!” 孟黄粱灵法本将袭到竹琅,却被逾嶙小扇一挡,而下一刻的孟黄粱顾不得其他直接扑了上去! “黄粱!”妁川去拉她。 被扑倒地上的竹琅硬生生挨了孟黄粱几锤,有些懵。 待孟黄粱被安抚下来后,竹琅也被逾嶙拉回了原位坐着。 妁川摇了摇头,觉得简直是荒唐,对擦着鼻血的竹琅道:“你对这京云皇城是什么仇什么恨?这么多百姓,还有你父亲,你怎么忍下心?” “有什么不忍心的?我要仙籍。” “仙籍?!”妁川一惊。 竹琅像是已经疯魔了般:“要的就是人魂魄,这么多人的魂魄灵力才够啊!” “所以,这京云皇城所有人死后的魂魄都没有去冥界,而是被收了?”妁川猛地恍然大悟。 仙籍,魂魄,天界所做无疑! “是谁派你来的?这魂魄到底收去做什么?!”妁川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竹琅摇头晃脑,眼泪都笑出来了,对着妁川道:“妁川阿姐,我真的……”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竹琅道:“我就是想入仙籍罢了……” 妁川看了看不明逾嶙想着他们赶紧救救场儿,却不料他们皆是看戏状态。她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是谁?谁承诺你的?” “是长渂神君。” “呵,”不明听这话不禁笑出声,道:“他如何承诺你?” 竹琅沉默。 不明则起身,慢慢分析:“我也不想知他如何承诺你,我只想知,他让你引瘟疫入城,然后收这魂魄取灵作甚?” “我不知……” “不,你知道,”不明转到他身后,双手按住想要起身的竹琅,道:“本来人家神君的事儿也不该你知晓,但是我想,他既然做戏,应该也会做全。” “做戏?”妁川有些迷惑:“什么意思?” 不明看了一眼妁川,也不答她,随后将头靠到竹琅脑袋便,道:“说来听听,他同你说的缘由,为何要收这些魂魄。” 见不明立起身子,竹琅心下才松了一口气,想着当时那人的话,道:“因为……因为天后……” “哦?”不明走回自己的位置,慢慢坐下,道:“继续。” “天后云意……是长渂神君的心里人。” …… 第四十一章 云意 长渂手持束灵珠直接冲入了凝云殿,站在天帝弘昇面前。 弘昇正立在灵塌前,见一众仙侍仙卫拦不住他直接也跟到了自己面前不免皱眉觉得不妥。 “天帝,长渂君硬闯,属下实在是拦不住!”一仙侍道。 弘昇看了一眼自己前面面无表情的长渂,只好吩咐他们退下,待其退下后,道:“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想与你多言。”长渂看了一眼弘昇,伸出手将束灵珠递到他面前,道:“救她。” “你放肆!”弘昇怒斥:“你知不知道,就凭你硬闯天帝天后寝殿这一条就够你万劫不复了!” 长渂眉头微皱,反问道:“你何必转移话题?你说束灵珠能救她,我便抢来了,你现在还在摆什么你天帝架子?” 弘昇叹了一声,道:“长渂,云意是我的妻子。” “那你就救她。” “你!” 长渂偏头眯着眼看他,道:“你什么你?这也是骗我的?嗯?弘昇你他妈真是够厉害的,老子出生入死去魔界烈狱抢东西,你现在又跟老子说这救不了她?啊?” 弘昇见长渂明显是怒了,扶额坐到塌边,扯了扯被子为塌上的云意盖好,轻声道:“不是我不救她……” “云意是我的妻,若是可以,我定用我的魂我的灵补她的魂灵,可是她丢的是精元……” 长渂直接上前揪住弘昇的领子,怒吼道:“那你便用你的精元救她!” 见弘昇沉默,长渂呵呵讥笑道:“怎么?天帝做了久舍不得?” “你知道这有什么后果!”弘昇道。 长渂放开弘昇,立起身子,看了一眼塌上的云意,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怕,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也要救她。” “你以为我不想?可是你白白废了你的精元有什么用?你救得了谁?你自己的良心吗?”弘昇反问。 “你莫要同我说这些!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莫要忘了你也是功不可没!” 弘昇闭上眼睛不愿意同他再争执,缓下自己的情绪后才道:“我们的精元都救不了她,男女之间是不可替换的,这你最清楚不过。” 长渂自然清楚,他双眼布满血丝,转身恶狠狠盯着弘昇,声音嘶哑带有哭腔,道:“那怎么办!我不要师姐死……” 弘昇起身去安慰他,道:“我也不愿意可是……六界之中,哪有能相配的精元与她呢?” 长渂抱头捂脸不知所措,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绿襦红裙通身灵力异常精元清净。 “最近一批新上来的仙官有位冥界的,她似乎……”长渂慢慢回忆着。 弘昇明显脸上骤变,道:“不行!” “你……”长渂有些迟疑,却又坚定道:“你知道她可以,你明明知道她的精元可以救师姐!” “谁都可以,她不可以。”弘昇语重心长道。 “凭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她有师姐重要吗?!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官!拿她几缕精元又能怎么样!”长渂怒斥着。 “你疯了不成?没有精元会怎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不管她是谁,她就应该把自己的精元拿出来给别人自己去死吗?” “那师姐就该死吗!?她到底是为什么这样!你他妈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长渂!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谁都欠你一般,谁都该为你去死一般!”弘昇双手搭在他双肩之上,试图让他冷静一点。 长渂双手打开弘昇的手,道:“她是冥界冥灵,生在冥野吸万物精华灵气,所以她的精元适合可以救师姐。” “仅仅是如此吗?真的有那么简单吗?冥界冥灵千千万,为什么偏她可以?” “那为什么偏她不行!” “她是冥王驭舍之女,血统之尊再加养在冥野之上吸收精华灵气才使得她的精元可以,而就是偏偏是她是冥王之女,才不可以!你懂吗?”弘昇语气严肃,警告着。 长渂深吸一口气,道:“你就是怕冥界与你闹翻,你这天帝位置不保,别在这里扯什么六界安宁战乱祸世,我要救她,谁也拦不住,你怕,我不怕!” “啪!”弘昇一巴掌甩到长渂脸上,怒斥道:“你还小吗?啊?云意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真的可以置六界生死存亡不顾吗?” 长渂早已经是麻木,用手抚上脸才发现嘴角已经有了血渍,他用手指揩去,冷哼一声,心中早就是听不进去这些话了,只道:“你不救她,我来救,若是冥王来闹事,让他来寻我便是,我才渂绝不躲。” …… 第四十二章 内幕 “所以……一开始天界那边收了冥界公主的魂魄是为了给天后?” 听完竹琅讲述,妁川恍然大悟。 “不错。” “这故事倒是讲得不错。”不明在一旁笑。 妁川看了一眼不明,深知他的意思,也觉得这未免有些巧合了去,于是问道:“不过你怎么就知道承诺你的是长渂神君?难不成他还脑门上写着?这故事的可信度又有多大?” “妁川阿姐不信?”竹琅倒还笑了起来,道:“其实我一开始也不信的,不过当我想起前世的记忆后,我便信了。” “你?前世?” “妁川阿姐为什么不抓重点呢?”竹琅倒是有些嫌弃了:“这件事儿的重点,是长渂君收了魂魄给天后。” “呵,”逾嶙抬起眸来看竹琅,道:“你倒是很会为你这个主子岔开话题呢。” “……” 逾嶙继续盯着竹琅,见他眼神闪躲,继续道:“还真是厉害呢,这些人的魂魄灵力低得微乎其微身份更是卑贱,怎么就够去匹配她尊贵高尚的天后呢?” “所以一开始找的是冥界公主。” 所以说其他的魂魄灵力不是不行,而是不够好,所取魂魄中灵力能发挥作用的可能是万分之一不及,而对于长渂来说只单单取一个冥界公主的魂魄灵力总好比取众生的划算。 然而事实却证明这也划算不到哪里去,毕竟整个冥界的众生也不算少。 “可是现在呢?不是一样找到人头上了?”逾嶙讥笑着。 “逾嶙……”妁川皱着眉:“你如今知道了是长渂神君所做,而魂魄就在天后那里,是否觉得有必要告知冥王呢?” “告知又有什么用?既然当时弘昇保他,现在又能动他分毫?”逾嶙看了一眼竹琅,又笑道:“再者,这魂魄中灵力已经被全部补到了天后体内,能取得来?而如今拿竹琅的话来说长渂让整个京云皇城都为王后补灵了,就证明曾经公主的魂魄灵力已经消散了。” “已经三百年了。”不明提醒。 “是啊。”逾嶙只是笑:“三百年了。” “冥界脱离天界已经三百年了。”妁川也念着,突然转过头来道:“天帝是不是也该为这京云皇城一事儿有所表态呢?” “这些是长渂君所做,天帝本就一开始不允许这般。”竹琅解释着。 “你现在这般落井下石,可不知这位长渂神君知道了会怎样?” 见逾嶙这般酸自己,竹琅反倒也是笑:“这这个地步了,我说些假话又有什么用?” “可是……”妁川这头还想着天后一事儿。虽说天帝这般呵斥长渂不许他拿众生来抵命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另一头毕竟也是自己的女人啊!这一下看来也难免觉得天帝伟大了些。 “不管可不可是,”逾嶙眼神里明显是对妁川的反应不满,在旁边同样对着竹琅不屑道:“冥界公主的魂魄精元确实被收了去,难道他长渂不是天界的不成?冥王找上天界时他弘昇不是一样还替他隐瞒?” 当年冥王因为冥界公主魂魄被取得只剩一缕残魂这事儿可是闹得严重,而天界那边还死不承认,冥王大怒,气得带着冥界单飞…… 本这事儿在他人看来对冥王来说也不太算亏,本他也不想受天界管制多年,这事儿也算是一个契机,不过对他来说到底值不值,也无人知晓。 “……” 见无人应答,逾嶙又道:“好,就算他弘昇不知道是长渂收了公主的魂魄,那这次呢?天界不管?又是因为长渂他通天的本事瞒去了不成?” “这次嘛,”不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在逾嶙身后一个物柜旁靠着。他歪着脑袋笑,拿着身后柜上的瓷罐看了一眼,慢慢道:“我猜弘昇是真不知道,他那副只顾天下众生六界和睦的性子,若是知道这人界堂堂一座皇城都全都被收魂了去,还坐得住?” “所以,京云皇城被施了法,根本传不出去一点儿消息……”妁川摸着下巴思索着一开始来时在城门外的遭遇。 …… “现在……所有人,都被吸走了魂魄灵力……是不是就相当于魂飞魄散了?” 听孟黄粱终于开口说话,一行人才注意到她。 逾嶙也不顾什么合不合时宜,有一说一道:“那是自然,全部的魂魄都被收了去,若是取其灵力,那自是什么都没有了。” “啧,你真的……”妁川一巴掌是差点又打到逾嶙头上去,结果却被孟黄粱拦下。 “黄粱……” “没事的……”孟黄粱摇摇头。 逾嶙见状又接道:“也不一定,万一还未被取灵呢?” “你闭嘴!”妁川大吼一声。 “那……许浒……” “……” “不对,”逾嶙突然又像反应过来一般,道:“竹琅,这些故事,可是长渂亲口同你所说?” “是。” “祭天那次,你挡在了舒春生面前,异生袋收了你,其实,也是你故意的吧?” 妁川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看着竹琅。 “是。” “是???”妁川有些难以置信,她当时几乎是因为舒春生跑了这事儿气得脑仁疼!她当时可是又为竹琅找了许多借口的!只怪他小只怪他不懂事,只怪他报仇心切…… 末了,也只好叹道:“你为何要救他?” “你可是一开始最想要杀他的。”逾嶙慢慢提醒道:“因为季重山。” “是,我确实是因为先生回来的,可是我回来后接到的任务便是保护舒春生,让祭天大典顺利完成!” “你!”孟黄粱明显是激动了,手不住颤抖着。 妁川赶紧将手死死握住她,示意她莫要冲动。 “所以说祭天大典前长渂君他现身了?”孟黄粱愣愣道。 “是的。” “我还是有点好奇,”不明笑了起来,道:“你为何那般信他?” 竹琅抬头看了一眼不明,呵呵笑了起来:“我三世为人三世修炼,最后皆是历劫之时遭不住,活活被天雷给劈死了!”他言语有些过激,随后却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也不懂,为何人想入仙籍就要遭这般罪?” 这竟一时让在座的都不知如何答他。 这入仙籍在考籍前皆是要修炼历劫的,受天雷劫更是在所难免。毕竟天界再怎么也不会收那么一个连个小小的天雷都受不住的废物的。所以无论是谁,皆不可逃脱。这表面看来公平,但实际却不够公平。这天雷劫对于六界中除人界外的其余各界,本就有基础灵法之力的众生来说,仅仅是区区小菜一碟而已,但是对于人界的凡人来说确实是有些为难了,毕竟修炼不够天资不够,就容易直接被劈死轮回去了。 竹琅便是这样,他这三世本也算是苦苦修炼了,但奈何天资不够,受不住天雷劫,硬生生被劈死了去。 “这一世,他找到我,又恢复了我前两世的记忆,他允诺我若是我照他所做,事成后便会授我仙籍。” 妁川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这不就是云子泱当时同她所允诺的吗?看来这天界的神君都喜欢滥用职权。 “他这般说,你便信?”逾嶙呵呵笑起来:“看来你和某位差不多,傻得够可以。” 妁川本还点点头间却总觉得不对劲儿,听这话明显就是在说她啊!赶紧道:“你给我好好说话,不要阴阳怪气的!” “竹琅这话本也没什么大问题。”不明插话道。 “你看。”妁川对着逾嶙挑眉示意。 “他是神君,既都承诺了,也没什么好反悔的。” “天帝不管?”逾嶙不屑。 “长渂君谁敢管?”竹琅插话道。 “哦?”不明倒是觉得有些意思,慢慢道:“长渂有什么本事儿?连天帝都管不了他?” “长渂神君与天帝天后本是同门师兄弟,道行什么的本就不相上下,只是他无意帝位罢了。” 听竹琅这般回答,倒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儿,不明呵呵道:“他倒是什么都同你说。” “他?”妁川纳闷。 “我指的,”不明解释着:“是竹琅口中的长渂神君。” 这一点确实存疑,毕竟这长渂神君千万年来便就没什么存在感,怎么就偏偏让他见了呢?但是转头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为了自己的所谓“师姐”,这谁都能看出他是什么心思。 妁川越来越偏,又问道:“这些是不是也算是秘闻啊?感觉也没什么兆头,这么些年来都没有一点点蛛丝马迹什么的传出。” “……” 见无人答话,妁川感觉自己是越来越离谱,眼下不明逾嶙是恶狠狠盯着竹琅,而孟黄粱还是一副死了丈夫的悲情面,于是想着赶紧转移回话题:“嗯……所以说这京云皇城一开始的祭天也是长渂君安排舒春生做的?” “许浒真的回不来了是吗?” 妁川心下一怔,听孟黄粱这么直直来一句,让她也不禁苦恼,于是又问道:“这许浒真的回不来了?” “这已经多少天了?” “……” 这话相当于是许浒确实回不来了。 本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妁川看着得知答案的孟黄粱又开始流眼泪,不禁更手足所措。 “这……也未必不是吗?”妁川皱着眉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一样,赶紧去为孟黄粱擦泪,道:“先莫哭,我有事儿问你。” 像是又抓住了稻草般,孟黄粱止住泪看着妁川。 “你说过长渂神君是被天帝贬到妖界的,那后面妖界脱离天界后他又离开了,是不是?” 孟黄粱点点头。 “而以竹琅刚刚所讲来看,天帝是拒绝长渂收取他人魂魄取灵的,即使是他收了这京云皇城众生的魂魄,也不会明目张胆带回天界去。”妁川分析着:“我曾经在得知长渂神君这号人物后特地问过天界的云子泱神君,他道长渂君已经是很多年未出现过了,死了也不一定。” “哦?”站在一旁的不明道:“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 妁川看了一眼不明,想着这家伙定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毕竟曾经是长渂君殿里的仙官儿还跟着被贬到了妖界,道:“你离开长渂君后就没有同他联系过不成?” “有什么好联系的?看现下如今这架势,他可是忙得很呢。”不明答道。 妁川偏回头不愿意再同他多理论,只顾对着孟黄粱道:“莫要着急,这么看来,我们若是能找到长渂君,说不定就能找回许公子的魂魄。” “你去哪里找他?”逾嶙开口道:“我也很是想会会呢。” 这话怎么也还是阴阳怪气的,妁川心知这逾嶙八成还为了冥界公主的事儿有所芥蒂,虽说他现在已经不是冥官儿,但再怎么也对冥王恩情深重。 “你们找不到他的。”竹琅开口道。 “你这话倒是不对。”不明道。 “什么意思?” “不是有你吗?” 不明歪着脑袋抱臂对竹琅笑,倒是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不会见我的。”竹琅道。 “为何?”不明倒是来了兴趣般:“你已经做到了,全京云皇城的人都死了,你该入仙籍了,不是吗?” “……” 见竹琅不语,孟黄粱倒是发话了:“是不是,只要魂魄未入天后体内,都可以回来的?” “……” 又是一片寂静了去,不明倒是坐了回来,道:“不错。” “那我们不如先去天界打听打听天后的情况,上一次云子泱不是说她的魂魄已经快残得拼不起了吗?且灵力也逐渐在削弱,若是长渂带了魂魄去了,天后应该已经有所好转的才对。” “你以为京云皇城中普通人的魂魄真的可以吗?”逾嶙道。 “全城这么多人,难道一点用都没有不成?” “那倒未必,就看天帝是否接受这,虽暂时保了命却根本就救不活她还白白就丧了的魂魄了。” 听逾嶙这般回答,妁川倒是觉得这天帝拒绝也是应当的。 这么看来,这长渂的做法天帝一开始便持反对态度,说不定贬他这本就闲散无名的长渂神君去妖界就是因为天后的原因。 “我尚还有一个疑问。”妁川摸着下巴道。 “什么疑问?” “这长渂神君,为何不去寻束灵珠呢?” “云子泱不是来寻你了吗?”不明道。 “不一样的,云子泱寻我定是天帝的命令,而天帝反对滥取人魂魄,如此看来,这长渂神君多半是一意孤行的。” 第四十三章 白梅枝 风雪渐渐大了,吹得门窗哐当作响。 “无论如何,都要信他还在……” 妁川坐在床榻边紧握着孟黄粱的手,絮絮叨叨念着:“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正如竹琅所说,天帝设了天罗地网等长渂回去……所以许公子不会死的……” “待到安州城寻到长渂,自然就能寻回许公子……” “……” “黄粱?” 见孟黄粱已经睡熟了,妁川将手慢慢从她手中抽离出来,再用手绢擦拭掉她脸上不知何时流出的泪。待为她盖好被子后妁川又轻声起身去吹熄一旁烛台中本就微弱的灯火。 提起来时放置在桌上还未燃尽的灯笼,妁川又拿上伞轻轻关上了门离开。 夜深人静,行在食店铺后庭院中,过行廊时却偶遇见不明还站在庭院内一棵梅树下。 风雪夜,梅树下,美人立。 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逾嶙呢?”妁川走上前去,一手提灯一手撑伞。 “睡了。” 这声音难得的温柔,不禁让妁川感到有些诧异,毕竟不明一直以来都是冷淡淡的语调。 “也是。”妁川点点头慢慢走近去,想着逾嶙那作息规律,怎么说现在应该已经是比孟黄粱睡得还熟了。于是又想到另外一人:“那竹琅呢?” “也睡了。” 好吧,妁川心想着,看了看四角的夜空,毕竟这个点也该睡下了。 不过这安排竹琅歇下也不知是孟黄粱心大还是逾嶙心大,无人担忧他耍花样,也无人担忧他会临阵逃了去。 “我有些好奇,你们怎么就这么放心竹琅?”妁川将伞撑高举到不明头顶上去遮住被夜风凛冽吹得摇曳的梅树落下的寒雪。 不明直接接过了伞,道:“你看竹琅的样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自己都说了,说谎是没有意义的。” “也是。” 不管他瞒什么,反正到最后都会真相大白的。毕竟以逾嶙加不明的手段来说,他想瞒也瞒不住。一觉察到不对便大可施法让他实话实说了来。想来他也清楚这个道理便就放弃那些弯弯绕绕坦白从宽了。 妁川想着想着却叹了口气出来,然后又抬头去看不明。 本以为不明赏着雪或是赏着梅,却发现他低头看着自己。 此刻他眼中秋水荡漾,如暮有光,波澜开来却又不惊。 就这样静寂了片刻。 一处梅枝承受不住,落下雪来打到地上,不明偏过头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 而妁川这才反应过来,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却还是想着赶紧把头转过去的好。 她用手去拂枝上残雪,拨开后是现出几朵清淡白梅。 “这京云皇城所有的草木皆死,为何这一树梅却生得这般好?”妁川转头又去看不明。 “生得好吗?” “好啊。”妁川说着便欲伸手去摘。 手顿在半空中却又收了回来。 见她这般,不明便伸手去摘下一小枝来。 “你……” “这一树的白梅皆是我施法生出来的,你想摘便摘,莫要顾及其他。”说完将手中那枝递到妁川面前去:“既然生得好,便要有它生出来的意义。” 妁川伸出手去接,却不料那一枝在接过时未拿稳掉到地上去了。她赶紧蹲下身去捡,却被不明扶着手又扯了起来。 “干什么?”妁川纳闷道。 “落了便算了,再折过。”不明看着妁川头顶上的那枝开得正好,说完后便又伸手去折,雪抖落到她上,他又将伞撑回到她头顶上去。 见自己手中这枝白梅不仅大枝且开得更加好,便欲将其递给她,却不料妁川在不经意间蹲了下去捡起了刚刚掉落的那小枝梅。 已经摔落了几瓣花瓣儿,妁川也不顾只觉可惜,她拂去几粒残雪,然后往自己耳边插。 “好看吗?”妁川歪着头问。 “……” 见不明不答,妁川多是以为他看不清,将手中白素灯笼举至脸旁。 微弱的灯光明明灭灭,映得妁川眼中都像有星子般。彼时的她也是素衣淡裙,耳畔的残梅散发出的清香袭来似掩盖住了一树的白梅芬芳。 “这花是不是插得太低了?插到发髻上去会好些吧?”妁川说着想去调整番,手伸至耳畔欲取下。 “不用。”不明幽幽开口:“这样便好。” 见他眼中柔情似水,看着自己却明显思绪飘离了去,妁川走近去点了点脚开口打趣着:“你是不是想到你梦中情人了?” “她……” “哈!”妁川退回来,心中尚还有一点点不知明的失落,偏过身去看那树白梅,又将头探出伞去看还有哪里开得浓烈,却又不禁好奇道:“是蘂姜神女君呢?还是你那柔滴滴的太子妃若蓉呢?” “……” “哦对!”妁川像是想到正事般:“你身为云国太子最后在祭天时被剿杀,你太子府中的那些旧人……” “应该都死了吧。”不明冷声答道。 “你怎么这么安静……”妁川有些无奈:“他们也是在这场瘟疫中……的吗?” “是。” “所以那夜你突然离开回京云皇城便是得知了这事儿来处理的?”妁川看中一枝,伸手去折。 “如何算处理?他们都遭了灾,同旁人死法无异,我回来不过是将尸身埋了去罢了。” 摘至手中的那束白梅满枝花苞,妁川头上也落了白雪,道:“所以呢,你才要帮黄粱寻许公子嘛,也算是为自己曾经的那些个故人讨个公道。” “你信竹琅的话吗?”不明撑着伞转身去看,发现妁川已经是爬上了梅树去。 “相信啊,就像你说的,骗我们的意义在哪儿呢?”妁川想了想,又道:“他不是说下一次遭灾的便是安州城吗?他引这瘟疫去,苗头自在长渂君手里。照他所说,去了安州城,长渂君便会现身给他瘟疫苗,届时便可见到他……应该可以要回许公子的魂魄吧?” “你怎知这不是一个局?” 见不明这般说,妁川想到了白日里竹琅那立即就被策反的表现。却又不禁又挥着手里刚折的花枝解释道:“既然白日里冥老六说去安州城,那就证明他明了这些的,想着将计就计呗,而且白日里你也并未反对,我尚以为你与逾嶙那家伙同心呢!” “他怎么会让你跟着冒这个险呢?” “这话什么意思?” “让你同去安州城。”不明放下伞去接过妁川折下的花,道:“你这三脚猫功夫,怕不得给他添多少麻烦?” “你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要学冥老六那阴阳怪气的。”妁川不屑道:“他长渂君只是想要魂魄救天后罢了,我们带上些冥界买来的灵袋,换许浒一个魂魄还不行吗?” “你还真是会打算。”不明笑道:“可别忘了,你与逾嶙兄皆是冥灵,你们的魂魄灵力可比人世间的那些有用得多。” 妁川心下一怔,觉得这话确实也没啥毛病,于是假装镇定道:“我不是有你们吗?再说了,长渂君这事儿算是叫偷偷摸摸吧?我们若是给他捅到天帝那里去了,他可不得受点苦什么的?” 见不明冷哼一声,妁川咳咳着又道:“既然冥老六那家伙都让将计就计了,自然有他的打算,除了在我面前外,他历来都不是一个装大逞能的人,更不会赴险,定是做了周全的打算的!” 不明点点头,表示逾嶙这点确实不错。 见他点头,妁川这才安下心,算是也说服了自己。她脑子飞快运转,又对着不明道:“喂!黑户!” “嗯?” “你和长渂君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此话怎讲?”不明反问。 “若是没有过节,你怎么就不跟他了呢?”妁川摸着下巴分析:“而且我们这一趟去安州城,见不到长渂君还好,若是见到了,你不会觉得尴尬吗?昔日自己的下属仙官儿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着实寒心呐!” 不明的脸明显扭曲,不禁道:“你还挺会编。” “不然是为什么?” “他本就不需要什么仙官儿在它殿里。”不明答道:“他历来就独来独往,不爱热闹。” “那你呢?” “所以我便独自一人离去了。” “其实是因为他跑了你也不知道去哪里寻他吧?毕竟这妖界脱离了天界,他堂堂神君还是天帝天后同门,还会被硬踢出仙籍不成?” “……也是。” 妁川点点头,又去折梅,啧啧道:“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的隐情呢,像是涉及恩爱情仇的,这般才有看头嘛!” “……” “那你同我说说你与蘂姜女君吧。” “她有什么好说的?” “你不是说她是你老相好吗?”妁川问道着却突然掉底一滑:“啊!” 不明将手里的灯提过头顶去为死死抓住尚未掉下来的妁川照明,又道:“我何时说过?” 妁川明显是觉得这不明记性不好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这明明就是他自己说的!在李宅内,他用灵法为她修形,她问他为什么同样被踢出了仙籍还有高等灵法能用?而他那次便是答道天界储灵阁蘂姜神女君是他老相好。 “哦——”不明意味深长应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对吧,你自己说的。”妁川点点头,心想着自己可是将这事儿记得清楚明白。 “你怎么记得这般清楚?”不明笑着问道:“我可是忘得差不多了。” 选择性忽略前面的问题,妁川只顾抱一手着树枝道:“什么叫忘得差不多了呢?这难道是你胡诌的不成?” 妁川心中想着那次,不明算是直接一口答上,毕竟这天界的女君也算是只听天帝管,正直不阿,既然都被踢出了仙籍,她自然要销毁他那可以供修炼仙法神力的灵元真元。而正是因为妁川相信所谓爱情的力量,才让这神女君破格留下他不明的灵元真元。 但是此刻认真想想,似乎也确实存疑,他不明不就是个小小的仙官儿吗?还是那毫无存在感的长渂神君殿里的仙官儿,怎么可能与天界大名鼎鼎的蘂姜神女君扯上关系? 妁川越想越觉得可疑,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她手中尚还拿有两枝白梅,于是指着不明道:“你说!是不是骗我的!你这人本就来历不明!”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我骗你?” “……” 不明垂下眼眸,见被放置在地上的伞,于是又去拿起来撑上:“意义何在呢?” 是了,意义何在呢? 妁川想着想着越是觉得自己过激了些,难不成是因为自己酸了不成? 接过不明手里的白梅时,她抬眸偷偷去看了一眼不明,然后赶紧收回目光,心中默念,不可能的。 这些日子同不明相处虽多争吵却也没有不愉快,反而觉得热闹了些,虽说他总是冷言冷语但却也算不上沉闷,反而不动声色间地出头做事儿,这期间也算有给妁川找事儿的锅,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 妁川抱着一大束白梅,不明则在一旁撑伞提灯。 感觉到雪落到头上,妁川不禁教育道:“你把伞撑过来些,莫要学冥老六那些坏德性。” “哦?”不明道:“似乎听说他现在在你面前可比以前强硬了些?” “……” 那是,自从不明来后,逾嶙那叫一个得意,或是觉得有受气包了?无论做什么,对妁川都是那叫一个理直气壮的。 “行吧……”妁川无奈:“那你以后莫要教他这些……嗯……毛病,不然他以后都能骑到我脖子上去。” “你同逾嶙兄,这么些年皆是这般过来的吗?”不明问道。 “是啊。”妁川慢慢道:“两万年来,他便会一直迁就着我的……” “他一直保护着你。” “也可以这么说吧!”妁川笑了起来,心中还不甚欣慰,道:“毕竟逾秋姐离开好些年了,我与他算是相依为命吧。” “逾秋?” “是我们的好姐姐,她很好,我们都是很想她。” 见妁川低着头声音低了下来,不明也不多问,便又道:“希望你能一直被庇护。” “嗯?”妁川不解。 不明也不回答,便也就那样一直行至孟黄粱为妁川准备的客房前了。 “不明?” “嗯?” “你之前可是说过,”妁川本低着头欲去推门,叫了他一声后抱着花枝又愣愣转过来,对着不远处离去又闻声转过头来的不明道:“要保护我的。” “嗯。” 他声音很轻,妁川觉得他那记性八成也是忘了,胡乱开口应了声,于是赶紧推开门,道:“回去吧!你屋子就在旁边。” “嗯。” 听到这么一声后妁川又赶紧关上门。她抱着一把白梅抵在门上,清香扑鼻,感知到不明的脚步声远处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后劲儿还挺大。” 第四十四章 安州城 从京云皇城一路向南,行了几天的路才到安州城。 而到安州城外时就感知到已经回暖了许多。 “这边都不落雪的吗?”妁川撩开车帘子。 “你出来感受番,虽湿冷了些,却还未至结冰的地步。”逾嶙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下。 本也在车内的竹琅见状先跳下了马车,在后撩起帘子的妁川却发现这安州城外附近一路周围竟都是深郁密林,阴翳得很。 “还是我们青州城好,有雪也有绿叶常驻。”她说着直接跳下了马车,转身去扶孟黄粱下来:“听说这安州城的花酿特别好,等下进城去了一定要尝尝。” “怕你是尝不到了。”不明示意逾嶙去看。 “什么意思?”妁川有些听不懂,待扶下孟黄粱后走近他们去看。 安州城同样大门紧闭,四下高大茂密的树林枝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竟在这白日里都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难道……”妁川不禁道:“我们来晚了不成?” “看样子是的。” “竹琅!”妁川大吼:“是不是你耍的花样?” 一旁的竹琅那叫一个欲哭无泪,只道:“冤枉啊妁川阿姐,我这一路不是都同你们一起吗?我怎么会?” “你一开始说我们找不到他的!” 竹琅觉得头疼:“他是神君,若是不想被寻到,怎么也不可能被寻到的吧?” “那你又让我们来安州城!”妁川气得挽袖想去打他。 “不是不是,这话确实是长渂君当时同我说的啊!他说过下一处便是这安州城!” 不明见这俩人快要打起来了,赶紧阻止:“行了行了,莫要吵了,你们也未曾想过,为何他会选到这安州城?又为何会告知竹琅下一处便是这安州城?” “不明兄的意思是?”逾嶙摇着小扇问。 “谁也看不明白,我们便进去寻寻答案?” 不明提议着,下一刻便施法使城门打开了。 然而城门内外的差异却让一行人惊呆了眼。 城内是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行人更是摩肩接踵热情似火,一派和谐富足。 这与安州城外完全是两种景象!外面这般凄冷诡怖的密林,里面竟是繁华闹市!这可比冥市街里外差得还要大! …… 待进了城,越发热闹的街道越是让妁川心中不安,总归是觉得这些人无视他们只自顾自乐呵着。她一手拉着孟黄粱,一手扯着竹琅问:“你确定?” “你看看这里,民风淳朴,一个个的,精气神多好!”竹琅回答着:“也难怪会选到这儿了。” 虽觉得有些奇怪,但妁还是川点点头。确实是这般,这安州城里面可是街道纵横交错,形形色色商旅不绝的,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京云皇城。 “我们现在去哪儿?”妁川问道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不明与逾嶙。 “寻个客栈先歇下来。”不明转身回应着。 而这时逾嶙走了两步后停在了一家客栈前。 许是觉得这几日舟车劳顿的也有些疲倦了,妁川便也觉得这提议不错,于是走上前去看,却见牌匾上赫然写着——阖家客栈。 “这……” 这许浒家的阖家招牌生意做得本就大,在各州各城均有,好巧不巧这还赶上了。只是这京云皇城老东家都已经黄了,也不知这分店些被谁贪了去。 “阖家……” 见孟黄粱念着,明显是心中又牵出了思绪,妁川赶紧提议:“要不……” “要不我们换家客栈?” “不。”孟黄粱直直开口拒绝。 听这不可置否的语气,妁川赶紧摸摸脑门缓解尴尬,又对着竹琅道:“那我们就在这儿住下,夜间你再寻个法子唤长渂出来。” “你们觉得可好?”妁川又转头去问逾嶙不明。 “可以。” …… “哎哟!客官里边儿请!你们是几位?是打尖儿呢还是住店呢?” 见终于有人招呼还这般热情,妁川赶紧应和道:“住店住店!但先给我们来几壶这儿本地有名的花酿!再来几个招牌的小菜!” “上一壶茶。”逾嶙强调着,一行人便寻了店中央一处位置坐下。 待小二上了茶水和几壶花酿后退去,妁川赶紧是拿过一壶开来。 也不顾妁川脸上多渴望的表情,逾嶙直接是一把抢过,省了以往精致地倒至酒碗的步骤,往嘴里倒了去。 “你!” 见妁川直接是桌子一拍,逾嶙一怔,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能收敛些?” 妁川显然是明白了逾嶙所指,毕竟她那酒量不敢恭维,若是醉了去大庭广众之下出糗,可还行? 想着这些,妁川又慢慢退回去坐下,拿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倒茶,又问道:“谁想喝茶?” “喝什么茶?有好酒不喝?”不明笑着搭腔。 妁川心中只道还好不明尚不知自己这烂得抠脚的酒量,不然又是一顿嘲讽了去也说不定。 “我早就在我店里喝过了。” “哦?”不明回忆着自己第一次到长笙酒馆时搅黄的那场生意,便是安州城中某户大家小姐公子在妁川那儿买安州本土这花酿。他不禁摇了摇酒壶,道:“那你便喝茶吧。” 这酒香确实诱人,孟黄粱与竹琅也尝了两口,尚也觉得不错,于是开始谈论起正事儿。 “你如今来了安州城,长渂如何得知你来了?”妁川拿着茶杯嗅着茶香问道:“若他知道你来了,是不是便知道我们来了?” “你说的不是废话?”逾嶙搭腔。 “所以我说,你们找不到他的。”竹琅道。 “但他想收魂取灵救天后啊……”孟黄粱在一旁轻轻开口,想着必须要找到许浒,但还是觉得心中没底儿,又一次问道:“长渂君收了京云皇城众生的魂魄,到底有没有拿回天界去给天后啊……” “没有。”逾嶙也再次强调着安抚道:“孟掌柜莫要忧心,我上次便说过,这一来人类魂魄灵力低微对天后作用不大,想要有所作用便所需数量之多是不可估量的,二来我也打听过了,天后尚还没有什么消息。” “什么叫没有什么消息?”不明在一旁道。 “天后向来身子不好,六界皆知,天帝对她也算上心,几乎是设了重重护障在他们殿中,谁也见不了。想来应该也是经过长渂一事儿心中有所芥蒂,天帝本就是万万容不得他收人魂魄补给天后的。” “哦?”不明挑眉,不禁笑道:“天帝还真是缅怀苍生呢。” “其实……天帝也没什么错吧……”妁川小心插话:“一边是自己的妻子,一边是自己的……嗯……怎么说也算是手心手背都是肉……” “是呢。” 见不明答应完直接是一壶酒过喉,妁川不禁有些觉得寒意,又赶紧对竹琅道:“你如何通知长渂君让他来见你?总不能干等吧?” “他说他会来寻我的。”竹琅应声:“他说过,反正他处理好事情后会估摸着来安州城寻我给我瘟疫种。” “这和干等有什么区别呢……”妁川不禁有些无奈,又道:“而且你怎知他何时忙完他的事情?若是他在你前来安州城怎么办?又或是在你后很久才来,你怎么和他接上头?”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竹琅不禁扶额:“他既这般说了便一定会来,万一天后那边等不了呢?” …… “来咯!”店小二拿着菜板上菜,乐呵呵道:“各位尝尝看!这都是我们安州城的特色菜!” “让我看看有多色?”妁川拿起筷子去夹起一小块豆腐状的菜,正欲喂至嘴边,却被逾嶙一扇子打落。 “干什么?”妁川有些恼了。 “你先别急,我问问。” 店小二脸上的表情明显呆滞了一刻,接着又赶紧乐呵道:“这位客官有何疑问?” “我只一个疑问。”逾嶙死死盯着店小二反而笑了起来,慢慢道:“你死了多久了?” “这……” 店小二本一副笑意瞬间就垮了下来,正准备掀桌,却被不明死死扼住了手腕。 “别别别,大爷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逾嶙点点头,表示可以,看了一眼不明,将小扇抵到他下颚,道:“那你便如实说。” “我……”店小二面露难色,被不明使劲一掰,赶紧又道:“我说!我说!这安州城!全都是死人了啊!” “什么意思?”妁川与孟黄粱明显是一惊,现下才反应过来这店中本客也算多,见他们这么大动静却没有一丝反应只自顾自吃饭聊天什么的! 然而不止是店中!是整个安州城都这样!在他们进城那刻开始便是全部只顾自己行事!想来都是死人被操控着! “意思是……”店小二话未说完,便见他直接一个旋转起身,被不明扼住的手直接被扭断了去!随后再一个转身,五官就开始扭曲变成了恶鬼獠牙的模样! 而它躲过不明与逾嶙的攻击直直往妁川与孟黄粱去! “小心!”不明赶紧一个飞跃起踏过它挡在她们面前:“快走!” 逾嶙闻言也在它后面施法,小扇在手中瞬间化作一把幽光利剑直直朝它背后刺去! 它侧身一躲,转过身来时脸上已经现了黑色毛发,眼中瞳仁持续放大,两只耳朵也现了出来,它不停现出原身模样,像是……一只变异了的巨大怪猫! “灵力……”它口中嚎叫着像是寻到了充沛的灵源般,转身爪子一挥便让不明背朝后摔到了一个尚还有“人”用食的桌上去。 那怪猫又冲过来,一爪子往下劈,不明见状随即一躲,桌子顿时四分五散,而刚刚还围在桌上用餐的众人直接也被炸开了去,刹那间便像是被吸干了般,只剩皮包骨头扭断成各种形状! 那怪猫再次出手,这次是冲向刚刚在背后刺它一剑的逾嶙。而逾嶙见状便放开了手脚随即踢了它一脚后往后退去,待站稳后又一个旋手,利剑便从那怪猫身上直直抽出变回小扇。他一把接住飞回的小扇,赶紧去拉靠在柱子上的不明。 “还差点火候,把你主子唤来,我同他打!”逾嶙歪着脑袋挑衅。 那怪猫嚎叫着背后的伤口,心知是打不过,看样是想拼一拼,却突然又像嗅到什么一样,转身往店外去! “妁川!”逾嶙大吼,顾不住不明,直接就跟在怪猫后面向外冲了去。 而在店外的妁川见那怪猫扑出来,也顾不住其他,豁出去了般开始驭灵施法。 “住手!”不明赶紧站了起来,一手施法打断妁川手中的微灵,另一只手聚起灵法来,顿时光芒乍开,一柄有深痕烈焰的剑出现。 只见那剑在不明的催使下直直往怪猫身上刺去,怪猫惨叫一声后,体内竟流出幽绿的血液来! 那猫算是撑不住了,体型逐渐缩小了去,在剑再次刺来那一刻嚎叫一声直接一道明光乍开来后消失了去! 而不明那剑却似乎是收不住似的开始躁动,剑上的幽光烈火越来越大一簇簇开始掉落,掉到地上便被烫出一口深坑。 而下一刻那剑便朝逾嶙刺去! “不明兄!”逾嶙赶紧施法挡回去,吼道:“收好它!” 不明见状也赶忙施法却发现明显无用,直接冲了过来去抓握住剑柄。 见那烈火开始往不明身上烧,妁川是进也进不得,出也出不得,而逾嶙则是施法欲帮忙控制着。 “逾嶙兄使不得!”不明吼着。 灵法袭来,那剑吸收到别处来扼制它的灵法后却愈发控制不住竟就拖着不明朝妁川去了! 逾嶙赶紧又使着小扇到妁川面前去挡,却不料被那股相撞的力量弹开了去! 见这架势怕是不见血收不住了,不明赶紧会心聚灵,又用灵法往自己手上割开了一个口子,血顿时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腥味引得那剑往回刺。见其过来,不明赶紧侧过身去躲开后快速伸手抓住剑柄,用那只尚在流血的手握住剑刃,将它死死插到地上去。 这剑便就这般收住了,顷刻间又散了去化成一缕烟尘被不明收握回手中。 “黑户……”妁川心下杂乱,呼吸尚还急促着。 而尚还半跪在地上的不明突然呕出一口血来,他无奈扶额:“这东西后劲还挺大……” “不明兄……你还好?” “还好,还好……”不明站了起来,看着手中那道口子,不禁苦恼了起来:“这被那东西碰过了,灵法还补不了了……” …… 第四十五章 真相 见那剑一溜烟般被收回了去,妁川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刚刚那股相撞的力量震到地上去了。 她赶紧去扶起同样在地上的孟黄粱,眼神却一刻不移地盯着不明的那只手。 那只手手心中尚还留着血,而那剑化为的烟尘灵光也是从那口子中收了进去。 不明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想着反正他们也习惯了他总是突然做出些惊天的举动,不禁走近同样盯着自己的逾嶙,然后勾肩搭背道:“这剑后劲大,着实大。” 正说着,不明勾搭着逾嶙的那只手还止不住地往下滴血,见妁川直直的目光又下意识赶紧握紧往后收了收。 “你……”妁川愣愣道:“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必,要不了多久自会痊愈的。” “你不是说被那利剑所伤灵法补不了吗?” “嗯……”不明隔着逾嶙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伤口,又道:“灵法补不了,就等它自行愈合,我身子骨好着呢,历来这种伤就好得快。” “……” 许是逾嶙觉得这动作未免亲密了些,摇着小扇偏头看了一眼,道:“进去说?” “这里边儿,还有能落脚的地方吗?” “有,在二楼,不过要等等。”说完后逾嶙小扇一挥,便见竹琅慢悠悠从街角那边拐过来。 待近了方才见他身上被灵绳捆住,逾嶙笑道:“跑?” “什么意思?”妁川表示迷惑。 “他刚刚在你们后边儿,”逾嶙看了一眼歪着脑袋等待审判般的竹琅,解释道:“若不是那股力量相撞,恐怕你们就死在他那刀上了。” “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就奇了怪了。” “……” 原是这竹琅几次三番背后里偷袭,而不明逾嶙倒是想看看它能整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便也未告诉妁川,不然以她那脾气早就蹦了起来,还不打草惊蛇了去?而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儿他也做了好几次,被发现后也被威胁着必须好好听话,一路上更是被灵法束缚着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 客栈内早已是狼藉一片,而方长打斗时被误伤后变成皮包骨头的“人”早已经不翼而飞,只剩四分东倒西歪五裂开来的桌子板凳。 走在前面的不明绕过一块横过的木板,准备就刚刚逾嶙说的先上二楼去坐。妁川跟在其后盯着不明紧握的那只手,另一只手则拉着孟黄粱上楼梯。 而孟黄粱却像听到什么异动声响般猛地回头朝四下望去。 被前面之人突然的反应有些吓到的逾嶙也跟着孟黄粱的目光去看,却还是只见到满地的狼藉。 “孟掌柜?”逾嶙出声试探。 闻言先转过头来的是妁川,他看了一眼孟黄粱再看了一眼逾嶙,最后才放眼去看似乎是有传来声音的一处。 “黄粱?”妁川拉了拉她的手。 “嗯?”孟黄粱回过神来看妁川,这才才轻声笑道:“没事,听错了吧。” “走吧。”后面的逾嶙只觉得是自己后面被灵绳拉着的竹琅在想法子分散注意力,于是催促着 而当一行人上了楼后,躲在卷帘后的那人这才松看着了口气。 …… 妁川看着被迫坐下来手被死死用灵绳固定在桌上的竹琅道:“所以说这安州城早已经是死城了?” “不错。”逾嶙道:“来时在城门外不是便看出外边儿不对劲儿了吗?里边儿这般热闹其实才是最不对劲儿的。” 这也确实如此,哪有城门紧闭里外相隔冰火两重天的道理?而且那些行人商贩皆是自顾自行着事,全然注意不到这几个外州“人”。 “最奇怪的不应该是那店小二……嗯……那只怪猫?”竹琅像是没有自己被绑了这会事儿般出声道。 “确实,”不明道:“且那猫像是在此故意等我们般。” “此话怎讲?” 见不明倒是不答了,在一旁的逾嶙本望向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接话道:“全安州城都是在自己行着自己的事儿,却唯独只有这怪猫热情地招呼答应我们,你说这是何意?” “所以说,长渂君可能知道我们来了?”孟黄粱问道。 “那也未必。”逾嶙再答:“这怪猫刚刚有嗅到灵气,所以径直往客栈外面冲,或许它是被谁用魂魄灵力饲养的,又或者它是自己所修炼来的需要魂魄灵力来维持自己生存。” “那现下便有两种可能,一是那怪猫是长渂君留在这儿等我们的,二是那猫本就是以吸食灵力为生的,而安州城全部皆是死人了,它没有食源,便指望着我们了。” 见妁川分析地尚还有些道理,逾嶙反而倒还是笑了起来,对着不明道:“不明兄觉得哪种可能更大呢?” 不明抬眸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逾嶙,同样笑道:“皆是有可能的,我也不好下定论。” 听这俩明显是一唱一和的,竹琅反而是有些躁动不安了。 而像是早知竹琅心中反应的逾嶙先开口朝着他道:“我与不明兄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表个态?” 此话一完,妁川与孟黄粱也就跟着他俩下意识去看独自坐在桌角一边被束缚住的竹琅。 “你们……” “实话实说吧。”不明道。 见两边皆是两双眼睛盯着,心知逃不过的竹琅只好如实招来:“这怪猫确实如你们所说以魂魄灵力饲养。” “所以你引我们来想让它吸了我们的灵?!”妁川恍然大悟,一巴掌又拍到桌上。 逾嶙见状赶紧拦住要翻出桌去打人的妁川,赶忙道:“行了行了,他如今也耍不了什么花样,听他讲完。” “……这怪猫应该算得上是只灵猫,嗅得灵气灵力,食人魂魄后将其汇在它自己的丹元中……” “这图什么?图什么啊!”妁川道:“这灵力不就白白给它了吗?” “也没有,”竹琅往后躲了躲:“妁川阿姐要是可以……也能刨出它的心来取它丹元……” “这……”妁川脑海里想着这个画面,简直是觉得不堪入目,无奈道:“所以它到底吸了多少人的魂魄?” “其实……京云皇城里……应该大半都是这猫吸取的……” “什么意思?”孟黄粱突然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说……”竹琅摇头晃脑,见逾嶙小扇摇着,无奈老实交代道:“其实这猫就是瘟疫种,京云皇城中人皆染了那生痘流脓的瘟疫,死后魂魄自然算不上纯净……” “所以需要先将那些魂魄净化过才可用,”不明搭话道:“是吧?” “不错,”竹琅继续解释:“这猫是源也是尾,它全部将魂魄吸食了去,在自己丹元中一个个取来净化。” “所以……”孟黄粱有些恍惚了:“所以许浒的魂魄……” “就在那怪猫体内的丹元中!”妁川再次激动到拍桌道。 “妁川阿姐……”竹琅有些为难:“现在我全告知你们了,我能走了吗?” “走什么走?”妁川吼道:“你把我们往这儿引!明明就是知道这怪猫在这儿!想让我们都搭了命去!” “我……”竹琅双手动不得,只好道:“我是真不知……” “这话可别再说了,”不明笑道:“都道了那怪猫是瘟疫种,你心中便是知道那猫在这儿等你的。” “不明公子……” “不是吗?” “是……”竹琅又招道:“不过我只知那怪猫在这儿等我,因为那瘟疫它是不能散播了去的,就像在京云皇城般,需我来做。那次在京云皇城它吸食完魂魄后便离开了,长渂君也只道它会提前到安州城等我……” “你告知我们下一处遭灾的安州城,还告知长渂会出现,便是心中知这猫在安州城,你故意引了我们来,便是想这这猫能收了我们吧?”逾嶙道。 竹琅一脸苦笑嘻嘻:“逾嶙君着实聪慧……” “但是你万万想不到的是,这猫根本不能奈何我们。” “是是是……”竹琅脸上的笑更加无奈,随后又试探道:“我……妁川阿姐,我现下基本上算是赤裸裸没有什么隐瞒了的了,可以放我一马吗?” 妁川瞥了一眼竹琅,明明都是阶下囚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于是赶紧道:“你就好好给我呆着吧!” “……” “这怪猫现在在哪儿……”孟黄粱突然问道。 “那猫虽落荒而逃,但绝对是不容小觑的,孟掌柜的意思的?”逾嶙心中也知晓其意,却还是想着安抚番:“还是要谨慎些好,先莫急。” “许浒他……他的魂魄应该还在那猫丹元中……” “对啊!那猫只是净化魂魄而已,并不能取灵!”妁川又是一拍桌,道:“若是能寻到那猫,刨出丹元就能寻回许公子的魂魄,还有京云皇城众生的魂魄!” “你刚刚不是还觉得……”逾嶙无奈。 “刚刚是刚刚!”妁川道:“只要能寻回许公子魂魄,就是把它皮扒了都要做!” “……” “那猫不是普通的灵猫。”不明在一旁道:“是上古妖兽讙类的一种。” “讙?”妁川不解:“那是个什么东西?” “总之你理解成一眼三尾的怪猫就对了。”逾嶙解释着:“哦,对,你还打不过。” “……” “你看我那灵剑都一时半会儿奈何不了它,只能周旋着。” “并不。”不明解释:“逾嶙兄的剑并不差,只是这些异兽致命点不在你所刺之处罢了。” “哦,对,”逾嶙反应过来,问道不明:“不明兄那剑可不简单,不知是何灵物,竟一下刺得那异兽生毫消气的?况且我从未见你使过。” “对,”妁川跟着应和:“黑户,你这可算藏得深呐,看你那剑可绝不是凡物,不简单不简单。” “……” “只是因为那东西有些不称手,所以便不怎么使。” “什么叫不称手?”妁川不依不饶问道。 “我控制不住。” “……”沉默了一阵的妁川突然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还有你不明控制不住的,我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 “……” 逾嶙一脸无奈想去拉着妁川那嘲笑。 “我就算不用剑,也一样能制服它。” “……”妁川突然就笑不出来了,想着刚刚确实是因为那怪猫朝自己扑来,而不明算是为了自己才使出剑来。 “怎么不笑了?”不明反问。 “嗯……”妁川有些许尴尬,看了一眼歪着脑袋的不明放在桌上的那只手还有用食指扣桌,不禁道:“我觉得我笑得不好听。” “……” “不明公子……”孟黄粱道:“能否找到那异兽,我……” “孟姑娘莫要慌,我们定会帮你寻回许公子的,只是这异兽逃跑了去,我们尚也不知去向,待打探清楚后才有所行动。” “嗯……” 妁川也觉得有理,便对着低着头的那人道:“竹琅。” “嗯?” “下一处在哪?” “什么下一处?” “下一处遭灾的地方啊?” “……”竹琅回忆着,实在是无奈,心想着自己说了可能他们也不会信,只好道:“我真不知,我来这儿也没散得开去瘟疫,这安州城就……” “诶!不对啊!”妁川突然反应过来。 “什么不对?”逾嶙道。 “这怪猫不能自己散瘟疫,那这安州城中的人都去哪里了?”妁川突然反应过来道:“刚刚,我们所见的皆是死去的人,或许是假象,可是这假象是谁所设?那怪猫打斗时祸及到的人全都是皮包骨头,明显也是魂魄灵力被吸取了去。” 这话也顿时让不明逾嶙才反应过来。 “那异兽身上所带的瘟疫种不是使人生痘流脓,而刚刚店中的明显不是这种死法。”妁川心中也知虽竹琅忆起了前几世的记忆,但此世毕竟还是十四五岁的身份模样,怎么也不会使得出这种幻化异象的灵法,于是分析道:“若是一开始是长渂君所做,那它又何故要再设这些繁荣假象给我们?” “这话倒是不错。”逾嶙赞同。 “长渂君应该也快来了。”竹琅道:“毕竟那猫已经跑了去。” 第四十六章 街中异兽 竹琅在一旁估摸着时间,道:“若来了发现这安州城已经是一座死城了,自然还是会寻另一处的。” “你那么确定那怪猫是去寻长渂君了?”妁川不屑,想着这竹琅纯粹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这……”竹琅脸上表情倒是难解,只道:“我也就这么些个秘密,全被你们逼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妁川一掌拍桌对他吼道:“还想着弄死我们!”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还没死吗?” “……” 照这么分析看来,这妖兽异讙应是长渂所养放置在此的,其可借旁人散布那使人无可奈何的瘟疫也可解这瘟疫,而在京云皇城后便先遣了这异讙来安州城等竹琅。可这竹琅心中料想着妁川这一行人可能会坏事儿,于是便想着借这食人魂魄的异讙来对付他们,只是玩玩没想到这上古妖兽异讙竟都不能拿这些个冥灵小妖无法子。 “这怪猫寻得到长渂君吗?”妁川还是觉得不可信。 “八成是不能。”不明搭话道:“毕竟自古以来都是人寻物,哪有物寻人的?” “而这异兽应该还在城中。” “不明兄此话怎讲?”逾嶙偏头问道。 不明看了一眼低着头不再说话却一副无所谓了表情的竹琅,继续道:“这整座安州城都被施了法笼罩着,用途之一是将城中之事所生的各渠道而散去的消息截断,不然天界冥界两边都很容易知晓,其二应该就是防这异兽逃出。” “为何要防止它逃出?”妁川不解:“难道还怕它出去伤人不成?他本就是吸食魂魄的,伤人杀人不正常吗?” 这话说得让逾嶙不禁是一副果然是没长脑子的表情,接话道:“你想想看,此等异兽若出去伤了人,消息可不就一下子传出了?再者,天界可是明文规定禁止豢养此等异兽的。” “为何不能?养个小宠物而已。”妁川有些为天界众人鸣不平了。 “……”逾嶙脑海中回忆着刚刚同那异兽打斗的画面,只道:“那怪猫啊,可不小,随随便便就能要了你那小命!” “……” 所以这也是天界曾经明文规定严禁豢养上古异兽的原因之一。 像这一眼三尾的异讙,多半是上古灵兽讙类一族分支变异而来。而如此类的妖兽异怪多半都是灵兽分支具有惊人的异灵,所到之处更是会受其影响或是寸草不生或是烈火蔓延……而这些个上古的异兽本就难驯容易生出祸端,若是为不轨之人所用,不知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况且上古灵兽本自身就具有意识,灵法还高,哪还会甘愿为他人所用?不给你整得翻天覆地怕就对不起它们那上古灵兽的称号。所以自古各界便就和这些灵兽类划清关系,哪怕是分支变异而来的异兽也许有关联。而偷偷饲养上古异兽的,便会被处以极刑,最终下场便只有灰飞烟灭……这是数百万年前天界定下的规矩,至今各界都尚在遵循。 …… “那按照这么说,这怪猫还在安州城内?” “不错,它被不明兄的……那剑……嗯,也不是个凡物……嗯……被伤了自然是跑不了的。”逾嶙道。 不明点点头,接话:“确实,就算它想要冲出这灵法所布的阵出去,怕现下也是做不到了。” “这灵法,我倒是有些好奇。”逾嶙道:“这掩住安州城的灵法确实是仙法神术,必是仙籍之人且有些等级的所布。” “你宛如说了废话,”妁川白了一眼,道:“人家是长渂神君!神君!虽然说也没什么存在感,但毕竟坐到了神君的位置,就这仙法神术布个阵而已。” “那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 白了一眼回去的逾嶙摇着小扇继续道:“他既设了灵法阵来掩住这安州城,那就不应该有人在里面先做事儿,吸取了安州整座城里百姓的魂魄。” 这话着实有理,既然整个安州城都被长渂掩住了,那里面又是谁在收人魂魄呢?妁川想着越发觉得可疑,毕竟那些人都像是被吸干了魂魄灵力般只剩皮包骨。且他们来时幻象中可是一片繁荣景象,那异兽碰触到后就现了原样,到最后那些“人”还都消失了去! “到底是谁……” 见他们尚还在思索,孟黄粱心中却只想着那句魂魄在异兽体中,便轻声喃喃道:“我们去寻那异兽吧……” 妁川反应过来,恶狠狠瞪了一眼竹琅,心知定是他示意孟黄粱这般,于是安抚道:“先莫急,我们还是得先弄清来龙去脉才好。” “无妨,”逾嶙突然道:“既然孟姑娘心下着急,那便去这城中寻寻,顺便再看看这城中情况。” 妁川:“……” 一旁的不明表示也可以,于是先站起身来,然后又歪着头打量着双手尚还被灵绳缚在桌上不能起身的竹琅,想着该如何处置他。 “要不,”逾嶙提议:“收进异生袋里去?” “……” 本低着头想着顺其自然了去,反正跑是跑不了了的竹琅,一听这话顿时抬起头来,又想着京云皇城祭天那次自己为了能掩护舒春生逃跑被收进了异生袋里,太过难受!毕竟在妁川手里摇摇晃晃就没让他安稳过!于是尝试道:“那袋子里着实憋屈,逾嶙君……” 一听便知竹琅这是又要开始打感情牌了妁川也赶紧站起来,赶紧从自己腰间取下珩杏留给她的“家当”,激动道:“就这样就这样!你们就算能扼制住他,却不能保准他不会再背后给我们一刀,还是收进去保险些!” “……”竹琅明显是一脸无奈:“妁川阿姐……” “莫叫我阿姐,当你欲捅我刀子时,我便不是你阿姐了!” “……” 逾嶙也觉得可行,本一开始放他在外面同行,不过是不想打草惊蛇,顺便顺水推舟看能不能引出长渂来。而现如今他算是底儿被掀了,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万一不经意间联系上他那主子去,保准给整些岔子出来。 …… 灵光消失,妁川死死抓紧异生袋,不禁使劲摇了摇去,道:“你若是叫,我便封了你那嘴!” 不过转头想想,一开始在风兰庄中见到竹琅的那张臭脸八成才是他本来面目,虽然这几日同行他装着无奈虚与委蛇的样子,但现下都暴露了他那些小九九,肯定也是无话可说了。 妁川将异生袋装至自己的灵布包去,拍了拍后又拉着孟黄粱跟在不明与逾嶙后边下楼去。 安州城大街上。 因着同那猫打斗后有“人”现出原形,现如今的街道也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了,虽商铺店门都还大开着,火红灯笼高挂也还随风摇曳,却是不见一人身影。 见街边有小摊位插着糖人,妁川便走近去看,却发现糖人上沾满了灰尘,又转过身走到旁边的一个摊铺去,一桌的珠钗首饰同样落满了灰,有风吹来便扬得桌布同灰尘铺面而来。 “想来这安州城遭那灾已经有些日子了。”不明道。 用手扇了扇,妁川便仔细打量起摊铺桌上的珠钗,她拾起一支镶有白玉的钗,也不顾其它便用自己的袖口去擦拭了番,然后往孟黄粱头上插。 “妁川……这……” 见孟黄粱有些想要拒绝,妁川赶紧握住其举起的那只手,道:“哎!无妨无妨,反正这些都无人要了,扔了岂不怪可惜的?” “……”逾嶙白了妁川一眼,心中只道她老毛病犯了,不禁开口提醒:“你想想你来安州城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啊!”妁川左右打量着孟黄粱,觉得这样插上简直是锦上添花般美丽动人,点点头表示不错,又去翻腾着桌上看看有无她中意的其他,才接到逾嶙的话:“但是走这么一趟我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本冥界那边也有安州城的人想要我来淘些东西去给他们的,你看看现下这空荡荡的安州城,我都不知如何寻起了。” “我看你挺满意的。”不明搭话。 妁川当然满意啊!虽然说这些东西染了灰,却还是能值些钱的,况且这安州城基本上全是这样,这便像是到了一个捡便宜的天堂! “其实,”妁川坦白:“若不是因为这里遭了灾,我心下不忍,我真的还是很满意的!” “……” 见她翻找着,逾嶙同不明则是分头往街边的商铺里面去寻异常。 孟黄粱也欲往对街店铺里面去寻,却突然听见从街头那边传来一个声音,她猛地回头,却只见空荡荡的街道。 心中倒是有些失望,孟黄粱便就低着头走近店里寻去了。 尚还在那摊铺前的妁川对比了剩下的一些珠钗,不免觉得也就方才插到孟黄粱头上那个好看些,不禁觉得有些失望了,她想着看看桌布下是否还有未展出的玩意儿,便转过去蹲下身撩起桌布看。 谁知才蹲下去,便有一个影子挡住了光线,妁川看不清楚里面是否有东西,伸着脖子看间又伸出一只手示意让开些:“麻烦让开些,莫挡着,让个光!” “我说你怎么就……” 见那人动也不动,妁川抬头看去,眼前的并非是什么逾嶙不明,更不是孟黄粱,而是那只独眼三尾的怪猫异讙! “你……你……你让……让让?”妁川刚说完,才反应过来,忙双手交叉比出两个手指道:“莫……莫过来啊!我……我等下施法攻击你……你怕是要喵喵叫!” 异兽龇牙咧嘴,三条尾巴像是要翘上天去,像后退了两步叫了一声便扑了上去! “啊!” 妁川向旁边去躲间明显感觉到灵法使不出来,心中只道该死,当年在那幻境迷影中受了影响总是让她在这种关键时刻施不出来灵法来! 而那异兽扑去间便被一把从店铺中破出的散发幽蓝灵光的剑挡了回去! “逾嶙!”妁川转头去看,那剑已经变回小扇收到了在一旁的一间店铺门口从容站立着的逾嶙。 而从另外一间店铺中出来的不明同样手中聚灵挡住欲再朝妁川扑来的异兽。 那异兽本就在上一场打斗中受了伤,刚刚又被逾嶙灵剑之力中伤,勉勉强强抵住了不明的灵法之力后却又被上前来的逾嶙一脚踢到了地上。 “果然,不给点引子,你是不会出来的。” 已经被不明扶起的妁川顿时才反应过来,他们方长分头消失进店铺中去寻异样,便是故意留她独自在外引这异兽的! “你们……”妁川摇摇晃晃站了去了,对不明道:“还真是心大……” “不是。” “什么不是?”妁川不明白:“我是指你们留我一人在外面还真是放心呢。” “那倒也不是放心。”不明道:“反正亏你一个能救许多人,岂不是也算积德?” 妁川:??? “别唠嗑了!”逾嶙已经将那异兽踩到脚下,小扇摇着,道:“异生袋拿来。” “装进去不成?” “不然呢?” 见逾嶙反问,妁川从自己灵布包中拿出异生袋,道:“可是这里边儿还有竹琅呢,把这东西装进去,岂不是要打架?” “也是,”逾嶙一把收好小扇,道:“那就先把竹琅放出来,免得这俩在里面整个窟窿。” 妁川点点头表示可以,正翻着自己的灵布包,便听见孟黄粱的声音。 “妁川。” “嗯?”妁川抬头去看,只见孟黄粱站在对面的店铺内欲出来。 当她踏出门槛那一步那异兽便嚎叫了一声从逾嶙脚下挣脱了去! 而下一刻便朝孟黄粱扑去! “黄粱!” “孟掌柜!” “孟姑娘!” 在三“人”同时叫道的这千钧一发之际!却不知从何处也扑出个人来推开了孟黄粱! 那异兽明显感觉到自己扑倒了人,正嚎叫着准备撕咬,却被远处飞来的小扇打得唾液鼻涕横流头偏了去咬了个空! 孟黄粱转身去看,那异兽的头明显是被震得有些恍惚了,只摇着头,在下一刻灵法攻击之际躲开了去! “黄粱!”妁川大叫一声跑过去扶她,身旁的不明则是上前去同逾嶙一起与那异兽周旋。 “黄粱?”妁川去拉她,却见孟黄粱只愣愣盯着刚刚推她那人。 那人衣衫上皆是泥土脏乱不堪,他捂着脑袋不愿意看过来。 “你……”妁川觉得有些许奇怪又熟悉,却又不知是谁。 孟黄粱则是一抽一抽眼中迷离起眼泪来,见那人急切地翻过身像是想着爬也要爬走般,她大吼道:“许浒!” 那人霎时顿住。 “你……去哪里?”孟黄粱眼中泪早已经是止不住了,撑着妁川起身:“你要去哪里?” “……” 妁川也看不明白,见那人欲走,想着赶紧过去拉住他,却不料在放手孟黄粱那一瞬间听到逾嶙大吼:“妁川!” 第四十七章 异兽灭 “滚开!” 不明与逾嶙几乎是同时叫出声,而正急切着欲以精元为基聚灵施法去挡住异兽扑来的妁川被逾嶙先施出的灵法打住。还未反应过来,不明后施出的灵法也打到了妁川身上去,竟就那样被击飞了去摔到地上! “噗!”妁川被那灵法攻击到后霎时间便感到自己体内在翻腾,疼痛之感油然而生,下一刻就吐出血来,她不禁捂住心口道:“什么……” 这俩是想谋杀我吗!妁川脑子飞速运转间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没有力气起身更没有力气聚灵施法了。 真是祸不单行…… 虽然三百年前她在那幻境迷影中受了影响,最好是能不耗灵就不耗,能用钱买来其他代替之物就尽量花钱买去。她心中本是深谙这个道理的,况且在那事儿之后逾嶙也告诉过她莫要无事施法,更是万万动不得精元来聚灵。本这也是冥界众生的生存之道,她不过就是在幻境迷影之事儿后灵法弱了些,但施些小灵法逾嶙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她懂得分寸。 可是在这种千钧一发危难之际,她怎么也得放手搏一搏啊! 不过此刻说什么也没用了,在逾嶙不明双重的灵法打断再加之自己被这么一摔下,身子骨是已经散架得差不多了,以至于现下的她已经是起也起不来了。 见异兽同逾嶙不明还周旋着,孟黄粱看着欲跑的那人和地上嗷叫的妁川,艰难抉择下还是选择了后者。 还未走近,便见那异兽又破开逾嶙不明所设的灵障再次朝妁川扑去! “妁川!”孟黄粱大吼出声。 当妁川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那异兽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来了!她心中只道完了完了,这下是要丧命猫口了,自己还未回归仙籍,也未帮到孟黄粱寻回许浒,更没救回京云皇城众生魂魄,死也有憾啊! “啊!” 还没死不成? 妁川心想着,体内疼痛之感愈发强烈便也愈发意识到那异兽未碰触到她! 她随即睁眼去看,只见那异兽分明是近在咫尺!异兽头上那只眼的眼皮被骑在其头上的不明死死扯住,灵法控制之下竟就那样静止了两三刻! 妁川心中不停扑腾,本是赴死的心一下子又像是活了过来,眼中似乎是被吓出了泪来,迷迷离离间呆呆望向不明。 在异兽头顶上的不明也下意识抬头去查看妁川有无异样,便就这样一下子对上了她的眸。 …… 逾嶙施法过来,那异兽感知到后猛地仰身,不明见状赶紧又跳了下来。 想不到的是下一刻那异兽再次朝妁川冲去!只见它直接叼起后跑开!不明见状赶紧追上,死抓住它一只尾巴,心中也顾不了那么多想着再唤出那剑来,正欲施法,那异兽尾巴再一挥不明手中之灵便就打断了去! 那异兽暴动起来,直接往街头冲去,逾嶙迅速一跃而起挡在了它面前,小扇再次被抛至空中化为灵剑,猛地刺了过去! 而那异兽倒是懂得,直接侧身躲过,再以掩耳不及之势扑了过去。 逾嶙心想只道来得好!过来便直接收了你! 灵剑持在手中,正在那异兽冲来蓄势待发之际,却见其在一阵灵光乍现间消失了去! 随之而去的还有不明与妁川! …… 灵光消散后四周是黑黢黢一片,不明被异兽猛地使劲甩下身后稳稳落地,在听到妁川似乎也被那异兽甩了出去砸到了石壁之上滚落下来那刻,他赶紧施法唤出的利剑。 剑身散发出烈焰红光照亮四周,在不明驱使下直直插入了也被这亮光吸引过来的异兽眼中去! 下一刻异兽便直接直接在那利剑躁动之下炸裂开来!体内幽绿的血液顷刻之间飞溅出来。 不明擦了擦脸上的血液,不仅又觉得腥臭,在强迫自己聚灵将利剑收回后自己竟又呕出一口血来。 “……”他顾不得那么多,在落至他手中灵光灭后晃晃悠悠起身,赶紧朝妁川那边去。 “妁川……” 只见其全然没有反应,不明心下一怔,伸手去扶抱住,顿时便感知到了其腰间汩汩流不停的血。 那血腥稠,与他的血融到一起去。 不明喘着粗气,直接用手死死遏制住血源之处,本想着能止住,却不料那血不停从他指缝间渗出。 “妁川……” “……” “我保护你……”只见他死死抓住怀中之人,埋头闭眼间精元散灵,血肉相抱间灵光之力乍现,一下子映得四周又亮了起来。 …… 四下又暗了下来。 “妁川……” “……” 不明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现出的角,闭了闭眼。他用手去扶住怀中之人的头,轻轻唤道:“妁川……” “……” 见其还是没有反应,不明大吼:“你给老子醒过来!” “……” “我会保护你……” “你看看,这里像是一个密道,异兽也已经被我斩杀了……” “……” “妁川……” “……”不明满手是血只顾将其的头死死按住靠在自己胸口。 …… “不明……”妁川迷迷糊糊,从口中呕出一口血来喷到不明下颚上去,再用自己那无力的手想着去掰开他,艰难道:“你给我……喘口气……” 听起开口说话,不明将手从她脸上退至其脑后,然后扶住,道:“你……” 妁川脸上早已经是被刚刚不明手上的血糊脏乱,她喘着气,慢慢道:“我醒了……” “我带你回去。” 妁川点点头,双手环住不明的脖子,却在不明要抱起自己时感知到腰间疼痛,不禁将头靠了上去,道:“等等……疼……” 感知到不明的手在自己腰间摸索着,却在下一刻再次疼痛袭来。 “不明!” 她怔得死死抱紧不明,把头埋得更深些,是不明碰到了刚刚那异兽所咬之处。 “肉被咬烂了。” 似乎是听到滴答声,妁川又不禁道:“……还在流血……是吗……” “是。” 不明心下一紧,扼住的伤口处手中再次聚灵。 “等等……” 感知到妁川在怀中又是一怔,随即赶紧道:“我为你修复……” “疼……有东西在里面……” 不明顿时感觉到五雷轰顶,手中灵法骤停,妁川闷哼一声,不敢再多作疼痛,只咬着咬死死抓住不明。 “忍忍……”不明的手指明显是在血肉中触碰到一个硬物,他安抚道:“乖……” “啊!” 死死蜷缩在不明怀里的妁川在这声后咬牙闭眼,手指死死嵌入自己肉中,在听到直直从自己腰间肉中取出了那块硬物后,才松了一口气。 “……” 待取出后,不明手心再次聚灵去补妁川腰间的伤口。 …… “是什么东西?”妁川在不明怀里问。 “那异兽的牙齿。” “……”妁川又将头靠到不明身上去,半眯着疲倦的眼去看四下。 石壁,水沟。 “这是哪里?” “应该是安州城中某处地下里的密道。”不明答道。 “这里面的光……是哪里来的?”妁川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弱。 “是我的尾。” 听到这话的妁川心下一怔,她一只手费劲抓住不明胸前衣衫,又使劲睁眼伸头向后去看。 果然是一条散发着灵光的尾巴,像是蛇尾上生了鳍,整条上鳞片生光虽弱却也灵动……像是……像是龙的尾巴! “你……”妁川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又把目光移回来看着不明,他头上明显是生了犄角的! “……” 不明没有搭理她,只顾抱着她往前走,想着赶紧离开这密道。 见不明不答,妁川便道:“你是否……是否为了渡了许多灵力?” “没有。” 妁川抓住他的手更紧一分。 怎么可能没有?以他以往的样子来看,他从未现出过自己的这些特征,不过就是想隐瞒住。而这些特征本就是精元受损灵力将要耗尽后才会不由自身控制现出来。 “……” 妁川也不再说话,累得也不愿再去追究这些,迷迷糊糊睡了去。 …… “妁川?妁川?” 被摇醒的妁川有些急躁了,火气窝在肚子里,睁眼间去打开摇她的那只手:“冥老六,你干什么啊,我好累……” “活着就行……” 妁川倒是被这句话给激了起来,忙道:“活着怎么行!我可受了不少苦头呢!” 见妁川要哭不哭,精气神倒是恢复得不错,逾嶙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妁川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血痕什么的都已经被擦拭干净了,又左顾右盼去寻不明所在之处。 只见不明恢复了原样,正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品茶,妁川叹了一口气,倒觉得像是梦一场了。她摸了摸自己腰间,确实还有伤口,使劲戳还是尚有疼痛感,不仅啧出一声。 “你莫要人家逾嶙兄为你修复好了,你又撕裂开来了,白白浪费了人家的灵力。”不明将茶杯直直扣在了桌上,然后笑得散漫朝妁川看来。 “怎么会呢……”妁川将枕头立起来靠在床头上,心中也知回来后逾嶙定是为自己渡了灵力的,不然不会好得这般快。她朝逾嶙指了指不明身旁那桌上的茶壶,示意道:“有些渴。” “得嘞。”逾嶙直接过去,也不顾其他,直接拿起不明刚刚喝过的那只茶杯倒出茶来。 待逾嶙走近时,妁川才发现不明刚刚喝的那只茶杯已经不见了,心中正疑惑着,便见逾嶙已经坐到了床榻边,叹道:“好姐姐,你可长点心吧。” “冥老六!”妁川看着他手中的茶杯,只道:“这杯好像是……” 还未说完,只以为妁川是懒得动手接茶杯的逾嶙就已经将其送到了她唇边喂到了她嘴中。 “是什么?”逾嶙明显是不明所以,只道:“好姐姐你快喝吧,喝了好得快些,我们便回青州城去!” “咳咳咳——”妁川顿时噎住,又赶忙去擦喷出的茶水,皱着眉道:“回去干什么?我们正事儿都还未做呢!” “你有什么正事儿?” 见逾嶙瞬间变脸,不禁让妁川有些迷惑了,心中又想着刚刚那异兽,忙叫道在不远处的不明:“黑户!” “嗯?” “那异兽是否死了?” “死了。”不明应道。 妁川看了一眼逾嶙,又问道:“那它的丹元呢?” “与它一同散了。” “散了?”妁川大惊,有些难以置信,又道:“那它所食的那些魂魄呢?” 逾嶙白了一眼,将被子提到妁川身上盖严实些,道:“自然是魂飞魄散了。” “那许公子……” 逾嶙倒是有些无奈,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居然还想着其他,只道:“你就好好关心你自己吧!” “不是!”妁川直接一把先开被子,欲下床去寻不明问问明白,却又反应过来似乎少了什么,又问道:“黄粱呢?” “你这才想起她?” “……”妁川拍了拍自己脑门,八成也是觉得自己被那异兽摔来摔去摔傻了,道:“她去哪儿了?” “她现在,可比你好多了。” “什么意思?”妁川正问着,就发现门吱呀一声开了。 “妁川!” 是孟黄粱。 她端着一碗羹汤进来,见妁川醒了,不禁大叫出声,惊喜地三步两步跑过来弄得托盘之上全是洒出的羹汤。 “黄粱……”明显是感觉到孟黄粱恢复了一开始的精气神儿,妁川是又懵又喜,笑道:“你……” “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见孟黄粱急切地去撑出羹汤,妁川看了一眼逾嶙,示意自己的疑惑。 只见逾嶙一个耸肩便退开朝窗边的不明去,妁川更是觉得疑惑。 “你快喝完,待喝完后,再说其他。”孟黄粱端着一个小瓷碗递上去。 妁川接过后用小勺儿喝了一口,觉得口中着实苦涩,不禁放回托盘,拉着孟黄粱的手道:“其他是什么?” 孟黄粱笑了笑,转身去看,才发现门外之人并未进来,她又赶紧起身去把门外之人拉进来。 “妁川姑娘……”那人先礼道。 “这是……”妁川低下些头去看,才发现似乎是在异兽攻击孟黄粱时为其挡住的那人!而当时的他头发散乱周身泥尘根本看不清。 现下看清了,才发现他脸上全布满了可怖的痘疤,而痘疤下是一张熟悉的脸! “许公子?”妁川试探道。 见妁川认出,孟黄粱拉着他的手笑了起来,道:“你看,她也还认得你。” “黄粱……” 孟黄粱转过头去把那瓷碗再端起递给妁川,道:“现在可以喝完了吧?” 妁川愣愣点点头,看了一眼在窗边似乎聊得正酣的不明逾嶙,又看了一眼许浒,欣慰道:“你可算回来了。” 第四十八章 归回 “不对啊,那怪猫没有吃你?” 看着此刻正低着头的许浒,妁川不禁回忆起那日在安州城街上的情景,有人突然冲出护住孟黄粱。 那时的孟黄粱叫住他,认定他是许浒,而并未见到正脸的妁川当时也只是觉得她魔怔了。不过转头想想女子那天生的直觉,想来那人便是眼前的许浒无疑了。 妁川想着想着也理解了为何当时许浒要躲着离开,不愿意见孟黄粱,毕竟此时此刻的他,脸上是不堪入目的痘疤,若是在旁人看来定是恶心的。 “并未。”许浒答道。 见他此刻的模样,尚还是肉身人体,妁川点点头,那这般看来许浒定只是魂魄出窍了而已。 “我也不知是为何,染了那怪疫死后便浑然没有了知觉。”他看了看孟黄粱,想来也是知道了他那时的魂魄是怎么也不受孟黄粱灵法控制直接飞出了店去的。许浒继续道:“当我意识到时,已经快要入那异兽口中。” “染了那异兽所带的怪病瘟疫啊,多半都是没有意识全入那异兽口中的,”逾嶙摇着小扇走过来,看了妁川手中的羹汤,心知她定是不愿意喝的,便接了过来,继续道:“不过想来应还是孟掌柜的灵法使得许公子最后意识还是回来了。” 在许浒意识回来后,他躲过了异兽吸食魂魄,逃过一劫。只是彼时的他仅仅是只孤魂野鬼罢了,行于人世间多有不便,于是便就去将自己被孟黄粱葬入土中的肉体又挖了出来。 “这……”听到这儿的妁川不禁惊得瞪大了眼睛,想着这又是什么操作?不禁向逾嶙求证道:“人魂魄离体了还能回去???我可从未听说过……” “你未听说过的可就多了。” 是不明的声音。 妁川闻言去看,见他只是在窗前月光下笑。 心下叹了一口气,想着这家伙毕竟也还是救了自己的,妁川便懒得同他多计较,只道:“这不一样的,若是离了肉身还能回去,那那些死人岂不是来去自如了?这不就乱了套了吗?也不符和定数啊!” 这话确实有理,但见孟黄粱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妁川心中只道想来也是,只要许浒能回来,管他什么呢? 而听妁川这般问的许浒倒是解释了:“只因黄粱曾经有给过我妖界的灵物,能稳灵回魂。” “这么厉害?”妁川心中只道妖界的东西真是性价比高,连人的魂魄都能回,再想想他们冥界,可是水得太多了! 这般如此,妁川倒是觉得说通了,毕竟光就一只单单的魂魄在人界晃悠太过危险。这许浒定也是听孟黄粱这般说过,才去找回自己的肉身,虽然这肉身有些……残破不堪入目了些。 但转头又想着毕竟是染上了那怪疫,其他人皆是全身生痘流脓的,可是把身为妖的孟黄粱都恶心到了,此刻许浒仅仅只是有些痘疤,如此对比也算是好得太多了,毕竟人回来了。想来孟黄粱定是在埋他前用灵法修复过。 …… “既然许公子都回来了,我们也该回青州城了。”逾嶙将手中的羹汤端到窗边去。 “嗯?” 见妁川倒是有些不解,逾嶙不禁白了一眼,转身道:“回家去。” “可是……” “可是什么呢?”逾嶙皱着眉,又慢慢走过来,道:“那异兽都已经死了,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还不算了结了吗?” “这……” 这般想来,确实如此,妁川竟还一时答不上话来,但转头思索间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一开始来安州城的目的主要便是寻长渂的!虽然说是因为许浒寻的长渂,但如今许浒已经寻到,那寻长渂这事儿也就算告一段落了? 其实本在京云皇城遭灾那事儿后,妁川自己便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放下长笙酒馆的生意非要来这安州城。但以以往的经验来看绝对是不允许她出青州的逾嶙竟会在这次默认她的做法,以至于因此更让妁川觉得自己并未来错。 在来之前谁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收尾,多半都会认为是见到长渂让他能够放回许浒。至于一开始妁川心中所设想的,什么救回京云皇城众生这种宏伟做法眼下看来根本就不是她该担心的。 但是妁川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回去是不是就相当于白跑了一趟呢?于是乎尝试着试探:“我们还没见到长渂君呢,就……这么回去了?” “不然呢?”逾嶙反问:“异兽已死,你觉得长渂还会来吗?” “你怎就知他不会来?” “行,”逾嶙倒也觉得她这话没什么毛病,于是只好退一步道:“就算他来了,你能做什么?你能拿他怎么样?异兽已死,丹元已毁,你还能从他身上把京云皇城的那些人讨回来吗?还是说你还要留在这儿为安州城的人寻魂不成?安州城之人所失魂魄这事儿不管是不是长渂所做,都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留在这种空城里的。” “嗯……”妁川觉得着实有理,又想着只要天后没好,长渂肯定还是会寻下一处地方去,就算没有异兽,不用瘟疫,他身为神君也一定有本事耗灵去收取别人的魂魄。于是道:“那若是长渂再取人魂魄呢?” “那也不是你需要担忧的。”逾嶙将小扇收好插到腰间后再拍拍手将妁川按回床榻上盖好被子,然后又去将窗边的羹汤端起欲离开,对着屋内其他人道:“散了散了,休息好了便启程回青州。” 这话音刚落,便见不明头也不回地先开门出去了。许浒跟在逾嶙后面,还未踏出房门,便见孟黄粱像是酝酿了许久般,停下脚步,转过身叫道:“妁川。” 正掀被子欲下床榻去给自己倒茶的妁川见逾嶙也闻言转过头,便又赶紧一挥将被子盖好,愣愣回应道:“嗯?怎么了?” “我与许浒,”她顿了顿,笑了起来:“要成亲了。” “成亲?”妁川瞪大了眼睛。 “是的。”孟黄粱笑得温柔,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好啊!”妁川心中大喜,顾不得其实,直接将被子再一掀,忍着腰间的疼痛跑了过去,拉住孟黄粱道:“什么时候啊?” 第四十九章 成亲 月上枝头,雀鸟嬉戏。 妁川拿着在客栈院里晾干的“红盖头”进来,将门关好后,走近孟黄粱。 这些日子来,一行人都还恢复得不错,孟黄粱想着冲冲喜让大家高兴高兴,便就将自己与许浒的亲事提前到回青州前一日来。这本也是因为京云皇城如今无人萧索,回青州更是要舟车劳顿些日子,干脆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将就着在这阖家客栈办了来。 妁川将头探到孟黄粱面前,看了看她的妆容,觉得甚是好看,不禁赞叹:“果然是个小妖精!这么漂亮呢!” 恢复了以往那大大咧咧模样的孟黄粱用手戳了戳妁川的脑门,笑道:“你迟早的事儿。” “我啊?”妁川应答间去拾起桌上的一支红花钗,道:“我寻不到人,还早着呢!” 她走到孟黄粱身后,对着铜镜给她钗到发髻上去。 虽说这些东西着实简陋了些,但终归是喜庆的。 “怎么早了,你对逾嶙君或是不明公子,心意怎样呢?” 一听这话,妁川手中的红花钗顿时被折断了去。 “嗯?”孟黄粱有些懵,抬头去看。 这边妁川倒是有些尴尬了,不禁赔笑道:“失误,失误……” 孟黄粱倒是很懂般,笑道:“无妨,我还有你在街边儿为我选的那玉钗。” 这头妁川还想着其刚刚那话。 逾嶙,虽他俩确实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幼时同被逾秋带回,再有这么些年来的相处照顾充其量算是她兄长了。虽然说其总是受了她的欺负但也时时护着她。 至于不明…… 妁川赶紧摇摇头,忙去床榻上拿起那身在安州城的某个裁缝铺子里寻来现成的最红最喜庆的一套衣裙过来,道:“我暂时还没想过这些呢。” “你……是否喜欢他们中的谁呢?” 见孟黄粱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妁川算是看出来她那八卦的心,回忆着许浒未回来时的她整天那张哭丧着的脸,和现在那可是截然不同的!那时她不以泪洗面就不错了!哪会问这些问题? “他们……怎么说呢……”妁川寻衣裙系带,然后为孟黄粱系上,边打理边道:“我们算是知己吧。” “你指逾嶙君还是不明公子呢?” “逾嶙的话……他算是我的兄长。” “那这知己便是不明公子了。”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得似乎过头了:“他不明顶多算是我的小跟班!” “不明公子可不似凡人。” 那确实不凡。 听孟黄粱提到这茬儿,妁川便想起在密道中他头顶现出的角和散发着灵光的鳞片,不禁问道:“黄粱,你说有没有那种鳞片会发光的龙啊?” “有啊。”孟黄粱抬头去看她,只道:“我们妖王真身便是灵龙。” “灵龙?” “应该比普通的龙厉害些吧,他们自来灵力高,灵片散发的都是灵光。” 听到这话的妁川就有些懵了,这不明难道还是灵龙不成?可是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想到这儿,不禁又问:“那灵龙一族是否有人上天界做过仙官儿?” “这嘛,”孟黄粱回忆着,慢慢道:“毕竟仙籍灵元什么的着实诱人,我们妖界在未脱离天界时也是有许多入过仙籍在天府任职的。” 那这么看来一切都合理了,妁川将孟黄粱的头发从衣间拨出来,却又听到其道:“如今灵龙一族所剩无几了,据我所知妖王历来也都是单行的。” “这是为何?” “其实各界对妖界还是有些偏见的,妖嘛,就算是灵物还不一样是妖?”孟黄粱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身影,继续道:“就像人世间的人一样,只道妖是祸害,心中虽怕也恨,这恨倒也是来得不由分说呢。” 孟黄粱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却轻笑了起来:“不过许浒不怕啊,他虽总与我唱反调,总是惹我生气,坏我生意,但我知道,他并不怕我,这一点,便够了。” “我在许久前便就看透了这人世,也看透了人心,所以我也并不想与人类有何过多交流,于是我一开始便告知了许浒我是妖。” “但是你说好巧不巧?”孟黄粱转过身来,拉着妁川的手,道:“他不怕我。” 正是因为如此,孟黄粱便就觉得这人有趣了些,她想着留在京云皇城,也尝试改变自己的看法。她在一间阖家酒楼对街开了一间食铺店。她做着生意,与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竟开始觉得这人世间的生活竟还会这般有趣,可比在妖界满脑子只想着修炼好玩儿多了。时间久了,孟黄粱在与人谈笑间便也放下了她对人类的偏见,不过是因为人类认为异类危险罢了。 “其实很多人都是很和善的,那些自来被灌输的妖是祸害的思想也不过是这个世道的产物,与人来说,他们也无非是受害者罢了。” 孟黄粱笑着开始讲。 一次她店铺打烊时,一个小孩儿盯着店里一根糖葫芦不愿意走。他拿了那颗糖葫芦去问,孩子只答道父母不许他食得太甜,每次路过食铺店只好眼巴巴地望着。而那时一只刚刚成精只能说话不可化为人身的猫妖尚在她店中。 猫妖见孟黄粱在门外半佝着腰,一跃跳了出去,喵喵两声后开口说话:“干什么呢?” 那小孩瞪大了眼睛,竟还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摸着自己的耳朵向孟黄粱求证:“姐姐,这小猫咪会说话!” 孟黄粱见她那呆萌的模样,心中的顾虑顿时消散了去,摸了摸那小孩儿的脑袋,嘟囔道:“你不怕它呀?它可是会说话的哟!” “那也太可爱了吧!”小孩大喜,直接去抓住猫妖的两只脚,低头对它道:“小猫小猫你会算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孟黄粱顿时笑了出来,对着那已经是两只脚站不住有些羞了的猫妖道:“哎哟!真是太可爱了。” …… “着实可爱。”妁川用木梳为孟黄粱顺着头发。 “后来我便安安心心留在了人界。” “哦?那怎么不来青州城呢?明明青州城是六界浑浊处,各界人多也方便你生存行事,”妁川心中倒是觉得不简单,她那点小心思,可是瞒不住的,只打趣道:“想来还是为了某人吧!” “你啊!”孟黄粱微微偏头去看她,只道:“明明是我问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孟黄粱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想着后面几次欢喜冤家般的相遇,总是能把她气得睡不着,可正是这般,竟还让她依赖上了那样的日子。 第五十章 错乱 月色极其好,洒在安州城中。 安州城阖家客栈是四合建筑,内院中二楼厢房有直到中庭的雕花木梯,此刻已经被绑上红绸锦缎。 房门大开,妁川扶着盖上红盖头的孟黄粱慢慢出来。只见妁川宛如老母亲般一手死死抓住她的手,嘱咐她注意些小心些另一只手又帮着提着后裙摆。 内院四边庭廊外都栽种有月开花,在夜风中散发着清香,而中庭正中央是一棵长青树,从回廊四方拉至树上的一排排灯笼微微摇晃。 灯火通明下立着的许浒同样是一身红装,他高束发冠,意气风发。 在走完最后一阶木梯下来时,妁川才发现不明逾嶙各提着灯笼立在两旁,见新娘子来,不禁弯了弯腰。 虽这一切从简不按人界正常嫁娶亲事那般办,加之这安州城本就静寂,也就他们几个活物,但此刻氛围倒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待妁川放开手后,孟黄粱慢慢走近去,她接过许浒递过的红绣球带子,然后又转过身来。 “我……” 这话八成就是要开始感谢了!妁川听不得这些,又明显感觉到孟黄粱声音有些颤抖,似是激动到啜泣了般,赶紧道:“说什么呢?赶紧拜堂!” 话语落,孟黄粱赶紧用手擦了擦脸,随即点点头。 “你上!”妁川用胳膊碰了碰逾嶙。 “上什么?” “你做傧相啊,不然我来喊啊?” “……”逾嶙无奈,想着自己竟会沦落至此,但觉得这算是人家苦尽甘来的好兆头,倒也就无奈应了干起这费力活儿,于是扯着嗓子道:“一拜天地——” 见面前二人直接对着她们跪了下来,妁川赶紧拉过逾嶙不明移动着小碎步到旁边去,想着腾出天地的位置。 “二拜高堂——” 孟黄粱与许浒又转了过去,对着那颗长青树跪拜。 “夫妻对拜——” 听到这句着实让孟黄粱心中感慨又不甚欣慰。想着以往总是与许浒吵吵闹闹,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和他同着红衣喜服执手共礼。 她慢慢转过来,透过红盖头看着许浒的裙摆晃动间也转了过来,不禁在笑了起来。 “礼成!” “呜呜呜……” “你……”不明皱着眉看着妁川,觉得有些浮夸了,不禁道:“你还真当自己老母亲呢?” “我高兴……”说完后倒是不自觉笑了起来。 心想着,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 见不明逾嶙一前一后回房,妁川也无奈只好假意回房去,却又在听见逾嶙房门关上那一瞬间,赶紧将耳朵从房门上移开去开门。 她探出脑袋向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又才蹑手蹑脚出来关上门偷偷到喜房外去,又将耳朵贴到房门上去听里边儿动静。 怎么这么安静呢?这不和常理啊! “你干什么呢?” 这话倒是将妁川吓得一怔,赶紧转过身朝不远处的不明赶紧嘘声道:“你小声些!” “你这做贼可未免做得有些窝囊了。” 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让她不满了,白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什么叫贼啊?我刚刚便说了来闹洞房的,谁让你们这般无趣!怎么叫都不来。” “这又不是你洞房。”不明不禁抱臂靠在拐角处的木柱上。 “这是传统!传统你懂不懂?”妁川赶紧走近不明去,才大声道:“传统,便是要弘扬的!” “……”不明有些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她。毕竟逾嶙不喜欢凑这种热闹,他也更是不感兴趣,但想着妁川在房外不免有些坏人好事儿了,于是乎便来看看。 “弘扬些什么?若是你日后成亲洞房,被人进来闹,或是在外边儿这般偷听,你还能安心洞房下去?” “这……”妁川眉头微皱,倒是觉得有些理了,只好道:“行吧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不听了,回房睡觉去!”说完一把推开面前的不明。 但又想着这般早回房也无趣,于是便决定下到院中去歇歇。 不明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妁川心中酝酿着,待走到院中长青树下后,才转过身来。 见不明只是打量着四周,不禁开口:“黑户?” “嗯?”他这才定睛去看她。 “你既是灵龙,何必又要拘泥在这人世间?我长笙酒馆,什么都没有,还总是让你耗费灵力……” “这又是在赶我走?”不明盯着妁川,一步一步走近去。 不禁向后退去的妁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硬起胆子道:“我这不是觉得总麻烦你嘛……” “你还知道你总给我找麻烦?” “不是……”感觉到后背已经抵到了常青树干,妁川下意识向后看了看又转回头来,一时间却只见近在咫尺的不明那张妖媚的脸。 “你……退后去些……” “嗯?” 见不明还是不为所动,妁川想着侧着赶紧出他环堵去,她假意笑嘻嘻应着:“没事……” 然后一个激灵想侧开去,却不料一把被不明抓住又拉了回去。 “别别别!”妁川这边一只手还被抓着,另一边却被不明用一只胳膊堵住去路。 “想什么呢?” “啊?” 妁川抬眸去看他,只见他一脸若无其事,又听其道:“我有东西给你。” “什……什么东西……” 不明嘴角微微上扬,放开她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玉钗来。 “这是……” 看那玉钗样式,像是用白玉镶成的一小簇梅,竟和她在街中所挑中的那支差不多。 妁川看着也不去接,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不要?”不明收回来看了一眼,继续道:“不要我便扔了。” “哎哎哎!”见他说着欲扔,妁川赶紧去抢过来,护着仔细擦了擦,道:“别扔啊!我要,这钗和黄粱那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当时在那摊位上也就只看上那么一支……” 妁川将玉钗低低钗到发髻上去,用手扶了扶,看着不明道:“可以吗?” 见不明不仅不答,反而转身欲走,妁川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去何处寻的这钗?” “……” 见不明依旧是不愿意搭理她,又赶紧拦到他前面去,道:“哎!黑户!” “作甚?” 妁川咽了口口水,道:“谢谢你。” “什么?” “就是……”妁川回忆着倒也觉得有些难为情,道:“你在那密道为我渡了那么多灵力……” “是逾嶙兄。” “哦?”妁川若有其事点点头。 虽心知逾嶙在她被不明带回后定也为她渡了些灵力,但怎么也是在不明先修复渡救后再渡的。 况且若是一点点灵力,以不明以往的情况来看怎么也不可能到最后现出真身特征来。 “那你说说,你为何不回妖界去?你身为灵龙,与妖王同族同宗的,怎么也比在人间逍遥!” “我不喜欢。” 听他这话有些严肃,妁川又不禁好奇了些,道:“这是为何?” “人界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明反问:“像你说的青州城极好一般,我也认为是极好的,有逾嶙兄,有……” 见不明看着自己,妁川心下一怔,这该不会是要…… 不明笑了笑,道:“有好酒喝,有什么不好呢?” “……” 妁川摸了摸脑门,只道自己脑子里进了水。 “你们俩干什么呢?” 是逾嶙的声音。 妁川赶紧抬头去看二楼,只见逾嶙此刻正靠在他房门前的围栏处盯着他们。 “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妁川这才反应过来,那他们刚刚的谈话和……岂不是都被看见了! “……”妁川无奈,只道:“你这又和偷看别人洞房有什么区别呢?” “你们又未在洞房。”逾嶙直起身子下楼来,道:“况且是你想得太入迷了些,人家不明兄可是早就发现我来了。” “嗯?”妁川狐疑地抬头去看一旁的不明,那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不禁又白了他们一眼。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做没说什么。想着想着,便又像想到正事儿般,道:“我们明日便启程回青州城?” “不然呢?” “我……”妁川还是觉得差点什么,道:“这吸食安州城人魂魄的怪物不寻了?” 逾嶙一副你又来了的表情,道:“寻?你去哪里寻?你能做什么?贡献一份魂魄?” “你这话说得!信不信我……”妁川指着逾嶙的手不禁又收了回来,想着罢了罢了,这家伙早已经是蹬鼻子上脸了,哪还会受她威胁? …… “啊!” 一阵惊呼从楼上传来,随后是刺眼灵光从喜房内映出! “是黄粱!”妁川大惊,赶紧往二楼冲。 逾嶙直接瞬移至二楼去,灵法破开喜房。 只见屋内的孟黄粱已经悬置半空中,而她体内的魂魄不安正被一股力量往外扯! 逾嶙偏了偏头,躲过耀眼的灵光后小扇飞去打断所吸取之人的那道法源。 “许浒!” 见其被逾嶙小扇的灵法打到地上后,孟黄粱才直直落了下来砸到桌上。 妁川赶紧冲进去抱住孟黄粱,只听到身后的逾嶙对着同样在地上的许浒道:“你究竟是谁?” “我?”许浒大笑着站起来,道:“我可是黄粱的丈夫呢!” “你不是。” 听不明这么来了一句,妁川才反应过来,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啊!这安州城本就被设了灵障,他普普通通一个人怎么可能进来! “孟掌柜是妖,她的魂魄自然比普通人的魂魄灵法深厚些,你打不了我们的主意,便就打她的主意,可还真是煞费苦心啊。”逾嶙将小扇收回手中,又道:“长渂可还真是会盘算。” “呵……”许浒脸上是不屑,道:“你们哟……不过这样也好,有个替死鬼。”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许浒嘴角一勾,挤出个笑来,道:“反正我魂魄都收了,何必同你们废话呢?” 说完只见他拂袖灵法一挥,直接消失了去! “冥老六!”妁川大吼一声后,几乎手都颤抖了起来:“黄粱……” 逾嶙见许浒消失得如此之快,心知定是追不上了,赶紧过去查看孟黄粱。 “她只剩一缕主魂了……” “什么叫……”妁川摇着头,开口道:“只剩一缕主魂……” “意思是,救不活了。”不明在一旁搭话。 “你闭嘴!”妁川呵斥着,又问:“曾经李和皎不是一样缺魂少魄的?” “她只缺一缕魂魄,况且精元未损,而孟掌柜,其他魂魄皆被取走,光就主魂的灵力根本就不能支撑她活下去!” “所以……”妁川顿了顿,道:“她会魂飞魄散?” 逾嶙看了一眼妁川怀中的孟黄粱,红衣似火,却毫无一点生气,道:“妁川……” “我不信!”妁川大吼着,道:“之前冥界公主呢?不是同样这般吗?况且她精元都损了还不是一样活着?我不信……” “你固执什么?” 妁川摸了摸眼泪,道:“不是,我不信,明明,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的……这许浒……到底是谁……” 见她这样着实是有些劝不住,只好道:“莫要再管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黄粱怎么办呢……” “先回去。” “回去就能救她吗?” “……” “只要孟姑娘的其他魂魄未散灭,应该还是可以救回的。” “不明!?” 见逾嶙吼着转头去看他,妁川心知定有招儿能救回孟黄粱,赶紧望向不明道:“怎么救?!” “妁川……”逾嶙尝试打断却被妁川推开去。 不明看了一眼逾嶙,道:“取别人的,替。” “找谁呢?”逾嶙反问,想着三百年的事儿,不禁道:“谁该平白就拿去魂魄给别人去?还是去抢?” “……” 见不明不答,逾嶙转过头看了一眼妁川,道:“还不懂吗?” “……”妁川心中知道这话的意思,只好死死抱住孟黄粱,愣愣道:“可是……我不想她……” 哽咽间妁川将头靠到她头上去,头上的玉钗从她发间脱落掉到地上,妁川赶紧去捡起来,又给她钗回去,突然又想到冥界公主一事儿,不禁抬头问道:“那束灵珠……” 逾嶙倒是料到了,只道:“那你去何处寻?” “寻到冥界公主……” “那天后呢?”逾嶙蹲下来,直勾勾看着妁川,道:“云子泱让你寻束灵珠是给谁?” “我不认识天后……”妁川只道:“我不想她死……我要救她……” “……” “好。”逾嶙叹了一口气,无奈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往外走:“那便先回青州城。” “……” 第五十一章 去妖界 见妁川发呆,偷偷放下车帘后的逾嶙嘱咐不明驾好马车,随即又撩起车帘转了进去。 他扯了扯妁川的斗篷,将她脖颈捂严实些,开口问道:“孟掌柜呢?”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却忘了应答,手中只死死握住一方叠住的手帕。 逾嶙倒也不愿意重复,只一把抢过手帕来打开看,果不其然其中被包住的是一颗散发着微弱灵光的青粟米——那是孟黄粱的真身。 妁川倒也不去抢,看着那颗灵光渐渐散淡下去的青粟米,不禁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们应该去何处寻那束灵珠呢?” “你寻不到的。”逾嶙将其包好,又放回妁川手中,继续道:“没有人能找到冥界公主。” “为何?” 见她追问,逾嶙倒不答这原因了,只开口道其它:“就算你找到又有什么用呢?那束灵珠,并不在她身上。就算在,就算你拿到了,也没有意义的,谁会愿意渡灵去为她招魂呢?况且你根本不知她其余的那些魂魄如今到底有没有散。” “……” 见妁川沉默,逾嶙又道:“你并非不知道这个道理。” “我知道……”妁川低着头喃喃着:“可我怎么能看着她就那样离开呢?” “她主灵尚在,用灵力保住,带回……”逾嶙想了想,带回冥界也无用,毕竟孟黄粱是妖,又道:“送回妖界去,若是能熬过这劫,便就重生修炼吧。” “送回去……” 因这孟黄粱只剩主魂中的精元所围绕的几丝灵力,离魂飞魄散只差这几丝灵力而已。 但她若能保住主魂中的灵力,用精元重入青粟种中,是可以重新再生的。只是这重生便是和无意识的花草那般重新萌芽,仅仅只是她的精元重生,她的魂魄也不再是她,她的记忆与灵法全然是没有的。 如若她能够再修炼成形那也便算是重生回来了,若是不能,那便就青粟黄老了了一生了。 “我还是想寻回束灵珠……” 见妁川依旧死纠结着束灵珠,逾嶙道:“既然如此,我便陪你寻。” 想着想着,不禁又道:“既要寻那束灵珠,便不能由着孟掌柜主灵消散暗淡下去,先去妖界寻些能安魂稳灵的物什吧。” “真的有吗?”妁川不禁有些怀疑。 “有。”逾嶙点点头,也为着让她定心道:“许浒都说了,孟掌柜寻给他过,不然,他也不会回来这般祸害。” 提到这茬儿,妁川才反应过来,不禁疑惑道:“那许浒究竟是谁?” “他回来时,我与不明皆不在,他的解释……”妁川又突然意识到这事儿逾嶙竟都会没料到,而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心中又着实夸赞到许浒的掩藏能力,不禁又道:“你是如何放心下的?” 那时在安州城街上妁川与不明被那异兽掳去,只剩逾嶙与认定护她之人是许浒的孟黄粱。 “我放心与不放心又有何用?”逾嶙手撑着坐板,为难道:“只要孟掌柜放心,只要她认定那人就是许浒,谁又能拉得住?你想想孟掌柜的那性子,同你又有什么区别呢?” “……” 那日逾嶙本也是全然顾不得街中的孟黄粱与许浒,只顾着赶紧驭灵去追那异兽。而待他寻出很远后突然发现灵迹不知为何断了去。他大骂一声后毕竟又想着不明定会护着的,只好先回去再说。待回到街中后,只见孟黄粱还拉着许浒抱头痛哭不停质问…… …… “我们把竹琅拉出来问问!”想到这茬儿的妁川说着便赶紧去扯腰间的异生袋,随后赶紧施法解开绳子。 只见竹琅直接从异生袋中滚了出来,哎呦呦叫唤间,不禁有些气:“妁川阿姐你轻些不行?!” “轻些?我还没踹你呢!”妁川吼道:“放你出来是有事儿问你,你以为放你出来玩儿不成?” “行行行,”竹琅赶紧爬了起来,想着去坐,抬头见便见逾嶙那张脸,吓得一怔,退到妁川旁边挨着坐去,随后笑嘻嘻道:“妁川阿姐何事儿要问?” 见他这般殷勤,倒让妁川有些感觉见鬼了,皱眉间不禁将手覆到他脑门上去,道:“你在这异生袋里边儿关傻了不成?” “这什么话?”竹琅去拂开妁川的手,道:“我只是想通了罢了。” “想通什么了?”不明直接停了马车,进来后一把扯过竹琅的手,将他往逾嶙那边儿扔去,又自己坐到中间约摸隔了两三寸的距离的妁川身边去,歪着脑袋抬眸道:“说与我天听听。” “……”竹琅也赶紧往旁边移出两三寸距离来,呵呵道:“就是……我觉得仙籍有什么呢?我如今这般,还不如好好同妁川阿姐……额……同你们一起……好好呆在风兰庄,或者呆在长笙酒馆……” “哦?”不明虚情假意点点头,又对妁川道:“你要问他什么?” “哦哦哦!”妁川这才反应过来,道:“竹琅,你可知许浒?” “不是孟掌柜喜欢那人吗?沈家公子啊,阖家酒坊他们家的,有钱有势……” “不是不是,”妁川挥着手道:“就是,许浒不是被那异兽给吸食了魂魄吗?可是后来他回来了。” “回来了?” “他还取走了黄粱的魂魄……”妁川道:“他似乎也是和长渂君有些关系的。” “这我如何知道?”竹琅有些无奈:“我不是都被你们装那怪袋子里面这么久了吗?” 见他只顾说些废话,逾嶙小扇直接抵到他脖子下面了:“因为他也取魂魄,所以想着是否与你们有关系,便唤你出来问问是否了解此事。” 竹琅举着手,似是怕得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只以为他被异兽食了魂魄……怎么知道他回来了,而且还会取魂……” “既不知,便就好好呆在异生袋中吧。” 只见不明说完便直接一把扯过妁川手中的异生袋,将他收了进去。 “……” “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见不明又出去驾马,逾嶙微微皱眉,道:“你对这孟掌柜怎么就这般上心呢?之前对李和皎可未如此般。” 听他这般说,妁川也才反应过来,从青州城到京云皇城再到安州城,一路的心思竟让她也看不透自己了。逾嶙曾经打趣着说过是为着孟黄粱食铺店这些年赚的那些个钱,但这些又何足让她放下长笙酒馆的生意呢?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反问:“那你呢?曾经你可是绝不允许我出青州城的,这次为何呢?” 见逾嶙笑了笑却不应答,又道:“我知道,你想着要护我……” “谁要护你?”逾嶙打断道:“我可是有我自己的算盘。” “行!”妁川心中叹了一口气,道:“你想着寻长渂,可是你也明明知道魂魄灵力入他人之体是寻不回来的,又为何要由着我走这么一遭呢?” 逾嶙撇了撇嘴,摇着小扇慢慢道:“不由着你,难道还能拦住你?” 听这话,倒是觉得没什么错,妁川将手中的手帕捏紧,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正在这时,马车外驾车的不明突然又停了下来,被摇得一个踉跄,妁川忙撩开帘子去看:“怎么了?” 只见此刻已经到了青州城外密林的岔路口上,一道灵障笼罩在整个密林上,四周是六个方向的灵道。 “已经到六界口了,现在,是回长笙酒馆,还是……”不明转过头跃过妁川去看逾嶙,继续道:“去妖界?” 看着眼前的迷雾精灵尘光,妁川手中手帕更紧一份,看了一眼逾嶙,道:“我们想办法……救救黄粱。” “那便去妖界吧。” 见逾嶙发话,不明点点头,又偏过头看了一眼妁川,道:“进去。” 妁川赶紧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内,不明驾车玩过妖界的灵道去。 “去了妖界先去买些能稳灵的物什,随后便回青州城。”逾嶙开口道:“此般做,或许孟掌柜还能多活几日。” 妁川赶紧点点头,心知逾嶙还是会顺着她的心思来,于是又去撩侧车帘子。 只见四下依旧是密林暗沉,随后跃过的速度便快了起来,花树草木间开始聒噪起来,似乎都成了精在讨论这来人。 马车停了下来,不明先行下去,逾嶙撩开帘子,看见妖界口处一堆半成行半成精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妖怪正挨个进妖界去。 “我们如何进去?” 逾嶙跃下马车,见妁川半个脑袋探出了侧窗,不禁道:“你先下来。” 待妁川下来后,不明瞧了一眼妖界口的妖兵,只道:“这妖界又不如你们冥界,哪有那么多规矩?再说了,有我和逾嶙兄在,还怕进不去?” “那你倒是去啊。” “我就不去了。”不明说着反而走回马车上去坐下,不禁一副苦恼的表情:“我可是从这儿里边儿跑出来的。” 想当年在妖界任职时,差点被上了妖籍,索性赶紧跑了去,现如今回去似乎又有点奇怪了。 “不明兄这话倒是不对。”逾嶙摇着小扇道:“进去街市中逛逛而已,又不去事府,况且你在这儿熟门熟路的,我们去才好有苗头。” 听逾嶙这般说,一时之间倒是不好拒绝了,不明便也就爽快点点头跳下了马车。 见他走近,妁川也不禁点点头,道:“就是,你身为灵龙,这儿本也是你的老巢。” “灵龙?”逾嶙不禁一怔,转头去看了看妁川,见她也似乎是说漏了嘴般尴尬看向自己寻查是否听出端倪,倒让他觉得有些意思了,心知她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又不着急现下去求证,只看了她一眼又去看不明。 不明倒是不在意这些,只道:“你话就不能说好听点?什么叫老巢?像是坐了什么坏事般。” “老窝?” “……” 见不明有些说不出来话,逾嶙倒是哼笑一声赶紧搭话道:“人家堂堂灵龙,身份之尊,怎么就老巢老窝了?真当人家是下蛋母鸡不成?” “……” 见不明似是更加无语,妁川赶紧去拍肩道:“还是我会说话吧?” “……” 只见不明叹了一口气,往妖界口去了。 逾嶙心知话似乎有些不太好听赶紧跟上去拍肩道:“不明兄,倒是同我讲讲你们灵龙的家族史呗!” “逾嶙兄……”不明有些为难,见他手中扇子未手,一手接过。 “哎……”逾嶙伸出手有些看不清不明的做法。 见他伸手间又顿住,不明不禁笑了起来,只道:“有些热,这妖界竟不知怎么了,让我心下躁动。” …… 看着桌上的名册谱,妁川想着随便写个名字吧,便将竹琅的名字写了上去,又赶紧随便写了个来访原因:走亲戚。 妖兵瞅了一眼,点点头。 见他点头,妁川赶紧跟在逾嶙后面进了去。 见不明也进来了,同行了几步后,不禁感叹:“这妖界未免也太好进了吧。” “妖界中本就是些成精的东西,多多少少有些本事儿。就算再没本事儿,也没谁会吃饱了撑的跑这妖界里边来闹事儿。” 听逾嶙这般说,妁川不禁反驳:“怎么就没有,若是其余各界的进来图谋不轨的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诡辩?”逾嶙不禁道:“照你这般说,人界中的那些人不是同样可以下手?” “……”妁川心知反驳不过他,若是在以前定是火气上来威胁了去,但如今她也没那闲工夫,只道:“先去街市中吧,寻寻看有无可以稳灵的灵物。” 正说着,又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这妖界中东南西北的,赶紧去拍前边儿头也不回走着的不明,道:“这妖界似乎和冥界差不多。” “那还是差很多的。”不明回应道:“妖界有白日,而且妖界中,阴谋诡计更多。” 不明在前边儿引着路,这般说听得妁川顿时停下了掉步,她看向四周,一片旷野,天上是璀璨星河,地上是灵光精尘,倒是很美的一副画卷。 “何时才到妖界街市上?”妁川等着逾嶙到身旁,又出生询问已经拉出一段距离的不明。 “快了。” 只听他声音幽幽传来,妁川又将手覆在衣襟处,心中跟着附和,快了。 第五十二章 妖市街奇遇 待行了一段路后,日头竟都上来了,眼见着各路妖精什么的也多了起来,皆分布在街市内外各处。 看着这些差不多的建筑样式,妁川不禁嫌弃起来:“我看这妖界中的街市同我们冥市街也差不了多少,可有名字?” “差不多?我见着可差得远呢。”不明抬眸四望间应答着:“这街市叫妖市街。” 听他这般反驳自己,左顾右盼间的妁川又赶紧转回头来,阴阳怪气指责道:“这哪是差得多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好不好?我看呐,定是你们妖界抄了我们冥界的。你看看,不仅街市中构造相差无几,竟连名字也是雷同的。” 心知同她争执也无用,不明哼笑着倒也就不答话了,而逾嶙在前边儿的声音却慢悠悠传来:“你这话可不对,人家不明兄又并非是妖籍,你同他气愤又有何用?” “这便是了,”不明假意委屈着上前去勾住逾嶙的肩,道:“反正她历来不讲道理惯了,我也懒得同他解释什么。” 妁川:??? 罢了罢了,她也懒得去同他们纠结,左右寻着有无所谓能稳灵的物什。 街边摊贩多半是些成形或半成形的妖精,无非是些卖花草果蔬或是锅碗瓢盆等等日间常物的……但各种奇奇怪怪的叫卖间倒惹得街上更加热闹。 …… “老板!你这葡萄不行啊!有些酸啊!” 正行着的妁川闻言去看,只见一只狐狸坐在地上,瞧着那卖果蔬的鸟面老板。 那老板见是一只灵力尚浅未成人形的狐狸,掩去它鸟面的特征,倒化成一名俊俏男子,不屑道:“哪里酸?我怕你这只丑狐狸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狐狸气得用前爪子指着老板,尖声道:“好你个奸商!看我不掀了你这烂摊子!” 只见那老板迅速操起摊边的打蝇杆打得那狐狸爪子痛得赶紧一收,恶狠狠道:“莫来碰瓷!我修炼了这么些年可是修成人形了的,还怕你这只丑狐狸不成?” “你什么意思!” “呵!”老板装模作样支着脑袋在摊子上,阴阳怪气道:“意思就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人形都修不成,哪里来的脸同我这儿叫板?” “你!”狐狸被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嗷嗷叫间灵光从身上散出来的同时毛也都竖起来了。 “哟哟哟!修炼了这么些年就修炼出个散光竖毛的本事儿?真是无用!” “嗷呜!”那狐狸听着越发刺耳直接嗷叫一声扑了过去。 只见那老板敏觉地一躲,直接挥手将那狐狸反打了回去。 而被重重打回去的狐狸直接落到妁川身上去被稳当当抱住了。 “呸!”逾嶙不知何时站在那果蔬摊位旁去了,他眉头紧皱,将口中的那颗葡萄吐了出来,只道:“确实酸呐,哪怪得了狐狸妹妹?” “你谁啊你?在这儿坏我生意?”老板说着将那打蝇杆准备朝又从他摊子里挑了个苹果什么的咬了口的逾嶙去。 只见那打蝇杆在空中突然停住下不去,老板看着截住打蝇杆的那双手去寻人脸。 不明正盯着老板笑,低声道:“他是你爹。” “你!”老板气得转身反手要去打不明,被其一躲后,身后的逾嶙一脚就踹到了他屁股上,一下子就又踉跄几步向前扑了去摔趴到地上去了。 “谁他妈踢我!” “你爹老子我。”逾嶙将那苹果往后一扔,嘴里却道:“这苹果倒还是不酸,不过就是不和我胃口。” “你们!给我等着!”老板艰难爬了起来撂下这么句狠话变回鸟身时高时低起起伏伏地飞走了。 路上其他妖精指指点点,也像是忍了那老板许久般,有的看了眼走了,有的则竖起大拇指表示可以的,还有的甚至跑到果蔬摊上去捡拾可用的…… “呸!这吃软怕硬的东西!”狐狸在妁川怀里唾骂完又不禁抬头望了望。 只见妁川两眼一弯,道:“反正他现在已经跑了,你可以去他摊上挑挑看有无和你心意的。” “那倒不必,”狐狸跳下来,又道:“我本也听其他姐妹说过这摊的老板是个黑心的,没有好东西,都是些便宜的烂果子来哄骗我们这些不知情的,日后便不在这儿买了,吃亏上当后会长一智的。” 逾嶙点点头,走近后又道:“狐狸妹妹怕也是初来乍到,不然怎么被骗呢?” “唉!”狐狸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只道:“这边儿确实不常来,怎么知道这么多仗着有些本事儿修炼成人形就欺人的东西,唉!” 见狐狸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妁川不禁道:“这不是也要看时间的嘛!我看你年纪尚小,若是日后勤加修炼,定也能修炼成人形的。” “那就借这位妖儿姐的吉言了。”狐狸说完便又向逾嶙不明倒谢准备离开,突然又被妁川叫住,不禁问道:“妖儿姐可还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的,”妁川蹲下来,摸了摸狐狸脑袋,道:“我们仨都是来这妖界寻那可以安魂稳灵的物什的,但一路看来都是些小玩意儿,不知这妖市街中何处在卖那些灵物呢?” 狐狸想了想,答应道:“有,折桂楼中这种稀奇古怪的宝物可多了,但是那里边儿的东西太贵了,看看还行。” “那这折桂楼在何处?”逾嶙问道。 “这倒是让我怎么说呢?”狐狸又坐了下来,慢慢道:“这折桂楼的位置啊,还真没个定数,像是海市蜃楼般虚幻得很,白日里是见不到的。你们要寻啊,还得晚上寻方才行。” “不是说没有定数吗?晚上这黑灯瞎火的岂不是更不易?” “哪里黑灯瞎火啊!我看这位妖儿姐啊八成也是才修炼成的妖精吧?晚上妖市街可热闹了呢!”狐狸感觉扯远了,又转回话题:“这折桂楼啊,白日里不营业所以白日里也找不到,要等到夜间才会出现。” “还有些脾气了。” “确实如此,毕竟主要是卖各种灵物的楼阁,有些怪癖什么的也是能理解的。” 听狐狸这般说,妁川倒也表示可以理解,毕竟类似的这种东西在冥界也不少。于是又道:“那我们夜间又该去何处寻呢?” “这就不必担忧了,”狐狸又站了起来,道:“这折桂楼啊是妖市街里最高最繁华最有钱的楼了,足足三十三层呢!到了夜间它点上了彩灯又或是里边儿歌舞声传来,自就容易寻到它今日又在何处落脚了。” 听到这儿的妁川已经开始惊叹了,想来这折桂楼定是个花花楼又藏有奇珍异宝的,便激动道:“这可以啊!着实有意思!里边儿定有那些个灵物能派上用场!” “既然这般,你们便可待天黑寻那最高最亮的楼去。”狐狸说完欲走,又不忘添上一句:“不过要多准备些银两!” …… 待狐狸走后,他们便就随便寻了个客栈去歇脚,喝茶间还不忘嘱咐逾嶙将银两带住些去钱庄换成妖钱。 待日头落了下去,天还未黑,夕阳映红满天,妁川一只胳膊撑在窗台上托着腮盯着另外一只手中捧着手帕上散发着微弱灵光的青粟米。 “黄粱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灵力千万别散啊,你晒晒夕阳!暖和暖和试试?” 妁川伸出的手又不禁收了回来,看着那灵光依旧弱得如游丝般,不禁苦恼。 “我看你莫不是想孟姑娘如夕阳般沉下去。” 听这话的妁川赶忙抬起头,感觉到这不是幻听,赶紧转过身去反驳:“你会不会说话呢?” 只见不明耸耸肩,慢悠悠走过来,递来一只小陶罐,里面还有些颜色黑深的泥土。 “干什么?”妁川不解。 “你看看这土。” 闻言妁川伸头去看,见里面的泥土尚还散发着点点灵光,不禁道:“这灵土是?” “我在妖界中一处灵野地里挖来的,护养……孟姑娘?”不明觉得这话也没什么大毛病,便又道:“你若暂时不想她魂飞魄散,便将她那真身种与这灵土中,免得还未找到救人的法子,就让人灵力流失尽了。” 妁川点点头,表示了解,毕竟想要救孟黄粱就得先保住她的主灵,不管是寻回她的其余魂魄也好还是寻到束灵珠也好,哪怕是她最后意识全无前尘尽散只能以精元入它青粟种所谓重生也好,前提都得是能保住她的主灵精元。 看着不明还伸着手,妁川赶紧将那小陶罐接过来,放至窗台上后,又对着走至身旁远眺窗外妖市街欣赏着夕阳的不明道:“怎么这般有心?” “又不是我,”不明收回视线去看妁川在小瓷罐泥土中用手指戳了一个洞,又将孟黄粱真身那颗青粟米埋了进去,继续道:“是逾嶙兄,他才上心。” “他让你去挖的这灵土?” “不然呢?”不明道:“也就他会任由着你乱来。” “什么叫乱来?”妁川有些不解,气囊囊道:“本黄粱就是我们的朋友,况且为了道义,也该能施援手时施援手。” “那你为何不找人给她补灵?” 见不明这么说,妁川倒是有些惊了,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埋下的青粟米,微微叹道:“就像逾嶙说的,谁都不该为谁去死一样,我虽在意,可也不能无辜枉旁人性命。” “况且啊,我也知道,”妁川用手指摩挲着小陶罐,无奈笑道:“能寻到合适能替灵补灵的哪有那么容易?正如天后般,天上的神君灵力太深厚阳灼不能替补,其余各界的也无非因为许许多多的原因不能替补,人界的又太低微毫无用处……所以啊,真的很难呐……” “你倒是看得透彻。”不明望向天边去,心下有说不出的意味,又不禁疑惑道:“谁同你说的这些?竟还算知道得多。” “切,”妁川毕竟白了一眼不明,想着自己好歹也是活了几万年的冥灵,知道这些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转头间心中尚还存有疑问,不禁道:“你说这天后到底能不能活?” 见不明沉默不答,妁川转头又望向此刻已经暗下来换点点华灯初上的妖市街,继续道:“这天后可是替补了几缕冥界公主的魂魄灵力,不至于这么快就……那啥吧,先寻那束灵珠来用用应该也没什么。” “应该吧。”不明接话道:“不过,既然冥界公主的魂魄灵力可以替补天后,那替补孟姑娘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你这是什么话?”妁川皱着眉,教训道:“都说过了,谁都没有义务将自己灵力拿给别人的,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就冥界公主可以?她们本就不是一界的,肯定还是有所影响的,再者,当时长渂君欲取公主魂魄时,连天帝都拦着,我们区区冥灵……灵龙,怎么就能做到呢?” 听妁川一下子这么多话开堵他,不明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怕也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严肃了让气氛有些怪怪的,妁川赶紧转移话题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黄粱浇些水?” “都可。” 听不明这般答,心也算安下了,正想着先倒点茶水给孟黄粱喝喝间,却突然听到他出声唤她:“妁川。” “嗯?”妁川拿着茶杯走回不明身旁去,施茶间又发现他迟迟不说话,便又开口询问:“怎么了?” “若是真的有人取人魂魄替灵,你会对其持何态度?” “长渂君?”妁川想了想,觉得只有他这般了,便道:“我又不识他,况且吧,这事儿便未找到我头上来,我虽唾弃这种行为,可怜那些被取走魂魄的……那些人,嗯……还有公主,但是对我来说,我又怎么会对他持苦大仇深的态度呢?” “……” “其实还是蛮好笑的,”妁川捧着小瓷罐,心中竟开始唾弃起自己来,道:“我怜悯他们,但是我却是不愿意这事儿落到我头上来的,若是可以选择,我定是会希望这些祸事一直落到别人头上去的。” 不明倒是表示可以理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那么多深情厚谊可以为替他人而死呢? “这都说到哪儿了?”妁川赶紧挪回话题:“逾嶙都说我寻不到冥界公主了,定是不能考虑这些的,至于这束灵珠嘛,还是要寻的。” 第五十三章 折桂楼 正说着,却见妖市街正中央处突然耸现一座高楼,楼阁精致飞檐斗拱,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妁川眨了眨眼,确定刚刚还是没有的,而此刻似乎已经宾客盈门了。 “那便是折桂楼。”不明道:“妖界最有名的商楼。” 妁川点点头,感觉到风有些大了,铜铃也声声作响,便就将小陶罐抱好然后关上了窗,又叫着不明下楼去:“走吧。” 待下了楼,便见逾嶙等在客栈门口。 见妁川手中拿了这么个小陶罐,不禁皱眉,一手夺过去,打量道:“怎么就寻了这么个巴掌大的,可不委屈了孟掌柜?” “那是不明挑的。”妁川道。 “哦~”逾嶙看了一眼不明,点点头表示不错,赞叹道:“果然浓缩就是精华,越小越是方便。” 妁川:…… 无话可说间,妁川便就一把夺回小陶罐。 心知她下一刻可能要动手了,逾嶙赶紧先开口:“这折桂楼啊,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妖魔鬼怪就能进的。” “什么意思?” “要钱呐!”逾嶙一副你果然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妁川倒是白眼间不忘“切”了一声,心道这种富贵楼,收钱什么的也正常。毕竟这种风气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六界皆是如此,所以她才那么拼命赚钱,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六界皆都懂皆适用。 “那你换了多少妖钱?”妁川说着又赶紧颠颠自己的灵布包,只道这么一趟算是给她弄得两袖清风了。 逾嶙见她那样心知妁川定也是十分心疼的,不禁安慰道:“放心吧,这冥妖两界关系算不上多僵,换钱也没掉多少血。” 见他说着手中沉甸甸一包妖银被颠得直响,妁川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就招呼着出客栈去。 …… “折,”妁川歪着脑袋,皱眉从右至左一一指着那高挂的檀木牌匾,一字一顿道:“桂,楼!” “哟,这妖界的字都认得,还挺有本事。”逾嶙在一旁假惺惺拍手叫好。 “那可不咋滴?区区几个妖字而已!我这般博学多才,认识也是应该的。”妁川得意间不屑着。 “哦?”不明站在逾嶙旁,指着大门两旁同样鎏金刚妖字的对联道:“那这,又是写的什么呢?” 妁川顿时心下一紧,偏头去看,待妖来妖往的身影移开后,看清那些扭扭曲曲却也不失美感的字体,啧啧道:“嗯,这些说了你们不也一样不懂?真是的,赶紧进去,走了走了,纠结些有的没的有什么意思?” 见她说完便一手提着裙角跟着前面妖精的步伐上台阶,不明倒是不禁笑出声来叫住她:“妁川。” 已经半踏入门槛的妁川心道看来是逃不掉了,只好又若无其事般转过身去问:“怎么了?” “没事,你慢些,钱都在逾嶙兄手里呢。”不明说着勾搭着一脸讥笑的逾嶙慢慢上台阶,又假装无意道:“哦,对了,那牌匾上的妖字得从左往右念。” “……” 待付钱打点后进了折桂楼,便有妖艳的小妖精上来招呼。 “哎哟,这几位妖儿哥妖儿姐有什么需要吗?” 逾嶙见那小妖精倒是殷勤,手中钱袋在指间甩了起来,道:“这位妹妹倒还有些眼光,知我们是贵客。” “那是自然了!”小妖精浓妆艳抹香肩外露,咯咯笑道:“我见两位妖儿哥如此俊俏又气宇轩昂的,定是贵客了不是?” “嘴儿真甜。”逾嶙笑着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 小妖精见银子顿时眼冒金光,假意偏过头哎哟不好意思间头伸手去接,却不料捞了个空。 “你说你这败家爷们,真是够了!”妁川说着将那银子放到自己灵布包内,转头又对着不明道:“可耻呐!” “……”逾嶙倒也没真心实意要把那银子给她,只道:“妖妹妹,哥哥同你打听个事儿呗。” 那小妖精见快要到手的银子都飞了,顿时变脸,抱臂直道“无空”,结果下一刻逾嶙手中不知何时又拿出一只银子来。 见他勾唇挑眉,小妖精又呵呵笑了起来,忙道:“妖儿哥何事呢?” “这折桂楼中可有安魂稳灵的物什?” “有有有!”小妖精手已经伸到半空中等待银子掉下来,道:“这折桂楼什么都没有,就是这种稀奇古怪的宝贝多!” “哦?”逾嶙似笑非笑,把那银子收回眼前去看,又道:“那妖妹妹引我们去看看呗。” 见逾嶙松手将那银子稳当当放到了自己手中,小妖精赶紧收到腰间去避免又节外生枝,笑嘻嘻道:“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那诸位便请随我上楼去!” “喂!”妁川上前去碰逾嶙,不禁指责道:“干嘛给她那么多?还想收回去不成?” 逾嶙白了她一眼,只道肤浅。 “人家既然引你,自然要有些好处的。”不明跟在后面低声道。 “谁要她引了?这种东西我还不会自己找吗?” “哦?”不明倒是觉得她想法甚是有意思,便道:“你看看这一楼中有多大有多乱?三十三楼,你是要寻到天亮跟这楼一同消失?” “……”妁川顿时哑口无言,看了一眼前面跟在那小妖精屁股后面的逾嶙,又对着不明道:“你看看,我说他死性不改吧。” 不明也看了一眼去,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这又如何?逾嶙兄又未娶亲,况且在谁看来,又都上未越矩的,普通交际罢了。” “是是是,普通交际。”妁川话中带刺,心中满是不屑,又道:“那你怎么不去交际?同我在这里废话作甚?” “我本也不想同你废话,”不明两步快到妁川身前去,却也并非要上逾嶙前面去,只是同她隔出距离来,慢悠悠道:“我早说过我对这些男男女女的没兴趣,对情情爱爱的更是没兴趣。” “……” 见妁川不答,不明又偏过头来又道:“不过你想想你对你们冥界那个什么尘御君,不是差不多的态度吗?” “……” “哦,不是差不多,那是上杆子的往他那边儿靠,见到他人更是眼睛都放光了。” “这能一样吗!”妁川两步上前抓住不明的袖子,语气似羞似怒:“我是喜欢人家!可你看看冥老六,是个母的他都上心!” “喜欢?”不明微皱着眉,语气倒是有几分深意,道:“你喜欢人家什么呢?你又同他说过几句话呢?” “你不懂!”妁川一字一顿,看着手中的小陶罐,争辩道:“那叫惊鸿一瞥,一见倾心,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就像孟黄粱与许浒,绿意风华间便心生情愫。 不明微微点头表示你有理,见她得意点头间去回想刚刚她的话又觉得似乎有些问题,便又道:“不过你方长那话也不全对。” “何处不对?” “逾嶙兄可并非对每个母的都上心,比如你。” “……” …… “你们磨磨唧唧什么呢?”逾嶙突然转过身来,道:“总头皮发麻的,八成又是妁川说我坏话了。” “你们……”妁川心中气哽在喉咙也上不去,只道罢了罢了,见那花枝招展的小妖精也转过身来,便轻飘飘道:“喂!究竟何时到啊?我快走累了。” “这位妖儿姐莫要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快了快了。”说着便就到了歌舞升平的一楼。 “这些……”妁川看着这些一个个穿得魅惑扭脖子扭腰的妖精些,有男有女的,着实让人眼花缭乱,脸红心跳间竟觉得有几分意思,一下子便也将刚刚唾弃逾嶙的原因抛诸脑后。 “走了。”见妁川眼神直勾勾往那些美男妖身上盯,不明一把扯过她往后间去。 “干什么呢!”被扯进后间的妁川死拽回来自己的手,假意护了护小瓷罐,道:“你悠着些!等下把黄粱都摇晕了!” “……” 见不明有些无语到不一样搭理她,便插话道:“孟掌柜都是粒青米了,哪有什么意识?你想看那些个美男妖便就正大光明看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闭嘴!”妁川下意识瞅了瞅不明板着的那张臭脸,忙道:“瞎说什么呢!你以为谁都同你一样吗!” “不一样,”逾嶙说着慢悠悠往一旁去,只道:“我历来比你收敛多了。” “……” “他瞎说的,”妁川点点头,对着不明严肃道:“你知道的,我历来都是个正经人。” 不明看了妁川一眼倒也不答她,只自顾自地往逾嶙那边去。 唉,妁川心中叹了一口气,心想他应该不会觉得她轻浮吧?毕竟自己历来都是想树立一个大义凛然不卑不亢的形象的。 小妖精同这层楼的掌事儿嘀咕两声,道这些应该是贵客好好招呼着,又跑去同逾嶙不明笑意盈盈辞别,便直接从妁川身边越过离开了。 诶?合着我就是空气了不是!妁川越想越是觉得那银子花得不划算!但见其走远也知定是消失了便就难寻的,此刻便才去打量四周。 四周是高大的雕花梨木架,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灵物宝贝,正中央的桌案上有一只白瓷瓶,瓶中插有松枝,掌事儿是个人模人样的俏郎官儿,此刻正持笔书卷,倒是别有一方境界。 “这位小郎官,此处可否有安魂稳灵的物什,拿我瞧瞧可好?”妁川一手抱着小陶罐,直接跪坐到了桌案前。 “……”不明走上去直接将她提了开来,道:“拿与我看便好。” 掌事儿见这架势,便赶紧起身去拿。 “你什么意思?”妁川质问着。 “你是什么意思?”不明挑眉。 “没……”妁川顿时气焰被压了下来:“没意思……” 待掌事儿拿了几个小方盒回来,逾嶙也走近了来看。 “不知这东西是谁用呢?”掌事儿开口询问。 “这……还分类别吗?”妁川有些不解。 “那是自然了。”掌事儿打开其中一个方盒,里面是一颗白泛泛的珠子,解释道:“若是你们这种已经修炼成形了的,便可用这款,定能稳生灵力助长修为的。” “这么好?”妁川顿时心动了去,问道:“那这个多少钱?” 一旁的逾嶙有些无奈,胳膊碰了碰提示道:“莫忘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妁川笑意顿时散了去,但又想着许浒可是人界的都能用妖界的东西,她怎么就不能了?说不定还有专门针对他们冥界的呢! 但转头又意识到自己来这儿的正事儿,便又赶紧将手中陶罐往桌上重重一放,道:“不是我用,是这种,还未成形的……嗯……不对……是只有精元魂魄不全的用。” “这嘛……怎么不早说呢?”掌事儿瞅了瞅妁川小陶罐,寻着一只方盒打开,道:“你看看。” “这是什么?” “这叫露灵水,专门护这种这种灵力微弱浅淡的。” 妁川闻言将方盒拿过来,又拿起里面的小琉璃瓶,打开嗅了嗅,一股晨露清淡的味道散开,心中觉得这倒是也还不错。但又怕被忽悠,便又道:“这真有用吗?” “那是自然,我们折桂楼向来以诚信为主,绝无仅有的良心,假一赔百!” “那……有无试用装?我试试看。” 见妁川这架势倒像是那么回事儿,掌事儿便也就慷慨到叫她拿着手中那瓶试。 “行。”说着便将瓶中的露灵水往晓陶罐中倒。 只见方才倒下去一两滴,青粟米的灵光便亮了一度,顿时让妁川大喜,只道:“就这个就这个!给我来几瓶!” “……”逾嶙有些无奈,只道:“你以为是你卖酒搞批发不成?” 掌事儿见这架势倒是笑了起来,忙道:“见笑见笑,这露灵水可是稀罕物,哪能几瓶几瓶的拿呢?我们现下也只有这么一瓶而已。” “一瓶?”妁川有些替他们折桂楼着急,摇头道:“不行啊,你们这生意坐得也太无劲儿了些。” 这话听得掌事儿笑得有些许无奈,解释道:“并非我们折桂楼故意这般特立独行,而是这露灵水着实难收集炼制,这么小小一瓶,怕都是几千年来的稀有。” “这么稀罕呢?” “那可不是嘛……”掌事儿擦着额前的虚汗,道:“毕竟就剩个主灵了,本也不该再苟延残喘留在这世间,早早投胎再生才是归宿。” 第五十四章 妖王 妁川点点头,心想着这孟黄粱安魂稳灵一事儿算是询问妥了,便就想着给她自己也讨讨问问,于是勾着手挑眉指示意掌事儿靠过来。 那掌事儿倒算是精明清寡,不受她指示,只远远道:“妖儿姐还有什么吩咐?” 见他不过来,妁川略微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赶忙也直其身子来,道:“不知小郎官儿这儿是否还有,可以安魂稳灵的……其他物什?” “嗯?”掌事儿有些不明白,双手碰了碰桌案上的那些方盒,推置妁川面前,直道:“这些皆是,不知妖儿姐是何意?” “害!这些不行!”妁川摆摆手,然后侧着身子一只胳膊抵在桌案上,挑眉道:“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其他……其他用的。” “其他是指?” “嗯……”妁川紧了紧嘴巴,微微皱眉,心中也不知自己在这妖界暴露身份是否会有所影响,只看了看旁边的逾嶙发现其并未太大反应,便还是想着收敛些,咳咳道:“我的意思就是……其它各界众生所用的,比如说……” 妁川手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圈,假意语气淡然道:“比如说冥界的,冥界众生用以安魂稳灵的物什。” “这……”掌事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看着那几个方盒,全部打开看了看后,又觉得皆是不太行的,便摇摇头道:“这些怕是不行,我们妖界的折桂楼自然是针对我们妖界众生所设,外界……怕是用处不大啊!” “啊……”妁川语气略有失望,但又想着孟黄粱可是给许浒寻了的,只不懈再问:“可我记得,有妖可是为人界中的人寻了去的,而且那人啊!还就那样活了!” “活了?”掌事儿有些惊讶。 “那可不?”妁川像是起劲儿了般,道:“那人啊,本都魂魄离体了,最后还回去了呢!可不就是用的你们妖界的东西?” “啧……”掌事儿听这话倒是像有些记忆般,但转头又想着她这般问的缘故,便道:“不知妖儿姐寻这些去作甚么?各界均该有适宜各界的物什来安魂稳灵,现下您自己寻些稳自己的便好了。” 这话是不错,冥界当然有,不过就是物不美价不廉罢了,针对有些年纪修为的更是少之又贵,不然妁川也不至于在这妖界来问了。 妁川心想正是为自己寻的,却又不好暴露了,毕竟现在各界已经不像三百年前那般和谐一家了,只好道:“我不就是帮别人寻的吗?寻了去卖与别人,自己也好有些收入不是?” 见妁川这般答,掌事儿倒是若有其事般点点头,想来定是这种情况未少见。 而一旁的不明见妁川八成是要和这掌事儿摆龙门阵了,不禁在一旁无奈劝道:“行了,付了钱便赶紧走吧。” “哎呀!莫急,我再问问,帮你也问些!” 见妁川看也不看他,不明只好无奈朝逾嶙去。 见其走近,逾嶙也无奈摆摆手,像是习惯了般,只道:“说了劝不住,索性不劝便罢。” “她历来如此?” “不然呢?”逾嶙靠在一方木架上,只道:“等她聊完便好,等下说不定还得去其余楼层逛逛。” “……” …… “不过若是妖儿姐真想,也不是一点没有。却有东西是可以为外界安魂稳灵的。” “什么东西?” “你手中那瓶露灵水。” “这……”妁川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桌案上的小陶罐,心道定然不可的,毕竟是为护孟黄粱的东西。 “好姐姐,你还未唠完?”逾嶙用小扇敲了敲木架。 “马上!”妁川手中稳稳拿着露灵水,见不明也过来了,忙笑嘻嘻对着掌事儿道:“小郎官儿打个折呗!” “哎哟,”掌事儿不知从何处拿出个算盘来,噼里啪啦算了一通,只道:“这价嘛,我自然是为您压得最低,绝不吃回扣的。” “你给我打个三五折。” “这……”掌事儿额上又开始冒虚汗,只道:“妖儿姐也知道,这折桂楼是官家的产业,我不过是看个摊罢了,不敢私自改价啊!” ……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妖王殿?” 这话语气颇为深沉严肃,让妁川倒是有些懵了,但未见其人只闻其声,本就是外边儿的声音,她也未放置心上,继续同那掌事儿讨价还价着。 听此话的逾嶙倒是有意往前间隔着的梨木屏风去看,不明则是神情无惊沉默地盯着那几个方盒看。 而外间说话之人像是进来了,掌事儿有些惊恐着赶紧起身上前去。 妁川见状也随着掌事儿移动的步伐去看,只见他快步往身后去直接跪了下来。 “拜见妖王。” 妁川顿时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外间本唱唱跳跳的妖精些现下已经是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 这……妖王…… 妁川心中尚也纠结着要不要跪下行个礼什么的,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妖王,只顾瞟了一眼妖王立处另一边屏风旁的逾嶙也是直直立着没有什么反应,心中更是焦急,偷偷来妖界还被妖王抓了个正着,运气也是算背的。 “我同你说话,为何不答?”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似乎妖王的视线是朝她这边儿来的,便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指着自己然后又顺着妖王的脚向上去寻他的脸。 只见妖王一身紫蓝华服,头发未束,魁梧妖媚却不失气度。 不亏是妖王!就是比普通妖精美! 不过此刻的妁川尚还在纠结是否行礼,却见妖王无视她后视线朝旁边去,开口道:“不明。” “啊?”妁川有些看不懂,赶忙抓起桌上的小陶罐退开几步来。 妖王眼神有些阴鸷,向地上的掌事儿倒了声退下,便也就越过其慢慢走向不明去。 “既然跑了,又回来作甚?” 不明依旧不答,但心知他走近了,只好转身来看他。 “我们……”妁川默默退到逾嶙身边去,小心翼翼指了指外间,低声道:“要不要回避?” “回避什么?”妖王像是听见了妁川的声音般,转身去看逾嶙同被自己声音吓得一怔的妁川,话无波澜道:“逾嶙君来都来了,何故委屈在此呢?” 逾嶙倒是正经了起来,脸上浮现笑意微微伸手行了个礼。 妖王点头回礼,眼神不明深意间看了一眼妁川,又转回身去向不明道:“还不愿回去?” “回去做什么?” 不明一句堵得妖王哑口无言,只甩袖道:“这么些年,你还在纠结?” “行了,”不明表情微微有些严肃,却也对妖王厌恶不起来,道:“我在外面又未有什么不好。” “妖王殿下,你们的家事儿,我们便不掺和了,可否让我们退下?”逾嶙出声询问。 见不明有些劝不住,只好先招呼着逾嶙,道:“逾嶙君这是何话?倒是让您见笑了,既然来了妖界便是客,定是要留与殿中小憩番才像话的。” “妖王客气,在下不过是野游罢了,何劳大驾这般费心?实乃惶恐。” “惶恐些什么?”不明倒是开口了,甩也不甩妖王便往外间走,声音幽幽飘来:“让逾嶙兄去便去吧,不然他又疑神疑鬼。” “……” 妁川瞪大了眼睛,这不明竟敢对妖王这般说话,此番看来关系定是非同一般的。见妖王脸色有些不好,赶紧碰了碰逾嶙将小陶罐与露灵水什么的塞到他手中,低声嘱咐:“你们聊着。” 说完又赶紧跟在不明身后出了去。 …… “黑户!” 见不明没有反应,妁川赶紧提着裙子下楼梯想快走些到他身边去,继续叫着:“黑户!” “……” “你等等我!” 见不明依旧没有反应,脚步也没有放缓的意思,便就两步两步跨下去追他:“黑户!” “啊!” 前面的不明闻这么一声赶紧停步,但也未转身去,只感觉到妁川扑下来间抓住了他的肩膀倒未摔下。 “……” 见他依旧不回头,妁川忍着脚腕处疼痛直接两只手在后边环住他的脖子,道:“哎哟……让你等等我!” “下去。” “不。”妁川嘟囔着嘴,两只手死死抓住环得更紧了些,在他发间道:“妖王没那么快来,逾嶙同他唠着呢!” 不明一听这话,直接硬生生掰开了妁川的手。 “哎哎哎!干什么啊!” “站好。”不明扶住她的手,慢慢转过身来,待她站稳后,又道:“脚没事儿吧?” “什么啊?”妁川裙间的一只脚往后收了收。 见她依旧这般反应,不明也不多问,只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 “不是,”妁川有些重心不稳,只好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忙道:“你干什么呢?我没事儿!” 不明有些烦她这般吵闹,微微皱眉间眼神严肃直勾勾盯着她看。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走。” “你再废话,我便将你从这里扔下去。” 妁川顿时懵了,偏头看了看,这起码也是十几二十几楼啊,从这儿摔下去,可不是脚崴那么简单了,怕是全身都得摔成烂泥,粉身碎骨…… 心中只道他狠间又偏回头去看他的脸,倒是见他此刻正歪着脑袋挑眉示意。 行,反正脚也是刚刚追他崴的,抱自己下去理所应当!妁川想着也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将死死拽住他衣襟的手赶紧移到他脖子上去环住。 …… 不明抱着妁川出了折桂楼,见后面逾嶙妖王并未跟上,又想着怎么都会到妖王殿中走一番的,于是直接施法变幻到了妖王殿中去。 四下陈设倒是颇为宏伟精致,殿两旁有水观,只是明火灯光暗了些,整个大殿之上更是空旷沉寂。 见不明直接抱着自己进了殿,妁川不禁有些不安,出声询问:“就这么进来了……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 “这……”妁川往紧闭的殿门外看去,也明显看出外面有守卫,便道:“这叫私闯妖王殿!” “哦?”不明哼笑一声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直直抱着她朝王座那边走。 待不明上了殿中台阶至王座前后准备将她放下时,妁川才反应过来,屁股怎么也不愿意落下,只死死抱住他的脖子,着急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这是王座啊!我怕坐了生痔疮!别把我放这儿!”说着赶紧又抱紧一分不愿意坐下去。 “你坐是不坐?”不明有些不耐烦了。 “不坐!我可不想死在妖界!” “你确定?” 见不明语气意味明显变了,妁川心想着若是不坐怕不是他下一刻就能把她摔死了去,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还不如及时行乐,妖王座上坐一坐也算是此生一大长脸的事儿了,死而无憾! 想到这儿,便就赶紧放手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后,心中那叫一个舒畅,恨不得日后就沾在这王座上。 不明见妁川坐了下来,于是便也蹲下身来,准备去查看她脚上的伤势,刚一碰到,却见她脸色骤然一变随即将两只脚都收到王座上去又赶紧用裙摆盖住。 妁川两颊间微微泛红,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干什么?” “……”不明懒得答她,直接伸出手去就着裙摆抓住她的右脚腕。 “啊!”疼痛间妁川赶紧又去收脚,却发现死死被他扼住,于是气得直接一巴掌打到不明肩膀上去,道:“痛啊!” “你还晓得痛?” “怎么不晓得?”见他掀开裙摆去脱她鞋子间竟轻轻揉了揉,妁川也就任由他摆布了去,继续道:“你轻些!” “谁让你那般急躁?” “还不是因为你?哎哟,轻点!”妁川见鞋袜退去后脚腕处全青肿了起来,气囊囊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叫你也不答应。” “忍着。” “啊?啊!”妁川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己脚在他手下灵光掩现下已经正位了回来,心中只道他狠。 “你这样还要自己走,怕不是想废?” 见不明这般道,妁川偏过头去喃喃道:“反正我回冥界修就好了。” “什么?” “没什么,”妁川收回脚,感知到已经消肿了不少疼痛感更是消失了,又用裙摆盖好,继续道:“你还未答我呢,跑那么快做什么?妖王殿下会吃了你不成?” “他不会。”不明站了起来,俯视道:“但是他会吃了你。” “……” 第五十五章 出殿 “参见殿下。” “啊?”闻言间妁川猛地朝殿门看去,只见外面原本站立着的一堆守卫身影已经纷纷跪了下来。 “不行不行,我不能死!我只是只冥灵而已!也没什么肉啊!”说着赶紧起身想着躲躲。 她着急忙慌推开不明翻到了地上,然后又闷着脑袋准备往王座后面躲去。 见妁川那样,不明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心道哪有这般恐怖?嫌弃间一手抓住她又提了回来。 被死死按坐到王座上的妁川一脸不可思议,手推脚踢间却见大殿正门就那样大开了。 只见妖王在前逾嶙在后跟着慢悠悠进来了。 开门的守卫见不明妁川在里面,只道也不知他们是何时进来的,心中惶恐,举着武器严声呵斥:“大胆妖孽!竟擅闯妖王殿!” “呵,“妖王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不禁道:“他们何时进来你们竟都不知,那留你们又有何用呢?” 一听这话,便像是下了死令般,赶紧又齐刷刷跪地求饶:“属下该死!” 妁川懵了,拉了拉不明的衣袖抬首朝他看去。 而不明倒没有什么反应,不低头看妁川,也不回头去看妖王。 “下去。” 妖王明显也看到了不明这般不为所动,只让他们退下后,走在前面领着逾嶙走进殿来。 “冥老六……”本被不明挡严实了的妁川偷偷伸出半个脑袋去看,见妖王直勾勾盯着这边,妁川又赶紧将脑袋收回来,抬头去看依旧面无波澜的不明,摇了摇他的衣袖,低声道:“他看你呢……” “你坐好。”不明只这么一句,便就转过身去,抬了抬下巴,道:“不过就是借你这儿歇歇脚罢了。” 这是什么鬼话? 妁川心想着,虽说早知妖王不明皆是灵龙,其中关系定是不一般的,就算是再远的亲戚也算沾亲带故。但如今不明这般态度,不禁让她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人家还是王,他连个妖籍都没有,如此肆无忌惮真的不太好吧…… 尚且担忧着,却听不明又道:“反正你们都会来,我先来这里等着,有什么不好?” “就这般不想见我?”妖王有些无奈,看了一眼尚还在大殿之上却一言不发像是看戏般的逾嶙,只叹道:“逾嶙君见笑了。” “哪里哪里,”逾嶙笑了起来,不知是看了一眼妁川还是不明,哼笑道:“不明兄性格使然,这段日子相处倒尚为愉快。” 听逾嶙这般一本正经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妁川在不明后面扯了扯他的衣角,问道:“我要不要回避……” “回避?”妖王霎时间反问。 这都能听见?他这耳朵不会是…… “我回避。” 本正心下抱怨着,妁川便听见不明来了这么一句,见他说着便想走,又明显感觉到妖王赤裸裸地注意到自己,于是又赶紧一把将他扯回来,依旧躲在他身后,只道:“我……就是觉得这种大场面……是吧……” “倒不是这般,”妖王笑了笑,倒是和煦了些,慢慢询问:“这位是……” 见妖王询问妁川,逾嶙赶紧抢话:“府中小妹,不足挂齿。” 不足挂齿!?逾嶙这话说得着实让妁川觉得有些听不入耳,于是便又伸出脑袋来,指着自己道:“我,” “是他,”说着指了指逾嶙,又指了指不明继续道:“和他,他们两个的债主!” “……” 见不明逾嶙皆不回应,妖王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听着也只是听听而已,便偏过头对着逾嶙道:“不知是府中哪位女君?” “还有谁啊?”妁川对着妖王挑挑眉。 “冥七女君珩杏?” “……”妁川心中有些难受。但又想着自己毕竟算是前前任冥九女君,没啥名气也正常,而珩杏在冥界那是出了名的,现下看来,不只是界冥,整个六界都只认冥界冥事府这唯一的女君。于是只好无奈道:“我叫妁川……” “我记得。” 听妖王这话,妁川心中畏惧荡然无存,想来自己这个前前任冥九女君也不该混到无人不知的那种悲惨地步,只夸赞道:“妖王不亏是妖王!” “我记得冥界曾有一位女君被赶出了冥事府。” “……” 妁川脸上笑意顿时凝固住,撇了撇嘴间脑子里竟有些不知所措。那还不如各界都不知道她呢……光只道她被贬和被炒真的着实有够丢人……而眼下看来各界消息广的应该是都知道这些个糗事儿的。 …… 里面气氛尚且微妙,妁川也不愿意呆着,便随便寻了个理由不顾逾嶙阻拦出了去。她行在妖王殿外,欣赏着各式建筑,各种妖怪什么的,见守卫什么的皆不拦她,她也倒觉得无趣了,干脆想着上街上逛逛去。 妖灵引着路行到了妖市街上,想着来时热闹到此时她独自夜行,倒是有些失落了。 夜市着实比白日里热闹,灯火通明繁闹喧嚣。 反差之感油然而生,于是寻着较静的地界儿去,她沿着一条小河边走,河里有花灯莲花什么的倒是映得水漾斑斓。 “唉……” 要不也去整个花灯来放放? 正想着,妁川觉得还是要找个谁说说话比较好,若是孟黄粱在,那该多好,可惜了,连小陶罐都一同被她塞到逾嶙兄手中去了,走时也未想着要回来。 又感觉有些累了,妁川直接在河安石梯处坐了下来,她望着河道愣愣出神,不知此刻他们在聊些什么。 “妁川阿姐!” “嗯?”妁川左右望了望,确定人流皆在正街上,此处确实静僻,只道自己听岔了去。 “妁川阿姐啊!” “谁?!” “我啊……阿姐……” 妁川确认自己没听错,左顾右盼间又确实未见有谁身影,只好低着头思索。 刚一低头,便见系在腰间的异生袋在闹动,而那声音也正是从里面传来的。 “竹琅?” “妁川阿姐……”竹琅声音有些无奈,只道:“你终于听见了,你怕不是耳朵有些不好使……” “你!”妁川一手扯下异生袋,提至眼前看了看,心中只想着从不知里外还能如此对话,转头又想着反正现下闲来无事,放他出来溜溜也好。 她将异生袋打开,施法解灵,只见下一刻竹琅便一溜烟地现身站在了她面前。 竹琅身后两步石梯下便是彻骨河水,他本也不知,一个没站稳便险些仰后了去。 “你慢些。”妁川皱着眉,有些嫌弃。 “妁川阿姐……”竹琅赶紧稳住重心,也不敢坐靠河那边的石梯,直接两步上前转过身坐到了妁川里边儿,只道:“你下次唤我出来寻个稳当的地势儿。” “唤你出来?”妁川表示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只道:“你还把这异生袋当家了不成?” “那可不?”竹琅打量着四周,道:“放在在里边儿还算舒服,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不用担忧,多好。” “你说得自己像灵兽般……” “这是阿姐说的,可不是我。” 妁川摇摇头,只道还年轻。不转头想想,竹琅此刻可是十五六岁的肉身灵魂,就算把他前两世加上,他在她眼里也是个无知稚子。 “妁川阿姐。” “嗯?” 竹琅偏头看了一眼,又望向河中一盏黄花莲灯,道:“你怎么放心放我出来。不怕我再……” “你啊……”妁川叹了一口气,只道:“这些日子怕该也是反省够了,你毕竟还小,心智不算成熟,况且你今生也就十五六岁而已,灵力何修?能做什么呢?” “抱歉……” “说什么呢?”妁川反而是笑了起来,心中回忆着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对谁来说都已经沉寂了,纠结再多也没有用处,道:“很多事情呢,都不能一概而论,我对你抱着仇恨又能怎么样?” 虽然京云皇城众生确实无辜,可他不过也只是个被摆弄的罢了。至于他一开始对妁川一行人的算计,妁川也懒得计较,又道:“不过我也不是说多么好什么的慈悲为怀,我只是觉得就算对你咄咄相逼也无用。” 竹琅沉默,表示也能理解妁川的态度,只道:“我日后赎罪罢。” “那便拭目以待。” …… “妖儿姐!” 岸上石栏处有只小狐狸正歪着脑袋乖乖朝她看来。 “小狐狸?”妁川有些惊讶,抬头间便间那狐狸已经扑了下来,直直扑到妁川怀里去。 “慢些!”妁川摸了摸狐狸的毛,心下竟生出一丝欣慰来。 那狐狸蹭了蹭,探过脑袋看了一眼竹琅,只道:“这位妖儿哥有些眼生。” “眼生便对了。”竹琅倒是沉稳语气,伸手直接将那狐狸抱了过去。 “干什么?”狐狸偏过头看了看也未想着挣脱。 “没什么,看你稀奇。” “稀奇?”妁川有些不解,只道:“不过是还未修炼成人形罢了,这妖界多的是。” 狐狸表示他八成也是未见过什么世面,哼哼道:“看你就是个愣头青。” “什么青?” “说你小呢。”妁川摇了摇头竟觉得有些奇妙。 竹琅开始强调自己活了那么几世定比狐狸大,而那狐狸倒是懒得同他争论了,对着妁川询问:“那妖儿姐来时同行的那两位妖儿哥呢?” “妖王殿里呢。” “啊?”狐狸有些吃惊,心中只道果然他们非比寻常,又觉得奇怪:“那为何妖儿姐不去呢?” “阿姐本来是在的,但是妖王几个聊那些个男人的高深话题,她听着也无趣,便就出来晃悠了。” “……”妁川顿时无话可说,只拍拍脑门道:“谢谢您嘞。” “妖儿姐是……” “她哪是妖?”竹琅继续插话:“她可不是妖界的。” “不是吗……”狐狸这才反应过来。 “我叫妁川。”见竹琅又欲插话,赶紧先其一步,道:“日后来青州城长笙酒馆,定会好好招呼你的。” 狐狸兴奋点点头,尾巴摇了摇。 “我是……” “竹琅!”发觉竹琅要开口,妁川赶紧接话,想着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便道:“他可是个坏家伙,害了好多性命,我怕冥界都不收他呢!” “啊……”狐狸只道人不可貌相,直接从他身上跳回来妁川怀里去,道:“我还是要同妁川姐姐一起。” “……”竹琅想反驳却又不知如何反驳,只道:“妁川阿姐……” “好了好了,不提那些,”妁川摸了摸狐狸,低头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啊……” 只见狐狸倒是有些犯难了。 “你还没有名字是吗?”妁川想到当年的孟黄粱也是独行无名,最后是遇见许浒后方才就着“孟黄粱”的。 “我还真没……他们都叫我狐狸狐狸的,也没谁为我……” “你族中无长辈?”妁川询问着。 “有是有,只是这么狐族太过庞大,分支下来我可算太旁系了,况且我自小也是独行的……” “这样啊……”妁川抚摸着便四下看去,道:“那我为你取个名字吧。” 听妁川这般说,狐狸赶紧点点头。 “妁川阿姐!”竹琅指着河中一盏莲花灯道:“你看,多漂亮,便叫莲花吧!” “……”妁川有些不太好打击他,却听到狐狸明显是比她还嫌弃,只道:“你这……算什么名字,算是对莲族不敬了……” “那叫花灯吧。” “……”听到这名儿妁川不禁扶额叹气。 “但凡我有一点审美,我都不会叫这些随意的名儿。” “……”竹琅有些气不过,看着妁川憋笑只道:“那阿姐你取。” 妁川也懒得掩藏自己的笑意,直接放声笑出来,道:“容我想想。” 本妁川也不太在意这些,本她也对这些随意,但不至于如竹琅那般,想着当年不明才到长笙酒馆时,便指着说他来路不明便不管其他直接唤他不明了,可谁曾想他老老实实便就真叫这名儿。 “嗯……”妁川偏头去看了看河中那盏尚散发着微光的莲花灯,道:“念微,可好?” 第五十六章 归家思 见竹琅同念微争执着,妁川叹了一口气,只道如今竟会觉得看热闹也这般无趣,转头又想着孟黄粱一事儿。 如今若是寻来束灵珠怕是不能交于云子泱,怎么也得先试试看能不能聚魂救回孟黄粱了来。 想着想着,便觉得还是有许多疑问不解,像是关于长渂神君也好还是束灵珠也好,反正现下无趣,寻云子泱来解解闷儿也好。 于是便翻腾着灵布包,找出灵镜来看,先照了一番,妁川便敲了敲镜面,那边虽无回应,却玄灵幻动着,妁川忙道:“子泱神君,出来玩玩儿,有事儿同你商议。” “……” “云子泱大神君?” “……” “云子泱贪官儿!” “……” 见确实没有反应,妁川便就放弃了,施法将灵镜解灵后放回灵布包,又支着脑袋看竹琅念微。 “妁川姐姐刚刚是想寻谁?”念微不再打理竹琅。 “一个大贪官儿罢了,无事儿,主要是觉得太无聊了些想叫他下来玩玩儿。” “下来玩玩儿?” 见念微表示不太理解,妁川点点头也不知作何解释才能解释清楚,便抱过她,又抚了抚她的毛发,道:“总之呢,是个活物。” “……”竹琅倒不想知道太多,觉得反正对他也无用,只道:“总之阿姐也总是这般敷衍。” “我哪有敷衍了?”妁川不屑,只道:“什么莲花,什么花灯,哪有念微好听?” “念微妹妹?” 声音是从岸上传来的,妁川竹琅以及念微皆抬头去看。 只见逾嶙正一手拿着小扇一手支靠在石栏处歪着脑袋看他们。 “……你什么时候来的?”妁川抬头看了一眼表示竟丝毫没有察觉到。 “来了好一会儿了。”逾嶙拍拍手立起身,然后又颇为无奈道:“让你莫乱跑,你还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呢。” “我哪有乱跑?”妁川摊着手,左右顾盼后又道:“况且这里是妖界境内,还是在妖市街,有什么危险的?” 逾嶙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虽然这妖界乱了些,但确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躁动。 想想毕竟这么些年来妖王也不是吃素配相的。 妁川见他也无话来答她,又觉得似乎是少了些什么,然后直起腰伸直脖子向岸上看去。 “看什么呢?”逾嶙勾唇明知故问。 “你让开些。” 听此话的逾嶙倒是哼笑一声往旁边移了移,只抱臂盯着她。 见他后面确实空旷寂静,妁川不禁奇怪:“黑户呢?” “人家是灵龙,回家了呗。” “回家?”妁川有些懵了,只道:“什么意思?” 逾嶙叹了一口气,面上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又靠到石栏上去,道:“妖王真身便是灵龙。” “这我知道,你说重点。” 见妁川有些焦急,逾嶙倒越是想卖关子,便道:“你可是知道不明兄是灵龙的。” 妁川心道这不是废话是什么? “灵龙一族,数十万年前遭过一场大劫。” 灵龙一族本就是妖界最远古的族群,它们灵力深厚是远远不可估量的。在天地混沌开辟以来便是不容小觑的存在,但总归是谁也奈何不了的妖类,被视为恶灵般的存在。但又因其巨大的灵法之力,更有无数各界生灵对其精元乃至全身上下皆似宝般的觊觎。而在一场六界浩劫中,灵龙一族几乎是消声灭迹。在那场浩劫后天帝便统一了六界,修界法律规,严厉禁止各界再厮杀残害。 “这场浩劫中,灵龙主族有名有势的也就只余妖王,其他分支,不是死便是闭关了去不再问世。” 见逾嶙这般长篇大论,倒是让妁川有些更为焦急,只道:“这些大概的我都有所了解,我现下问的是不明!” “你急什么?”逾嶙白了一眼,心中只道白眼狼无疑,道:“不明兄可不是什么小分支的灵龙,他是正经主族中灵龙,妖王的兄弟。” “……”妁川觉得脑子有些接受不了,摸了摸后脑勺,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知他身份定不简单,但也没想到和妖王同血同脉了。 “听懂没,”逾嶙用小扇指了指,又道:“如今人家要留下来,可不会再和我们一道儿了。” “屁!” 这话着实气焰不小,将念微都吓得蹦到了竹琅怀里去。 竹琅也有些无奈,只拍了拍妁川的肩膀,安慰道:“妁川阿姐莫要激动,不然定给人臆想你心中之意。” “意什么意!”妁川明显更急,直接站了起来,叉着腰指着自己道:“我,不过是因为他欠我的债还没还清生气罢了!你还以为我对他什么情感?” “不是……你不是说知己嘛……” “我什么时候说了!”妁川吼道,心虚间只道竹琅是个什么情况?在那异生袋中一下听得见一下听不见的,没必要的都忽略了,偏就在她同孟黄粱闲聊时听得清楚,简直可耻! 想到这儿妁川又赶紧偏头去看逾嶙反应,见他却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倒也不搭腔,心中只道应该是没有察觉什么的,又胡乱转移话题道:“那你们几个刚刚在那妖王殿里又“……聊些什么?” “呵,”逾嶙哼笑一声,道:“质问。” “质问什么?” “质问我们为何会到妖界,质问不明兄为何同我们一起。” “……” 妁川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说他们也算是私自偷偷来的,尚还被妖界的头把手抓了个正着。便又咳咳两声假意镇定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如实说呗,”逾嶙啧啧两声,抬头望天:“你想来倒卖人家妖界的宝贝儿,你还扣留人家好弟弟在你店里给你下苦力。” “……”妁川手握成拳,似乎听到了骨节咯吱响的声音,又不禁闭了闭眼睛。 在竹琅都感觉到山雨欲来后不禁出声询问是否还好间,却见她脸上挂起一个僵硬的笑容道:“你莫要忘了,不明不在,你就没有替你挡箭的了。” 见妁川眼神着实可怖,逾嶙咽了口口水,只道自己是没事找事做了。 “妁川阿姐……你这是……” “你闭嘴!”逾嶙眼看这么一个现成的出气筒不用白不用,便道:“你出来干什么?给我回去!” “行行行,我还是乖乖呆在袋子里比较安全。”竹琅无奈,自己拿过妁川腰间的异生袋打开,还不忘同念微道别,随即便被吸了进去。 异生袋落到地上,念微有些稀奇,嗅了嗅间却见妁川伸手欲过来拿,而下一刻异生袋便腾空而起往逾嶙飞去。 逾嶙一把接过异生袋,稍稍施了法,便道:“还是带在我身上好些免得你无事儿便把他放出来搅局。” “你这话就不对了。”妁川提着裙子上石梯,边上边道:“人家竹琅还是个十五六的少年郎,年轻气盛的,把人总憋在这破袋子里,还不给人憋死?” 念微跟在妁川脚后,却突然听到异生袋中传来声音:“憋不死,里边儿挺恣意的。” “……” 妁川嘴角抽了抽,只道打脸,不禁施了法让声音直接传不出来了。 “走吧。”逾嶙将异生袋拿在手里把玩。 “去哪?”妁川瞟了一眼,见念微尚在脚边,便去抱起它来。 “回家了。”逾嶙舒了一口气,笑道:“算是尘埃落定吧。” …… “十三爷!”妁川差不多半个身子都探出了侧车窗,招手间忙道:“我们回来啦!” 正在收账的十三爷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便笑呵呵往店外走,回应着:“妁川回来啦!” “回来了。”妁川撩开帘子,将手扶到十三爷厚实的手掌上,一跃下了马,又道:“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从到京云皇城再到安州城再到如今回来这些日子,便是由逾嶙提议让十三爷帮着打理长笙酒馆的。 “不辛苦,你们平安回来便好。”十三爷说着便又歪头向她后边儿去看,见马车里似是真无人了,便问道:“不明公子为何没有回来?” “哦!他啊!”妁川挥挥手,搀扶着十三爷往店里去,心不在焉道:“逃债了。” …… 长笙酒馆静了不少,妁川忙收拾着自己屋子,不经意间却发现已经天黑,又始终觉得屋里闷热了些。听到窗外呼啸过的寒风,打到窗上那劲头着实有些猛,想着还是透透气好。 她拿着烛台慢慢去开窗,却才发现又下雪了。 风雪呼啸直接贯了进来,她未扶住窗一下子就那样大开了打得噼啦响。 手中烛台已经熄灭,她有些不满地将其放至窗边的桌台之上,又回过头死死盯着那老树枝。 不知是多久前,上面还躺得有一少年郎,雪夜美景,槐下美人。 也不知为何,妁川越看越觉得心里难受,便赶紧将窗户关上去背过去。她将气都使在了窗上,震得窗外老槐树枝上的残雪掉落。 “啊啊啊!烦死了!”妁川直接叫了出来,气鼓囊囊倒头扑到床榻上去。 她用被子捂住脑袋,只道莫要再思绪乱飞。 似乎感觉丝毫没有用处,又直接坐了起来,想着起身再去窗外看看,谁料刚一起身,脚下未站稳便又朝后倒了去。 “啊——”感受到脚腕处的疼痛,心知便是又扭伤了,委屈到顿时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呜哽咽起来。 “啊啊啊啊!烦死了,什么鬼运气嘛这是!”妁川瘪着嘴沉默了一阵,心中思绪又不禁飘远了去,待反应过来时赶紧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只道自己真没出息,歪个脚罢了,都还要哭鼻子,以往这种情况都是要在逾嶙面前讨东西才会发生的。 他好像还欠她些东西…… “呜呜呜,欠我那么多却拍拍屁股走人了,不负责,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呜呜呜……” “哭什么哭!痛不死你还气不死你?走了一干二净如此清净倒还不好了?”妁川赶紧坐了起来,只道这才是正解,随后直接扯过被子揩了揩脸上的涕泪,将脚收到床榻上去,掀开裙摆脱下鞋袜看。 只见脚腕处青肿了大块,想着先换个姿势再说,正一动,便扯得脚腕生疼,大叫出声:“啊啊啊啊!” “妁川官儿姐?”门外之人实在听不下去这叫惨声,忙试探着:“你还好吗?” “谁?!”妁川霎时间反应过来,忙收紧口风,又觉得这个称呼着实熟悉,不禁出声询问:“子泱神君?” “是我是我!”云子泱心道终于是引起注意了,只道:“我现下……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妁川左右环顾了一下,觉得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见他已经过来了,又不慌不忙用裙摆盖住脚。 云子泱见她正在床榻上,忙过去道:“哎哟!妁川官儿姐这是怎么了是?” “没事没事,”妁川摆摆手,见他欲动手,忙制止道:“哎哎哎!别这样,你那边去坐,自己倒茶,我现下也没办法招呼你。” 云子泱只道行,转身朝她指的桌边儿走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便听见妁川道:“昨日夜里唤你你不来,怎么这会儿不唤你还偏就来了?” “害!昨日里可没空啊!” 妁川哼笑一声,心中只道怕是妖界有结界进去要耗灵才干脆放她鸽子,又道:“那你怎么今日却这般正经,晓得走进门?” “妁川官儿姐这是何话?”云子泱有些不乐意了,只道:“我何日不正经了?哦对了,你这脚是……” “没事,小伤,习惯了。” 云子泱摇着头啧啧叹道:“不亏是你,身残志坚呐!” “知道就好了,”妁川一副得意样儿,又道:“那你今日来到底是做什么?” “是这样的,”云子泱搓搓手,规规矩矩坐好,道:“我是想问那束灵珠一事儿,不知妁川官儿姐可有眉目?” “别说眉目了,”妁川不屑,道:“连根毛都没有。” “……” 见云子泱有些无语,妁川又赶紧缓和气氛,道:“不过我还不是急嘛!但是冥老六都答应我了,定会帮我寻的。” “真的?” “那可不?”妁川对他点着头眨着眼,心中只道孟黄粱还需要呢。 “那便有劳妁川官儿姐了,如今天后病情极具恶化,我实属无奈,若你能早日寻到,除了仙籍,更有钱财相谢。” 一听这话,妁川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只道:“一言为定!我定会加紧日程的!” “有劳。” 第五十七章 倒灭 见云子泱一溜烟走了,妁川舒了一口气,心道自然得尽快,也得有劳。毕竟孟黄粱可等不了那么久,况且那露灵水可是贵得让她心在滴血。不过这些都是虚的,主要是露灵水完后便不能安魂稳灵,而孟黄粱的主灵就会慢慢耗尽最后魂飞魄散了去。 想到这儿,妁川才反应过来,赶紧一手掀开裙摆,忍痛穿上鞋子,确定没有碰到青肿处,便一跳一跳往梳妆台那边去。她拿起种有孟黄粱的小陶罐,然后又将一旁的琉璃瓶打开将露灵水小心翼翼滴进去。 “妁川!” “啊!”妁川一个激灵,手一抖便就将那琉璃瓶歪得太过,露灵水汩汩地倒了出来。她赶紧立起手,满脸可惜地又悬在半空去摇着看还剩多少。 只见琉璃瓶中露灵水已经大半被倒出浪费掉。 气愤间直接将小陶罐与露灵水往桌上扣,然后一手提起地上的凳子向逾嶙砸去。 “诶诶诶!”逾嶙一把抵住妁川手里的凳子,见她还单脚立着,忙道:“你那腿断了?” “我看你是找死!”妁川说着又想将凳子扯过来。 “不明兄这才走多久?就变回从前那个火爆脾气了?” “你还跟我提他!” “行行行!不提不提!”逾嶙说着便将手一收,侧身一躲。 而下一刻妁川便直接手拽着凳子往地上扑去。逾嶙赶紧伸出一只胳膊来将她腰环住直接提到床榻上去稳稳坐着了。 “哎呀!别碰我!”妁川嘟囔着,一脚将站在她面前的逾嶙踢开去,却发现明显是用错脚了,疼痛袭来后让她后悔如此大力,委屈道:“你果然变了,呜呜呜……” 见妁川这幅模样,逾嶙心中倒是有些愧疚,他又慢慢走回去坐到床榻上,一手将妁川的脚掰过来,脱下鞋袜看。 “看什么,你又不能修。”妁川假意哽咽着着又将脚收回来,手一伸又将后面的被子扯过来盖住。 “那是,”逾嶙也知妁川这变脸的功夫,便慢悠悠站了起来,又走到桌边儿去,给自己倒了杯茶,道:“又不是谁,都能修仙法神术修复灵体的。” 妁川揉了揉脚的手顿了顿,不禁想起不明为她修复可不止一两次,心中五味杂陈,却喃喃赌气道:“何必要修复,我身为冥灵这些小伤什么的本就好得快。” “是。”逾嶙吹了吹茶水,饮下一口,又道:“想好了没。” “想什么?” 见妁川像是脑子丢了般,逾嶙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要寻束灵珠吗?” “是啊,”妁川点点头,又道:“怎么了?” “姐姐,”逾嶙有些无奈,道:“你想寻那束灵珠,总得知晓些有关的事儿吧?总得有个计划吧?你要打听些这珠如今到底在何处吧?” “不是你说你帮我的吗?” “……”逾嶙深吸一口气,只道千万要冷静,反正她也不是这样甩锅一次两次了,于是便道:“我能帮你什么?这些你不该先计划着?” “我不知道啊……”妁川看了看梳妆台上的小陶罐,慢慢道:“你不是说这东西未在冥界公主身上吗?我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起……” 一听这话,倒是让逾嶙彻底死心了,只道:“原来你说要寻,真的只在嘴上说说了……” “屁!”妁川有些不满,反驳道:“我说了我肯定要做,只是我现下没有线索,但是既然这东西当年是被冥王带回冥界给公主的,就算不在公主身上,也定是在冥界的。” “……” “你那是什么表情?” 一听妁川如此质问,逾嶙赶紧给自己又倒上一杯茶来,忙又敷衍道:“没,没什么。” 妁川白了一眼,心中只道这冥界公主精元残破魂魄不全,就算有束灵珠辅着聚过剩下的魂魄灵力,也不该会到处乱跑的,定会被冥王好好护在某处。所以不管这束灵珠现在还在用没有,都该在冥界才对。 正想着,便听见窗外有砰砰的声音,不时还打在窗上,倒是有些诡异了。 “这么晚了,谁还没睡?”想着此刻定也过了子时,也就逾嶙这家伙反常这时间竟还未歇息。妁川有些好奇,只道:“快去看看。” “我?”逾嶙指了指自己,道:“这个点着实有些恐怖呢,我怕等下一开窗命都没了。” “……” 心知这家伙全然是在瞎扯淡,妁川直接掀开被子来,将脚直直一伸又将青肿处露了出来给他指着看,脸上表情凶狠,又按了按手指头,道:“你去不去?” 见她明显是要动手了,逾嶙心中只道还是顺着点好。于是不屑地看了眼,慢慢起身,悠悠道:“去便去。” 逾嶙不慌不忙走至窗台前,正好一个雪球打到窗棂上,听见散开的雪落了下去,便直接打开了窗。 窗外树枝上并没有什么,妁川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将被子拉过来盖好。 而逾嶙却直直盯着窗外没有转身。 因着此刻有一人身着斗篷,直直站立在槐树下,正抬头看着窗边的逾嶙,又将手中雪球半抛至空中把玩着。 见不明似笑非笑,倒没有什么反应,逾嶙心下只道有些意思,便就着礼尚往来的由头,也回了他一个同样的笑。 “谁啊?”妁川见他视线还在窗外楼下,有些好奇,想着过去瞅瞅看。 正起身间却莫名感受到心中绞痛,她闭了闭眼,想着回来一路上便是这般,心慌得不行,还莫名其妙阵痛。但也是一瞬间的事儿,她本不在意,可现下这症状势头却如此之猛竟使得她脑子发昏了。 妁川赶紧摇了摇头,调整着呼吸,心想着这般应该能缓过来,却不料这疼痛之感越发严重,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又赶紧捂住心口,低头间却发现手上生出红痘来!她呼吸开始急促,心道这是什么鬼,难道自己…… “冥老六……” 这声音气息过弱,逾嶙根本听不见,妁川自己都能感受到不对劲,而眼前开始模糊,视线也暗淡下来,下一刻便就昏死过去! …… 看着树下的不明,逾嶙笑也笑过了,眼神里倒是冷了几分。他关上窗,心下沉寂,也不转身,只道:“先回去睡了。” 见她不应,逾嶙也只道这是正常的,转身欲走间又不禁瞟了一眼妁川,却才发现她倒在了地上。 “你……”逾嶙心中只道这是什么戏法?又耍他不是?于是有些无奈地走过去,道:“床上玩儿去,这天气,冻不死你。” 说着去扶起地上的妁川,刚一翻过来,却发现她脸上手上长出了红疙瘩来! “妁川?”逾嶙有些懵了,施法想唤她试试,却不料灵体中魂魄都没什么反应,他心中只道奇怪,明明魂魄……都尚在。正纳闷间,却感知到她灵体之内的魂魄开始自噬灵法逐渐消散来! “不对……”逾嶙有些思绪不稳,心道这不应该,但尚不清楚原因更是不敢乱施法动灵,又赶紧聚灵冻住妁川的魂魄来。 “你这又有什么用?” 逾嶙听出这声音是不明,倒也不稀奇他何时进来,也不回头去看他,只死死盯着妁川。 “让开。” 不明就这么一句,正欲过去间,便见逾嶙一个转身,小扇袭来。 顿时屋内灵光四射,只见不明灵法阵开打回小扇落到逾嶙手中稳稳当当握住。 “我能救她。” “你如何救?”逾嶙呵呵两声,道:“我带回冥界也自有法子救。” “逾嶙兄,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未向你问罪,你倒先划开界线来,着实不太耿直了。”不明有些抬眸间眼神也倒是意味深长,又道:“她中的,是异讙的毒。” “那又怎样?我堂堂冥界还奈何不了那种小兽怪疫不成?” “冥顽不灵。” “哦?”逾嶙心中倒越发觉得这激将法有用了,想着那异讙曾经伤她,倒有些险了。 想到这儿逾嶙也想看看他能使出什么花样来,于是便起身往旁边挪去。 不明见逾嶙让开来,便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妁川手上脸上的痘已经开始灌脓,只道还好冥灵之体这些毒素异灵散得慢。 逾嶙见不明手心聚灵,而这灵倒是从其体中精元而来,也知这灵的强大之效,而主灵取精气稍有不慎差池便容易爆元而亡魂飞魄散。 心知这般却也不去阻拦,逾嶙心下明白不明的意图,身为灵龙,被觊觎多年,他的灵力有多吃香谁不清楚? 可这灵说到底是不是妁川自身的,不同的族类自然不相融,况且他也未听说过这种救法儿。 …… 灵光消散,不明松了一口气,见妁川身上的红痘已经消散,又为其盖好被子,慢悠悠转身去寻逾嶙。 只见逾嶙此刻正坐在桌边儿饮茶,不明心下倒是觉得他够沉得住气不免佩服。 不明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接过逾嶙手中的茶杯,调侃道:“这茶不会有毒吧?” “毒?”逾嶙挑眉间不忘施法正床榻与桌间设屏,让里面能传出声音而外面却进不去。又道:“我的名声这般不好了?” 不明呵呵两声,回应道:“冥界冥事府冥六君,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别人不知,我倒是略有耳闻的。” “哦?”逾嶙看着手中酒杯,只道:“也是,妖界二殿下,也该多多少少了解些这些的。” “逾嶙兄,”不明抬眸,笑道:“我倒是不懂你对妁川的想法,怎么就舍得把我扔在妖界呢?” “扔?”逾嶙觉得这词不太恰当,纠正道:“不明兄身为妖界二殿下,难倒不该回去吗?那本就是你的归宿。” “那倒是劳烦逾嶙兄这般设局故意妖界行一趟送我回去了。” “呵。”逾嶙心知也知不明的意思。 “不过逾嶙兄有没有想过,为何那异讙之毒一路上都没有爆发,偏偏我回去便就发了?”不明看了一眼妁川,又转头去对逾嶙道:“还是不明兄本就知道,故意要弄死妁川呢?” “呵,”逾嶙笑了起来:“我倒是不明白了,为何你宁愿用精元之气注灵来救妁川?你明也知这有多险,一缕不对便也会要了她的命,这种千万之一的险,你也下得去手。” “那逾嶙兄不是也未阻拦不是?” “阻拦?”逾嶙呵呵笑了起来,道:“你已经动了,我阻拦她便就立刻灰飞烟灭了。” 不明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只道逾嶙心思缜密。 “你说说,你这般救她,倒是是为她好,还是在游戏?” “游戏?”不明反问,倒有些不满了,道:“我救她,还成了游戏?逾嶙兄,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你的心思了。” “你?”逾嶙觉得有些好笑,道:“不明兄看不懂才稀奇,不过我倒是好奇,为何非要回来。” “我也好奇,为何逾嶙兄千方百计要送我回妖界去,”不明顿了顿,像是故意般,道:“就因为我发现许浒是你故意放出,孟黄粱的魂魄也是你故意让许浒所收,安州城所有百姓,都是你杀的。” 逾嶙倒是不觉得稀奇,嘴角一勾,道:“你现在激我何用?这些,你不是早在安州城便发现了吗?” 见不明不答,逾嶙站了起来,摇着小扇慢慢道:“这些你知道了,可是妁川不知道,我不想她知道,便就只能从你这儿下手咯。” 逾嶙说着说着往窗边去,开窗看外面雪景,又道:“你说说,我精心送你回妖界,可还是对你不好?不明兄啊,你可着实是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啊。” “那是便在此刻同于是兄道歉罢,”不明朝他看去,似笑非笑又道:“不过逾嶙兄为何会幼稚到认为妖王寻到我便就能扣住我?我呢,也没什么其他要求,不过就是想同你们一起留在长笙酒馆罢了。” “如果我不许呢?” “不许?”不明假意苦恼,又道:“那我便只好告知妁川,安州城之事,告知她,你阻拦她寻束灵珠的原因,孟黄粱如何灰飞烟灭了。” “你觉得这些可以威胁我吗?”逾嶙小扇拿在手里。 “这些不行,总有些行,”不明笑道:“我知逾嶙兄担忧什么,一开始你默许我留下不也是想着能用我魂魄灵力来补……冥界公主的灵吗?” 倒是心如明镜,逾嶙也懒得纠结不明是何时知道这些的,毕竟一开始便知晓了不明魂魄灵力之力不同寻常,想着留下他寻着时机探探能否可用,但无数次无果后,逾嶙便也就不再去试探了。 “既然你知道,又何必非要留下呢?” 见逾嶙这话问得着实在点子上,不明倒是笑了起来,道:“我说过我的来历,妁川便就是欠我,我不愿意呆在妖界,只能寻你们这儿落脚。” “这故事还需完善些。” “不用了,”不明抬首示意:“我不拦你为冥界公主收魂取灵,你也不拦我留在长笙酒馆。” 逾嶙看了看床榻上的妁川,笑道:“成交。” 第五十八章 争执 “醒了?” 听见是逾嶙的声音,妁川都懒得睁眼去看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醒了便过来吃些东西,两三日了都。” “……” 妁川只觉得说话都累,便向床榻内侧过身子来背对着逾嶙,又费力睁眼慢慢伸出手看了看,发现红痘已经消散,也知是逾嶙在她昏迷这段时间里干的。但口中着实乏味,又想着这算是大病了,却始终没有不明像以往那般在旁边呆着,心中不禁更是空荡,又闭上眼去,只轻轻动了动嘴皮:“不想吃。” “不吃可就浪费了逾嶙兄的一番美意了。” 这声音…… 也不觉得眼皮子乏力了,妁川猛地睁开眼却没有什么动作。她心下不禁怦怦跳起来,想着近来也总是幻听这家伙的声音,加之这几日睡不醒的,不会是越来越迷糊了吧? 见妁川一直背对着毫无反应,不明不禁再唤:“妁川?” “啊?”下意识应答着便懵头懵脑地转过去,果然见不明正立在桌前,而逾嶙明显是一脸嫌弃地坐在桌前看也不看她只顾举着筷子夹菜。 这着实不太现实了些,妁川脑子飞快运转,想着不会近来耳朵不好使连带着眼神儿都不好使了吧?耳边幻听加眼前幻影,这怕是要丧命的节奏啊! “你傻了?”逾嶙受不了这怪异的气氛,也转过头来看她,催促着:“快些过来。” “啊,好。”妁川全然是没敢把不明当真,直接被子一掀下床来。 但明显是眨眼摇头后不明还立那儿,妁川便也好奇懵逼地一步一步往桌边去时目不转睛盯着。她不知是真是假,想着询问番却在走近后也憋不出一个字来,便就只顾坐到逾嶙身边去。 见妁川视线还正不明身上,逾嶙表情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将碗筷放置到她面前,道:“先吃。” 闻言,妁川这才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几乎是粥啊汤啊绿菜叶子什么的,倒是有些倒胃口了,心中有些无奈,嫌弃道:“没点重口味的?” “你中的那异讙的怪疫,吃清淡些好。” “……” 不明倒也不搭话,自顾自坐了下来,端起自己的那碗粥喝起来。 这场景倒是让妁川觉得真实了些,于是碰了碰逾嶙的肩膀,道:“这……是他本人吗?” “不然呢?”逾嶙白了一眼。 听此对话,倒是让不明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又放下碗筷来,慢慢道:“难不成你还真舍得亏我这么大笔买卖?” “天呐!”妁川震惊了,忙拍着逾嶙的肩膀道:“活的活的黑户啊!” “……” “你们……”见逾嶙不明皆不答话,妁川便又开始怀疑这怕还梦境不成?想着这段日子睡了便乱想些乱梦些,叹道:“我怕是还未醒吧……” “醒了。”不明道。 见妁川一脸不可置信,逾嶙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夹起桌上一棵青菜叶子来往妁川碗里放,又推了推碗筷,道:“多吃些补补脑子吧。” “黑户?” “嗯?” “你真的回来了?” “真的。” 真的…… 这确切回答入耳,倒让又妁川有些不知所措了,愣愣点点头间不知如何是好地去端起饭碗来。 …… 饭后拿着小陶罐的妁川本对着窗外发呆,逾嶙走近来问她店中之事,却不料又提到束灵珠一事儿。 见妁川依依不饶地,逾嶙只提到异讙一事儿,思索了一番便道:“你现下身子不好,束灵珠的事儿待年后再说。” 一听这话,倒是让妁川有些不满了,皱着眉将小陶罐往桌上一放,道:“怎么能等到年后?我们等得,黄粱可等不得。” “你自己什么样儿不知道?”逾嶙神情自若,倒也不会想同她争执太多,又看了一眼柜台前饮酒的不明,道:“反正也没几日了,年后再闹腾。” “哎……” 只见妁川话也没说完,逾嶙便头也不回起身上楼了。 想着叫也叫不住,肯定是故意如此了,铁了心定也不会改变的,还是少废些口舌的好。于是只好偏过头去看了看不明,叹道:“真拿你们没办法。” “曾经你可不是最能收拾逾嶙兄的?”不明笑着,拿着酒壶慢慢走近妁川去,感知到寒意从窗外袭来,而她一直立正此处良久,心下竟还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黑户……” “嗯?” 见他应着,妁川一下子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于是又酝酿了一番,慢慢道:“你……既然都回妖界了,为何还要回来?” 不明看着桌上的小陶罐,幽幽笑道:“你还欠我人情呢。” “明明是你欠我钱才对。” “你说什么?” 见不明抬眸盯着自己,妁川怔住,赶忙挥手道:“没有没有。” 知晓却也不说破,不明歪着脑袋笑了一声,又道:“不过你同十三爷说我逃债了是什么意思?” “啊?”妁川躲着他的眼神,摇头晃脑打哈哈:“我什么时候说过?没有没有,你莫乱给我扣屎盆子!” 不明摇了摇头,心中道她倒是一点儿没变。想了想还是该给说错个解释的。他笑了笑,眼神却黯淡下来,道:“我与妖王的关系,便不算好,这么些年,我呆在妖界也好,仙界也好,人界也好,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总之我也不太愿意回妖界去,呆在你这儿有吃有喝的有什么不好呢?” “……” “再说了,”不明饮了一口酒:“我曾经怎么也是入过仙籍的,回去上妖籍像什么话?” “……” 行,这理由确实不错,妁川表示理解,却不禁又好奇:“那你和妖王是为何关系不好?” 不明倒是不愿意答这话,想着逾嶙的话只道:“总之,我跟着你们便好。” 妁川有些看不懂,但想着这家伙竟然肯回来,让她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却还是故意咳咳两声道:“跟着我没前途。” “我知道。” 妁川:??? 见她表情明显不对,不明倒是笑了起来,道:“我可要把我的债讨回来才甘心离开呢。” “……” …… 青州城年味儿倒是浓厚,张灯结彩锦缎红绸一样不少。 …… 见逾嶙同不明正在商议着什么,妁川将小陶罐放下慢慢出店下台阶向老槐树下走去,远远道:“我们何时去冥界寻那束灵珠?” “先不急。”逾嶙敷衍着又同不明议着。 这话倒是越发听得耳朵起茧,妁川直接一拳往逾嶙身上锤去,只道:“你今日再不给我个确切的答复,明年我便去冥坟地给你上香!” “你……”逾嶙气势涌上来,却见妁川面容之上狠色更凶,只往不明后退了退,道:“去,今日便去。” “今日?” “怎么?”逾嶙直接坐到了藤椅上,继续道:“你不是急得很吗?” 急是急,但这说走就走着实太突然了些,但又想着这家伙总爱同她对着干,赶紧道好,转身回房去。 …… “首先需要知晓的是束灵珠所在之地,我们得去寻冥王吧?” 听这话的逾嶙哼笑出声来,妁川有些觉得面子挂不住了,只道:“你笑什么笑?” “没有,”逾嶙否认,又道:“只是这冥王闭关,你又去何处寻?” “……”妁川被堵得哑口无言了,知晓这道理确实不错,不禁苦恼,但又想着逾嶙在未被辞前也算冥事府一把手,于是这才奇道:“你到底为何被炒的?” “这都是多久前的事儿了,如今才问。” “……” 仔细想来,逾嶙自从离开冥事府也确实有一段日子了,而这段日子里能想起这茬儿时妁川只顾笑他去了,哪还想到探究这被炒的原因?如此看,真是还未清楚明了其中因果了。 “你也莫管那么多,你如今该想的是何处去寻。” 一听逾嶙这话倒是让妁川觉得毫无思绪,现下看来,他们还真是走一步算一步在乱撞,不禁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冥界口正在查勤的冥卫。 “你带了孟掌柜来没?” “带了,”妁川从自己冥布包里去拿小陶罐,而上面灵力微弱,明显是撑不了多久了。 “先去冥事街问问有无可以安慰稳灵的物什吧。”不明见状提议。 “直接去冥事府不行?”逾嶙接茬:“就算冥王不在,应该也知晓此事儿的冥官儿。” “……” 见不明皱着眉不答,妁川越发觉得他俩之间感觉怪异,只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没有。” 这话是不明答的。 逾嶙表示同意地点点头,只道她疑神疑鬼。 妁川瞪大了眼睛,只道好心想为他们搭桥还成她疑神疑鬼了。 “先去冥市街吧。”不明再次提议。 逾嶙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不明,道:“冥事府就在冥界口旁。” 这不存心抬杠吗?妁川有些看不懂了,这俩人曾经不是好得不行吗?怎么现在成这个样子了。 不明也觉得逾嶙存心同他找不痛快,只眯着眼抱臂看他。 逾嶙遭不住妁川不明的眼神攻击,一手扯下腰间的异生袋来,道:“将竹琅放到冥老四那儿去赎罪去,他做的那些子荒唐事儿,我带在身上觉得重。” “逾嶙兄,你可是存心?”不明语气有些不对。 妁川看了看手中的小陶罐,只道还是她说了算,反正竹琅呆在袋子里也没什么大的影响,还是孟黄粱重要些,便挥挥手,道:“你们真是,这有什么好争的?都听我的,先去冥市街,再去冥事府。” “行。”逾嶙跟在后面,看了眼不明,无声哼笑出来。 …… 行在黄泉河岸边,冥花烈烈,红火灵光点点,随风摇曳起来,妁川抱着小陶罐走在前面,不明逾嶙同她倒是来开距离来。 “逾嶙兄可是真不让我省心。” 知晓不明的意思,逾嶙倒是也不避讳:“先去冥事府又有什么呢?” “是吗?”不明反问:“冥事府那灵障本就是你设,为得就是削减他人灵法,若是修为不够的怕是一进去就现出原形了吧?” 这话着实不假,打不明第一次到冥事府便就看出那冥障端倪,于是也总是寻了借口避开进去。 “不明兄这话,倒像是我故意这般,”逾嶙否认:“这灵障可是设了许久的,难不成这么久来就是等你投身?” 不明不答,只笑。 “你既要跟来,就算如你所愿先去了冥市街又有何用?明也晓得我的心思却还要在妁川面前倒没有,是不是有些憋屈了?” “那倒没有,”不明想着他着实会打算盘,不过他倒是习惯,笑道:“不过逾嶙兄倒是想得太简单了些,我既来了,自然能料到你的心思,打一开始推着寻束灵珠一事儿,到今日突然道动身,偏偏便就指着冥事府行,这目的还不明确?” 不明知晓逾嶙心思,不过是想借冥事府的灵障来削弱他的灵法。而不明本就因为帮妁川解那异讙的怪疫之毒动了精元,如今再被波动怕是直接被收了魂飞魄散也说不定。 这如意算盘着实好,不明夸赞道:“不过逾嶙兄明明是同意了我俩和平相处的,你不提我也不提。” “所以我不是也默认了先去冥市街吗?”逾嶙笑着。 “逾嶙兄,”不明也笑,只道:“那灵障可是奈何不了我的,而我提出先至冥市街不是有意在逃避去冥事府,而是警告你,”不明顿了顿,也不看他:“我忍你,不是因为我怕你,而是顾及到妁川,你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好,形象也好,都是顶级的,若是给你捅出去,谁也不好看。” “你觉得她信谁?”逾嶙倒是表示不受他威胁。 不明点头,只道:“确实,我的地位比不上你逾嶙君,但是,也请逾嶙君莫要冒险试探了,结果怎么样,谁能完全料到,你的秘密,本也不止这么一点点,若是被我捅出去,谁也不好看。” “行,那就望不明兄便多多包涵了。”逾嶙只道吃这威胁。 …… 妁川站在灵桥之上,看着他俩还在后面聊得正酣,不禁有些无奈,只道不上心,又招手叫他们过来:“你俩磨磨唧唧干啥呢?快些过来。” “来了。”逾嶙应答着。 第五十九章 修形店 “哎哟!妁川闺女!” 刚踏入修形店,远远一个声音传来倒是让妁川有些避而不及。 温钦子正拿着灵锤在店中一隅为一鬼修灵体,见妁川一行人进了店便远远招呼着。他扭回头看了看那鬼觉得也修得差不多了,倒是不忘收钱往围腰兜里塞,心满意足后便也不顾那鬼了,忙着为妁川一行人倒茶。 “不错嘛老温,”妁川嘬了一口,觉得这茶实在香醇,不禁夸赞:“没想到许久未来,你这店里茶都香些了。” 温钦子脸上骄傲,又伸手示意逾嶙不明赶紧品尝,道:“那是自然了,我什么品味?” “温先生品味自然差不到哪里去,”逾嶙饮完便觉得口齿留香实乃上品,搭话道:“只是妁川那口味就有些难以令人理解了。” “……” 见妁川只白了一眼,温钦子竟还是觉得稀奇了,若是在以前她恐怕已经跳起来几丈高了。但他也只寻着正题道:“不知这次你们来是……?” “哎哟!老温啊!”妁川假意有气,只道:“没事儿便不能来看看你不成?” 一听这话,温钦子倒是觉得有些虚假了却也不乏高兴,点点头间欣慰道:“好闺女!爹高兴,让爹去给你寻些好玩意儿!” “……”见温钦子起身往后间去,心里也知他是不到最后好东西舍不得拿出来的。妁川不禁揉了揉太阳穴,早也知这老家伙是这脾性,坑了她不少钱,叫人又爱又恨的。正想着,却又像反应过来似的,皱眉对着不明逾嶙道:“他是不是占我便宜呢?” “反正他也一直唤你闺女不是?” “凭什么!”虽这话确实如此,因着温钦子的模样确实有些年纪,人们都唤他做温先生。毕竟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大年纪,妁川也不愿意去深究,以往他唤她闺女她虽有些无奈却也没有拒绝,但是如今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存心占她便宜吗? 想到这儿妁川摇摇头,觉得可不能这样没面子。正巧这时温钦子从内间里拿了两个麻布口袋什么的出来。 温钦子将麻布口袋放至桌上,边打开边道:“本还以为是闺女你又惹事生非什么的骨头散架了,想不到啊还是有些孝心的,吃点东西!” “噗!” 一听这话妁川喝着茶差点没呛着,有些气不过,只道:“你这可就太不仗义了些,如此想我,伤心!实乃伤心!” “你吃你的就好,喝茶堵不住吃东西还堵不住?”逾嶙搭腔。 “……” 正当妁川伸着脖子一脸期待地往温钦子打开的口袋里去瞅,却发现是些什么瓜子花生的,一下子果然堵得她说不出话了。 “……” 瞅了一眼袋子中物什的逾嶙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只道这也算是人家温先生的一番美意。 “这瓜子花生的也是好东西不是?”不明也不禁搭话:“况且我看,温先生拿出的也不是普通的东西,这都是些灵果子。” “哎哟,还是不明公子有眼力见儿!”温钦子像是找到知音般,直接坐到了不明身边去,道:“知己难逢,要不我也认你做个干儿子什么的?” “……”妁川手里的花生一时之间被捏碎了,只道:“老温……你这乱认儿子女儿的毛病是什么时候发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温钦子摸了摸胡须,思索了一阵后又对着不明道:“若是不明公子不愿意做我儿子,也可以同我做兄弟的!” 妁川:??? 她是闺女,不明是兄弟??? 这就是存心占她便宜不说,还要带一个人来占她朋友! “我不服!”妁川气囊囊道:“凭什么他就要比我大一辈去?” “不服也无用,”逾嶙像是逮着了机会般,只道:“老温你莫理她,反正你唤她闺女也还不是凭你高兴唤的,也未征求她同意不是?” “……” 温钦子看着妁川瞬间黑了下来,只笑道:“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好闺女这般唤妁川,只是我觉得确切罢了!哪就是想占你便宜呢?” “亲切……”妁川白了一眼,道:“那你为何不唤冥老六作儿子?” “……”温钦子有些说不出来话。 谁也知逾嶙曾经在冥界的地位,谁不要命乱认他亲戚?妁川这头倒是想着掰回了一句来,下一刻却听见逾嶙直接唤起爹来。 妁川:??? 得了,就存心给她找茬儿。 温钦子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忙道:“逾嶙君还是莫要如此唤我,惶恐惶恐,我就平时日占占妁川的便宜就好了。” “……” 妁川也不愿意再继续闲聊下去,她将小陶罐放桌上,又看了看桌上的瓜子花生什么的,心想这些灵果子孟黄粱也吃不下啊。 “这些你拿着回去吃,”温钦子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见有人从门外进来了,又唤不到店里手下招呼,只好自己起身去。刚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还不忘嘱咐着:“省着点,老贵了。” “老温。”妁川叫了一声。 “你别叫我,没看见有客人吗?忙着呢!” “……”妁川表示震惊,不禁看了不明逾嶙一眼,又对着正在招呼客人的温钦子道:“好爹爹!” “怎么了闺女?” “……”这反应倒是挺快,让妁川都有些措手不及,只道:“还是等你先招呼完过来再说吧……” 客人只是进来随便看了看,也不修体什么的,以为温钦子忙着便先走了。 “你看看,”温钦子摇摇头,只道银子飞了,坐回桌边儿去,道:“想问些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呢!” 见妁川眨着眼,温钦子倒是皱起眉来,只道反常,略微防备语气道:“你想干什么?” “没有,随便唠唠而已!”妁川将那瓜子抓了一把到温钦子手里去,笑嘻嘻道:“你磕,你先磕着,我慢慢说。” 温钦子明显有些懵,只照着她说的木讷地磕了两颗,见她依旧只是笑,有些瘆得慌了,又赶紧将瓜子放到桌上去,道:“好闺女,你有什么直接说,爹定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那你借我点儿钱?” “那不行,”温钦子直接拒绝,又赶紧将桌上的瓜子抓起来,磕道:“这爹帮不了你。” 果然这老家伙,只把钱当闺女儿子。 “你看看你,我就是这么稍稍试探一下,”妁川哀叹一声,手中也不知何时拿出了手绢来假意擦泪:“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呜呜呜……” “这是什么话?”温钦子倒是被这架势吓到了,转头又觉得不对,便趁机转移着话题:“你什么时候嫁出去了?” 对哦,什么时候嫁出去了? 妁川赶紧摇摇头,忙解释道:“这只是比喻!比喻而已!主要的不是前面半句,而是后面半句!” 而温钦子倒是完全没找到重点,只道:“也是,你怎么可能嫁得出去呢?” 妁川:??? 一旁的逾嶙不明见妁川可能要对着温钦子下手了,忙拉劝着:“这是老先生,老先生,他若是被你伤了你就得去冥老四那儿去走走!” “屁!”妁川下意识吼了一声,转头便又想着冥界的规矩似乎是这样,若是私自斗殴什么的,对老幼病残不敬是会被冥事府收押问罪的…… 想到这儿气焰便就灭得差不多了,反正也习惯了这些年温钦子逾嶙兄的这些言语打击,忍忍便好,忍忍便好…… “就是嘛,和气生财不是?”温钦子笑呵呵,又才把话题扯回来,道:“所以你们此番来究竟是所谓何事呢?” “啊,”妁川应答着,道:“就是问问你可否知晓束灵珠一事儿?” 想着一开始在冥市街中闲逛寻安魂稳灵的物什儿,却也是到处都寻不到能六界通用的东西。拿不明的话来说呢,便是这种东西难寻难炼,费时费力费钱,多半是不愿意拿来贩卖的。 所以当妁川略微失望地拿着小陶罐看了看时,便又决定将束灵珠一事儿提上日程来。 但寻束灵珠确实毫无头绪。 而来到温钦子修形店中便还真就不是顺路闲逛。 温钦子虽不是鬼君品级,但身份绝不一般,拿逾嶙的话来说便是有冥市街便有了温钦子这号人物。原温钦子便是冥王那代所剩无几的老家伙,拿凡间的话便是归隐了不再过问牵涉庙堂事。但温钦子性格使然,让他到什么山里庙里去过清净日子怕不是得把他憋死,有道是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温钦子早年便就靠修形发家,于是便就在这冥市街上重操旧业了。 …… “那东西,”温钦子想了想,只道:“可不该是我们冥界的。” “这不是重点!我知道你同冥王关系不一般,不是说还把公主叫闺女冥王都不会介意嘛!所以便猜你多多少少知晓些隐情嘛!”妁川比着小拇指,对着温钦子挑眉。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只见温钦子叹气起来,又道:“仔细算来,那老家伙都闭关三百年了。” 见温钦子情怀似乎是被牵动了,妁川又小心翼翼道:“就是当年,冥王抢回束灵珠来给公主束魂,而如今三百年都过去了,冥王闭关,公主应该也魂魄什么的束稳住,是不是这束灵珠也可以借来用用?” “你这是何处听来的言论?” 见温钦子表情似乎不对劲,妁川只道:“难道这束灵珠要一直用的才有效?还是这公主一开始就病入膏肓根本救不了只能用束灵珠吊着?” “……”温钦子无奈扶额,叹道:“妁川闺女,这……既然知晓我与冥王关系不错,公主也算是我干闺女,你还是莫要把她想得如此不堪,不然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妁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分析:“怕不是还会被抓起来?这公主就这么权势大不成?随口说说便会遭毒打不成?腐朽!着实腐朽!这冥事府又不是她家开的!” “这冥事府还真就是她家开的。” “……” “行了,”逾嶙有些看不下去,只好对温钦子道:“温先生,我们来此便是为着束灵珠一事儿,想着你是冥王挚友,所以这束灵珠的踪迹去向应该还是略知一二的。” 温钦子点点头,道:“冥王不知在何处闭关,公主也暂不知晓去向,但是这束灵珠嘛,因是在冥事府中停留过的。” “此话怎讲?”不明搭话。 “因为束灵珠用一次耗一次灵,重孕则需精元助生,”温钦子分析着:“你想想,普通众生精元自然不会有这功效的,不然冥野上那么多精元随便用。这束灵珠所需的精元,是刚从魂魄中分离的精元,解释不了什么,大概就是趁热打铁的原理罢。” “所以你觉得……”妁川若有其事点点头。 “虽说我也不知公主那边现下究竟何样,但是这若想束灵珠有用,这算是唯一不犯法的途径了。” 确实如此,冥界原野上精元不可用,活鬼魂魄中的精元不可取,想要为束灵珠寻到可用精元便就只能去冥事府冥四君魂悦处取那些罪大恶极处以死刑的魂魄精元了。 怎么说这也算是一丝线索了,虽然不能保证束灵珠就在冥事府,但一定是在过冥事府。到时候顺水推舟去寻还怕寻不到不成? 想到这儿,妁川似乎又想到一茬儿,道:“老温呐,你说如果我寻到这束灵珠,我能拿来用吗?” “你用什么?”温钦子打量了妁川一眼,道:“你缺魂少魄了?” “你可真是会说笑!”妁川笑嘻嘻,只道:“我的意思就是,我想借来用用,冥王也好,公主也好,应该不会拒绝吧。” “那可不一定,”温钦子直接否定,见妁川脸上笑容霎时间凝固,又补刀道:“反正你也未必寻得到是吧?” “……” 温钦子看了眼桌上小陶罐里已经是堆满了瓜子花生仁,心下大致明白其意,道:“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人人都可用的,就算你寻到,若是那人承受不住,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不会……”妁川看了看小陶罐,想着孟黄粱怎么也是修炼成性了的,到时候找些东西辅助也好还是怎么着也好,一定要试试才算结果。 “行吧,”温钦子倒是表示可以试试,道:“若你实在想要,冥王应该也不会为难。” “那可不?”妁川拍拍胸脯开始装大,只道:“我出面,还怕他冥王不给我面子不成?” “你别忘了当时就是他第一个提出把你赶出冥事府的。”逾嶙帮她回忆着。 “……” 而一旁温钦子摇摇头,叹道:“果然是有事儿才来,还以为真是特意来看我呢!悲哀啊!过年也没个影儿!唉!” 第六十章 敛狱堂 “果然这老家伙就是记仇了!”妁川才走出修形铺没进步,对着逾嶙一顿抱怨。 “人家怎么也做了你这么久爹,你过年过节的来看看人家不应该?” “……”这倒是让妁川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他里,想着这么久以来同温钦子的相处倒也算是愉快的,除了每次修行坑她的钱不说,其他方面还是可以的。她颠了颠手里的麻布口袋尚还算满足,却又反应过来:“他坑你的钱可也不在少数。” 逾嶙摇着小扇,倒也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道:“他对谁都是如此,钱这个东西,谁不喜欢?” “行行行,”妁川加快了步伐只道:“反正现在你怎么都要同我对着干。” 闻言,逾嶙有些不满了,收了小扇质问:“你这话未免太没良心了些。” 妁川白了一眼,也不想同他争执太多,加快了步伐也不忘气他道:“不明,我们走。” 一听这话不明便也就加快了脚步,心中只道倒有些意思,看了一眼逾嶙眼里意味深长。 …… 待登记完后,妁川一行人进入了冥事府。 冥事府中各殿各阁有一定的位置名字,一路上也有路牌指示,鲜花晶露莹莹。 “我的意思是,将竹琅送到冥老四那儿,他本就做了那么多缺心眼子事儿,去那儿赎罪有什么不对的?”逾嶙走在前面,慢慢悠悠解释着。 “我也没说他的事迹不足以如此,”妁川跟在后面,摸着下巴道:“只是他如今可还算是个人,有人身肉体的,这敛狱堂会不会收他都是个问题。” “先去冥老四那儿看看呗。” 也是,考虑那么多也无用,妁川点点头间又想到竹琅。 虽说竹琅因为自己私心确实害得京云皇城城灭人死绝,但是说到底也是颗棋子罢了。回想着京云皇城那么一个繁华大都市竟是这么个结局,多少有些唏嘘了。 本一开始妁川也没有打算多管这事儿,毕竟这事儿也不是她该管的。但是再深究,京云皇城被设了灵障,消息全然封锁了,那么整城的百姓几乎染上怪疫,魂魄被异讙收到丹元中,而最后异讙死,丹元灭,这一切的一切几乎只能算是一场空。 害!都怪长渂这家伙,毕竟也是他起的头,妁川想着,一整城人的性命凭空散灭,虽与她扯不上太多的联系,但多多少少也是十分令人唏嘘的。 但是怎么说竹琅也是罪不可恕的,一开始妁川也想过如何处置这么一个人,但又因为种种原因耽搁了下来。 而逾嶙的提议倒是十分合理的,若是他们自行处置竹琅多多少少身份角度不对,但若是将他交给冥四君魂悦的敛狱堂中再根据他所行之事来定罪行刑改造赎罪最后重新投胎转世倒是十分合情合理合法的。 ……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伸出手来对逾嶙道:“给我。” “什么?”逾嶙不解。 “异生袋。” 逾嶙皱眉,却还是伸手去取,只道:“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花样倒是没有,”妁川一手扯过递过来的异生袋,然后施法解系带开袋道:“不过是想同这小屁孩再说两句。” 竹琅一屁股摔了出来,吃痛道:“妁川阿姐,说说过了我不是小孩儿了。” “怎么不是?”妁川倒也不走了,在夜色小花园中停了下来,抱臂道:“你就算多生几个轮回,我也比你大,你也得唤我姐姐。” “行行行,”竹琅看了一眼不说话的逾嶙不明,赶紧又起身拍拍身上尘灰去挽住妁川,撒娇道:“妁川阿姐,我们这儿是去哪啊?天都这么黑了,早些回去嘛!” “这是冥事府,冥界永夜。况且这儿还有灵障,你想跑肯定是跑不了的了。你说对吧?”不明抬头刻意朝逾嶙看去,笑道:“逾嶙君?” “呵,”逾嶙应答着:“这灵障用处也不是很大,本说能削减他界众人的灵法之力,我看只是吹得神罢了。” 竹琅脸上表情有些僵硬,只假笑搭话:“没有没有,我又没有想要跑……”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才清楚,”逾嶙拂过竹琅一眼,又戳穿道:“你在那异生袋里面定也是听到那么一两句。” “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一点点?”逾嶙挑眉,转身往敛狱堂走,道:“一点点也能够猜到我们带你来这儿的目的了。” 竹琅当然猜得到!虽说他在异生袋中也听到了关于束灵珠一事儿,但他归属问题似乎也是被板上钉了。 “无事儿,”妁川拍拍竹琅肩膀,安慰道:“进去以后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竹琅有些难受了,只道:“哪有你这般安慰的,万一我那些行径给我弄个七八九十层地狱走一遭,我熬不过来岂不是魂飞魄散了?” “你这是什么话?”虽想着他整得人家整个城的人都魂飞魄散了,他若是魂飞魄散也算不上什么,但还是那句话,她做不了主,只道:“你要相信你自己,万一你熬下来了呢?” “……” 见不明也走了,妁川便嘱咐着竹琅跟上自己先去追不明了。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妁川一锤往她胳膊上锤去,道:“叫你等我们,我们一个女子一个幼童的,很是不方便的!” 不明脚步满了下来,皱眉道:“不方便什么?你是不能自理了不不成?” “怎么说话呢!”妁川嘟囔着,回头看着竹琅乖乖跟着距离也不近,又转回头看了看前面逾嶙倒是头也不回看也不愿意看一眼般,又对着不明道:“黑户,我有事儿问你。” “何事?” “我觉得你和冥老六最近怪怪的。”妁川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自从发觉他们这般便就让她有些寝食难安的,虽表面他们总是刻意营造着一种关系依旧很不错的氛围,但总是让她心里不舒服。又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意趣不合罢了。” “不合?”妁川皱着眉,又不禁偏过头看了看逾嶙。 虽说逾嶙在冥事府中是最为表里不一的冥君,也就是私底下算是冥事府的一把手,但表面上基本是随性而为的那种,没什么架子,在妁川珩杏前面基本上是没地位了。 再者一开始逾嶙同不明怎么说也算是“志趣相投”走到一起的,而如今却同她讲什么“意趣不合”,着实烧脑。 “哎呀!算了算了!”妁川越来越脑袋,只道:“只要你们不打起来,我管你们的,真的是,瞎操心!” “知道就好。” 不明幽幽低声一句倒是让妁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只道好心没好报了。 …… 冥四君魂悦的敛狱堂在冥事府最里端,四周是绿树繁花倒是映衬得幽寂。 待入了敛狱堂便能看到其中有一个灵境巨坑,恶鬼受刑牢狱一层一层朝地下数去。 此刻魂悦本在地下两层中查视恶鬼受刑,出来间无意抬头看见妁川正伸着脖子趴在大堂围栏上朝下面寻着,不禁有些没眼看。 “小九?” 妁川寻着声音去看,终于找到了魂悦所在之处,激动得挥着手,道:“魂悦君!” 魂悦吩咐手下冥官去查视,自己便上到大堂去。 他边走边问:“小九怎么有空来我这儿消遣?” 妁川呵呵直笑,扯住竹琅迎上去,道:“不是消遣,是想你帮我们度化一下这个人。” “度化?”竹琅有些懵了,本也只以为妁川是想让他死的。 见竹琅表情有些呆滞,妁川倒也不揽,只道:“只是叫法不同罢了,我没那么大仁厚心,你熬得过烈狱焰火便重生熬不过你还是罪大恶极之人。” “我……” “行了行了。”妁川叹了一口气。想着竹琅中途偷偷跑了几次又不怀好意几次,不过是被不明逾嶙给恐吓到了。这些她本也是知道的,虽不明逾嶙包括竹琅自己一直在瞒,假意不知不过是想给他个面子又不是真是个傻子。不禁又拍拍他的肩膀推他过去,道:“跟着混悦君好好改造!” 魂悦接过竹琅,仔细打量一番却又觉得不对:“他尚是人身?” “不错。”妁川点点头。 “那这可是为难了我。”魂悦看了看竹琅,本以为他进得来冥界冥事府又能看得见这一切应该不是人才对。 见魂悦表情苦恼,妁川只道:“反正都是做了坏事儿的,去你那儿不都一样吗?” 魂悦倒是越发觉得妁川脑子不太好使。 本魂悦就是处置冥界众生的冥君,虽说人死后是鬼是魂魄,但是人家竹琅现在可是活生生一个人呐!他若是想处置他怎么也得先杀了他处置魂魄,可是这算是滥杀有违常理自然的。 “魂悦君,”逾嶙也看不下去,却也一开始着实没有想到这茬儿,只道:“我来杀吧。” “啊?”妁川惊了,不禁制止道:“要不还是等他自然死了再说罢……这滥杀活人有些不大好……” “反正竹琅这小东西杀的也不少。” “……”这倒是让妁川有些抵不住了,又道:“这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 “……” 不明魂悦皆是看不下去了,却又是竹琅先开口:“那个,那就等我死后再赎罪吧……反正我怎么也逃不掉的……” “那可不一定!”妁川顾不得同逾嶙争执,赶忙回他:“万一你修炼成了,入了其他籍,说不定就死不了了。” “……”竹琅突然觉得这转场太过频繁让他有些受不住,无奈道:“妁川阿姐,你倒底是想我死还是不想我死,我看不透……” “那便先留下竹琅,”不明在后面远远搭话,道:“反正这罪魁祸首又不是他,急也急不得,说不定还能拿他当诱子不是?” 妁川点点头,觉得确实不错,深思后道:“也行,日后说不定还需要,况且留在我店里帮我打杂也不错。” “……” 魂悦也表示也尚无不可,转而又朝刚刚提议之人看去,不禁好奇:“这位是?” 正思索着的妁川这才反应过来,又去拉过不明,介绍道:“我小弟!” “小弟?” “是啊!”妁川朝着逾嶙挑眉,对魂悦示意道:“就像那边那个一样,我小弟。” “……” 魂悦有些说不出来话,皱着眉朝逾嶙去看,见他倒是没什么表情,叹道:“冥……逾嶙君可还真是能由着你……” “没办法,”妁川啧啧两声,只道:“谁让他欠我钱呢?” “是是是……” …… 魂悦给妁川一行人上茶,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他们会专门为了一个竹琅到他敛狱堂中,便询问起来。 “他啊,”妁川喝了一口茶,明显感觉到是同温钦子那儿的一种香茗,心下不禁感叹果然好东西就是抢手谁都爱。又转回话题:“他可远远比你想的要狠得多。” “比如?” “你知晓京云皇城一事儿吧?”妁川不禁又满是一杯。 “不知。” “……” 算了,想着魂悦一般也只是对送来他敛狱堂中的上心,管不了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是人界云国的京云皇城整个城都被灭了。” 又想着他肯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毕竟京云皇城整座城设了灵障消息传不出去,那些人的魂魄又直接灰飞烟灭了根本未到冥事府报道过,所以魂悦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不知也更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这城灭是因为竹琅?” “聪明!”妁川夸赞道:“虽然不是他主谋,但是也是个十足的帮凶了。” “……”竹琅听得有些难为情,后悔什么的更是来不及,只道:“妁川阿姐……” “啊?”妁川看了一眼竹琅,点点头道:“没事儿,魂悦君不是外人。” “……” 妁川一一讲完京云皇城与安州城一事,又突然想起自己来的正事来,不禁道:“其实我们磁场前来还有一事儿……” 还未等妁川说出口,魂悦却想想起什么来先她一步道:“我记得京云皇城这段时间里来过敛狱堂一人。” “来过……一人?”妁川有些懵了。 明明京云皇城几乎是全城灭绝,所有人都魂魄都被收取随着那异讙丹元魂飞魄散的,怎么会呢?而是还是来这敛狱堂,还定是有罪有恶之人…… “还是一个女子。” “女子?” “不错,似乎叫……”魂悦思索了一阵,才道:“叫若蓉。” 第六十一章 苏若蓉 “若……若蓉?”妁川有些不可置信,这名字未免太熟悉了些,于是又不禁去确定:“确定是这么个名字?” “嗯?”魂悦不明白她的意思。 妁川又转头去询问不明:“你以前的那个小媳妇是不是也叫这么个名字?” “哪个?” “哪个?哪个?”妁川瞪大了眼睛:“难不成你还有很多个?” 见不明面无表情也不作答,妁川继续逼问:“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那些男男女女吗?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渣男千万面孔吗?” “……” 逾嶙有些看不出去了,白了一眼间却又想着不能由着妁川在外面这般丢人现眼,于是只好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是他的谁?” “什么什么我不是他的谁?”妁川下意识转头去吼逾嶙,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了,又赶紧将眼神移开,咳咳两声道:“我……我是他的债主啊。” “……”逾嶙哼了一声,也不顾妁川面子,道:“那你管人家私事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见这两人要吵起来了,不明倒是搭话了,道:“得了得了,这又不是店里,这不是让魂悦君看笑话吗?” “闭嘴!”妁川逾嶙倒是不约而同转头来呵斥他。 “行行行,”不明点点头,退了两步来,道:“你们吵你们吵。” 见不明退了后来,魂悦略微同情地去拍拍他的肩:“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倒是让魂悦君见笑了。” “没有,”魂悦挥了挥手,只道:“反正以前在冥事府也习惯了他们这样。” “……” 不明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想着说还怕魂悦见他们如此丢脸,想来是自己多虑了。 …… “听说,逾嶙君在冥事府中倒是有些地位的。” 听不明这般说,魂悦只心道不寻常,又解释道:“逾嶙君自然是冥事府中数一数二的,莫看他平日里同我们打成一处,该做什么该怎么做,谁不夸他有主张?” “是呢,”不明点头笑道:“逾嶙兄确实很有想法主张。” 妁川叉着腰,见不明魂悦似乎是聊起来了,心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吼道:“黑户!你还挺自在啊?你倒是不问问魂悦你那小媳妇的情况,心还着实有些大呢?” “你急什么急?又不是你媳妇。”逾嶙逮着机会也不忘搭话。 “那又关你什么事儿?”妁川转头去问:“你看人家那若蓉太子妃如此漂亮,你当时不是也想着要人家做媳妇吗?” “……” “行了,”不明赶紧制止这俩,道:“我忆起来了。” 忆起来了???妁川火气旺盛,合着人家嫁给他做太子妃就这么没地位的? 妁川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是瞎了眼,道:“你这负心汉,算是我看走了眼!” “……”不明倒是解也解释不出来了,只好对着魂悦问:“魂悦君,这若蓉可否是姓苏?” “这倒是有些记不清了,”魂悦说着便施法将堂中主桌上的册簿拿来看,确认完后点点头,道:“不错,苏若蓉。” “苏若蓉……”妁川念着这么名字,又恶狠狠去盯不明,道:“你那太子妃便叫如此名字了,你看看你可是心大?死渣男!” “……” 见逾嶙倒是没什么反应也不过来劝阻,魂悦只觉得气氛难以控制地尴尬,又不禁收好簿子,皱着眉也只好呵呵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这苏若蓉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能到我这儿来被我记住,想来也该是个狠角色的……” “也是哦……”妁川点点头,毕竟这敛狱堂不是谁都能来的,起码也是杀了人害了命的,又道:“那这若蓉太子妃到底是干了什么?” 想着之前在京云皇城太子府中若蓉那玲珑精致惹人怜爱的模样,不太像是会杀人放火的那种啊。 “我觉得……若蓉太子妃……不太像那种罪大恶极的人啊……”妁川喃喃出声。 逾嶙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道:“你想想曾经的李和皎,你看她那模样像是杀人放火的?” “这能一样吗?”妁川反驳着,却又觉得这话又着实没毛病,只好硬着头皮道:“人家李和皎是有苦衷的……” “对了,”逾嶙抵在栏杆上,道:“说不定那若蓉太子妃也有苦衷呢。” “对啊……”妁川不禁也觉得十分有理,一时竟反驳不了了。 毕竟不明曾经是云国太子,不可能不受他人嫉妒暗害,就算这些苏若蓉没有掺和,那上一次祭天一时定日子竟是她亲自到太子妃汇报的,也肯定有所染指这些人命事儿。 “若蓉太子妃是不是有过什么隐情呢?”逾嶙倒是这段时间难得为不明搭腔。 “隐情?”魂悦思量着,又施法拿回簿子来看,翻着苏若蓉的那页,道:“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黑历史,无非是杀了几个宵小。” “……”妁川一时语塞,这杀了几个人而已也不至于说得这么残忍,还以为又是什么灭城放火的呢。 “这上面写着,杀了几个恶徒,本是她的势力,拿人家家里人威胁,杀鸡儆猴罢了。” “她的势力?杀鸡儆猴?……确实有些厉害了……可她明明看着那么柔弱啊……”妁川依旧不愿相信。 “看着柔弱罢了。” “可是她年纪也不大啊……”妁川回忆着在太子妃中见她确实看着小巧,连不明都说她年纪轻不好碰她,在他心里也定是十七八岁左右的孩子。于是又对不明道:“你都说她还小不想碰她,你说说,她那么小怎么就那么狠心能下得去手呢?怎么还能有势力呢?怎么能做到所谓杀鸡儆猴呢?她不怕天黑了人家找上门?不怕遭报应不成?” “……”不明一时也有些答不上话,看了一样魂悦逾嶙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道:“她苏家是习武世家,没你想得那么柔弱。” “……”妁川顿时说不出来话了。又想着怎么说人家曾经也和不明是夫妻,肯定也帮他做了不少事儿,于是又对着魂悦道:“老四,问你个事儿呗。” “什么事儿?” “就是,”妁川眨着眼,道:“我可以见见这苏若蓉吗?” “这……”魂悦皱着眉,又看了一眼簿子,道:“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做的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也就是杀了几个人帮着她那太子铺路罢了。况且那些人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别说见见了,既然是不明公子人世时的妻子,让你们带回去又何妨?” “……” 这算是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吗? 妁川明显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了,只道:“魂悦君,你得按着规矩办事儿,别因为我们关系好就乱放人走啊……” “诶!”魂悦关上簿子,道:“你这是什么话?” “就是,你这是什么话?”逾嶙搭腔:“谁说是因为你们关系好?明明是看在我面子上才对。” “脸大不死你?”妁川说完又转头去问不明:“这样可以吗?把……小媳妇带回去,反正你还亏欠人家呢。” “随便。”不明说着便跟着魂悦去。 “……” 见魂悦欲下一楼去寻那苏若蓉改造受刑的魂魄,妁川又愣在原地,逾嶙倒是走上前去:“怎么?现在后悔了?” “滚!”妁川瞪了一眼逾嶙便也快步跟上去了。 下楼间,妁川心中倒是忐忑不安的,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鬼使神差地叫住魂悦:“魂悦君!” “嗯?”魂悦有些迷惑,回头看了一眼不明又看了一眼妁川,问道:“怎么了?” “这个……”妁川脑子一片空白,便又随便问了问:“这里受刑是不是会对其有什么影响啊?” “不会。”魂悦答完又转过头去,道:“这些都是他们的报应而已,这是轮回,是赎罪,待赎的罪赎完了便就可以去投胎转世了。” “……”妁川又道:“不是也有些下地狱魂飞魄散的吗?” 魂悦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道:“那些都是极少数的,哪有那么多人都罪大恶极呢?” “……” “我倒是有些好奇,”魂悦走至一扇灵门前,道:“这苏若蓉算是不明公子的妻子,也算是你的朋友,怎么你像是盼人家灰飞烟灭死绝一样?” “我……我哪有?”妁川否认。 “那你磨磨唧唧那么多?”逾嶙在后边搭话:“这敛狱堂中的事儿你又不是不清楚,非要现在又来一一确定,什么心思呢?” “什么什么心思?”妁川像是被戳到心眼子上一般,赶紧转头道:“倒是你,是不是非要同我唱反调?”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妁川点点头,心头酸楚委屈起来,眼里又开始泛泪花:“你果然变了……” “……” “呜呜呜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呜呜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总是同我对着干,总是惹我生气呜呜呜!” 妁川直接在那石梯上坐了下来,哭得倒是撕心裂肺,一时之间倒是把其他人弄得不知所措了。 “小九……” “呜呜呜呜!” 魂悦赶紧闭嘴。 “妁川……” “啊呜呜呜!” 不明被这架势怔得有些开不了口。 “行了行了……”逾嶙皱着眉,心想着脸算是丢尽了。好在这敛狱堂中的其他冥官冥卫虽闻声想笑却奈何魂悦在这儿定着也不敢笑。想到这儿还是觉得得先赶紧拉她起来再说才好,于是蹑手蹑脚走近去。 “别碰我!”妁川一把推开逾嶙,哭吼声更甚:“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家伙,你辜负了我!也辜负了逾秋姐!呜呜呜呜……” “……” 一提到逾秋便让逾嶙有些难受了,看着妁川不禁开始产生愧疚之感。 “明明答应逾秋姐要一直照顾我,一直对我好,一直让着我呜呜呜……” “行了行了,”逾嶙赶紧又过去扶她,心下越发觉得自己对妁川确实太过了些,忙道歉着:“我错了我错了,日后我定会让着你,别哭了。” “呜呜呜……” “别哭了!”逾嶙大吼一声,表情霎时严肃。 “呜……呜……”妁川被怔着收了风,瘪嘴道:“不哭就不哭……” “乖,”逾嶙叹了一口气,心下也软了下来,又从她灵布包里拿出手帕来去为妁川擦拭脸上泪涕:“我错了,日后都让着你。” “这还差不多……”妁川嘟囔着一把将手帕扯过来,转身道:“快些带我去见那若蓉太子妃,我带她回去。” 这变脸未免也太快了些?简直是堪称国粹了!不明有些目瞪口呆,心中便也就知晓了一开始逾嶙如此忍让妁川的原因了。 待打开了一扇牢门,里面坐了一名小巧的水蓝衣衫的女子。 “若蓉?”妁川开口试探。 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妁川,表情微微木讷,又看了一眼后面进来的不明,倒是像看到光一般。 妁川一手拉住苏若蓉,道:“你还记得我吗?” 苏若蓉直接忽略妁川,对着不明愣愣唤:“殿下。” “……” 见妁川有些尴尬得说不出来话,逾嶙直接上去去把她拉回来,道:“你看看你,丢脸吧?” “……”妁川有些懵,看着不明倒是上前去了,心中气还是压不住,转头对逾嶙道:“你刚刚在外面说什么?” “……”逾嶙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不就是不再惹她生气何事都让着她罢了,只道:“行,我不说了。” 见他倒是识相闭嘴了,倒是心下舒坦了一丝丝又转回头去看不明和苏若蓉。 不看还好,一看便让她心脏心脏有些受不了。 只见那苏若蓉叫了不明几声最后直接扑到他怀里去了。 “冥老六!冥老六!”妁川皱着眉有些急了,赶紧拉着逾嶙的衣袖恨不得跳起来:“你看他们啊!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我看到了,别摇我了……”逾嶙有些头晕,摇了摇头定住后,只道:“人家是小夫妻,这有什么奇怪的?” 第六十二章 游间 “其实,除了我,还有苏嬷……” “苏嬷……”妁川念叨着,回想着在京云皇城那祭司府前“语出惊人”的嬷嬷,彼时的她也算不上年纪多大,“慈眉善目”中又多了几分意趣。 想着不明也说过那苏嬷算是苏若蓉家的远亲,又是不明人间太子那世的乳母,一心向着护着他,与苏若蓉相处更是融洽。 逾嶙也不禁有些稀奇,毕竟也算是受过那苏嬷的照顾,确实知她心善人憨。 “我们当时确实也是染了怪疫的,魂魄离体没有什么意识。”苏若蓉道:“但是不知为何,后面就突然有了意识。” “是什么时候?” “年前,也不是很久,当时我与苏嬷同在一处,也不是特别明了情况,只道既然已经离人世,那就只有去冥界投胎转世才对。” 妁川点点头,觉得这悟性着实高,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不禁问道:“那,苏嬷呢?” “苏嬷与我不同,”苏若蓉看了一眼不明,眼神黯淡了下来,只道:“她一生并未做过什么坏事,应该是已经轮回了吧。” 已经轮回了…… 妁川不禁看了一眼不明,又看向苏若蓉,心下五味杂陈:“那若蓉太子妃一开始便是知晓自己会因为……嗯……会因为生前之事儿而到此来受报赎罪的?” 苏若蓉有些沉默,妁川见她不愿意答,想着转头去同不明搭话来缓解尴尬,结果刚一偏头过去便看见不明对其的眼神不对。 那神情过分温柔,平日里妁川是根本领略不到的。 心里有些空落,妁川不禁低下头来,却听见旁边逾嶙走近,他道:“上去吧,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的,你在这儿啊着实煞风景。” “……” 见妁川依旧低着头,逾嶙心下咯噔一下,算是知晓了,倒也不再试探,直接一手将妁川扯过来,再将手勾搭打她肩膀上去,对着苏若蓉一行人道:“你们自己慢慢叙旧,我们回避。” 说完便勾着妁川转过身欲出这狱房上楼出去寻有事儿先行离开的魂悦。 “妁川。” “啊?”妁川知道是不明在后面唤她,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只看了一脸逾嶙。 逾嶙脸上泛得有笑,微柔澜波,倒是让妁川沉下心来,他轻轻道:“走吧。” “嗯。” 见妁川逾嶙离开,不明哼笑出声,只道这天凉。 “殿下……” 不明之苏若蓉心下有些怯懦,只安慰道:“无事,若蓉,你若是已经赎完罪便可去轮回了。” “我……” 也不等她说完,不明跨着步伐只道:“走吧。” …… “所以说,京云皇城那场怪疫,只有若蓉太子妃,苏嬷,以及许浒三人幸免于难?”妁川提着裙子上了最后一步台阶。 “嗯……”逾嶙歪着脑袋在前面走,也不回头,道:“也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妁川赶紧跑上前,又道:“你看,这整个京云皇城全部染上怪疫最后又同那怪讙丹元一起破散了,也就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而现在许浒虽不知在哪儿但是还算是回到了自己人身肉体中起死回生了,而若蓉太子妃和苏嬷魂魄具在,一人已经去轮回了,另外一个马上也要去轮回了,你说说这他们还不算幸免于难吗?” 逾嶙听妁川这么一分析,倒也觉得没错,摇着小扇点头道:“确实,但是毕竟那人间的一世已经没了,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幸事儿。” “嗯……”妁川也不禁点点头。 又见魂悦坐在敛狱堂正中央那石台桌案前,逾嶙也启步慢慢走过去,又对着紧跟在他身后的妁川道:“不过你就不好奇?” “好奇什么?” 逾嶙慢悠悠笑道:“许浒不算,那究竟是为何京云皇城所有人都魂飞魄散了,偏偏就她苏若蓉和苏嬷没有?” “对啊……为何啊?”妁川应答着,思索片刻后道:“难道她们没有被那异讙所吸食?” “此话不然,”已经上了石台,逾嶙道:“那苏若蓉说了她一开始也是没有意识的,便是中了那异讙的怪疫,既然中了着疫病,肯定会像孟掌柜所说许浒魂魄那般没有意识直接飞出去,飞出去,自然是飞到那怪讙嘴里去。” “所以你怀疑,若蓉太子妃与苏嬷是后面才……” “那倒不一定,”逾嶙走近魂悦去,只道:“反正我们也不知,她也不知,谁都不知,既然都不知那又有什么好纠结的?” 魂悦见逾嶙过来,起身抬手行了礼,不禁好奇道:“什么不知?” “说那苏若蓉不知怎么逃出那异讙的口。”逾嶙还了个礼。 魂悦倒是有些惶恐,只道看座。 待妁川逾嶙入了座,不明也领着苏若蓉来了。 妁川视线也毫不避讳,直勾勾盯着他们行完礼直接坐到了一张桌前。 “妁川?” “啊?” 见妁川反应过来,魂悦笑道:“我知你们此行主要是为了束灵珠一事,不过我现下尚也不太清醒这束灵珠所在何方。” “那束灵珠需要灵力时是……?” 魂悦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那束灵珠已经很久未被拿至这敛狱堂了。” “很久……”妁川突然觉得找到希望几乎渺茫,又道:“那上一次,你见到束灵珠时,是被谁拿来的?” “是冥王。” “冥……王?” 见妁川表情都凝固了,魂悦又道:“本这也是算十分隐讳的事儿,因这束灵珠需到此来收魂我才得知其中缘由。” “那这冥王……”妁川皱着眉,艰难道:“在何处闭关修炼呢?” “这就无从得知了。”魂悦看了一眼坐着只顾摇扇的逾嶙,又转回头对妁川道:“上一次我见冥王也是几十年的事儿证明了。” “这……”妁川也不禁朝逾嶙望去:“这算不算好事儿?” “怎么讲?” “几十年前的事儿,证明这束灵珠冥王也没怎么用啊!” “……”逾嶙虽感觉这话有些问题但也说出来哪里有毛病,只道:“也算吧。” “那我们应该去哪里寻冥王?”妁川又不禁苦恼了。 魂悦也搭腔道:“确实不好寻,毕竟冥王闭关已经三百年了,这三百年来,还真就无人知道他究竟在何处闭关。” “那要不我们回去找老温问问?”妁川直接一拍桌,下意识看了看不明那边。 只见他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反而是苏若蓉怔了怔,又赶紧转过头来对逾嶙道:“反正冥王那老家伙也是不怎么正经的,说不定嘴上说的闭关,私下还偷偷找老温喝酒呢!” “……妁川。”逾嶙有些不太赞同她的言论,只叹道:“你都这般说了,万一他偷偷站你后面你又怎么知道呢?” “什么什么意思……”妁川霎时间感觉脊背发凉,头有些僵硬,却还是强迫自己去确定下。 只是待她转过头去却发现空空如也,随即便也松了一口气只道虚惊一场。 “所以说这束灵珠也就这样没有着落了?”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心下憋得慌,手中顿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赶紧又道:“我黄粱呢?” “你还记得孟掌柜?” “我记得……只是小陶罐呢……”妁川心下有些慌了,猛地想起若是没拿那便定是放在温钦子店里了。 见妁川如此迷糊,逾嶙拿出灵囊袋,指尖聚灵将小陶罐从他其中变幻出稳稳拿在手中,道:“我还以为你把这孟掌柜当年礼赠与温先生了呢。” “屁!”妁川不禁吼出来,只道逾嶙是狗改不了吃屎,赶紧起身踱步过去将小陶罐抢回来,道:“你莫碰黄粱,等下给人家污染了。” “……” 待妁川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去,不明却突然搭话道:“这样吧,我先送若蓉去轮回,你们先聊着。” “轮回?”妁川本打弄着小陶罐的手顿住,又不禁抬头去看苏若蓉。 苏若蓉倒是安静,只低着头不说话,手里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也不反驳什么。 “这若蓉太子妃似乎……”见她此刻确实怯懦,倒让妁川有些心疼了,继续道:“似乎不太愿意轮回啊……” “不愿意又怎样呢?”逾嶙朝后面半躺去:“都说了这人的本质便是轮回复生死,若是可以,便就好好修炼换个身份呗!” “……” 妁川不答,敛狱堂里即刻安静了下来,许久后却听见从不明身边传来一个软糯的声音。 苏若蓉道:“如何修炼……” “如何修炼?”逾嶙啧啧两声,又道:“这便为难我了,这人怎么修炼我还真不知道。” “其实也未必非要修炼吧……”妁川小心翼翼插话道:“这么冥界中的冥鬼魂魄这么多,不是也许多是咸鱼嘛……” “小九这话倒是不太对。”魂悦道:“这留在冥界中的冥鬼魂魄多半皆是轮回了数百次的,这轮回一次算也是修炼一次,有一定的灵力加持,而苏姑娘似乎还不足以留在冥界,容易遭灾。” “还有这种说法吗……” 见妁川有些懵了,逾嶙在一旁解释道:“你是冥灵并非人鬼,自然不知,你若是想轮回怕还不能进人道。” “……” 说到这儿便见不明起身行礼告辞离开,苏若蓉像是十分胆怯也唯唯诺诺跟着他站起来跟在后面。 待不明同苏若蓉离开,妁川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又赶紧转过头来,对着魂悦道:“魂悦君,你有空还是同临亦说说,给这若蓉太子妃择个好的人世道。” “你这倒是反常。”逾嶙笑道。 一听这话倒是让妁川有些不满了,嘟囔道:“我本来就是这么心地善良,对谁都慈悲为怀,人家苏若蓉是不明曾经的太子妃,也算是我的朋友,给好朋友择好的人世道有什么不对?” “是吗?”逾嶙瘪着嘴,微微皱眉强调:“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不然呢?”妁川有些不太敢直视逾嶙的眼睛,一把抓起桌上的小陶罐站了起来,磕磕巴巴道:“不……不……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想的?讨好谁不成?我堂堂……堂堂前冥九君!会做这种事儿吗?” “你不会吗?” “不会!”妁川一口否定,心下是越来越慌,直接转头跑出了敛狱堂。 …… 出了敛狱堂四下黑黢黢一片,有细微虫鸣也有花蕊清香,倒是有些令人迷醉。 我到底是怎么了…… 妁川心想着,感觉心里一阵闷疼,她直直往石板路上走也不管会到哪儿。 难道真的是有些嫉妒了? 想到这儿妁川便赶紧摇摇头,只道不可能不可能。 月亮倒是明丽,月光甚是皎洁。 走着走着便就觉得累了。 妁川随便找了一处庭廊坐下,又扭着身子将下巴靠到了护栏上,双手借力在护栏上举着小陶罐看,像是自言自语般:“黄粱,你曾经说的知己,倒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抬眸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道:“是不是我也像你那样,对他有些……” “不可能!”妁川自己否定自己,道:“怎么可能呢?他还欠我那么多钱呢!” 是了是了,不管做什么,不管是什么,都得等他把钱还完再说! 妁川觉得很有道理般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子将小陶罐抱住起身再乱逛,继续小声捣鼓:“一定要把钱讨回来再说,一定要!” “肯定要……” 正说着,无意间往旁边几棵密树枝桠间瞟去。 灵光点点,树上有花苞待开,仔细看便知是梅,心中只道这冥事府全然是四季乱了套,只要他们想赏花便就是违背了自然也要让它开。 而那灵光点点再仔细看,便才发现不是梅花苞,而是梅树枝桠间掩蔽处散发出来的。 这明明是有东西在里面站着啊! “是……?”妁川眯着眼去看。 “我。” 那人应答了一声慢慢转过身来。 只见灵光顿时被收住了,余下的便只是原冥界的精光灵尘和那“人”头上微微弱光的一对犄角…… “不明!?”妁川心跳加速,想着他不应该是送那苏若蓉去轮回了吗?只试探道:“是你吗?” “是我。” 第六十三章 府间乱意 出了敛狱堂,不明疾步行在苏若蓉前面。 “殿下……”苏若蓉见不明走远了也思量着还是追了上去。 “殿下,我们……去哪儿?”苏若蓉又问。 不明继续前行着:“冥界轮回道。” “殿下……”苏若蓉脚步慢了下来,看了四下倒是黑黢黢一片也不知走到哪里来了,心下怦怦直跳低着头不愿意再行进。 “若蓉。” “殿下?”苏若蓉闻言抬头,见不明已经停了下来,她呼吸有些急促,似是在商量:“我……可以不去轮回吗?” “不去?”不明转过头,却才发现已经拉出了一段距离。 “殿下……”苏若蓉被吓得一怔,只顾低着头。 她确实惹人怜爱,杏眼樱唇,乖巧懂事。但说到底都是包办婚姻里有想法却不抗拒的孩子。 而历来苏若蓉在他面前都是这般唯唯诺诺,从不迎合也不反抗。 许也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冷了些,不明倒是觉得有些亏欠,毕竟苏若蓉为人世的他明里暗里做了太多事。虽他只留了一缕灵丝在那人身肉体中,但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其乃至她一家上下为他坐上太子之位的付出。 “若蓉,”不明慢慢启步走过去,浅笑道:“快到了。” 苏若蓉自然知道不明所说之意,赶紧摇着头,硬起胆子去抓不明的手:“殿下……我可以不去吗?” “不去?” 见不明皱着眉,苏若蓉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松开,也不敢去直视他,只低着头道:“我不想轮回了……” “为何不想呢?”不明又问:“你来冥界不就是为了轮回吗?你本也知道自己轮回百世也还只开了头罢了。” 确实如此,苏若蓉生迹簿中记载,她仅仅只轮回辗转这世间两世而已。本她也没什么盼头,在去了敛狱堂后的打算也便是去轮回道投胎转世,只因为她觉得她的夫君太子殿下早也投胎转世了。 “我现下不想了……”苏若蓉道。 “可是以你的资质灵力,根本无法在冥界这种地方呆下去。” “我知道……”苏若蓉自然知道,留在冥界不管做什么都是需要耗灵的,而她不过太轮回两世,那微微灵力根本不够她四处游走,除非是日日睡下补灵不然轻易就魂飞魄散了。 她又道:“可是,殿下,我不想你独自留在这儿……” 不明皱着眉,他本也不知原来苏若蓉是这般心思。自来他对她的情意也不深不浅,毕竟同床共枕但又心生意陌。在很久以来苏若蓉对不明的态度便是恭敬谦怀,想来也是夫妻的缘由,她无条件信他敬他为他尽心尽力,打点太子府上下更是井然有序无一差错。 而这些在不明眼里,包括在苏若蓉眼里都是应该的,抛却恩爱,是一家主母之责罢了。 “我不是独自一人。”不明应她,道:“我也希望你不再独自一人。” “殿下……” “去轮回吧。”不明笑着去扶她过小木桥。 “好。” 不明点点头,心里尚还满意,倒也缓解了他心中绞疼。 “殿下。” “嗯?”不明应声,额头微汗不去看她。 “来世,你来看看若蓉吧。” “好。” 苏若蓉闻言心里沉了下来。 不明也不好奇她是否知晓他的身份,也不好奇她为何不问不明人世那场祭天浩劫被剿杀后所在所去。 不明不好奇,因为他知晓,苏若蓉不问,不是因为她不想知道,而是因为她懂事明理不过询问太多。也正是因为这样,不明虽也觉得愉快,却也觉得心疼。 人世那世倒也算亏欠她,不明心想着亲自去打点翻,望她来世能生与小家嫁与良人。 行过桥,苏若蓉收回手,依旧低着头跟在不明后面。 她心下急转,手中还有不明手掌余温,脑子不断浮现苏嬷的面容与低语,越发觉得有什么未了。 本也想着早日轮回,可是许多在她看来轮回后便就消散了去。 苏若蓉退回了桥头,她摇着头,倒还反应过来是第一次同不明唱反调,不禁又唤他:“殿下……” “……” 见不明许是没有听见,只顾着自己往前去,苏若蓉心下一紧,又大声唤他:“殿下,我不想轮回,你让若蓉自己做回主罢!” “若蓉?”不明闻言这才转过头,见苏若蓉已经扭头跑了,想来是她一直对他惧怕谦柔倒是让他也忘了她到底底是武将之女,魄力绝不同于寻常女子。 不明捂住胸口,越发觉得心下头间生疼,又不禁定了定神灵力聚拢在心口,他朝桥上追去,想着还是要让她去轮回才好。 苏若蓉一溜烟直接不见了,不明不知为何跑到了一处小梅园中。 他心下疼得越发厉害,又抬头去看冥事府上空中笼罩的灵障,只道逾嶙确实狠。 不明眉头紧皱,打他进来这冥事府心中灵力便就开始随着精元灵元混乱相聚相散,表面上强硬克制下来,却不料如今还是让他有些受不了。 龙尾开始慢慢现形,头上犄角也跟着现出来,不明心中苦恼,顾也不愿意顾它,四下望去却被这梅园之景吸引住。 梅枝花苞,虽未开,却看出是红梅灿烂。 不明看得越发神了,想着雪夜中一身影去伸手拂去枝上残雪,寒梅清香,绕指余柔,此刻却不见那景,倒让他有些唏嘘。 …… “是?” 不明有些恍惚,倒也听出是妁川的声音,想来确实结果,便也语气轻柔应答着:“我。” 说完又赶紧隐了龙尾,慢慢转过身去,又听她惊道:“不明?!” 不明只笑,又听她再次试探:“是你吗?” “是我。” 妁川这才定下心来,赶紧跑近去,见他头上犄角尚在,不禁疑惑道:“你怎么又现出形来了?” 见不明倒是不在意,妁川一手拉住他,左顾右盼确定寂静无人来,又认真道:“你快收了去!这里可是冥事府,等下被发现就遭了!” “谁会发现?”不明道:“这梅园似乎还算偏僻的。” “……”妁川见他如此死脑筋,却也放弃,又道:“偏僻又怎样?你身上的灵气怎么也和我们不一样,若是被感知到了,可不就遭了?” “行。”不明看了一眼被她死死抓住的胳膊,又道:“你先放开。” 妁川低头看了一眼,见他衣衫都被抓皱了,赶紧放手,然后咳咳两声又拍拍手,道:“我不是着急吗?” “知晓了。”不明挥袖施法隐去龙角。 妁川满意点点头,又觉得少了什么,一把扯开不明,见他后面只是梅枝花苞,不禁问道:“若蓉太子妃呢?” “跑了。” “跑了???”妁川又赶紧一把将不明扯回来,道:“不是说去轮回吗?跑哪儿去了?” “我如何得知?”不明看着妁川的眼睛,笑道:“怎么?你还想她不成?” “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妁川赶紧将视线移开,道:“人家若蓉太子妃那般可爱乖巧,谁不喜欢?谁不想?” “也是。” “也是???”妁川算是自己给自己打了一巴掌,竟觉得脸上生疼,又假意豁达道:“那人家跑了你不去追?被某些人啊鬼啊的勾引了去,有你好哭的。” “我这不是追到这里来了吗?”不明应答着。 “……”妁川摸了摸脑门,也觉得自己没有发烧,怎么就是觉得脑子这么迷糊呢?又咳咳两声换了个话题道:“那她为何要跑?” “不想轮回吧。” “那她为何不想呢?”妁川追问。 “这我又如何得知?”不明越过她往前走了。 “诶!”妁川纳了闷了,赶紧快步追上去,在不明耳边继续道:“你别走啊,我同你讲,我在冥老四那儿问了,也看了下她的簿子,她只轮回了两世而已,若是不去再多轮回几世在这冥界呆不了多久的,短时间内若是不及时补灵,很容易便就魂飞魄散了,你想想,你舍得吗?我都不舍得!” “……” “喂!黑户?” “……” “若蓉太子妃为何不去轮回啊?” “……” 见不明不答,妁川也觉得无趣,翻无奈叹了声翻着白眼跟在他屁股后边。 所以这苏若蓉到底是为什么不去轮回呢? 妁川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又想起逾嶙的话,心下咯噔一下。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苏若蓉舍不得不明不成? 这也说不定…… 妁川想着这儿赶紧抬眸去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不明,又心下一怔暗道算了算了谁叫这家伙对她那般温柔,若是自己肯定也舍不得的。 可是…… 正思索着,突然就撞到了不明身上去。 “哎哟!”妁川懵了,埋怨道:“怎么就突然停下来了?啊!干什……” 也不等她说完,不明直接一把将欲偏头去看的妁川抱住。 “什么……什么情况?”妁川心跳加快,然后抬头去看,却见不明正皱着眉看着自己。 明显感觉到他是故意挡住前方,妁川不禁好奇:“发生什么了?” “无事。”不明背后吃痛,闷哼一声。 “怎么了啊!?” “……” 这绝对有事儿啊! 妁川有些急了,动手去锤不明,想挣扎开,下一刻却被他死死按进他怀里去。 “不对啊……”感觉到自己心口前有一股热流,血腥味袭来,妁川眼里泪水直接被逼了出来,锤也锤不动了,只吼道:“你放开啊!放开!” “无事……” “到底怎么了啊!是什么东西啊!” “……” …… 待感知到静下来了,不明松了一口气,随后闭了闭眼受不住直接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妁川彻底懵了,跟着不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喘着粗气,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这周围不过就是普通的府中小径啊!这里可是冥事啊!怎么可能啊! “黑……黑户?”妁川愣愣去摇他。 不明腹间不知被什么东西刺,地上一摊血,身上一摊血,尚还冒着热气,灵光渐失…… “你别吓我啊……你为什么要挡住啊……”说着又试图用双手去捂住伤口。 “……” 见血依旧是流不停,妁川手抖得厉害,心里越发慌了,吼道:“你先别急着死啊!我会救你的!” “我会救你的……” 只见妁川说完又赶紧去翻着自己的灵布包。 越是这种时刻越是翻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碍手碍脚怎么也不称手。 妁川心中有气,急得直接一把将灵布包扯了下来,然后赶紧将其一倒将期间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妁川一个个拿起来看,不是灵府就是灵刀等无用的物什。 正火上心头,气得泪也收不住,却突然看见一方折叠的手帕下有一只小琉璃瓶。 那是在妖界折桂楼为孟黄粱买的露灵水。 那东西既能使六界众生安魂稳灵,定也能展示稳住不明! 妁川赶紧一手拂开那方手帕,手劲一大使得里面抱住的东西掉了出来。 施一枝干枯了的小梅枝,梅花骨朵儿已经被弄掉滚落到地上。 妁川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一把抓起那琉璃碰打开铺盖就往不明身上倒。 只见那琉璃瓶见底,露灵水全往不明腹间去。 血依旧在流,灵光却聚在了伤口处不再消散。 妁川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再顾不得其他,施法去助不明吸收露灵水。 “黑户……”妁川觉得脑子有些晕,收回灵法去摇他。 “……” 见他依旧是没有什么反应,妁川指尖再次聚灵,想着大不了魂魄灵力若些再多修炼几百年,再坏也不过如此。 “行了……” 还未等妁川反应过来,手上灵力就被打断。 不明慢慢伸出手去握住妁川聚灵那只手,只道:“还没死呢,你没必要这样……” “你……”妁川赶紧去扶住不明让他半坐起躺在她怀里,又觉得他尚还虚弱,抽回手再次聚灵。 “行了,”不明依旧伸手去打断她,又将妁川的手收到怀间,道:“你冥灵那点基本都灵法根本无用的。” “……” 第六十四章 欺瞒 “我们去找逾嶙!去找逾嶙!”妁川哭道:“你别死啊!” 不明感觉到妁川在拖他起身,自己却一丝力气都用不上,腹间尚还因为她的动作更加血流不止。 “你起来啊!” “不用。” “为何不用?我不想你死!”妁川脸上泪涕纵横,以为这家伙怕是要自暴自弃了,又停下动作去看他腹间明显灵力堵不住流出的血量不对,也知是自己刚刚用力过猛导致,吓得又下意识放手去,呜呜道:“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不明松了一口气,只道:“我现下若是见他可就真就没命了。” “对不起……”妁川随意用衣袖揩了揩脸,又去抱住不明,委屈巴巴道:“可是我不想你死……” 不明眼皮沉重,气息不稳,死撑着去看她。只见妁川那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担忧,倒是不禁呵呵笑了起来,只道:“都说了,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可是你,还在流血……” 哭腔明显,不明本不在意,也想着先得安抚住妁川,不然指不定她又能干出什么来。 灵元明显乏力被阻,他皱了皱眉,也知晓此刻定是受着冥事府灵障以及自己伤势严重的缘由施不了灵法。 “无事……”不明也不顾伤口了,直接安安心心躺到妁川怀里去了,轻轻道:“我休息会儿,伤口会慢慢愈合的……” “可是……” 可是什么呢?妁川也想不出来,看着伤口处聚拢灵力,确实也在露灵水的效用下逐渐愈合,但那疼痛却也完全能透过不明紧紧握住她的那只手努力克制的颤抖中感知到。 “可是……” 听见妁川再言,不明握得更紧了一分,又直接闭了眼表示不愿再听。 “……” 四下倒是清静,此刻也不见一个人影,倒像是故意为他们腾出来。 不知是何花香,何处虫鸣,幽静雅致却让妁川越发惶惶不安。 这冥事府,如今已经让她安不下心了。 为何在这堂堂冥府中会突然遭受这么一事?明明往日中最是安全最是严密的冥府会突然出现那么一个“人”伤了这么一个灵法深强之“人”? 而不明还挡在她面前,替她受了那一攻击,怕她害怕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想到这儿,妁川将头靠到不明头上去,憋不住狂掉眼泪,又忍着哭声,憋屈道:“黑户……” “……” “你刚刚……”她又抽了抽鼻子,道:“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不明的头靠在妁川怀里,声音极低。 “就是,故意挡在我前面。” 妁川看着不明腹间伤口确实在渐渐愈合,又道:“那东西是不是朝我来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可是……”妁川只道:“可是也不应该会是朝你来的嘛……” “为何不会呢?” “因为……”妁川哽咽了一声,也不知是为何,下意识道:“你那么好……” “我不好。” “你很好的……”妁川啜泣出声:“而且这冥事府中本就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我不是你们冥界中人,算也是偷偷混进来的。”不明一直闭着眼,又道:“况且如你所说,冥事府中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便就是不该出现我这种异界不属于你们这儿的,而我出现了,便就会遭这灾,才能保你们冥事府一直森严。” 妁川听他这么一大堆,也弄不清楚,只小声哭吼道:“你这是什么歪理嘛!” “不是的……” “就是的!你就是强词夺理!”妁川越发憋屈,道:“哪有背后捅人刀子的嘛!若是真的发现你有什么不轨的,也该当着面大大方方来抓你才对啊!” “……” 妁川瘪着嘴,道:“定是我的那些个仇家,想要我死,偏偏你护着我……” “不会的……”不明轻轻道:“你也很好的。” “我也不好……”妁川抽了抽,又道:“我总是欺负你们,总是贪小便宜,呜呜呜,这是报应……” “没有,”不明往她怀里钻了钻,只道:“你真的很好的……” …… 逾嶙倒是有些急了,好不容易行过庭廊来寻见妁川却见抱着不明一抽一抽像是死了爹妈般,远远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弄成这幅模样的?” 妁川赶紧抬起头去寻声音所在方向,见逾嶙确实立在不远处,不禁放声大哭出来:“你终于来了……” “你们这是……”逾嶙走近去看,却见不明腹间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灵力尚在盘旋不散,倒也觉得有些奇了。 而不明倒是没什么反应,妁川知他清醒只是不愿费力睁眼看罢了,对着逾嶙解释道:“他还没死,只是受了伤有些乏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呜呜呜,我们差点就死了,你怎么不还来晚些?”妁川低头去看了一眼不明,又道:“方长真的快死了……” …… 妁川扶着不明的背将他慢慢扶靠至床榻边儿躺着,又扯了扯被褥来为他盖住小腹,道:“千万莫要受凉。” 逾嶙靠立在床尾处,摇着小扇有些看不下去,道:“怎么不见你对我这般温柔?这般上心?” 妁川也全然当听不见,又拿起旁边的热粥来对着不明道:“是否饿了?” “没……没有……”不明也有些受不住妁川这殷勤,一脸为难婉拒道:“倒还不饿,你拿与逾嶙兄喝吧。” “他不配。” 逾嶙:??? 妁川吹了吹,又用小勺磨了磨,觉得此刻温热皆宜,伸手直接递到不明嘴边去。 “这……”不明皱着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倒是觉得进退两难。 “行了,莫要为难不明兄了。” 只见逾嶙妁川收了小扇上前来一把接过那碗热粥,随后又一饮而尽。 “诶!”妁川叫不住,空碗已经递回了她手中,却还是愣愣道:“这是黑户的……” 逾嶙抬臂擦了擦嘴,又道:“他的便同是我的一个道理。” “屁!” “你不信?”逾嶙抱臂用小扇敲了敲臂膀,嘟囔着对不明道:“我与不明兄早已经是深交,区区一碗粥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你放屁!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妁川气得将碗又给逾嶙塞回去:“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逾嶙挑眉,又将那碗拿在手里观察,慢慢道:“我知道的可就比你多得太多了。” “你说是吗?”逾嶙又将那瓷碗往后面抛去,顿时碎裂开来,对着不明笑道:“不明兄?” “是。”不明嘴角分明也挂了笑意,回应着:“只是逾嶙兄,我知道的也不少,你这一次次的,倒是让我很难做啊。” “是吗?”逾嶙看了一眼全然是懵神了的妁川,又道:“那日后便好好相处,慢慢深交。” “那是自然,承蒙逾嶙兄如此厚爱。” “哪里话?”逾嶙笑道:“我们又谁跟谁呢?” “……” 见不明逾嶙相互盯着看,且嘴角分明挂着些不可言述的笑意,妁川心中开始发慌,只道这俩人定是不正常。而看着这么些日子从相爱到相杀,似乎已经验证了一件事儿…… 难不成他们真的…… 难不成她真的…… 反应过来方长对不明的态度,她越发觉得这感觉不对,可是这感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可是看这架势,不明对她应该只是因着一些旁的原因吧…… 妁川想得入神,被逾嶙猛地一推才反应过来,又气呼呼道:“干什么?” “你去冥老四那儿拿点东西。” 妁川瞪大了眼睛,只道:“你现如今居然开始使唤我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逾嶙皱着眉表示不满,却又怕她下一刻暴躁起来,想了想又改口道:“我只是麻烦你,请你,去帮我拿点东西。” “不去。”妁川转过头直接否决。 “你确定不去?”逾嶙再问。 “确定。” “你都不问问是什么东西的?”逾嶙话语间语气转而清闲,道:“可惜了,能救孟掌柜一命却硬生生败在你手里。” “救……救黄粱?”妁川又偏回头去看逾嶙,不可置信道:“什么东西?” “束灵珠。” “束灵珠?”妁川有些懵了,却也不禁疑惑道:“这东西……不是在冥王手里吗?” “谁同你说在冥王手里呢?”逾嶙一把扯过妁川,自己坐到了床榻上不明旁,又道:“本就是你一直瞎猜的,谁也没有说过,不是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便是妁川认定的那束灵珠在冥界冥王手中,哪怕是在冥界公主身上也定是在冥王的身边照看着。 “你去找冥老四拿吧,现在那东西在他手中。”逾嶙语气淡了下来,道:“同他说是我让你去拿的便可。” 妁川赶紧点点头,转身欲走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那你为何不来时直接拿来?” “……” 不明见逾嶙有些无语,只低笑出声来:“你好奇的不应该是为何你在敛狱堂中那魂悦君绝口不提束灵珠在他那儿,而我们走后逾嶙兄便让他乖乖交代出呢?” “有什么好好奇的?”妁川摆摆手,心中也知定是逾嶙在他们走后为她摆拍问明白了这些事儿。她看了一眼倒也不答话的逾嶙道:“这家伙在这冥事府可算是冥王的亲儿子,谁敢不听他的?” “不是已经免职了吗?” 听不明这般道,妁川撇了撇嘴,又道:“鬼知道这家伙怎么做到的?一个个见他倒是恭顺得很。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冥事府中找这么一个安逸的厢房来养伤?” “那是因为我魅力大,人缘好。”逾嶙这才搭话。 “你可要点儿脸吧。”妁川嫌弃地扫了扫,又转过身去往外面走,话音缓缓传来:“夸你两句还上天了。” “你这话越发有毛病了!”见她虽出了门,也收不住道:“喂!你再说这些话可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 “已经走远了。”不明提醒着。 “是啊,”逾嶙站了起来,刚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对不明道:“她已经走远了。” “既然已经走远,又何必藏着掖着如此做戏呢?”不明一把扯开被褥,下脚去穿鞋,道:“倒是不知逾嶙兄此刻要如何处置我?” “处置?”逾嶙笑了笑,道:“我如何能处置你呢?” “如何不能?”不明站了起来,道:“既然我已经来了这冥事府,也如你所愿什么都往肚子里面咽,为什么还要如此相逼呢?” “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逾嶙将小扇拿在手打转,抬眸去看他,继续冷笑道:“既然你抱住了她,我又怎么可能下那毒辣狠手呢?” “你倒是有意思,”不明眯着眼,神情难喻,继续道:“我若是不抱住她,你那一剑,是不是就要刺到她身上去了?” 确实,逾嶙那剑太过狠,专也是为了不明而设驭灵,绝是穿心而过,透体裂魂。 本也未知不明身后情况,只知不明受灵障前伤影响定是受不住的。 然而逾嶙绝不知的是不明见他出现在面前时倒也不言不语,只顾笑着看他。 当逾嶙的剑悬持在空中时,不明已经是虽能躲却又不能躲了。 当不明转过身,逾嶙才知妁川在其后,他猛地收剑却怎么也抵不住那灵法反噬。 而最后也只是减轻了那灵法之力,不明聚灵抵挡,剑并未穿透伤及怀中之人。 “你也可以这么说,”逾嶙越过不明,坐到床榻上去了,道:“若是你不抱住她,你必死无疑。” “是吗?” “不是吗?”逾嶙翘着二郎腿,继续转着小扇:“你知我不会伤她,所以才故意抱住她,你看看,你不是在逼我是什么?” 不明不答了,只是笑,转过身来看逾嶙,倒越发觉得有意思了。 “你啊,怎么就能装得那般深情呢?”逾嶙皱着眉:“妁川信了,连我都快信了。” “那我倒是好奇,”不明歪着脑袋道:“逾嶙兄,为何不信我深情呢?” “我如何信你?” 第六十五章 可知 “是吗?不明,妖王殿下?”逾嶙口吻不屑,哼笑道:“倒也不是很明白,你不明兄有这般手段与身份为何还要委屈在我们这小小的长笙酒馆。” “哦?”不明回应道:“长笙酒馆又哪里小呢?同样不也容下了冥王殿下这么大一尊佛吗?” 逾嶙嘴角勾了勾,只道:“你还算清醒。” “哪里,不过是你瞒得深罢了。” 听不明这话意味倒是深长,逾嶙又道:“不明兄何也就瞒得浅呢?” 短短年间,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妖王灭迹,新妖王一战成名。 而逾嶙是冥王这身份,更也算是隐秘,冥事府中人知替他瞒,冥界众生也就只是被瞒在鼓里了。 而归根到底便都是为了减轻些麻烦。 “不明兄,我实属不明白,放着好好的妖王不当,偏要同我们一道苟且,意义何在?” 听逾嶙这般问,不明反问:“前冥王三百年前所谓闭关,实则是隐退,他将冥王印交于逾嶙兄,可是逾嶙兄怎么就是不愿意公之于众呢?” “冥王印我也只不过是代由保管罢了,”逾嶙讥笑着:“可不是谁都如不明兄那般有魄力,直接上殿斩了前妖王。” 不明啧了一声,微微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却也不反驳什么,只笑道:“不知逾嶙兄,何时得知的呢?” “何时?”逾嶙回应着:“我若是一直不知,你便要一直隐瞒下去?” “这有什么好冲突的?”不明背过身去,道:“妖王也好,不明也好,我是谁,重要吗?我做的那些与你们所能牵扯上的,又又一点点关系吗?” “如何不重要?”逾嶙眯着眼,道:“你的目的,你的过去,哪一件不重要?” 不明点点头,觉得确实也有些道理,倒又笑了起来:“那逾嶙兄的目的?” 逾嶙不答。 “你不说,我替你说。”不明走近去拍肩,道:“打一开始,你留我在长笙酒馆,看中的,便是我的魂魄灵力,你同妁川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好兄弟好帮手不过也只是堵她的说辞罢了。” 确实如此,逾嶙知他不凡,知他心思深沉,便也不想留他,却见他魂魄灵力特殊清奇,便默许他当夜留下。 那晚逾嶙狠下心要收了他,却发现怎么也收不了他的魂魄灵力。 逾嶙并不放心不明妁川同在一个屋檐下,暗里在长笙酒馆设了灵障,抑制着不明的灵法,时时暗里明里逮着机会就往长笙酒馆跑。日子久了,倒也觉得都还安闲。 而这头不明想着无数次逾嶙大大小小的试探,倒也觉得理解,毕竟外人,谁能让他安下心? “我不问你为何收灵,我也不问你为何要瞒着妁川,”不明走到桌边儿去坐下,给自己斟茶,又道:“我呢,因人而异,对逾嶙兄嘛,有一也给二。” 见逾嶙不接话,不明也知他愿意听他再废话,继续道:“头一遭,你亲自送我回妖界,让我那大哥来请我回去,我也不知该是谢你还是感激你。” “怎么?自己家还不愿意回去不成?” 不明嘴角挂了笑意,品了一口也不接他这茬儿,又道:“这第二遭,便是你带我来这冥事府,换着方儿来置我于死地。” “啧,着实难搞,”不明语气淡然,继续道:“头一遭我以为我说清楚了,我们可以安心相处下去,于是对妁川也就绝口不提安州城一事儿,可没想到第二遭直接剑就刺来过了。” 见逾嶙依旧不答,倒是稳如泰山,不明又道:“不过我想,逾嶙兄八成也是想试探我是否真心实意要安安生生同你们过日子,于是这第二遭我便拉住妁川让她知晓是你在我背后捅刀子。” “可要感谢?” “大可不必,”不明知他讥讽也顺着,又道:“瞒着他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她。” 不明看向逾嶙,脸上满是期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若是有一日妁川知晓了这些,对逾嶙兄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 “你觉得会怎样?”逾嶙笑出声来,倒是有些狂妄:“你以为我同她两万年的交情抵不过你这几个月?” 见不明斟茶不答,逾嶙又笑道:“你太小瞧她了,我在她那里的地位,可不是你区区几句话几个故事就能撼动的。” “是吗?”不明有些苦恼:“那我做这些岂不是毫无意义?” “……” 逾嶙被他这话堵住,倒也不是觉得瞒着她没有意义。若是没有意义,他也大可不必瞒着她。 安州城,许浒孟黄粱,收魂取灵…… 这些在妁川那里根本就是禁忌! “逾嶙兄,我知你担心什么,可你看看这么久,我对你们做了什么呢?”不明拿起桌上另一只茶杯来为逾嶙斟茶,伸出收等他来接,道:“我想留在长笙酒馆,便也就是单纯想清净一番,哪有那么多隐情秘密?” 见逾嶙不答,只慢慢走近来接茶杯,不明又道:“又或者说,我对妁川,情意不同,可行?” …… 妁川出了厢殿房门,也不知往哪里窜去。 本想着走捷径快些,却在穿枝密林间瞥见一身影。 娇小可人,不是苏若蓉又是谁?! “若蓉太子妃?”妁川扯了扯裙角,好不容易将其扯了下来却发现被挂烂了一小块。 这冥事府杂物事儿是不是在她与宋洝走后就没冥官打理了? 本这条捷径小路能容下两人并行的,如今被这枯枝烂叶交繁错杂在一起,连她也只能侧身弯腰来躲。 苏若蓉闻言明显被吓了一跳,警惕道:“谁?” “我啊!”妁川一手将那挡在面前的枝桠折断,走近去,道:“若蓉太子妃为何……” 正想问为何躲在在密丛中,又突然想起不明说她不愿轮回跑了一事儿。 妁川有些尴尬了,呵呵道:“若蓉太子妃要不要同我一道走走?” “不用了……”苏若蓉低下头,声音很小。 “嗯……”妁川眨了眨眼,心中只道她或许是觉得这冥界太黑了去,然后从自己灵布包里拿出一盏莲花提灯来。 她将灯举近去,却发现她眼睛鼻子红了一圈,又赶紧将灯放下急着想着用什么去擦擦。 见妁川直接操起衣袖过来了,苏若蓉被吓得往后退了去,又喏喏道:“不用,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妁川又凑近去:“你先莫要如此伤心,我以后替你打点过来了,轮回也定可投个好人家的。” “不是……” “那是什么?”妁川不解。 “是因为……太子殿下……”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还真是她想的那样不成……真的是因为舍不得不明…… “也是哦,”妁川面上倒是呵呵笑了起来,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虚:“毕竟不明对你那么好。” 见苏若蓉不答了,妁川心里又开始乱跳,赶紧又道:“反正你现下也没有地方去,出了冥事府一下子灵力耗完就……” 说到这儿妁川又瞧了瞧苏若蓉,小心翼翼道:“就容易魂飞魄散的……” “我知道……”苏若蓉低着头,道:“可是我真的很不舍……” “唉……”妁川叹了一口气,去提起莲花灯,心里百感交集,起身后又直接一手抓住苏若蓉,道:“先同我走走吧,你独自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 “你……” “不用担心,”妁川话语淡柔了下来,对她笑道:“我会帮你的。” …… 苏若蓉十二岁便嫁给了人世的宋不明。 而女孩子春心萌动是在更久前。 可是她太小了,她似懂非懂,她装懂也是真的不懂。父母训她,嬷嬷教她,如何服侍如何敬爱如何当家。 她确实敬佩欣赏自己的夫君,可是她更怕他。 自来的雷霆手段,暗地里搅弄风云。 “苏嬷嬷是太子殿下的乳母,自来受他敬爱,当她被请至我房里来时,我便知道他还是对我有心的。”苏若蓉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是有心也好,无心也好,终究上心的都不是我。” “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妻。”苏若蓉笑了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煞为好看。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吧……”妁川挠了挠头,道:“正因为你是她的妻,所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可是他面对的一直都是你啊。” “他的妻就是你,你就是他妻……”妁川偷偷去瞥了一眼,又道:“有什么不对吗?” “不一样的……”苏若蓉叹了口气:“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明明就是一样的啊…… “其实太子殿下对你反而要好很多呢。” “啊?”正思考着,突然被苏若蓉这么一句给整懵了,只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太子殿下带你回太子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妁川想着京云皇城那次被舒春生给抓到皇陵中去,不明救出她是直接带回了太子府他自己的床榻上的。 这本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 可偏偏不明是太子,偏偏就在那时苏若蓉进来告事看见了,就成了一直哽在苏若蓉喉咙里的那根刺了。 但是苏若蓉不会多问,也不会做什么,她习惯将这些全部死死严密包裹起来藏在最深心底处。 她已经规规矩矩恭恭敬敬过着之后的日子,照太子殿下的话做,为其分担。 苏嬷也问过她对太子殿下的心意如何。苏若蓉只是笑笑,答:“为人妻定当贤顺,为国臣定当忠孝。” 她心里只被那些歪道理给灌输养偏离了道儿,虽是武家女,却对着这些麻木逆来顺受。 “苏嬷也不是没有教过我讨她欢心,可是……我怎么能做做这些呢?” 苏若蓉骨气刚阿,倒也不屑那些邀宠相斗。 但其实宋不明也未给她这个机会。哪怕是他府中那几个小妾娘子也是苏若蓉觉得他无趣给他找的伴子。 她本也认为这是一个主母该做的。什么嫉妒羡慕,从来也没有在她心中留存过。 因为她知道,太子殿下的态度一直便是礼仪中该有的态度。 可是万万没让她想到的是妁川。 妁川的出现,确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打醒了她,也打醒了那些束缚。 本在那祭天一事儿中受了不明的吩咐欲苏嬷在祭司府里应外合再了解情况。她得知祭天大典时间也应着正常的时间点儿去告知太子殿下,可怎么也没想到她进去时竟看到妁川坐躺在他的床榻上。 “我与他关系和你与他是不同的……”妁川皱着眉,为难道:“毕竟我只是他的债主,你们可是夫妻啊!” “况且那一次是因为我确实情况特殊,受了伤也不太好走,我与他又是老相识……”妁川解释着,看了看四周冥夜浩空,又不禁道:“而且,现在你也是未在人世的,知晓六界众生之理,他不仅仅只是太子殿下,那只是不明的一部分。” 见苏若蓉沉默了,妁川又呵呵缓解尴尬道:“就像你呀,太子妃一世也只是你的一部分,你将轮回转世,面临更多的是是非非人间心意,并不是就偏偏他让你动心的。” “我明白的。”苏若蓉倒是笑了。 妁川忙松了一口气,只道不容易。 头上虚汗还没灭,却又听到苏若蓉道:“殿下真的对你不同呢。” “啊???”妁川心下一紧。 怎么又绕回她身上来了? 正想着却听苏若蓉又道:“不知姑娘,对他又是什么心意呢?” “这……”妁川彻底被问懵了。 到底是什么心意呢? 妁川手中提着莲花灯越发握得紧了,刚刚问劝人家那么久,如今到了自己头上还真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随即感觉呼吸都变得不安起来。 苏若雪想了想,很是老成,让妁川不寒而栗。 该不会这若蓉太子妃觉得她在装吧? “你……你别这样看我……也别这样笑……”妁川偏过头,又磕磕巴巴道:“我真的不是特别清楚……” “没关系的,”苏若蓉接过她手中的莲花灯,笑道:“真的没关系的,日后你会明白的。” 第六十六章 初好 妁川推开门进去,见不明逾嶙正坐在桌边儿品茶,不禁觉得这画面太过美好。 想着这段日子面前这俩阴阳怪气的语调,一前一后的步伐,似有似无的距离,总是让妁川心下苦闷。 而此时此刻,似乎回到了从前般,三人嬉笑打闹,老槐树枝叶随风颤动,衣袂发丝微扬。 “快些进来,这外面风大寒凉的。”逾嶙开口,是从前的口吻。 “来啦。”妁川心下暗喜,偷偷瞟了一眼不明在倒茶水,又转过身去关上房门。 见不明把那杯茶水给了逾嶙,妁川慢慢走近去坐下,期待般看着不明倒第二杯,也不忘打趣逾嶙:“还算你有些良心,知道外面冷。” “不是,”逾嶙将茶杯送至唇边抿了抿,又道:“我是觉着,不明兄尚未伤愈,着凉了不好。” “……” 见妁川本弯着的嘴角一下子撇了下来,不明摇摇头嘴角不知觉间也挂了笑,又将茶杯递过去。 妁川一把接过,恶狠狠瞪了一眼逾嶙,将倒不是很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啧啧点头。 “对了!”说完又赶紧放下茶杯去翻腾灵布包。 捣鼓了一阵,妁川拿出一颗深蓝色的大珠子来将它摊在手中。 “当当当当!” 见他们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妁川瞪大了眼看了看手中那颗平平无奇的珠子。 确实太过平常了些,也没有什么特殊花纹也不会散发灵光,扔在海滩上八成都没人捡。 “奇怪吧,”妁川眨了眨眼,将它放在桌上,只道:“我也觉得奇怪,那么高档奇异的束灵珠居然这么没品。” “你也没想过,正是没品的束灵珠倒是差点要了长渂神君的命。”不明搭话道。 “要命?”妁川不解,又道:“不是说这东西束魂生灵吗?怎么会要他的命呢?” 听着妁川的问倒也不急答,不明给自己斟茶,放下茶壶后才慢慢道:“这东西是魔界魔沟中的,你觉得他能耐真能那么大?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去?” “也是哦……” 只见见妁川点点头,逾嶙倒是不太想多了解什么,施法幻出装有孟黄粱的小陶罐放于桌上。 “如今又怎么做?”逾嶙有些无奈,想着曾经可算是怎么劝也劝不住妁川的,又道:“束灵珠需精元孕生,又用谁的孕呢?” “害!”妁川挥挥手,只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吗?” “我可是在那敛狱堂中找冥老四拿那束灵珠时便就同他说好了,他将那犯了事魂魄灵力散尽余下的精元都给我了。”说完又低下头去翻那灵布包,拿出一个装有精元微尘的小瓶来,道:“你看,这些,肯定够!” 见逾嶙表情变化不大,妁川皱着眉有些不满,道:“你怎么没反应啊?” “我该有什么反应?” “你不为我和黄粱高兴吗?” “高兴。”逾嶙点点头。 见他依旧敷衍了事,妁川一巴掌拍到桌上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一点都不惊讶!” “没……有啊……”逾嶙被那一巴掌吓得一怔。 “没有?”妁川狐疑地盯着他,道:“你这表情可不像没有的!” “哦,我知道了,”妁川收回手摸着下巴道:“打一开始你就一直阻挠我找这束灵珠,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敢直说,定是有鬼!” 见逾嶙忙是摇着小扇道没有,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明拿着茶壶起身为妁川倒茶,接话道:“你这可就误会人家逾嶙兄了,你想想,若不是我们离开后他同魂悦君周旋,怎么就那么容易把这束灵珠找到呢?” 妁川咽了口唾沫,只道这倒是在理。 想着一开始到敛狱堂中也算是质问了魂悦一番,怎么她一开始问就没有这个东西,怎么她后面打着逾嶙的名号去就乖乖交出来了呢? 而魂悦的解释便是这东西不是凡物很是稀贵,不是谁要就能给的。 这倒也不是假话,毕竟这东西是当年冥王上天界去抢的,天界那边明里暗里也还是在想方设法在寻的。 至于为什么逾嶙说给就给呢?妁川也就全当他是人家冥王亲儿子了,虽未任职了,在那冥事府也还是算说一不二的。 …… “我是在想,”逾嶙松了一口气:“你不是不愿意拿他人性命来做这些交易嘛,精元没了,那些精元宿主可就真灰飞烟灭了。” “你比我懂,知道为什么。”妁川嘟囔着,也知晓自己火气过大了。 逾嶙自然懂,他本也不在乎,毕竟旁人性命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他在乎妁川的看法,在乎是否有他需要的东西。 本魂魄灵力才是根本,其耗完后精元这种东西没有宿主也没有意识,根本不存在性命之说的。 “……” 见气氛略微有些尴尬了,妁川拿过小陶罐来,又想到自己去敛狱堂前路上的遭遇,抬眸看着不明,酝酿了一番又将视线移开,咳咳润喉道:“我同你说啊,你那太子妃已经被我劝去轮回了。” “你?” “我什么我?”妁川喃喃只道:“我可没对她做什么……” “我知道你没对她做什么,”不明语气软了下来,道:“只是我很惊讶,她竟会听你的话,去轮回转世。” “什么叫听我的话?”妁川继续嘟囔着:“人家轮回转世是人家的宿命,不是我叫她去她才去的。” 逾嶙见她着实是在抬杠,搭话道:“行了,你这都是什么谬论?问你到底同她说了什么,倒是让她想通了。” “我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妁川继续反驳,心中只道逾嶙这家伙只要不明在脾气就见长,又道:“任何事旁人说都是无用的,要本人自行想通才有用。就像若蓉太子妃,只要是她自己想不明白,我就是把天说塌下来,她也不愿意去轮回。” “所以她想通了什么?”逾嶙顺杆爬。 “当然是想通轮回转世的好处啊!” “有什么好处?” “冥老六!”妁川吼着一拳锤到桌上去,气呼呼道:“你这么喜欢刨根问底,你怎么不去种田?” 逾嶙咳咳两声,想着妁川在敛狱堂中席地哭闹的作为,心有余悸地端起面前茶杯细细品了品,只道:“我这不是帮不明兄问问嘛!人家毕竟也是一世夫妻嘛!” “黑户有你这么无聊要问这么清楚吗?!” “我确实也挺好奇的。” 妁川脸顿时绿了下来。 得嘞,这俩刚对劲儿了就开始让她不顺气了。 此刻妁川算是气都气不出来了,偏过头,道:“我同他说,男人到处都有,来世定有心爱郎。” “这是什么话?”逾嶙皱着眉,只道:“合着她不投胎转世是怕嫁不出去?” 妁川白了一眼逾嶙,只道这家伙脑子里缺了根筋儿,这么些年也没见长。 “我知晓了,”不明出声:“这事儿便就算翻篇儿吧。” …… 妁川将束灵珠放在桌子中间,又将精元倒出,正欲施法,却被逾嶙一把扼住住。 “干什么?”妁川有些看不懂。 “你莫动,我来。”逾嶙说完又转头对不明道:“看着点。” “不至于不至于,”妁川将手臂收回来,笑嘻嘻道:“这点灵力没关系,只是将精元灌入这束灵珠中,不算什么太高级的灵法。” “叫你莫动便就不要动。” 见逾嶙有些不耐烦,妁川面上表情刷的变了,知他也是为她好,便也就妥协了。 束灵珠灌入精元后大放灵光,其中闪烁着斑斓点点。只见其间更是如星河流淌般流光溢彩悬浮在半空中。 四下被照得通亮,妁川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刻便见逾嶙施法,而那束灵珠中的灵往小陶罐中流去。 只见小陶罐中孟黄粱真身那颗青粟破土而出,灵力汇集在一处,精元也生出新灵来。 “这……”被不明拉到一边儿的妁川有些懵了,只道:“魂魄呢?这只有灵力啊……” “只聚灵而其他魂魄不归,怕是魂魄已经散灭了。”不明解释着。 妁川摇着头,拉住不明的袖口,摇着脑袋道:“不可能啊,不会啊,她明明就有主魂,明明……” 明明什么呢? 妁川也不知道,包括一直以来她的执拗。 此时此刻,妁川终于明白了为何逾嶙一直执意劝她不找这东西。 除了希望攒集到最终失望的起伏跌落,最主要是的是,期间寻觅抉择打点牺牲,没有一样是轻而易举的。 “逾嶙兄一开始本也同我说过了,他会帮你做到最好。” 只盯着前方灵法四散开来的场景,闻言间妁川不禁又转过头来,愣愣道:“如何算最好?” “孟姑娘虽回不来,可她会重生的。”看着妁川眼眸中神情恍惚,也想着安抚番,便用手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不仅是精元为主的重生,而是主魂为主。” 妁川不懂:“主魂?” “逾嶙兄会保住孟姑娘的主魂,束灵珠聚灵后会将其主灵封印住不散以此来护住精元,不用寻其他宿身,就孟姑娘真身青粟发芽生根。” 见妁川点点头,不明又道:“此番,孟姑娘修炼回来便又多了一份筹码。” “她还会记得我们吗……” “会的。”不明一把拉过妁川到怀里,柔声道:“她的记忆封印在主魂中,若她能修回来,便一定会记得我们的。” “……” 束灵珠灵法耗尽,又变回了那个黑冰冰的珠子,稳稳落入逾嶙的手中。 妁川被不明这动作着实惊住了,心里直砰砰乱跳,她呼吸有些急促,打在不明清梅淡香的衣襟上,脑子一片空白。 感知到屋子暗了下来,妁川挣扎开来,思绪混乱,只呵呵笑道:“那灵光确实有些刺眼,现下好了,好了!” 说完又赶紧走近逾嶙那边去,一屁股坐了下来,双手捧起小陶罐,对着逾嶙眼巴巴道:“哥,黄粱什么时候能发芽呀?” 听妁川这般唤他,逾嶙被抛至空中把玩的束灵珠砸到头上去,只道:“不知。”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生闷气啊?” “哼,”逾嶙白了妁川一眼,悠悠抛出一句:“看孟掌柜造化吧。” “好了嘛!”见他还如孩子般赌气,妁川脑子转了转,拿起茶壶来给逾嶙倒茶,殷勤道:“六哥哥喝茶,小九错了嘛,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逾嶙偏过头看了看妁川那点头哈腰的姿势,倒茶递来间也不马虎,也假意大度接过来,道:“早这样不就好了?还以为我瞒着你干什么见不到人的勾当?可真是难为你那脑瓜子能想这么些超前延后的东西,再借你些胆子,怕不是我俩都要反目成仇了……” “是是是……”妁川只顾应和着点头,听到后面又觉得不对劲,忙摇头道:“不是不是……” “行了,”不明看着倒也觉得很是像两名稚童玩闹,走近间不禁笑道:“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本摇着头的妁川闻言也觉得实在在理,这么些日子心也安不下沉不稳的,如今算是告一段落,又忙偏过头去使劲点头。 “走了走了,回家去!”妁川说完一手夺过逾嶙手中的束灵珠来,往自己灵布包里放。 “……” 逾嶙扶额,只道她那点小心思,却也不去阻拦要回,想着有些重要的,又叫住她:“妁川。” “怎么了?” “孟掌柜就将她留在冥界吧。” “……” …… 行至冥桥,逾嶙摇着小扇前面走远了。 妁川转过头去看黄泉河畔一处湿地,不明不禁走近来,道:“冥界灵力不同,可有益孟姑娘聚灵修炼的。” “嗯。”妁川闻言转过头来,见逾嶙早就嚷嚷着累了要回长笙酒馆歇息,此刻已经没影儿了,又不禁唤身侧并肩行路之人:“黑户?” “我问你个事儿。” “何事?” “你对你那太子妃……” “嗯?” 见他偏头看过来,妁川如鲠在噎,又觉得话都到嘴边儿了,不说也不好,这种最是挨打的,呵呵笑道:“就是,嗯……我也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想问,你对她究竟什么个想法。” “没有想法。” 第六十七章 无意 “没有想法?” “没有。” 妁川有些气不过了,挡到他面前去,质问道:“你知不知道她为何不愿去轮回?” 不明直直盯着她,神情自若,也不答话。 妁川咽了口唾沫,把视线移开去,假意心不在焉,道:“若蓉太子妃对你情深义重的,你这般说,怕是有些负心了……” “情深义重?”不明嘴角有笑,又道:“她年纪尚轻,阅历尚浅,只因人世我是他夫君,婚姻束缚住了,便理应觉得该情深义重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妁川不禁咄咄道:“你还要我说得多通俗?我是说,你那太子妃,苏若蓉,她喜欢你啊!” 不明依旧不答,一手抓过有些心虚偏过头去的妁川,继续盯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妁川避开不明的视线,又道:“可能你一直以为她作为你的妻子才那般做,其实,喜欢你也是很重要的一点的……” “是吗?” 见不明终于开口,妁川忙点点头,有些替苏若蓉鸣不平,又道:“虽然说她平日里很是怕你,对你恭恭敬敬唯必唯诺的,但是人家可是打心里很是崇拜你的。” “或许吧。” “不是或许,”妁川抬头,眼神坚定:“是一定,她真的很喜欢你的。” “……” 见不明不答,妁川又觉得自己太难为人了些。对着苏若蓉可是劝她想开些,也说了这人世轮回罢了,情意也不会长留。 怎么在不明面前就这般强逼人家对苏若蓉有个交代呢? “我也……” “你也什么你也?”妁川心里怦怦跳,生怕他说出个什么来她不能接受,赶忙打断不明,顺手又将胳膊抽了回来,只道:“反正人家现在已经去轮回转世了,你也没机会,叫你平日里不好好对人家,现在后悔也没用,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她结婚生子,你就哭吧你。” 不明哭笑不得,从她身边走过去,晃悠悠留下一句:“我也没说我喜欢她。” 妁川愣在桥上,心里倒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 她赶紧摇了摇头,心中只道这种想法要不得。 怎么觉得这家伙现如今在她这里,是喜欢苏若蓉也不行,不喜欢苏若蓉也不行? 但又不禁好奇,难道不明就真的对这些没兴趣不成? 不可能的,他刚刚明明有说他也…… 他也什么呢? 想到这儿妁川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但又怕是自己想得太多,心下忐忑起来。 管他的呢! 所谓富贵险中求! 妁川咬咬牙,直接提着裙角下桥去追不明。 “黑户!”妁川拍了拍不明肩膀,远眺了一番确定逾嶙已经没影儿了,直接一手牵到他手上去握住,开口道:“你刚刚说你也……” 感知到他手掌的温度,妁川顿时觉得整个身子都舒暖了许多,继续道:“你也什么啊?” 不明低头看了看妁川的手,笑道:“我也有心意之人。” “那是谁呢?” “你如何做到问男子这些问题丝毫不脸红的?”不明反问间将手抽回,道:“总之不是若蓉,她不是不好,反之,她极好,但是好与喜欢,并不能相提并论的。” 好与喜欢并不能相提并论…… 妁川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与其说是在撇清他对苏若蓉的别样情意,更不如说是当头给妁川一棒。 本她以为…… 以为不明还是喜欢她的…… 不明说过,她很好。 可是好与喜欢不能相提并论。 这也是不明说的。 …… 见妁川深情恍惚了,不明对着她挥挥手,只道:“怎么了?打听这些情史?还想借鉴番?” “你这有什么好借鉴的!”反应过来的妁川有些不知所措,又吼道:“像你这种,四处留情,八方负心,我借鉴你,怕是得天打雷劈!” 妁川说完扭头就想跑,却被不明一把拉扯住,直接拉到怀里去了,皱眉道:“什么叫我这种?你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刺耳。” “不是吗?”妁川又道:“就算你对人家没意思,但是怎么也是嫁给你了的,你也没对人家负责啊!再有,你不是说天上那神女君蘂姜是你老相好吗?你看你是不是浪荡子?” 见妁川说完扭头扯了扯手腕又想跑,不明手劲更重了一分叫她走不了。 他强迫着她转过来看他,只是解释道:“你这话可不对,我曾经是太子,娶妻生子是肩上之责,而且照你这么说,我太子府妾奴少说也上百了,一一都喜爱负责去,我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 “不是,”不明笑了笑,深情倒是温柔,又道:“至于天上那位,不过是我胡诌的罢了。” “胡诌的?” 妁川有些狐疑,心里也的的确确松了一口气,瞟了一眼不明,见他明显是一直盯着自己,又赶紧错开视线,嘟囔着:“谁信你,万一你现在说的也是胡诌的呢?” 若是也不是蘂姜女君,那…… 那最有可能的便是逾嶙了…… 这么一想,逾嶙同自己,似乎自己更有可能! “想什么呢?”不明另一只手将她额间碎发绾到耳后,见她耳根已经红了一片。 见此,不明表情倒是凝固了,慢慢放开手来。 妁川懵了,这种暧昧的举止!若是说他不喜欢她绝对是说不过去的啊! 可是他此刻,分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 不明偏开她走了,只悠悠留下一句:“走吧。” 走吧…… 原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踪影,妁川只愣在原地。 “妁川?” “啊?” 妁川一个激灵,赶紧转过身去看他。 “走吧。”不明道。 原想着会有转机来着…… 原也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 原也只是因为她未跟上不明转身唤她快些罢了。 “来了!”妁川应答着,上前去。 这有什么嘛! 明明就是闲得没事儿做! …… 妁川前脚也跟着不明后脚踏进长笙酒馆,却听见逾嶙的声音传来:“回来了?” 待走近妁川才发现这家伙在饮酒,不禁嗅了嗅这浓烈酒香,又道:“这酒不便宜,你得给我多干两天活儿。” “你那小算盘打的,确实精。” “那没有,”见不明走过去坐了,妁川也跟上去,“我都记着账呢,你如今需要免费给我干四千年的白活儿。” “逾嶙兄这是欠了她多少钱?”不明接过酒杯,眼神不经意朝他怀间撇了撇,又对妁川道:“你那怕不是黑账?” “你给我好好说话,”妁川叉着腰,道:“你以为你好得到哪里去?你也马上在我账上快上一千年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挥挥手走近去。 “那我岂不是还算好的,”逾嶙道:“这么些年来也才四千年的债。” 妁川:??? 这话倒是让妁川有些不知是该夸他还是骂他了,似乎还很得意般,这起码也是损了她上千两银子的账,还觉得脸上有光了不是? 走近后正欲坐下,妁川白了一样面前的逾嶙,无意间却看见逾嶙怀间一毛茸茸的东西。 “那是什么?”妁川也顾不得坐了,伸着脖子去看。 只见逾嶙怀中正抱着一只白茸茸的小狐狸。 “念微!?”妁川诧异出声。 “妁川姐姐?”念微这才探出脑袋来看。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妁川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道:“你何时来的?” “我就是不想在妖界呆了,”念微叹了一口气,只道:“自从妖王不在了,妖界便乌烟瘴气的。” “不……在了?” “嗯。” “嗯???” 妁川觉得这话着实歧义大,更加是摸不着头脑,只小心翼翼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唉!”念微再次叹气,只道:“自从妖王走了,妖界便一团糟,我着实是呆不下去了!” “……” 妁川有些无奈,偏过头去看不明,见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禁又奇了,问道:“你就没点反应嘛……” “要何反应?” “前妖王是你亲兄长啊!” “我知。”不明看了一眼念微,又道:“我回去看过了。” “啊???”妁川倒是懵了,道:“什么时候回去看过?我怎么不知?” 见妁川刨根问底,不明也不掩饰什么:“年间,总之我回去看过了。” “所以呢?”妁川实在是受不了他总是若无其事的态度,只道:“你就一点不关心自己兄长的死活?” “……”不明有些无语,盯着念微抬了抬下巴,对妁川道:“你问她。” “问什么……” “你问问,妖王到底怎么了。” “对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念微道:“妖王到底怎么了?你别半截开跑啊!” “闭关啦……” “闭关?” 怎么现在都流行闭关呢? 但怎么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不明又道:“你大哥都闭关了,你还在这里瞎晃悠,不回去帮忙收拾一下烂摊子?” “那是他的摊子,”不明依旧看着念微,道:“我收不了。” “……” “行,”妁川故意提高调子,将念微从逾嶙怀里抱过,对着不明挑眉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搞那些,留我这儿好好干活儿吧。” “嗯……”念微也点点头,怎么也觉得四下里少了点什么,又对妁川道:“妁川姐姐,那愣头青呢?” “什么玩意儿?” “就是,还有一个,之前同你一起的在河边的,还有一个!” 见念微说也说不明白,妁川皱着眉去看逾嶙。 “你是指竹琅吧?” 听见这名字,念微赶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他,他人呢?” “对哦,”妁川这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在敛狱堂后就没见过了,但人家冥四君魂悦也没收他啊!对着不明逾嶙不禁也问道:“他人呢?” “妁川阿姐……” 只见逾嶙缓缓抬起手,手中是灵动着的异生袋。 “啊?”妁川有些尴尬,知那声阿姐定是里面竹琅听见她们的对话无奈而发。笑嘻嘻接过来道:“最近忘事儿有点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着便就施法打开异生袋来。 “我也真是搞不懂,你究竟什么东西上心,我若是不帮你捡拾,你怕是有一日自己人也得弄掉。” “嘿嘿嘿,”妁川倒也不同逾嶙反驳什么,见竹琅现身,便上前去拍肩,道:“好孩子!定也不会记仇的!” “我记……” “……” 这就着实有些尴尬了。 妁川顺了顺怀中小狐狸的毛,便就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便赶忙将念微塞到竹琅怀里去:“你们两个孩子去玩,去玩,玩高兴再回来。” “……” “行了,”不明有些看不下去了,只道:“人家也只是同你玩笑罢了。” “我知道!”妁川白了一眼不明,便坐回自己的位置去,看了看还真是算听话的竹琅念微到窗边儿玩去了,又对逾嶙道:“知不知道灵石?” “什么灵石?”逾嶙自然不是不知,而是不知其说的哪一种。 “就是……” 只见妁川说着便又低头去翻腾自己的灵布包,最后竟拿出一根寻龙尺来。 “你要干什么?”逾嶙有些看不懂,不禁皱眉道:“要看风水寻坟地吗?”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妁川有些不满,道:“这东西可是冥老四给我的。” “他疯了?” “你才疯了呢!”妁川火气一下子涌上来,却也懒得同他计较太多,只道:“人家是要我寻东西的!” “他要寻坟地?” “……” 妁川有些说不出来话,只道这家伙脑子绝对是被门挤了。 “是这样的,”妁川摇了摇头,无力解释道:“这东西其实也不叫寻龙尺,应该叫寻灵尺。” “灵石?”不明搭话。 “不错,”妁川摇头晃脑的,正眼也不看不明,又道:“这东西就是用来寻灵石的。” “用这东西寻的灵石,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妁川挠了挠头,只道:“那灵石叫入心石,是入了人心的。” 逾嶙明显是一脸嫌弃,只道:“谁有事没事把灵石放人心里啊?” “冥老四咯。” “冥老四?”逾嶙有些诧异,只道:“放在谁的心里了?” “他的心上人啊。” 第六十八章 入心石 “心上人?” “那可不?”妁川抬了抬手,拿着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斟茶,道:“那入心石又不是什么寻常玩意儿。” “那入心石是冥老四用自己一缕精丝嵌入灵石中炼制的,之所以叫入心石,是因为那缕精丝是从心上精元取的,那石也是种入人心中的。” “害!”妁川挥了挥手,道:“像你这种才疏学浅的,不知道也不稀奇。” “……” 逾嶙有些听不下去,心中只道这种自创的东西他知道也就奇了怪了。 “所以魂悦君的意思是什么?”不明出声问道:“他同你说这些,意义何在?” “当然有意义!”妁川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又去掏自己的钱袋。 钱袋上绣着雪掩兰草,下一刻,数锭白花花的冥银就被倒在了桌上。 “看到没有?”妁川拍拍手,又去拿茶杯喝茶,抿嘴间道:“这就是意义!” “你是被冥老四收买了?” “去去去!”妁川皱着眉头,有些嫌弃道:“什么叫收买了?这叫正规做生意,各取所需。” “你拿了人家寻灵尺还拿了人家银子,他取到什么了?” 听逾嶙这话,倒是让妁川越发不满了,只道:“你这话真是,不是我们才回来嘛?后面的事情都是要慢慢来的。” “慢慢来?”逾嶙盯着妁川眼神有说不出的意味,直打了个哆嗦,道:“恶臭的金钱交易。” 妁川瞪大了眼睛,将茶水还未喝完的茶杯往桌上一扣,道:“你皮痒了是吧?” 逾嶙被她那架势震了一下,偏头去看认真饮酒的不明,对其摇头叹息道:“你看看,我也着实是看不懂你是什么个心思。” “看什么看!”妁川吼道:“看我,我有事儿说!” 逾嶙呲了一声,转过头来点头哈腰道:“行行行,好姐姐你说。” 妁川白了逾嶙一眼,道:“是这样的,冥老四说入心石他种在了一人心中,望我帮他寻着。” “所以这就是你坑人钱财的理由?” “不是,”妁川狂吸了一口气,吵都不愿同他去吵了,只道:“人家给的是定金,他硬塞给我的,可能是怕我没动力吧。” 见妁川砸了咂嘴,逾嶙只道:“所以那人现在到底在何处?” “正是因为不知到,才要寻啊!”妁川拿起桌上的寻灵尺,又道:“这东西便是寻那入心石的,上面也有冥老四的精丝呢。” 精丝相牵相动,可感可知。 此般说来,这魂悦倒是有些胆大了,精丝易断易反噬,历来都是不会他用的。 而魂悦把自己的精丝用在这上边儿,想来定是与这入心石所入之人关系也不得简单。 妁川越想越纳闷,托着下巴道:“不过我着实好奇了,到底是怎么一个人,会让冥老四这般上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逾嶙打量了妁川一眼,只道:“人家老四就不配?” “……” 见妁川不答,逾嶙又道:“再说了,人家万一没什么关系呢?你别一天就想些情情爱爱的。” “什么没关系!肯定有关系!”妁川争执道:“你会把你的精丝用在没关系的人身上?” 逾嶙耸耸肩,道:“那也不一定。” “……” “逾嶙兄的意思是,”不明拿起桌上寻灵尺来看,搭话道:“魂悦君身为敛狱堂主君,掌管着各路冥鬼魂灵,怎么也有那么几个不好管的,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知管着。” “少来了,”妁川一把夺过寻灵尺来,道:“精元中的东西那般重要,谁会无缘无故的就那般做?就算要管那些个胆大不知趣的也有严峻的刑法灵物,何故偏要用精丝制成入心石?更何况,冥老六说了,那是个女人!” “那说通了,有理。”逾嶙赶紧改口应和。 “……” 不明无奈扶额,只好道:“那这女人究竟是谁?又做了什么?能被魂悦君如此惦记?” “我哪知?”妁川叹了一口气,又道:“只说让我寻,又没告诉我为何寻,去哪儿寻,只知道是个女人,还是那种罪大恶极的女人。” “罪大恶极的女人?”不明倒不知觉笑了起来,道:“那便有些意思了。” 见不明这般反应,妁川心中咯噔一下,这家伙平日里一言不发的,提到女人就觉得有意思了? 想到这儿不禁是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脱口而出:“有意思?谁又有我有意思呢?” 只见妁川说完,便歪着头用手支着脑袋一脸严肃对着不明直勾勾挑眉。 这是什么毛病犯了? 逾嶙有些看不下去,伸出手去摸妁川脑门,又摸了摸自己的,纳闷道:“没发烧啊?” “……” 见妁川语塞,逾嶙又对着不明道:“你们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妁川又赶紧直起身子,一巴掌拍到桌上,道:“你就不能想些正经的?” “这……不正经吗?” 话音落下,逾嶙也被怔得往后躲了躲,不禁想着虽然妁川在他面前总是这般没脸没皮的,但在不明面前可是从来没有这种的。 虽然他也看出了有情意滋生绵绵,但她断不可能在不明面前这般不收敛的。 “哎,没有!”妁川也反应过来了刚刚她那动作,不禁瞟了一眼不明,见他也没看自己,松了一口气,心中只道还好还好,断是没有发现什么端倪的。 待舒缓了心情,才又道:“我去时也问了冥老四,他大概就只说是这女人每一世都坏事做尽,是他敛狱堂常客。” “每一世?” “正是每一世,”妁川应声:“所以我猜想这便让冥老四上心的理由。” “谁能做到每一世都到那烈狱中走一遭?”妁川只道:“说不定便是因为这样,对她念念不忘呢!” 确实,谁能做到每一世都到敛狱堂烈狱深渊中走一遭呢? 这是有多罪大恶极呢? “谁会对一个对那种下地狱的人念念不忘?况且还是掌管这一切都冥君。”逾嶙越来越头,只道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见他怎么都不信,只愤愤道:“你就说他敛狱堂中冥官有多少?为什么偏偏就拿钱让我去寻?肯定有他的小心思!” 说完又觉得似乎情理不同,又啧啧道:“虽然我也觉得他不该对这种人动情……” 逾嶙忙点头表示正是这个理儿。 见不明倒是没什么反应只顾给他自己斟酒喝,妁川便又看了看手中的寻灵尺,还是决定先寻寻方位看看。 妁川手持着寻灵尺,施法去让它转悠:“管他的呢,这一世本也结束了去,可是那女人却没有去敛狱堂,想来是逃了。” 本还期待着,却见寻灵尺灵力像是失控般一直打转不停。 “这……这这这是什么情况?”妁川迎风发丝微扬,不禁将手伸远了些,隔开距离问:“坏了不成?” “不是坏了。”不明搭话:“是那人不想你找到。” “为何不想?” 不明抬眸去看她,道:“若是你犯了恶事,你会愿意被抓回去入狱受刑不成?” 也是哦…… 想到这儿,妁川又觉得手都举软了逾嶙居然还没反应,便直接伸手去抓起邻座不明的手将那寻灵尺塞到他手中去。 待收回酸痛的胳膊动了动后,还不忘嘱咐不明:“你拿远些,别被那尺打到了。” 又不禁好奇:“你们说为何这女人轮回中世世都坏事做尽?真就有人天生这般恶毒吗?” “……” 妁川摸着下巴,又道:“而且我偷偷在敛狱堂中找里边儿冥官打听过,说是这女人之前每世都会到敛狱堂走一遭,她那生迹簿上可谓劣迹斑斑,可偏偏就是这一世没去!” “没去?”逾嶙倒也不觉得多稀奇,只道:“万一她这世没有做恶事呢?” “我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但是事实证明并不是这样,”妁川挥挥手,道:“她那生迹簿都送到老四手里,只是人没去。” “你这还叫不知情?”不明出声道。 “确实也不清楚嘛,”妁川嘟囔着,道:“这也只是一部分,她其余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啊,冥老四也不愿意同我多说。” “他不同你多说自然是对的。” 妁川:??? 算了,反正这俩指定就串通一气来气她罢了。 妁川又接过寻灵尺,道:“我只是好奇怎么就偏偏这个女人会让冥老四种下入心石来?” “若是知晓她每世皆恶,直接种下这东西来,不也方便寻她?”不明道。 “话虽这么说,但那女人虽坏,每世却也不不过区区几层地狱走一遭罢了,熬下来也不算太难。况且你们想想,这种跑了的恶鬼什么的多了去了,只要不是那种要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的主儿,冥事府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在外边儿被野灵食收魂者收什么的了。怎么就偏偏她那么能受冥老四青睐?” “……” “不过据说,人家前面几世可是自己拿着生迹簿去敛狱堂的。” 听妁川这般说,逾嶙点头道:“那便是欲擒故纵的戏码?” “不至于吧……”妁川说着便见那寻灵尺旋转得越发慢悠悠,似要停下来般,不禁激动拍桌道:“快看快看!这是什么情况?” 不明逾嶙也不再言,只盯着那寻灵尺看。 只见那寻灵尺越转越慢,越转越慢,最后居然停在了半空中指着上空了! “其实吧,”妁川表情都蔫了,完全没眼看,只无奈道:“这东西可能还需要改进番。” “寻不着便寻不着吧,”逾嶙伸了个懒腰,只道:“累了,歇息去。” “哎!”妁川叫住他:“我都答应冥老四了……” “那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 “你再说一遍!” 听见身后拍桌的声音,逾嶙头皮发麻,转身只道:“你莫急,那精丝有时也是细短的,时不时会断,待它自行修复了,你再用那寻灵尺寻不可吗?” “你确定?” “好姐姐,我当然确定了,我又不是……”逾嶙话说到一半,突然哽咽住,不禁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不明,觉得似乎要扯远了,便又偏转了话锋:“总是冥老四也没说让你立刻便就要带到他面前去,他自己造的孽,没必要。” “什么叫他自己造的孽?”妁川不禁迷惑:“你别走啊!” 逾嶙走上楼梯摆摆手,慢悠悠道:“他自己要对这么一个人上心,不便是造孽吗……” 妁川不禁看了看不明,却不料他突然抬起头来。 神情中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被逮了个正着,妁川平日里的硬气劲儿一时之间也使不出来了。 见不明歪着脑袋哼笑一声,妁川心中一怔,只好呵呵尴尬道:“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什么狗话?” “不是。” “啊?” 不明像是微醺了般,呼吸放缓了,慢慢道:“我是说,逾嶙兄这话,也没什么错。” “没什么错?” 妁川只觉得烧脑,寻思着这话放在魂悦身上还好,要是放在旁人身上可就不对了。 毕竟是是非非都不能一概而论的。 不明晃悠悠站了起来,妁川抬头去看,才发现他耳根已经红了一片。 明明就是醉了,还要乱说。 “你醉了。”妁川盯着他愣愣道。 不明挥了挥手,俯视着妁川。 “你回去休息吧……”妁川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四下倒像是静了下来般,没有任何响动,妁川觉得奇怪,又抬头去看。 只见不明依旧是盯着她笑得醉人。 妁川手心直戳戳冒冷汗,忙去拿起自己桌前那杯子来,嗅了嗅,心中只道确实是茶,她肯定不会出现幻觉啊! 又不禁去拿起不明那杯,又嗅了嗅。 不就是普通的梅花酿吗? 他不明白津酒都能同逾嶙比肩喝两壶,这东西还能醉他不成? 正纳闷着,却见不明附身下来,在隔着约摸两三寸的距离道:“没有,没醉。” 妁川迎面感知他的呼吸和清梅酒香,不禁身子朝后面微微退了退。 而下一刻不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立起身子来转头欲走,只幽幽道:“我是指,逾嶙兄这话,用在我头上,也无错。” 第六十九章 月下 放在他身上,也没什么错…… 妁川愣愣深思着这句话,莫不成他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孽缘? 可就如妁川所知的,也就一个“没有什么想法”的苏若蓉,一个“胡诌八扯”的蘂姜神女君。 不然就是逾嶙…… 妁川不禁打了个哆嗦,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唉,要是是自己该多好呢? 那也不对,妁川又不禁拍自己一脑门,只道喜欢她怎么就算造孽了呢? 看着桌上一片狼藉,妁川也顾不得收拾了。 本在窗边玩耍的竹琅与小狐狸早已经是不见踪影,想来还是得先寻寻这俩才对。 妁川站起身来,往窗边去看,这才发现这俩小东西不知何时翻出了窗去。 小狐狸爬到了高高的老槐树顶枝上,而竹琅颤颤巍巍趴在较低树干分桠之上骑虎难下了。 这竹琅怕不是恐高? 对比之前不明常在此处翘着腿喝酒打盹,倒有些恍惚滑稽了。 “呸!”妁川空空唾了一口,只道想太多,便绕回去出了长笙酒馆门往老槐树下去。 “姑奶奶你下来吧!”竹琅实在是不敢朝下看,只恳求着:“我不揪你尾巴了!” 小狐狸丝毫也不听,雪白的小脑袋直接探出树叶枝桠,两只澄澈的眼睛中敛入皎洁月色。 “好漂亮啊……” 竹琅忙头都是虚汗,却也不忘问:“什么好漂亮?” “这月色……” 妁川也抬头去看,只见无边深幕中白玉盘高悬,月中折桂似有仙子蹒跚。 “妁川姐姐?”小狐狸先看见妁川,问道:“你也来赏月?” “我是来寻你们的。” “妁川阿姐……”竹琅闻言也不敢去看,只闭着眼道:“你……能不能帮我下去?” 妁川见那高度着实也不算什么,顶多也就同她身子齐高罢了。而竹琅年纪虽“小”,但怎么也比她高出半个头来。 “你下来吧,”妁川走近去,敞开怀抱伸开手来,语气倒是亲和:“我接着你。” “真的吗?”竹琅是惊是喜,热泪盈眶满是感动,忙道:“那我下来了!” “啊!” 只见竹琅一个翻身直接硬生生摔到地上去了。 “砰”的一声很是响亮,妁川也是一怔,抱住小狐狸的手不禁收紧一分,偏过头去着实是没眼看,只道惨兮兮。 “妁川阿姐……”竹琅嚎叫出声,手支着腰就那样躺在地上。 “不是……”妁川有些无奈,艰难道:“我没说接你来着……” “啊……” 妁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道:“你……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年岁轻嘛,磕磕碰碰也很正常,这样才能成长的……” 小狐狸也道:“就是就是!” “念微……”竹琅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伸脖子什么的,虽有疼痛也确实无什么大碍,委屈道:“还不是因为你……” “好啦好啦,”妁川大致也知是年轻轻爱胡闹惹的祸,又道:“天也不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竹琅盯了盯小狐狸,转身欲走,却又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儿来,对着妁川道:“妁川阿姐,我过几日想回风兰庄一趟……” “回去?” 妁川顺了顺小狐狸的毛,略微思忖片刻,只道:“这……是不是不大好?” “为何不好啊?”小狐狸不太明白。 “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觉得不好。” 这话真不假,虽说竹琅是做了棋子搞得京云皇城灭城人尽,但他也绝不无辜。可敛狱堂那边没有人事卷宗不收他也没理由对他判刑下狱。又想着长渂一事儿也确实不该她来管,只将这事儿嘱咐了逾嶙寻着机会知会冥王一声。 而竹琅的去处归宿妁川还真没想过。一开始只想着送至敛狱堂让他付出代价悔过便就一直将他放置异生袋中。 而放在异生袋中也是为了防止长渂再来寻他,最后他再来个翻脸无情,那倒霉事儿说不定就到青州城头上了。 想到这儿,妁川就不禁默默赞同不明逾嶙的提议,先留他这长笙酒馆。他俩看着……打杂也不错? 鬼知道他俩又是怎么想的呢? “那好可惜啊……”小狐狸叹了叹。 可惜…… 可惜竹琅同它讲风兰庄上风光无限好。 见竹琅也是无奈,妁川张了张嘴,深思熟虑后道:“若是你想回去,那我们寻个日子一起去祭奠季先生吧。” “季先生……” 见竹琅也碎碎念叨着,妁川抚摸着小狐狸的手倒是不自觉停顿了下,补充道:“我知道你应该也是想他的。” “……” “回房去吧。” 妁川对着竹琅点点头,知会他回逾嶙给他指定的房间去。 见竹琅走远,妁川依旧摸了摸小狐狸,抬头去看明月。 …… “妁川官儿姐。” 声音从身后传来,见确实也夜深,妁川不去看便知是云子泱。 “来啦?” “有好消息?”云子泱走近去问。 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与他前几次来相比较确有落差。 “有。”妁川腾出一只手来从灵布包中拿出束灵珠来。 云子泱视线移至妁川手中,微略看了看,反应不大。 “有什么问题吗?”妁川不解。 “没问题。” 见云子泱这才礼貌应付般弯了弯嘴角,接过束灵珠的动作却出奇的慢,似乎不大满意,妁川开口试探:“子泱君?” 云子泱笑了笑,道:“不知妁川官儿姐是在何处寻的这束灵珠?” “冥事府。” “哦?”云子泱应了一声,思绪又飘远去,喃喃道:“果真在冥事府……” 妁川表示不解:“子泱君早就知晓在冥事府?” “我只是猜想。” 妁川点点头,心中只道云子泱还算聪慧,道:“这东西毕竟也是冥王抢来给公主殿下的,在冥界正常,在冥事府也说得过去是吧?” 闻言,云子泱看了一眼妁川,神情意味不明,又道:“真是辛苦妁川官儿姐了,此番应也是不易,不知妁川官儿姐是如何拿到这束灵珠的呢?” 妁川摆摆手,想着一来寻这东西是先为着孟黄粱,二来拿这东西逾嶙打点过,全然是不费吹灰之力。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根本谈不上不易,又觉得这些不算是大事儿,心中只在意地问道:“我这仙籍一事儿……” “……” 见她不知为何扯远,云子泱也无奈点点头,算是知晓她言下之意,便道:“我会回天府打理好你入籍一事儿。” “那便有劳云子泱大神君了!” 妁川偏过他走了两步,又觉得就这样将束灵珠给他了,是不是有些不大好,毕竟现在也算是冥界公主的物什。 想着当时问魂悦为何肯给她,却也没个确数,只道让她拿着便好。 看不懂,不仅看不懂魂悦,也看不懂现在的云子泱。 想到这儿妁川又转回身去,见云子泱依旧立在原处没有反应,便又退至方才的位置,厚着脸皮道:“要不要立个字据什么的?” “立个什么字据?”竹琅不解。 “就是这个字据啊!”妁川指了指云子泱手中的束灵珠,又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对着他挑眉道:“懂了吗?” “懂了。”云子泱说完便施法凭空变出一张字条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入仙籍之事,还盖了天府的公章。 妁川接过来看了看,还算满意,便就往怀里塞。 此番作罢,妁川欲走,却怎么都觉得云子泱今日奇奇怪怪,也不同她打趣,也太无聊了些。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抬了抬小狐狸,又道:“子泱君可是有什么心事儿?” “有。” “可否能说与听听?” 见云子泱沉默了,妁川又忙摆手:“不是不是,若是不方便的话,大可不必说的。” “我知妁川官儿姐的意思,”云子泱笑了笑,又道:“我心下确实有事,一来是因为阿姐的,二来是因为……” 见云子泱也不说完便就停下来,妁川便也不多问,接他话茬:“阿姐?” “阿姐情况,越发不好了。” 天后云意,情况越发不好了。 看着云子泱手中紧紧握着那束灵珠,妁川也知大概,便道:“你带着束灵珠快些回去吧,天后定会好起来的。” 见他依旧沉默,妁川心中也是没有底儿,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黄粱也未救回的。 但是人家云意可是天后!神灵仙体的,加之修炼了这么多年,哪那么容易就死? 想到这儿妁川越发觉得有理,便又走近去拍了拍云子泱的肩,安慰道:“无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都能过去的!” “是啊,”云子泱叹笑道:“但愿吧。” “嗯……”妁川呵呵笑道,又突然想到一茬儿,便又道:“子泱君是否知晓凡间京云皇城?” “妁川官儿姐的意思是?” “就是……”妁川组织好语言,便道:“就是京云皇城整个城灭了百姓无一幸免,天界是否知晓这事儿?” “不知。”云子泱答得爽快。 “不知吗……”妁川叹了一口气。 “若是城灭人死,就不归天界管了,而是归冥界管。”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暗中隐情,却关乎你们天界。” “哦?” 妁川娓娓道来因果缘由。 “这城中一切可都算是你们天界那位长渂君所做。” “长渂……” 见他云子泱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妁川点点头,又道:“你们天界对这事儿还是该好好处理番吧。怎么,也得告知天帝不是?” “我明白妁川官儿姐的意思了。” 妁川点点头,道:“那便早些回去吧,天后可也耽误不得。” 还不等云子泱接话,竹琅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竹琅本也回房了,却又折了回来,见妁川同这么一个男人立在一起交谈,不免觉得打扰。 但又下了决心要将小狐狸带回去,便低着头硬着头皮走近去。 “哎!”妁川怀里小狐狸被竹琅接抱过,倒是有些看不懂这操作了。 虽知晓竹琅性格历来这般,在生人面前向来冷淡,但这也未免太无礼了些。 怎么说如今竹琅也算是长笙酒馆的人,面子上多多少少挂不住,便道:“干什么呢?” “我带这小狐狸回我房里去歇息。” “……” 妁川见小狐狸倒也没什么反应,怕是觉得云子泱不同常人也不敢做声,便叹道:“行吧,去吧。” 竹琅倒是难得礼貌鞠了鞠身子,临走转身时还不忘瞟一眼云子泱。 正是瞟的这一眼,竹琅彻底走不成了。 竹琅愣住了,抱住小狐狸的手劲儿情不自禁也大了起来,倒是弄得其直接挣脱开来跳回妁川怀里去。 “长……长渂君……” “长渂君?!”妁川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啊? 眼前的明明就是九重天上长洺河畔种灵元的神君云子泱,明明就是天府中赫赫有名事事包办的神官云子泱。 确认无疑,绝不会错。 云子泱像是认出竹琅般,但反应不大,只转移视线望向妁川去。 妁川被这眼神赤裸裸盯着,越发觉得背脊发凉,挥手道:“我不知道!你别这样看我!” “妁川官儿姐莫怕……”云子泱声音倒也柔和,又道:“我不是长渂。” “我知道你不是长渂。”妁川嘟囔着,又看向竹琅,又道:“可是你们这是……” “是我的问题,是我让竹琅去京云皇城引染那怪疫的。” “是你?”妁川瞪大了眼睛,明显是不可置信,只道:“为何呢……” “因为天后。”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妁川话说到一半也不知如何去接。 她心中算是知晓了来龙去脉。 不过是云子泱为救她姐性命拿京云皇城那么些魂魄取灵来补。 而他告知竹琅这个故事,也是故意让竹琅误会他是长渂神君罢了。 反正长渂也做过,也有这种想法,平白无故来个替死鬼有什么不好? “你知不知道,”妁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又道:“你是神君,你是这样做,是有违天道的,六界之道,如何容你?” “我知。”云子泱道。 “那你还!”妁川气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只道这一个个怕是脑子不灵光。 “明明就有了束灵珠,为何还要那么多人陪葬呢?” “况且……”妁川闭了闭眼睛,道:“况且那些魂魄,都散灭了……” 第七十章 濮清酒 “妁川阿姐有没有想过,”竹琅顿了顿,便小心翼翼提出自己的猜想:“可能这云子泱神君便就是长渂神君呢?” “怎么可能!?”妁川脱口直接反驳了。 这怎么可能嘛! 云子泱便是云子泱,天界长洺河畔种灵元的神君云子泱,天府中赫赫有名,事事包办的神官云子泱。 这俩神绝不是同一个。 况且这种有违六界之道的事儿,他堂堂一个万人瞩目的神君,怎么可能会做? 说是长渂这种没名没气的散君倒才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有过这种想法,也干得出来这种事儿。 虽说为天后云意是云子泱的姐姐,动机也说得过去,但人家都寻束灵珠来了,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害! 怎么不可能嘛! 这一切皆有可能,谁也没见过这长渂神君,指不定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谁都是一面之词,也指不定谁是谁非。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只道:“总之现如今呢,我们与那长渂神君算也是没有什么瓜葛了的,就交给云子泱去管吧。若他真就是,便交给天道去管吧。” 竹琅点点头,便也不再多言,低头揉了揉小狐狸一把,又道:“小狐狸,同我回去睡觉去!” “什么小狐狸小狐狸!”小狐狸有些语气不满,张着嘴便咬上竹琅的手。 “啊!”竹琅忙缩回手来,只见食指上已经起了红印子,气呼呼道:“你怎么还真咬人呐!你再咬我,我便把你胡子剪了!” “你敢!”小狐狸挣脱着跳到妁川怀里去了,只道:“那我便咬死你!咬出血来,将你吊到树上去!” 竹琅插着腰,听这话确实心有余悸,脑子里灵光一转,便又抱起手臂来,像个小大人般,只道:“小狐狸,怎么这么大点这么凶狠呢?” “不许叫我小狐狸!” “偏要!” 见这俩孩子倒又争吵了起来,便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狐狸急了,只觉得竹琅这家伙在捉弄它,便抬头对着妁川道:“妁川姐姐你看他呀!”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实在是拿他们没办法,便也就着自己算是她们仨中年纪最长的那一个,煞有介事装起老大人般,指责道:“竹琅!念微有自己的名字,你这般叫她可是不礼貌。” 竹琅倒不在意,走近去抱过小狐狸,摇头晃脑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叫我小狐狸!” 见小狐狸虽嘴上倔强强硬,却也不再挣脱跑开,倒是安安心心窝在自己怀里,竹琅便又道:“我等你修成人形再叫你名字,这也没什么不对不是吗?” “怎么不对?我有名字!” “你见那只鸡啊鸭啊的一开始便有名字?”竹琅分析着。 “你这是什么歪理?”小狐狸探出圆溜溜的脑袋,道:“这谁家养的猫啊狗子什么的也都有个名字啊!” “你这名字不也是妁川阿姐取的吗?”竹琅又道:“你自己都说了,自己本就没名,也都是修成了人形才有的名字,不是吗?你拿自己同那些根本无法修行的牲畜比,是在自降身价吗?我家之前还有只狗子叫土蛋呢,要不把它这名字借你用用?” “……” “念微确实还差点火候,”妁川搭话道:“但人家指不定就哪天就修炼成人形了呢?” “那便等她修成人形再说!” 只见竹琅对着小狐狸眨眨眼,又伸着手去逗趣儿,明显就是在气它罢了。 妁川摇摇头,不禁莞尔,只道歪理多,不过是孩子罢了。 …… 一行人上了楼,回了房,嘱咐了几句后妁川便欲离去。 走至门口处,妁川转头去问:“念微你确定要同竹琅睡一间房?” 本以为小狐狸对竹琅气不打一处来,现下看来果然是孩童心性了,抚摸几下浑身舒服了,声音也软了,便就和好了。 小狐狸冲着妁川点点头。 “那竹琅,你好生照顾念微。” “好的!”竹琅将跪坐在床上,抚摸着小狐狸,又不禁抬头对着妁川点头。 “嗯……” 妁川心中虽觉得有些不好,也说不出什么不好。 “哎!”小狐狸突然又叫住转身离去的妁川,对着一脸茫然的她道:“妁川姐姐,同你说个秘密!” “什么秘密?” “逾嶙哥哥,怕老鼠!” 妁川怔了一下,倒也不是惊奇。想着这长笙酒馆又哪里来的老鼠呢? “我来时,本是独自坐着的,结果一只老鼠窜出,吓得逾嶙哥哥冲过来就抱住我。” 妁川表情变了,心中幸灾乐祸着实收不住,想着逾嶙那副好看的皮囊被吓得花容失色,憋笑憋得脸红。 “那……我明日去问问他哈……”想着还是替逾嶙留些名字,便关上门出去了。 难怪说逾嶙本就不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怎么就平白无故把小狐狸抱上了,原来是因为更恐怖的老鼠来了! “哈哈哈哈哈……”妁川出了门便开始笑,实在是收不住。 转头想想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她本也是知道逾嶙怕老鼠的,不然也不至于这长笙酒馆一只老鼠都没有,原是全是被她使尽浑身解数赶走了的。 笑也笑够了,妁川走在楼廊上,想着多年前。 为何逾嶙不太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逾秋的那只猫吧。 为何如今这般怕老鼠? 大概也是因为逾秋的那只猫吧。 …… “妁川。” “啊?”妁川恍惚了,左顾右盼四周,倒是静悄悄一片,唯月色撩人,不禁纳闷:“谁叫我?” “是我。” “还真是有人叫我啊?”妁川听出是从自己过廊屋里传出的声音,便走近去推门。 见不明正坐立在桌边,不禁奇怪,确定屋里并无他人,便走近去了。 “这大半夜的,不是睡下了吗?”妁川走近去,见他在品茶,便也没头没脑的道:“给我喝一杯。” “这不是还没睡?”不明答话间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来给她。 “这茶怎么没味啊?”妁川将茶杯置近嗅了嗅,觉得着实寡淡,也没什么胃口,便又放置桌上去了。 “怎么了?” 妁川低着头,喃喃道:“我在想,将念微放在竹琅房里,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不明应答着一杯茶已下肚。 “念微是个姑娘啊!”妁川脑子里胡乱想了一通,便又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像什么话?” “我们此刻不也是?” “那能一样吗?”妁川语调提高,心里倒是想说些浪荡话,但奈何胆子如鼠小,又咽了咽口水,道:“你我关系纯粹,不同于他们。” “纯粹?” “不纯粹吗?”妁川眼神飘忽了,只道这家伙难捉摸。 妁川可算是把自己捉摸透了,对不明是个什么心思也越发清澈了,但她打破罐子装傻,搅和了那摊渊水,偏自己见不了低。 便又道:“你看看,我与你,与冥老六,哪一个不纯粹?” “你再看看念微竹琅,她们俩那情意,哪可能纯粹?” “那你还让他们独处一室。” “我!”妁川哑口无言,回想着放在在竹琅屋中她的心思,以及竹琅念微的表现,便又道:“害!不纯粹便不纯粹呗!有什么嘛!也不是我逼他们的,都是你情我愿的,说不定我还撮合了一段姻缘呢!” “是呢。”不明喃喃道:“也说不定是段好姻缘呢。” “黑户……” “嗯?”不明又一杯茶拿起来。 “你有过姻缘吗?” “有。” 有…… 答得倒是爽快…… 也该是有的。 妁川微微咬了咬内唇,趴上桌去也不顾合不合适宜,心存侥幸刨根问底:“除了若蓉太子妃哦!” “是,”不明将手中那杯茶饮尽,脸上微微泛红,杯盏落桌,继续道:“除了苏若蓉。” 是…… 再一次肯定的答案让妁川仿佛坠入深渊,一口气提不上来。 “还想知道什么?她叫什么?她在哪里?我们之间的过往?” 见不明一连三问,怕也是被逼急了。 也是…… 若是好姻缘,他也不至于孤影形单,也不至于如今在眼前这般质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妁川急了,忙挥手道:“你若是不愿意将,便不要说,我只是随口问问,莫要放在心上……” “随口问问?”不明扬起头来看她,又道:“莫要放在心上?” 完了完了,这家伙不会是急了吧? 这么些日子以来,确实也无听他提过有关姻缘情爱,只听他讲过对男男女女的不感兴趣…… 但事实是,不是对那些普通的男男女女不感兴趣,是不入他心不合他意的男男女女不感兴趣…… “……” “你好好休息吧……”妁川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句话来,便起身欲走。 不明也不留,一手扶额,闭着眼睛缓神。 “方长……” 妁川听他声音很轻,像是很疲倦般,心中却再次侥幸,犹如鱼儿脱网般转过身去看他。 “云子泱同你说什么?” 妁川攥紧了拳头,心如明镜自欺欺人,便老实道:“他说天后情况越发不好了。” “越发不好了……” 不明喃喃自语着,眼眸垂得很低。 “妁川。” “嗯?” “你过来。” “过……过来?”妁川确认着。 不明点点头,一杯茶又入喉。 妁川慢慢又走近去,正欲坐下,却被对面不明伸出的手猛地一拉。 脑子顿时一懵,眼前突然一黑。 原是妁川直直扑到不明怀里去了。 妁川收不回那只被死死禁锢住的手,只好抬起头来看不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什么……” “真的,不知我是何意思吗?”口吻些许无奈。 “你……” 话还未说完,不明另一只手便已扶住妁川的后脑勺,猛地底下头来吻了上去。 清冽酒香,唇齿相依,辗转缠绵。 “……” 妁川彻底是懵了,任由着不明摆弄。 不明将死死握住妁川那只手腕的手收了回来,又将扶住她脑袋的那只同移至妁川脸庞上。 片刻后,不明像是清醒般,妁川明显感知他手掌力道减少。 不明放开妁川,闭了闭眼,也一言不发偏过头去,他用手掌碰了碰额头,像是醉了般。 妁川瞪大了眼睛,倒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一个仰身想从他身上起来,却不料真就那么迷迷糊糊向后仰了去。 她胳膊支地半坐在地上,依旧是没回过神来。 “妁川……” “啊?”妁川抬眸去看不明,此刻正一只胳膊支在桌上揉着太阳穴。 “你是个什么意思?” “我……”妁川要哭了,真是禁不住这么一遭,她实在是看不透不明,怕自己多思多想,急道:“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不明叹了一口气,全当妁川在装傻,只道:“你不是说我好吗?” “我觉得逾嶙也好啊……” 不明呵呵笑了起来,偏头去看妁川,又道:“我也说过,你很好。” “逾嶙也说过……” “那我抱过你。” “逾嶙也抱过我……” “我吻过你。” “逾嶙也……”妁川思绪全然是被打乱了,脱口而出一半话语,怎么也接不下去了。 “怎么了?”不明一把将妁川拉进怀里去,眼眸如水,轻声道:“他也吻过你?” “没有……” 呼吸也交缠在一起,妁川只觉是在梦中了,淳淳酒香近了便嗅到,明明谁也没有饮酒,这不是南柯一梦又是什么? 待到如梦初醒后,终究也是一场空罢了。 不明手拂上妁川的脸,又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吻了吻,随后再去看她,眼中似有明光恍有秋水,问道:“我喜欢你。” “……” “你,是否喜欢我呢?” “我……” 见妁川支支吾吾,不明眼眸中光也散了,秋水也漾了。 也不愿等她回应,不明嘴角微微扬了扬,将她扶立起来。 “抱歉。” 妁川摇摇头,也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心思,明也是对他情意绵绵不同的,可就是答不上来。 脸上已经是红透了一片,呼吸也不稳,只觉得燥热,便顺手拿起桌上不明为他倒的那杯茶。 茶水过喉,妁川被灼辣得呛了几口。 “这哪是茶啊,这分明就是酒啊……”尚未察觉到不对,妁川不自觉委屈,倒像是刚刚被欺负了如今才被这酒浇醒般,眼泪直在眼中打转儿。 “这本就是酒啊……” “可为何我打一进来便没有闻见酒气,只有……” 只有在于他咫尺间才嗅到。 “这酒叫濮清,我掩了酒气的。”不明应答着。 “濮清,这是酒啊……”妁川呼吸急促了起来,大梦初醒般摇了摇脑袋,感觉身子里胀得难受,像是要裂开般,下一刻便顺理成章躺到不明怀里去了,只道:“你可真是害惨了我……” 第七十一章 反乐为喜 “你……” “我可能……要死了……” “妁川……”不明见她迷迷糊糊说着,额上覆了薄汗,闭着眼睛真就煞有介事般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不明有些慌了,用手揩了揩她眼角憋出的眼泪,再用自己的脸靠到她脸颊上去。 明明是正常的体温…… 妁川心里难受,脑子已全然不受控制了,却强咬着牙不叫自己发出声来。 不明手也跟着颤抖起来,只见妁川全然是没有了意识,下一刻体内魂魄便开始往外钻! 魂魄悠然然飘了起来,灵力也不停消散着。 感知到妁川身上已经没有了温度,不明心下崩溃,只顾施法聚灵来收这些魂魄。 这些魂魄四分五裂,较常人来说是绝不可能的涣散,且魂魄中灵力越发匮乏,灵光慢慢散开来,只余缥缈之影。 “不……” 不明知她魂魄碎散难拼凑,却不至于如今这般丝毫抑制不住灵光溃散…… 只见房门大开,逾嶙直接冲了进来。 见房内残缺的魂魄皆悬空四下飘浮着,灵力渐灭,逾嶙十指骨节咯吱响,灵法袭去狠狠关上门,再施法用异生袋这些魂魄装入。 屋内黯淡下来,逾嶙小扇化剑,直直抵到了不明颈项边。 “不明!”逾嶙持剑力道根本控制不住,稍一动便浅浅划破了不明的脖子。 不明也不躲,一丝血顺着剑柄往下滴。 “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逾嶙怒吼道。 “我不知道……”不明只顾摇着脑袋,死死抱住妁川念叨着:“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逾嶙也愣了,喘着气将灵剑化扇收回来,蹲下去一把推开不明,抱过妁川,又质问道:“你们独处一室,你不知道发生什么?” 不明胳膊支着低,脑子里飞快回想着方长情景。 “是濮清……” “濮清?” “濮清……”不明嘴里碎碎念着,反应过来忙又起身去桌上拿起那酒壶来看。 确认是他自己带来的酒无疑,只是被他装在了茶壶中,却还是不免怀疑,便对着茶壶口去饮。 这分明,也没有问题啊…… “不可能!”不明气得直接讲那茶壶摔到地上去,顿时四分五裂开来,濮清撒了一地。 “你那……不是茶?”逾嶙已经猜到大半。 不明犹如五雷轰顶般,愣愣答道:“不是……” “果然……”逾嶙皱着眉,真是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家伙。 这濮清酒本也无酒气,更是被装到了这茶壶中,若是不饮,谁分得清? “我真是要好好谢谢你……”逾嶙无奈,整了整妁川的眉发,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她不能饮酒?!” “我……”不明也瘫坐了下来,移到逾嶙面前去。 “她从不饮酒,你没发现吗!?” “……” 逾嶙闭了闭眼,又道:“你说你对她情意不同,可你,究竟知道她哪些?” 不明被逾嶙这句话堵懵了。 仔细想来,妁川真从未喝过酒…… 她向来只嗅酒香,不尝酒甜。 她明明一直便是这么做的…… “这是她唯一的命门……”逾嶙声音软了下来,脑子寻着如何救妁川的法子。 “束灵珠呢?”逾嶙猛地抬头去看不明,再次强调问道:“束灵珠呢?” 不明心下一怔,不禁道:“被云子泱拿走了……” “云子泱……”逾嶙怒气冲冲,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妈又是他们天界!” 三百年前,三百年后,真是没完没了! “老子灭了他们去!”逾嶙像是被点燃般,猛火猎猎要烧到头顶上了,他将妁川抱起一把又塞道不明怀里去便起身离去。 “逾嶙兄!” “不明!”逾嶙怒吼着转过身来,小扇直直指着不明,眼神冰冷道:“这一遭,你莫以为你能逃。” “我……” “待我寻回束灵珠,再来收拾你。” 只见逾嶙说完又看了一眼妁川,随后甩袖离去。 …… 束灵珠…… 不明心里默念着,不禁又抱紧妁川一分,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定格须臾。 “我定会救你的……” …… 逾嶙出了长笙酒馆,直接施法去了六界道口。 还未踏进天界口,却突然感觉冥界异动,下一刻,便又冥官寻来。 “殿下……” 逾嶙攥紧了拳头,望了望天界口那一拍仙云祥和的模样,才偏过头来,道:“何事慌张?” “有人……杀到冥事府了……” …… 逾嶙手中攥紧了异生袋,三步两步又踏进了不明房中。 他将异生袋直接交到不明手中去,又道:“你带妁川去妖界避避。” 见不明将异生袋死死捏住,却不应话,逾嶙又道:“不明兄,我信你,因妁川对你之意,更因你对妁川之意,万不可令我失望。” “护住她。”逾嶙说完扭头便走,急不可耐。 …… 妁川睁开眼来,只见四下是明晃晃的一片,自己躺在一张极大的床榻之上,屏风也是金框华丝,东西不多,却也有种富丽堂皇的意味儿 这什么地方? 心想着便要起身,却实在是觉得纳闷,如此一个空荡荡的殿堂中,竟一个人影都见不到,确实可疑。 掀开被褥来,妁川忽的有些迟疑了。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不会是…… “妁川?” “黑户?”妁川纳闷着,眯着眼睛去看屏风外的身影。 只见那人依旧是凡尘模样,容颜未改霁月清风。 不明走近去,手中端了一碗粥,笑道:“醒了?” “黑户!”方一坐下,妁川手便拉住不明,不经意间将那碗热粥弄洒出来。 见不明无奈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狼藉,妁川匆忙又收回手来,低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 见不明又笑了起来,妁川放下心来,道:“这是……在哪里啊?” 又见妁川没有要喝粥之意,不明将那碗热粥放置在床榻边,起身离远去整了整方长弄脏的衣衫。 “我殿中。” 妁川点点头,突然又见他开始脱衣了,不禁懵了,只道:“你你你干什么?” “嗯?”不明不解,反而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不明衣襟半开,隐隐约约有春色,妁川满偏过眼去,假意不知道:“没有没有,我是有事儿问你。” “何事?”不明三两下换好衣衫又走近去,拿起那热粥用小勺搅合着又吹了吹,也不顾她想不想喝,直接抵到妁川嘴边儿去了。 “你问吧。” 妁川眨眨眼,只道自己又在乱想,便笑呵呵接过热粥,抿了抿,偏头去问:“你那濮清酒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不明挑眉,盯着她看了番,才笑出声:“好东西。” “那是酒吗……” “是。” 见不明偏过头不再去看她,明显是心虚在躲,妁川便也猜到大半,打趣道:“怎么?被逾嶙那家伙教育了?” “……” 见不明不答,只盯着远处看。 妁川也偏头去看,见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心中知不明定是憋屈,又解释着:“人家冥老六只是说你两句,你还要生气啊?” “……” “好吧,”妁川越过他,将粥碗放置好,又掀开被褥欲下床去。 “你做什么?” “做什么?”妁川反问着,故意左右顾盼着,道:“我回长笙酒馆啊。” “回去干什么?” “干什么?”妁川明显是不解了,只道:“我总不能呆在这里不走吧?你若是想一直留在你殿中,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你不能回去。” “不能?”妁川越发喜欢不明这般反应,又啧啧道:“不行啊,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给我逾嶙做饭啊。” “不行,”不明一把拉住妁川阻止她下床,只道:“你不能做给他吃。” “为什么不能呢?”妁川将手扯回来,起身整了整衣衫,又道:“我都给他做了上万年饭了。” “……” 见不明脸都快青了,妁川继续:“虽然我那手艺不太行,但是他也习惯了,可喜欢我做的饭菜了,还有哦,逾嶙还……唔……” 妁川瞪大了眼睛,整张脸都被不明捧着手里,吻得越发缠绵。 不明也没脸去看妁川,吻完只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不要说他嘛……” “噗……”妁川是哭笑不得,只觉得被他抱得太紧动弹不得,挣扎了翻却愈发紧了,无奈应道:“你怎么突然就吃逾嶙的醋了?” “不是突然……” “嗯?” 不明在她脖颈中蹭了蹭,只道:“我以前也吃的。” “那为何你以前毫无反应呢?” “我憋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见妁川笑得快要咽气,不明这才放开她,见她眼中分明有泪,快要笑弯了腰,便伸出手去扶立住她,又小心翼翼用手擦了擦,委屈巴巴道:“笑什么?” “我笑你耐得住。” “……”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妁川依旧是笑不停,不明倒有些手足无措了,直接一把将她推到床榻上去,斥道:“不许笑!” 妁川:??? “行行行,我不笑,”妁川强忍着泪水坐起来,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便拍拍身旁空余之位,对着还站立着的不明道:“过来做。” 不明瞅了一眼那床榻边的粥,又拿着递给妁川。 “不要。” “你确定?”不明一只脚踏到床踏上。 “要要要!”妁川忙接过那碗粥大喝一口,却不料用力过猛又呛咳了起来。 一手被不明宽大的手中拍着后背,一手又接过不明递来的茶水,妁川喝完才算缓过来。不禁道:“这还可以,不是酒。” “……” “哎呀,没什么的,我这不还没死吗?”妁川对着不明抛媚眼,又拉过不明一只手来,娇柔做作道:“以后,可别再拿错了哦!” “……” “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实在是喜欢他此刻的这副模样,倒像是把这些日子来的气都撒完了。 待妁川笑够了,也不见不明有什么动作,她实属满意,只又道:“不过我好奇呢,你是怎么救我回来的?” “你还知道?” “我知道啊!”妁川理直气壮,道:“我以前喝过,逾嶙那家伙说我喝完魂魄到处飞,他差点聚不回来,废了他好多灵力好多钱呢!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个什么毛病,似是一直以来便有的。” 不过这毛病所生的疼痛之感也不是一直以来便有的。上一次喝酒散魂最是让她心有余悸记忆深刻。饶是她再爱那酒香也不敢再贪杯。 妁川也问过逾嶙,为何在上一次前她喝酒便没有这种心肝脾肺要炸裂的感觉,逾嶙的回答是,她酒疯醉了,再怎么也是感知不到的。 其实妁川也是很爱酒的,只是奈何一直来酒量不佳,尤其是在迷影幻境那档子事后越发喝不得了。 …… 不明点点头,这也才知原妁川也不知实际情况远远比这糟糕。 “你们这次救回我是不是也耗了很多灵?”妁川见此时此地却也只有不明,不禁又道:“其实你别看逾嶙同我一样是冥灵,其实他的境界高着呢。” “如何?” 见不明这般问,妁川倒也觉得同他说无妨,便继续道:“谁都不可能无缘无故受拜,逾嶙在冥事府总生心目中的地位,远远比我们看到的高。他未入仙籍,没有灵元来抵噬修那些高级的仙法神术的恶果,所以他比常人要付出的多……每一次见他修习反噬也只自己受着不吭声,我便是十分佩服他。” “逾嶙兄,确实很令人佩服。”不明嘴角挂了笑意,又道:“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呢?” 妁川微微皱眉,只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吗?” “不是。” “不是吗?”妁川憋不住笑意,只道:“那你说说,他在我心目中应该是个什么地位?” “应是极高的。” 妁川故意用力点头,瞧了瞧不明的反应,又道:“我那般喜欢他,自然是极高的。” “喜欢他?”不明反问。 “是啊,”妁川叹了一口气,故意戏言道:“可惜了,他是巴不得我早点滚远些这样就不用花他钱耗他灵了。” “我……” “你什么?”妁川凑到他耳边去轻轻问。 不明受不住这挑衅,一把将她按到床榻上去,只道:“我也有钱,有灵,你来喜欢我吧。” 第七十二章 玩闹 见妁川抱着小狐狸同竹琅在槐树下逗趣儿,逾嶙站在店门处问旁边的不明:“你去寻云子泱了?” “嗯。” “我本是想处理好冥界的事再去寻他。”逾嶙倒是送了一口气般,语气平和:“所以叫你带妁川去妖界避避。” “无妨。”不明应着:“我寻到了,也用束灵珠修补好了。” 逾嶙笑了笑,抬头看天,阴沉沉乌泱泱,风倒先起了,只道:“我本以为这些事情不会这么难做,想不到,都入春了。” “是啊,”不明接话:“都入春了。” 春雨绵绵,春雷滚滚。 妁川扯着小狐狸就往店里跑,竹琅也跟着追来。 “别愣着,进来。”妁川拍了拍身上的丝丝雨水,对着立正门框边儿的二人瞟两眼。 待进了屋,妁川又遣了竹琅带着小狐狸回屋去玩。 “来,我给你们倒茶。” 只见妁川说着便拿起桌上的茶壶来有模有样地倒了两杯递过去。 逾嶙嗅了嗅,不禁点头赞扬,又故意道:“不错,就是不知日后是否还有人会将酒喝成茶了。” 这话让妁川有些为难,也让不明呛了一声。 “不是,”妁川也端起茶杯来,只道:“是日后是否有人会将酒掩没了气味给我做茶喝。” “你这话真是,”见不明是一句话也说不出,逾嶙忙道:“明明就是你贪杯,何故怪得了旁人?” “啊!旁人!”妁川故意将音调提高,只道:“偏就是这旁人,拿给我喝的。” “……” 逾嶙摇摇头,只觉着她这么一遭是脑子块儿的魂魄丢了。 “行了行了。”不明已经是听不下去了,脸被嘲得胀红起来。 逾嶙见不明气色也是明显不大好,也知他修魂耗了许多灵力,绝也不会比妁川染疫那次少,便也算是认可到心疼他。便道:“别理她,我看她是蹬鼻子上脸了。” “逾嶙哥哥,六哥哥,”妁川故意娇嗔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 “呕——” 逾嶙觉得她怕是脑子坏了,故意做了这番表情又去看她,才见她已经变脸正直直盯着他。 “没有,我也没什么意思,”逾嶙摇摇头,用小扇挡了大半张脸,又才仔细开口问道不明:“不明兄,你那濮清酒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 “我真不知道她喝不得这东西……”不明扶额,又道:“若我知晓,断不会给她喝。” “喝了便喝了嘛!”妁川倒是心大,拿着茶杯微微抿了抿,只道:“若是不喝,我怎么知道旁人心意呢?” 逾嶙实在是听不下去这话,一巴掌呼到妁川后脑勺上,只道:“你自己什么样子不知道?我再来晚点,你灵力散完便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被这突然过来的一爪打懵了的妁川只愣愣盯着逾嶙。 “看什么?”逾嶙火气渐大:“你若是想死,早些说便是,何故浪费我与不明兄的灵力?” “……” 这边半杯茶过喉的不明面上表情倒也看不出什么,只伸手去摸了摸妁川脑袋。 “你说话啊!”妁川偏头去看不明,皱着眉委屈巴巴暗示着。 “说什么?” “说什么?”妁川瞪大了眼睛。 明明就是这家伙让她才受了这么一遭,怎么倒像是拍拍屁股走人的态度?明明不久前还抱着她吻她吃着逾嶙的醋,怎么现在却像若无其事般? “你说说什么?!” 见妁川明显急了,不明才慢慢道:“逾嶙兄说得也不无道理。” “你怎么回事儿啊?”妁川急得站起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道:“你明明说喜欢我,现在却一句话都不帮我说!” “嗯???”逾嶙瞪大了眼睛,只觉情况有变,一脸坏笑道:“你们……说开了?” “什么说开!?”妁川又偏过头去吼。 逾嶙被震得怂了怂,只道:“你不也喜欢人家挺久了嘛……” 见不明闻言猛地看向逾嶙去,妁川越发急了,无措间走近去捂住逾嶙的嘴巴,又对着略微皱眉似在求证的不明的道:“别听他瞎说,我没有!没有!” “什么没有啊,你多早就念着不明兄了,京云皇城那次还……” 声音戛然而止,只见妁川用手死死捂住逾嶙的嘴:“你闭嘴!” 见不明像是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明显满心皆是震惊却也不表露出来,妁川全也只当他故意这般,便冲着不明挤出个笑脸来,忙道:“没有!真没有!别听他瞎说!都是胡说……啊!” 只见妁川一把被逾嶙推开,稳稳当当落到不明怀里去了。 “什么胡说?我看你是胡闹!”逾嶙喘着气,又整了整衣衫,才看着刚刚被一把推开的妁川,气囊囊道:“你是想把我捂岔气儿不是?” “你!”妁川气呼呼看了看,便又一抽一抽啜泣起来。 “……” “呜呜呜呜……” “姐姐你干什么?你不至于吧?” “呜呜呜呜呜呜!”妁川故意将哭声提高一分,感知到不明扶住她的手紧了一分,便又转过身去往他怀里钻。 “……”逾嶙扶额:“你够了……” “呜呜呜呜……” “妁川姐姐,你怎么了?” 妁川只觉得脑子里什么一闪,顿时收了哭声,抬头去看这声音所来之处。 只见竹琅抱着小狐狸直直站立在二楼,瞪大了眼睛看来。 “没没没,没什么!”妁川从不明怀里站起来,整了整仪容,又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我们听见这边吵闹,以为你们打起来了……” “……” “没有!”妁川俨然一副大人模样,道:“我们在说事儿呢!” “哦……”竹琅应了应,又道:“妁川阿姐,我们有个事儿同你说。” “什么事?” “就是,有个东西坏了,我猜应该是你的……” “什么东西?” 只见妁川说完,竹琅从身后拿出两根铁棍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妁川眯着眼去看,也实在是看不出原本该是个什么东西,便招呼竹琅下楼来。 待竹琅将那东西放在桌上,妁川才看出端倪。 这是魂悦的寻灵尺啊! “你弄的?”逾嶙抬眸去看竹琅。 “不是!”竹琅实在是有些怕逾嶙,忙道:“我方长也是在路上寻是……” “行了,没事的,”妁川安抚这竹琅,移出视线看了看桌上明显散架的寻灵尺,又道:“反正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用,指也指不对。”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它指不出方位?”不明突然搭话。 “为什么?”妁川显然是从未想到过这茬儿。 见不明也摇摇头,妁川实属无奈,又对着逾嶙道:“你拿去冥市街修修,人家魂悦君那么信任我将这东西交与我,可别到时候人找不到,东西还报废了。” “反正他也应该知道找你便等于断路,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 “没没没,没意思!”逾嶙只道无趣,会拿去修的,便甩袖走了。 待竹琅领着小狐狸也走了,妁川一手扯过不明,声音低细道:“不明啊,你怎么这样呢?” “我……” “行了行了,”妁川只道无趣,立起身子,抱臂道:“看你历来这幅处变不惊的样子都变不了,嘴上总是清淡淡,一点都没有……唔……” …… “清淡?”不明放开妁川问道。 妁川瞪大了眼睛,这家伙从来都是这般出其不意的,实在捉摸不透。 “我不是这个意思,”妁川有些无奈,也知平日里总是表达不来这些,无奈道:“我是说,你能不能不要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 “冷吗?” 妁川点点头,又道:“像以前,你话还算多的,后面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说两句便就只是同逾嶙拍拖来堵我……” “可是逾嶙兄有时说的也无错啊。” “……” “得,你俩过吧!”妁川挥了挥手,转身欲走。 “妁川。”不明身上拉住她,解释道:“我只是……” 妁川瞟了不明一眼,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行了,逗你呢,若我真气你们,还在这儿站着?” 见不明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妁川又道:“谁叫你们老是一唱一和的,反正我也习惯了,无所谓了!” “逾嶙兄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玩意儿?”妁川皱着眉还没反应过来。 “他刚刚说……” “哦——你说他刚刚说的那个啊!”她继续装傻:“当然是真的了!他回冥市街去修那寻灵尺,放心吧!修得好!” “……”不明也不忍心拆穿方长逾嶙根本没说这话,只无奈拉回话题道:“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还有什么?” “他说……” “他说什么嘛!他整天话最多了!我脑子嗡嗡响!不行!我要回去休息了!莫来打搅我!”只见妁川说完便抽回手跑上楼去了。 这边不明只道拿她没办法,无奈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 妁川关上门,只觉自己心扑通跳,待她缓过来后背过身去,才发现屋内不只她。 “云……子泱神君?” “妁川官儿姐……” “你来……有事儿吗?”妁川直直盯着他,倒也没发觉什么异常,又走到桌边儿去倒茶给他。 “本无什么大事……”云子泱慢慢走近去,接过茶杯,只道:“只是来看看……” “看什么?”妁川不明白,道:“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云子泱不再接话,只是笑了笑,道:“没有,我是有事相求的。” “怎么?” “那束灵珠……” “哦,对,”妁川这才想起这茬儿,便又拿出一个小琉璃瓶来,道:“这是里面精元,有了这个,束灵珠才能起作用的。” 云子泱接过琉璃瓶,看了看方才点头:“多谢。” “没有,这事儿也赖我,”妁川有些愧疚,只道:“因为之前也不清楚你是否明了这些,又因着也确实剩了半瓶精元,拿去救天后,何乐而不为呢?” 云子泱点点头,抬头又看了一眼妁川,又道:“妁川官儿姐是否知晓冥界公主之事?” “多多少少知晓些吧,”妁川看了看琉璃瓶,又道:“子泱君若是将那束灵珠用完,是否能拿回与我呢?” “这……” 妁川忙挥手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因为这东西终究不是我的,怎么说也是冥王拿冥界的,就这么给你了……” “我知道这东西本来也是你们那个长渂神君寻来的……” 一提到长渂,云子泱表情便变得微妙起来。 还未等妁川询问,便听见他道:“应该的,用完自会奉还。” 妁川点点头,表示可以,心里却不禁奇怪,又道:“子泱君啊,这长渂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有没有同天帝禀报过?” “有……”云子泱应着,也不愿多说,起身便想施法离去。 只见云子泱刚手中聚灵,下一刻嘴里便喷出血来! “你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妁川慌了,扯他赶紧坐下。 “我去找人帮你看看吧?” 只见妁川说着便想走,却一把被云子泱拉回来坐下。 “无妨,我歇息刻便好。”云子泱闭了闭眼,又道:“你这长笙酒馆施了灵障,专削弱抑制我们这种有灵法的外界之人。” “这……”正欲脱口而出不知为何,妁川却打住了。 这肯定是逾嶙设的无疑,专就是来护她的。逾嶙每每都说让妁川在外边儿自生自灭,却也每每明里暗里护她。 “这灵障只是抑制而已,子泱君是仙神,为何会……” 见妁川这般问,云子泱倒没有隐瞒,只道:“我这些日子受了伤,灵法本也……你这灵障怕是快要我命了……” “那怎么办?”妁川手足无措,又道:“我叫人收了这灵障?” 见妁川又要离开,云子泱忙叫住,道:“不用!我歇息一会儿便好了,灵元在,都会慢慢恢复的……不要惊扰旁人……” 话已至此,妁川也只好坐回去,不禁问道:“子泱君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伤势这般严重?” 云子泱摇摇头,道:“不知精元这东西,被束灵珠反噬了而已……” 妁川瞪大了眼睛,心下越发觉得这锅她多多少少都得背点儿,却也说不出太多其他的言论,只道:“抱歉啊……” “没有,是我的问题。” 妁川皱着眉,见四下又安静了下来,不禁又找着借口寻疑道:“子泱君,你同我讲讲长渂神君呗?” 第七十三章 九允仙州 “你同我讲讲。”妁川乖巧般坐好。 “讲什么?” “给我讲讲那个长渂神君。” 云子泱了然,又细问:“我是指,你想知道什么?” “这个嘛……”妁川装模作样想了想,道:“不是说他同天后有点关系嘛,我想知道他和天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云子泱没有直接应话,眉头微皱倒像是憋着疼痛般,闷哼着笑起来,反问:“妁川官儿姐有没有想过,这也算是我的家事。” “啊?”这话让妁川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只道:“我知道……吧?” “那你还问?” “这……”妁川被噎得反而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又道:“我想着,总不能问你怎么受伤的吧?我寻思着,这比较隐私……” “也是……”云子泱心下暗暗道,若是被她知晓还得了?便又笑道:“果然,我说的,妁川阿姐也都不过是半信半疑。” 被当场拆穿,妁川只笑道:“不是,只是束灵珠这东西,怎么可能让堂堂神君如此狼狈?我信你的话,却也猜得到你有所保留。” 云子泱点点头,不再提及此事,又回到刚刚妁川的问题,道:“长渂呢,倒也不算是天神仙籍神灵。” “什么意思?” 云子泱似是在回忆什么,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柔情,道:“其实一开始,云意执意要留下他,原也只是因为她觉得是我回去了。” …… 数十万年前,天后云意同天帝弘昇尚在太得老君处拜师修炼。 那时六界尚未统一,乱得只叫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太得老君是上古仙灵化形为神,在那时也算是六界最具权威之主。 云意入门较弘昇晚,也就自然而然成了收照顾的那个。 “其实当年,也不只↑云意去了,”云子泱顿了顿,有些无奈:“我也去了。” “仙史籍中,确实没有记载过太得老君有你这号弟子。” 见妁川这般道,云子泱也算习惯,较无波澜,又道:“那时六界极乱,我与云意同去太得神府,那处山险路奇,本也不至于牵扯到我们,只因路上一遭。” “如何一遭?” “那处明显是被人设了界,故意来找茬的,”云子泱倒不愿意多讲,只道:“总之太得老君门下子弟皆出动来平息这场纷争,我护着云意,被误伤,坠落深崖。” “太得神府在九允仙州,那山崖下……”妁川微微皱眉去回忆异云录中所记载:九允仙州,悬崖而生,奇珍异兽,深绝不还。 想到这儿,妁川不知觉去看云子泱,愣愣道:“掉落那山崖下,岂不是身骨残食四分五裂,魂魄入野灵之口?” “倒也没人去过那下边儿,”云子泱语出惊人,又道:“往前说,那些回不来的,所谓再神法灵力境界高的,不过也只是禁不住那下边儿的东西罢了。” 那时云意被弘昇拦住不下,只因着那句不可添乱。 绝无生还可能。 “其实天帝拦着也不是没有道理,若他不拦着,我怕这辈子最恨的,便就是他了。” 妁川点点头,知他对天后可也算是血肉情深,不过这话倒让她觉得言外之意甚重,便问道:“所以子泱君最恨的,是长渂神君?” “他?”云子泱哼笑出声,只道:“他还不配。” “因为他顶替你的位置?” “不,”云子泱否认,继续道:“只是我不懂,他为何要同我们对着来,我不懂,他为何不听我们的话,他不听我的便罢了,不听天帝的也无妨,可是,他连云意的话也不听,我实在看不懂。” 妁川明显被这段话绕晕了,一时之间连话都问不出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来饮。 待捋得差不多了,才又从头问道:“所以长渂神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是云意在九允崖深崖半壁栈道上捡的。” “捡的?”妁川惊诧出声。 不过这么一想,也确实也什么说不通的。在那之前,长渂不是仙籍神灵,便也没什么名气,只是在仙史籍中寥寥几笔的“大气有成一门生”,但人家怎么也是“有成”的,又和天后天帝同门师兄弟,在那后坐上神君的位置也是理所应当的。再往后面推,长渂本身不管事儿,几乎面也不露几次,最终是搞得仙界没见过识得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这么号人物。 思绪拉回来,又听见云子泱道:“一开始,太得老君也好,尚不是天帝的弘昇也好,谁也不太愿意留他。” “不过是云意坚持,说他天生慧根,仙神之选,不然怎么会在那崖下壁间吸食毒雾迷障还有气息?”云子泱攥紧了拳头,又道:“不过也是,他命大,加之云意在那九允仙府说得上话,便顺其自然将长渂留下来了。” “那长渂被捡时……”妁川有些疑惑。 “他确实受了伤,不仅是那崖间的毒雾,还有其他的,正如此,他们一开始谁也不愿意留他。” “其实,你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恨长渂君的吧……”妁川倒也看得透彻,又给云子泱添茶,笑道:“你其实也很希望,有人替你照顾好你阿姐的,不是吗?” 云子泱有些恍惚了,接过茶杯的手顿了顿,待茶入喉间,才笑道:“云意不需要,长渂也不配。” 后来,长渂跟着云意弘昇在太得老君处修行,日子也算是一天天那样过了。再到六界暴乱时,弘昇一战成名,统一六界,成了六界之主。 “云意喜欢天帝,”云子泱道:“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互相喜欢,谁看不出来呢?” “是不是长渂神君看不出来?” 听妁川这般言语,云子泱摇摇头,道:“他看得出来,他看得比谁都透彻,只是他不愿意信。” 长渂是云意捡的,长渂对她自然是感激之恩,受她庇护时间长了,便就生了男女之爱。 “但云意对长渂,从来不过是亲情之意罢了。”云子泱又道:“同我一样,照顾我,对我好,那是因为,我是她幼弟。” “云意大婚那日,长渂倒也不闹了,只顾在他殿里喝酒,不过他历来爱那东西,喝多了,醉不倒,越发难受。” 妁川脑子里思索着过往长渂所做之事,便又不禁好奇:“长渂君怎么闹啊?” “怎么闹?”云子泱挑眉,思忖半刻,又道:“他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云意他没脸见,不过是在天帝面前放点滑稽可笑的狠话罢了。” “……狠话?”妁川震愕住,实在是不敢想象,又道:“这长渂神君,到底是不懂事?” “也不是不懂事,”云子泱开始提长渂说话:“因为之前,几次所谓大义面前,天帝都未选云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长渂怎么也反对这场婚事。” 闻言,妁川不禁点点头,想着这天帝的籍录中写着无数次为德为民的好做派,也确实少有恶言与他,也该是有些牺牲来的。 “不过他反对也没用,只要云意认定的,谁也阻止不了。” 听云子泱这话说得朗朗上口,倒也明白,若不是云意那执拗劲儿,哪还有他?不禁道:“也是,不然,怎么会有他阻拦的机会呢?” 云子泱闻言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又道:“后来云意又因一场浩劫精元损破,她自知也是活不了了,千叮咛万嘱咐过长渂不要乱来,不要给天帝添麻烦,可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这你知道是哪件事儿吧?” “知道,”话已至此,妁川也算逐一弄明白了,只道:“冥界公主那事儿。” “是的。”云子泱应着:“天下苍生之灵太渺小,犹如沧海一粟,哪有那冥界公主的灵方便?” “许是天后早已料到过,便早早告诫过长渂君,莫要乱来。”妁川道。 “长渂一开始可真就准备对天下苍生动手了,奈何想着云意的话,怕她醒来恨他。”云子泱站了起来,继续道:“天帝可也算是费尽了心思,什么束灵珠,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就是在给他找事儿做罢了。” “不过这能瞒几何?” 见妁川话中有话,云子泱接道:“是啊,这能瞒多久?他都快疯了。” 那时的长渂整日被关在殿里砸东砸西,酒醉不了,心越发难忍,谁的话也顾不得,一个劲儿地往外杀。 “他最后,确实取了冥界公主的魂魄。” 只见云子泱背对着她,妁川不知他此刻的情绪,也猜不出他表情,便接到此事的后果,道:“所以,最后也不如天后的意,这事后,冥界脱离天界,紧接着,各界接二连三也与天界划清界限,他这么做,代价确实惨重呢。” 话至此,想着长渂如今也算是毫无音讯的,天帝那边,似乎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天帝其实默认了,”妁川抬眸去看云子泱,又道:“这代价,天帝默默也承受了。” “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转过身来,脸上是浅淡的笑意,道:“毕竟长渂,也是在救他所爱之人,天帝对长渂,虽无可奈何,但也算是做了他想要做,却不能做的事。” 此话便是,天帝骨子里,是个侠骨柔情之人。 “所以他护着长渂君,冥王上天界去寻,他宁可就着冥王提出自立的条件,也要矢口否认。”妁川道。 “不错,”云子泱走近去,拿起桌上的琉璃瓶,继续道:“毕竟长渂与他,也算重要之人。” 话说完,便见云子泱抬手行了个礼,又道:“妁川官儿姐早些歇息吧,在下告退。” 还未等妁川搭话,便见云子泱消失在灵光闪烁间。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门响起。 原是听见外边儿有人来了。 妁川了然,便也不再多想,起身去开门。 “你同谁说话呢?” 是逾嶙的声音。 “云子泱。”妁川如实回答,打开门来,抄起手来,道:“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大半夜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我有事儿同你说。” 只见逾嶙说完便推开妁川往她屋里去了。 “怎么了?”妁川走近去问。 “你同不明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妁川倒水的手一抖,茶水洒到桌上去,不禁道:“你不会去问他?” “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我?我做了什么?”妁川实在是听不惯这语调,将茶壶往桌上一叩,道:“我什么都没做,你怎么不去问他对我做了什么?”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说他喜欢我。” “噗!”逾嶙一口水喷到桌上,只道:“他这么直白?” “还有更直白的,想听吗?” 见妁川明显话中别有深意,逾嶙赶紧伸出手,示意打住,又道:“别,我听不得,你自己知道分寸就好。” “什么分寸?我不知道。” “你……”逾嶙摇了摇头,有些许无奈,只道:“我历来便告知过你,不要轻易信人,我知你信他,对他心意不同,这一路过来,我都看在眼里。”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妁川坐了下来,想着自己的那些想法,表露得那么明显不成? “我又不瞎……” “我知道,”妁川挥挥手,又道:“你是怕我受骗了。” “你被骗的也不少。” “……” 见妁川白了自己一眼,逾嶙叹了一口气,又道:“他不简单,一开始便同你说了,只看着这些日子你受了多少他的恩?” “挺多的,”妁川点点头,又道:“我又不傻,你一开始便告知过了。但是你明显也对他算满意的,不是吗?” “是挺满意,若没有你,我便更满意了。” “……” 妁川皱着眉,脸上明显有气,却又觉得逾嶙着实奇怪,不禁道:“你就专门来同我说这些?怎么感觉像是……” 像是嫁女儿舍不得的发愁老父亲。 “像什么?”逾嶙问。 “没!”妁川立马打住,又走到逾嶙背后去为他锤肩捏背的,道:“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怕我远了去。” “不是。” “不是吗?”妁川故意反问,又道:“那是什么?” “反正不是。”逾嶙有些心虚,只觉脖子酸痛,忙到:“你好好捏!” “好好好!逾嶙君!”妁川忙应着,心下却不禁低落起来,只道:“哥,放心吧。” 第七十四章 寻灵指天 这日雨大,昏天地暗。 逾嶙将小扇收于腰间,又将伞收回抖了抖随意扔在店门边儿了。 “你近来运气越发好了。”妁川正煮着酒,瞧了一眼走近的逾嶙。 “是啊,出了冥界便是瓢泼大雨。”逾嶙说着接过妁川递来的酒,坐到不明身旁去,道:“不明兄,你可知什么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嗯?何意?” 逾嶙笑了笑,心中也知他所谓何意并不是这话面之意,又道:“举个例子,你。” 只听见“啪”的一声,妁川茶杯一叩,让逾嶙赶紧转移了话题。 逾嶙施法变幻出寻灵尺来,道:“这东西,可是花了我钱的,到时冥老四给钱时,记得分赃。” “你这是什么话?”妁川不大乐意:“真是太难听了。” “怎么难听?我说话向来如此,你不是一直也挺喜欢听的吗?” “我喜欢?”妁川指了指自己,简直是惊掉了下巴,道:“我那是没办法,若是可以,谁还在这儿坐着听你瞎扯?” “我瞎扯?”逾嶙似是来劲儿了,将那寻灵尺往桌上一扔,只道:“真是忘恩负义的。” 这话也不知听见没,妁川只顾去拿那寻灵尺看,生怕摔坏了去,待检查了番,确认完好无损,才道:“你不能轻些?这可是你花钱修的!” “不明兄,”逾嶙对着一旁暗笑无声的不明,似是同情般,道:“把她收回妖界去,整天闹闹哄哄的,看着心烦。” “……” 这家伙明明前不久还怕她跑了不回来,要哭不哭语重心长的,今日便这般说辞,简直是欠揍。 “她可不愿。” 闻言,逾嶙倒不再胡言,神情中闪过一丝安慰。 他自是知道的。 本她不喝酒,他爱酒,他避着不喝酒,她却总是愿意当面为他煮酒。 妁川也不多说,拿着寻灵尺寻方位。 逾嶙施法引着,便见那寻灵尺慢慢旋转起来。 那旋转的速度倒是不快,来回摇摆着,最终停在了长笙酒馆门口的方向。 “若是这个方向出城,便是六界口。” “成!”妁川一拍桌,只道:“待雨停,便去六界口寻寻!” …… 春雨清寒,绵绵细丝后花苞初露。 妁川拿着寻灵尺研究,方才出来青州城门,便见那寻灵尺倒转了方向。 “什么情况?在城中吗?”妁川纳闷着,转过头去才发现不明未跟上,又三步两步跑回来拉他。 不明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妁川的手。 “你好漂亮。” “嗯?”不明微微皱眉,不太喜欢这种说法。 靠近不明的那张脸顿时乐开了花,又收回来,道:“有空定要带你去冥界比比。” “比?”不明挑眉,心中却突然想到一个人,只道:“我不同他比。”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吗?”妁川嘟囔着。 “知道,尘御。” “哦?”妁川忍不住想去逗他,便顺着道:“确实,尘御君可算一绝,谁比得过他呢?” “那往年,冥市街辉央阁每年挂榜选票时,你投的谁?” “当然是尘御啊,”妁川脱口而出,只道:“人家理所应当的,你去冥界打听打听,谁不夸他姿容俏?” “是吗?”不明摇摇头,一手拉过妁川,将手搭到她脖子上去了,带着她往城内走,又道:“可是那辉央阁中鉴识,你每次投的,都是逾嶙兄。” “屁!”妁川拂开不明的手,矢口否认道:“我怎么可能投给他?我疯了不成?尘御那么俊美一男子,可是我的心头好!” “得了,”不明又拦过妁川,就着街市喧闹嘈杂,只道:“你嘴上这般说而已,我能知道,便就代表逾嶙兄早就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妁川无奈摇摇头,想着她对着逾嶙可算是信誓旦旦着道绝不选他,这下可是打脸了。 “不仅知道你每每都选他,还知道你暗里为他拉了不少票。” “我没有!”妁川嘟囔着,实在是不想承认。 本尘御温润,算是冥界的大众审美,而逾嶙在冥界惯以散闲著称,虽面上排第二也是毋庸置疑的,但总不能让他们差距太多了去,免得妁川心里总有疙瘩似的。 妁川拿着寻灵尺在街市中走着,阳光映照到她脸上,倒有些暖和。 而那寻灵尺着实奇怪,走两步便换了方位,再走两步又换了方位,让妁川着实捉摸不透。 “这东西到底行不行啊?”妁川抓转过身去,对着不明垂头丧气般又道:“浪费我的精力。” “反正你平日里也无事做,出来走走不也挺好?” “我有事做啊!”妁川走近去,只道:“我那么大一个店在那街上开着,怎么就叫没事儿做了?” 不明实在是不知如何答她,又觉得她说得确实在理,又道:“那我们回去?” 一听这话,妁川又赶忙摇摇头,只道:“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才不回去呢。” 好不容易让逾嶙看店,怎么就这么轻易回去了呢? “逾嶙那家伙,总是不许我独自走,实在是看不透。” “逾嶙兄是为你好。” “为我好啊,”妁川继续道:“若是我真应着他的好,我这次便不能同你出来了。” 本逾嶙执意要同行出城,却硬生生被妁川堵了回去。 而那边逾嶙虽百般无奈,却也想着不明跟着,大抵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黑户,”妁川又去叫不明,道:“我们是不是算互通心意了?” “怎么了?”不明柔声应着。 “没什么,”妁川挽住不明的手,又故意蹭了蹭,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呐?” “成亲?” “嗯。就像……” 就像孟黄粱和许浒那样。 但这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毕竟那结局真的悲凄。 妁川嗯了一阵,将脑袋探到不明面前去,道:“就像天帝天后那样,子泱君说过,他们是天生一对的!” “天生一对……” “对啊,”妁川应着,又道:“想当年我被贬下来,可不就是因为天帝那深情?虽然心里气了点儿,但是可羡慕天后娘娘了!” “你不该羡慕她。”不明摸了摸妁川的脑袋,微微一笑,只道:“我也会对你很好的,我们也是天生一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大笑起来,立起身子往前走,道:“你说这些话,怎么就这么溜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 只见妁川笑得收不住,引得行人注目,不明赶紧上去去拉住她。 “别笑了……” “不行,哈哈哈哈……”妁川将手持寻灵尺那只手抬起来擦泪。 还未擦到,便发现那寻灵尺又转了起来。 “这怎么回事儿?”妁川不禁拿远了去。 只见那寻灵尺越发转得快,毫无规律,时快时慢。 路人只觉这俩神叨叨,指指点点两下便就过去了。 而那寻灵尺最终朝着天上指着停了下来。 妁川心下不禁迟疑。 这一次两次都往天上指,莫不是真在天上? 怀疑间下意识朝天上看了去。 “或许,真在天上。” 不明的意思,是正天界。 “那我们要去天界寻不成?”妁川又手动着转了转那寻灵尺。 见那寻灵尺依旧朝上,不明只道:“去不去,还得同逾嶙兄商量。” “同他商量什么?”妁川也玩够了,验证明白了,便将那寻灵尺放回灵布包中,道:“若是同他商量了,我便去不了了。” “你既然知道他不许,还偏要去?” “他不许是他不许,他不许的就多了,你看我何时畏惧过他?” 这话倒是不假,但也不能算全然正常。 不明知她口是心非,便应道:“那你这么些年不也老实呆在青州城与冥界?及时行远,也定是逾嶙兄同行的。” “那是他死皮赖脸!”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离了冥事府?又为何总是限着你这样那样?” “我是他的宝贝啊。” “是吗?”不明歪着脑袋直勾勾盯着妁川。 “那还有错啊?”妁川摊摊手,只道:“你看逾嶙那家伙对我,多好不是?你看看他对谁有对我这般好?连冥君都不做了,就为了守着我。” “……” 只见不明沉默,低垂着眼眸,妁川倒实属好奇,佝着腰去看。 “哎呀!”妁川被不明一把抓住手腕,出其不意间拉近了去。 “我也一直守着你……”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妁川又去掰开不明的指节,道:“别逗你了。逾嶙对我这般,是因为他唤我妹妹。” “妹妹?逾嶙兄可从来都是管你叫姐姐的。” “叫姐姐也该!”妁川摆摆手,道:“毕竟我这一天供着他这样那样的,叫爹都不过分!” “……”不明实在是心疼逾嶙,不禁道:“你这算不算是在颠倒是非……” “你这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你会喜欢那种颠倒黑白的好姑娘吗!”妁川一脸严肃,只胡说八道着拍拍不明胸脯。 “所以你真是他妹妹?” “真是啊,”妁川点点头,不再糊弄,道:“虽然没什么血亲,但都是逾秋姐拾来养大的,情同手足,他一天天的,总爱仗着自己比我大来管着我。” “他自是为你好。” “我知道了。”妁川心中了然,扯了扯不明的衣袖,道:“你们呀,都是为我好的。” …… “不行。” 只见逾嶙一声否决,口吻坚定不移,又偏过头不愿意瞅见妁川。 “看吧,”妁川白了一眼不明,只道:“同他有什么好说的?” “同我有什么好说的?”逾嶙气得简直是要直冒青烟了,又对着不明道:“你既然选择了这家伙,便给我好好看住,莫由着她乱来。” 不明点点头。 “还有,”逾嶙又道:“寻灵尺给我,我帮你去同魂悦说,这差事儿你干不了。” “我能干!我可以!我做得到!” 逾嶙哼笑出声,满是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不仅这个你不能干了,以后不许应类似这种的生意。” 转头想了想,又补充着:“算了,你别倒卖东西了,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在长笙酒馆卖酒好了!” “……” “你想干什么?”妁川叉着腰,只道:“以前你不是挺同意我做这些吗?我跑再远你都不管,怎么近年来你管得越来越宽。” “我愿意吗?”逾嶙道:“你想想三百年前在那幻境迷影中的事儿,你还同以往一样应付得了?京云皇城那次,安州城那次,我是不是都阻止过不许你去?你又是不是在这两处都差点丧命?” “……” “天界我是绝不允许的。”这话才是逾嶙的重点。 “我也不同意。”不明接话。 “……” “那若是子泱君找我回天界入仙籍……” “不行!”逾嶙直接一手拍到桌上去,只道:“我许你将束灵珠给他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 “那我把束灵珠给他的意义在哪里?” 不就是因着以束灵珠来交换仙籍吗? “我不管,”逾嶙像是小孩口吻,只道:“反正你不许去天界,你哪怕是跟不明兄回妖界都要得!” “……” 这话算是被逼出来的,逾嶙实在是不知如何同她说明缘由。 而这头妁川瞟了一眼不明,倒是见他反应不大,心里倒不免奇怪了。 顾不得奇怪,妁川这边只气着逾嶙百般阻挠。 但气归气,逾嶙阻止缘由再不明说,妁川也知有他的道理。 逾嶙见妁川不再多言,以为自己吓住了她,咳咳两声,道:“我知道你想那仙籍,前万年来我也支持你,但如今不同了,冥界与天界,哪有你表面看着那么和睦?” “我寻思着,这表情也不算和睦,顶多算各走各的路,不相往来……” “那你还想去天界!” “我……”妁川被堵得无话可说。 但是冥界众生入仙籍,就算是在冥界独立后,他也不会管太多的,算是自我修炼抉择…… 怎么偏偏就她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拉过不明的手,准备起身。 “干什么去?” “睡觉!”妁川瞪了逾嶙一眼,又道:“顺便寻思一下,如何让子泱君在我没有仙籍的情况下同意给你我种灵元!” “……” 第七十五章 异人 “不明兄呢?”逾嶙从店门外进来问道柜台前的妁川。 “不知道,”妁川也没空去看他,只低着头打着算盘算账,不经意间答了句:“回房了吧。” “回房?” “嗯。”噼里啪啦的算珠碰撞声也跟着妁川应着话。 “这奇怪呢。”逾嶙在经过桌前顺便给自己倒了杯茶。 “哪里奇怪?” 逾嶙笑着将胳膊支在柜台上,另一只手将茶杯往嘴边送,道:“你们俩明明就说开了,为何还要分房睡?” 这话让妁川心头一怔,觉得似对似错。 错在虽就说开了,可他俩总归是没有成亲的,同房睡简直是败坏道德,若是放在民间去,怕又是一顿指指点点。对在他俩本也不是凡间人,没必要拘泥这些形式礼节。 但怎么说,妁川也是女子,这话接下来怕要问得更甚,到得寸进尺的地步。 只见妁川将手往算盘上一拍,直直盯着逾嶙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我这不是在问他到哪里去了吗?” “我也不知,八成是在屋里的。”妁川心中无奈,低头看了看已经混乱了的算珠,想着今日这账,怕又得从头开始算起。 “你不关心啊?” “我当然关心。” “那你说你不知?”逾嶙反问着,又道:“若他如过往般一声不吭又消失了十天半个月,你不着急?” “你少乱说,这些日子,他不是日日同我一道?”妁川反驳着,想着他刚来长笙酒馆时的状态,不过是三天两头这跑那跑,惹事再消失…… 这家伙,其实也不算爱惹事的啊…… 正想着,却见逾嶙将茶杯往柜台上一放,转身晃悠悠走了。 “去哪儿?” “回房去歇息了。” “……” 看着逾嶙上楼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已经是逾嶙经常时不时消失了…… 算完账,妁川唤着竹琅带着小狐狸回房去,自己又去打烊关门。 回房路上,妁川确实犹豫踌躇,故意着往不明屋前绕过。 见屋子里尚还有亮,妁川大喜,想着进去逗他会儿再回屋。 方才走近欲去推开,却听见里面传来交谈声。 “你当真不去?” 是一道极为悦耳的女声。 妁川愣住了,慢慢收回手。 “不去。” 不明声音决绝。 那女声又道:“你曾经可是最在意‘他’的,怎么现如今,连我来劝你,你都不愿意去了?” “……” 不明没有应话,妁川只愣得直眨眼,却没有什么想法。 “你回去看过,可为何不见‘他’?” “我如何见?谁许?”不明反问。 “……” 妁川已经是坐到了门外的地板上,等着屋内对话结束。 “我能寻到你,‘他’也能。”那女声强调着。 “那便等‘他’寻到我再说。” “好,我也期待着。告辞。” “……” 那女子已经走了…… 妁川心里告诉自己,她已经走了。 “进来。” “嗯?”妁川左顾右盼着,寻着方才那出声的女子。 明明没人啊。 “她已经走了。”不明声音渐近,知道妁川愣坐在门外摸不着头脑,便自己起身来开门。 房门打开,不明对头对着妁川道:“我说,让你进来。” “我啊?”妁川指着自己问道。 “不然呢?” 只见不明半蹲下身来,青丝拂过肩头,素衣笑颜伸手来握她的手,妁川才答道:“她走了?” “嗯。” “那我可以进去了吗?” “为什么不能?”不明觉得握住她的手尚还不够,便又去抱住妁川,道:“你随时都可以进来的。” …… 妁川坐到桌边儿去,托着下巴道:“方才逾嶙问你去哪儿了。” “嗯?” “我说你在屋里。”妁川如实回答。 “而且他给我抛出个问题来!” “……” 见不明只略微皱眉盯着自己,眼神里意味颇深,妁川也全然不顾,又继续道:“我也搞不懂他一天天的想些什么!” “……” “我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也想听听你怎么……” “妁川。”不明打断她。 “怎么了?”妁川正说得起劲儿,不禁有些不解。 “你为何不问?” “问什么?”妁川收回手,越发不解。 “不问刚刚。” “哦——”妁川恍然大悟般,才道:“那又什么好问的?” “你真这般想?” 她还真这般想。 虽心中也奇怪那女子是谁,但却不愿意多问多管。 妁川历来喜欢凑热闹看戏曲。各种形形色色的纷扰纠葛,终归在一个不信任中。 尤其是在情爱里。 有些戏本子,最爱写的就是两人恩爱间有第三人来,不是女人多想,便是男人多想。而这些思前想后无非就是闹得不可收拾。 到日后你不信我来我不信你,平白就让旁人钻了空子。 …… “我真觉得没什么,你们又没有做什么越矩之事,只单单聊了几句,况这几句我还听得清楚明了,又怎么会觉得你对他人有旁的想法?”妁川道。 不明倒是说不过她,心中滋味不好说,低着头去斟茶。 “你不会觉得……” 不明摇摇头,自己饮下茶水。 这家伙怕不是有毛病? 明明不该最烦女子无端生故来吵闹,怎么偏就他还生闷气? 妁川着实不解。 “给我也喝一杯。”妁川出声。 “你说你在意。” “我在意啊……” “那你不问?” “我……”妁川无奈扶额,只道:“我不问,是因为我信你。” “……” 见不明不答,妁川立起身子来去抢他手中的茶杯。 不明将茶杯举着向后偏了偏,让妁川够不着。 “给我喝一杯!”妁川急得跺脚。 见妁川佝着腰有些吃力,不明一手抚摸上她的脸,起身去轻轻在她额间一吻,道:“坐好,我倒与你。” 妁川赶忙规规矩矩坐好,将两只手平整交叠着放在桌上,又对着不明疯狂点头。 待接过茶水,妁川一饮而尽,又用手背擦了擦嘴,只道:“渴死了,方长又在外面吹了风,你别看已经入春,这夜风可不比冬日里的柔情,直往你骨髓里窜。” “她是蘂姜。” “蘂姜?什么玩意儿?”妁川皱着眉,视线跟着不明朝床榻那边去。 “你说什么玩意儿?”不明拿起一件外袍过来。 “蘂姜?”妁川只觉这名字耳熟,只稍稍一思索,便才惊道:“你那老相好?” “……” “哦,我忘了,”妁川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道:“你说那是你胡诌的。” “难为你记得这个。”不明将外袍披到它身上去。 “我不记得,我怕你又要说我不在意。”妁川赶忙饮尽放下茶杯,用手整了整外袍,只道:“可算暖和了。” “她来找我是因为……” “别别别,别同我说,我不想听。”妁川赶忙打断不明,又道:“我回去睡了,待以后再同我说这些!” 说着,便见妁川起身离了去。 待出了门,妁川赶忙加快脚步往自己房里去。 妁川拍了拍自己脑门,又摇着头往床榻前去一头栽进去。 为什么要跑呢? 妁川心里也在问。 她当然想知道那些过往,可……她更怕听到什么来,让控制不住来“异想天开”。 那些断是她不能接受的…… “都过去了,他现在可是我的。”妁川喃喃自语,闭着眼睛还不忘点点头。 “那可不是怎么的?” “嗯……”妁川觉得甚为有理,点头间却猛地发现不对劲儿,随即睁眼偏头去看。 果然,她不是在自问自答! 而是有人立在屋内应她的话! “你……你……你是?”妁川赶忙起身,手背在后面聚灵以防不测,又不禁磕磕巴巴去问:“你是……” “妁川掌柜,在下有一事儿相问。” 只见那人容貌上男女难辨,声音陌生,绝是妁川未曾见过听过的,平平无奇间却多了分戾气。 “你……你问……”妁川脚抵在床榻边,不敢进退。 “关于……” 这话还未问出口,只听见哐当一声,便见房门大开,逾嶙提着剑便冲了进来! 那人手疾眼快,冲至妁川身前一把抓过来扼住她的脖子。 “我……”妁川整个人僵住:“你……这是……” “闭嘴!”那人呵斥一声,手上力道加重,又去看逾嶙。 “放开。”逾嶙剑直直指着那人。 “这倒是不需要问了,”那人挑眉,道:“已经很明了。” “你给我放开她!我尚可留你一命。” 那人眯着眼,明显是不吃这话,只道:“留我一命?那我也得有保命的法子,我怎么做?冥王殿下教教我?” 冥……冥王殿下??? 妁川脑子里飞快运转着,哪怕是要岔气,却还想着这家伙不知瞒了她多久…… 难怪平日里说冥王逾嶙便要反驳她…… 难怪温钦子说受不起…… 难怪冥四君魂悦会将束灵珠交与她…… …… “你放开她!”逾嶙吼着,青筋暴起。 “她定可以,她可以的,你知道她可以,是不是?”那人要挟着,呵呵出声:“冥界公主找不到,用她,应该也差不多,是吧?冥王殿下?” “我再说一遍,给我放开她!” “哈哈哈哈哈,”那人摇着头,只道:“恐怕不行了,我真的,很着急的……” 这话尚未完,便见逾嶙施灵攻击过来。 那人倒也不躲,一手扯过妁川来挡。 这边逾嶙见状又赶紧施法唤回。 “怎么?冥王殿下这般护她,定是有些许隐情吧?” “你闭嘴!”逾嶙怒不可遏,十指咯吱响:“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不行啊,我真的很需要你们的灵呢!”那人说着,又用手背碰了碰妁川的脸,把已经是憋得话都说不出来的妁川一震。 “你定是要死的!那只手绝也不不留!”逾嶙说着直接持剑冲了过来。 那人无轻无重,手中聚灵施法阵来挡,挡不住便躲,躲不了便将妁川扯至身前来。 “你!”逾嶙收回剑来,拿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便道:“你放开她,我答应你,我同你说!” “这不就好了吗?”那人手劲松了一松,却还是抑制住妁川。 妁川喘着粗气直摇头,憋红了整张脸,艰难出声道:“不……不许……” “不许什么?”那人轻描淡写般问道妁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知道你们这冥王殿下要说什么吗?” 妁川直摇着头,既不知他想要什么,也不知逾嶙要说什么。 可她知道,绝非轻飘飘的事,不然不会闹到这般地步。 这么些年来,妁川乃至长笙酒馆都风平浪静绝非偶然,而是逾嶙明里暗里保护。 “……” “你莫伤她,”顾不得妁川摇头间眼泪直掉,逾嶙道:“我同你讲……” “那你倒是快讲啊!同我这磨磨唧唧半天又思量着如何来藏匿?!如何要我命!?”见逾嶙眼神中有火焰烈烈,快要烧死他来,那人手劲收紧,又让妁川说不出来话。 他道:“冥王殿下?” “你住手!” “快说!”那人已经迫不及待,真就恨不得掐死妁川了。 还未等逾嶙答话,那人侧身被一阵灵光攻击,刹那间便烈火焚烧起来。 而那人却忍着换手扼住妁川的喉咙才一个聚灵施法将火就那样湮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只觉得好笑,低下头瞟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手臂,又抬头去看施法之人。 不是逾嶙,是不明。 “妖王殿下?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人狂笑,声音可怖:“还真是齐整啊!你们这般护她,她绝不简单!” 还未等不明逾嶙答话的机会,便见那人汇神聚灵,使出不知那道的灵法去挡住不明逾嶙。 下一刻便就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妁川一同,一丝踪迹不留。 “你他妈给老子回来!”逾嶙大吼,赶忙施法去收设在长笙酒馆上的灵障。 “他妈的!操!” 那灵障已经破损,根本无用。 “你他妈早干什么去了!?”逾嶙怒火攻心,一把揪住不明的领子便一顿骂:“你现在来干什么?!看笑话吗?!我把她交给你,你他妈倒是好好给老子护好她啊!” 第七十六章 濮清的来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妁川醒来后心中默念着,只差一点点天便可以逃了去。 可是现下漆黑一片,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何处。 若是在那人冲过来扼住自己间用灵法挡了回去,应该不至于是这么个结果。 这是第几天了呢? 妁川也不知道。 逾嶙不明到底寻到哪里来了呢? 妁川也不知道。 像是被关在了某个地方,且四周被施了法,远远也望不尽走不尽的黑暗。 本想着吼两声寻个人来同她解闷儿,却发现空荡荡只余回音。妁川来回踱步,实在是无聊,直接就地坐了下来想着这些日子的事。 逾嶙是冥王,这家伙果然是深藏不露,不明是妖王,同样绝口不提。 果然是臭味相投一路货色。 不过他们不说自是有他们的道理,妁川也不愿意再去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这怪人把她带到地里来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事儿?他说的“她可以”到底是什么可以? …… “啊——”妁川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这里面所施灵法真是让她有些不适。 屏气凝神间也顾不得接下来会发生出现什么了,也就累得睡了去。 “妁川姑娘?” 恍惚间只觉得有人在唤她,妁川猛地睁眼去,却还是黑黢黢一片,她抱着侥幸心理回应:“有人?” “你在……里面?” 这次听清了,是个女人的声音。 妁川左右望了望,又茫然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面?” “你等着。” 只听见那“外面”那人轻描淡写嘱咐着,便不再言语。 “诶!”妁川本想再打听点什么,却又噤了声。 半晌后,妁川听见有脚步声。 倒不确定是谁,便就没有出声。 “外面”也没有出声,只见灵光映照,四下是迷雾满天,再一亮堂,四下便现出原本模样来。 这绝是一处殿堂内,明晃晃空荡荡,却华丽精致。 而在不远处站着一位容貌绝美却渗透出清寒孤傲气质的高挑女子。她手中拿着一颗发光的珠子,而刚刚这些黑幕迷雾是全被收入在其中去了的。 “妁川姑娘。” 那女子开口唤她,妁川心中确定,这是刚刚在“外面”的女子。 “嗯……多谢这位姑娘……”妁川实在是不知如何称呼,四下陈设确实熟悉,绝不是凡间冥界所有,便又求证:“这里是……” “这里是天界。”那女子应话。 “天……天界?”妁川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四下所见,本这种殿堂熟悉也正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仙籍在天界呆过的,而是因为自己明是被人威胁绑了的,怎么会带到天界来了呢? “不错。”只见那珠子就那样消失在女子手中被她收好了,又听她道:“这里是天界,天界长渂神君的和宇殿。” “长渂神君?”妁川瞪大了眼睛,难不成自己就是被长渂绑了的? 这可也说不准啊!本长渂就对天后情意不同,而仔细想想那人与逾嶙的对话,明就是想要灵的! “不是他。”女子像是看出妁川心中所想,又道:“若是长渂君,你怕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这么狠的吗?” “也没有,他本就是厌恶这般违德行事。”见妁川不自觉点点头,那女子又补充道:“但是牵扯到天后,他便狠得六亲不认了。” “……” 妁川有些说不出话,咽了口唾沫,看了看眼前女子,发间一支长步摇,白衣不染,是决顶不近凡尘的。 “这位……官儿姐?”妁川觉得这般称呼定错不了,毕竟其绝不同凡仙,灵法施得炉火纯青信手拈来的,再怎么也得是个官儿才对。 便又问道:“若不是长渂神君,那我为何会在此处?” 女子面上没有表情,只道:“你确实是被人关到此处的,但我也确实不知是谁。” “那我……能走吗?”妁川问到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只见那女子抬眸看了一眼妁川,依旧没有表情,清冷得让妁川不禁心头一怔。 那女子转过身去,对妁川道:“现下不能,还未找出那人,你先同我来。” 闻言,妁川赶紧跟上女子的步伐,又听其道:“若是你离开,那人发现后还是会想方设法去寻你,所以你先留在我那儿,待他解决干净后再离开。” “他?”妁川好奇,小心翼翼问道:“官儿姐……这个他是谁啊?” “他是谁?”女子反问,却也不去看妁川,只道:“他是让我来救你的人。” “逾嶙?还是不明?” “你说的,我都不认识。” “……” 妁川顿时怔住,不是逾嶙,也不是不明,还会是谁? 这里是天界,同妁川关系最好的,也就只剩一个云子泱了。 难不成是云子泱? 妁川只觉这可能最大,便又赶紧去追上女子,道:“那便是云子泱神君了?官儿姐这是不是要带我去见他?他是如何知道我在天界的?” “不是。” “……” 这女子口吻十分不近人情,让妁川越发难受,实在是不敢接近,也不不再多问,只就默默跟在其后。 “等等。”女子忽然停下来,让紧跟在其后低着头思考的妁川不禁一愣。 “有人来了。” “嗯?”妁川正欲偏头去看,却被那女子一拉,随后灵法一现,便就转换到了一处华丽内殿中。 女子放开妁川,道:“你随意。” “……” 女子走至桌边去,转过身来看,只见妁川依旧愣在原地,便又道:“过来吧。” 妁川闻言又赶忙过去,在女子道坐下后又规规矩矩坐了下来。 “你这些日子便就在我这儿住下吧,有什么都可以同我说。”见妁川拘谨,便又拿起桌上的茶壶来,倒茶间继续道:“莫要着急,若是他说可以了,我会送你回去的。” “他到底是谁啊?” 女子没有答这话,将手中茶杯抵过去,淡淡开口:“喝酒。” “酒?”妁川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茶壶就是该倒出茶水来的。待心中猛地反应过来女子的的确确说的是“酒”,伸出的手已经悬在了半空,实在是不知如何拒绝收回,便就硬着头皮接下。 但奇怪的是,这酒明显是毫无酒气的。 “怎么了?”女子见妁川没有什么动作。 “这位官儿姐,我喝不得酒的……” 女子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茶壶”,只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去外殿寻寻看。” “诶!”妁川赶紧阻拦道:“不用麻烦的,我不渴……” 女子显然是一意孤行,全然忽略妁川的话,直接施法将外殿的茶壶变了出来,又拿起桌上一个空杯来倒茶:“你喝这茶吧,这酒虽无酒气,却着实烈,我平日里也不喝的。” “那官儿姐便还是收好吧,放在这儿也时不时会拿错什么的。” “这倒无妨,”女子将茶杯抵给妁川,又道:“一直放在这儿也不过是我懒得捡拾罢了。” 妁川微微抿了一口,不禁又奇怪,道:“这酒……是不是叫濮清?” “哦?”女子抬眸去看她,只道:“你竟知它叫濮清,着实难得。” “不是……”妁川一脸无奈,实在不知如何解释是好。 她不知就奇怪了,就是这酒,误让妁川差点丧了命,也正是这酒,让妁川又得了一喜。 “不过也不奇怪,这酒现下在天界也算是一品。”女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后慢慢坐了下来。 “这位官儿姐,这酒,有没有什么来历?又是为何没有酒气?” 女子手顿了顿,却还是在饮了一口后才放下,道:“这酒,是长渂的。” “哈?”妁川不解。 又听女子慢慢道来:“这酒是长渂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足足就屯了几大坛子。” 数万年前,长渂尚还在九允仙州太得老君门下时便就嗜酒。而与他最大的对头是天后云意。 而云意是怎么也不许他喝酒的,只觉是在纵容自己,便每每去他那屋中捉他。 “时间久了,总是忍不住的,便就有了对策来应对天后。”女子继续道:“长渂将这酒酒气隐去,每每天后去查,他便能蒙混过关。” “原来是这么个由来。”妁川不禁觉得这长渂还算有些小心思的。 “不过天后又不是傻子,她是长渂师姐,自然是为他好,一朝发现不对,只说,你怎么就一直饮这寡淡无味的水?” “那长渂君怎么说?” “他说,”女子倒出一杯濮清酒来,继续道:“这是茶,你看,茶壶倒出来的,是茶。” “……” 这不纯粹就是拿天后当傻子吗? “天后故意问,你这茶,我可真是从来没饮过呢,可有名字?长渂倒是编得齐全,只道,这茶叫濮清,喝着清香,又有益身心。”女子娓娓道来:“天后不信,欲饮来试,却被长渂抢过,只见长渂呵呵直笑,扯着天后袖子动了动。” “……” 妁川实在是不知如何来评价这长渂神君,只道:“所以后来天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见女子点头,将那濮清酒饮尽,这才微微皱了眉头有了表情。 女子道:“只要他不贪杯,天后便不会同他唠叨太多。” “况且长渂君面上也是做足了样子,将这些濮清一一装到茶壶中去,怎么也该顺一下他的,是吗?” 见妁川说得有鼻子有眼儿,女子不禁点点头,只道:“你倒是明白。” “这酒虽说是长渂为着偷喝寻来的,又隐了酒气,但确实是清冽至佳六界一绝,便有人去他殿中讨,再后来,天界揽入了这类酒,这酒在天界渐渐也有了一席之位。” 但这“濮清”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拿茶杯来装它。 妁川实在是难以相信,这酒竟还有这么一个来历。 不明本也爱饮酒,尚是仙籍时定也是没离过的,以至于带到人界去整出那么一遭来。 …… “这位官儿姐,”妁川还是关心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是怎么回事儿,觉得尚也交流通了的,便继续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我为何会到天界?你是如何知晓我在长渂君殿中的?” “长渂早就在几百年前没了影儿,他那和宇殿本就偏,早就空了无人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我关在那儿。”妁川恍然大悟。 “不错。”女子应道:“那人便就是认定了那安全,放你在那儿绝不会有人想到。” 自然,连长渂神君这号人现如今都无几个人知晓,谁还会去那种空殿闲逛? “那官儿姐是……” 女子面上沉稳,答道:“我去,是有人告知我。” “……” 见妁川明显是满心好奇却迟迟问不出口,女子答道:“你那长笙酒馆中,有人同我说的。” “我……长笙酒馆中?” “是了。”女子站起身来,只道:“我便不同你多言了,待他处理好,自然会告知你的,我此刻多言也无益。” “……” 又是他…… 他到底是谁。 “妁川姑娘安心在我这儿留一阵,有什么需要大可同我说。”说着又递与妁川一面铜镜来。 只见女子又似有似无看了妁川一眼,错过她离去了。 “等等,官儿姐!”妁川赶紧叫住女子。 “何事?” “我……”妁川实属尴尬,酝酿半天也说不出个正经的事儿来,只道:“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我?”女子面无表情,视线在妁川身上,同样停留了半晌才慢慢道:“蘂姜。” 蘂姜…… 蘂姜神女君! 这可是天界名气最盛的蘂姜神女君啊! 也是那日在不明屋内同他交谈的蘂姜女子! 难怪她那声音那么耳熟…… 难怪她那气质如此清寒…… …… 妁川只觉自己宛如智障般,灵法那般高深,随意便进出各殿,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官呢?! 待她反应过来,定神去看蘂姜,却发现她已经离去了。 是蘂姜,那她所说,长笙酒馆中有人告知她,便是不明无疑了…… 那不明所说,所谓“蘂姜是他老相好是胡诌”一事儿真还就是他胡诌的了! 第七十七章 小谈 也不知在蘂姜内殿里闷了几天,妁川实在是有些呆不下去了。 正叹气间,将灵布包一个颠倒,里面东西乱七八糟落了一桌。 捡拾了番,却没有看见曾收到里边儿的那截小梅枝,不禁去回想。 只是想半晌也回想不到何时何地弄丢了去,也就放弃了。 又看了看桌上的寻灵尺,妁川一把抓起它来。 既然在凡间总是指着天上,那在这天界,倒是要看看它还往哪儿指。 施法去引它旋转,便见寻灵尺来回旋转的,末了,竟往地下指了去! “什么玩意儿!玩我呢不是?!”妁川大吼一声,直接将那寻灵尺往地上一摔。 正一手端着吃食推门进来的蘂姜见这架势,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瞟了地上一眼,又往妁川那边去了。 “妁川姑娘这是?”蘂姜出声问道。 “没没没……没什么……”妁川只觉脸上面子挂不住,又忙去捡起地上的寻灵尺。 “先吃点东西吧。” “好……”妁川答应得爽快,又赶忙将桌上一堆东西揽下收回灵布包里去。 待腾出了空位来,蘂姜才放下手中东西来。 “那个……蘂姜女君,我何时能回去啊?” “不知。”蘂姜已经冷冰冰应话。 “……” 这起码也五六天了,妁川脑子都快要憋出问题来了。 “那,那我能不能出去走走?” “去哪?” 这倒是没有想过,只觉在哪也比呆在殿里好。虽然蘂姜也没有明言禁止她出去过,但总归是“避难”,出去晃悠对谁都不好。 所以就算是想出去,也得先知会主人家一声才对。 “去云子泱神君那儿?我有些事儿需同他讲。” 这天界,也真就云子泱能讲话了。 蘂姜不是不行,而是讲着太费力,虽不曾有过所谓冷场,但总是让妁川感觉不自在。 况且她还真有事儿要同云子泱说。 “他?”蘂姜思考了一番,只道:“我放你去,若是出了事儿,可不太好,你还是好好呆在这儿吧。” “……” “若你无趣,我同你解闷儿。” 一听蘂姜这般说,妁川吓得冒虚汗,忙又挥着手婉拒:“蘂姜女君还是去忙你知道的吧,我总是误了你的时间,总归是不像话的。” “无妨。”蘂姜轻飘飘一句,又道:“反正,我答应了他,便会照看好你。” “……” 不明怕不是以为妁川尴尬死不了。 妁川盯着桌上粥啊饼啊什么的,只呵呵用笑来掩饰气氛沉闷。 “那个,蘂姜女君,他有没有说何时能解决好?” “没有。” “那他这些天有没有来过……” “没有。” 没有。 妁川再也问不出口。 “你放心吧。”蘂姜倒是看出了妁川的心思,只道:“他对你,是不同的。” 妁川倒也没有什么不放心,只觉这些日子不见,心头有些想念。 想念他,他们,长笙酒馆。 …… “若是我不能去寻子泱神君,那蘂姜女君可以知会他一声,让他过来吗?” 见妁川如此坚持不懈,蘂姜只道:“你在天界,自是不能被人知晓的。” 也是,不然为何在回殿中途遇到“旁人”蘂姜便直接施法回殿? “本你在,我施法来载你恐受不住,他也强调过,能不施法便不施法的。”蘂姜继续道:“但你断是不能暴露的,这也是我答应过他的。” “难为蘂姜女君了……”妁川倒一时之间不知是夸是骂不明了。 蘂姜表情不多,稍稍抬了抬手,道:“你不出去便不会为难。” “……” “你若真是有事,大可问我。” 这倒不是蘂姜装大,若真是一些天界的事儿,蘂姜知道的绝不会比云子泱少。 “我便是想问,关于灵元一事。”妁川直接进入话题。 “灵元?”蘂姜反问,微微思略了一阵,只道:“我记得妁川姑娘曾经有过仙籍,该是知道灵元这东西的,不过是用来习仙门法术抵御反噬的。” 妁川自然知道,况且她面前的蘂姜女君所掌管的储灵阁还正就是收放灵元之一灵元真元的地方。 “这些我尚清楚,而所谓仙门法术,多也是高深莫测的灵法之术,人人皆可修习,只是没有灵元,抵不住反噬。” “不错。”蘂姜应声又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抵不住那反噬,有些人可以,只是代价大罢了。不如仙籍不种灵元,受不住那苦痛还不如做个普通人?” “……” 这话虽然没什么大错,但妁川心中也确实不敢苟同。 起码她知道有一人抵住过。 可她也的的确确无数次偷偷撞见过逾嶙受那反噬之苦。 妁川不敢回想太多,她也实在无能为力。 而她入仙籍种灵元,多也一半,是为了想方设法帮逾嶙种个灵元。 只是这想法还没到实践那日,便直接被贬回了冥界。 …… “我是想问蘂姜女君,没有仙籍,可以种灵元吗?” “没有仙籍?”蘂姜看了眼妁川,想着这虽没有先例,但规矩都是人定的,便又接道:“若是天帝批准,云子泱还不是同样得给他种?” 所以便就是得得到天帝的同意。 他这么可能同意呢? 原这灵元就是天帝管理众仙神的筹码,怎么可能随意便就让人种了去? 所以,这倒是异想天开了。 “蘂姜女君,你说子泱神君,敢违抗天帝指令,偷偷给别人种灵元吗?”妁川倒也不放弃。 “云子泱?他未必。他是天后的弟弟,本天后就护他,对他只觉亏欠多。” 妁川点点头,觉得这话也没毛病,毕竟这小舅子还是有些地位的。 只觉在理,有戏,却又听蘂姜道:“不过云子泱为何要忙着天帝去为别人种灵元呢?他们可还真就一直同心,毫无背驰而行的。” “……” “我求他,也不行吗?” “求他?”蘂姜微微皱眉,只道:“你莫看云子泱对天后众生无礼无视的,但心里可是在意他这个姐姐,对天帝一直便也是忠心不二的。” “对,我倒是好奇,明明子泱神君特别关心天后,可为何面上总就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甚至连一句阿姐都不愿意叫?”妁川问出这个困扰了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啊……”蘂姜逾语气听不出来情绪,只道:“因为长渂。” “长渂神君?” “不错。” “不过你可能会觉得是长渂替了云子泱的位置,平白无故受了天后的好,但其实不是。”蘂姜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一开始本也是极为要好的。” 在六界统一前,云子泱便回到了九允仙州的。 云子泱那时虽掉到崖下,但绝也称得上幸运的。 他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直接被挡到了断崖半壁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捡回了一条命。 只是那半壁太过靠下几近深渊,迷雾笼罩,使他越发难呼吸,无奈只好用精元来抵挡。 “精元……”妁川念叨着,实在不敢想象云子泱那段日子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错。”蘂姜见妁川表情,明白她定是知晓其中严重性,便又道:“总之他回去了。可他回来去,却发现天后有了个同他三四分像的师弟。” 不过云子泱倒是不在意这个的,本他挡在云意面前,也是为着护她。在他跌落山崖那一刻,便也只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若是有人替云子泱来照顾天后云子泱可是感激不尽的。” 是的,云子泱一开始对长渂真就是感激不尽的态度。 虽然他不能再入太得老君门下,但也绝是对长渂成了云意师弟没有太多抱怨的。 本长渂的资质也不比他差。 这是云子泱偶尔失落时用来安慰他自己的话。 长渂倒也没有太多想法,学了灵法便要教云子泱,他们时常一同修炼,也时常喝酒打架。云意自是不担心,这俩的性子,成为兄弟倒也不是她料不到的。 只是在六界统一后,云意嫁与天帝,一切便变了。长渂大闹,云子泱这头肯定是不许的,二者便反目了。 “当然,这只是其一。”蘂姜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最重要一点,便是天后大病。” 云意真就不知为何,魂魄灵力几乎散尽,精元开始破裂。那时,云子泱拿了自己本就羸弱的精元来,想着以命换命,却被云意一口否决,直接一巴掌打得云子泱怀疑自我。 “其实,按理来说,天界众生的精元都救不了天后。” 天界众生的精元太多明烈,绝是天后那魂魄灵力散得差不多了受不住的。 而云子泱可以,本就是因为他的精元在九允仙州崖下受了影响,削灭了太多阳刚之气,对云意来说,是将将可以的。 “我明白了,天后怎么可能会愿意呢?子泱君是她的弟弟,护她周全数次,怎么可能会再舍得他这般做?”妁川一时间只觉无奈。 “是的,云子泱被天后下死咒,若是敢换,便一同死。” 说到此,一切便也解释得差不多了。 “那个时候,云子泱几乎发疯。他还去寻过自从天帝天后大婚后便不怎么现身的长渂,只质问,为何他一点态度都没有?”蘂姜倒是难得脸上挂了个难以言喻的笑,道:“不过真的好笑,长渂当年,可是真还往九允仙州那崖下跳了去的。” “长渂神君?去……为了……天后?”妁川瞪大了眼睛,只道这深情真难评价。 “不过他跳下去也没用,精元依旧不行。” 而云子泱本担忧他就跳崖后尸骨无存了疯得更甚,却不料长渂却好好回来了。 “长渂回来了,依旧救不了天后,你说说,云子泱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只见蘂姜抛出这么一句来便不再言语,只让妁川思绪万千。 这…… 仔细想来,云子泱与长渂情意绝不浅。就算是因天帝天后大婚一事闹得不愉快,云子泱也不会计较太多。但云子泱与云意可是亲姐弟,权衡着也该是云意为大。 他只是抱怨着长渂为何不去救她?凭什么活着来碍他的眼? 可这些也只是云子泱绝望中的激言。 谁也不知他得知长渂跳崖后的心情,谁也不知他得知长渂回来后却完好无损依旧救不了云意的心情。 谁也不知道…… 妁川不禁叹了一口气,天后这事儿牵扯的,可远不止这两位。 “后来,长渂去取了束灵珠,又去取了……不知是谁的灵,救回了天后。” “不知是谁的灵?”妁川不禁反问。明冥王都打上天了,就算瞒住了六界,但照蘂姜这般说,定也是略知一二的。 而蘂姜自是知晓妁川的意思,便道:“他们知道,我也知道,可我不能明说。” “明白。” “嗯,只是那魂魄中灵力不多,硬取来的,不仅损了人家公主的精元,也让天后只是回了神儿罢了。” 见蘂姜眼神中似乎有些动容,是妁川这些日子不曾见过的。 蘂姜继续道:“这些日子,她也不是特别好……” “蘂姜女君……”妁川知她所言是天后,便又想着安慰番:“前些日子子泱神君寻回了束灵珠,也拿到了精元,应该可以……” “不知。” “……” 妁川又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束灵珠作用不大。”蘂姜打破寂静,道:“最主要的,是灵。” 可是,这灵也不是说有便有的…… 妁川把这句话憋在心里,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看她造化吧。”蘂姜真就一副冰冷面容,又道:“这也是个人的命不是?” “是……吧?”妁川小心翼翼应着:“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天后这般人物,绝不该就此湮灭的。” “是吧。” 见蘂姜松了口,神情中绝是有一丝动容的,妁川不禁去问:“蘂姜女君与天后,关系也绝不是一般的,女君应是……很在意关心天后的。” 只见蘂姜抬眸来自己,妁川心下一怔,心下只道说错话了。 “她……也是我最要好的,可是她真的很执拗,我劝不住。” 此话一落,便见蘂姜慢慢站了起来往殿门那边走,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也不只是云意,”蘂姜声音远远传来,渐渐小去:“他们所有,我都劝不住……” 第七十八章 寻问 待蘂姜走后,妁川还是没问出自己想问的。 整日便都呆在这内殿中,连一个陌生的面孔都不得见,越发难熬了。 也不知过了几日,妁川便见到了旁的人。 “子泱君?”妁川正拿着茶杯有些愕然。 “你……”云子泱明显是比妁川还惊讶:“你居然在这里?” “什么居然?我不能在这里吗?”妁川不解,又问道:“这里明明就是蘂姜女君的内殿,你怎么会来?” “我?”云子泱倒像是撞了个现成,欲言又止。 妁川上下打量着云子泱,明显气色不大对,一看就像是受了伤,脸色惨白。 “啪!” 一声巨大的推门声,只见蘂姜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 妁川猛地偏头去看,云子泱背对着也是一怔。 这场景…… 怎么这么像捉奸呢? “蘂……姜女君……”妁川倒解释不清了,张了张嘴只憋出个:“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头蘂姜看到妁川安然无恙,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走上前去了。她本是觉察到殿内异常,定是有人闯入,便放下手中之事赶回来看。 “蘂姜……” 听云子泱开口了,蘂姜只抬眸冷冰冰瞅了他一眼。 “我只是……” “你来做什么?”蘂姜语气明显是不满,却一直在压制。 “我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蘂姜反问着:“这个时候偷偷入我殿中,又是什么意思?若是妁川姑娘出了什么事儿,你对我如何交代?” “蘂姜,”云子泱听她这般似乎是丝毫不念旧情,倒问道:“她为何会在你这儿?” 而在一旁的妁川一言不发只眨着眼听这俩对峙。 “为何?”蘂姜只觉好笑,道:“怎么我如今做事儿,需要同你云子泱交代吗?” “我只是好奇,她不应该……”云子泱瞟了一眼妁川,继续道:“不应该在人界吗?” “有人拖我照拂她,不可以?” “照拂?”云子泱微微一笑,只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呢?” “这你莫管。”蘂姜稍稍动了动嘴皮,又道:“我只问你私闯我殿中,是何目的?” “我想你了。” “……” 这么直白嘛…… 妁川明也是知晓云子泱对蘂姜的情意的,虽他平日里没怎么个正形儿,但遇到什么事儿总是规规矩矩的,绝也不不会像现在这般偷偷摸摸闯人寝殿…… “我便未说过什么,是吧?”蘂姜从袖中拿出一根红线来,捻着看了看,又对云子泱道:“你可是因为这个?” “是,你既然收了,应该也算是与我心意相通了,不是吗?” “是?”蘂姜将那红线放在桌上,只道:“这东西倒也没有个来头,平白无故粘我脚上,扔也扔不掉,只好收着,免得挡我行路。” “……” 原来是这么个误会啊…… 这红线可是死贵死贵了…… 云子泱未免太惨了点…… “这个……蘂姜女君啊……”妁川尝试着搭话。 本妁川是有些心疼云子泱,默默背地里做了那么多,对蘂姜的心意可谓情深意切,起码妁川是觉得登对的,又因着同云子泱这么久的“关系”,总该是得为他说番话才对。 见蘂姜视线过来,妁川心下一个咯噔,磕磕巴巴紧张道:“子……子泱君还是可以的……” 蘂姜不说话,又将视线移回云子泱身上去。 云子泱不敢再狂言,只道:“这事儿确实是我唐突,未考虑到……本是以为……现如今也……” 话里意味着实刺人,妁川无奈扶额间不禁替云子泱捏了把汗。 只见云子说了番有的没的,便要急匆匆退下。 “诶!子泱君!”妁川赶忙叫住他。 “怎么了?” “这个……”妁川偷偷瞟了眼蘂姜,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她的心思蘂姜算是清楚的,只道:“我求你个事儿。” “什么事?” “就是,能不能帮我种个灵元?” “帮你?”云子泱费解,只道:“妁川官儿姐若是想,回仙籍……自是可以的。” 妁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没说明白,又赶忙改口:“不是我,是我……兄长。” “兄长?” 妁川十分肯定点头,道:“就是因为他没有仙籍,你可以偷偷帮他种一个吗?” “这……” 这就是为难人呗。 “不行……吧?”云子泱也不确定了,微微皱眉道:“一般是有仙籍才可种。” “你这明明就是有戏嘛!”妁川只道:“我不要仙籍,我把我的仙籍给他,可以种吗?” “妁川姑娘哪里来的仙籍?” “……” 见蘂姜一语道破,妁川实属无奈,本她的灵元真元就是蘂姜按分籍后毁灭的。 可是云子泱可是答应过的,拿到束灵珠便允妁川回仙籍,况且上一次他还给了她凭据,说在处理这事。 想到这儿,妁川便赶紧去翻腾灵布包,将那云子泱给她的字条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去,道:“你说你答应的,我现下不要仙籍,也不用给我种灵元,给我兄长种吧。” 见云子泱迟迟没有接过,蘂姜心生疑惑,将那字条接过来。 蘂姜看了看,果真是云子泱的字迹承诺的,不禁觉得有些意思,便道:“云子泱,你这私自立这字据,天帝可会认?” “私……私自?”妁川感觉被什么哐当一下,振得脑子嗡嗡响。 “不是,我既然答应了,自然会做到的。”云子泱出声来稳住局面。 蘂姜不再说话,将字条放到桌上去。 “所以……这个事儿,并不是天帝遣使的?”妁川如梦初醒般。 云子泱知晓妁川的意思,倒也是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虽一开始来寻你不是天帝的命令,但这字条我也绝不会乱给,我既然承诺了,自然过得了天帝那关。” “其实天帝是知晓这是事儿的吧?”蘂姜出声搭话。 “知道。” “是啊,毕竟关系到天后,他怎么也不会做绝,虽都知这束灵珠用处不大,却还是由着你去做。”蘂姜情绪不大好,却继续道:“所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以往那刻板的性子,倒是在你云子泱和长渂那儿屈服顺逆了。” “你这话可就不大对。” 这话完,云子泱笑意意味深长,蘂姜依旧冷面,妁川完全不知所措。 “天帝知道,虽让妁川官儿姐去寻束灵珠不是他指示的,但他也没有阻止,默认了这些,包括妁川官儿姐的报酬,不是吗?” 听云子说这般说,蘂姜不禁点点头,只道有理。 “所以,到底能不能帮我兄长种灵元……”妁川坚持不懈。 “妁川官儿姐,你知为何非要仙籍之人才给种灵元吗?” 听云子泱这般问,妁川倒是懵了,她还真就没有想过这些,只道:“为……为何?” “因为能入仙籍的,皆是修行过的拔萃之人,他们受过仙门的劫,灵力精元绝也是不同与常人的,灵元是精元一缕而种,若是其人精元不够格,怎么就种得出呢?” “……” 妁川倒是有些无奈了。 就连她这种曾经都能入仙籍,那些仙门的修炼之法也好,劫数也好,也不算太难,考试也只是最后一种形式罢了。 若是逾嶙心思在这上面,入个仙籍绝是轻而易举的。可是他不愿意,妁川不是没有劝过他,每次见他习那些高深的灵法而受反噬,她心中便苦闷刺痛一次…… “我兄长,早也习了些……灵法,精元定是可以的……”妁川心下肯定,道:“他定可以。” 见她如此执着,云子泱不急答妁川这话,问其另外一事儿来:“妁川官儿姐,你这兄长,是谁?” “是逾……”妁川几乎脱口而出,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逾嶙曾经是冥界冥事府冥六君,若是挟持妁川那人说的是对的,那逾嶙现在便是堂堂冥王。而天界冥界早就因为冥界公主那事儿分离开来,所以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云子泱愿意,逾嶙也未必愿意。 “太苦恼了……”妁川揉了揉太阳穴,只道:“我便当子泱君同样了,待我回去问清楚后,再来寻你说这事儿。” 闻言,云子泱点头,不再关心其他,抬手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准备离去。 只见云子泱明显走路就不对劲,哪怕刻意在隐藏,也看出是伤后一瘸一拐。 “云子泱。” “蘂姜?”云子泱明显心下一喜,顾不得身上痛楚猛地下意识转过身去,语满是期待:“怎么了?” “你怎么了?”蘂姜实在是不忍,语气却依旧没有什么情感般。 “我……没事。” “说实话。” “同长渂打了一架。” “长渂?”蘂姜不禁微微蹙眉,瞟了一眼一旁的妁川,又继续对云子知道:“他回来了?” “回来了,”云子泱说完也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妁川,继续道:“回来警告我的。” “你们这些年,还说不通?” “他何时能说通?”云子只觉是在自欺欺人,道:“你还不了解他?” 蘂姜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他去看她了吗?” “谁?”云子泱故意问。 “云意。”蘂姜极少叫天后本名,又道:“你明知道,问我又是什么?他回来了,去看她,不禁是我最关心的,也是你最关心的,不是吗?” 云子泱笑了笑,回道:“是吧。” “……” …… 待云子泱走后,妁川低头沉思间无意看到桌上的红线,不禁去八卦:“蘂姜女君,你对子泱神君有没有想法啊?” “没有。” “没有吗?”妁川故意语气惋惜,道:“如实二人有情,却不说破,真的很难受的。” “我对云子泱,没有情。” “可你明就是很关心他!” 这蘂姜嘴上说着云子泱是私闯她内殿,但人家毕竟是堂堂神女君,独门所设结界谁能轻易破?嘴上说着不关心,却还是要询问伤势何来。嘴上说着没有只是碍事,红线却一直收在身上带着…… “太复杂了,说不清的。”蘂姜有些无奈,叹了叹气。 “那……” “……” 见蘂姜不愿意说云子泱,妁川便决定问问她所在意的。 关于不明的。 她抿了抿嘴唇,这些虽是过往,却抑不住心中好奇,她可以不问不明,却还是想知晓些一二。 妁川酝酿许久,心里不禁怦怦跳,艰难试探:“蘂姜女君,你同我店里那位,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 “嗯……我的意思是,就是你们以前……” 蘂姜抬眸看里看妁川,道:“他让我瞒着你,让我少同你说。” “瞒着我……干什么?”妁川只觉不对,咬了咬牙,继续问:“你们以前真的是……” “不是,你莫多想,他与我,不过是同你我这般的朋友罢了。” 朋友…… “以前,我们几个,一起偷偷喝酒,云意虽长我们,却也能融入我们……” “那个时候多好啊,红梅林中,雪梅枝下,煮茶赏景,真的特别好……” 见蘂姜思绪飘远了,神情里难得的温柔,原她也该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 长笙酒馆内。 “在天界?”逾嶙不愿意正眼去看不明。 “……” 见不明不答,逾嶙手中紧握着小扇走近去。 只见小扇化剑,直直抵到了不明脖子上。 “逾嶙兄是何意思?” “什么意思?”逾嶙反问,笑道:“你拦我是何意思?那人是谁?” “天界的。” “我知道!”逾嶙大吼,又道:“我问的是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为何要维护那人?!” “我没有维护谁。”不明淡淡开口,只道:“我同你说过了,妁川我也寻到了,只是这事儿得解决,她还不能回来。” “你他妈够了!”逾嶙忍无可忍,剑刃上有血溢出,道:“我一次次信你,你却还把她往天上放?我不管你同那蘂姜有什么关系,你马上去把妁川给我接回来!” “她在蘂姜那儿,是最安全的。” “她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不明用手轻而易举拂开逾嶙的剑柄,倒也明白他只是心下着急,便安慰道:“我明日便去接她,这些日子你四处奔波去寻也着实辛苦,早些歇息吧。” “……” “放心吧。” 第七十九章 归店 刚一掀开被子,便迷迷糊糊见一熟悉身形在眼前。 他就坐在桌前,静静地在饮茶。 “醒了?” “不明……”妁川本就是没睡醒的样子,这下眼中越发迷离了。 “我来接你回家。” “真的是你吗?” “是我。” 这话语气温柔难喻,十成让人心安,妁川鼻子一抽,直接光着脚扑过去。 “这都多久了?你为什么都不来看看我?”妁川往不明怀里钻了钻,又抬头来抱怨着:“你是不是都快忘了我,找到新欢了?” 不明也紧紧拥着妁川,低头看了看她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得不行,便用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细语道:“怎么会呢?不会的。” 妁川点点头,又将脑袋埋到不明怀里去,嘟囔着:“这都十几天了,我见不到你,也见不到逾嶙,真的好难熬啊……” “可是你很乖啊。”不明吻到妁川发间,只道:“一直都呆在这里。” “我知道,你让蘂姜女君看着我,定是有你的打算,所以我哪里也不去。但是这些天真的太闷了,除了如蘂姜女君,也只见过子泱神君一面……” “他啊……”不明放开妁川,拉着她的手,又言归正传来道:“都处理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见妁川点点头,不明施法来准备回人界,却又被一只手截住。 “怎么了?”不明一手握住妁川的手。 “我们……就这么走了?” 这还真不是穷讲究,毕竟在人家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虽然大事儿没有,但也是在护妁川,就这样一声不吭走了,保不齐还得一顿好找,这确实是有些没规矩没礼貌的。 “直接施法传灵回去,走仙道恐怕会生些无端的是非。”不明手中聚灵,只这般解释着。 见他明显是担忧岔了,妁川便就朝殿门外指了指,只道:“我在想,同蘂姜女君要不要道个别什么的?” “蘂姜?”不明似乎是才意识到这人,只盯着妁川来抱住她,道:“没关系,她知道的,我们回家了。” …… “回来了?” 只偷摸着瞟了一眼,逾嶙又镇定下来,他将茶慢慢倒出来,话中带刺怎么也不愿意正眼去看妁川。 “噫?”妁川便就故意装出惊奇模样,将脑袋凑到逾嶙跟前儿去,撅起嘴道:“怎么就不关心一下你最可爱的姐姐呢?” 只听见“砰”地一声,逾嶙手中茶杯被捏碎开来,茶水洒了一桌。 妁川忙跪坐下来,用手给逾嶙是又捶背又捏肩的,只道:“错了错了,我这不是也没办法嘛!” “……” 见逾嶙不言,妁川又赶紧朝不远处尚未走近的不明使眼色。 “你看他做什么?!”逾嶙宛如背后长了眼睛般,又道:“便是他将你带到天界去的,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要气死我不是?我说不能去天界,还偏就去天界!我说那茅厕里的东西吃不得,你们是不是也得往里面去尝尝?” “……” “别说了,”妁川见不明走近,停下手中动作,只低头道:“有内味儿了……” “你可真是行啊!这么久,怎么就呆得下去?”逾嶙又瞅了瞅一言不发的不明,又开始数落他,道:“你也是行,怎么就能做到把自己女人交到另外一个女人手里去?” “诶!你这个话可不对!”妁忙整整衣衫站起来,又去拉住不明,对逾嶙继续道:“人家蘂姜女君同黑户是故友,会对我怎么样?你看我现在,精气神儿哪里不好?我在她那儿,可是过的好日子!” “哦?是啊,都被养胖了呢。” “……” 妁川闭了闭眼,只觉忍一时风平浪静,毕竟逾嶙心中火气定是比她的大的。便拉着不明去桌下,自己拿起茶壶来倒茶,道:“主要是,我本就是被绑到了长渂神君和宇殿中,也不是我主动要去天界的嘛。” “你少给我找借口!”逾嶙全然是小孩犯浑,听也听不进去,只道:“你要是听得进去我的话,你第一时间就该回来,而不是安安心心呆在那种地方!” “……” 见不明依旧不言,妁川只满脸赔笑:“是是是,保证不会了,我若是再踏进天界那界门口一步,我就被卖到冥奴市去!再不济,我就精元一缕不留魂飞魄散了去!” “行了!”逾嶙打断妁川,明显是听这话刺耳,心中着实无奈,只道:“总之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再去天界,你就自己收尸!” “是是是!”妁川点头哈腰给逾嶙续茶,却又突然想起一茬儿来,又继续道:“我知道了,冥王殿下。” “……” “怎么了?”妁川倒是十分满意逾嶙现下的表情,脸黑了一片,也不知怎么解释,便又继续埋汰:“怎么不说话了?冥王殿下?” “别这样叫。”逾嶙道。 “为什么不呢?这不是应该的吗?”妁川假意纳闷着,又将自己手中那杯茶递给不明,道:“你说是不是?妖王殿下?” “……” 只见逾嶙不明表情臭得不能再臭,妁川才觉扳回一成。她虽理解他们隐瞒,却也不可能不气的,有些事要分清主次缓急,但绝也不是草草了事不再提及的,于她来说,最常见的,便是秋后算账。 “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仿佛就是她刚刚才说过的,妁川便也学着刚刚逾嶙的反应,对他道:“你少给我找借口!” “……” 现学现用,实在是方便。 “我是因为……”逾嶙眉头紧锁,倒是艰难解释着:“冥王闭关,他讲那王印交于我,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这是真的啊……”妁川眨了眨眼,心下才真信了这事儿。 一般来说,别人口中的话,她只是半信半疑听听而已,也不会太当真,尤其是与她有关的,只要当事者没有自己承认,她便不会信。 而方长提及这事儿不过也是想试探番,无论真假,总也能转移话题呛他一呛。 “……” 见逾嶙摇着小扇面露难色,妁川白了一眼,心中只道逮着了机会,便道:“你少来,还以为我不懂不是?王印在谁手里谁就是王,少跟我扯这些虚的。” 说完,想着之前小狐狸来长笙酒馆来时所谓前妖王闭关,妖界乱成一团,又对着不明质问:“你呢?你也是替你大哥管理王印不是?” “不是。”不明慢慢拿起桌上那杯茶,只道:“我并不想管,是他扔给我的。” “……” 妁川揉了揉太阳穴,只觉这家伙任性胡闹了,便道:“你也听念微那只小狐狸说了,妖界乱成一锅粥了,你还在外边儿晃悠,真也就你大哥心大,能安心闭关将偌大个妖界交给你。” “我一直就不想管,不然我跑出来干什么?谁让有人将我送回去呢?” 只见不明说完瞅了一眼不明,妁川也回忆着之前逾嶙的态度,便知晓了他话中之意。 “反正,妖界得好好治理番,你这个头子不在,谁知道会闹成什么模样?若是翻了天,谁的罪过?” “你的咯。”逾嶙闲闲散散搭话。 “我?” “不是你是谁?”逾嶙倒像是占了理般,又道:“你惹得堂堂妖王殿下拘泥在你这小小的长笙酒馆里,不怪你怪谁?” “……” 妁川哑言,好一会儿才反驳道:“你堂堂冥王殿下不也一样?” “……” “没有,”不明这才开口:“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意愿,我想留在这里。” 妁川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不明,又听他道:“至于妖界,我已经回去处理过了。” 闻言,妁川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边逾嶙实在是没眼看,白了一眼偏过头去。 “哦,对了。”妁川又想起一事儿来,便问道逾嶙:“你现在是冥王,那前冥王呢?还有公主?他们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逾嶙一声落下,小扇一收,拿起茶来喝,明显是不愿意提及这些。 妁川了然,无非就是闭关。 “那在长笙酒馆里出现的那人到底是谁啊?” 听妁川又问,逾嶙饮茶的手顿了顿,只道:“我与不明兄这些日子都在寻他,九州各界翻了个遍。” “所以呢?找到了吗?” “没有。”不明搭话。 “……” “这人狡猾摸不透,我与逾嶙兄分头寻来。我也只是抱着侥幸的心里让蘂姜在天界寻一番看有无你的踪迹。”不明解释着:“而让寻到你未同逾嶙兄说,只是让蘂姜这些日子看着你,确实也是我考虑不周全。本是想着趁这些日子先不打草惊蛇来解决好那人,可是却忽略了逾嶙一开始的禁去天界的话,也忽略了那人隐藏的实力。” “怎么会……”妁川低眉深思着,又道:“我以为你们是处理好了的……” “现如今,我们在,他定是不敢再来的。” “这人不是表面上的模样。”逾嶙站了起来,只道:“我们四处寻,却是一点蛛丝马迹也无,他面上模样也好,话音也好,绝都是幻变过的。” “那,岂不是找不到了?” “未必。”逾嶙又道:“若他胆大,或者又危急,说不定再来寻你。” 闻言,妁川一个激灵,只觉恐怖,只道:“不行,你们可得好好看好我,我可不想命丢在他手里,我还没活够呢!” 不明倒是觉得又心酸又好笑,不禁摇了摇头。 “冥王殿下?” “……” 见逾嶙脸都绿了,便又道:“哎哟!你应我一声!” “干什么!” “你不准我去天界,是不是因为公主殿下啊?”妁川用手托着下巴,只道:“你一开始就对天界有偏见,多半也是因为前冥王与公主吧?” “你管那么多?” “不是,我只是好奇,”妁川直勾勾盯着逾嶙挑眉,道:“你与公主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为什么前冥王那么看中你?还把王位传给你?” “我说过了,我只是暂为保管王印罢了。” “你少来!”妁川白了一眼,又道:“我不问你是何心思不公之于众,但是冥事府中那几位定是知晓你这身份的,一个个毕恭毕敬的,就连……老温也……对!温钦子那老家伙说过,你若是叫他干爹可是惶恐!” 难怪啊,难怪他那时神情不对,原是这么个原因。 “我和冥界公主没关系……”逾嶙有些无奈,只道:“你再给我乱点鸳鸯谱,我便扼杀了你们俩的鸳鸯……” “嘿!我这暴脾气……” “行了行了……”见妁川绾袖欲大干一场,不明赶紧一把拉过她,又笑嘻嘻对逾嶙道:“别听她瞎说。” “拉我干什么?!” “……” 见不明脸上有些难看,明显是进退两难,妁川又立回身子,恶狠狠白了逾嶙一眼,道:“反正,我的鸳鸯命大着呢!” 逾嶙用小扇扶额,叹了口气,只道:“你知道的,天后那事儿,公主殿下那事儿,我们冥界的,最好还是划清界线好,不然,你的灵力迟早被吸干。” “你少乱说,天后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逾嶙点点头,只好退一步道:“可是她身边有人是,你被挟持那日,那人如何说的话?我第一想到的,不应该是天界?” “我知道了……” 妁川撇了撇嘴,想着在天界时蘂姜无意间提到过“冥王来走过一遭”,奈何没有证据,便就无功而返了。 “诶,你说这人,会不会是长渂神君啊?”妁川突然提议到。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就同我去天界一样,毫无意义。” “什么意思?”妁川听不懂逾嶙这话,便去看不明。 只见不明低着头饮茶,不发布看法。 “我一开始便是这么想的,但是长渂早已经离开天界不知身在何处,我去天界寻,是不是没有意义?” 这话似乎有理,却也不算全对,妁川想着云子泱所谓同长渂打了一架,便道:“但是,长渂回去了啊……” “他回天界了?”逾嶙猛地偏头看向妁川,语气严肃,眼神里是抑不住冷漠。 “啊?”妁川明显被逾嶙这反应给吓到了,磕磕巴巴道:“是……是啊……说是同子泱君打了一架呢……” “是吗?”逾嶙冷哼一声,嘴角竟挂了瘆人的笑,又听他道:“可算是回来了……” 第八十章 树下乐 “小狐狸!” 一阵略微低沉的嗓音在店门外响起。 紧接着,便见到一个成熟俊毅的男子进来,那人约摸三十几岁,眉眼间倒也有几分似曾相识。 “妁……妁川阿姐?!”那人先开口。 “你是……?”妁川仔细打量着,才猛地反应过来:“竹琅!?” “妁川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啊?”妁川有些摸不着头脑,目瞪口呆的,视线只在竹琅身上。待他走近来坐下,确认无疑后,妁川才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竹琅明显是比妁川还懵,指了指自己,道:“妁川阿姐是不认得我了吗?” 不是不认得,而且不敢相信他此刻的模样。明显是经历了岁月后长成了大人模样,头发一丝不苟梳得齐整。 可这明明不合逻辑啊!就算是雨后春笋,也不会窜得这么快吧?竹琅明明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屁孩,一下子十几年都过去了成了一个能托付的大人了? “我认得啊!”妁川朝桌子上一拍,却又不禁纳闷:“竹琅啊,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啊?这十几日都经历了什么?让你沧桑得如此之快?”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逾嶙皱着眉,简直听着难受。 “我这话……有问题吗?”妁川表示不解,只好偏过头去看不明。 不明点点头。 “……” 而这头竹琅明显是有些尴尬,挠了挠头,只道:“什么十几天啊,这都十几年了,妁川阿姐,我们可等你等得望穿了秋水了……” “十几年?!”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震惊。 妁川震惊是因为这“十几年”,旁的震惊是因为妁川竟不知过了这“十几年”。 “妁川阿姐?”竹琅如今虽也过了而立之年,却依旧是那童心般的少年,手在妁川眼前晃了晃,好奇道:“你已经走了十几年了,你不知吗?” “我……”妁川只觉有些接受不了,艰难道:“我不知道啊……” “我看你就是傻了,别看现下齐整地回来了,说不定脑子被挖了!”说着,逾嶙还嫌弃地看了一眼过去。 “你在天界呆了十几日,人界便就十几年。”不明解释着:“毕竟也是危难一遭,一时未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 “就是嘛!”妁川白了一眼逾嶙,只道:“还是我家不明清醒!” 逾嶙一个激灵,只觉得听不下去。 “妁川阿姐,你在天界……没什么大事吧?可有见到长渂神君?”竹琅关切着,心下倒也有些紧张。 “没!”妁川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只道:“我都不知道这‘十几年’怎么过来的,天界的,除了蘂姜女君和子泱神君,一个毛都没见到!” “你还说得挺骄傲?” 见逾嶙眼神寒厉过来,妁川赶紧闭嘴。 “总之无事就好,这些日子见也不见逾嶙君同不明公子,只知他们忙碌着,现如今妁川阿姐回来了,长笙酒馆便交回阿姐掌管……”竹琅又交代了一些有的没的,到最后站了起来,准备离去,只道:“既然妁川阿姐回来了,小狐狸定也是心喜的,现下她还不知,待我去寻她回来。” “诶诶诶!”妁川赶紧叫住竹琅,问道:“念微修炼成人形了吗?” “……” 只见竹琅那家伙跑得太快,明显是没有听见最后这句的。妁川无奈摇了摇头,只道是年纪长了心性不长,依旧是少年气鲁莽多。 “也只是对那小狐狸这般而已,”逾嶙出声来:“前几年还是十三爷在帮着打理,竹琅算个帮手罢了,后来十三爷年纪大了,我便让他回乡养老了,后面这些年可基本都是竹琅一个人在打理。还别说,这小家伙倒还是个做生意的料!” “你就不能好好夸夸人家?” “我这夸得还不好?”逾嶙反驳着。 “行行行!”妁川摆摆手,只道:“人界都这么多年了,真是沧海桑田令人感慨呐!” “……” 这家伙明明一开始什么变化都没看出来…… 况且这几万年都过来了,区区十几年还能给她整出情怀来…… 见于逾嶙有些无语,妁川突然想到一茬儿,将灵布包里的寻灵尺拿出来一把扔到桌上,道:“这东西有问题,我寻思冥老四那家伙玩儿我呢!你给我送回去,我不要了!” “不要了?” 全然忽视逾嶙表情的别一番意味,妁川只指着桌上的寻灵尺道:“这东西,在地上给我指天上,在天上给我指地上,纯粹就是拿我寻开心!” “行,我收了。” 只见逾嶙说完,便伸手来拿,妁川反应过来,一把抢在他前面,抓起寻灵尺就赶紧往灵布包里放。 “什么意思?”逾嶙不解。 “没什么意思!”妁川忙道:“只是想起来,就算我不帮冥老四寻了,我也该得到些报酬才对!” “……” “你什么表情!”妁川有些不满,又道:“怎么说,我和黑户!是吧!我们俩也为他这事儿奔波忙碌了这么久,把这寻灵尺扣下来典当点东西不过分吧?” “……” 这寻灵尺怎么说也是灵物,在这奇人异事奇珍异宝聚集的青州城怎么也得当个好价钱! 正这般想着,妁川手中数钱的动作也逐渐明显了起来。 “好了好了,反正日后给我好好呆着,”逾嶙站了起来,只道:“这长笙酒馆你继续打理着,钱什么的少担心!” “知道了!”妁川去拉不明的胳膊,又拍拍胸脯,道:“长笙酒馆老板老板娘齐心协力还怕挣不来钱?” “那我呢?”逾嶙欲哭无泪,只道:“怎么说,这长笙酒馆曾经也是我的产业……” “诶!”妁川赶忙站了起来,上前拍肩,道:“你放心!你还欠我钱呢!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你走呢?冥王殿下给我打杂,可是有面子!” “……” 见逾嶙脸青,不明才道:“妁川,你这话是否太……” “太什么?”妁川直接打断不明,接道:“妖王殿下,你不也一样?欠我的我可记着呢!还完再跟我谈其他的!” “真的?” “真的!”妁川点点头,道:“接下来几万年,你们都是我的小弟!少跟我整些有的没的!” “如果现在不谈,我可是不干的。”不明对上妁川的眸子,笑得明朗。 “行了!”逾嶙见妁川也忍不住笑,脸上明显还染了红晕,女儿家情态一览无余,浑身起鸡皮疙瘩,提醒道:“我还在呢!” “那便请逾嶙兄回避一下。”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实在是忍不住,倒难为不明替她说话,赶忙走到他身后去环住他的脖子,又故意对逾嶙道:“不好意思了,冥王殿下,日后可得多多包涵啊!” “行行行!我滚!”逾嶙白了腻歪的二人转头便回房休息了。 见逾嶙消失在拐角处,妁川便又笑着靠近不明耳边去,轻轻道:“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回哪儿?” “回房啊……” 声音低柔,吹得鬓角碎发微微颤动…… 见不明不应话,妁川又将脑袋在不明脖颈间蹭了蹭,轻浮道:“妖王殿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回房?” “你才像一只小妖精。” “不管我是不是小妖精,”妁川顿了顿,继续道:“都是归妖王殿下管的……” “……” …… “小狐狸!” 一大清早,鸟鸣风清,便又听见竹琅的声音。 妁川伸了个懒腰,站在店门前看竹琅在老槐树下朝上看。 老槐树绿意盎然,分明已经有了花苞。 “你别叫我!”小狐狸探出圆圆的小脑袋,对着树下叉腰的竹琅道:“这么些年,捉弄我还不够吗?” 闻言,妁川脸上挂了笑意,原是“这么些年”,他们都没有变的。 “妁川姐姐!”小狐狸这才看见,一跃跳了下来,又越过竹琅朝妁川身上扑去。 妁川一把接住,脚下却未站稳,只觉身上酸痛不已,又听小狐狸道:“昨日夜里便听说你回来,只是夜深了大家也都睡下了,便没有来打搅。妁川姐姐可好?” “昨日太累了,便就早早歇下了。”说着,妁川又揉了揉它雪白的脑袋,道:“念微近来可好啊?” “挺好的!”小狐狸眼睛放光点点头,偏过头看了看竹琅,却又道:“就是这家伙,老是欺负我!” “诶?”竹琅明显是不服气了,走近来道:“什么叫我欺负你?你这狐狸这般狡猾,我还没说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呢!” “我哪有!”小狐狸争执道:“分明是你日日苛待我!” “……” 这俩家伙一闹起来便没完没了,妁川不搭话,就这样听他们无头无脑玩闹着,只觉岁月静好。 “诶?妁川姐姐,你为何不劝劝我们?”小狐狸纳闷地问。 “怎么劝呢?”妁川顺了顺小狐狸的毛,慢慢坐到了门槛上,只道:“本你们这般和睦,我也是最欣慰的。” “没有和睦!哪有和睦?什么和睦啊!”小狐狸连连反驳:“我们天天都这般吵,才不和睦呢!” “就是就是!”竹琅应和着侧过身抱臂道:“才不和睦呢,我同这小狐狸是天生的冤家!水火不容那种!” “那让你们去同逾嶙吵,你们可愿意?” “……” 这话对他们来讲明显是有些不对的,在他们来看,逾嶙不明痛妁川终归是大一辈的,虽嘴上叫着姐,却怎么也是有距离的,更别说逾嶙平日里在他们面前的严肃样儿。 妁川便又道:“其实呢,你们这般吵,也是因为你们愿意同对方吵,吵吵闹闹却依旧能相处,便也是最舒服的相处了。” “你这些大道理是跟谁学的?”逾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手中拿着碗筷问妁川:“真是不明白,你都能懂这些。” “我自己胡编乱造的咯!”妁川也懒得同逾嶙争执什么,起身来让出位置,让搬着藤桌藤椅的不明过路。 逾嶙慢悠悠经过妁川身边,知道:“不是胡编乱造,是有人的亲身经历!” “你闭不闭嘴?”妁川下意识抬起手要将手中东西砸过去,只是发现手中是只小狐狸时,又赶忙收回手来拂了拂它的背。 竹琅也跟着进屋端早茶出来,待一切准备就绪,一行人又在老槐树下围了一桌坐下来。 “你吃点这个。”竹琅夹起一块糕点来放在小盘中。 小狐狸坐在竹琅专门为它挤出的位置来,摇着尾巴去食那糕点。 “好吃!” 见小狐狸一脸满足,惹得妁川嘴馋,便自行夹起一块来吃,却在入口那一刻吐出来。 “这是什么味道?”妁川实在是接受不了,便夹起往不明碗里夹。 “这是妖界的食点……”竹琅解释着:“妁川阿姐吃不来,也是能理解的……” “太重口味了!”妁川也不知如何来形容是好,又道:“是不是现下厨房里都是些我受不住的……” “没有没有,妁川阿姐,这些可是不值钱的,妖界应是有好食的,待我下次去寻寻看!” “嘿!”小狐狸嘟囔道:“我就不配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你配不配!” 见竹琅故意这般来逗小狐狸,妁川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不理你了!我日后只同妁川姐姐好!”小狐狸哼哼两声就窜到妁川怀里去了。 “你反正也不是长笙酒馆的!你是捡来的!”竹琅继续道。 “你闭嘴!”小狐狸只觉委屈,这么些年可就白受了竹琅这代掌柜的气,只说它死皮赖脸留在长笙酒馆。 “好了好了,”妁川安抚道:“念微可是我在妖界抱住的,可是我抱回来的!” “抱的也是捡的别人不要的!” 只见小狐狸恶狠狠叫了一声,又不知怎么反驳这话,便就委屈巴巴往妁川怀里钻。 妁川摇摇头,对着竹琅使眼色,示意他莫要嘴硬好好说话。 竹琅也全然不知怎么今日说这话就惹得小狐狸如此大反应,于是试探着唤它:“小狐狸?” “……” 小狐狸动了动身子表示能听见,却不应竹琅。 “生气啦?” “……” 见它依旧不应,竹琅才觉事态严重性。 绝是因为妁川他们回来了,受了委屈有人靠! “我错啦。” 闻言,妁川都不禁一愣,这竹琅可也是三十过了的人,这话说出来,真就和他此时模样格格不入。 “晓得错了就好!吃饭!” 只见小狐狸恢复了那活泼的模样,又跳回自己的位置摇尾巴…… 第八十一章 艳阳日 这里阳光极好,风也极好。 待稳稳扶住墙头后,妁川朝宅子里边儿瞅了瞅。只见一位形貌昳丽的女子正坐在亭子里抚琴。 琴声悦耳,扣人心弦。 “弹得还挺不错嘛,想不到珩杏姐姐居然还有这潜质!” 短短天界十几日人界便流逝十几年,当年投胎至这庭院中的婴孩已经长成了小家碧玉。 “你这话可着实耐人寻味。”话语间分明宠溺,不明扶着木梯抬头去看妁川,又问道:“进去寻她?” 妁川摇了摇头,便将脑袋抵在胳膊上,还是决定再看会儿。 “你说这十几年都过去了,都没来得急好好准备番,偏就只能这样看她了,想进去却也不知怎么开口来同她说话。” “没事。”不明只道:“反正日子还长,你慢慢思量着怎么同她家里打关系。” “嗯……”只见妁川装模作样思量了番,又道:“我本是想着她幼时便来个偶遇救美什么的,这样就顺理成章扯上关系了,只是现在人都这么大了,可怎么是好?” “这有什么关系呢?人这么大了,不也一样比你好看?你别以为你遇不到劫色的,人家就遇不到个?”逾嶙不知何时摇着小扇走来,不禁白了一眼趴在墙头上的妁川。 “……” “是吧?不明兄?” 见逾嶙对着不明挑眉,妁川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接脚一蹬,将那梯子朝逾嶙踢去。 随后便见妁川双脚在空中踢了踢,手臂上再一使劲儿,就翻过墙去了。 而这边逾嶙侧着身子躲开砸来的梯子,心中只道她狠,抬头去看早已消失在墙头的妁川,无奈又对着不明摊了摊手。 好在这家院墙不高,妁川只摔了个屁股墩儿。她整了整衣衫想扶墙起来,却有一只纤纤玉手伸到面前来。 “你没事儿吧?” “啊……珩杏姐姐……我没事。” 只见珩杏笑了笑,眉眼间尽是春阳温柔,收回手却近到妁川身旁去扶她起身。 这也太温柔了吧!!! 妁川实在是太满意这人界闺中待字小姐家的教育,尽是往那温情柔善知书达理的方向去! 早知如此,便该早些把珩杏送来人界轮回!也不会给宋洝君整出那么些幺蛾子事儿来! 见妁川视线全在自己身上,脸上还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珩杏十分不解,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有要事?如何会摔在此处?可有伤?” “没有没有!”妁川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赶紧又挽住珩杏的胳膊,只道:“珩杏姐姐近来可好?” “你是……?”珩杏显然不解为何妁川上来便这般自来熟。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珩杏此刻是人界的珩杏,只道:“珩杏姐姐,我是妁川,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的!” “小时候?” 妁川点点头,接着忽悠:“是的,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可喜欢我了呢!” “你到底是谁?”珩杏显然是不信妁川这话,一语道破:“若是我幼时玩伴,怎可能我一点都不记得?”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脑子不好,有次还发高烧,把脑子都烧坏了!所以才不记得我!” 珩杏眼睛都睁大了,视线移开还真就去回忆了。倒也不知她是不是信了,妁川只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珩杏姐姐,我不逗你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这般好,还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倒也是放心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珩杏蹙眉看着妁川,只觉眼前人太奇怪了,言语激动活泼得不行。 “她的意思是,你以前太凶了,现在这个性情她很满意!” 这话音刚落,便见逾嶙翻过墙来,继续道:“珩杏啊,你这……还真不错!” “……” 妁川攥紧了拳头,见不明也翻过墙来便又松了松,对着珩杏道:“珩杏姐姐,你同宋洝君怎么样了?” “宋洝?” “诶!”妁川反应过来此刻的珩杏过往记忆都是没有的,脑子转了转,又道:“你同你兄长,怎么样了?” “兄长……?” 见珩杏依旧不解,妁川倒也觉上来便这么问人家里的大男人实在是不合适,就随便找了个由头来:“我同你哥小时候也是好朋友呢!” “我可真从来不认识你。”珩杏确定。 “你当然不认识,认识还得了?” 只见逾嶙说完朝妁川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再一把收折好小扇,朝珩杏指了指。 而小扇顿时聚灵向珩杏去。 只见珩杏一个激灵,记忆猛地被打开,回过神来见逾嶙还指着自己,便大吼道:“冥老六!干什么呢!你胆子大了敢指我?!” 这才是珩杏,真真切切的冥七女君珩杏。 “噫——”逾嶙一个激灵,赶紧收回小扇,朝一旁不明身后移去,硬起胆子回应:“果然你还是你,人界呆这么久依旧改不了那火辣性子……” “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别别别!珩杏姐姐别气别气!”妁川满头虚汗,赶忙一把拉住就要冲过去的珩杏,劝道:“同他置什么气?他就这副德性!别气别气……” “正是正是。”不明也赶紧抬手来阻拦,只道:“冥七女君何故这般大怒,实在是不至于不至于……” 见这俩如此阻拦,珩杏才消下气来领着他们入亭子里去。 入了亭子,妁川不禁伸手去摸刚刚珩杏抚过的那方木琴。她伸指去拨弄琴弦,发出一两声琴音来,不禁觉得这东西美妙,平日里虽也常听人抚奏,却自己动手去摸倒也还是头一遭。 “喜欢吗?”珩杏不知何时唤来了端茶倒水的丫鬟,待让她们放下离开后又对妁川道:“若是喜欢,我教你!” “可以吗?”正问着,不禁又拨弄了两下,实在是有趣得紧,便点点头傻笑着回应:“待你回来,必须得教我!” “何必要珩杏回去?她现下教你不好?”逾嶙吹了吹热茶,又道:“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怕她这人界几十年还教不会你?” “你给我闭嘴!”妁川恶狠狠瞪了逾嶙一眼,又扭头对不明笑:“黑户!等我学会弹给你听!” “……” 逾嶙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见不明也笑着点头回应妁川,珩杏只觉蹊跷,如此对话如此相视而笑,怎么也看出一些端倪来。 珩杏朝逾嶙身边移了移,小声求证:“这俩家伙是不是有问题?我觉得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啊!”妁川耳朵只在听这种八卦时灵。反正她也一直不在意害羞这些,便走到不明身边去拉起他的手来。 只见妁川不明十指相扣,珩杏被惊得一愣。 “就是这样啦!”妁川故意将相握的手举起来,道:“我们就是这样啦!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办个礼!” “你害不害臊?”逾嶙简直是没眼看,拉过珩杏来挡在他面前,又道:“我都替你脸红!” “你那分明是嫉妒!”妁川收回手来,一把夺过不明手中的茶杯来喝两口润喉又塞回去,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 “我有什么好嫉妒你的?” “你……” “哎呀!行了行了!”珩杏赶紧打断,免得又大吵一架,便又岔开话题道:“我有事儿说!” “你看,把人冥七女君都吵烦了!”逾嶙本着先下手为强的原理赶紧推锅。 “……” “呵呵呵……”珩杏倒不在意这个,转过身来对着逾嶙笑得那叫一个不怀好意。 “怎么了?冥七女君?” “请问冥王殿下,我来人界前是怎么和您说的?”珩杏尽量保持笑意不减,却也明显能感受到山雨欲来。 “你说……”逾嶙眨眨眼,结结巴巴道:“你说……说……来……续情缘的……” “既然我是同您说清楚了的,为何还要把我和宋洝安排投胎成兄妹!” 只见珩杏说到最后语调拔高,妁川都不禁替逾嶙捏一把汗。 “怎么了?”不明见妁川攥紧了拳头,眼里神情却抑不住的期待,欲言未言的。 “我看看这家伙怎么收场!”妁川一把挽住不明的胳膊,又道:“这家伙绝是只瞒了我,你看看,珩杏姐姐绝也是很早便知他身份了的。” “逾嶙兄瞒你,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绝不会平白无故这般做的。” “我知道……”妁川嘟囔着,垂眸想了想,又激动道:“但是我看看他现在怎么收场!” “真是……” 真是什么没有说,随后只是摇摇头笑得明媚。 而那边逾嶙绷紧了面子,回应珩杏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临亦!对!就是他给你安排的,回去我定要好好质问他番才对!” “你少推锅!”珩杏丝毫不给逾嶙留面子:“不是冥王,谁还不听你的?我就搞不懂了,都说了是来续情缘的,合着你还搞不明我想续的是什么情缘?亲戚情缘?”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实在是往珩杏心头插上一刀,便赶紧转头去看。 妁川倒没有反应过来,笑得合不拢嘴只顾拍不明大腿。 不明看见珩杏那眼神怕是要吃人了,赶紧拉过妁川来捂住她的嘴,脸上添了敷衍的笑,只道:“没有没有,没笑冥七女君,没笑你,笑我呢……” 珩杏无奈,心下默默叹了一口气只道忍了,又转头去等逾嶙回答。 “我这不是怕你再给宋洝君惹出乱子来吗?”逾嶙用小扇挡了半张脸,也不敢去看珩杏,只道:“若是你生在旁家,说不定又得想方设法来嫁他家里来,万一又像以前那样整得人修不满轮回怎么整?” 好不容易将珩杏也跟着轮回一遭,让宋洝可以安安心心轮回修炼一番,若是又因为情爱什么的乱了人生,你说冤不冤? “我是旁的,便可以嫁给他,怎么就会整出岔子?” “你若是嫁不了呢?”逾嶙提醒着:“你是冥灵籍,又不是冥鬼籍,姻缘可不归天界管,人家宋洝君轮回入世姻缘可是天界入簿的,还没个标配什么的?” “行了……”珩杏表示理解了,差不多的了。 “所以干脆就直接来当他老妹儿,入他家里还不是宝贝一样的宠着?” “行了!”珩杏实在是听不进去他瞎忽悠,呵斥完感觉清净了才挥挥手坐回木琴前,撇撇嘴道:“那你们今日来干什么?专门就是来唤我记忆?” 只见珩杏瞟了逾嶙一眼,手中慢慢抚琴弹起曲来,嘴里还不停嘟囔着:“明知我看不得他娶别人,还要来让我想起这些,真是不解……” “哎!”逾嶙收好小扇,觉得现下才叫无危无险,便喝了一口茶,品嘬间又不慌不忙道:“你日后便知道了,不过宋洝君迟早要娶人的,你若是不想见到这一幕,我教你个法子!” “什么法子!?” 见妁川明显比自己激动,珩杏是匪夷所思,听了手中动作,明显怀疑道:“什么法子?” “你赶在宋洝娶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呗!” “……” 见珩杏脸上表情凝固住,逾嶙立起身子来往亭子外移,继续作死道:“你是怕自己嫁不出去嘛?” “冥老六!” 只见珩杏一手拍在琴上,震得琴弦发出难以言喻的声音,妁川赶紧去拉住:“珩杏姐姐!别气别气,你现在可是人界闺阁中的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又容貌气质俱佳,绝不会像在冥事府那样没有一个人来提亲……” “妁川……”不明只觉她这话意味不清,况且珩杏明显是更怒三分,无奈间只好又上前去扯妁川回来:“你少说两句……” “啊?”妁川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忙又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绝是可以嫁出去的……” “……” “行了行了……”珩杏无奈,闭了闭眼,又坐回去,道:“我都记起来了,怎么可能还会嫁给别人去?我就守着宋洝这辈子吧,如是被他那冥界的老祖宗知道我这世再给他整黄了,指不定真就没戏了……” “说得像你以前就很有戏一样……” “你闭嘴!” 逾嶙一怔,才发现是妁川吼的。 珩杏倒也选择性忽略了他这话,只道:“总之,我就留在这家中好好守着他。” 第八十二章 突闻 “念微?” 一行人从珩杏家宅子里回来,方才走近长笙酒馆,便见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坐在门槛上,尾巴耷拉在地上,似有些苦恼。 “妁川姐姐……” 听出小狐狸话语中有些委屈无奈,妁川想也不想,弯下腰一把便抱起它来顺理成章道:“怎么啦?竹琅那家伙又欺负你啦?” “不是……” “嗯?”妁川这才表示诧异,尴尬得看了一眼后面跟上来的逾嶙与不明,又道:“那是怎么了呢?” “就是我前两日回了趟妖界,简直是乌烟瘴气的,真的难受。” “妖界怎么了?”妁川顺了顺小狐狸的毛问。 “妖界太乱了!”小狐狸感叹着:“前妖王不是闭关了嘛,现下这妖王也不在,一个个的都无法无天场面十分难看。也不知道现下这妖王殿下是怎么想的,一点都不上心,还不如不做这王,也不知道管管!我怕再这样下去,迟早内乱,别人灭不了妖界,倒遭我们自己绝了路……” “噫……”妁川表示同情,这才抬眸去看不明,挑眉道:“妖王殿下,你知道你妖界是这么个情况吗?” “……” “妖……妖王殿下?”小狐狸懵了。 “是啊。”妁川点点头,见逾嶙不明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便才道:“念微还不知道吧?这日日在我们眼前的,便是你那妖界的殿下。” “我……” 不明依旧不答妁川,只看了一眼已经傻眼的小狐狸,道:“这两日?明我前些日子回去整顿过,想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蒙圈了好一阵小狐狸明显是才反应过来方长对“妖王殿下”的反动言论,忙解释道:“殿下……我刚刚……我不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见小狐狸那模样着实可怜,唯唯诺诺的,不明倒觉得太过于了,抬眸看了眼妁川,却见她闭口不言,倒像是想看他如何收场般,便笑着回应:“无事,你说的也没什么错。” 只见小狐狸松了一口气。 但这也确实怪不了它,毕竟小狐狸那等级什么的太低,顶多见见几个妖官儿,绝是从未见过妖王什么的。更何况还是不明这种不愿意呆在妖界的妖王。 小狐狸也奇怪,便询问道:“殿下,你一直留在人界是否有其他想法?” “有啊,我啊!”说着,妁川还不忘朝不明抛个媚眼。 “确实。”不明倒也接这茬儿,露出个春风般的笑来,只道:“我是留在人界便是同我妻一起。” “……” “行了,别说了,鸡皮疙瘩掉一地了!”逾嶙实在受不了这些,甩袖间嫌弃地瞟了他俩一眼进店去了。 …… 午后。 妁川抱着一坛美酒在老槐树下问:“你要不要回妖界去看看?” 不明本枕臂靠在树上打盹,闻言,慢慢回道:“自然是要的。” “这事儿似乎不是小事儿。”妁川这么说自然是有理有据的。 午间就餐时小狐狸说了一堆它在妖界的见闻,只道妖官勾结作乱,秩序紊乱,自相残杀更是屡见不鲜。总之就是乱成一锅粥,包括逾嶙都道冥界收到消息妖界出了些岔子来。 只见不明闭着眼,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映到他脸上,惬意非常。 他道:“回去自然是要回去的,王印在我手里,不可能真就是个摆设。” “那我……同你一起去回去吧。” 连妁川自己也分不清这话语倒分不清是在询问还是什么。 只见不明这才睁开眼来,他从老槐树上跳下来,笑着去接过妁川手中的那坛酒来放在藤桌上,又伸出手去拉她入怀来。 他抚了抚她的发,慢慢道:“我方长本就是在想这个事的,可是,”不明顿了顿,“妖界如今这般,绝是险境,我不忍心让你涉险。” “可是我也不想你独自去应险。” 闻言,不明放开妁川,只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是怕为夫应付不了吗?为夫在妻眼里便这般无用吗?” “不是……”妁川嘟囔着:“我只是不想你硬抗。”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明摇摇头,在妁川额头上轻轻敲了敲,道:“我没有硬抗,大可不必担心的。” “那你什么时候去呢?”妁川摇了摇不明的手,倒也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不明垂眸深思片刻,才坦言道:“我随时便可走的,只是考虑到如何同娘子说。” “我知道了!”妁川赶忙挥挥手,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又去拿起那坛酒来给塞给不明,继续道:“这酒你拿回去喝,我就在长笙酒馆等你回来。” “好。” 不明应着,同风一道在妁川额头上轻轻一吻。 …… “不明兄呢?” 逾嶙午休完下楼来,只见妁川一人在柜台前摆弄花枝,便环顾了一周皆是不见不明的影子,又道:“你狠下心把人家赶走了?” “没有。” “嗯?”逾嶙不禁有些奇怪,妁川反的应竟会如此平静,倒与往日不同,便走近去敲桌试探:“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啊!”妁川语气淡然,又将手中那枝蔫秧秧递给逾嶙,嘱咐道:“这枝不要了,你拿去扔了吧!” 闻言,逾嶙便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那蔫枝,越发不解。又回想着午时的对话,才想有些记忆的苗头,就顺手拿着那蔫枝晃悠道:“哦——不明兄回妖界了?” “对啊。”妁川将那插花的陶罐摆放置桌案一边,左右打量了番,倒也觉得满意,才继续道:“他是妖王嘛,家里着了火出了事儿自然得回去应付,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闲啊?” “你这话不对。”逾嶙手肘支在桌案上,只道:“我可不闲,只是冥界有冥事府里那些个冥君打理着,我也没必要插手做什么,反而弄得人家混乱。”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冥事府被你管理得好。”妁川一语道破,又道:“只可惜我家黑户没这命。” “啧,你别这么恶心行不?” “怎么啦?听不惯啊?”妁川这才来了劲儿,又道:“我这个叫法不对吗?你不也是我家的?我家冥王殿下,逾嶙君?” “别别别,我承受不起,真是搞不懂,不明兄是怎么看上你的。” “那是他眼光独到!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妁川白了逾嶙一眼,又道:“不过我真的有些不放心呢。” “有什么不放心的,不明兄可比你想象中要厉害不止数十倍。”逾嶙倒也清醒,继续道:“只是因为那王位更迭,乱子便就在这个点趁虚而入,这些,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况且啊,你如今还对你上心。若不是因为寻你照看你,直接放任着妖界不管,他那妖界怎么可能会乱成这个样子?” 这话音一落,妁川不禁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哎哟!好姐姐!行了行了!”见妁川不反驳,反而开始悔过,逾嶙明显觉察到自己这玩笑话开大了,便赶紧上前去拍肩解释:“我这般说说而已,哪能全都怪你呢?那是他妖界的劫,不管有没有你,他都阻止不了。” “……” “况且那前妖王也是,本不明兄就对这些不上心,怎么偏就要硬塞给他管呢?”逾嶙无奈摇摇头,偏头见妁川那水汪汪的眼睛一直在憋泪,才觉事态之严重,忙又伸出手去擦,安慰道:“好妹妹,没事的。” “哥,你曾经也是这样的对吧?” “啊?”逾嶙只顾装傻:“什么样?没有啊!” “你有,你是不是一开始也不愿意接那王印,只是因为……” 逾嶙心沉了下来,柔声问:“因为什么?” “我不知道……”妁川吸了吸鼻子,想着自己被赶出冥事府后传言中冥事府乱了一阵子被冥王镇压了下来,又才道:“反正我觉得,绝对是很难的。” “傻丫头……”逾嶙摸了摸妁川脑袋,才道:“都过去了,你好好的便好。” 妁川点点头,赶紧用手背去揩那去要掉落的东西,又咧嘴笑嘻嘻道:“我好着呢!” 见妁川这架势,翻脸倒也是快,逾嶙只觉又欣慰又好笑,不禁摇了摇头。突然间心中一个念头闪过,便道:“你想不想去妖界同不明兄一起?” “不想。” “不想?”逾嶙惊奇这回答,微略思忖了番,才细思出缘由,便又道:“他不同意你去,是怕你出事吧?” “所以我就不去了呗,免得给他惹麻烦。” “不不不。”逾嶙反驳道:“你其实可以跟着去看看的,毕竟他是妖王,妖界的都该敬他三分,况且他的能力,是足以保护你的。” 这些谁没想到啊!妁川心中只道,可是自己确实没啥大本事,去了真可能添乱。 若是在以前,逾嶙怎么可能会让她跑这么远?而如今却让她跟着去妖界,着实可疑。 想到这儿,妁川碰了碰逾嶙的肩,表情倒也是一本正经,道:“冥老六,我觉得你不对劲儿啊!” “哪里不对劲儿?我让你去同你夫君一起,还是我不对了?”逾嶙假意置气。 “你绝对不对劲!”妁川坚定自己心中答案。 “好姐姐,你这怎么跟变戏法似的?换脸换得这般快?”逾嶙赶紧拉出一段距离来,决定不再同她多言,以防万一。 “你去哪儿?!” 只见逾嶙要出店去,妁川赶紧追上去。 “哎!不明兄怎么回来了?回来接妁川啊!好嘞!” “啊?真的吗?哎哟!”妁川断也没想到逾嶙会突然停下来,直接撞了上去,又因着心下只关心不明,便又伸出脑袋去看。 只是店门前只有过路行人,哪有什么不明? 妁川气不打一处来,只恶狠狠去瞪逾嶙。 “看吧?你还是特别想他,想同他一起去的?” “没有。” “没有就好了!”逾嶙嬉皮笑脸,一把勾搭住妁川的脖子,继续道:“我送你去。” 只见逾嶙另一只手一把从腰间扯出小扇来打开,再一挥扇,场景便转换了。 此地是青州城外,六界口通往妖界的道路。 “嘿!不明兄!”见远远一个颀长挺拔身影行近,逾嶙忙着招手。 不明显然诧异,他行这一路本思虑着妖界之事,却不想中途会遇到逾嶙带着一脸茫然的妁川截道在前。 见妁川还被逾嶙勾搭着,不明不解:“逾嶙兄这是?” “把这家伙一起带去妖界吧,省得在店里碍我的眼。” 妁川:??? 这家伙怕是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吧?说不定自己走了后他就得把长笙酒馆盘出去!又或是有什么其他的利益关系…… 正想着,却听见逾嶙近在她耳边道:“不用谢我。” 紧接着,妁川便被逾嶙一把推给了同样不解其意的不明去。 还不等妁川反应过来,便见逾嶙再一挥扇,消失了去,四周只余他的话音:“你们好好玩这一遭啊——” “……” 妁川双手被不明扶着,脑子里思绪万千,倒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觉得丢脸…… “我……不是我要……”妁川抬头去看不明,心中虽也期盼着有个什么契机来撮合她同他一道,但此刻真的实现了,却有些不知所措了。 “没事的。”不明微微一笑,扶好妁川站稳立过来,又道:“既然来了,便一起去吧。” “真的可以吗!”妁川脱口而出,心中欣喜是怎么也隐藏不住。却又想着一开始不明是让她好好呆在长笙酒馆等他处理完回来的,这下算是违了他的意愿,不禁声音压低又解释起来:“我的意思是……我还是想同你一起面对……” 而不明显然是看出妁川的心思,知她午后同意留下只是在装着懂事,压着期盼,便点点头,道:“我知道的,是我未考虑周全,我本就不该留你一人在店里的。” “没有啊!”妁川赶忙摇摇头,道:“是我自己要留下的,你的决定本来就是对的。” 闻言,不明不禁摸了摸妁川的脑袋,心中满怀愧疚。 “走吧,我们一起去,为夫会保护好娘子的。” 第八十三章 异相 “这……是些什么东西?”妁川立在不明身后,扯着他的袖子,继续问:“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方才一进来便感知到这妖王殿静得骇人,诡异非常,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冲上来一堆兽面人身的妖怪,一个个青面獠牙,妖法了得,显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也好在不明料到一路风平浪静定是陷阱无疑,护好妁川后唤出他那难得一见的剑来,直截了当斩杀了这些怪东西。 看着妖王殿内一地令人触目惊心的残肢败骸,不明只顾继续护着朝里走妁川。又实属觉得碍眼,便施法将这些掩去。 “看来,是有人故意来挑事儿的。” “谁啊?” 不明倒是不应妁川,牵着妁川出殿了。 “去哪儿啊?”妁川不解。 “折桂楼。” 这其中缘由不明倒也没有细说,妁川便也没有多问。 …… 黄昏将近,折桂楼神奇地出现在这白日里。 不明扶着妁川踏上折桂楼前的石阶,便听见吵闹嘈杂的求饶声传来。 “殿下,我们也……” 这两边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不明直接一脚踢开了折桂楼大门。 立在折桂楼内的“殿下”,分明就是前不久劫妁川那非男非女的怪人! 而那人猛地抬头见不明同妁川立在大门处,直接施法一溜烟跑了。 “诶!”妁川准备冲上去,却被不明扯住,急道:“人跑了!不追吗?” “不用。”不明瞅了瞅四下,领着妁川往主座的位置去。 而地上跪着的一堆妖官见不明更是惶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待妁川坐下后,不明莞尔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乖。” 说完,便又转过身去,语气顿改,是截然不同的寒厉:“本王倒是没想到,你是这般喜欢认主。” “殿……殿下……” “你原身是狗吧?”不明眯着眼打量说话的妖官。 “是……” “是?!”不明大怒:“所以你如此狗是天性?!” “哦,”不明反应过来,只道:“我这般说,倒是一杆子打死一堆好妖了,偏就是你这烂狗,坏了你们整族的名声!” 原是这狗妖在妖界算是个高官儿,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里扒外,凡有些好处就喜欢乱认主。 这狗妖极其狡猾,势力也不小,苦于没有证据逮不住他,前妖王都拿他没招儿。而不明曾经提议过直接捕杀,却怎么也不合规矩找不到治罪的由头。 “殿下……那人是……” “是?”不明慢慢走近去,一脚踢了上去,只道:“我上次回来是怎么警告你的?你做的那些还真以为能瞒天过海?” “我……” “莫解释了,既然我大哥不在,我做什么,他都拦不住了。” 只见不明说完,手中直接聚灵朝那狗妖去,下一刻狗妖便撕心裂肺痛吼着焚尽了。 余下的妖官几乎看呆了,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不明也不心软,全然就着方才对狗妖的处罚对着他们施灵去。 “妁川……” 只见不明手收了收,像是杀红了眼才反应过来般,只背对着试探着唤她:“妁川……” “怎么了?” “你……”不明这才转过身来,似是十分诧异妁川竟没有太大反应,反而对着他眉眼弯弯浅笑着。 “你会不会觉得……”不明攥紧了拳头,心中有些忐忑。 “不会。”妁川拼命压着自己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沉稳道:“我相信你,你不会无端做这种抉择。” 闻言,不明也回了个笑,意味道也说不清。他慢慢走近去,解释道:“我怕你会被吓到。” “不会。” “真的?”不明依旧担忧,刚刚那场景确实太过残暴,谁看了都会恶心。 “我说过了,我相信你。” “他们做得太过了……”不明一把抱住妁川,只道:“我给过他们机会的,整顿不下便只能这样做。” “我明白的。”妁川身上抚了抚不明的背,呼吸这才缓过来顺畅了些。 …… 自从那狗妖一伙儿被杀,妖界便开始恢复景气,不明这些日子不明重新整顿了官吏,虽遇到些瓶颈,倒也再慢慢好转。 夜里风大,凉意清寒。 妁川站在折桂楼高层外栏内,眺望着繁闹的妖市。 “想什么呢?”不明慢慢走近去,将手中斗篷往妁川身上搭。 “我在想那人。” “谁?”不明将双手搭在围栏上,远眺去。 “就是那狗妖口中的殿下,劫我上天之人。” “……” 见不明不应,妁川只道:“我相信你,信的是你杀那狗妖绝非滥杀,可是我真的好奇,你为何不去追那人?” “追不到的。” “追不到?”妁川不解。 “他非普通之人,我能做到的只有护好你。”不明怕的是调虎离山,怕的是再来一遭他应付不了的。 “他不会放弃的……”妁川耳边是风鸣,又道:“这中间绝是有更多隐情的。” “是吧……” 见不明语气略微无奈,妁川心下一沉,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便乖巧地将脑袋靠到不明肩膀上去,道:“没什么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命大着呢!哪那么容易就……唔!” 话未说完,本漫不经心赏夜景的不明伸手勾住妁川的腰,另一只手固定她的脑袋吻了下去。 茫茫黑幕中有繁星闪烁,焰火突然在空中开出美丽耀眼的花来,街市嘈杂的声音也变得美妙起来。 妁川整个人软了下来,彼此间气息缠绕,淡淡的清香不知所然不明何花。 “怎么了?”妁川将脑袋往后靠了靠,分离开一个短短的距离来。 “没有……” 说着,不明又在妁川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便只顾紧紧抱住她了。 …… 处理好妖界的事后,妁川同不明启程回长笙酒馆。 行至青州城外密林,突然间一身淡绿衣衫浑身血迹奄奄一息的女子从天而降倒在他们跟前儿拦住去路。 “这……这是什么情况?”妁川有些懵了,偏头看了看不明。 不明反应倒也不大,拉着妁川不叫她轻举妄动,只仔细打量着。 妁川本脑子清醒着,却觉得这女子身形太过熟悉,这绿衣…… 分明是珩杏啊! 反应过来,妁川一把甩开不明的手,赶忙上前去查看。 果不其然,是珩杏。 “珩杏姐姐?!”妁川去扶抱住珩杏,衣衫上也沾染了血腥,见她是怎么叫怎么摇都无反应,妁川便狠狠心指间聚起灵来。 “干什么!?”不明先妁川一步打断她手中的灵,只道:“我来。” 不明施法来为珩杏补灵修形,可却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黑户……”妁川明显带了哭腔,道:“珩杏姐姐这是怎么了啊?” “她的精元似乎破损,灵力也快耗尽了……” “精元……破损?”妁川摇摇头,细声反驳道:“不可能……珩杏姐姐那么厉害……怎么可能精元破损?” “妁川……” 妁川显然听不见去什么话,只顾死死抓住珩杏的衣衫紧紧抱住她,嘴里不停嘟囔:“不可能的……” “他们定是打斗过的。” “不会……珩杏姐姐那么厉害,这么可能会被欺负?这么可能精元破损?”妁川只顾摇头,坚信着自己的看法。 珩杏在冥界可是数一数二的品级高,境界深,灵法造诣更是了得。莫看她是女子,在冥事府中各个冥君里绝也是排在前列的。 “黑户……”妁川心中惴惴不安,求证着:“珩杏姐姐的魂魄……都还在吧?” “在的。” 妁川仿佛松了一口气,庆幸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哪里好?” 这话一出,妁川犹如五雷轰顶般。她是知道精元重要性的,而精元破损,绝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修复的。可是魂魄尚在,灵力尚有所依之所,虽说是精元生灵,破损难生,但怎么也是可以生的! 这些在别人身上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在珩杏身上绝是有一线生机的。 “我们回去找逾嶙吧……”妁川抬头望了望不明,眼泪汪汪却怎么也死扛着不眨眼去防止眼泪掉下来。 “好。”不明应着:“我们回去寻他。” 正欲起身,却见珩杏体内魂魄一缕一丝开始往外冒。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儿啊!”妁川彻底崩溃,本就是劝服住自己的,见现下这场景,几乎绝望:“怎么会这样!” 她伸手去抓,却根本触碰不到,那如烟尘缥缈般的魂魄从她指尖溜过…… “是谁?是谁啊!?”妁川憋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拼命摇头:“怎么这样!怎么会怎样!……不可能啊!” 这怕是精元要破裂开来的征兆…… 连魂魄都束不住了…… 见状,不明赶忙用灵展示冻结住珩杏的精元,以免其裂痕更甚。又从妁川腰间扯下异生袋来,施法一缕不落地收入这些慢慢散出的魂魄以及珩杏。 妁川怀中一空,整个人也空了,只愣愣望着不明,问道:“珩杏姐姐会好吗?” “会。”不明肯定回应着。 如此一遭,倒让不明觉得熟,似是当年孟黄粱被许浒取走魂魄一般,只是此时此刻的架势远比当年严重。 …… 回到长笙酒馆,并不见逾嶙,妁川十分沉默,将珩杏放置在自己床榻之上,擦拭干净身上脸上的血污后为其掖好被角。 “妁川?” “嗯?”妁川倒也比以往冷静了些,抛开在路上的侥幸心理,对着不明认真询问:“是可以修的,珩杏姐姐的精元,定是可以修复的,是不是?” “可以。”不明也认真回应着点点头,道:“珩杏女君毕竟不同旁人,况且魂魄具在,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虽说这精元破损与魂魄丢失严重程度都是不相上下的,但绝也不是板上钉的没法子挽救。 “我寻逾嶙回来……” 只见妁川说着,从灵布包中拿出一朵冥花来。那是她曾经在冥市街花高价买的两朵深冥花,是可以跟着她所需要寻人的。只要将那人气息施绑在上面,就可以跟着气息寻到此人。 待一朵深冥花飞出窗外,妁川心中只觉难受,同时也在苦恼斟酌。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通知一下宋洝君? 必须同他说! 妁川心中笃定自己的想法,哪怕宋洝这一世修行作废,也该让他知晓珩杏此刻有难。 想到这儿,妁川直接站了起来,欲冲出门去。 “妁川?!” “我……”妁川看了看被不明扼住的手腕,只觉自己此刻太任性胡闹,却难免憋屈,只道:“黑户,我去寻宋洝君,我想珩杏姐姐也十分想见他,宋洝君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怪我的……” 宋洝当然不会…… 宋洝对珩杏自然是上心的。 “我陪你去。”不明松开手,慢慢道:“莫怕,我同你一道。” …… 不明直接施法进了珩杏宋洝家的宅子里。 只见里边也是乱糟糟一片狼藉,全然不见活人影。 “这是……” 见此情景,妁川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实在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如此大的一家子人,一个人影都不见? 而这宅院中,明显就是打斗后的残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妁川只觉脑袋疼,扯着不明道:“快去寻寻宋洝君!快去寻寻他啊!” 太奇怪了,这一切太令人费解了…… 妁川瘫坐到地上,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 “妁川姑娘!?” 这一声绝对是熟悉的,妁川猛地回头去看,才见宋洝立在这宅院门口处。 “宋洝君……”妁川喃喃着,站起来仔细看,确认无疑后赶紧走近去,啜泣着:“宋洝君……珩杏姐姐她……” “珩杏?!”宋洝眼里放光,又诧异不已,忙道:“你找到她了?” “她快不行了……呜呜呜……”说着便只顾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现在在哪儿?”宋洝压制住心中忐忑,又道:“她……” “珩杏姐姐在长笙酒馆,我就是来寻你的……” 见宋洝出现,不明倒也松了口气,走近来道:“去看看吧。” 第八十四章 原由(一)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回长笙酒馆,只是到了店门外妁川却突然停了下来,她思虑了一路,仿佛如鲠在噎,目光呆滞地看了看前面察觉她异常的不明。 “怎么了?” 不明这话也让宋洝回过神来,脚已经踏入门槛,同时也不解地回过头来看她。 “你们先去,我有事……”妁川咽了咽口水,待不明欲询问时,又忙道:“不会有事的,我去寻逾嶙,他在冥事府。” “我陪你。” 见不明说完便直接下了石阶过来,妁川忙又摇头:“不,不用,我自己去。” “我陪你。”不明再强调了一遍,欲去拉妁川的手。 “不用啊!”妁川收下意识回手来,几乎是吼了出来,见到不明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忙又镇定下来解释:“我有事儿要问逾嶙,他在冥事府,那里有冥障,你灵法会受损的……” 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我要问清一些事儿……” 问,为什么深冥花直接被毁? 问,为什么偏偏在他恢复了珩杏的记忆后,珩杏就遭受这些? 绝不简单,那深冥花上的气息有她的一缕,直接被毁,她是能感知到的…… …… 不明不再言语,却也不动,在宋洝上楼去看珩杏后又注视着妁川离去。 妁川到了冥事府,只见外面一如往常,可任她怎么说,门卫皆是以近来禁府的由头拦下她,她便持了逾嶙的名号来威胁。 几番争执不下,妁川却见到巡逻归来的冥一君素泫,只觉抓着机会,忙冲上去拉扯住,眼泪汪汪道:“素泫大哥,可还记得小九?” “妁川?!”素泫显然是一眼认出,不知所以瞟了一眼府门口的一众门卫,又才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慰:“小九怎么了?同大哥说?” “我要进去……”妁川抹了抹眼眶,又道:“我要去寻逾嶙……” “殿下在的。” 只见素泫伸了伸手,示意妁川走前面,门卫头头不禁开口提醒:“冥一君,殿下说过,不许……” “行了。”素泫打断他,只道:“我领着她进去,殿下不会说什么。” 话已至此,那门卫头头也就识相地让开放行了。 “小九。”素泫声音沉稳有力,他本是专管冥界安保的,此刻行在妁川身侧落后一两步的距离,依旧是以往那副傲然挺立的模样,足以给冥界众生安全感。 “嗯。”妁川应了一声。 “你寻殿下似有急事?” 妁川顿了顿,却问道:“素泫大哥也知道他是冥王殿下?” “此话何意?”素泫显然不解。 妁川摇摇头,这本也不是她此刻寻逾嶙的缘由,她本早就知道了逾嶙的身份,只是现下听他们皆唤他“殿下”不免心中有些不知所然的意味儿。 “他是什么时候坐上那个位置的?”妁川又问。 “他?”素泫重复着,似是在确认,又才道:“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 那是妁川被赶出冥事府的时候。 “所以,一直都只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冥王……” 见妁川语气中略微失望,素泫只道:“小九,你同殿下,自然比我们要有些亲缘,他这么做,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什么原因?”妁川质问着,倒也不是气逾嶙瞒着他,只是真的好奇这其中的原因。 只见素泫摇了摇头,妁川只觉可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才道:“你看,你又说不出原因,却要帮着他说话,特别像那罪人的无知同党。” “小九,”素泫笑了笑,只道:“这冥事府,最肯为他说话的,便是你了。”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为他说话了。”妁川只觉头疼,道:“我心里,真的,真的觉得,他在做一些我不能接受的事情。” “比如呢?” 见素泫顺着她的话问,妁川也十分茫然,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小九。从一开始,殿下这件事儿便就也不止你被瞒着,连整个冥界都瞒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呢?”妁川不解,吸了吸鼻子,只道:“我会因为这个事儿同他有间隙吗?他明明知道不会啊!” 素泫见她难受,便又道:“那你知道他的身份又是何时被公之于众的吗?” 妁川瞪大了眼睛,她真的不知道。 “在不久前,殿下以冥王身份带兵上了天界。” “逾……逾嶙?”妁川皱着眉。 “是的。”素泫叹了一口气,才慢慢道来。 三百年前,逾嶙就已经拿到了冥王印,可是他怎么也不愿坐上那个位置,只道是前冥王闭关,他代为掌管罢了。 “可是你知道的,王印怎么可能轻易就给了出去?”素泫又道:“冥事府君都知道,前冥王交出这王印,是因为他的时候已到。” “什么叫……”妁川呼吸都沉重起来,只道:“叫时候已到?” “他已经身归混沌了。” “怎么可能呢?”妁川猛地摇了摇头,前冥王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这样…… “是为什么?”妁川又问。 “不知。” 那时的冥界在六界中所处地位,极为尴尬。因为同天界闹分离,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一切,逾嶙的应对之策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素泫继续道来:“其实殿下是真的很难做的。他所处的位置,稍有不慎,便会祸及整个冥界。可前冥王留下这么个摊子来,他不得不接。” 毕竟逾嶙的火候够不到前冥王的等级,便只能暂且瞒了去应对着冥事府内种种。 “那……那他为何又要自爆身份?”妁川心中忐忑,停下脚步,求证着自己的猜疑:“为何要上天界?” “因为你啊。” 果然…… 素泫同逾嶙上天讨人,等同于公布了六界,逾嶙已经是冥王。 “我们全被拦在天界口,他便独自提着剑杀到九重天上去。” “他怎么知道……”妁川不知是愤怒还是懊悔:“怎么就敢肯定……我在天界呢?” 素泫没有直接接妁川这话,却道:“三百年前,前冥王也同样带了众冥将冥兵杀了上去,那时看来,殿下倒也不逊前冥王当年的风采。” 这是风采吗?这简直是胡闹才对! 天冥两界这些年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偏要这样大动干戈杀上去?! 妁川心中激动,气息不稳,只攥紧了拳头。 良久后,才又咬咬牙愤恨自己:“明也是……他没有在天界寻回我……” “他去寻了长渂。” “长渂神君?”妁川回忆着那些在天界蘂姜女君殿里的日子,只在云子泱来时听说长渂回去了,便又道:“他寻到了?” “没有。无功而返。”素泫神情中也染了一丝恨意,只道:“天界那些个东西,只护那长渂,怎可能交出他来?不管是之前公主殿下那次,还是小九你这次。” “殿下最终依旧是孤身出来,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不知他如何同天帝对峙,不知是如何被说服回冥界的。 只是当逾嶙回到冥界后,果然出了岔子。 “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几年前开头,便常就有人来故意生事,带着一堆怪东西,杀到冥事府来。” 便是在妁川头一遭饮了濮清酒魂魄出窍被不明带回他殿中去那次。妁川问过,不明也如实道逾嶙本要上天同云子泱讨那束灵珠,可冥事府突然出事,只好让不明带着她去妖界避避。 而十几年来,逾嶙总往冥事府跑,绝也是在处理这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妁川问。 “一群非男非女的怪人。” “非男非女……”妁川嘴里念叨着,这不就是劫他上天那人? 可如今素泫这般说是一堆,便代表着只是隐去了外貌音色的一伙人。 而这背后到底是谁? 妁川心中不顾蘂姜女君道不可能,只想到:长渂神君。 素泫继续说着。他们的目的太过杂乱,有打杀劫财的也有恶意制乱的,十分令人摸不透。只有一点,全是朝着冥事府去的。 可是其中有人朝妁川来了。 那人说,她可以,她的灵可以。 妁川摇了摇头,逃避着不愿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便继续跟着素泫的指引行走。 片刻后,妁川又问道:“大哥,逾嶙在哪儿?” “生迹阁。” “……” 见妁川沉默,素泫看出她的心思来,便道:“小九,你寻不到殿下,并非殿下在躲你,这整个冥界都禁了,冥事府拦下一切外界所来的东西,更是正常,莫要多想。” 寻不到逾嶙,是妁川那深冥花被毁,而毁那深冥花的,是这冥事府的层层灵障。 “我知道了……”妁川应声:“我寻他另有其事……” …… 不知不觉间,已经行到了逾嶙曾经的生迹阁,素泫倒没有要进去的意味,抬手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妁川思绪混乱,提着裙角上石阶时竟觉一时不知如何去面对逾嶙了。 逾嶙坐在阁中央桌案前支着脑袋,似是有些苦闷疲倦,见妁川来,不禁有些惊诧,语气中却满含无奈:“你怎么来了?” “哥,”妁川尽量压着自己心中的情绪,平静道:“珩杏姐姐出事了。” “出事?”逾嶙反问着,心中只一怔,莫非一切来得如此之快? “珩杏姐姐,宋洝君,他们都已经回到了灵身。” “回来了?”逾嶙倒像是多虑了般,默默松了一口气,抬首看妁川时面容上挂了个笑,随后挑眉又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妁川心下紧了紧,虽方长素泫同她说了那么多,知道了些她不能做多评价的事儿,可是一开始她质疑的依旧不曾减少。 见妁川立在原地不动,逾嶙倒是觉察倒了不对劲儿,又才调整了姿势朝后仰了仰坐好,抬首问:“珩杏怎么了?宋洝君怎么了?” “我就是来问你的。” “问我?”逾嶙眯着眼睛,只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们回来了,他们人世这才过了十几年吧?怎么都是没有修行够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你当真不知?”妁川几乎要信了只是自己思虑过多,却怎么也骗不住自己,慢慢走近道:“那你同我说,你为何要唤起珩杏姐姐的记忆?” “有什么问题吗?”逾嶙不解。 “没问题?”妁川跪坐下来,一巴掌拍到桌上,语气不容置喙:“若是没问题,珩杏姐姐现在就不会躺在长笙酒馆了!” “到底怎么了?” 妁川闭了闭眼,心中只道是自己疯了,压制住哭腔,道:“宋洝君说,有灵法深厚的异人杀到他们家宅院中,一家上下全被杀了个干净,珩杏姐姐拦不住,直接被带走……而珩杏姐姐精元破损,灵力快尽了……” “……” 见逾嶙沉默不答,妁川不禁摇了摇头,皱眉去问:“你看,你应该,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逾嶙呼了一口气,只道:“我不知道,妁川,你信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 妁川头越发疼,用手捂住就直接趴到了桌上,细小的啜泣声传来。 逾嶙伸手抚了抚妁川的挠头,神情直黯淡下来,不禁又道:“我不知道珩杏会应付不了……” “你什么意思?!”妁川猛地抬头,眼泪就直直掉落在桌案上,道:“果然……你是……” “不是这样的,妁川,你听我说……”逾嶙似也急了,想着伸出手去为她擦拭脸上泪痕。 妁川直接一把打开逾嶙的手,质问道:“你说什么?说什么啊!?” “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妁川大吼出来,最后气势却软了下来,呜咽问道:“我怎么冷静啊……” “珩杏是冥女君,同我共事多年,我同样是该唤她声七妹的,我会那般不堪去害她吗?”逾嶙解释着:“我唤回她的记忆,自然是让她能够护好自己,护好……她的家人。” 这话半真半假,妁川知道的,便又道:“她护好自己?那异人,究竟是谁?你明知道她会有危险,却只是唤起她的记忆那么简单吗?”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便就是那些非男非女的吧?他们来冥事府,寻的是公主殿下吧?” 妁川回想着这一切,大胆猜测着其中联系…… 第八十五章 原由(二) 逾嶙他说过,他们一直在寻那冥界公主,这么多年公主都不露面,指不定就是改名换姓躲了起来,而寻她,自然得从冥界的高层冥事府寻起。 而逾嶙不许妁川回冥事府任职,便就是这个由头。 妁川猛地恍然大悟,只道:“你知道……珩杏姐姐是冥事府中唯一的女君,突然离去,不免便引得不轨之徒起了疑心,他们认定珩杏姐姐就是冥界公主,便就寻去……” 逾嶙不答。 “就是这样吧?”妁川直勾勾盯着逾嶙,又才道:“你早就知道!你早知道不是吗?” “是。” 这声干脆利落,妁川一时之间凝固住,竟不知是非对错了。 妁川嘴巴张了张,问道:“那……珩杏姐姐,究竟是不是冥界公主?” “她不是。” “既然她不是,为什么就要替那公主受这些?!”妁川只近崩溃,事情几乎已经水落石出。 如今的逾嶙是冥王,定是拼命要护那前冥王的公主的。 妁川顾不得其他质问着:“你跟我说,你一开始便知道这些,公主在哪里,你是不是也知道?” “是。” 妁川瘫了下来,继续道:“所以珩杏姐姐只是替过了,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寻到人界去,不,可能他们寻到人界去,只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 “妁川,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见逾嶙皱眉,眼中含有苦楚无奈,妁川狠了狠心,继续问:“究竟是不是?” 只见逾嶙闭了闭眼,喉结动了动,才慢慢道:“算是吧。” “算是?”妁川不禁呵呵讥笑起来,脸上扭曲得不知是哭是笑:“你为什么要坦白?我……我真的……” 真的一直就信他,只要他否认…… “我一直有注意着珩杏那边,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能寻过去……”逾嶙站了起来,去扶妁川,道:“我唤起她的记忆,也是希望她能多个心眼,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是真的,逾嶙早就在珩杏府中埋了眼线,他确实有意引那些怪人去朝别处去寻,但也绝不会直直就将珩杏交出去。 本一开始珩杏要去人界他有所犹豫,这也是个契机罢了…… “本来……”妁川喃喃道:“本来是朝公主殿下去的……” “妁川……” 逾嶙不忍,扶住妁川的手中紧了紧,眉头紧锁,又闻她道:“为什么?为什么要珩杏姐姐去替过,为什么……” 为什么呢?妁川不知道,以往无数次她都强调谁也没有理由替谁受过,谁都不该平白遭灾。 无论是谁。 正心中愤然,却又听逾嶙语气严肃问道:“那公主殿下,就该去受过吗?” “她不该吗?”这话几乎脱口而出,在见到逾嶙神情紧收的那刻,妁川不自觉收回手,倒不禁反思起刚刚自己那话来,才又解释道:“明明便是朝公主去的,为什么要珩杏姐姐来替?” 逾嶙手中空了,手就僵硬地悬在空中半晌,问道:“你知道保下公主殿下的意义吗?” “我不知道!”妁川吼出来:“我只要珩杏姐姐!我只要她回来!” “妁川!”逾嶙掰直她过来逼她同他对视,语气强硬:“你原是最讲理的,为何如今分不清局势?保护公主,本就该是我们臣民的责任!她是王上的遗孤!” 妁川被这话激得耳畔嗡嗡响,诚然,本她一直能分清理亲,只是这牵扯到自己的亲上来,多也是难免失了理智。 待静默了片刻,妁川才愣愣问道眼前一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逾嶙:“你一直都在保护公主是吗?” “是。” 是…… 妁川心中默念着这个回答,她压根儿就不惊讶逾嶙的直言不讳,本他相来都不爱瞒她什么,更别说如今这种双方对峙的情况。她也知道该是这个答案,可就是那般鬼使神差地偏要问上一问才罢休。 这明明就是她一开始所料想的一切…… 他是冥王,他能使唤动冥事府不招她回来入职,也能从一直所藏匿保护的冥界公主处轻而易举拿到束灵珠…… “妁川,你要相信,珩杏这一遭绝不是我故意为之,我只是……”逾嶙话到一半,只觉不妥,便又改口道:“冥界不太平,他们的目标太明确,可他们的动作太令人眼花缭乱……” 他们的目标便就是冥界公主,他们的动作不过就是声东击西来迷惑人…… 可是,这错到底能归到谁身上?公主殿下?不能,她本就是最受害的那一个。逾嶙?也不能,他做的一直便是他该做的。珩杏?更不可能,她最是无辜才对…… 只有生闯冥事府,劫走妁川,以及灭珩杏宋洝一家的那些非男非女的异人…… 这些异人背后,绝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的目标,是公主,是灵力。 可到底是谁主谋主导了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天界的长渂神君?为了天后吗? 想着三百年前冥界公主那同样破损残缺的魂魄灵力,又想着京云皇城城灭一事,更有甚者,长渂神君所教助的舒春生,极其那大费周章取灵的祭天大典,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长渂,长渂神君…… 妁川心中暗自念叨着这个名字,理性只猛地告诉她,这必须有个结果…… 但现在不是时候,无论如何去一步步求证自己的想法,此时此刻都得放下一放。 “我们回去救珩杏姐姐吧……”妁川伸出手抹了抹眼泪,不愿在这里浪费时间,便偏过逾嶙往外走,只心存侥幸道:“你应该是可以救她的。” 他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在这冥界,逾嶙的本事,绝是不容小觑的,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叫她马上上天去寻云子泱讨束灵珠还是入魔界深渊再去寻一个,她都一定要救珩杏…… 一定要,妁川心中默念。 …… 不知怎的,虽是灵法行道,这一路却实在漫长,恍如隔世般,妁川心下莫名烦躁不安,心直冒冷汗。 因着长笙酒馆被逾嶙设了冥障,妁川同逾嶙只得在店外落脚。 方一触地,妁川便提着裙子朝屋内冲。 而此时此刻长笙酒馆内有人惴惴不安地等了她良久。 “妁川阿姐!” 竹琅心中忐忑,只愿自己是瞎了眼,却实在是不愿欺瞒,便就一直等在店中盼妁川回来。 见竹琅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这一声铿锵有力似有要事般,妁川不得不停了脚步来问他:“怎么了?” “我见到他了。” 妁川心中咯噔一下,扶着楼梯栏杆的手死死抓住扶手,语气无知:“谁?” “长渂神君。” 长渂……他来了…… 呼吸开始紧张急促起来,妁川来不及答他问他其它的,赶忙朝自己房里冲。 逾嶙在后面倒是十分沉稳,跟着上楼时不往提醒竹琅:“上来。” 已经冲到房门的前的妁川一把推开房门来,而下一刻见到屋内情形的她已临近崩溃边缘。 屋内狼藉不堪明显是打斗过,本高大挺拔的宋洝君匍匐佝偻着跪躺在血泊中,像是一座矮矮的小山,而他怀中紧紧抱住的,是珩杏! 一瞬间宛如天崩塌下来,妁川脚软站不住,在要瘫下去的那一刻逾嶙却从后面一把拉扶住她胳膊。 “怎么会这样!?”竹琅见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疯狂摇着脑袋道:“不可能,我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这不可能……” “你听不见,是有人动了手脚,里外隔了灵障绝音。”正说着,逾嶙感觉到妁川扶住门框起身的动作。 待妁川站稳了脚,心中疼痛之感袭来时才发觉这一切的真实,眼前的一切太过骇人,妁川红了眼,一把推开逾嶙朝里面扑。 “珩杏姐姐!?”妁川泪如雨下,一把握住珩杏僵硬的手。 那是一具空壳,妁川能感觉到。 没有灵魂与灵力的空壳。 珩杏是被宋洝死死抱住的,他们身上脸上皆沾撒上了血,已经风干。妁川只抓得住一只手,她身体不停颤抖着,战战兢兢伸手去试探宋洝。 “宋……宋洝君……”妁川嘴皮也止不住发抖,刚一触碰到宋洝颈项,手便如同被烈火烫烧般手回来。 “珩杏姐姐啊——”妁川面上皆是泪,裙摆上晕染着血腥,她将头靠到妁川额头之上,放声大哭出来。 宋洝也是一具空壳,没有魂魄。哪怕到这最后,他僵硬的身体也要护住他心爱之人。 “是谁……”妁川不抬头,呜咽着:“是长渂吗?是长渂吗!!!” “妁川……”逾嶙死死抓住门框,这一切他看在眼里,同样难以接受,曾经无尚骄傲意气风发的冥七女君珩杏,高大谦柔温文尔雅的宋洝君,此刻竟死死拥在一起赴死…… 这绝不简单…… “一定是他……”妁川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指甲嵌入肉里去,再也压制不住绝望道:“我要杀了他!” “妁川……”逾嶙走近来扶他起身,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哥!”妁川泪眼模糊,眼睛红肿得可怕,疯狂摇着逾嶙道:“杀了他啊!” “你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妁川嘶哑吼出来,扯得嗓子生疼:“珩杏姐姐的魂魄呢,宋洝君的魂魄,他还会留着吗?!” “妁川!”逾嶙使劲去按住她,神情不忍,一字一顿道:“未必不会啊……” “是不是天后又出事了?!”妁川疯魔着去竟去直直质问逾嶙,手中拽得紧紧地:“是不是?!” “我不知……” “一定是……”语气颤抖着,回想着这一切,怎么可能不是?既然是长渂神君,还有什么理由? “妁川阿姐……” 妁川全然听不进去其他的,只道:“可是天后的事!为什么要来寻珩杏姐姐!为什么啊!我们到底哪里欠了她?珩杏姐姐和宋洝君到底哪里欠了她?哪里欠了她和长渂?!” 逾嶙不忍,一把抱住崩溃的妁川来。看着此刻只有灵体空壳的珩杏与宋洝,一地的血泊,一屋的血腥气,凌乱的一切,死死抱住珩杏的宋洝…… 这一切同样也直逼逾嶙底线。 “乖,放心。”逾嶙将安抚着妁川,一字一顿道:“我会去讨个说法。” “不对!”妁川猛地反应过来,立起身子来四下寻望,眼中惊愕,唇瓣颤抖着问:“不明呢?!黑户呢?!” 逾嶙这才反应过来,当他们踏进这长笙酒馆,就没有见到不明! 霎那间,妁川感觉五雷轰顶,直接瘫到了地上。 竹琅突然道:“妁川阿姐……” 见妁川直直望过来,眼神中满是惊诧与渴望,竹琅却只能道:“没有见到不明公子……他一直便没有出来……” “竹琅?”逾嶙不解。 不明是在被妁川呵斥留下后带宋洝到她屋子里来寻珩杏的。 竹琅见他们来也同样进去帮忙看着有什么可以做的。宋洝顾不住不明的阻拦,一意孤行为珩杏输运灵力。 “灵力不可以……”妁川知道。 宋洝自己输运的灵力是不可以救回精元破损的珩杏的。这也是妁川非要去冥界寻逾嶙的原因。 “后来我出来为他们熬药,我走到楼下,我见到了长渂神君。” 竹琅继续道来,妁川的心却一刻一刻沉了下去,冰冷下来。 “他进了你的屋子……” 妁川只疯狂摇着头,逾嶙才道:“然后呢?” “然后,屋内便没有了动静……” “你不知道长渂是个什么东西吗?!”妁川突然怒吼着,向竹琅恶狠狠道:“你怎么就眼睁睁看他……” 话到这里,妁川忍不住使力去锤自己的额头:“不对……” 不对,这不是竹琅的错,他根本拦不住长渂! “对不起……对不起……”妁川双手捂住脸,全然是迷了心智,竟竹琅这无辜之人发火。 可是不明,不明到底去哪里了? 不明是妖王,是灵龙,曾经在天界做过仙官儿,他有灵元,他法力深厚……绝不可能会…… 可是不明说过,他是长渂手下的冥官儿……他可能斗得过长渂那个恶魔吗?! 妁川捂着脸不敢再想了,实在不敢了…… 第八十六章 原由(三) “子泱君……” 对,云子泱。 脑子里想到这“人”,妁川猛地抬起头,涕泪满脸,狼狈不堪,可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想到,能够有一丝希望的。 妁川胡乱地用手心手背擦脸,又赶忙去扯自己的灵布袋。 云子泱曾经留给她的通灵镜就那样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只见妁川一把抓起通灵镜用拇指擦了擦镜面,然后就施法去敲了敲:“子泱君!” 见镜中丝毫没有反应,妁川咬紧了牙,再次施法去唤:“子泱君!我有事寻你!你快出来啊!” “……” “快些应我啊!子泱君……” “……” 手抖得厉害,有泪沿着妁川的面颊滴落到镜面上,镜中依旧没有反应,妁川心急烦躁不堪,手中死死抓着通灵镜竟就朝地上狠狠砸了去:“云子泱!!!” “……” “啊——”撕心裂肺叫出来后,妁川只能抱头痛哭,绝望不堪间嘶哑着出声:“不明……” 逾嶙不忍,去扶她起身。 “哥,快去寻他……”妁川哀求着:“你去寻不明,去……去追回珩杏姐姐和宋洝的魂魄!” “我知道,我会的!妁川,相信我!”逾嶙感觉妁川身子无力只往地上坠,便就一把手朝后去抓住她另一只手搀着,安抚道:“我们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可以吗?” “什么来龙去脉啊?什么啊……”妁川偏过头去看逾嶙,眼中布满血丝,红肿着,也吼不出什么来了,只哑着嗓子问:“就是长渂……就是他……” 不知何时,小狐狸也蒙头蒙脑来到了此处,见此骇人场景直接一跃蹦到了竹琅怀里去,它偏过头,有点恶心的反应,却又强忍着去唤妁川:“妁川姐姐……” 妁川说不出来话,只呜咽着摇摇头。 处理好珩杏与宋洝的灵体后,一行人到了逾嶙屋内。 “我在楼下庭院中,无意抬头间见到长渂神君,他……他朝我笑,对我做嘘声噤言模样……” 见妁川手中死死抓着通灵镜,逾嶙又看了看十分愧疚的竹琅,只道:“然后呢?” “我……” “不用怕,我知道,这都不怪你的,你直说便好。”逾嶙朝竹琅点点头,他早前施法将竹琅体内前两世的怨魂取灭了,倒也是十分信任的。 “我本想出声告知不明公子一声……可是,我动不了……” 那是长渂以防他坏事故意为之。 “妁川阿姐……”竹琅眼中尽是自责,抱着小狐狸的手紧了一分。艰难出声:“我进不去,我根本进不去,我只能等着你们回来……” 竹琅无辜,他不能做什么,他是凡身肉体,再往屋里冲也只会是送死…… 妁川知道,她心中默念着。 “你确定是长渂?”逾嶙语气冰冷,手中紧紧抓得小扇发出细微的声响,引得妁川也看过去。 “是,我确定是他,便是他让我引那异讙怪疫灭绝了整个京云皇城……” 灭了他整个竹家…… 他怎么都不可能忘记那长渂的脸,同他那阴翳的笑。曾经诱惑他,逼诱他,最终施法来唤醒他体中前世恶魂怨灵来将整个京云皇城覆灭…… 他绝不会忘…… “好。”逾嶙应了一声,便道:“既然如此,他天界,绝也不会如同百年前那般轻易就翻篇了去。” 百年前的事,在逾嶙这里,从来也没有过去,这么一遭,便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思划片刻,逾嶙心中有了打算,却没有立即动身往天界去,而是伸手抚了抚妁川的头,低语劝说:“回冥界吧,我带你去,长笙酒馆早已不安全了。” 这里,可是她的家,他们的家,如今已经不安全了…… 妁川闭了闭眼,泪就顺着眼角滑落,最后只得点头。 逾嶙并没有带妁川去冥事府,而是冥市街,欲去找温钦子帮忙。 行在黄泉河畔,冥花烈烈,灵光燐燐,黑幕中的那轮圆月掩在云雾后 “他会不会回妖界了?” 只见妁川朝四下望了望,脚步慢了下来,心怀侥幸又对着逾嶙问:“说不定,说不定不明是回妖界了……” “你信吗?”逾嶙直接停了下来反问。 就那样直直盯着逾嶙的双眸,见他微微蹙眉,眼中却坚定,妁川又不得不错开视线来,她骗不了自己,她道:“我不信……” 自然不信。以往不明不辞而别可谓屡见不鲜,可如今,他绝不会一声不吭就走的…… 况且,还是在这种生死紧急关头,他知道珩杏对妁川的意义,他知道长笙酒馆不容他人来作乱…… 可是,他不见了…… 妁川头一阵眩晕,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她心中不停骗自己,不一定,都不一定,说不定的。 “万一呢……” 这句话,妁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她向来都不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也不是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可是,偏偏在这事儿上,她不死心…… 这些,对她来说多重要啊…… 所以,不是不能坚持做到最后,而是没有理由去较劲到头。 可是这些,只能另当别论,他们,都很重要。 “妁川姐姐,妖王没有回妖界……” 闻言,妁川心中咯噔一下。 见妁川红眼刺看过来,吓得小狐狸下意识朝竹琅怀里缩了缩,心中只道说错了话。 竹琅感知到怀中小狐狸的举动,倒也护得紧了分,又朝妁川看去,开口来:“妁川阿姐,方长小狐狸是从妖界回来了的,你……” 这话无疑便就是在同妁川说,不明没有回妖界。 那便只有天界了…… 说不定是同长渂一道回去了,本他也是长渂和宇殿中的仙官儿。 也说不定同珩杏宋洝一样…… “不可能!” 见妁川突然这么一句,逾嶙扯住她的胳膊,只道:“你先好好安顿下来,不明兄,不会有事,他不同旁人,你知道的。” “我知道……” …… “妁川官儿姐?” 声音是同通灵镜中传出来的,是云子泱。 仿佛万斤重,心中忐忑不安,妁川艰难拿起通灵镜来应答:“子泱君……” “你怎么了?”云子泱问。 “我……” 只见妁川死死抓住通灵镜,话竟说不出来半句,逾嶙便一把从她手中将通灵魂拽过来,沉声道:“子泱神君,我是逾嶙。” 那边声音迟钝了一下,似在酝酿,才应道:“冥王殿下。” “当不住这句殿下,你们天界可从来不把我的话当话的。” “不知冥王殿下何意?” 逾嶙冷笑出来:“何意?子泱神君,天后近来可安好?” 云子泱丝毫不怠慢:“劳烦冥王殿下挂心,天后一切安好。” “那长渂呢?” “长渂?”云子泱反问:“冥王殿下问这等被逐出天界败坏名声之人,不觉掉价吗?” “什么意思?”妁川一把又夺回通灵镜,问道:“子泱君……长渂在哪里……” “妁川官儿姐,在下实在不知。” “他没有回去……那他拿着珩杏姐姐同宋洝君的魂魄去了哪里?还有不明……” 逾嶙见妁川这死沉无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又紧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质问:“他说没有便没有吗?他们天界向来说谎成性,你不知道吗?” “不……” 她不明白。 云子泱明显是听到这话的,语气十分不满:“冥王殿下这话可就太难听了些,我们天界向来光明磊落,六界众主,还会为了一个区区长渂来臭名声吗?” “呵,谁知不是呢?天帝纵容庇护长渂是这一次吗?三百年前的债终有一日一讨。” “冥王殿下还是先不要激动的好,天冥两界本该是和睦共生的,不是吗?” 只见逾嶙嘴角一勾,满是讥讽:“不是。你就叫弘昇那家伙给我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冥王殿下慎言……”云子泱转移了目标:“妁川官儿姐,可得好好劝劝你们殿下,他这闷头闷脑地往天界闯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天帝早也下来严令,只是天帝宽大为怀,上一次纵容了冥王殿下提剑杀到王殿中,可哪有二次再犯的呢?” 明显感觉到逾嶙的怒火,云子泱又道:“冥王殿下不要再怀怨敌视天界了,长渂也好,还是什么也好,都已经过了去,你口中所谓非男非女的异人也不是天界所为,早也在你上次硬闯天界时同你解释过了,便莫要冤枉了好人才是。”末了,还不忘添一句:“毕竟这样做,与你与我,与冥界与天界,皆不好,不是吗?” 逾嶙似乎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只道:“是不是,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妁川也顾不得二人对话间的深意,只问道:“长渂……不在天界?” “妁川官儿姐,长渂早已被削了仙籍,怎么可能在天界呢?” “那珩杏姐姐怎么办……宋洝君怎么办……不明怎么办……” 见妁川喃喃低语着,云子泱却也顾不住她,才旁敲侧击道:“冥王殿下可要好好斟酌,莫做傻事才对。” “傻事?”逾嶙实在是不解其意,却也丝毫不留情面:“子泱神君寻妁川便就是故意来劝我的?” “嗯?”云子泱处变不惊,只道:“冥王殿下多虑了,我只是应妁川官儿姐的话罢了,此前寻我我有事耽搁未应,便就此时来问一番,却倒是别有用心了?” “有没有,子泱神君自己心中不知吗?” 通灵镜那边冷哼一声,实在是不愿同逾嶙再多周旋,只道:“既然无事,我便放下了,到还有许多公务正经事儿需我却处理。” …… “所以,长渂究竟在哪里?不明……在哪里?” 街市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妁川早已经没有了心思去欣赏这些锦绣繁荣景,突然脑子里又想到了逾嶙因她上天界同天帝对峙讨人,倒也真不知最终是如何收了场平安无事回来的。 这其中,自然是满腹苦楚,谁也不知道逾嶙入提剑闯入天帝殿中发生了什么,天帝虽宽厚却也是个十分守规矩认死理的。 总而言之,绝是一番风云变幻,其中万难莫测。 可他偏偏还只字不提…… “哥,我想逾秋姐了……”妁川看着街边有人扎的纸猫灯笼,心中苦涩万分。 “我也想她。”逾嶙应声,走近去轻轻拍了拍妁川的肩膀。 眼中泛着泪光,妁川忍不住,却又不想被逾嶙看见,便就直接将头靠过去,靠到他怀里去了。 “那个时候,就我们仨,什么都不用担忧,一起……”妁川哽咽住,吸了吸鼻子,才又呜咽出声:“我还想珩杏姐姐……” “乖……”逾嶙抚了抚妁川的脑袋,安慰道:“没事的,逾秋……不在,我便会一直保护你……” 妁川手中死死攥着逾嶙的衣襟,眉头紧锁,双眼紧闭憋着泪,又谨慎道:“不要再去天界了,不要再涉险,天帝不会一次次纵然你,纵容我们冥界的……” 妁川将要问的话硬生生憋在心头,她也不敢问上一次他冲到天帝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怎样一副万难的场景?又是怎样全身而退的?她不敢问…… “我知道。”逾嶙知道妁川的意思,他吸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也一定会寻到长渂,答应你,将珩杏同宋洝的魂魄寻回。还要……还要不明……” 可是寻他们,究竟又会是怎么一番前景?会比杀到天界轻松容易吗? 谁也不知。 妁川倒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只见她吸了吸鼻子,想着先去温钦子处避一阵子,总好比再给逾嶙担忧添麻烦好。 想到这儿,妁川便费力睁开眼来,眼中迷离,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妁川脑子飞快旋转着,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而且此时此刻正对着妁川笑。 是许浒。 妁川瞪大了通红眼睛,缓慢抬手去拂开眼眶处的泪,定睛确认,真的是许浒。 是与孟黄粱吵闹的许浒,是孟黄粱心心念念要嫁与的许浒,也是在成亲当日取了孟黄粱魂魄的许浒。 “许浒!”妁川怒吼出来去指他。 逾嶙也猛地抬头偏过去看。 只见一身喜服,直直挺立在不远处,正是与孟黄粱成亲当日的装扮,不是许浒又是谁!? 第八十七章 许浒现 逾嶙心下一怔,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况且见许浒此刻这满面笑意,绝也不是碰巧…… 是有人在背后…… 逾嶙眯着眼,不知不觉间攥紧了小扇,却没有多余的动作。 “许浒!” 只见妁川手中聚灵就要朝他使去,逾嶙眼疾手快赶忙挥手去截住。 妁川被灵法噬回震得收回手,她皱紧双眉去看逾嶙。 她知道的,逾嶙是在保护她,他历来不许她使灵法,无论高低深浅…… 可是此时此刻,妁川顾不得那么多。 “哥!让开!” 此话一出,妁川便一把推开逾嶙来,聚灵间同人一道朝许浒所在方位去了。 街市上本嘈杂,妁川这一声却极其刺耳,让冥鬼些不自觉让开道来。 许浒本丝毫没有要躲避之意,直直立在道路之上,像是故意等着妁川一行人来。可就在妁川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似被什么贯穿,浑身一个激灵,双眼放空来又觉头昏脑涨只得摇摇头再看过来,便意识到下一刻所面临的是什么! “妁川!” 那灵法已经使过去,逾嶙别无他法,只得跟上前去先拉住妁川再说。 灵法击打到许浒身上,只见他捂着胸口一个踉跄就单膝跪了下来。 “妁川姑娘……” 许浒吐出一口血来,嘴里喃喃着:“我……” “啊——” 这灵法已不算是她冥灵低法,在击打到许浒身上时便感知到心中一绞,浑身上下已经开始散出幽蓝灵光来…… “你是不是听不进去话!!!” 逾嶙已经拉住她,她却无力瘫坐到地上。 “我……” 妁川不知,她不懂,为什么僭越施法后会是这么一个后果。 本来……这也不算太过的……不应该才对……不应该…… 绝不应该会体内灵法散开…… 此等小小灵法,冥灵一直便可以使的,只是方才怕许浒挡住,那一道法妁川加重了力道稍稍冒头了一点而已…… 不应该,不应该,她以前便使得出来的…… “想死吗???”逾嶙死死抱住已经瘫倒地上的妁川,小扇收到腰间,见她此刻灵力只朝外散失,也顾不得骂她,指尖施法来聚回妁川这些灵。 “许浒……” “你闭嘴!”逾嶙将收聚回的灵朝着她额头给她灌输回去,神情中压着怒火与担惧。 “……” 竹琅同小狐狸围聚过来,无措的同时朝着妁川原本要去的方向看。 哪里还有许浒??? 此刻的街市已经恢复了繁杂,来来往往的冥鬼市民对这种追杀打闹早已熟视无睹,历来对这些提不起兴致,继续行着逛着,偶尔一两个视线过来指指点点两下。 逾嶙咬紧牙关,额头上薄汗起来,他必须护好妁川,这是他的底线。他将体内精元中的灵法引出,顺着自己指尖朝妁川魂魄中注去。 妁川感知到那股灵力袭上心头,愕然睁大了眼睛,朝逾嶙看去。 “你干什么!?”妁川心中只道自己时候不多,忙阻止道:“你给我收回去!” “你给老子闭嘴!” “……” …… “冥老六?!”温钦子本在店中,见他黑着脸进来,妁川也一言不发同样低着头红肿着眼进来,不禁奇怪:“你们这是怎么了?” 逾嶙在气头上,直直行到主座太师椅上弓着腰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支着额头闭目揉穴,冷冷吐出一句:“问你的好闺女。” 温钦子打量着逾嶙这架势,显然是真的发怒了,只是在拼命遏制住那股火。 “妁川闺女……”温钦子瞧着妁川,指了指逾嶙,只道:“这是怎么了?” “爹,长笙酒馆出事了……” “出事!?”温钦子惊诧不已,这长笙酒馆有逾嶙罩着,还会出声?况且还有那位不明公子,怎么可能出事? 只是此时此刻,哪里有那位不明公子? 妁川不答话,只见她闭了闭眼,泪水便又顺着眼角往下掉,温钦子心疼,伸手用指肚去揩了揩,低声细语问道“闺女,你同爹说,究竟怎么了?” 妁川眼中迷糊,心中闷得慌,仿佛窒息般,只又扑到温钦子怀里去一把抱住他,哭着道:“珩杏姐姐不见了,宋洝君也不见了,不明也不见了……” 温钦子轻轻安抚折拍顺着妁川后背,闻言,都不禁一怔:“什么叫……珩杏不见了?宋洝君同不明公子……不见了?” 这本是十分滑稽的,不明不了解温钦子也不做多评价,可是冥七女君珩杏同鬼君宋洝如此高深的道行,怎么可能会不见?他们不是一同到人界轮回修炼了吗? 逾嶙不再沉默,细讲了来龙去脉。 “所以,这到底是谁做的?”温钦子也实属猜不出来,想着冥事府这些日子遭的灾,绝也不是一次两次那么简单。 妁川不答,逾嶙也不答,温钦子继续:“天界长渂?” “不知……” “不知?”逾嶙哼笑一声,只对妁川道:“云子泱同你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他长渂做这等恶事可不少。” 妁川不言,温钦子旁观者清言道:“这事确实不好说,其一,未必是长渂所做,你只听竹琅说长渂进了你屋里,可到底那长渂是谁,谁又真的清楚?其二,天界那边也不能全信也不可全不信,长渂回去与否,倒不能听信云子泱的一面之词。况且,你们所谓那魂魄灵力是寻给天后的,也未必正确,天帝在,就是算是长渂做的,就算是云子泱故意隐瞒他回去了,他也未必进得去那天帝天后那凝云殿。” “进不去?”逾嶙不敢恭维,只道:“三百年前,可不就进去了?他弘昇天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不也一样用别人的魂魄灵力来补他的女人?” “……” 温钦子一时语噎,只得转了话题:“所以你的打算是?” “我?我定是要去理论番。” “不……”妁川摇摇头,对着逾嶙道:“你不能去……” 天界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逾嶙只觉可笑,问道:“妁川,我不去,珩杏怎么办?宋洝怎么办?不明……怎么办?” “我……”妁川避开逾嶙的视线,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只道:“老温说得对……况且……长渂未必回去了,他们……未必在天界……子泱君不会骗我的……” “不会?”逾嶙挑眉,脸却黑得不像话,道:“他怎么不会?嗯?” 妁川摇摇头:“我不知道……” “行。”逾嶙点头让步,又道:“就算他长渂不在天界,他没回去,那你去哪里寻他?你寻得到他吗?寻到了,你救得回珩杏宋洝吗?他能将珩杏宋洝修炼了数万年的冥鬼君这种打伤取魂,你觉得他又会对你手下留情?” 妁川头摇得厉害,又晕又疼,不自觉就抱住狂锤起来。 “闺女……”温钦子于心不忍,去拦下他来安抚:“你听逾嶙的话,听他的,他会处理好。” “我不想……” 逾嶙心下一紧,越发觉得自己心狠,他历来都是任由着妁川来,少与她唱反调,更不会如此出言来伤她…… 伸出的手慢慢又收了回来,逾嶙又才道:“放心吧,这事的突破口,只有天后,长渂做这些,无非就是要救天后……” “是吗?” 突然这么一声从修行店外传来,声音耳熟能详,妁川却不敢去看。 她慢慢转过身去,迷离间,便见不明歪着脑袋晃晃悠悠进来了。 “不明……” 脸上泪痕未干,妁川只看愣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又是幻境下一刻就消散了去。 不明见妁川模样凌乱狼狈,却又凄美可人,她本也是一张极美的面容,此刻红了眼眸鼻梁,越发让人心疼。 不明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眼依旧坐在主座的逾嶙,又压着心中情绪朝店中央桌前温钦子身旁去。 “黑户……”妁川喃喃着,见他过来,几欲向前与退缩,却没有动作愣在远处盼得幻象长留。 “是我,”近了去,不明莞尔,慢慢伸出手来,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等着妁川,“娘子。” 妁川屏气凝神,只当真也好梦也罢,慢慢伸手去。 曾经无数次,妁川伸出手眼前之人便化为虚无,她手颤抖着,在快要触到对方的那一刻,泪滴到衣衫的那一刻,她直接起身扑了过去。 哪怕梦也好,赌着抓住他。 “妁川……”不明闭了闭眼,将头埋到她脖项中,一手死死抱住她,一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乖,我回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妁川再也忍不住,死死攥住不明的衣襟问:“你去哪里了?珩杏姐姐同宋洝君去哪里了?” “珩杏?宋洝?”不明表示不解。 闻言,妁川宛如头顶被浇了一盆凉水般,从头冰冷到脚。 “妁川?”不明感知到怀中之人的变化,低头去看。 妁川紧抓不明的手不知不觉间松了开来,退出距离来,问道:“什么意思……” “嗯?” “珩杏姐姐同宋洝君不在了,他们……” “他们死了。” 逾嶙这么一句,让妁川浑身一震,转过身反驳:“你胡说!!!” “……” 见逾嶙不再答话,妁川攥紧了手心,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思,就要冲过去,却被不明一把抓住拉回怀里。 “没有!”妁川只攥紧了不明,发力将头靠到他怀里,绝望道:“没有……他胡说的……不会的……” “是,我胡说。”逾嶙这才出声应话,面若冰霜般看过来,他翘起二郎腿,问道不明:“你呢?解释一下?” “逾嶙兄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逾嶙淡淡开口,放下二郎腿来走近去将妁川一把扯过来,也顾不得她是何反应,同不明对视着却对身后的温钦子道:“老温,把你闺女看好。” 妁川不解,丝毫也看不懂逾嶙的操作,想上前去,却被温钦子拦住。 “你说说,你去了哪里?珩杏宋洝在哪里?” “我?”不明看了一眼妁川,道:“逾嶙兄,妁川去寻你后,临时之事回了妖界,便未留在长笙酒馆,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不知是吗?”逾嶙嘴角一勾,哼了一声道:“那你怎么就能寻到这里来?这是凑巧不是?” 不明感觉到逾嶙的敌意,只好解释:“妖界出了岔子,我不得不……” “岔子?不得不?”逾嶙错开不不明的视线,对他的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却要接茬:“真是不知,妖王殿下所管的这妖界,竟这么喜欢出岔子,三天两头便要回去一趟。” “逾嶙兄,话可以点到为止。”不明提醒他。 “是,点到为止。”逾嶙也吃这套,转过身回到桌边去,对着妁川道:“你可以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妁川没有应话,只直直去看不明。 而不明也丝毫不受逾嶙的影响,远远对着妁川笑。 “妁川阿姐!” 是竹琅的声音。 方才在街市中逾嶙为妁川注灵时小狐狸猛地在街头一隅瞥见刚刚妁川所要寻之人,想来绝也不简单,不可让他再轻易逃脱,也来不及同他们说,只好直接自己同竹琅先去追。 只见竹琅抱着小狐狸寻进门来,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许浒。 “许浒……”妁川愣出神,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你?”逾嶙突然开口来问不明。 不明倒不应话,又听竹琅道:“本这人是抓不住的,多亏了殿下……” 小狐狸同竹琅追出去,几乎是在那乱市迷花了眼,根本不见许浒。失望间欲回,却突然看见不明行过来,手中转动玩弄着曾经在安州城妁川在那空市中淘给孟黄粱的那支白玉钗。身后便就跟着许浒。 这白玉钗是孟黄粱的,曾经在孟黄粱人身不复在需幻化回她真身青粟米时妁川曾经寻过,并未见那钗。许浒不知何时将这白玉钗拿到手,但不明却能要这东西要挟住跑了的他回来,便可见孟黄粱在许浒心中的地位…… 可是…… 可是许浒为什么要正成亲那日取走孟黄粱的魂魄?明明在此之前才共同经历了生死,为什么一切的期待与心意却在那红帐春宵中幻灭…… 第八十八章 始乱 “妁川姑娘……” “你滚!!!”妁川抓起桌上茶杯就往许浒砸去。 那茶杯偏只砸到地上碎裂开来,倒让在场的都一怔。 只见许浒哑言,直直跪到了地上去。 不明抱臂,只道:“滚?若他真就此滚了,你可安心?” 见一行人皆不答,不明又言:“你说是吗?逾嶙兄?” 闻言,本盯着跪在地上的许浒的逾嶙抬眸来看不明,神情锐利,却依旧不言。 “既然如此,便还是由你来说吧。”不明也晃悠悠朝桌边去了,手中拿着那支白玉钗把玩。 “我……可以见她吗?”许浒低着头,话音越来越低,像是知晓自己在欺骗自己。 “她?”妁川笑出泪来,明知故问道:“她是谁啊?是谁啊?” 许浒只妁川的意思,明就是在寒碜自己,却还是应着话:“黄粱……” “黄粱?黄粱吗?”妁川用手背去揩泪,不依不饶道:“那你爱黄粱吗?” “我……” 许浒哽住了,怎么可能不爱?曾经的朝夕相处,同进同出,玩闹嬉笑无一不爱着孟黄粱,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哪有资格说他爱呢? “爱吗?”妁川持续逼问着。 许浒闭了闭眼,弯着腰蜷缩成一团,眼泪就那样落到地上,许久才憋出一个字来:“爱。”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妁川将不知何来的情绪统统发泄在他身上,吼道:“为什么!!!” “我……” “她的魂魄对你有用吗?!有用吗?!啊?!!你拿去做什么?许浒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对不起……” “这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口口声声爱她,你做的有是什么恶心事儿!?” 见妁川疯魔了般丝毫不受控制就要扑过去打人了,不明赶紧去上前去拉住她,只道:“你听他细讲。” “讲什么?”妁川被拉得一怔,屏气凝神去看不明,又嘶哑着道:“讲什么啊?黄粱还能回来吗?她……” 不明不忍,将妁川按头到自己怀中,却又听许浒道:“我并不是……我不想这样的……” 苦衷吗?谁还没有苦衷?妁川死死闭着眼,尽量让眼泪不掉下来。 “我根本不受控制的……我不知为什么……我就那样眼睁睁看着黄粱的魂魄从她身子里被扯出来……我无能为力我收不回手……” 在同孟黄粱成亲那日,许浒本也满心期待着自己的新娘。他伸手接过孟黄粱赠给他的白玉钗,那本是一身红装满脸染了红晕美目含情的好姑娘。可红盖头揭开,就那么一瞬间,仿佛全身遭天雷灌入般,一瞬间再也不受控制,疯魔了起来直直掐住身前的新娘来。 孟黄粱不是凡人,真身是青粟妖,若是平日里受了这般对待,定会施法还击,可面对的是他的丈夫,是他心心念念要嫁与的许浒,她愣住了…… 待她反应过来时,魂魄开始往外流出,手中灵力也聚不起来了。 而孟黄粱不还击,还有一点便是她在此之前用灵护过许浒,在他体内也注了大半的灵…… 那时屋内灵光乍现,刺眼夺目,许浒眼睁睁就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模样,脑子里斗争着,却一点也说不出话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 这不就是长渂对竹琅异曲同工的操作吗? “是长渂……是长渂对吗?!”妁川直直望着许浒,眼中只余不可置信:“京云皇城一事,你知黄粱多痛恨长渂吗?!你怎么……怎么还能遭他的道?做他的狗!?” “不是……”许浒忙顾着摇头:“那意识中同我讲,长渂背锅是最合理的,只有他,才不会受怀疑……” “到底是谁!?” “是……” “许浒啊,”不明安抚好妁川桌下,又道:“索性信你前面所说,你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取走了孟姑娘的魂魄,那你后面去哪里了呢?那魂魄你给谁了呢?” “……” 许浒不答,不明继续:“就算你那时是意识无端受制在行事,是被人操纵了的,那你如今可算是回来了,逃脱了,现下心中可忆得起最终那魂魄入了谁手?” “忆得起……” “很好,”不明点点头,接着道:“他将那魂魄做了什么?” “他收入了一只琉璃瓶中,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安州城整座城百姓的魂魄,皆在……” 安州城整座城百姓的魂魄,皆在…… 妁川头皮发麻,恐怖如斯。 在以往,妁川只觉这安州城同京云皇城一般是被长渂弄得城灭人亡,即使是手法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收魂魄取灵…… “整个安州城……”妁川喃喃着,不愿再去回忆过往。 “他是谁?”不明走近去,将那支白玉钗递到他面前。 “是……”许浒手抖得厉害,去接过白玉钗来,死死捏在手中,像有了一丝温存,才松开道:“是逾嶙公子……” “你放屁!”妁川挣脱开不明来,扑过去死死攥住许浒的衣领,吼道:“你再乱说话,我便杀了你!让你也魂飞魄散了去!” “妁川姑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浒啊,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就当着我的面儿去乱咬逾嶙?!”妁川笑得狰狞,手也抖得厉害,只道:“你对黄粱,就没有一丝丝愧疚吗?你如此血口喷人,你真不怕下地狱千刀万剐吗?!” “妁川……”不明不禁出声来唤他。 “你也闭嘴!” 妁川松开许浒的衣领,崩溃间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她为什么要对着不明也这般呵斥?妁川心中真有些拿不准……她怕…… 绝不可能,逾嶙绝不可能这般做,多年前他是堂堂冥六君,灵法境界高深莫测,又是冥事府一把手,多年后他是威威冥王,再上一阶,怎会逆着天道行此等狂恶败德丧风之事? 绝不可能…… “我逃出那地方,唤作生迹阁。” 逾嶙在冥事府时便是写生迹簿的冥六君,所在之所便是生迹阁。 闻言,妁川只觉头疼欲裂,她双手抱头,不自觉间直去敲着脑袋。 “不可能……” 见妁川喃喃着,逾嶙倒反应不答,表情淡漠,倒像是身为局外人看戏般。 “是这样吗?逾嶙兄?” 听闻不明出声,妁川放下手来愣愣去看桌边若无其事饮茶的逾嶙。 茶杯往桌上狠狠一叩,逾嶙视线寒厉看了一眼不明,又看了一眼地上不知为何抬不起头的许浒,才慢慢开口:“是吧。” 妁川怔住,许浒怔住,就连一直旁观不言的温钦子也怔住。 逾嶙根本顾不得这么多,只对不明道:“可还满意?” “逾嶙兄?此话怎讲?” “怎讲?”逾嶙哼笑出来,站起身来继续道:“听不懂话?我问,妖王殿下可还满意?” “这就着实令人费解了。”不明表示不解其意,朝妁川那边去欲去扶她起身。 谁知妁川一把推来不明来,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朝逾嶙去,只道:“这是真的?” 逾嶙心下一紧,他历来不惧怕什么大场面,就算是天此时此刻塌下来他也能做到临危不惧,可唯独面对妁川,他狠不起来。 “是。”逾嶙轻叹一声,不忍去看她。 “黄粱的魂魄呢?”妁川倒冷静了几分,轻声询问。 “没了。” “去哪儿了?” “重要吗?”逾嶙反问,想着已经埋与黄泉河畔尘土中的青粟米,只道:“孟掌柜的精元已经重新萌芽了。” “是吗?” 妁川钻心刺骨,她本重来都不会怀疑逾嶙,不管逾嶙做什么,隐瞒什么,她都会相信他,相信他是为她好,相信他有苦衷…… 可近来,真的越发让妁川心惊,珩杏宋洝一事,孟黄粱一事,安州城一事…… 历来如此的信任,此刻彻底崩塌。 泪划过脸颊,妁川继续追问:“你曾经用束灵珠来寻黄粱的魂魄,不过是装模作样是不是?她的魂魄,早就灰飞烟灭了,早就没了,是不是?” “是。” “安州城整城百姓的魂魄都被你收了去走了灵力……顺道嫁祸于长渂,是不是?” “是。” “你哪来的脸说是!?”妁川一巴掌扬起,却悬在半空中下不去。 逾嶙倒没有躲闪,见妁川犹豫,心下松了一口气,只道:“妁川,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怎么布的局?怎么收的魂魄取的灵?还是……”妁川收回手,咬了咬牙,继续道:“还是解释,你怎么帮着冥界公主来置旁人生死不顾?” 逾嶙皱着眉,原她都是能猜到的…… 妁川自然能猜到,三百年前本就精元魂魄不全的冥界公主又被取走一缕精元魂魄,束灵珠只是辅,有灵才是王道……不然再多结魂束灵的东西也于事无补。 必须要灵力…… “公主……不能死。”逾嶙声音低沉,只道:“绝对不能。” “那其他人呢?”妁川真是看不懂如何这般的逾嶙,他怎么会……可是他承认了,是他亲口承认的。 “除了黄粱……除了安州城……”妁川一把抓住逾嶙的胳膊,已经让她自己也看不懂自己了,艰难问道:“还有谁……” “还有……” 本也只是想敷衍番,逾嶙是知晓妁川对此等行为厌恶至极,心中却也不禁盘算了下。 逾嶙也不知道还有谁…… 他记不清…… “妁川,我不会再这样做了。”逾嶙转移话题,伸手去握住她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道:“你相信我,好吗?我……不会骗你的……” “不会吗……但愿吧……” 说完,妁川使力拽出自己那只手,已经再无话可说。 “不会……”逾嶙手中一空,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呢喃着。 已经不想再同逾嶙过多言语,妁川转过身来,看了眼地上的许浒,木讷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黄粱。” “……” 见妁川令着许浒不明朝外走,逾嶙也只静静站立在原地不动,温钦子却再也忍不住了。 “妁川闺女莫走,老朽有事同你说!” 闻言,妁川不禁停下来脚步来。 逾嶙明显比妁川诧异,却晚了一把未拉住温钦子。 又见温钦子三两步过去了,逾嶙忙提醒道:“老温,你莫不是忘了什么?不许说!” “逾嶙啊,你何必呢?”温钦子根本不在意其他,只觉自己对便照着自己心意行事,又才对妁川道:“闺女啊,你可想知这冥界公主殿下在何处?” “不想。”妁川启唇回应:“与我无关,我不想沾染。” 她只想去看看孟黄粱……再想法子去寻珩杏宋洝的魂魄…… “怎么与你无关呢?”温钦子苦笑,也算是为逾嶙鸣不平,道:“那公主殿下,便是你啊!” 公主殿下,便是你…… 这话在妁川脑子里轰鸣,她只觉头疼得厉害,下意识又去抱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逾秋在冥野捡回的,明明是同逾嶙一同几万年相处,怎么可能就突然成了公主殿下…… “妁川闺女啊,”温钦子无奈,又道:“你是驭舍的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的公主。” 前冥王驭舍之女,冥界的公主殿下。 在数万年前尚在腹中便同冥后一道染了恶疾。冥后魂归混沌,前冥王却用自己的一缕精元保下了公主这冥灵胎。 只是冥灵胎离了母体难活,灵力极其匮乏散灭得厉害,冥王无奈只好将公主养在黄泉上游那灵精旺盛的东冥野一株冥花苞中,由逾秋照看。 而历来冥界众生只晓得东冥野受了诅咒般在秋末该育冥灵时风雪大作扼断其他冥灵生出。其实不然,一切只是冥王为自己的孩子所操控,他不许旁的冥花之灵来吸取这万物灵华,只为给自己的孩子来孕育生长…… “不可能……我明明就是逾秋姐带回去的……不可能……”妁川疯狂摇着脑袋,全然不愿意去相信:“怎么可能?你说东冥野孕育不出其他冥灵,那逾嶙是怎么回事儿?!你骗我……” “育生逾嶙的那朵冥花与逾秋同茎,逾秋保住他,他此般天赋天资,你以为他就是普通的冥灵吗?” “不可能……” 第八十九章 无盼 数万年前,逾秋尚是冥事府中的一位冥女官儿。 “逾秋姐姐!冥后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正在为灵猫喂食的逾秋手顿了顿,再顾得什么所谓抱歉,一把抓起灵猫就往冥王殿中去。 待到冥王殿外时,只听见殿内碎小细疏的哭泣声,逾秋喘着粗气,艰难行到殿门处,脚却是怎么也踏不进去了。 “逾秋来了吗?” 是冥王驭舍在殿内问,逾秋闻言,方才抬起头来,不知觉间脸颊上一滴泪划过。 殿内怕是无人应话,冥王大发雷霆,只吼道:“去给我寻她!!!” 只见几位冥侍唯唯诺诺从内殿退了出来,方一瞥到扶着门框似气息不稳的逾秋,忙又掉头回去回禀,声音却是在外殿也听得极其了然:“殿下,逾秋姐姐已经到了,就在外殿!” “逾秋!”冥王声音震耳,不容置喙命令着:“进来!” 逾秋心里紧了紧,硬着胆子朝内殿去。 方一进去,冥王便屏退了一众冥侍。他半弯着腰坐在床榻边,紧紧握着冥后的手抵在自己额头上,似在闭目养神,只道:“逾秋,她可怎么是好?” 逾秋没有及时应话,看着床榻上闭着眼脸色惨白毫无气色的女子以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怎么是好呢?”见逾秋不答,冥王也不愿意多逼问,只呢喃着:“怎么会这样呢?” 他也是极为伤怀的。 逾秋心中肯定,毕竟这么些年开冥王冥后夫妻和睦朝暮相惜,一如数百万年前初见般就彼此芳心相许。 “她不在了……”逾秋慢慢走近来,根本看不出冥后体内有一丝灵力迹象。 “你在骗你自己,是吗?”逾秋凝视着冥后那张惨白淡漠的脸,似乎已经僵硬冰冷,应该是冥王为了护住她的灵体所为。 “没有……” 冥王应话,慢慢将冥后的手放回去,再为其掖好被角。 “逾秋啊,你可以救她吗?” 见冥王抬眸来问,逾秋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只要收回灵法便会即刻腐烂的冥后灵体,只道:“我如何救她啊?你也知是……这恶疾难愈……偏还是在她有了孩子的时候……” “我知道……”冥王倒不是这个意思,看了看那被褥中央隆起处,才道:“我的意思是,可以救这个孩子吗?” “它才……”逾秋下意识摇了摇头,“它才多大啊?况且如今,冥后已去,腹中孩子早已没有灵源,如何活得了?” “怕是,在冥后魂魄尽散前这孩子就已经……” 冥王摇了摇头,反驳着逾秋:“你可以的,逾秋,你是冥界最好的冥医……况且,你同她自小要好,我请求你,抱保下这个孩子吧。” 是了,逾秋与冥后同生于冥界黄泉上游东冥野,那本就是个灵力旺盛的风水宝地,所孕生的冥灵虽不多,但却有过人之资。逾秋同冥后同年日生,自小相惜共事。她亲眼见着冥王冥后一路坚信走来,恩爱不移情比金坚倒也是极为登对的。 后来冥后嫁与冥王,逾秋这闲散着的冥医也跟着去了冥事府,想着无事也有个照应好。本以逾秋的修为资质轻轻松松也是个女君,她却无意这些,只怕蛮烦多,便就只单单在冥王夫妇的唠叨下勉勉强强答应做了个冥官儿。她不属冥事府中任何一处,自由闲散惯了,虽顶着冥官儿的头衔却也是号人物,在冥事府中无一不对她恭敬。 …… “这孩子……太小了……” 逾秋皱着眉,显然是不乐意的。 那是自然,这孩子真的太小太小了,魂魄精元不齐,只单单是个冥灵胎而已。若是执意尝试着保下,则需至亲之人的精元来补育,灵力更是不能少,所需之量绝也不是普通冥灵所能供给的。而能生育回来更是千万之一的…… 如今冥后已去,冥王绝也不能再冒此一险。这孩子并未在冥后腹中孕育成形,想来她若是还在,也绝不会同意的。 “我的精元,我身为父亲,怎么就不能救它一救呢?!” 冥明显恼怒,却也分得清情理,便未将这气撒到逾秋身上,只道:“这孩子……也是她留下的唯一啊……逾秋,你不想见见这孩子吗?” “我不想。” 逾秋倒也心狠,她历来明辨是非,这孩子如今便未正式踏入这世间,也算是天意如此,怎么就要作践了旁的硬要这孩子留下来? “你想。”冥王一语道破,只逾秋只是嘴硬,便又道:“我想要留下这孩子,就像她依旧留在这世间一般……” 逾秋再也劝不住,也就顺遂了冥王的愿。她帮着冥王用那缕精元护住那精元魂魄尚未孕生齐全的孩子,又带着这孩子去了东冥野。 东冥野依旧是辽阔旷野,这里的各路灵精非同凡处,倒也是慢慢育生那孩子的好地势。 这本是冥王的意思,盼望着能在那聚灵之地使这孩子生降于世。 逾秋虽一开始不同意冥王的做法,但事到如今也绝不会再多言,只一心一意照护着搁置于冥灵花中的孩子。 …… “不是我……”妁川呢喃着:“我只是普通的冥灵……我只是普通的冥灵……” “妁川闺女……” “老温。”逾嶙开口来打断欲再言些什么的温钦子。他脸上表情不对,显然是十分不满温钦子将这些过往缘由告知妁川的。 “逾嶙,事到如今,她也该知晓这些,不是吗?” 只见逾嶙喉结动了动,却没有答话。 “我知晓这些的意义是什么?”妁川转过身来,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问道:我体内是不是有安州城百姓的灵力?是不是……” 妁川头皮发麻,像是被扼住喉咙,却硬撑着继续道:“是不是还有黄粱……黄粱的灵力都在我体内?” “妁川……” “你明知道我最唾恨这般,你为何还要这样做来恶心我?!啊?”妁川没眉头紧皱,一想着那么多无辜之人丧命,魂魄中灵力被吸干灌入自己体内,便要窒息般难忍,绝望道:“我是公主……你用我最鄙视最唾弃的方式来救我……你觉得我会感激你吗?若是可以,我现在就把灵力散尽!” 妁川只觉全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直直盯着逾嶙,怎么也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等话来,还是对着逾嶙说。 “我不想做这公主……” 这么些年来,不知逾嶙所取灵究竟有多少,可只有一点,全到了妁川体内…… 她历来灵力低微,逾嶙不许她施法,无数次被遏制住使用灵法,又想着她一饮酒魂魄便往外飞流,原是这么个原因…… …… “为什么啊?这个公主……我再也不想做了……”妁川闭了闭眼,又道:“莫要在我身上使功夫了,若我知晓,我便自行了断……” “妁川……你真的要逼我?”逾嶙微微皱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不明,面上表情意味深长,却也顾不得同他多言,又对妁川道:“你同我,可是几万年的交情,这些……我也只是……” “你也晓得几万年?!”妁川怒吼:“几万年呐!你瞒着我做什么?你骗着我做什么?让我最终知晓时崩溃?还是……” 还是要她的命呐…… 曾经,逾嶙保护冥界公主妁川也不是不知。非但没有阻挠反而算是至此的。他曾经的冥六君,如今是冥王,那前冥王遗孤,他再怎么也该照应……可是令妁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般照应……而且这位公主,还是她。 “我本无意瞒你……” “怎么无意呢?”妁川怒极反笑:“逾秋姐……逾秋姐也未告知我,这本没有什么,本没有什么的,可是……可是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护我?” 以往,妁川只单单以为是束灵珠在手来束灵,将公主藏匿起来不告知去向罢了,却不曾……想这灵来自旁人真身中,这公主竟是她自己。除却孟黄粱这妖,无数的人…… 逾嶙苦涩开口解释:“本一开始,是要告知你的,可是……” 可是在冥后逝世时,六界便是一团乱麻,不轨者更是觊觎着这即将出生的冥界公主的精元魂魄。 冥王让逾秋带尚为冥灵胎的孩子去东冥野,还施法让东冥野在秋末不知何因的降灾,不让旁的冥灵生育,一来是因为那里灵力丰厚,二来则是为了避祸……而冥王对外宣称的也是冥后同腹中胎儿共逝,自己也暂为闭关,实则修补精元,便也就没有再多言论了。 再后来妁川慢慢大了,逾秋也不复在这世间,逾嶙便答应着照顾妁川,他曾经也不解为何他们不愿告知妁川她的真实身份,直到后来他到冥事府中任职同出关后的冥王交谈,才慢慢了然其中之意。 谁也不愿意让妁川涉险,她的身份也好,精元魂魄灵力也好,绝也是令众多不轨之徒所向往的……况且,她时时需要补灵,这灵力来源太广,她绝也不是全能接受的…… …… “我答应了王上,会保护你的……” “你答应了他?”妁川只觉此刻她立在此处同逾嶙对峙怎么都有些不伦不类,却又不得不面对他,道:“你这是什么保护啊?害着别人来护我?我怕我日后死时,也得遭雷劈灰飞烟灭……” “不会的,妁川……你相信我……”逾嶙想走近却又不敢近去,隔着较远不近的距离道:“你听我说,我只有安州城错了……其他的……其他的都不是刻意害人性命硬夺的,都是……” “都是什么?”妁川手里不知何时拿过了孟黄粱那支玉钗,目光迷离地打量着,继续问:“黄粱不是吗?那日,他可是要成亲的啊……她本是最幸福的新娘……” “我……” 逾嶙被堵住话,回想着那些迷了心智的行为,只是因为妁川那些日子灵力异常,让他心生恐惧。一如在孟黄粱成亲前妁川同不明被那异讙从安州城街上掳走,回来时见妁川身上有伤,灵力微弱,虽知晓不明补救过,却还是心中急耐…… 可是这些话怎么说?怪妁川吗?都是因为她吗?逾嶙不能这么说,他心中明了。 而妁川也多多少少大概猜到些,只想让自己冷静,转过身去不再看逾嶙。 “妁川,你相信我……我真的……” 逾嶙这话直直落到妁川耳畔,她只觉得可笑心酸,话语颤抖着回应:“我怎么相信你啊冥王殿下?珩杏姐姐同宋洝君的魂魄此刻下落不明,黄粱之灵原也在我体内,还有还有我的父亲……原来……原来他早就已经离开了……” 三百年前所谓闭关,不过也只是迷惑旁人的言论,这六界更迭易主,太过繁琐混乱,再则受了那么多前冥王的照顾,逾嶙怎么也不愿意让他从这六界中湮灭…… “三百年前,我在那天界所私设的幻境迷影中被长渂取走一缕精元魂魄,父亲为了护我,便又为我注灵,补我精元,稳我魂魄……是不是?便就是在那时,我再在冥事府未见过他,他就是在那时殒身的……是不是?” 话到此,妁川脑子里一大堆思绪回忆扑来,所有的不合理一瞬间应理,恍然大悟间,妁川心已凉了个透,她慢慢细数:“那个时候,我就被盯上了,我被赶出冥事府便是你的主意……” 可逾嶙的本意,是保护妁川。 “为了保护我,将我赶出冥事府,旁人便觉得珩杏姐姐可能是冥界公主……最后的结果,珩杏姐姐连同宋洝君魂魄不见……就是为了保护我……”妁川泪眼模糊,头也晕得厉害,不知如何是好,只道:“你同长渂又有什么区别呢?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想要救,想要保护……可是,可是你们这样做真的就心安吗?那个被保护的,真是就需要你们这样来保护吗?” 逾嶙说不出话,心下苦涩。 “不明……”妁川缓缓开口,道:“我们回家吧……” “回家吗?” “不是……”妁川闭上眼,手搭在不明近来扶她伸出的手上,狠了狠心,道:“去妖界吧。” 第九十章 心惊 妁川正眼也不看逾嶙,更是不由温钦子分说,泪痕未干却冷着脸直接行礼告退,领着不明许浒以及竹琅小狐狸出了修形店。 刚踏出店门口,身后温钦子似是被逾嶙喝住便没有追来,妁川走在前面,待离远后,却怎么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妁川姐姐……” 许浒竹琅不敢出声,唯有小狐狸于心不忍。 见状,不明则快步走近去拉她手臂,柔声唤她:“妁川。” 闻言,妁川转过去将头整个埋到不明怀里,感知到他双臂紧紧环绕着自己,她越发崩溃,嘶哑着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想逾秋姐……我想珩杏姐姐……” 不明用手抚了抚妁川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日后便由我来护着娘子,我们回家吧……” “我不想回长笙酒馆……” 那是逾嶙的长笙酒馆,是曾经妁川逼迫着他将那被经营得风生水起的长笙酒馆在珩杏处过户给她的。 想到这儿,妁川越发心中闷疼。 不明了然,道:“不是,同我回妖界,那里也是我们的家。” 妁川哭得厉害,却也下意识点了点头。 在临出冥界时,妁川又去了黄泉河畔灵桥底下的一处湿地。 曾经还是一颗聚了主魂灵力青粟米的孟黄粱在这十几年间已经发芽。虽然只是细小一株,却让妁川心下一喜,起码是有希望的…… 她跪在地上,不许旁的来帮忙阻止,自己则像是将心中怒火不满发泄出来一般双手发狠地撅土将那株青苗毫发无损地挖出来。 “黄粱……”妁川双手捧着青苗,呢喃道:“我寻到许浒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带你……带你回妖界吧……这冥界已经呆不了了……” …… 逾嶙将一壶酒往桌案上一叩,醉醉醺醺看着尘御,无头无脑道:“你说她真的忍心不再见我?与我断绝关系吗?” “嗯?”尘御将笔放置砚台上,十分不解。 逾嶙酒量好,冥事府众人皆知,可会不顾后果喝成这幅模样倒着实少见。 见逾嶙靠着桌案瘫了下来,就那样只顾自己舒坦地仰过去四望不答,尘御也不知他此刻是否清醒,却也是别有一番风致的。 “殿下?”尘御微微皱眉,酒气铺面,是极为看不惯他这般模样的,问道:“发生了何事?” “发生了何事啊?”逾嶙反应过来,用手撑了撑地让自己靠立好,又饮下一口,淋漓畅快间又苦上心头,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答道:“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先王遗孤,嗷,就是那个公主……公主知道了她自己的真实身份,要同我断绝来往罢了……” “公主?”尘御下意识接话。 这冥界只道妁川是公主的无非就是温钦子与逾嶙,温钦子辈分同冥王相当,二者年轻时便就交好,至于逾嶙,那便是逾秋冥王嘱托而知。他从未想过,自小便敬爱的逾秋有有那么一段过往,一同长大的妁川有那么坎坷的身世,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觉得,这一切似乎都有些猝不及防,让他当头慌忙。 而尘御于温钦子与逾嶙之下,于冥界众生之上,起码是知道这号人物的。 知道逾嶙在保护公主。 “殿下?”尘御起身走近欲去扯过他手中的酒壶,只道:“少喝些。” “不是……” 逾嶙赶紧将手避开,以免尘御抢过。随后又偏头笑了笑,心中只道这家伙依旧爱管他这些,以往除了妁川……真就没人会限制他这些了。 而尘御愿意来到冥事府而且还是在逾嶙曾经呆过的生迹阁中任职,大部分也是因为二者私下相交甚好的原因。 “逾嶙兄,”尘御改了称谓,“妁川姑娘都知道了?” “你也知道她是就是公主殿下?”逾嶙全然迷糊,倒也懒得深思。 尘御轻叹,不禁笑了笑:“平日见你与温先生对妁川姑娘十分上心,多多少少猜到大半。” 逾嶙若有其事般点了点头,作罢又将拿起酒壶豪饮,酒酿就那样顺着他的下巴,以及动了动的喉结往下流,浸透胸前衣襟。尘御再也顾不得,一把去扯过酒壶,才发现酒壶已空,随即无奈般摇摇头放置地面上。 见尘御明显是极为嫌弃却还是保持着他一贯温润的作风,不禁摇着头呵呵直笑,末了,直接一挥手将那酒壶狠狠一扫。 酒壶被扫得极远,撞到柱上摔了个稀碎。 看着那极为无辜的酒壶,尘御心中是越发不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尘御兄啊,都说你最是能明辨是非,你说说,我这样做错了吗?” “如何做?” 逾嶙笑了笑,道:“取旁人魂魄灵力来护她精元魂魄……” “这你本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闻言,逾嶙倒还点了点头。 这本来就是最反天道而行的事,已经破了天定命数。逾嶙这么可能不知道?他身为冥界主君比谁都清楚。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而妁川平日里倒也与常人无异,虽是被前冥王硬保下来的,哪怕精元魂魄不齐不全聚不紧凑,但也不至于时时就要用那么多灵力来补助。 无论是前冥王也好,逾秋也好,逾嶙也好,都是深谙此理的。不然从一开始,逾秋就不会同意保下这个孩子。从妁川诞生于世起,确实需要灵力来补,但绝不是硬取大量活人的魂魄灵力……虽然这是极为有益的…… 逾秋在时,会寻冥野花草之灵,也会到敛狱堂寻那罪大恶极魂飞魄散者的灵,再寻补灵稳灵的物什……她绝是不会寻活人之灵,本这一切都是相持相稳风平浪静的…… 可是在长渂取走妁川的一缕精元魂魄后,她的体质越发不行……逾嶙尽量多寻灵来,尽量不去触碰六界相生伦理……可是到后面,安州城那一次,原也是京云皇城祭天一事中舒春生欲取妁川魂魄灵力,使得其魂魄散得稀碎,哪怕不明修复过,精元却还是羸弱,魂魄依旧难凝集……看着那灵力溃散之快,逾嶙只得在垂死挣扎唾恨自己间选择了妁川…… …… “我不是在你那灵镜中看过嘛……”逾嶙不去看尘御表情,回忆着曾经他暗地里所做,只道:“安州城在不久后便会被邻国屠城,与其那般死绝,倒还不如用他们的灵力来做些贡献,不对吗?” 尘御不计较他何时何地通过他那可幻现凡事前尘后世的冥灵神镜,却也丝毫不给面子,口吻严肃道:“哪里对?那是那些人的命数,绝不是你左右便能给他们抬上一个台阶,你明知道,这是有违六界众生之道的。” “……” 是啊,他明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这样做。明明知道干扰凡尘人世是六界大忌,明明知道妁川同孟黄粱交好,却还要取她魂魄灵力,明明知道…… 本以为将安州城这事嫁祸给同样在京云皇城做过此事的长渂身上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道…… 那许浒到底是如何逃出的? 逾嶙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顿时清醒。 他明明将许浒放置在琉璃瓶中,好好放置在冥王殿中,况且冥事府戒严,冥王殿更是严密,怎么可能就突然逃出去? 绝是有人相助…… 这人是谁?目的何在? 许浒逃出后没有离开冥界,而是在冥市街等他们一行人般…… 这一切绝不是巧合,绝不是。 …… 这些事日后再慢慢寻查,逾嶙此时此刻并不想去深究太多,他心中难受,绝望,疲倦…… 仿佛这么些年来所沉入深底的都水落石出,虽然妁川接受不了,他也接受不了,却也无由头般莫名送了一口气。 “总之……她知道我取了旁人的灵来补她的灵,只觉我疯了。”没了酒,逾嶙就那样靠着桌案闭目养神,又道:“都不回家了,跟着野男人跑咯!” 这话极其轻浮,尘御迷惑不已,问道:“野男人?” “不明……”逾嶙讥谑地笑了笑,不经意间又道:“这不明,可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明将他的一切都摊开来同逾嶙妁川说,却怎么也不像全然了知一般,令逾嶙实在捉摸不透。 “不明?”尘御早已回到了桌案前,提笔的手顿了顿。思绪过滤一番,想到曾经同温钦子去过长笙酒馆,见到过他口中的“不明”,甚至还不在旁人不在意间交谈了几句。 “嗯。” 见逾嶙有意无意应了一声,倒也冷静下来揉了揉太阳穴,尘御继续下笔,嘴角上扬,只道:“堂堂长渂神君,如何普通?” 这话恍如霹雳般震得逾嶙瞪大了眼睛。 逾嶙直直转过身去双手往桌上狠狠一拍,几乎要震碎般,他眯着眼,神情中却抑不住的阴鸷,不等尘御反应过来,便一字一顿道:“他是长渂?” 尘御不解为何逾嶙反应这般大,几乎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只道:“逾……逾嶙兄这是……?” 逾嶙恶狠狠盯着尘御,见他这般反应,也知自己太过激,便手回手,酒气依旧弥漫在屋内,继续询证道:“我同你所说的,是不明,在长笙酒馆同我们同道那人……不对,他不是人,他是妖王,妁川与他有些情意……” 话到此,逾嶙只觉奇怪,从来他奇怪不明灵法能力,奇怪不明的所作所为,奇怪不明时在时无,就像珩杏这次……可他怎么也没有将不明与长渂挂挂过勾…… 不禁继续确认:“他真的是长渂?天界那位长渂神君?” “是。” 见尘御肯定,逾嶙攥紧了拳头,猛吸一口气,继续道:“如何确认?” “我见过长渂,在九重天。” 尘御是冥界赫赫有名的鬼君,在冥界还未脱离天界时,总有盛宴邀请时,他本无意这些,却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去了天界。 “你知我闲散,应和着就礼便四处闲逛了去。”尘御细道:“经过九尺天廊时无意撞见了天帝天后同云子泱神君,以及,这位长渂神君。” 而那边似在细谈什么的天帝一行人并未注意到尘御,尘御也无心了解太多,只无意听见天后苦口婆心劝了长渂一句什么话,便离开了。 “我无意看了一眼,那长渂神君便是你们那不明。” 而长渂却是没有看到无意经过的尘御。 逾嶙猛吸一口气,怕下一刻做出什么事来,不禁闭上眼去。 原来……一直以来他痛恨之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同自己称兄道弟,取走妁川精元魂魄的人就围绕在妁川身边对其甜言蜜语……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想法如何?一次次救妁川的目的与想法,难道就是为了养好她再为天后续命吗?! 京云皇城异讙怪疫一事,濮清酒一事,被那非男非女的怪人抓至天界一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不明在自导自演吗? 至于许浒…… 拿竹琅的话来讲,是不明抓住了许浒,用孟黄粱的玉钗来威胁他,若不明真是长渂,那许浒便是他放出来的了…… 逾嶙回想着方才在温钦子修形殿中他死死逼问不明在“长渂”进入屋内夺珩杏宋洝魂魄后他的去处,不明不答这话反而是让许浒来戳穿自己的所作所为…… 这盘棋,可真是大…… 如此这般,妁川绝不能同不明再呆下去,若是天后再有个好歹,妁川绝也活不了……况且她如今还被瞒在鼓里……被自己所爱之人蒙在鼓里,她最挚好的珩杏姐姐同样是在他最看重之人手中毙命…… 可笑,真是可笑。 可是逾嶙一点也笑不出来。 一开始这一切被摊开大白,妁川弃了逾嶙同不明去妖界,他也并未太过阻止,只觉这也不失为一种保护她的方法,只要她魂魄不散,不动灵法,随便补点灵力,倒也是能好好活下去的…… 可如今,逾嶙绝不能任由不明带着妁川去妖界,也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顾不得再遇尘御细说其中恩怨,逾嶙直接出了生迹阁离了冥界往妖界去。 第九十一章 对峙 “滚不滚?” 只见逾嶙红了双眼,手中小扇瞬间化为利剑,妖界口的一众妖卫不禁也向后退了两步。 本逾嶙大可不必在此处与这些妖卫周旋,却无奈发现妖界结界设来偏偏就让他进不去。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不明所做,而现下这一切早已被不明料到,不管逾嶙是否知晓不明就是长渂,这结界都是用来防他的。 “冥王殿下,属下已经通知了妖王殿下,你莫要再步步紧逼了!”妖卫心中忐忑,看着那利剑上散发的灵光,生怕下一刻就能把自己脖子割下来。 逾嶙不答,眼神狠厉,让妖卫不自觉手中兵器捏紧一分。 本在逾嶙杀气腾腾来到这妖界口时,就有妖卫进去通报了,只是迟迟不见动静,倒是让他们心惊胆战直冒冷汗的。 逾嶙这次来亮明了身份,明显是刻意为之,谁都能想到有一番大动作,却又进退两难夹在中间挡着。 “滚。” 逾嶙再次开口,一步一步逼近去,根本顾不得其他。 “冥王殿下!”有妖卫喘着气出来了,对着身旁的妖卫头头叽叽咕咕说了什么,便赶紧行礼赔罪:“请冥王殿下去妖王殿。” 只见那妖卫说完便恭敬地要引着逾嶙进去。 方才过了妖界口,行入妖界旷野上,逾嶙一挥袖打得身后那妖卫一个仰翻,自己则施法离去了。 逾嶙就着灵法之力快速来到妖王殿,他本是想去寻妁川的,想去告诉她真相,可他在她体内种下的那缕精丝仿佛断了般丝毫指引不了,只得先跟随那妖卫到妖王殿来一探究竟,看看他不明在搞什么鬼。 妖王殿守卫并不严,起码没有结界与灵障,仿佛刻意在等待逾嶙一般。 逾嶙直直立在殿中,视线微扬,便看见高坐在不远处王座上是不明。 “逾嶙兄,别来无恙啊。” 只见不明微微往左侧靠着,一只手支着额头,闭目着同逾嶙打招呼。 “是啊,别来无恙,长渂神君。” 闻言,不明瞬间睁眼来看逾嶙,心中虽着实一怔,面上却毫不改色。 不明深叹一口气,笑了笑,语气淡然道:“不知逾嶙兄何时得知呢?” “你认为呢?” 不明知他故意这般,明明答非所问,却也愿意接他这茬儿,闲散道:“我认为啊?” 他手指动了动,似真就在认真思考一般,仔细分析起来:“我想,应该就是在我带妁川他们离开后吧,若你早知道我是长渂,岂不是早就要了我的命?还会默许我呆在长笙酒馆,或是带着妁川离开吗?” 逾嶙脸上扯出个冷笑,倒也不答他。 “不过……”不明啧啧两声,又道:“我倒是十分好奇,是谁同你说的呢?这世间知晓我这身份的,可不多。” “呵……”逾嶙冷哼一声,竟明知故问反道:“那谁知道?” 确实,长渂早已避世,怕是前冥王也未见过见面,更别说如今这些后辈。想着曾经京云皇城祭天一事时舒春生一事,他是长渂所收之徒,怎么也认得长渂,在祭司府中要叫出不明长渂时却被他直接割了舌头,原来这一切早已有了预谋。 而不明却妁川另外个名字来:“你说竹琅知道吗?” 见逾嶙神情中闪过一丝疑虑,不明调整了身子,朝后靠去,翘起二郎腿来,道:“嗯?他可是说,亲眼见到长渂进了妁川那屋的。” 竹琅绝也是该晓得的,本就是他受了他口中长渂的蛊惑,将他前世的恶魂灵招入体内控制他的思想来在京云皇城散播怪疫,使得整个京云皇城城灭。 而竹琅在此之前可是对不明没有太多交集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不明同竹琅的计谋吗? 逾嶙虽心中有疑虑,却也不便表达出来,提着剑只道:“妁川还我。” 不明不应这话,只继续他的思绪说道:“你觉得竹琅的故事编得好吗?” 见逾嶙神情中要扼杀他的动机明显,不明又道:“不过那故事也不假,只是那养异讙不是我,唤他恶魂的也不是我,京云皇城一事更不是我,他口中的长渂,另有其人。” “你现在所说之言,我一个字都不会信。”逾嶙冷冷应话,灵剑直直指着不明,道:“就算这些不是你,那三百年前,是你不是?” 不明歪着脑袋,闻言,下意识抬眸看了逾嶙一眼,却也不再隐瞒避讳:“是我。” “为了天后?”逾嶙慢慢持剑上前,不等不明应话,继续道:“可以啊,长渂,我寻了你三百年,真不知你如今都到我们身边来了。” 不明不躲,神情依旧冷漠:“我是来保护她的。” “保护!?” 这话又可笑又可悲,逾嶙足足是被激得将灵剑抵到不明脖子上了,问道:“你所谓的保护是什么?保护她精元魂魄不损,好在下一次天后失事时为她补灵吗??!” “不是。” 只见不明伸手将逾嶙的剑移开,知他绝也不是那种轻举妄动的,起码妁川这里是妖界妖王殿,况且妁川还在他这里。 逾嶙见不明如此,也心如明镜,提剑来不过是想恐吓一下妖界口的那些顺自己一口气罢了。他收回剑幻化回小扇紧紧捏在手中,质问着不明:“不是?那是什么?你还把对云意的爱转到妁川身上了不成?” 逾嶙这话明显是在激不明,见不明手攥紧了一分,便知晓这话的杀伤力有多大,便继续道:“可还是真是恶心,可怜妁川受得是人家不喜欢的情意。” “逾嶙。” 不明攥得骨节咯吱响,他历来最听不得别人对他提有关天后与他之间的情意,虽知晓逾嶙是故意言之,却也实在不忍出声提醒,生怕自己下一刻做出什么他自己都不能想象的事来。 “怎么了?”逾嶙俯视着王座上的不明,偏偏不惧这些,道:“这便听不下去了?你说,若是妁川知晓,她会怎么想?” “我对妁川,是真心实意。” “真心实意?”逾嶙呵呵直笑:“你如何有脸说出这话来的?取走她的精元魂魄,你竟也说出真心实意来?那你对云意又是什么?假情假意?” “无关她。”不明闭上眼去,似在同他商榷:“莫提她。” “谁?”逾嶙像是抓住不明的软肋,拼命蹂躏:“莫提谁?” “你莫要以为,你同妁川关系不一般,我便不敢动你。”不明依旧散漫,警告之言也淡然无味:“逾嶙兄知晓,我不仅是不明,也是长渂。” 长渂有多狠,谁也不知,毕竟他这号人物都很少被人提及,单单单从他不顾天帝不顾六界取走冥界公主精元魂魄一事来说,便能知晓长渂那一根筋的狠劲儿。 可不明这段时间在长笙酒馆,真的是一直在保护妁川,京云皇城祭天一事中妁川被舒春生抓至皇陵,险些被取走魂魄灵力,是不明去救回,安州城中被那异讙带走同样也是不明救回,后面妁川生发异讙怪疫,也是不明用自己灵法在前稳住妁川的魂魄。 而后在冥事府中,逾嶙知晓了不明隐瞒妖王身份,怀疑间当机立断以绝后患便就乘其之危在设了灵障越发削弱不明这个外界之“人”的灵法去刺杀。可不明极为聪慧,他早已知晓逾嶙打算,将计就计往冥事府中去,倒也不在妁川面前戳破,反而挡着妁川不然她见到刺剑过来的逾嶙,以此来表达同逾嶙统一战线。 “那我不管你曾经,也包括你故意放出许浒来。”逾嶙表示退一步来,只道:“我只要带妁川走。” “不行。” 不行。 见不明直接否决,逾嶙怒斥:“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那心思!上一次你将妁川安置在天界蘂姜那里,可不是心有他意?” 要说不明没有其他意思,打死逾嶙他也不信。取走妁川的精元魂魄给天后去,自己则一直呆在妁川身边好生照看着,绝也不是普通的意思。想着曾经他口中所编织出来一套套的话语来诓骗隐瞒,心安理得地留在长笙酒馆,同他称兄道弟,心中只道自己眼瞎。 绝不能将妁川留在不明身边,绝不能,若是天后再有个好歹,妁川绝也是难逃厄运的。 “你明知道她是冥界公主,你故意留在她身边周旋,意欲何为我心知肚明。”逾嶙再退一步:“以往的,我不再同你计较,我带妁川回去,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不可能。”不明一字一顿应着,下一刻便起身来走近逾嶙。 “逾嶙兄,我没有旁的企图,真的只是想保护她。”不明莞尔一笑,见逾嶙皱眉微微摇头,明显是有些迷糊了,心中只道妖界这隐雾劲儿头还不够足,轻轻道:“我知晓她的身份,却绝也不再忍心去伤害她……” “……” 后面的话逾嶙听不清直接闭眼昏头了去。待醒来时,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冥界冥王殿中。 逾嶙坐在王座之上,只觉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不免火气更旺一截,看着不远处殿中央直直站立笑意明显的不明,怒吼道:“长渂!!!” “我已经解释过了,逾嶙兄,我会好好对她的,毕竟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不是吗?”不明说着,脸上笑意难以琢磨。 “你怎么对她好?!” 逾嶙本是要去妖界带妁川回来,兜兜转转这么大一圈却连妁川的影子都没见着,着实让他生恨。 他怎么可能相信不明?怎么可能相信曾经连天帝都拦不住硬要取走妁川魂魄的长渂?他绝不能相信。 即使这些日子他做得再多,付出得再多,也绝不能抵三百年前妁川遭受的那一遭。毕竟那一遭,可是连同要了前冥王的命的。 再如云子泱几次寻妁川,都是因为天后…… 谁也说不准天后下一次发病会是什么时候。 “况且,”不明不怕添一把火,只道:“妁川如今最恨的,是你。” “长渂!”逾嶙呵斥着,想从王座上挣扎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明显灵脉被封,他咬牙切齿,忍着全身撕裂痛楚,竟使劲将小扇直直扔向不明。 不明侧身一躲,小扇直接落到地上去。 只见不明捡起小扇打开看了看,见上面水墨风画,不免哼笑了一声,对着王坐之上动弹不得的逾嶙笑道:“总之,你便好好做你的冥王就好,莫要再来插手我与她之间的事了。” “长渂!”逾嶙面目近乎狰狞,怒斥道:“你若是再敢动她!云意必死!” 不明实在是听不得云意二字,他心下一怔,随后瞬移至逾嶙面前揪住他的领子,双眉紧皱,眼神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烧死他般,道:“你莫要拿云意来威胁我!” “呵呵呵呵……”见不明急了,也明显是达到了他所要的效果,反怒为笑道:“你不是同样拿妁川威胁?我告诉你长渂,妁川不是傻子,你这样骗我,没关系,可是这样骗她,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不明听到这手劲明显软了下去,又听逾嶙道:“我不管你对云意是什么情意,对妁川是什么情意,但我奉劝你,不要再动妁川,否则未等反噬,我,也一定会先弄死云意,让你最后,谁,”逾嶙顿了顿,轻轻道:“都留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闭嘴!”不明一拳打到逾嶙脸上,却还是见他不肯收敛笑得越发放肆,索性狠狠放下他拿着他的小扇狠狠盯着不放。 逾嶙似乎也喘了一口气,见不明这般,也没有以前那般被拿捏的被动,轻轻道:“你莫不是还想用逾秋威胁我?哈哈哈哈哈……晚了晚了,她早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啊你,真是该死哈哈哈哈哈……” 不明拿着小扇转过身,又瞥了两眼上面的图文,似乎也平静了许多,慢慢道:“也不需要,妁川一个便够了,你好好呆在冥王殿做你至高无上的冥王,我在,妁川在,云意在,你便能好好活着。” 逾嶙也懒得与他废话,闭上眼睛不愿去看,只感觉不明将小扇扔到了他怀中然后离去了。 第九十二章 忆杏琴 听说逾嶙来了妖界,妁川的心早就悬在了半空,她不知道怎么做,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就像一张巨网,将逾嶙与她死死缠住,谁都脱不了身。 妁川也脱不了干系。 当有妖卫冲到妖王殿来同不明说冥王来了,要见她,她却依旧狠不下心做不了了断。 不明问妁川:“你想见他吗?” 妁川只摇头,避开视线疯狂摇头。 …… “妁川姐姐?妁川姐姐?”小狐狸摇头晃脑,两只前脚已经搭到了桌上来,见妁川依旧发愣入迷,便也坚持不懈唤她:“妁川姐姐?” “啊?”妁川猛地反应过来,见小狐狸也是下意识间微微一怔,伸出手去问:“怎么了念微?” “你的……”小狐狸用左前脚指了指妁川身上的灵布包,道:“包包在发光诶!” 妁川低头去看,果真如此,这光微弱,但却不是灵布包在发光,而是灵布包里面。 这倒有些稀奇,灵布包非普通的布包,密封性极好,普通之物所散光芒是绝对透出来的。 妁川将灵布包取下,打开去看,原来是寻灵尺尺尖散出的灵光。 “这是什么意思?”小狐狸不解,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应该是那被种下入心石的人在妖界。” 想着前些日子入心石一事也算是被妁川放在首位,当这寻灵尺指天时却被逾嶙严声制止了,只是后面阴差阳错去了天界这寻灵尺又指了地上去。 以至于便将这事搁置了。 “那妁川姐姐要去寻这人吗?”小狐狸思量着:“现下殿下坐镇妖界,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大乱子的。” 确实,除此之外,既然这寻灵尺会主动发出光来,应该是离那人不远了。 只是妁川却叹息着摇了摇头,乏力道:“不了,好累,往后再说吧。” 小狐狸不太能理解妁川的心思,却也知晓变通,便道:“那妁川姐姐快些休息会儿,待殿下回来了,就来陪你了。” “嗯。”妁川点点头,起身往床榻去。 她实在是没有心思管旁的事了,她满心都是珩杏是否还能回来?她要去何处寻珩杏与宋洝…… 可是现下,她真的无能为力。 四下的陈设是黑檀木所制,倒是有些暗沉,同饮了濮清酒杯不明待回他殿中时是截然不同的场景。 近来这些糟心的一直在脑子里涌现,怎么也挥之不掉。妁川躺在床榻之上,侧过身去紧闭着双眼,眼前浮现得无非就是那些是非对错,以及三百年前…… 妁川并未失去记忆,也并未模糊,三百年前在那天界所设的幻境迷影中,她迷失了方向,她听见身旁一颗巨大的老树上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便迷迷糊糊倒了下去。她不知道,原来在那一刻,一切都开始发生了转变,她体内精元魂魄被取,她的父亲补给她自己却殒身归尘…… 她不知道,那树上之人原是差点要她命的长渂,可她醒来后,谁也没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虽然时时觉得体质弱了,可却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逐渐睡了去,妁川似乎梦见了往昔。 那时她尚在冥事府任职。 那日,冥事府中花都开得格外娇艳,在皎月下光辉溢彩。 正在府中修枝的妁川看见珩杏是否手中抱了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往她自己籍述阁中去,不免有些奇怪。 她尾随着去,想吓她一吓,脚下步伐轻盈,在珩杏不知为何停下时扑过去。 谁知珩杏竟是明显感觉到不对故意停下的。她侧身一躲,就看见一个踉跄前去差点摔到地上的妁川。 珩杏抱着东西的手不禁紧了紧,看着似乎是做贼心虚的妁川尴尬摸头同自己打招呼说只是路过意外什么的,也丝毫不留情面戳穿她:“小九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有跟着你珩杏姐姐啊……” “你没有?”珩杏这话只是故意来反激她,又道:“你跟了我一路,可别说你修枝是用眼修,所见之处皆被修剪好。” “嘿嘿嘿……” 只见妁川弯着眉眼只傻笑。本她身为这冥事府最轻松的冥君,平时也就打打杂修修枝多时也只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 珩杏看出妁川的心思,自己也确实与平日不同,毕竟抱了这么个大物什回来,不令妁川这爱八卦的心思涌上心头也绝也是说不过去的。 “珩杏姐姐……嘿嘿嘿……”妁川朝珩杏直眨眼,伸手指了指她怀中所抱用一块白布抱住的大物什,一眼谄笑:“你抱的什么东西呀?” 珩杏这次倒也没有躲闪,毕竟妁川同她关系不同。本一开始如做贼般回冥事府只是怕被旁的冥君冥官看见,传出去不好听,毕竟珩杏自己认为在冥事府的形象一直是严面威武的。 只见珩杏四处瞟了瞟,确定再无旁人,便对妁川勾指:“你去我籍述阁,我给你看!” “好嘞好嘞!”像是吃了甜蜜般,妁川倒也满足,屁颠屁颠跟着珩杏去了。 到了籍述阁中,珩杏带妁川行至里屋,十分谨慎地关上门窗,一时之间让妁川觉得珩杏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东西啊?”妁川皱着眉,好奇心越发强烈,伸直了脖子去看珩杏一层一层掀开白布。 原是一张琴。 这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这才是让妁川不禁好奇了去。不过珩杏历来干练劲儿,绿衣简单,就连头发都是高束而冠,若不是眉目间有几分女子的柔情,却是会被误认为俊俏的男子。也正是因为如此,珩杏只喜欢些棍棒刀剑的,虽然她是管户籍的冥君,手中时常拿着卷籍灵笔,但是却绝也不会碰女儿家的琴棋书画女工这些东西…… 所以如今珩杏能拿出拿出一张琴来,还是偷偷摸摸从外带回来的,不禁还是让妁川在她这上面有些疑惑的。 “珩杏姐姐?”妁川支着脑袋,手还不自觉碰了碰琴弦,发出妙音,道:“你什么时候转性喜欢这些东西了?” “我就是觉着那央辉阁中琴姬弹得好,也想试试罢了。”说着便拂手上弦去拨弄。 只是这发出的琴音让妁川实在不敢恭维。 “等等等等等等!”妁川一把抓住珩杏的手,防止她再制造出噪音来,不禁问道:“珩杏姐姐以前可不喜欢这些东西,而且也不是一次两次听央辉阁中琴音,怎么就突然之间想学琴了呢?” 这肯定是有古怪的。 珩杏有些尴尬,心中承认自己方才依葫芦画瓢学着央辉阁中琴姬拨弄之音难以入耳,也知晓这肯定是瞒不过妁川的眼睛,只道:“我想学着抚琴给我兄长听。” “兄长?”妁川狐疑地看着珩杏,思量半晌也实在想不出珩杏这冥灵何时有个兄长,只道:“兄长是谁?兄长怎么就这么大魅力能让珩杏姐姐新习一技?” “我……”珩杏拉长了这音努力编造:“就是同我一株冥花上同生的兄长!前些日子才相认的!” “是吗?”妁川保持质疑,分析道:“可是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呢?” “好啦!”珩杏赶紧打哈哈,道:“你先给我看看,这玩意儿怎么弹?为什么那琴姬的手就像生了花似的,弹奏出来的音律如此动听?” 妁川也被珩杏牵着走,只道:“人家可是自小习琴的,这一技之长在手怎么也得是个出神入化的水平!” “唉!”珩杏表示十分苦恼:“怎么我就弹不出他喜欢的那种呢?” “你兄长啊?他喜欢什么样的?”妁川有意无意间问道:“喜欢你这样的话,怎么也不会在意你弹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哪怕你弹出的琴音要人命,他也乐意听下去。” “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珩杏轻叹一声:“不过他若是喜欢我现下弹出的这音律,我怕他需去看看耳朵。” “嗯……”妁川表示赞同。 “诶诶诶!”见妁川点头,珩杏又道:“这都扯到哪里去了?再说我弹得……真就那么难听吗?” “或许,你可以对牛弹弹看!” “滚!”珩杏白了妁川一眼,无奈道:“我可是用了我冥君身份的职权,借着查户的由头跑去籍述职学了两三日的,怎么就还是这个样子呢?” “无妨啦!”妁川安慰着,顺手拿着她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慢慢来嘛!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再说了,你那兄长怎么也不会嫌弃自家妹妹不是?” “那不一定……” 见珩杏嘟囔着,妁川咂吧咂吧道:“肯定不会啦,就像小九怎么也不会嫌弃珩杏一样呀!” 闻言,珩杏倒是噗呲一笑,心中也暖了几分,念叨着:“小九啊……” “……” …… “珩杏姐姐……”妁川已经醒了,却怎么也不愿意睁眼,若是闭着眼再睡过去,是不是还能再梦见珩杏呢? 脸上湿润,有泪划过,妁川吸了吸鼻子,想着那日后珩杏总是呆在自己阁中抚琴。这些只是往昔的一些碎片,妁川从来没有多想,只觉珩杏是想给自己寻寻乐趣找点事儿做。 可是如今想来,原早已注定。 宋洝喜欢听琴曲在冥界本也不是个秘密。 所以珩杏总是暗自里偷偷习曲,可终归她不是那块料,学得极慢弹得极难听,哪怕到最后勉勉强强弹奏出来也总是少些什么,绝是上不了台面的,哪怕是同普通业余之人比也差那么大一截。珩杏十分苦恼,她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又舍不得。以至于在冥界她们也未曾抚琴给宋洝听过。 妁川回想着自己见在人世轮回修炼的珩杏第一面便是她在亭子下抚琴,彼时琴音已经算是悦耳动听,虽同央辉阁中琴姬不能比,却也足以让人沉醉。 而珩杏人界轮回那世却是受了很多苦的。父母教她琴棋书画,旁的样样精通了,偏就这琴艺不行,时常指尖红肿出血也要硬着头皮去弹奏。母亲于心不忍,劝过珩杏放弃,这琴艺不精本也无伤大雅的。可是珩杏不同意,她自己都不知为何,偏就对这琴执着。她想着自家哥哥爱听琴曲,时常外出听曲,若是自己可以参透个门道来,说不定也能逗他一逗…… 可是珩杏对自己这琴艺实在不满,只觉哥哥听惯了外边儿的妙音佳律,听她这三脚猫的官方怕是有辱清心,断是不敢在他面前弹奏的。 可是宋洝不一样,他知晓妹妹的心意,只对珩杏道:“可我听妹妹弹,总归不会闹心,却恍如隔世般风姿绰约。” …… “珩杏姐姐……”妁川将手覆到脸上遮住双眼,呜咽着:“小九也好想听你抚琴啊……” 不明不知何时来到殿中,看见妁川在床榻上似睡非睡,便近去看。 见她抽噎,心中也揪作一团,垂了眼眸,又慢慢将手抚上她的肩。 妁川一怔,收了收肩就那样红着眼转过身去看。 “黑户……”妁川像是委屈至极,就那样愣愣看着不明。 不明莞尔一笑,便将她拥入怀中来,用手抚了抚她的发,轻声道:“怎么哭了?” “我梦见珩杏姐姐了……” “珩杏……”不明手上动作轻柔,只道:“莫伤心,往后还有为夫呢。” “我真的好想她啊……”妁川忍不住直掉眼泪,抑制不住哭腔:“黑户,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竹琅言,看见长渂进入妁川屋内那日,宋洝的灵体死死抱住珩杏灵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妁川不敢想,却不得不去探求。 见不明不言,妁川又道:“我知道,若是你在,断不可能发生这些……” “我那日,确实在。” 闻言,妁川一愣,从不明怀中挣脱开来,只道:“你不是说,你在那长渂去时就已离开回了妖界吗?” “不是的。”不明坦然,见妁川眼中神色黯淡了下来,继续道:“妁川,你相信我,我劝阻不了他,我只能……” “只能什么?”妁川话音颤抖着又道:“黑户……你同我说,你那日在,那珩杏姐姐与宋洝君的魂魄……” “已经散了。” 第九十三章 灵指 “已经……散了……” 妁川重复着这句话,只觉脑子里轰鸣声不断。 她明明有想到的,她明明有将这最坏的结局想到的。可是她不愿意去相信,她一定要同逾嶙说她要去寻珩杏与宋洝的魂魄,她也一定要问不明,那日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不明的回答倒依旧是同之前大同小异的。他本是在那屋中,只是他阻止不了什么,他只能看着长渂杀死宋洝珩杏来取灵,他无能为力,他想追,可根本追不上……此刻妖界又突然生事来,他想着妁川在冥事府中,让他不得不先顾及自家里…… 听着不明这些话,妁川心早已是沉到了最深地。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妁川死死用手死死攥着不明的衣襟,几近绝望:“他长渂,凭什么可以不顾一切这般恣意妄为?” “为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 只听妁川哽咽了两声,又继续道:“我知道,我知道天后在他心中十分重要,可是珩杏姐姐他们……在我心中也很重要啊……” “除了珩杏姐姐……还有宋洝君,还有京云皇城那么多的人,谁都很重要啊……” 谁都会在另外一些人心中是十分重要的人。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逐渐泣不成声,不明也不再多言,只用手轻轻抚妁川的背。 许久,平静下来的妁川依旧是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不禁又问道:“黑户……你同逾嶙说了什么?” 本来,妁川也是可以去见逾嶙的,不明原也是事先问过她要不要去见见逾嶙的,可是她不想见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同他说什么…… 而不明也早已料到自己来去这一遭,妁川定会询问一番的,虽然她表面上同逾嶙关系断绝了不再见他,可不过也只是在气头上。她自己一时接受不了也不愿意听逾嶙细细解释,但心中绝也是放不下自己这么些年来相依相偎相互照顾的逾嶙的。 如此思索,不明也就折中而言:“他想带你回冥界去,我便说你不愿意同他走的,先留你在我这儿呆上一段时间,等你气消了再做决断。” 这也是一开始不明准备对逾嶙的说辞,前提便是他还是不知不明身份的逾嶙,也不道出那些狠话来。 可是他知晓了自己就是长渂,自己也承认了,虽然不知他是从何处得知,但觉也是不能再同他多相处交流下去。既然逾嶙当着自己的面道出那些他本深藏的东西,不明便也不用再客气废话太多,而且,妁川绝不能回去。 不明不允许,妁川绝对不能知晓他的身份……因为他不知道,待一切真相大白后,妁川会作何抉择。 即使纸包不住火,但现在也绝不能让这火苗有一星半点要烧起来的势头。 毕竟现下妁川,最恨之人不是什么逾嶙,而是长渂。 …… “我不会同他回去的。”妁川语气决绝,又强调了一遍:“我不会的。” “是吗?”不明倒也是全然看出她不过气话罢了,便只道:“若是不回去,留在我这儿就必须做我的小媳妇儿。” 妁川虽没心思同他逗乐子,但也多少猜到他在哄她开心,便应和着:“即使是你说的这般,我也不能回去。” 不明心中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无奈浮现出笑容来。他摸了摸妁川的脑袋,顺理成章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日后你跑了,小媳妇可是要打断腿的。” “怎么这么狠?”妁川收了收脚,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沉默了一会儿,语无波澜认真起来:“我也不知道的我会不会回去,我真的很讨厌他那样瞒我骗我,去做那样的事,可是他那样做也是为我,但我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就接受了呢?黑户,你说,长渂那样做,天后会是心安理得接受的吗?” 见妁川一双剪水秋眸望着自己,心中不禁生了一分怜惜,可话里却透着一丝无奈:“她自然,不乐意……” “她既然不乐意,那长渂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要她活下来。” 见不明这样答话,妁川只觉心中难受,道:“她活下来了,其他人呢?远远比她一人多太多……怎么可以呢?” “妁川……” “怎么可以啊?天后若是知晓也定是不能接受的,如我一样,定会厌恶的……” 闻言,不明心下一紧,小心翼翼问道:“厌恶什么?” “厌恶这行为,厌恶自己,厌恶……” 厌恶逾嶙与长渂。 不明倒也能理解妁川的心思,却又求证问道:“妁川,你恨逾嶙兄吗?” “恨……”妁川闭了闭眼,心中却实在不忍,揪疼得很,继续道:“怎么可能不恨啊?他真的……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那……”不明顿了顿,又道:“你恨长渂吗?” “恨。” 这话绝是比刚刚说恨逾嶙要决绝得多,不容置喙的。 是啊,怎么可能不恨呢?长渂做的恶事,远远不止有关妁川的这几件,原本是旁的遭灾,她也只是跟着言语辱骂几句,如今到自己头上,怎么也不可能不恨,这是血海深仇啊。 不明了然,却也无可奈何,不禁道:“妁川,你知道吗?其实,京云皇城一事,不是长渂所做,那非男非女劫走你之人也不是长渂,包括珩杏宋洝这次……” “你什么意思?”妁川本坐在床榻是上,听他这般絮叨倒像是在为长渂那个十恶不赦的家伙脱罪般,便抬眸去看他,蹙眉问道:“你怎么得知?你又如何证明?还有,你说不是长渂,那又是谁?” “是……”不明说不出来,想去拉妁川的手,却被妁川避开,只好道:“我不清楚,可长渂真没有做这些……” “不明,我不清楚你同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妁川摇了摇头,有些闷疼,继续道:“我知晓,你曾经在他殿中做过官又带你回到过妖界,可能……可能他在你面前是极好的模样,可是他现如今真的……” “不是……” 妁川根本听不进去不明解释,自顾自继续说着:“就算他真没做过你说的这些,那三百年前,我的精元魂魄,到底是不是他所夺走的呢?” 不明的手悬在半空,僵硬了半刻,应声道:“是。” 只见妁川点点头,倒有些从容不迫,道:“我身子历来不好,以前我也不知晓缘由,只道我知道自己是冥王的女儿时,我才恍然大悟……三百年前,他取走我的精元魂魄,我几乎殒身,可我的父亲基本上算是拿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同天界决裂,就连逾秋姐在那次未连接救我……也伤了精元……灵力消散……这些代价如此沉重,可在长渂眼里指不定比鸿毛还轻……我怎么可能不恨他?怎么可能……” “妁川……他真的……” “真的什么?”妁川笑得苦涩,只道:“他有苦衷?谁没有苦衷?可这是理由吗?是借口吗?不是的啊……” “对不起……”不明直接俯身一把将床榻边的妁川拉入怀中,紧紧相依,又重复了着:“对不起妁川,我不会再这样做了……这样说了,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们好好呆在妖界,一起好好生活……” 说着,不明拥得更紧一分,吻了吻妁川的发,又将头埋到她的脖颈里,继续道:“我……还要娶你,我们……成亲吧……” 妁川懵住了,一开始被他这动作一怔,此刻放缓了呼吸,手也环过他抱住,却只道:“再等等吧,这些日子,我实在是没有心思……” “我知道……我知道的……”不明紧闭着眼,他心中绞痛,悔恨与不甘交织,眼角也染了泪,连呼吸都满是痛楚,压着话语中的自责,安抚着妁川道:“我等你,等你开口……” 只见妁川在不明怀里缩了缩,缓缓点了点头。 …… 忽又见桌上的灵布包散发出光芒来,不明有些奇怪,便低语询问:“你那包是怎么了?” “嗯?”妁川偏头抬眸去看,果见那灵布包又散出灵光来,道:“可能,是之前魂悦君那事。” 不明了然,原冥四君魂悦入心石一事就没有解决的。 可是令不明奇怪的是,本来说那人是在人世轮回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妖界呢?而这些日子妖界是被不明整顿过的,不应该会出现什么其他的…… “你要去寻寻看吗?”不明提议着,一来他心中也有些好奇,二来也好带妁川出去散散心,以免她整日闷在殿内一点也提不起兴致来。又道:“我陪着你。” 妁川倒没有及时应话,愣愣思索了一怔,方才道:“你将那灵布包拿与我。” 待不明起身去将桌上的灵布包拿来时,妁川接过打开,先将那寻灵尺拿出递与不明手中,又翻出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儿,一如逾嶙曾经为她求的护身的冥灵符,再如转让长笙酒馆的凭据等等。而下一刻,便见妁川直接将这些撕烂了去。 “好了。”妁川整了整衣衫,又将未抛出飘落至她衣衫上以及床榻上的碎屑拂到地上去,又道:“你看看,那人在哪里。” …… 出了冥王殿,才发觉此刻是深夜,原来早已经昼夜颠倒了。 不明牵着妁川的手行在她身侧,迈出的步子不大,迎合着身旁之人缓慢的步伐。 待行至妖市街口,妁川却总是觉得后面有谁跟着一般。可她一路走马观花心事重重,发觉不对回头望去却也不见什么,不禁有些疑惑。 见妁川这个样子,不明只微微一笑。从妖王殿出来便发现了有人跟踪,只是妁川没有反应,便也以为她是默认了的,但现下这般,才知道原她是迷糊不知的,便朝着身后躲在一拐角处道:“快出来吧,你们妁川姐姐可早就发现你们了。” “嘿嘿嘿……”拐角处传出声音来,下一刻便见小狐狸圆溜溜的脑袋探出来,紧接着竹琅便直接站了出来,脸上有些许尴尬之色,磕磕巴巴道:“不是……就是……我看妁川阿姐心情不大好,想着一同出来逛逛也没有什么的……” 小狐狸点点头,虽一开始是因着妁川心情不佳有些苦恼,想着自己来逗逗她也好解闷儿。但原也是它缠着竹琅陪它来,顺带着去妖市街中闲逛。 “无事。”妁川眉眼弯了弯,虽是笑意却异常疲倦,只道:“既然来了,便一起走吧。” 况且先前小狐狸也知晓寻灵尺的动静,带它一起来一探究竟也好圆它那好奇心。 跟着寻灵尺一路行到折桂楼。 上一次来,还有逾嶙。 妁川垂眸,实在是难受,只见竹琅拿着寻灵尺行到台阶上了,小狐狸紧跟在他身后也跟着他转过身来,道:“妁川姐姐,殿下,我们进去吧?” 已经行到折桂楼门口,自然是要去的。若是这事能解决,寻到那人,妁川可能要送其回至冥事府敛狱堂魂悦处,是不是意味着……还能同逾嶙见上一面呢? 妁川赶紧越来越头,只觉这样的想法要不得,毕竟是为魂悦做事,管他逾嶙何事? 可是…… 可是什么呢? 妁川自己也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见逾嶙,她有时想同他好好聊上一聊,有时又绝得同他已经是无话可说了。 她真的矛盾,真的恨透了此刻的自己。 “妁川?” 见妁川愣得出神,不明轻轻唤了一唤,待她反应过来时浅浅一笑,继续道:“进去吗?” “嗯。”妁川点点头。 …… 折桂楼依旧是以往的折桂楼,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一进楼便看见十几位舞女身姿妙曼舞动着。 妁川没心情欣赏这些,只顾注意着竹琅手中寻灵尺的动静。 那寻灵尺确实奇怪,左右摇摆着,又朝上指了去。 小狐狸抬头望了望,不禁道:“这折桂楼可是三十三层,我们要一一寻找吗?” 若是一一找,似乎太费时费力了些,只是当下似乎也似乎没有其他法子。 第九十四章 入心者 刚入折桂楼,便听见从楼上传来一众惊呼。 妁川一行人下意识抬头去看,便见见从天而降落下了一个白衣妙曼女子。 女子并非失足掉落下来的,而是自行抓住阁楼上的红缎飞荡下来的。 而女子本以为逃脱了阁楼上挡住她去处的妖民些便能离开,却不曾想脚尖落地大门处已经被妁川一行人堵住。 虽说不明是妖王,却也少出现在妖市街,多半是妖府中妖官儿在管这些,以至于妖界普通众生识得的便不多,又是在这种慌乱的时候,注意到他的妖更不多。 那白衣女子没有再逃跑的意味,眯着眼看着不明,似在确认,又看了眼竹琅手中的寻灵尺直直指着自己,不免觉得奇怪。 方才那画面确实惊心动魄,又可算是妙美绝伦,好似一朵冷艳的花在半空中绽放飞舞着。 “别让她跑了!”像是某位掌事儿的突然扑到十楼处的栏杆下朝下望,命令着却见那女子抬首来瞪了自己一眼,不免心下一怔,却还是觉得不能怂,对着正在大门方位的妁川一行人道:“这几位妖儿哥妖儿界拦下她,我重重有赏!” 女子不在意掌事儿的威胁,也没有再要跑的意思,只是盯着不明看。 妁川看出不对劲,可心下却只想着寻灵尺这事儿,便接过竹琅手中的寻灵尺来,见其摆动了两三下最终还是指向了女子,便才出声询问:“这位姑娘应该不属妖界?” 女子这才偏头去打量妁川,还未应话,便见那掌事儿下来了,一把拉住女子的手臂,指着她道:“你还跑?你不赔钱,可别想走,送你坐监狱蹲大牢!” “这是?” 见不明出声询问,掌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的,便细细道来。 原是这女子不知从哪里来,只道要找人,可折桂楼哪里有这号人物?掌事儿无奈,肯定也是交不出来这人的,便只想着驱赶她离开,以免惹乱子,可谁知这女子非但不走,还砸了折桂楼中一些灵物宝贝什么的,可是把这掌事儿气得够呛。 而这掌事儿看着年轻,是从话语行径里透出的不稳重,定是新来的无疑。 妁川脑子里捋了一遍,想着好不容易入心石这事儿有个苗头寻着人了可不能错过,便只道:“这位掌事儿大人,我们有事同这位姑娘商议,可否借一步?” “不行!”掌事儿一口否决,想着这折桂楼里的东西他自身可是赔不起的,惹了麻烦可要不得,只道:“这位妖儿姐莫要为难在下,折桂楼又不是私家的东西,盖的都是公章,在下也不过是个干活的,断不能徇私。” “这……”妁川一时语噎,便朝不明看了看。 不明了然,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官牌来直接扔到了那掌事儿手里。 掌事儿稳稳接住,认真瞧了瞧,确定是上头某位妖官的官牌便不再多言,招呼着看戏的众妖散了去。 而掌事儿笑着招呼,挥手间便就地幻变出桌椅来让妁川他们坐下说话,又恭恭敬敬倒出茶水来再离开。 不明顾不得女子的眼神,扶着妁川的肩膀硬要她坐下再说。 女子倒没有太多动作,只是盯着不明看,妁川便道:“这位姑娘可是同他认识?” “不认识。”女子应话。 这便更是让妁川摸不着头脑了,她将茶杯一盏放置桌前,示意女子过来坐:“坐下再言,可以吗?” 女子无动于衷,继续打量着。 不明却没有一点看她的意思,拍了拍妁川的肩头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端起桌前的一杯茶水来品。 妁川手里还拿着寻灵尺,聚灵一段依旧是指着女子,便也放弃唤她过来的想法,问道:“这位姑娘,你可认识冥四君魂悦?” 闻言,女子明显一怔,眼神不再停留在不明身上,而是看着此刻也正望着自己的妁川。答道:“不认识。” “是这样吗?”说完,妁川低头转悠着手中的寻灵尺,也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微微皱眉措辞。 而这边女子似是有些动摇,出声来道:“他……在寻我?” 这话便就是在证明她是认识魂悦的。 “嗯。”妁川点点头:“他一直在。” “为什么寻我?”女子明知故问,又像是在自问自答:“寻我回去让我下地狱吗?” “这位姑娘可是同魂悦君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女子喃喃着,又道:“我作恶,他行法,没有误会……” 没有误会…… 这话也就一面之词罢了,妁川便也只是听听,又问道最为不解的问题:“我听闻,你前几世都是自己去的敛狱堂,可是偏就这一时未去,不知为何?” 眼前的女子不是人,而是死去后魂魄入了灵体的,妁川一眼便能看出。 “我为何要去?”女子反问:“我早就受够了,他可是心硬,一点也不心疼,我在那烈狱中挣扎,也不见他有丝毫心软。” “可是……”妁川只觉这话有问题,便纠正道:“下地狱那是每个恶人死后的路,你既然做了恶,生迹簿上记载了便不会有假,怎么就还委屈?” “我没有委屈。” “那你说说看,你又为何在前几世自己主动去敛狱堂的?” 见妁川这般问,女子便知晓了妁川的来意,她本无意多言,却又觉得说出来也无妨,若妁川真是魂悦派来的,让她回去同魂悦说清楚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这位姑娘,”女子反而笑了笑,对着妁川问道:“他有具体同你说,我做了哪些恶事吗?我又去过敛狱堂几次?主动去过几次?” 这倒是难为妁川了,魂悦也就给了她个寻灵尺又只同她说了句是个坏事做尽的恶人逃了去罢了,其他的什么她几世作恶几世来敛狱堂都是听那敛狱堂中的冥官儿说的而已。 “大概,有八九世?”妁川回想着敛狱堂中某个冥官儿找来的册子,上面简简单单记录了几笔关于这女子的事儿。又道:“八九世中前几世是死后被捉至敛狱堂的,后几世是你自己去的。” “是的。”女子直直立在不远处看着妁川,笑得很僵硬,道:“一共九世,前三世是他遣了冥官来捉我去受刑,后六世……” “后六世……” 这话从那女子嘴里说出来,倒让妁川心中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女子继续道:“有两世,是我自己做了恶主动去的。” “为何?” “不为何,我就是想看看他。”女子冷声应答,也顾不得这种举动的荒谬,本她说实话来也没指望谁真就信。 这种畸形的情愫本来就不是错的。 妁川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只继续问道:“那后面呢?后面几世?” 女子闭了闭眼,道:“后面几世,是他捉我去的。” 可那冥册上记录她后面每一世都是自己去的。 “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总之我同他之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也不会讲故事,只有一点,请姑娘您转告他,我早已在他那里赎罪,也早就不再行恶,求他放过我。” 女子这话语气不容置喙,倒一时之间让妁川不知该相信谁。 与魂悦相处也有千百年,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再者,妁川看了看手中的寻灵尺,又道:“或许,你们之间确实有些误会?你魂魄中可有他用自己一缕精元种下的入心石,是……” “是什么?”女子打断妁川,只道:“不过就是想控制我罢了,我与他一开始便是错,你知道吗?” “是我错了,是我的错,可我也平白受了几世的刑,算是抵过了吧?” 见女子如此决绝,恨不得立刻和魂悦斩断关系,妁川也已经料到期间不简单。若是真如这女子所说,冥册上定也是被魂悦修改过的,以及那生迹簿上所记载的…… 难道一直便是魂悦在走错路吗? 妁川不能理解,既然是这种情况,又为何要让妁川来寻这女子,不怕妁川知晓这些吗?况且照女子所言,以在女子不再作恶该按规矩轮回时每一次都是他亲自出马去抓回这她去敛狱堂受刑,这又是为什么呢…… 一切存疑。 而女子明显也是料到妁川所想,便道:“我不管你们信不信,话已至此,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便只有同他斩断联系了。” “……” 妁川不知如何是好,现下女子这般态度,定是不愿意见魂悦的,更莫说去敛狱堂。 “我知道,你可能是受了他的委托,或是威胁来寻我,但是你定是带不走我的,若是姑娘能明辨是非也定是好的。若你心下暂时存疑,大可回去将我这话一字不落讲与他听,看他作何反应。若他还能装出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表情,便也就真是证明了我在第六世时及时止损是最明智的选择。” “……” “行了,”女子明显累了,只道:“话已至此别无他言,若他真不肯放过我,你便让他亲自来寻我。” 这话堵得妁川是哑口无言,她断是想不到,原来其中纠葛远比她想得要复杂得多。 这话题算是告一段落,女子又继续打量着不明。 这气氛着实诡异,让竹琅都吊了一口气,不禁去打破:“那……不知这位姑娘一开始来这折桂楼所谓寻人,是寻谁的?” 女子视线偏过去看了一眼竹琅,眼神犀利,却也没有隐瞒:“长渂神君。” 长渂神君…… 又是这家伙。 “长渂?”妁川明显不解:“长渂在妖界?那你是……” “我原本是蘂姜女君殿中的一位女官,千年前犯了错被贬到人界轮回十载赎罪罢了。” 原来如此…… 也难怪那寻灵尺一下总是乱指…… 而女子丝毫不避讳,继续道:“至于长渂神君在妖界这事,原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因为这折桂楼便是长渂的产业。 万年前长渂因为某些原因确实是被贬到过妖界的,原也只是因以为他换了个地方避世,却不曾想搞了折桂楼这么一出。况且长渂与前妖王交好,折桂楼有了靠山,直接就贴上了官家的标签,一开始只是为了当个甩手掌柜好打理,却到后面来一个个都忘了这折桂楼真正的主儿是谁了。 但女子明显是知晓的,便才会到这折桂楼中来寻问。 “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不明突然发问,女子心中越发肯定,却还是谨慎询问:“你是长渂神君吗?” 闻言,妁川与竹琅以及竹琅怀中的小狐狸皆是一愣,又偏过头朝不明望去。 不明嘴角勾了勾,放下手中的茶杯,应声道:“不是。” “不是?”女子反问着,她打量了这么久,真有些恍惚。 女子在蘂姜殿里数万年之久,曾经也是与长渂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年代久远记忆模糊了去。她也不是近来才遵蘂姜的命令寻长渂的,早就几千年前便领命了,也看过长渂的幻象,只是期间曲折让她无法专心寻他,而前不久蘂姜也确实再通灵唤过她让她加紧寻探…… 不明不答,女子却在回想思索间肯定了:“你就是长渂神君。我不会认错。” 这话一出,妁川只觉五雷轰顶,原她只觉女子话存疑,可为何到这般瞎扯的地步? 她该相信吗?不明说了,他不是…… 妁川手不禁颤抖起来,不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神情中有些压抑,越发让妁川心慌。 “你……是吗?”妁川有些说不服自己,竟也鬼使神差去猜忌怀疑。 “妁川,”不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不是。” 闻言,妁川只下意识点点头,又艰难伸出手指着女子道:“那你去同她说。” 见不明果然起身近去,妁川另一只手摸索着灵布包。 她不该怀疑…… 可她不得不怀疑…… 从灵布包里拿出通灵镜来,妁川施法敲了敲,唤道:“子泱君……子泱神君……” “妁川官儿姐?” “我问你……”妁川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又将通灵镜对准了不明,颤声问道:“他……是谁?” “长渂。” 第九十五章 破灭 “长渂……” 只听见通灵镜啪的一声落地。 手中已经空落,妁川直直愣在了原地,她定定朝着不明望去,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怎么可能就是她恨之入骨的长渂呢? 怎么可能呢? 长渂只会想要她的命,怎么可能一次次救她?怎么可能说对她心意不同?怎么可能会说要与她成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不明只是数万年前无事修仙的灵龙,只是在长渂殿里小小的仙官,瞒得最深的身份也不过是妖王而已…… 妁川心思早已紊乱,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通灵魂喘息着。 绝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尽力说服自己,可就当妁川抬眸间就撞上不明的眸子。 早在那通灵镜落地出声的那一刻,不明就察觉到不对,果然见妁川异常,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黑户……”妁川轻轻出声:“你是长渂吗?” “我……” 不明迟疑了。 妁川此刻敏锐异常,察觉到不明的迟钝,抢话道:“你同我说实话。” “你信他们?”不明微微皱眉,神情中是错愕与不忍。 这真是极会掩藏的模样。 “我本来……”妁川也迟疑了,原来不只他在犹豫,连她自己也不禁迟疑,狠了狠心道:“我本来不信的……可是……” 可是如今似乎已经很明确了…… 女子的话虽然不可全信,但她绝也没有说谎的意义,就算她说的是假话,那云子泱呢?再退一步,就算云子泱说的是假话,再想想曾经他与蘂姜女君之间的对话,原来一切都是近乎飘浮在水面上的。 他不明若只是区区长渂殿中的仙官,怎么可能同堂堂蘂姜女君交好?怎么可能会让堂堂蘂姜女君亲自去长笙酒馆寻他? 曾经妁川也不是未问过蘂姜那将她交至蘂姜照顾的人是谁,只是蘂姜谨慎,只道是她长笙酒馆中人,而真就当妁川提到“不明”这号人物时,蘂姜是显然不知的…… 再想想曾经不明来她长笙酒馆的理由,讨债…… 呵,还真是烂债啊。 不明曾经一开始交代的身份,无疑就是什么天界仙官被贬到妖界罢了,果然,还是与长渂如出一辙的…… 原来他连骗她的身份都是如实照搬来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来长笙酒馆? 为了什么? 为了保住天后吗?为了他的师姐,早已同天帝云子泱闹掰,也顾不得什么六界苍生,区区一个冥界公主,又何足挂齿? 不过就是来长笙酒馆看住妁川罢了,保护她,其实也就是在保住天后的后路…… 原来,一直以来这一切都这么清晰地摆在她面前。 …… 中间依旧隔了一段距离,就仿佛几个世纪般,其间繁杂之事断也是说也说不清的。 只见妁川微微甩了甩头,地上的通灵镜已经没了灵光,在这一番内心挣扎间云子泱就已经出现在了折桂楼中。 这边妁川尚未反应过来,现身的云子泱就一把过来扼住了妁川的脖颈! “长渂!”云子泱像是抓住了把柄,言语狂妄:“是她吧?是她吧?” “你住嘴!”不明眼底眉间已经染上了怒气。 “不不不,”云子泱手中力道丝毫不减,再也没有妁川以往见他时的亲切,继续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为何冥王都如此护她?为何你们都如此护她?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得意,像是破了许久未解的谜题,一切都拨开云雾见月明般。 “云子泱!你还想再同我打一架吗?!” 这话是说来威胁云子泱的,可如今妁川已经乖乖被束缚住,也丝毫不见挣扎,云子泱哼笑一声,道:“不,我可没这个闲情雅致同长渂神君打架,我可打不过你。” 打不过谁谁谁这话从云子泱嘴里说出来,旁人只会觉得是他谦虚罢了,毕竟云子泱神君的名号在这六界都可算响亮。可是也只有云子泱知道,同长渂打架,他绝是吃亏的。在数万年前二者尚还可以打个平手,多时也只是兄弟之间切磋小闹一番,而当不明回到妖界后,学了那么多妖界术法,即使云子泱再神通广大,也不能逐一击破其间法阵来。 云子泱心里犹如明镜,嘴角勾了勾,又呵呵冷笑地瞟了妁川一眼道:“长渂呐,我真是看不透你,曾经取走她精元魂魄的是你,如今护她的也是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你给老子闭嘴!” 不明已经是火冒三丈,身上散发着诡异的灵光,手中聚灵,曾经在安州城斩伤过异讙的利剑已经被死死抓在手中。 那利剑上深痕烈焰夺目,散发的光芒更是刺眼,烈火灵光间绝也是令人恐惧的。 云子泱像是早就料想的这一场景的,从容不迫道:“你那一剑劈下来,不仅是我,还有妁川官儿姐,哦不,冥界的公主殿下,无一幸免。” “……” 不明当然明白,所以他至今没有轻举妄动,他明白,云子泱绝不比他心软一分。 云子泱像是很享受这种刺激不明的感觉,仿佛把以往的气都阴阳怪气汇集在此刻,讥讽道:“而且,你杀了我,杀了她,云意不会原谅你,蘂姜不会原谅你,还有那个……什么冥王逾嶙?都不可能原谅你。” 见不明眼中更狠厉一分,云子泱得寸进尺:“哦,当然,什么逾嶙?什么蘂姜?你在意谁?你只在意云意,可是云意,云意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就算天下苍生都原谅你,云意,都不可能原谅你。” “云子泱!!!”不明怒喝一声,利剑挥发出的那股力道就那样硬生生劈到折桂楼中一道屏风之上。 那屏风顿时四分五裂,散落在地碎成渣渣。 只见不明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抓住利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丝毫不敢将它指向云子泱。 “哟?这就气了?”云子泱啧啧两声,只道无趣,见四下妖民早就逃散只余空空的折桂楼,云子泱似又想到一茬儿,故意问道:“长渂呐,你是不是一直就知晓她是冥界的公主殿下?” 这话不就是明知故问? 问给妁川听的。 妁川手双手攀着云子泱紧紧扼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一滴泪就那样滑落下来滴到云子泱手上。 “哎哟!妁川官儿姐这是怎么了?”云子泱心下大喜,只觉这场戏越来越精彩,继续假意关怀:“是因为觉得自己的情意错付了吗?” 而妁川根本说不出话,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啧啧啧,”云子泱表示苦恼,抬眸看着怒火已经烧到头上的不明,又道:“真是替妁川官儿姐可惜呢,竟遇到这么个人,眼光着实不行,这一点,还真就不如云意,起码,她眼睛没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子泱,你什么意思?!” 不明实在怕他再一激动就把妁川弄断气了,他也明白不能表面上同他说放开妁川来,原这家伙就是喜欢同他对着干,他说东他往西,水火不容听不得他命令的口吻。 云子泱挑了挑眉,继续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在想,你既然对云意深情,怎么现在又要护着她?你明知云意近来身子不好,需要灵力,你还不将她交出,是要留着云意死后你给送礼吗?!” 不明猛吸一口气,看着妁川绝望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向他求救的意味,不禁难受,应话道:“我可从来没有戳穿过你的那些事!谁都不知道,我来给你受着,你如今偏就要威胁我?!” “我什么事?!”云子泱怒火攻心,恶狠狠道:“长渂,我他妈到底是什么事?!我做的不就是你曾经要做的吗?嗯?!谁稀罕你替我隐瞒?谁稀罕?” “你稀罕吗?”云子泱宛若疯魔,垂眸竟问起根本无法答话的妁川来,又对着不明随着自己心意道:“你看,她不稀罕。” “那师姐呢?” 云子泱心中一怔,他确实,最在意的还是只有云意罢了,他怕,他当然怕云意知晓他所做,怕她会像唾骂怨恨长渂一样来唾恨自己…… 哪怕长渂不怕,长渂只要云意活着。 “你会同她说吗?”云子泱早已看透了一切,只觉可笑:“你难道不想她,活得惬意些,只想她自责吗?” 不明确实不想。 “长渂,云意真的需要灵力,你我不行,你知道的,只有她,”云子泱看了一眼妁川,又道:“只是我想不通,你为何,为何要阻拦我,你不是一开始便是要取走她的精元魂魄的吗?怎么还要将京云皇城众生的灵力给她?” 不明不答,云子泱继续自导自演:“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将她养好,毕竟她的灵力用处才大,比那些凡人的灵力不知要顶用几千倍倍……” 京云皇城众生的魂魄灵力…… 明明是被那异讙收入到它的丹元中了。 在安州城,妁川同不明被那异讙带到一处暗道中,不明斩杀了异讙,他说,丹元散了,魂魄灵力也散了…… 假的!都是假的! 怎么可能散了? 不明曾经在人世中轮回一世做过云国太子,也就是在京云皇城中步前太子后尘的不明,他的太子妃苏若蓉,他的奶妈苏嬷同样都是京云皇城中人,怎么偏偏就他俩没有魂飞魄散?魂魄还再又重入轮回了? 原这一切,都是刻意蓄谋! 妁川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异讙的丹元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散灭,怎么可能呢? …… “妁川阿姐当心!” 只听这么惊呼一声,小狐狸直接从云子泱身后扑过来,咬住了他扼住妁川的那只手臂! 而云子泱丝毫没有防备,根本想不到这偌大空旷的折桂楼居然还有妖精在。 小狐狸咬得狠,皮穿肉破,云子泱牙白的衣衫已经是血色氤氲,穿骨疼痛让他不得不收回手臂来。 手臂收回,早就呼吸不畅的妁川脑子顿时一黑,就那样瘫坐到地上。 见状,云子泱一把狠狠甩开撕咬着不放的小狐狸,想要再去挟持住妁川,却不料竹琅又从他身后出来使劲儿推了他一把。 云子泱被推得一个踉跄,手中聚灵就要朝小狐狸去,竹琅再一把去推他。 虽然这次推云子泱落了空,可就在他侧身挡的那一刻手中灵法也那样稍稍偏了位置。 小狐狸赶忙躲,只雪白的毛发被烧焦了一片,心中还算侥幸,又快速跳回竹琅怀里去。 “走!” 只见不明手持利剑朝一旁已经气得昏头的云子泱去,话确实对竹琅与小狐狸的。 竹琅了然,见不明与云子泱周旋着,收手抱紧了小狐狸,又想去扯妁川走。 妁川早就愣了,反应过来的她喘着粗气,眼泪似没有情感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她说不出话,她脑子疼,脖子疼,心疼,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不行,她要回冥界,她要去寻逾嶙,她要回去,她不能再耍性子,她不能…… 妁川双手支地,摇了摇脑袋,她真的不想再绕进他们的纷争中。 在竹琅伸手搀扶时,妁川正欲起身,才发现不明不知怎么已经制服住云子泱,让他在一团灵障中动弹不得。 不明见妁川似要离开,大步过来,伸出手来。 还未站起身来,那双手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到面前来,妁川浑身一抖,吓得又坐到地上去。 “你别过来!”妁川疯狂摇着头,泪如雨下,双手支着地朝后移动间似在恳求:“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妁川……” “求求你……你别过来……” “……” 不明心中已经收紧成一团,神情中满是诧愕。 “你不要……你不要过来……求求你,放过我……我与你不是一路人……我求你了……不要过来……” “……” 竹琅是站在妁川一头的,也听了这么些话,心中所有疑虑也早就解开,可此刻根本来不及同妁川细讲,只得护着妁川朝后退不让不明再靠近。 只是下一刻,便见云子泱冲破那灵障用鲜血直流的那只手持了剑冲过来! 第九十六章 归结 云子泱是从不明身后冲过来的,人未近身,剑却直直驶来。若是不明躲开,那利剑就会直直刺向妁川! 不明显然是有所察觉,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微微侧身躲过那利剑,电光火石之间伸出手来截住了它。 利剑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有血从不明手缝间渗出,只见他顿了顿,就将那利剑甩了回去。 只是当那利剑深深嵌入地板时,才发现云子泱已经偏离了原来的方位,闪现到妁川不远处一手吸过竹琅手里的小狐狸。 “念微!!!” 还未等妁川起身,竹琅就冲了过去,却不料云子泱灵法袭击过来将他打到地上去。 只见竹琅口中喷出一口血来,他捂住胸口,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又间一道灵法袭来! 竹琅下意识抬手,却没有感觉到那道灵法劈到身上的感觉。 “念微!!!” 只听妁川大吼一声,竹琅才猛地反应过来,手拿开的一瞬间,才见是小狐狸挡在了他面前。 被灵法控制着的小狐狸悬空挣扎着,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是极为痛苦的吼叫。 “云子泱你住手!!!” 妁川艰难起身想去攀住云子泱的手以此来阻止他手上的灵法持续挟持折磨着小狐狸。 “妁川!” 还未等妁川扑过去,就被不明拉住手给扯到怀里去了,明显是有些急的:“不要过去!” “你放开!!!”妁川拼命挣扎着,去锤去打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不要过去……他已经疯了!” “不!!!” 虽然看不见身后小狐狸与竹琅的情况,却听得见竹琅冲过去的声音与小狐狸的吼叫,这些声音与云子泱恶狠狠的讥哼以及他的灵法发出的细微碎声交织在一起,让妁川心中早就揪成一团,理智全失。 声音嘶哑,妁川恨不得把此刻抱住自己的不明狠狠咬上一口,咬碎他去。哭吼道:“你放开我!你放开!!!” 这话像是如针刺般刺入不明耳朵,刺得他心疼,手中抱住妁川的力道却是丝毫没有减,反而更紧一分,只道:“我错了,妁川,你听我解释……” “你解释什么啊?!”妁川疯狂摇头,此刻心中只担心身后的小狐狸与竹琅,哭吼着挣扎:“你解释什么啊?不用!不用啊!你放开我!放开我啊……念微……念微……” 后面是崩溃到已经没有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小,不明心中不忍,生怕弄疼了她,力道也随着妁川的话音小了下去。 谁知就在不明稍稍松手那一刻,妁川便一把推开他,转过身去。 小狐狸还悬在半空中,竹琅也被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妁川咬了咬咬,拿出灵布包中的寻灵尺,跑过去就朝云子泱一锤。 云子泱被这硬物一锤,不禁踉跄一步出去,感觉到脑袋吃疼,手中灵法也断了,便顺势摸了摸后脑勺,已经见血。 而由于灵法中断,小狐狸直直摔落到地上去,竹琅赶紧上前去抱住小狐狸。 方才云子泱运用灵法所做的,是在吸食小狐狸的灵力。而此刻的小狐狸已经是硬邦邦毫无生气的死物。 竹琅手颤抖着,疯狂摇着脑袋,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从前,他也害得整个京云皇城的人失去了魂魄灵力,虽然不是他这一世心中所愿,却是他前世魂魄所驱使的,兜兜转转也是他,而世间因果循环,也是他在受。 此刻,便就是它在受。 受在他喜欢的小狐狸身上。 “念微……” 已经泪模糊的竹琅跪在地上,头埋到怀中小狐狸身上。 “念微……”妁川喃喃出声,手中寻灵尺拿不住,直接扔在了地上。 她扑过去,想伸手却又不知下一刻怎么办,心中几近绝望。 而这般不明已经拦住要对地上竹琅妁川再发动进攻云子泱,手中利剑不知何时递到云子泱脖子上,冷声命令:“灵力还给它!”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丝毫不慌也不惧,笑得癫狂:“长渂呐,哪有呢这样的?灵力都取了,怎么还啊?” “……” 见不明被自己堵得哑口无言,云子泱故意提高了音量:“这活物灵力已取,根本无法直接再入原身,你到底是想救它?还是想害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明被激得手中的利剑抵得更紧一分,依旧有了血痕,云子泱继续挑衅:“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把我魂魄交给云意!” “云子泱,莫逼我。”不明再次警告。 这边妁川已经听明白二者的话,只觉脑子浑天黑暗,面上表情已经扭曲成一团。她心中绝望,根本顾不得他们,嘶哑着对竹琅道:“竹琅……对不起……我们带念微回冥界吧……” 竹琅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许久,才应声:“嗯。” 妁川扶起竹琅,根本不顾不明云子泱就要走。 “妁川!”不明持剑的手都在抖,他心里有些怕,小心翼翼问道:“你去哪儿?” 妁川不愿意去看不明,却还是鬼使神差回道答:“我要回去了。” “回……冥界吗?” 不愿意同不明多言,妁川只点点头,伴着抱着小狐狸的竹琅往门外去。 “妁川!” 这一声音调有些急迫,是极无奈的。 见妁川脚步停了,明显是有些迟疑的,不明便再次挽留:“不要走……” 妁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狠心做决断,随即转过身来,质问道:“我不走难道留在这里当你为别人豢养的灵物吗?!我不走……不明……不……长渂,我不走,难道要等着你将我精元魂魄全部取走,灵力全部吸干不成?!我求你了,放过我,我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妁川……” 这话伤心,不禁让不明手中的剑被它捏得更紧一分。 “我知道,你若不愿意让我走,我定是走不出这妖界的,所以,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见此场景真是如痴男怨女般,让云子泱不禁笑出声来,又明显感觉到不明被妁川这些话激得对他放松了警惕,便一挥手打上不明那持剑的手,偏头侧身逃开了他的桎梏。 还未等不明反应过来,云子泱便冲到了妁川那边,再此扼住她的喉咙。 “妁川阿姐!” 竹琅也反应过来,想出手却又不敢出手。 不明气得几近吐血,利剑直直指着云子泱,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要怎样。”云子泱摇了摇头,还假意略略思忖了片刻,继续道:“就是想带妁川官儿姐上天界去看看。” “云子泱!你别逼我。” “我当然不会逼你!”云子泱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项,又看了看手上的血迹,此刻的自己定是狼狈不堪的,却是勾唇一笑,继续道:“我怎么会逼堂堂长渂神君呢?我只是想带妁川官儿姐去天界玩玩儿,这人界冥界妖界都玩够了不是吗?” “哦!”云子泱像是又想起一茬来,道:“我还欠妁川官儿姐一个人情呢!当年就是为了寻冥界公主,偏偏编了个什么寻束灵珠珠的由头,不过我说到做到,仙籍还是会给妁川官儿姐的,所以啊,妁川官儿姐还是属于我们天界的!” “你闭嘴!”不明怒斥,额头上青筋暴起,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哦?”云子泱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长渂神君知晓啊?说来听听,是什么?我想的究竟是什么!!!” “云子泱!” “呵呵呵呵呵呵……”云子泱泪都笑出来了,只觉得如此场面太有趣,但笑完之后却又严起来,冷声质问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云意快不行了!你他妈听不见吗?!长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云意把你捡回来,无微不至将你照料着,教你灵法又护着你,你如今都忘了吗!?” “没有……” “没有?”云子泱步步紧逼:“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若是没有,你便不要拦我,我带她回天界,你替我瞒着,我便信你没有!” 不明眯着眼,进退为难,说不出一句。 见他剑慢慢落下不再指着自己,云子泱全然当他默认。 “妁川官儿姐……”云子泱轻轻对着妁川道:“你看,都不值得,同我回天界吧。” 说完,便要施法离去,却不料竹琅过来拽住他施法的那只手臂。 云子泱一脚将竹琅踢开,只觉碍事,想要施法去杀他,转头想想他体内魂魄有几世灵力,便收了杀他的心思,用束法将他控制住,道:“你也同我回去吧!” “云子泱!” 不明正欲冲过去拦,却是晚了一步,云子泱带着妁川与竹琅就这样消失在一阵灵光中。 …… 像是被关在某个内殿中,四周都设了法术,根本出不去。 竹琅屡次想要去冲破门窗却都被灵法反击回来。 而妁川只愣愣坐在地上,面无表情抱着自己冥想。 “妁川阿姐……” “嗯?” 竹琅立在门前,本是无奈轻唤了一声,却不料她却应答了,便道:“念微还能回来吗?” “……” 妁川低垂着眼眸,脑子里飞快旋转着,道:“若是它本身未毁,精元魂魄未毁……灵力……” 可是取走灵力,就是先毁掉魂魄再可取走的。 “念微的灵力,全部都被取走了吗?”竹琅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问。 但只要有精元还在,主魂还在,都是有办法的。 而刚刚在折桂楼中的那种情况,在妁川将那寻灵尺砸向云子泱的那一刻,念微被取灵的,便是主魂。 已经被取走了大半…… 妁川心中了然,抬眸去看竹琅的眼睛,深邃却无光,痛苦之情更是遮掩不住,只摇摇头道:“没有……找到束灵珠,应该可以……” 妁川说不下去了,她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她不敢说得太绝对。 这边竹琅也知晓妁川的意思,又道:“妁川阿姐,我们怎么离开这路?” 妁川再次摇了摇头,这里应该是云子泱的某处密室,四周施了法应该也不是轻易能被人寻到的。 “不知道,”妁川应声:“但是云子泱还未动我们,应该还是有所顾忌的。” “顾忌……不明公子吗?” “他?”妁川神情中是讥讽,只道:“他怕不是恨不得我被取走灵力去救他那心欢。还有,他叫长渂。” 长渂会不顾一切去寻灵来给天后,长渂根本不会顾忌妁川。 她恨长渂,恨透了长渂。 这话让竹琅有些恍惚,虽妁川未问,却还是要将自己以往说出来。便道:“妁川阿姐,有一事或许你还真就误会了不明公子。” “什么?” “我不知为何,你们口中的云子泱才是曾经叫我将那异讙怪疫引到京云皇城的‘长渂’,才是到你屋内杀害珩杏姐和宋洝君的‘长渂’……” “云……云子泱?”妁川惊住了。 “是的,他曾经选中我,告知我那些事,也告知我说,他就是天界长渂神君。” 原来,原来是云子泱。 云子泱只是想要有个做些恶事儿替死鬼罢了,反正长渂曾经做过,全部推到他身上,谁也不会觉得不对。而他已经是那个令人尊敬的神君云子泱。 想着云子泱无数次来寻妁川,说白了都是因为云意,而云子泱自己也说过云意身子一直不好,他身为弟弟,怎么不可能不心急?且他心急的程度怎么可能就比长渂那个捡来的少呢? 包括珩杏与宋洝君的魂魄也定是被云子泱取走了,定是为了云意。而他故意在进屋前同竹琅招呼,便也是想让他告知妁川此时是“长渂”所谓。 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可是…… 可是这些虽是云子泱所做,那其他的呢?真正的长渂,不明,做过的,又何止少呢? 他从一开始便处心积虑接近妁川,想方设法留在长笙酒馆,目的是什么如今还不清楚吗? 就算这些不追究,那三百年前,妁川的精元魂魄,他也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不明,脱不了干系。 妁川也不可能接受这些。 第九十七章 商议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竹琅盯着灵法幽光挥发着的门窗发愣,语气有些低缓:“也不知念微……” 也不知念微现在怎么样了…… 在折桂楼中,竹琅将周身冰冷僵硬的小狐狸放置在一隅,本想着能再救妁川一次,却怎么也没想到云子泱如此敏锐,竟让他俩如今都身陷囹圄。 “对不起……”妁川喃喃出声:“本来你们都不该卷进这场纷争……” 竹琅心中一怔,他真的没有想到妁川会这样想。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任何人,他心中难过不假,悔恨不假,却从未怪到过他人身上。 他一直觉得他所做的都是应该的。 从一开始京云皇城的事,他就没有资格去怪任何人。 但这事儿确实谁也脱不了干系。 妁川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也不敢竹琅明不明白,只道:“若可以平安回去,你便离开长笙酒馆吧!……离开我们,自己好好去生活,这一世还长着,你该有好的正常的生活才对……” 这一切不仅该是竹琅的,也该是妁川的。 可是现如今谁都没有平静安稳的生活。 此时此刻就连妁川也不知道会面对些什么。 “这怎么可以呢?妁川阿姐,这便要赶竹琅走了?”竹琅竟也还能打趣:“这些日子同你们相处也甚是愉悦,若是自己走了,还真不知怎么往后如何过活了。” 这话听得妁川有些愣。 “妁川阿姐,我们可以回去的。” 闻言,妁川抬眸去看竹琅,那个曾经稚嫩的孩童如今早已经是成熟稳重的大人了。即使他知晓前尘,终归也不过是一届凡人,反而来安慰妁川这只冥灵。 见竹琅扯出个艰难却又坚韧的笑来,明明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却又想着保护自己这个“阿姐”,再怎么迷茫也要乐观,不禁也让妁川心头一暖。 这一时间仿佛忘却了许多凡尘糟心之事,也生出了许多旁的心意,无论是过往也好,还是往后也罢,总归是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忧心也无用。 如此想来,竟也让妁川看破了许多。 而在这密殿中既出不去,也不见人进来,这俩姐弟倒闲聊起来。 “竹琅,若是回去了,你想做什么?” 只见妁川抱着自己,实在也想不出自己的将后是什么样子的,索性先问问竹琅。 “我?”竹琅应声,若有其事想了想,故意同她逗乐子道:“若是妁川阿姐留我,我便还是在长笙酒馆也说不定,若是妁川阿姐不留我,我流落低头也不是没可能的。” 妁川先生一愣,随后不自觉笑出声,叹了一口气,只道:“怎么会流落街头呢?你可以回风兰庄……” “妁川阿姐真不要我了?” “没有……”妁川接话:“我只是没有想到,往后将会是怎么样一副光景?若是我们可以平安无事回去,我也不知如何面对一些人一些事……” 一如逾嶙。 妁川越来越头,叹息着:“这短短数日间,发生的事太多了,我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 再如珩杏宋洝小狐狸念微。 其实一开始不明的说辞妁川已经是信了大半,珩杏宋洝魂魄已散,回不来,是长渂所做。 而如今不明便是长渂,而做了那事的却是云子泱,不明明明一开始就知晓,也明里暗里试探过她对“长渂”的看法,明知在珩杏宋洝一事后便对他恨得彻底,却丝毫没有要解释这事不是“长渂”,他自己所做。 这其中缘由其实不难猜,不过就是因为云子泱同天后云意之间的关系,或许不明也觉得亏欠他们俩姐弟也想着要护着这俩两姐弟,毕竟云子泱做的这些事儿捅到天帝那里去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这六界都容不下他。 而他不明不同,他本来就无牵无挂的,坏性子在天帝那儿早已板上钉,他就是解释也未必有用,倒不如送云子泱这么个人情。 只是在折桂楼中听他们二者的对话来看,云子泱是丝毫不领情的。 …… 见妁川快陷入沉思了,竹琅忙拉她一把,转移话题道:“妁川阿姐,你还真怕我流落街头啊?怎么可能吗?我这堂堂大男人的,自己苟活还怕生存不了,再说了,你都说我还有风兰庄,我日后,还要带念微去的。” “念微……” “是啊,”竹琅微微叹了一声,思绪飘远去,不久又拉回来,笑道:“我曾经说过的,我要带她回风兰庄,那里也是我们的家。” “其实,我一直在等她修炼成人形……” 等着小狐狸修炼成人形,同他一起回风兰庄。这算是竹琅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只是现如今,真的有些难。 不明,会护好小狐狸的原形吗? 再有,小狐狸的魂魄灵力还都在吗? 这些像是有些自欺欺人,妁川只觉有些心绞痛,小狐狸连人形至今都未修炼成,能抵得住这么一遭吗? 妁川只盼望能。 “其实,我有梦到过她,梦到她修炼成人形了,是个漂亮机敏的小丫头,眼睛圆溜溜的,煞是可爱……” 妁川望着竹琅出神,应道:“她可以的,等这一切结束,她定会修炼成人形的。” 待那时,一切也都好转,花开鸟鸣,事事如意。 “妁川阿姐,你对不明公子,如今又是如何个心思?” “长渂吗?”妁川接话道:“没什么心思了,我本是要同他成亲的,可是,如今这般,我又如何同他在一起?” “倒也不知他此刻是个什么样子……”妁川喃喃着:“可无论什么样子,我此刻都不能接受……” “因为珩杏姐姐同宋洝君?” 妁川点点头。 珩杏真的算是妁川的底线了,而珩杏本就是替她受过。 若是云子泱早早知晓冥界公主是妁川,珩杏倒也不会遭此一劫。而当时不明明明就在那屋中,怎么就不阻止云子泱呢? 若是尚不知他真实身份,妁川绝也是相信他是打不过云子泱的,可如今他是长渂,是九允仙州太得老君门下,又是妖王,在那折桂楼中看来也绝是明白云子泱是不能拿不明做什么的。 所以当时珩杏宋洝被取走魂魄灵力绝是不明没有阻止的。 那么他不明也算是半个凶手了。 毕竟是为了天后,不明又怎么可能会阻拦? 况且在取走魂魄灵力后不明甚至还消失了一阵,真就如他所说是回了妖界吗? 这还真是说不准。 那珩杏与宋洝的魂魄灵力也…… 对啊! 妁川猛地反应过来,就算他们取得灵力,也未必能及时将魂魄中的灵力注入天后体内。 毕竟天帝还在,早就在长渂第一次将妁川灵力取走闯进帝后殿中后设了重重灵障,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再接触到天后? 所以珩杏与宋洝…… 这本就十分牵强,妁川却像仿佛抓住稻草般疯狂认定这一认知,而如今,只要找来云子泱一问究竟,便可得到答案了。 妁川抬头望了望四周,皆是被灵法包围,根本出不去也不知外边儿情况,才是最为头疼的。 可是,绝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儿,妁川立马站了起来,走近门前,伸手试探了一下,却被打回。 有疼痛感袭来,妁川一只手抓住受伤的那只手腕,突然就吼道:“云子泱!你出来!我有话同你讲!” “……” 竹琅:“妁川阿姐……” “云子泱!”妁川继续叫喊道:“你把我们绑到这儿来?不就是想要我们的灵力吗?你若是再不出现,我便一头撞死在这门上!” “妁川阿姐……” 竹琅被妁川这架势给吓到了,却在她回眸眼神中不可言喻的深意中明了。 这个地方看似封闭,却绝对不是滴水不漏的,若是真与外边儿隔绝了,这里面所发生的一切都会难以预料,而云子泱将他们关在这儿绝是监视着的,若是放任不管,谁也不知里边儿的人会做出什么来。 妁川继续:“我再说最后一次!你给我出来!!!” 话音一落,云子泱便现身在妁川身后。 这边妁川不敢去碰那门,又未注意到身后变化,正纳闷间转身来准备询问竹琅,却见云子泱全身散发着阴冷之气立在不远处,不禁被吓得往后退开一步来。 原来竹琅已经被控制在一旁动弹不得,更是不能言语,神情中恨不得喷出火来烧死云子泱。 “云子泱……”妁川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惧怕云子泱此刻的模样,吞了吞口水,只道:“我有事同你说……” 只见云子泱瞟了一眼竹琅,又看回妁川,心中只道这俩定是耍不出什么花样的,便只吐露出一个字:“讲。” “你可以,将珩杏姐姐与宋洝君,还有小狐狸……的魂魄还与我吗?” 这话与云子泱来说,只当搞笑,他没有及时回答,歪着脑袋伸出手来,只见手中变出一个暗沉无光的珠子来。 那是束灵珠。 只见束灵珠在云子泱手中慢慢染了灵光,其周围更是环绕着魂魄游丝慢慢悬浮了起来。 妁川心中怦怦直跳,或许,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见妁川的视线一直盯着束灵珠,云子泱不禁哼笑一声,道:“妁川官儿姐,你知道吗?这束灵珠不是你给我的,而是长渂给的。” “长渂……” “不错。” 妁川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你可记得你第一次饮濮清酒那次?那一次,是长渂第一次带你回天界,他如疯狗般咬我,定要我交出这束灵珠来,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是做什么?” 那一次,饮了濮清酒,魂魄往体外走,若不是束灵珠,怎么就聚回来了呢? 这本该想到的,本该想到的…… 而妁川除了饮酒魂魄容易脱离,其他情况也是时常的,这也是为什么逾嶙不愿意交出束灵珠的缘由…… “你什么情况,长渂不知?”云子泱讥笑道:“但这束灵珠还是得呆在我天界好,毕竟天界这位,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所以啊,这束灵珠他拿去用用也还是乖乖还回来了,如今这般用途,也是不错的。” “子泱神君……”妁川顾不得那么多,也不愿意理他是否挑拨离间,反正妁川心中早就划清了界线,只恳求道:“我求你,我不要束灵珠,我只要他们的魂魄,求求你,将魂魄还与我……” 云子泱看了看束灵珠,故意面露难色,耸耸肩,只道:“这怎么还呢?这些魂魄游丝,根本无用啊。” 见妁川表情愕然,云子泱又解释道:“妁川官儿姐不明白?这游丝只不过是几缕记忆罢了,他们的主魂,灵力早就没有了……” 妁川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只觉五雷轰顶。她疯狂摇头:“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你如何进帝后殿中的?你不可能将灵力给天后的……你没有机会……” 这话简直可笑至极,云子泱都有些听不进去了,道:“没有机会,我还不会制造机会?你以为就你会打着小心思另辟蹊径,而我就会坐以待毙?哈哈哈哈哈哈哈,妁川官儿姐,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已经这么可爱呢!” “你闭嘴!” 妁川突然咆哮出声,却见云子泱收了灵法,束灵珠就那样直直落到他手中被捏紧,又感觉到他微眯着眼看过来的怒意,妁川赶紧跪到地上去,低声下气恳求:“子泱君,求你,将他们的精元,还有魂魄游丝留下……” 若是珩杏她们不能活过来,那如孟黄粱那般精元重生记忆再回也未尝不可……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绝也不该放弃…… “哦?”云子泱被妁川这反应惊诧了一瞬,便反问道:“妁川官儿姐这是在求我?” “是……”妁川咬着牙强忍着泪意,道:“求子泱君,将他们的魂魄赐于我……” 闻言,云子泱啧啧一声,假意有些许为难,手中把玩着束灵珠道:“那妁川官儿姐可有什么报酬?” 妁川直直愣在原地。 只见云子泱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说道:“长渂可是让我吃了好一顿苦头,妁川官儿姐,不该替他还还吗?” 第九十八章 识得 “还?” 妁川只觉可笑,摇头哂笑间又道:“我与长渂,又有什么瓜葛?凭什么要我来还?” “哦?”云子泱实在想不到妁川会撇清关系得这么快,便自行提醒她道:“妁川官儿姐,你与长渂的纠葛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妁川不语,双手紧紧握拳。 “不是吗?”云子泱慢慢走近去,微微弯着腰在妁川耳边轻轻道:“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 “呵。”妁川倒也沉稳,直直偏过头来,与云子泱咫尺之间对视,神情中染了坚韧,哼笑出声来:“我与长渂的关系,只能算是仇。” “不不不。”云子泱直立起身子,转过身去,又道:“难道妁川官儿姐不喜欢长渂吗?” “我为何要喜欢他?” 这话算是违心,可妁川却也说得坦荡,不明对她而已,已经不再值得。 云子泱踱步在妁川面前,继续道:“那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妁川不禁讥讽出声来:“云子泱,你说这么多,绕这么大个圈子,不过就是想取我魂魄灵力给天后,但是又何必拐弯抹角?我如今都被你抓在手中,还要征求我的同意吗?你曾经,可不是这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绝也想不到妁川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道:“曾经是曾经,你只是长笙酒馆的掌柜。” 所以云子泱在紧急之刻才会那么大胆地去抓她。 “可现在不同了,你是冥界公主,不仅同现冥王关系亲,还与妖王不明,哦,就是长渂,都有着说不清的关系,我怎敢轻举妄动?” 这话算是云子泱妄自菲薄,说出来好听罢了,原他也是顾不得那么多的,在此处与妁川废话,除了确实有一两分是顾忌长渂逾嶙,但大多还是因为带她进不去那帝后殿中。 只见妁川摇了摇头,笑了笑,似有些无奈:“不用顾及太多,你把珩杏姐姐他们还于我,我便心甘情愿将我的魂魄灵力与天后。” “妁川官儿姐,你又为何觉得我会答应你?” 就如妁川而已,此刻,她就在他手掌心里根本逃不了。 “云子泱,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就不愿意给自己赎几分罪吗?”妁川微微皱眉,竟有些替他可怜。但转头语气间却还是带了几分恳求:“况且,他们的此刻于你而言,也已经无用了,就交于我让我了却心愿,又有什么不好呢?” 若是不会节外生枝,当然没什么不好,反正也不会误到云子泱什么。 云子泱又将束灵珠变幻出来拿在手中,道:“妁川官儿姐,我确实做了许多恶事,一开始让你去冥事府的目的,也是寻冥界公主,后面真被你们悟道以为这公主在冥事府,又无数次冲进冥事府去闹事。” 他眼底深邃,回忆着:“逾嶙确实有些本事儿,几次被他抵挡住……” 所以云子泱有一次受了伤出现的妁川屋里只是因为觉得长笙酒馆是最危险又最安全好避祸的地势。 “后来,我又误以为那公主是珩杏,又跑到人界去闹,真是不巧。”云子泱啧啧叹气,只道:“而这一切,我也是因为你吗?你……妁川官儿姐,你才是源头啊!” 这本是妁川藏在心底的,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逻辑,她不可否认。 却也没有在云子泱面前承认什么。 “妁川官儿姐啊,我将束灵珠给你,你又能做什么?拿去交于冥王?还是长渂呢?你都不在了,他们会管这些吗?” 会管珩杏他们吗? 妁川也说不准。 事到如今,妁川真的不敢乱下定论。 静了片刻,妁川伸出双手来等待着期盼着,只道:“子泱神君将束灵珠交于我便好,其他的,便不劳您费心。” 闻言,云子泱不再接话,凝视了手中黯淡无光的束灵珠片刻,便洒脱地将其递与妁川。 “多谢。” “哼。”云子泱嘴角勾了勾,转身欲离开。 这边妁川悬在心里的大石头像是落地般,接过束灵珠的手赶忙将其靠在心口紧紧握住。 她闭着眼,努力将泪憋回去,又在抬首间叫住云子泱:“子泱君,我……何时……” 何时将魂魄灵力取出来给天后。 云子泱明白妁川的意思,可他心里也没有个数,尚还在布局,根本不知该将妁川这颗棋子放在何处带进去,又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注入天后体内。 若是天后知道云子泱做了这么些事儿,八成也会恨透了他吧…… 想到这儿,云子泱心中只道云意是自己不知好歹,他此番作为,终究错也好对也罢她都不会接受,既如此,倒还不如瞒着她。 “你便只等着就好。” 只见云子泱留下这么句话来便一挥袖打开这屋中的门出去了。 又在他后脚出屋那刻,门自动关上灵法聚上…… 这个地方,倒也不知还要呆多久。 手中尚还拿着束灵珠,妁川赶紧上前去查看云子泱离开时便瘫到地上去的竹琅。 妁川扶住竹琅的一只胳膊,道:“可还好?” 竹琅摇了摇头,表示无妨。 方才也只不过是云子泱施了灵法见他定住,不过是怕他再如在折桂楼中一样突然背后冲出来捅一刀坏事儿。 “妁川阿姐……念微……” “念微……”妁川喃喃着,将手心摊开,束灵珠就那样平放在期间,毫无光泽甚至死气沉沉。却对着竹琅点头肯定道:“她会回来的,他们都会回来的,你相信阿姐……相信……阿姐吗?” 妁川眼中湿意明显,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我相信……”竹琅直直盯着妁川,神情中满是肯定与信任:“妁川阿姐,我相信你。” “乖……” 竹琅不禁破涕而笑,摇了摇头,倒有几分宠溺:“妁川阿姐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大可不必这样安慰他了…… 因为我知道,你也很难过…… 这话在竹琅脑子里打转,终归是没有说出来。原本在人世,他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该也是保护阿姐的时候了…… 可是青州城眼看六界,长笙酒馆更是耳听八方,形形色色牛鬼蛇神面前,他的能力又怎么上得了台面? 他又如何去保护阿姐,以及……他的念微呢…… 这将是竹琅这辈子最悔之事。 “妁川阿姐,回去了,百年后我若是有机会轮回重生,你定要带我一把,让我再同你们并肩而行,以及,保护你们……” 这话将妁川愣住,好久没缓过神来,原来竹琅,早已经不是当年在风兰庄见到的那个不苟言笑的孩子,也不是那个被云子泱唤起恶魂灵驱使着做了那么多恶事的无知小孩儿…… 他早已经是个大人了,早已经有了他的细腻心思与多数想法。 妁川点点头,道:“来世,阿姐定会第一个寻到你。” 闻言,算是安下心来,竹琅将脑袋轻轻靠到了妁川肩膀上,竟觉得轻松安稳了不少,思绪飘得远了:“妁川阿姐……我有些想小时候,想季先生,想念微……”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若是这世等不到念微回来化作人形,便下一世。” 这话着实有些有趣,让竹琅闭了眼睛,慢悠悠道:“那时候,我还想娶她呢……” …… 也不知过了多久,妁川只觉眼皮重,想睡又不敢睡,她真的很累,只觉身心疲惫。 “妁川阿姐?阿姐?”竹琅胳膊动了动,又推了推身旁靠在自己肩头上似乎已经入睡的妁川,唤道她:“妁川阿姐?” 妁川迷迷糊糊睁眼去,只觉全身无力,眼睛更是生疼,待揉了揉眼皮后,方才看清,原是面前站了个金丝绣花于白衣上的清丽绝美女子。 只是清美间有些愁容,面色之气并不算好,像是病中模样。 “是……” 还未等妁川说完,那女子便莞尔一笑,眼底眉梢染上暖意温柔,让人沉醉。她道:“是冥界的公主殿下?” “你是……” 女子并没有回答妁川这个问题,弯下腰慢慢伸出那葱葱玉手来,柔声道:“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吧?” “可……以吗?” 见妁川有些迟疑,女子再次眉眼一弯,道:“可以的,我带你们离开,去安全的地方。” 也不知为何,妁川便鬼使神差地将手递到女子手中去了。 …… 转瞬间,妁川与竹琅便同女子离开了那间屋子,到了另外一个华丽的殿内。 这殿里陈设倒有些眼熟,让妁川思绪拉远处。原像是自己上一次被尚不知其身份还顶着一张非男非女面容的云子泱带如天界后蘂姜女君救出带她住下的屋子。 所以,这里的蘂姜的地势。 那这女子,应该也是与蘂姜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你们先在此处住下,待这些烦心之事结束,便可以回你家去。”女子顿了顿,又道:“也会有人来接你的。” 见女子说完欲走,妁川赶忙叫住:“等等,天后娘娘……” 云意愣了一愣,原也是想不到妁川能猜出她的真实身份的。 “天后娘娘,”妁川视线一刻不移,只道:“我有话同你说。我们……可以聊聊吗?” “公主殿下,愿意同我聊吗?”云意显然是有几分诧异地,言语间温柔却也分毫不减。 “我想……”妁川坚定点头,道:“我愿意。” …… 竹琅回避了去,妁川与云意对桌而坐,气氛便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云意本擅长缓和,便提起桌上的茶壶来与妁川倒茶:“公主殿下,先喝口茶。” 妁川伸手去接过茶杯,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只道:“天后娘娘唤我妁川便好。” “妁川?”天后眉头舒展开来,笑得柔和,夸赞道:“是个好名字呢,妁川,你也可同子泱与长渂那般,唤我一声阿姐。” 闻言,妁川赶忙摇头拒绝,这规矩断是不可破的,只道:“娘娘,这可是使不得的。” 云意也不再多言,本她向来对旁的这些很是温顺,不多强求什么。 “天后娘娘,你可还好?” 云意明白妁川的意思,应声道:“这些日子还好,本也没有传得那么厉害……” 可在妁川想来,云子泱三番五次到长笙酒馆寻妁川,又如此火急火燎的取人魂魄灵力,应该是到了极端恶化的地步…… 而此刻天后虽然也算不算气色好,但也绝没有想象中那么弱,所以,很多事如此看来,都是没有必要的…… 珩杏宋洝小狐狸,以及更多无辜之人…… 但转头想想,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些人,才会有此刻之景。 “天后娘娘,您可知道子泱君做的那些事?”妁川低垂着眼眸,又道:“您应该是不同意的吧……” “妁川,真的抱歉,我真的不知。” 妁川闭了闭眼,憋着泪,脾气也使不出来,只道:“我猜想应该你也是不知的,不然,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呢?可是,他真的做了很多……” 妁川捂着眼睛,根本不敢去看天后,她此刻,体内会不会有珩杏他们的灵力呢?会不会有三百年她的灵力呢? “妁川,他不愿意见我,他躲着我。” 云意无奈,其实她比谁都煎熬,她如今还能支持着醒来,能这般行动,体内灵力绝也不是普通之灵,她明白的,她一直都明白。她也厌恶,可却还没有了却自己的心愿,再想归结自己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是躲着你……”妁川应话:“他是为你寻灵力去了……” 这话像是此在双方心头一样,无一好受,只觉硬生生的疼,滴血般。 “我已经同天帝说明,我会寻到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可是这又能有一个什么交代? 可云意现在活生生站在面前,天帝到底会怎么做?他的众生芸芸,他的妻子,真的舍得其一吗? 而妁川在不久前才见过云子泱,他保不齐还在天界,天帝又会如何对他呢? 杀一儆百吗? 谁也不知道。 “但愿吧。”妁川抹了抹脸上的泪,又道:“天后娘娘,我想回去了,我想家了。” 第九十九章 凉心 “那便回去吧。” “啊?”妁川下意识抬头去看云意,眉眼间是春风般的温柔,见她看过来,还弯了弯嘴角,让妁川的看愣了:“我……可以走吗? “当然可以。” 这话说得中肯,让妁川有些恍惚。 云意真的是来救她,又丝毫没有要求的放过她?原以为一开始云意带她来这珩杏殿中口中又所谓“待这些烦心之事结束”就是最温柔的束缚,却不了此刻竟松开要放她走。 “天后娘娘……”妁川说不出旁的话,酝酿了半晌只道:“多谢……” “不,妁川,”云意浓密的睫毛覆盖着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出其神情意味,又道:“是我的错,我更该对你说一声抱歉才是。” 妁川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收了收,也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只道:“都过去了,以后也未必会相见,过往什么的,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云意明白妁川的意思,见她确实十分想要离去,心中最想说的却还没说出口不禁有些急,看着已经起身的妁川道:“妁川,你……” “天后娘娘,送我离开这里,再莫相见。” 真的,再也不要相见。 妁川本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能做到一笑泯恩仇的人,况且面对的,是拥有了她曾经最爱最要好以及许多朋友甚至还有她自己灵力的天后。而如今这般态度,已经是她最大的限度,她能分辨是非,她知道云意无辜,她知道该恨的是谁,可她也没有资格去原谅体谅云意,她只能压着心中愤恨不再纠结那些过去。 “妁川,”云意蹙着眉,继续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你的吗?” “我……”妁川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她确实纳闷,可云意一开始也没有解释,她也不愿意去了解太多,她怕知道些什么让她欲罢不能,况且此时此刻尚还身处天界范畴中,她只想回冥界,便只淡淡吐露出两个字:“不想。” “妁川,是长渂。” 果然……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 妁川不解,十分难解,却又根本不想去解。 闭了闭眼,吸叹一口气,妁川却始终答不出一句话来。 “妁川,我体内有你的灵力,若我想,我愿意,我便能感知到你。” 此话不假,妁川毕竟是冥界公主,魂魄精元始终与常人不同,只要云意稍稍施法驱使一下体内妁川不散灭的灵力,便能感知到其余下精元所在。 云意继续道:“是长渂,他回来寻我,让我来寻你的。” 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妁川方才转过身去,憔悴的面容上也挂了笑,却没有丝毫欢意,令人心疼不已,她道:“天后娘娘,你恨他吗?” “……” 见云意怔住,一时之间也答不出话来,妁川又道:“本我想,你应该也是极度反对长渂,或者是子泱君做的这些事。可是你没有办法,你做不了主。” “我想,长渂应该也不会放我走……”不管不明是什么心思,绝都不会轻易让妁川离开回冥界去,毕竟好不容易才把逾嶙从她身边弄走。妁川笑了笑,很是寡淡,又道:“你如今让我走了,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确实……不想他一错再错。”云意有些无奈:“我如何恨他啊,他……” 他什么?云意也说不上来。 云意确实恨他们的所作所为,她本就同天帝一样,最是关怀大局,可如今到了这般田地,云意又能做什么? 在长渂找到自己的时候,云意就不禁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襟质问,凭什么让她醒来?体内所有的灵力让她觉得头皮发麻,愧疚不堪,但她又能怎么办?不顾他们的阻拦一死了之? 不行的…… 起码有些事,得做了才能死。 “妁川,你很恨他。” 这话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语气。 “恨。” 妁川更加肯定,哪怕云子泱说京云皇城那些人的灵力被取来被不明拿来救自己时,妁川还是恨不明。哪怕逾嶙同样也将安州城众生灵力取走于妁川,她却还是单单恨透了不明。 真是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 原因再简单不过,妁川却不愿意去纠结太多。 “妁川,你要不要见见他?” 闻言,妁川不禁露出个讥讽的笑来,问道:“娘娘,这是您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他想见你的,他让我来寻你,他说会来接你。” “他啊……”妁川有些无奈,欲哭无泪,只道:“接我去哪里?” 见云意不语,妁川又道:“我原本以为,与他会相守相伴,可是,这一切终归是不现实的。他是长渂啊,是长渂神君,他喜欢的……是你……他一直以来,护着的,是你。” “我真的,很伤心。”妁川赶忙去擦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继续道:“我不想这样,以往我觉得我看得透他的心思,可是,那些都是被掩藏或者是编造来应付我的,当我真的看透了这一切的时候,就注定晚了。他是长渂,他所做的,我真的不能接受。我真的恨……” “妁川,他其实,是护着你的。” 这话太好笑了,妁川直直盯着云意,仿佛被捉弄般,只道:“天后娘娘,我恨他,他是我的仇人,我与他之间,算也是血海深仇,包括您……我时时都在想,为什么我的灵力要无辜拿出去,为什么那么多人要为了……算了……” 妁川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摇摇头喃喃道:“算了,算了……” 这本就是极为为难人的,云意知晓妁川的心中的苦楚,便道:“那便同我走吧,我送你回去。” 妁川捂着心口,点点头。 其实,妁川也能理解,为何云子泱同不明……不顾一切要救云意。 她确实是一个很温柔美好的女子。 无论是一言一行还是一举一动都能顾及考虑好旁人的感受。 况且他们还受了她这么些年的照顾与庇护。 妁川也能理解,为何不明,会喜欢云意。 像云意这么好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她温柔美丽,心思细腻,言语举止得当,不会令人难堪……换做妁川是男子,也定会喜欢的。 第一百章 难耐 也不知不明给自己灌了多少壶濮清酒,他等在殿里越发难忍,恨不得此刻就想冲出去,更恨不得一刀劈死自己。 而一旁的蘂姜则将他盯得死死的。 “我不能等了。”不明显然是醉醺醺的,却丝毫没有酒气。他由不得自己,头脑异常清醒,更是呆不下去,便直直站起身来:“不能等……我要去寻她……” 虽说蘂姜表面上是陪他闲聊,实际却了然自己此刻的职责是看紧不明。 而蘂姜倒是不急,只待不明起身快到殿门口时,才道:“你出去,云意也保不了你。” “我不需要她保我。” 见不明决绝,丝毫不给自己面子,蘂姜把玩着酒杯道:“你以为她愿意保你?这天界,谁还容你?你若是出了这个殿门,她也保不住你那位妁川。” 不明下意识犹豫,却觉得十分好笑,便转过身来:“蘂姜,妁川可没做什么,你这话又有几分意思?” “没有意思。”蘂姜微微抿下一口,又道:“妁川是冥界之人,算是擅闯天界,这罪怎么说?你莫不是忘了,早在三百年前你取走妁川精元魂魄时,天冥两界就已经反目了。” 这话倒是不假,可明显是用来吓他的,便哼笑出声来道:“她是云子泱带上来的,并非她擅长,我们那位深明大义的天帝会理解的。” 蘂姜捏紧了茶杯,下一刻便叩到桌上去,冷声道:“他能理解,我不能。他能放过她,我便能杀了她。” “你敢!?” 见不明双眸中已经染了怒色,快步过来后双手往桌上狠狠一拍,震得桌上酒具一响,却依旧吓不住蘂姜,她只道:“我如何不敢?” 蘂姜的胆识,可不必他低,此刻眼中狠厉之色决然,不明只得作罢,无奈间才就顺势收回手来扶额,轻叹道:“蘂姜,你莫要同我作对,这天界,已经没几个同我一边了。” “我从来不是你这边的。”蘂姜历来高冷清傲,见不明此刻模样更是不屑。 “我知道。” 不明早已习惯她这般撇清关系来言语,更何况时过境迁,如今早不复当初。又揉了揉太阳穴,方才继续道:“只要你不与我对立,就好。” “只要你不同云意有分歧,我便不会与你对立。” 这便是蘂姜,只要云意心意顺遂,她便没有太多追求。 “我不会……”不明皱着眉,手有覆上额头去,低语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同师姐有分歧呢……” 这话也确实不假,蘂姜算是第一人知晓曾经不明对云意心思的,她多也以为他俩会比翼连枝,可是,原云意对不明就没有那样的心思。 这算是苦恼了蘂姜,她尊重云意,可却又鬼使神差地对不明那股对云意的劲儿执着。 哪怕是在最后知晓云意要嫁与天帝,蘂姜也希望不明能争一争。 可为何这般呢?蘂姜也说不出,她对天帝虽也算中规中矩地恭敬,却还是不苟同他先天下再云意的心思与做法,他事事都以所谓大局为重,所谓道义礼仁,常常而忽略到云意……虽然云意不在意,可是,蘂姜则多半是不能控制地对比曾经一心一意对云意好的不明。 这些过往,埋在蘂姜心里,此刻牵扯出来让她却觉得十分可笑,原她自己多半也是偏执的…… 也不知静了多久,蘂姜才慢慢道:“不会最好吧……” 不明不再应话,世间一点点流逝,让他心中越发苦闷,抓起桌上一壶未尽的濮清月便仰头猛饮。 这画面,却十分熟悉。 数万年前天帝天后大婚时,云意也在这和宇殿见过不明这般模样。 不禁让蘂姜神情中染了几分悔意,道:“长渂,你是不是,对她有了心意?” “她?”不明摇了摇头,却道:“她是谁啊?” 见蘂姜皱起眉来,不明不禁失声大笑,继续道:“师姐啊,那是师姐的意思啊……我想,我原本也以为只会是师姐的意思,谁知道后面呢?” 蘂姜也不知这话算不算是在拐弯抹角,只道:“总之,云意会寻到妁川的。” 闻言,不明还挑了挑眉,真就如喝醉般,孩子般傻乎乎点点头,竟有几分憋屈的意味,又道:“我真的,亏欠她很多呢……” “你亏欠谁的不多?”蘂姜又道:“你根本就还不完。” 只见不明轻飘飘还就有理般应了一声,蘂姜愈发无奈,道:“既然你回来了,往后便好好呆在天界吧。云意既然说了会寻到她,便一定会寻到,不让你去,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不让不明去,自然也是为了少些麻烦。毕竟天帝可一直没有原谅这家伙。 而不明一开始寻到天后帮忙也算是机缘巧合。再则云子泱不见踪影,不明更是找不到气撒,只得在此处等着云意带妁川回来,在蘂姜的监视下喝着闷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明都快喝趴了,这濮清酒未入口便无酒气,可也算是烈酒一等,让不明头有些晕。 殿门开了,不明昏昏沉沉去看。 是云意。 是云意! “师姐……” 不明顿时清醒,眼眸中秋水波澜,原过了这么些年,自己也没有变。 只见不明立起身子,视线偏过云意,也未见旁的人,才道:“妁川呢?” “她回去了。” “回去?!”不明被这话震得清醒,他站起身来,却只是愣愣道:“什么意思?” 云意有些不忍,近了来安慰:“她回冥界了,那里才是她的家,就像这里是你的家一样。” “不是!” 只见不明一把打开云意的手,竟将经历多次病疾已经十分柔弱的她给打得朝后退了两步。 “师姐!”不明很是心慌,又赶紧一把去扶住她,不禁懊悔,更不看蘂姜是何要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只柔声道:“抱歉,我……” 云意摇了摇头,低着头将不明扶住自己的手拂开,扯出一段距离来,才道:“我无事,长渂啊,她不愿意见你,你可知?我是否说过,莫要一意孤行,如今,她的灵力在我体内,她有多不愿,你可知?” 一旁蘂姜不禁也冷哼出声:“你师姐有多不愿,你又可知?” 第一百零一章 反目(一) “她不愿意见你……” 打从出了和宇殿,云意的这句话一直在不明脑子里回荡着。 他飞快往冥界去,心里揪成一团。 妁川,怎么可以这样呢? 可是妁川原一直都是这样的…… 曾经他故意放出许浒来戳穿逾嶙安州城那些事儿,妁川也是这样的。 她爱憎分明,这一点毋庸置疑。 正也是深谙这一点,不明才会游刃有余玩弄着这一切,瞒着也好,引着也罢,曾经都以为可以一直平淡下去…… …… “放我们进去!!!” 只见妁川手中的冥籍牌都快怼到冥事府前魁梧高大的冥卫脸上去了。 而那冥卫依旧无动于衷。 妁川暴怒,将那冥籍牌朝地上摔去,发出几阵刺耳声响,又上前去死死攥住冥卫的衣襟,恶狠狠道:“把逾嶙给我叫出来!!!” “……” “快点!!!” 还未反应过来,冥卫反而一把抓住妁川的肩头,丝毫不留情面,猛地一把就将她推远了去。 妁川摔到地上去,双手指甲恨不得嵌到地上去。 早已经被钳制住的竹琅见这场面再也忍不了了。 他双眼布满血丝,额头之上青筋暴起,竟一瞬间挣脱了束缚,脑子一热便就冲过去同方才推妁川那冥卫硬碰硬。 “竹琅!!!” 只见那冥卫迅速抽出手中的剑电光火石间似就要将他的脑袋削下来! “住手!” 血已经溅洒到地上,剑上,还有妁川脸上。 那满脸是血的脑袋就那样滚到了妁川的冥籍牌边方才停下。 而这声“住手”却仅仅是只慢了半步。 冥卫寻着声音去看,原是不明皱眉喘着粗气立在不远处。 “妖王殿下……” 这头一起,冥卫些便一哄地往地上跪去。 妁川知道,此刻不明就在身后,她凝视着那颗死不瞑目又血淋淋的头颅,哭吼出声,绝望到只能埋着脑袋捶地。 “妁川……” 不明顾不得跪了一地的那些家伙,忙走近去想要扶她。 可是近了,却没有勇气去扶她起来。 “妁川……我……” 全身颤抖,满眼通红,妁川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口中只发出令人发怖的声音。 不明忍不了心中的急耐与懊悔,一把上去扶住她的头使她往自己怀里靠去。 “滚!!!” 这声音撕心裂肺,妁川又施了全身力气去推开不明。 被推开的不明愕在原地,约摸反应了两刻钟,心中躁动着,才压着嗓子对那些冥卫道:“没听到吗?!都给老子滚!!!” 冥卫面面相觑,却真怕下一刻不明做出什么事儿来会要了他们的命,便行着礼唯唯诺诺退进了冥事府内。 待四周静了,不明却已经没有措好言辞,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妁川正眼也不愿意去看不明,起身想往冥事府走,却反应过来这冥卫都唯不明待命,进去又能做什么? 她停下了脚步,抬眸偏了视线去看一旁的冥界道。 先去冥界。 就算冥事府被控制,整个冥界还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吗? 只是方才走出两步,却被不明一把扯住了胳膊给拉近去。 不明道:“跟我回去。” “……” 见妁川丝毫是没有反应,只低着头身子却极不愿意同他靠在一起,硬是拉出一段距离来,不明明显感觉到她的冷漠之意,另一只手便扶住她的要强迫着靠在他怀里来。 又道:“你听我解释。” “……” 妁川依旧没有反应,不明心已经凉了大半,却偏要坚持,道:“好吗?” “……” “妁川……”不明放开她的胳膊,直接扶住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轻轻道:“是我的错,你听我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 “嗯?” “……” “妁川,你看看我,你说一句话好不好?”不明心中有些不安,用手拂开她眼角的泪,捧着她的脸,又道:“我错了……” “你先放开……” 见妁川终于肯开口说话,不明心下一喜,虽然她依旧垂着眸子,不明却很是听话期待地放开她,一手却又舍不得还牵着。 “你看……” “看什么?”不明不解。 妁川伸出另一只手来,指了指地上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正瞪着大眼朝他俩看来。 见不明愣了一下,妁川便顺势将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她擦了擦脸上的血,道:“你看他,可还认得?” 不明当然认得。 这冥事府从上次不明带逾嶙回来后便一直被他控制着,不然堂堂冥王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而造成妁川进不去,竹琅此刻身首异处的,原也只是他晚来了一步。 “妁川……他只是……只是肉身如此,魂魄……还在啊……” “在?”妁川这才抬眸去看不明,神情中是从未有过的凄寒,只道:“你认为,冥事府这些冥卫的佩剑只是摆设?!你以为冥事府只是些虚的东西吗?!” 冥事府冥卫手中的佩剑,有夺魂之灵,凡是被伤到的,绝也是灵力散尽魂飞魄散了。 而方才竹琅的魂魄,已经被那剑灵吸去。 不明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摇了摇头,又对着里面的冥卫大吼:“都给我滚出来!!!” 不明这话像是铁令,让冥卫心惊胆战出来。 可是,他手中的剑早已经吸食完了竹琅的灵力。 毕竟在冥事府呆了那么些年,妁川早就知晓会是这么个结果,只闭了闭眼,尽力压着心中的愤恨,淡漠道:“念微在你手里吗?” “嗯?” “我说,念微的原身在你那里吗?在折桂楼里,你有将她收拾好吗?” 不明被这话问得一愣。 当时在折桂楼中,妁川同竹琅被云子泱带走,不明已经气得理智全无,哪还有空去管什么小狐狸念微? “我……” “没有吗?”妁川心中一紧。 “妁川,你同我回去寻好不好?小狐狸肯定还在那里,你同我去寻它,说不定它已经活过来了呢?!” “你他妈给我滚!!!” 妁川终于爆发出来,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嘶吼道:“你这些鬼话去说给旁人听!我恶心!!!” “妁川……” “滚!!!” 妁川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妖界,没有魂魄灵力的妖身,只是恶妖口中之食。 这是小狐狸同她说过的,也是她早就见过的。 第一百零二章 反目(二) “别碰我!!!” 妁川退开两步,猛地收回手避开不明来拉住她。 “你真的……”不明有些恼怒,话却狠不起来,微微皱眉愣了愣,才道:“不愿意听我解释吗?” “你解释什么啊?!啊?我都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是身不由己,你是有苦难言,可是对我有什么用?!这些是对我的吗?!是我造成的吗?!你解释给我听又能做什么?!”妁川嘶吼着,整个人几近崩溃,又道:“是为了来骗你说都是对我好,都是为我着想,还是骗你自己你就是这最无辜最高尚的那一个?!啊?!” “我……”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妁川……”不明心揪做一团,有些疲倦。 “听不明白吗?!”妁川暴怒:“我不能把你做什么,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还是天后又哪里不舒服了要我命去?!” “不是……” “算了,真的……”妁川有心无力,太过难受,只道:“求你了,放过我,我想回家,我想回去过普通的生活,我不想再因为逾嶙所谓保护我把我赶出冥事府……” 妁川喃喃道:“我想和他在一起……” 起码那样妁川不用担心顾忌太多,起码逾嶙是真心对她好…… “妁川,我错了啊,你同我回家,可以吗?” 妁川摇了摇头,只道:“天界?还是妖界?我是冥灵啊,是冥界的公主啊,可我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敢,我真的不敢,你走吧……” “我……” “快滚!!!”妁川再次吼出来,红肿的眼眶含泪恶狠狠盯着他,指着冥界口外,道:“我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若不是我无能为力,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话像是雪山崩塌,轰隆隆一片下来,压得不明喘不过气。 而妁川这边见不明明显是有些愣了,便就趁势往冥界道上冲入了冥界去! 本不明只控制住了冥界口处的冥事府,料他本事再大也控制不了偌大个冥界。 妁川顾不了什么,只一个劲儿往里面冲,先不管去何处,只要能甩开不明就好。 入了冥界顺道是一片灵地旷野,冥花摇曳着,散发出的点点粼光魅惑人心,黄泉流淌着,哗哗水声异常清晰。 妁川头也不回,闷着脑袋朝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却怎么也跑不出这片冥野,无数精元灵光飘浮在空中,冥花开得愈加灿烈,在风中摇曳生姿,月光皎洁下银白散落…… 就似在火红迷境中,前方似乎有一座灵桥,连接着黄泉两岸,桥上立了一俊美男子。 是逾嶙。 妁川心中一怔,尚还喘着气,脚步却慢了下来。 她行在这无尽冥野中,裙摆拂过妖艳冥花,顺着她,顺着风,入浪般涌动。 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此刻,逾嶙就立在灵桥之上,看着妁川此般狼狈模样,不禁心疼,顾不得身后追来的不明,伸出手来,唤她的名字:“妁川。” “哥……” 声音低哑,心酸难言。 不明也愣在了不远处,却跟着唤出声来:“妁川……” 逾嶙看见不明,神情中满是厌恶,面上依旧染上了怒气,却又顾及到妁川与旁的,没有多言语,只期待着妁川过来。 “哥……我们回家好吗?我想逾秋姐……我想你……” 逾嶙闭了闭眼,再顾不得不明,再次睁眼间已经是柔情满目,嘴角露出个久违的笑来:“妁川,快过来,哥带你回家了。” 妁川哽咽着,吞咽了一口,皱着眉闭眼将泪给憋出眼眶,脚迈了出去。 “妁川!” 不明心里像是被针刺般,眼前迷茫,又似乎是妁川这一走,便会永不相见,便忙叫住她,道:“妁川,跟我回去。” 他早已顾不得为何逾嶙会出现在这里,也顾不得为何会走到这么一步,他只想留住她。 留住妁川。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这话真的太可笑,连妁川都不禁止了脚步,转过来对不明道:“你到底,用的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种话?你如何有脸说出这种话?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妁川,你信我,我真的……”不明有些哽咽,倒像是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我爱你的。” “我?”妁川反问,随后哈哈大笑一声,又道:“可是我喜欢逾嶙,我喜欢他,你是个什么东西?!” “妁川,安州城意一事……” 还有孟黄粱许浒一事…… 又来了…… 妁川攥紧了拳头,咬了咬牙,只怒吼:“我同逾嶙两万年的感情,你以为你这区区几个月就能比得上吗?!你以为我发觉不了这些事儿里的蹊跷?你以为我就听你话见些有的没得说不通的便会一直猜忌他吗?!埋怨他吗?!你错了不明,逾嶙与我两万年,自小便是受他照顾,他对我什么样,我心里最是清楚,他不管做什么,绝都是斟酌后再行。你以为我任性,以为我想通,可你真的不了解我。他不管做什么,我都会信他,我都会同他在一起的。” “不是……” 不是有了不明,妁川便会抛弃逾嶙,不是因为不明,妁川就会抛弃逾嶙…… 妁川想得通,她知晓逾嶙虽错,却绝不是罪大恶极,绝才是有苦衷的那一个。而因为不明在,不过是同逾嶙闹些小性子,却不了背后有这么一遭被他当了枪使。 这些是不同的。 “妁川,你当真,觉得这些日子不过云烟?” 不然呢…… 妁川扶上额,猛地抬头对上对不明的眸子,毅然决然丝毫不拖沓,道:“不然呢?!这段日子不过是我这一生中的一点滴罢了,你以为这么些年我都是平淡过来的吗?你以为我什么没见过?你以为就你最是特别,最是能给我留下刻骨铭心的印象?” “……” 见不明被堵着哑口无言,神情中五味杂陈,妁川继续道:“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追我这么远做什么?你的情意怎么就这么廉价?还是我走了便再没有了保障去护你心尖上的云意?!早就黄粱一事时我便同你说过,谁都没有义务去救谁,谁都没有责任去救谁!那我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把自己灵力拿出去给别人?!” 第一百零三章 往梦(一) 永夜中的风总是凉飕飕的,拂面而来的寒意似乎是跟着冬一道而来。 “妁川姑娘。” 尘御已经行进了亭内,一袭白衣在这夜色中格外清致。 他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一个雅静的存在,眉目如画,做派闲乐。 “尘御君。” 只见妁川起身行了个礼,倒是十分正经,在尘御回礼后坐下妁川再给尘御倒茶。道:“十分感谢尘御君这些日子的照顾,我已无碍。” 在同不明彻底决裂后,是以妁川逼着施法裂魂来使得双方各退一步的。 本这也不算什么,在逾嶙跑出被不明控制的冥事府后便就做了同他同归于尽的打算,定是不会再与他有丝毫情意的。 后来逾嶙带着已经绝望崩溃到无力支撑的妁川回了冥事府,先就交于尘御照顾,自己则去清理了冥事府乃至整个冥界的异类祸害。 这些日子也算平静了下来,虽然冥事府有些清寂,但也总归算是安定了下来。 树枝头梅花苞初露,看势头倒绝是一番灿烂景。 “应该的。”尘御接过妁川手中递来的茶,十分谦敬道:“多谢。” 妁川笑了笑,只道太客气了。自己却也莫名就觉得有些尴尬,忙也给自己倒满了杯往嘴里送。 这边尘御看出妁川的窘迫,却十分从容为妁川打圆场:“妁川姑娘既然已经痊愈,可有意回来?” “回来?”妁川不解:“我不一直都在这里吗?” 尘御低眉浅笑着,只觉妁川可爱至极,便认真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回来任职。” 这确实是妁川却没有打算过的。 想当初妁川是被逾嶙给赶出冥事府的,虽说目的是为了瞒住妁川的身份以及保护她,加上逾嶙又想方设法阻止对着冥事府有执念的妁川回冥事府,又有云子泱的那些“贿赂”反而坚定了妁川回来的心思。 可现如今,一切都已经铺开来,清晰地展现在妁川面前,倒也没有一丝多余的想法了。 不是觉得没有意义,而是觉得自己其实真没有什么能力能够胜任这些,再加上自己近段时间的糟心事儿,让她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但是总不能白呆在冥事府不做事儿,做回曾经的冥九君打个杂什么的也能有点旁的来分散些,以免她总是胡思乱想让自己心塞。 确实不错。 妁川点点头表示可以,便道:“嗯,逾嶙虽不提这事儿,但冥事府总归少养些闲人好,反正我闲着也无事,做点事也是可以的。但我如今这灵力低微的,怕是做不了冥君,管不了什么正规的事儿,不知尘御君可有什么想法?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看着妁川没有拒绝,尘御莞尔一笑,应声道:“这些,殿下已经为妁川姑娘安排好了,你可继续任冥九君之责。” 原来,逾嶙已经为妁川安排好了一切…… 看出妁川的心思,尘御又道:“妁川姑娘莫要觉得有旁的不好,不过也真是顾忌到你是否会有异议,妁川殿下才委托我来询问。” 这话一落,妁川心中一沉。 她亏欠逾嶙的,本就不止一点点。加之这些日子妁川也知晓了安州城一事,也同逾嶙谈好,不再滥杀滥用无辜之人的性命。 逾嶙自然答应,他本就是艰难之举。他要保住妁川,哪能顾忌太多呢?但他绝也不会再做那些事儿,哪怕人大祸临头,也不能借着还不如贡献着救妁川一命的心思去插手旁人的生死。 俩兄妹和解,一切风平浪静。 尘御继续道:“殿下的意思的,妁川姑娘继续任职冥九君,却不用再负责冥事府中打杂这些散事儿。” “那我做什么?”妁川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有些好奇。 尘御压着心中不知名的情绪,避开妁川的视线,只道:……妁川姑娘同我一起,习写生迹簿。” “写……生迹簿?” 这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生迹簿作为冥鬼魂魄最为重要的籍簿册案,绝不是随便谁都能写的。而在冥事府十多位冥君中,这个位置,是最为重要以及不可或缺之一的。 虽然说写生迹簿不算什么辛苦的差事儿,但却是十分难学的,一来是要耗灵力,二来是需要耗心思精力的。 在尘御前,身为冥六君的逾嶙便是写生迹簿的冥君。 “尘御君……”妁川皱着眉,显得十分为难,只道:“你应该知道,我都经历了什么,就我那点灵力,哪能写生迹簿啊?再说,逾嶙肯定同你说过我头脑简单得很,学东西又笨又慢……” 尘御自然是想不到妁川会这么说自己,竟不禁出言来打断她:“妁川姑娘这话倒是有些问题了。殿下,可从未说过这些无稽妄言,相反的,殿下可总是夸赞你聪慧果敢的。” “这……” 妁川倒是有些懵了,要是在过往,她定会觉得是尘御在替逾嶙说好话,定是要无头无脑好好找逾嶙理论一番的。 可现下,她不会,她相信。 妁川心中柔暖一阵,脸上浮现出笑意来。却也就事论事道:“尘御君,你的好意,妁川心领了,只说以我如今的灵力,怕是真的不行。” “没有。”尘御坚定:“妁川姑娘,你的灵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足以习写生迹簿的。只是不知为何妁川姑娘,这般推拒,可有什么难言之隐?” 要是在过往,妁川肯定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但她此刻这般推攘,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尘御还是那个白衣不染令人心生向往的美男子。 妁川曾经也是极为敬仰的,若是能同他说上一句话就心满意足了,可如今怎么就要拒绝呢?曾经的妁川,绝是将自己最完美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尘御面前,可如今,怎么就如此贬低自己呢? 她也不知道,虽然她一直都是这样,根本算不上一个完美的冥灵也好,人也好,但怎么也不会过度自卑与自责,她是十分理智与清醒的。 这次,却像是逃避般。 这些日子受了尘御的照顾,虽是曾经所想,却没有曾经那番心思浪潮,反而平静与落寞…… 妁川也大概猜想到了原因。 她笑了笑,只道:“好。” 第一百零四章 往梦(二) 敛了灵力,灵笔置于砚台之上,妁川也收了手,坐在桌案前,看了眼面前的男童,又低头拿起桌上的生迹簿来看了看,道:“嗯,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然后又唤来一旁待命的冥官,斟酌了番,还是那份生迹簿递与那冥官,道:“你拿着看看,觉得大致无碍,便带这孩子去轮回吧。” 冥官一听这话,便知那生迹簿中所记载的孩童事世应该也无大错恶行,只需要领着去轮回道轮回重生就好。 待冥官带着那孩童离去,妁川才舒了一口气看了看坐与偏殿帘幕后尘御的影子,手持生迹簿便行了过去。 撩起帘子来,见尘御独自驭棋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妁川便将头凑了过去,只是她棋艺不精,也看不出如何破解这迷局,闷头闷脑道:“尘御君,你可是又自己在为难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尘御恣意笑了出来,收回思绪,解释道:“那道不是,这是温先生留与我的棋局,只是迟迟参破不透,有些苦恼罢了。” 见妁川煞有介事般点点头,尘御手回手中的棋子,又道:“罢了罢了,温先生惯是给我留些高难的棋局,看来我还得再仔细专研一番。” 说完,便挥袖收了棋盘,杯盏出现在桌案之上。 尘御招呼妁川坐下,自己则倒出一杯茶来递与她,道:“可是习成了?” 妁川一愣,眨了眨眼,将手中中的生迹簿与尘御交换了,道:“应该是习成了。” 这些日子在尘御这习练写生迹簿,倒也算是小有成就,写得像模像样,只是她一直没有正经给人写过,尘御便想着总有上手试写一番才算学有所成。这次便撞着机会让妁川为那男童写写。写得出来便算是出师了,写不出来也可以再根据缘由揪出问题来再习练。 见尘御打开那生迹簿来查看,妁川喝着茶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期待,只道:“可以吗?” “嗯。” “真的吗?!”妁川大喜,心中倒有丝丝得意,抿了口茶都觉得清香无比,继续道:“不过我一开始还有些怀疑的,毕竟这孩子生迹簿上的记载太少了,比平日里习练的足足少了数多年。” 尘御收好生迹簿,也算是极为满意的,便应妁川疑惑:“那也是正常的,毕竟还是个孩子,生时之事不多,生迹簿上记载自然也就不多了。妁川倒不必多想,你已经习成了。” 这算是肯定,妁川更是心里暗喜。 “多谢尘御君这些日子的教导,也多谢……”妁川酝酿了番言辞,继续道:“也多谢尘御君的灵宝助我生灵来习写生迹簿。” 尘御摇摇头,又道:“哪里话,那灵宝本就是助写生迹簿的物什,能助生些灵力,之前我来这生迹阁也是殿下给的,既然如今妁川在此,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物归原主?”妁川不解:“难道尘御君要离开吗?” “既然妁川已经习成了,这生迹阁自然也就该交与你打理了。” 好家伙,这不是抢人饭碗吗? 逾嶙那家伙是怎么想的? 况且如今这冥事府却也缺了几位冥君,很是死寂,虽说尘御性格也不算热烈的,但若是他再走了,又空出个位来,不免会更冷清些,冥事府还就真就成了阴森鬼府了。 要不得要不得,妁川赶紧摇摇头,挽留道:“尘御君可不能走,你已经做了冥事府冥君,哪能说走就走呐?你再留些日子吧!” 逾嶙啊,看看你做的好事儿吧,连知己好友都留不住要跑路了,这个冥王可是当得失败。 想到这儿,妁川便施法将那不知何时偷偷被尘御种藏在指尖的灵宝唤出,笑意盈盈地将那灵宝放置在桌上,道:“这个灵宝还是留与尘御君,我写的生迹簿总是差点什么,还是不能同尘御君媲美的,也就劳烦尘御君再辛劳些时日啦!” “诶……” 尘御欲挽留,却见妁川先他一般行礼告辞,随后便一溜烟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 出了生迹阁,妁川只觉自己做了件有益冥事府的大好事儿,十分满足地行在府中。 风雪竟就在路途中大了,落到妁川发梢与眉眼之上。 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又在袖间掸了掸,大步朝冥王殿去了。 “冥王殿下!” 在殿内,这声音十分清脆洪亮,却让逾嶙觉得有些面子挂不住。 他是真不喜欢妁川这般叫他,总觉得有几分嘲弄的意味,便没有搭理她。 “怎么啦?”妁川行进内殿,见逾嶙坐在桌案前看文册,丝毫也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味,便走近去坐到他对面,支着下巴眼巴巴望着他,道:“哥,你怎么不搭理人啊?” “你是人吗?” “嗯???”妁川满脸疑惑,这还真是个问题,便就改口道:“那你为何不搭理我?” 逾嶙只觉耳朵有些痒,轻轻拍了拍,才就转移话题道:“你生迹簿写会了?” “那可不?”妁川很是认真,道:“我这般聪明绝顶,写个生迹簿还不是轻而易举?” 原这家伙早已恢复了精气神儿。 虽说把妁川送到尘御那去习练写生迹簿也算是给她找个事儿做来分散些注意力,好早日遗忘那些糟心事儿,这话真是有些听不进去,逾嶙摇摇头有些无奈,只道:“你这脸皮也就在我这儿厚,怎么你在尘御面前就那般谦虚?” “诶!你这话不对!”妁川坐直了腰板,道:“我同你说,尘御君准备走了,我可是帮你留住了这尊大佛,我看你怎么答谢我!” “把你送到他那里习练生迹簿还不算答谢?” “什么意思?”妁川不解。 “你以前不是喜欢他吗?我给你同他制造机会呢!”逾嶙又道:“不过我倒是没想通,这家伙居然不愿意留在冥事府,一心只想过他那闲云野鹤的生活。你看看你,怎么就没点魅力留住他呢?” “你什么鬼???” 妁川愈发迷惑,原来以为逾嶙将自己送到尘御那儿不过是因为尘御同他交好,在他那儿可放心些,再加之习写生迹簿得耗些精力,也能打发些时间,忘却些烦恼,却不曾想逾嶙是这般心思? 逾嶙全当妁川没听明白,便再次解释道:“我的意思的,你同尘御,可以处处。” “你这是在乱点什么鸳鸯谱???” 第一百零五章 往梦(三) “乱点?” 不然呢??? 见逾嶙一副你不知好歹的表情,妁川则表示有些许无奈。 若是在以前,妁川说不定会感激不尽逾嶙这等做法,可是如今,她是真的没有了这心思。 “妁川,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尘御的吗?”逾嶙倒也十分认真,又道:“我这么做,还不符合你心意?” “你这……”妁川紧皱眉头,竟一时语噎,思索了半会儿,才道:“我对尘御君并非那种喜爱,况且这冥界谁不喜欢尘御君啊?若是人人都以这种喜欢定情,那痴情妄死的可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你怕是还没放下吧?” 见逾嶙脸上表情略微严肃,妁川倒反而有些烦躁了,道:“呸!我放不下谁?放不下他怎么算计我?放不下他有朝一日要让我魂飞魄散?” 这反应有些过激,令逾嶙拿在手里的册子都不敢往桌上放。 待妁川平静下来,才又道:“总之我和他没有瓜葛了,况且这些事情我还是能看开的。” “是吗?”逾嶙心不在焉地看着册子,又道:“万一他又来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挨骂?” 逾嶙耸耸肩,道:“这谁说得准?” “他脸皮有你厚?”妁川继续道:“而且都同他说清楚了,再无牵扯,这鸿沟都划开了,谁又喜欢自讨没趣?” “你看看他一开始编了那么多借口到长笙酒馆来,不是自讨没趣是什么?” 妁川瘪瘪嘴,只道:“还不是因为天后,不就是为了看好我吗?所谓保护我,不就是保护天后的灵力吗?” “这话也未必,万一他还是真喜欢你,怎么说?” “他?”妁川避开逾嶙的视线,眼珠子转了转,只道:“我可受不起这等喜欢,你若是喜欢,你去受着,反正你俩一开始那眉来眼去的,若没这档子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成。” “屁!”逾嶙一巴掌拍到桌上,微怒喘气道:“你少给老子乱说话!他不明可老早就用安州城一事儿威胁我了,说就是因为对你情深义重才帮我瞒着这些,真是够了!” “害!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但是还是少跟我提他,听着糟心得很!” “得。我就看往后他还会不会来寻你。” “别说了!”妁川恶狠狠道:“我可不想再见他,如今他也算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可不想再惹火上身,免得有朝一日烧死我顺带烧灭这冥事府!” “你少在这里给我乌鸦嘴!” 妁川不愿意再扯这些,只道:“我不管他怎么想,倘若是还有些情意,应该就不会再来招惹我,我本就同他说得清楚。” 确实,在冥野那次,妁川最终是用逾嶙的灵剑抵着自己脖子,再以既往不咎往后断念的话来同不明决裂的,恨也好,怨也好,她都无可奈何,只要以后平淡无波,就算是她最大所求了。 而逾嶙显然是不信不明这厮会善罢甘休,却也不知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想法,更左右不了不明的心思,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妁川手放在桌案上,食指指尖不停敲打着,只道:“管他怎么想怎么做,反正我是不会再将自己灵力分出去丝毫,好好呆在这冥界,平平淡淡过日子,这样某人就不会再费尽心思为我操心要犯着禁跑去取旁人的灵力。” 本逾嶙取走安州城百姓灵力一事儿在他这儿就算是一根刺哽在喉咙里,即使那些人不久后也将遭受无妄之灾,但此刻听着也硬生生扎耳。逾嶙也知晓妁川是故意的,只是无奈:“你这语气听着倒像是我自讨没趣了,可别忘了我是为了谁。” 为了谁妁川心知肚明,虽然她不屑这般,却也不可能说真就不心中动容逾嶙的这般情意…… 虽说很是可耻,却也…… “行了!哥,”妁川低着头假意无所事事,又囔囔道:“反正我现在就好好呆在你身边,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你好好做冥王,罩着我就行了!” “行行行!”逾嶙放下册子来,盯着瞟了两眼,道:“那你总不能一直就这样吧?总得要嫁出去的。” “嫁?”妁川有些犹豫了。 之前,可确实很想要嫁给不明的。 这些一回忆起来,总归还是难受。 妁川摇了摇头,只道:“慢慢看吧,这些事儿本来就急不得,我现在可无心这些。” “不行啊!”逾嶙总觉得妁川是在逃避着什么,现下也算是风平浪静了些,可以探讨这些烦心的事儿,但心里就怕会节外生枝,又拿着册子认真分析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与带着的简介,道:“女大当嫁,总留在我这儿混吃等死的像什么话?免得一个个都坐实了冥事府中女君是母老虎无人敢去或者有什么怪癖烂疾的,可就败坏了我们冥事府的风评了!” “你!”妁川气得脑门都快冒烟了,只道:“你少给我说这些!我这么年轻!这么美丽!还愁嫁不出吗?!况且你还不是一样?也没见你娶个媳妇什么的啊!” “我堂堂冥王,想什么不行?区区媳妇,想要就一大半,你再看看你,还不是轮到我如今给你相亲看册子的地步?” 妁川:“……” 这家伙可还真会强词夺理。 妁川一把夺过逾嶙手中的册子,看也不看就卷合上了,然后双手交叠着放在桌案上,脑袋抵在胳膊上,眼巴巴望着逾嶙道:“人家还没有从上一段情伤里面走出来,暂时不想嫁人嘛。” 说完,还不忘眨眨眼。 逾嶙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只觉别扭得很,想去将自己花了精力金钱寻冥官汇写的“冥界高富帅”名册拿回来,却有些伸不出手,生怕碰到此刻这个不正常的家伙。 心中纠结斟酌了半晌,挥挥手只道:“行了行了,这事就先放一阵子,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我中意的,你无事也拿着那册子看看,若是有中意的,也能先下手。” “行行行!”妁川忙起身来,准备告辞了,却又想到一事儿,又才道:“你好好劝劝尘御君,他准备撂挑子不干了,我说两句他未必听得进去,你去说试试看吧。” “行。” 第一百零六章 再一春 春又来了,万物复苏,枝头吐露新芽。 行出冥界,便进入了密林,这些高树都是嫩芽黄苞,阳光就那样洒下来,落到妁川脸上。 许是久呆在冥界未见光亮,连这柔和的春光竟都觉得有些刺眼。 妁川抬手在眉间挡了挡,又闭了闭眼,待适应过来后,才放下手来去看。 原是尘御在身旁,手中执着一把素扇为她遮了些阳光。 一对璧人,相谦和礼。 此刻林中鸟鸣清脆,婉转动听,是很静好的一副画卷。 可妁川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想要将那扇接过来。 谁知尘御侧手一偏,便就在妁川脑后错开来。 此刻阳光就照耀在尘御身上,明朗俊毅。 他本就是冥界第一美男,无时无刻都散发着无法言语的别样清逸高贵之气。 “无妨,我撑着便好。” 见尘御都这般开口了,妁川只得作罢。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遮着让尘御就晒在太阳底下吧? 虽说这春日里能晒晒太阳堪称最幸福之事了。 只是妁川暂不适应。 妁川侧目去看他,这样一位白衣男子,冥界鬼君,谁又能想到,他在春光乍泄下是这般惊艳? 或许他本就是该活在光亮之下的。 行了一截路,一路都没有什么交谈。待到了青州城门外,见到这繁荣之象,不禁让妁川感慨一番。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回来过了。 长笙酒馆,怕早已经关门大吉了。 往事就如云烟般散去,一切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 “尘御君,请。” 这边尘御自然是礼让妁川先行。 如此这般,也算是妁川曾经一梦。 可如今,这梦已算不得美梦了。 行在青州城大街之上,人群熙攘,耳边是不绝的繁华喧闹之气。 妁川打破尴尬,有意无意道:“多谢尘御君护送我这一路。” “应该的。”尘御淡然道,又似有些不妥,便再接道:“既然是殿下嘱托,自当全心尽力。” 是的。 回长笙酒馆看看这一事儿本是妁川同逾嶙早就商议过的。 逾嶙也并非觉得这事儿有何不妥,只要他同行一路便好。 这俩早就年前就盘算好了,冥事府也并非要逾嶙日日坐镇,于是商讨着今日回长笙酒馆瞅瞅。 只是当妁川在冥事府门前等了半个时辰的时候,却只等来了尘御。 想到这儿,妁川不禁叹了一声,心中也大致知晓了逾嶙的心思,只道:“他倒是挺会甩事儿。” “这也并非甩事儿。”尘御替逾嶙解释着:“殿下近日里公事繁杂,只是答应了妁川的事儿也不可食言。” “他食言的事儿可多了。” 见妁川嘟囔着,尘御心中只道这俩童心未泯,却又未表现出来,应了一声:“嗯?” “啊!”妁川真就以为他没听见,也不愿意多埋汰逾嶙,只道:“总之还是要谢谢尘御君!” 三两句闲聊着,妁川同尘御便到了长笙酒馆。 老槐树也在春意中抽枝生新叶,对比着死沉沉紧闭着的大门,倒是焕发着生机。 酒幌子在这一个秋冬里被摧残得不成样子,妁川走上落满青苔的石阶行近去。 推开未锁的店门来,烟尘扑面而来,手上已经沾满了灰,妁川也就破罐子破摔往身上白衣擦了擦。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狼狈,尘御虽是不染纤尘的美男子,也不可能让妁川就这幅模样。 只见尘御伸出手来一把抓住妁川的胳膊就往身后带。 许也是觉得有些不妥,便赶紧收了手,从袖间取出一方手帕来递与她,柔声道:“擦擦吧。” 妁川下意识接过手帕,真就愣头愣脑地擦了擦手,不禁觉得很是尴尬,看着手帕上的灰尘污渍,只道:“多谢尘御君,待将长笙酒馆收拾好,我便洗干净还与你。” 只见尘御勾了勾嘴角,笑得浅淡,应道:“不急。” 这话再也接不下去,妁川便又同尘御一道到西街里一家专门做打杂清理的杂店里雇了几个人来打整收拾长笙酒馆。 一行人进了店,妁川捂着嘴鼻东看看西看看,果真是离去时的陈设,只是落了灰有脏罢了。 虽说许久未回来,可这个地方再怎么也算是妁川的掌柜,便就倒腾出一把太师椅来非要让尘御坐下休息。 尘御赶紧拒绝:“不合适不合适,本我该一同收拾的,怎能独自在一旁偷闲?” “没事的!”妁川将椅子推到他面前去,只道:“都跟着我跑了这么久,定是疲倦的,尘御君就休息一下吧。” 尘御无奈,却怎么也不肯坐下,只尴尬地立在原地。 正就在这时,楼上似乎传来一阵声响。 “什么东西?!” 这头妁川算是耳尖,这么一声倒是把正打扫的杂役些吓了一跳。 她朝二楼望了望,并未发现什么东西,便笑意盈盈地招呼着杂役继续。 “妁川?”尘御发觉不对。 “嗯……” 妁川心中也有些忐忑,斟酌一番还是决定上去看看,只是刚行出两步又折了回来,对着尘御,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尘御君,可否麻烦你同我一道上去呢?” 妁川怕了,不管是什么,她都真的不想再独自去面对了。 不管怎么样…… “好。” 尘御会意,直接行到了妁川前面。 上了二楼,行在廊道之上,妁川心中越发不安,只觉有些奇怪,却也说不出来有什么奇怪。 “莫要担心,我们仔细寻一番。”行在前面的尘御安抚着,末了,又补充道:“来时也应了殿下的话,会如以前般,在长笙酒馆布下灵障结界。” 见妁川迟迟未应话,尘御便下意识停了下来,转过身去看。 谁知妁川不知为何已经发神出了迷,在快要撞到尘御时才猛地停下来,她忙后退两步,才反应过来敷衍点头:“啊?嗯,好。” 知晓妁川并未听进去,尘御又重复了一道,随后就施法来布灵障。 一切倒没有什么异常,一番折腾后,长笙酒馆也算恢复如初了。 又入夜了,妁川不愿意打扰尘御,就独自坐在老槐树下的藤椅上,一手又支在藤木桌上发呆。 她望着夜幕中星辰闪耀,划过那道更是美丽,让妁川思绪越发飘远去了。 “唉……” “为何叹气?” “因为我有些难受啊……” 妁川说完,心中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的的确确有个声音在问她的。 第一百零七章 误难(一) “那……为什么难受呢?” 只见倚躺在老槐树上的不明低眉想了想,也不去看她。 “为什么?”妁川讥笑一声,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不明,继续道:“因为你。” “……” 不明沉默了,良久,他才起身落地,就立在树前没有动作,只道:“妁川,对不起。” “你来做什么?”妁川压着心中澎湃,又道:“如今这里设了灵障结界,你的灵法都会受损。” 这话听来真的像是在关心他,不明心中一怔,只道不敢想象,是又惊又喜,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他急忙道:“没关系的。” 似乎这样还不够,不明启步走近去,就一把拉握住妁川的手,继续道:“妁川,真的,没关系的,只要你肯原谅我,我怎样都可以。就像以前一样,我早就知道逾嶙在长笙酒馆设了灵障,可是我还是要来……” “因为……” “因为什么?”妁川很给面子接他话。 这边不明几乎是喜极而泣,抓起她另一只手,就那样死死握住在胸前,道:“因为我很抱歉,我想弥补你,我想要保护你……我一开始来,真的就是来保护你的……” “为什么要弥补我?”妁川根本不愿意去看不明,低着头只问着:“为什么要保护我?我有逾嶙就够了。况且,你怎么就想着要弥补我?像你这样的,会心里觉得亏欠吗?” “对不起妁川……真的对不起……” “长渂君。”妁川依旧偏着视线,神情涣散,又道:“你一开始真的是来保护我的吗?” “是。” 话音一路,不明便一把拉她入怀,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对不起妁川,往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这些话入耳,却一丝也让妁川暖不起来,她没有太大反应,就逆来顺受他抱得更紧几分,憋着难受,细声道:“那你一开始有想过,你我后来吗?” 后面彼此相知相爱。 这怕是连妁川都没有想到过的。 诚然,不明是除开逾嶙外对妁川最好的,也正是如此,在一次次被不明相救于水火中,无理相闹中生了情愫。 妁川也记不得不明救过自己几次,她从来也没有细想过不明一开始的说辞,以及他到长笙酒馆后的所作所为究竟目的何如。 可是,这真就是她的一劫,连逾嶙都没有意料到的一劫。 哪怕在长笙酒馆后的不明一直对妁川好,妁川此刻也接受不了三百年前的那些事儿。 …… 不明确实也有些愣了,他真也没有想过。 妁川感知得到不明的变化,便顺势慢慢推开他来,面无波澜,心中已经静如死水般。 她道:“我只问你,你来保护我,一开始是你心中所愿吗?” 感觉到距离被拉远,不明是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她的右手,又不愿意再欺骗她,只道:“是云意。” 三百年前,在受了妁川精元魂魄中灵力而醒来的云意,在此后不久得知这一事后大发雷霆,在自责悔恨后直接是将还是长渂神君的不明怒斥到一把剑抵到他脖子上。 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最爱的师姐如今会用着自己的剑恶狠狠对着自己。原他一直不愿意搅在世事中,也未做过什么过格之事,唯有这次,为了他的师姐,也算是违了世道犯了忌讳。 可他也不算冷血,虽说长渂一直躲着避世,但因为这事儿冥界闹离了天界,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可是他确实并无太多表示,只是大概在取走妁川魂魄后打听了她尚未魂飞魄散,有意无意了解着妁川的动向罢了。 只是当云意气得要自刎谢罪时长渂才不得已说出妁川的状况。 云意几近崩溃,只觉自己是滔天的罪人,便对长渂斥道:“那你就去好好保护她,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就着她的灵力同归混沌!” “师姐,我不想去。” 这话语间略微严肃,长渂皱着眉更是摆出了自己坚定的态度。 长渂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多半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在云意嫁与天帝后他的普遍状况。 “你不去?你让我如何心安?!” “我不管!”长渂恼怒,却面对着自己深爱着的师姐,语调又柔了下来,道:“师姐,你知道我的,我想关这些,我只想安静些,安静些护着你……” “你护着我做什么啊?长渂啊,你应该好好的生活,而不是耗在……” “我不管……”长渂摇着头,只道:“师姐,你就让我好好守着你,护着你,好不好?我……我不会再打扰你同师兄……我只想……” “你真的让我很难受。” 长渂只怕云意心中憎恶自己,便又决心再退一步,人却是向前去抱住她,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道:“师姐……你不要赶我走,你不要丢下我,既然把我捡回来,你就要一直照顾我,如果你真的难受,我便独自走远些,我自己一人,不会打扰谁……” 这便是长渂历来孤僻的表现,哪怕独自一人,也不愿意与人相处。 这也是云意最头疼的一事儿,想让长渂去保护妁川,一来真就是为了这个冥界公主能够好好活着起码自己心中也能好受些,减轻些些负罪感,二来,也希望长渂能多与人相处番。 “我不愿意,师姐,我真的不愿意……”长渂将头埋在她脖颈处,呜咽着一直重复:“我不想……” “长渂,谁都没有义务将自己灵力给谁,若是你不愿意,我便亲自去寻她。” “师姐……” 长渂已然是被逼到绝路,喃喃着也只好应下…… …… 妁川点点头表示明了了,便就不再顾及什么,使劲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然后便抬眸去与不明对视,口吻倒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道:“不要再来寻我了,我原谅你了,你回天界去护着天后娘娘吧。” “妁川……” 只见不明手悬在半空中,他也知晓自己实话实说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却真心想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妁川看。 他此刻的情意,他此刻所爱是妁川。 他很无奈,他也懊悔,他只能尝试着寻求妁川的原谅,他念叨着她的名字:“妁川……我……” “你听不见吗!?你要我说几遍???”妁川一把推开面前的不明,力道大得自己都有些踉跄不稳,她喘着粗气,怒吼出来:“我原谅你了!!!你给我滚!!!” 第一百零八章 误难(二) “妁川,你给我一次机会……”不明恳求着:“好吗?” “我说过了,我原谅你了。”妁川闭了闭眼,又道:“这不算机会吗?”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妁川怒吼着,眼泪终于是夺眶而出。 “我……”不明根本不知道怎么接话,只道:“对不起……” “对不起干什么啊,长渂神君,你回去吧,我真的不需要做什么,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回去好好照顾天后娘娘吧……” “妁川……”不明心揪成一团,只道:“我真的……” “你真的什么?” 是逾嶙的声音。 谁也没有注意到此刻摇着小扇立在长笙酒馆店门前的逾嶙。 妁川没有反应,不明也没有反应。 这画面恍如隔世,曾经的他们也是这般状态,可却没有经历那么多的纷扰,干净而纯粹。 逾嶙便走下台阶来走近去。 只见他收了小扇,从袖中拿出一张手帕来递与妁川,再将视线移到不明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 不明憔悴了许多,颀长的身影越发消瘦,面容却依旧摄人心魄。 逾嶙勾了勾嘴角,道:“不明兄,真的什么呢?” 这称谓…… 如此称呼却让不明有些不敢应话,他知晓逾嶙只是客气,更是在故意此般问话,绝也是不敢拉关系的,只道:“冥王殿下,我真的不会再做那些事情。” “哪些事情?” “我不会伤害妁川的……”不明顿了顿,又道:“也不会做有害你们冥界的事。十分抱歉……我愿意赎罪……” “赎罪?”逾嶙抱臂歪着脑袋,啧了一声,继续道:“不明兄如何赎罪?” “我可以做一切……” “做一切?”逾摇摇头,微微皱眉道:“做什么一切?我们喜欢你做什么呢?不明兄,你说你要赎罪,你可记得竹琅是如何赎罪的?虽说京云皇城并非他本心有意为之,可却也是脱不了干系的,你想想,他的下场是什么?” 是在冥事府前被不明所控制的冥卫一剑劈下,身首异处,魂魄灵力还被吸入剑中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这话明显就是故意说给不明听的,竹琅最终的下场这般也并完全是非因果报应。 逾嶙自然知晓这个道理,说出来不过是想看看不明的反应罢。 见不明哑口无言,逾嶙便仔细分析着:“嗯,暂且不提竹琅,他也不算我们冥界中人。不过不明兄也不是我们冥界中人,若是要赎罪可不是去敛狱堂中轻松走一遭就可以的。” “嗯……这话也不对,”逾嶙略微思忖片刻,道:“自古赎罪都是真犯了大错恶行的,几乎没什么好下场,你嘛,着实让我有些为难了。” “我可以,我能受下,只要你们愿意留下我。” 这话也算中肯,逾嶙便又道:“那若是有朝一日天后再出点什么事儿,我可怕妁川也保不住啊。” “不会的……” “不会?”逾嶙挑眉,只道:“不会什么?是天后不会再出事儿,还是你不会再伤害妁川?” 这也算是替他全部说出来清楚明了了,不明便小心翼翼接道:“都不会的……阿姐不会,妁川也不会……” “嗯。”逾嶙点点头,只道:“姑且信你。” “逾嶙兄……”不明艰难地叫出这个称谓来,见逾嶙没有反驳,明显是在等待自己的回应,便道:“让我留在长笙酒馆,我绝不会再做那些事。” “我不愿意。” 是妁川毅然决然的声音。 逾嶙明知晓这家伙是嘴硬心软,却在见她先自己一步回答后,便就顺势接话道:“不明兄,你看吧,并非我不同意,是她不愿意。” “妁川……” 妁川不再应话,就站在逾嶙身后偏移开视线。 逾嶙笑了笑,道:“长渂神君,妁川不愿意可是因为你这身份,让她十分不能接受。” 闻言,不明才反应过来,便赶紧道:“妁川,我已经同天界划清了界线,我已经毁了仙籍,我不再是长渂……我是不明啊……” 逾嶙点点头,转头去看妁川,只道:“对啊,不明兄的灵元都被他自己亲手毁了,可能原谅?” 妁川懵了,也抓不住重点,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逾嶙道:“原谅什么?你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比妁川还要先原谅长渂? 明明他才是恨长渂入骨的那个。 “妁川。”逾嶙十分平静,慢慢转过身去,才道:“长渂神君已经没有了,他的灵元已经被毁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此刻的不明根本没有灵元,他在这设了灵障结界的长笙酒馆里,灵力耗损异常之大,体内疼痛异常刻骨。 而不明是在从冥界回到天界后直接去了蘂姜女君处亲手销毁了自己的灵元,谁也拦不住他。 这些逾嶙可也算是在冥界打听得清楚明了的,便才会有他此刻的态度。他历来的任务是保护妁川,他更想妁川能够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地活下去。哪怕她永远是表面一副无所顾忌翻篇过海的模样,逾嶙也知晓妁川是怎么也不会轻易忘掉不明的。 数万年里,妁川也不不曾对谁动情,而逾嶙看得出来,不明在她心里已经烙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唯愿她好,他便可以容忍一切。 “妁川,我已不再是仙籍,你愿意收留我吗?” 不明这话带了几分恳求与期待的意味,让人难以拒绝。 “妁川……现在的不明,可是连妖界都交出去了的,我可是连妖籍也没了的,你若是不收留我,我就真成了六界黑户了。” “黑户……” “是我啊。”不明再也忍不住,直接大步过去拉她入怀,紧紧抱着,眼泪划过面颊,唤她的名字:“妁川……” 这边逾嶙手中突然幻变出一只小陶罐来,只见其中破土而出的青粟苗青翠浓郁,环绕着植株的灵力精尘旺盛。 那是孟黄粱。 是不明在不久前托人交给逾嶙的。 “不对!!!”妁川猛地一把推来不明来,似被被吓得惊魂未定般,满眼都是愕然,摇着头满脸是泪,吼道:“你不是!你不是黑户!你是谁?!你是谁??!” 逾嶙心中一怔,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不明”大笑出来。 只见其随后一把扯过妁川掐上她的脖子,笑得骇人,盯着已经化扇为剑的逾嶙道:“冥王殿下,你来得这般快,真是为难我。” “云子泱!!!” 第一百零九章 归尘 利剑刺过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不明下意识施法抵挡开来。 那利剑被弹挡到地上,逾嶙一收聚灵收了回来幻化成小扇来紧紧握在手中。 哪怕不明没有灵元,他的能力也绝对不能小觑! 逾嶙额上青筋暴起,满目怒火,只道:“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妁川懵了,在不明身后就那样愣愣地立着。 逾嶙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云子泱是被不明引来的。 但是是有意引来还是无意引来,已经由不得不明辩解,就已经被云子泱的话,以及因为曾经妁川被取灵一事有所芥蒂怎么也不能理智的逾嶙对他的态度而先入为主了。 只是妁川暂且把这事儿放在一边,她早已经麻木,满眼只看见方才逾嶙暴怒拔剑时小陶罐滚落到了不远处。 “妁川,你信我!” 不明只得这般解释,顾不得旁的转身想去护妁川,却只见她愣愣抱着小陶罐与他拉开距离来。 “妁川……” “我信你……”妁川喃喃开口,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看了一眼一旁气得发抖却用着那股骇人的劲儿把持着局势,让云子泱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又道:“可是我不想再与你有再多关系,不要再来寻我了……” “妁川!” “你滚是不滚?!”逾嶙呵斥着:“我倒是忘了,你没了仙籍妖籍,可你这些本事儿可是一个不少啊!” “不是的……” “不是什么?”云子泱装腔作势道:“你如今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我还不能来看看你这新欢?” “你闭嘴!!!”不明不自觉地浑身冒着灵光,眼中狠厉之色如刀剜般。 这气势出来倒压倒逾嶙一筹。 连妁川都快忘了,原不明一直就是那种表面闲散纨绔,却总是能在危急时面露厉色异灵生辉的狠角儿。 而云子泱哪怕这些?他是巴不得不明被激怒,只觉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大笑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长渂啊,我以为你很长情的,原来你就是那最薄情之人啊?你与云意多少万年相处?你受了她多少庇护与照拂?你又同这女人才多久?!” “云子泱!”不明攥紧了拳头,只道:“你跟着我来不怕我又捉你回去吗?!” “回去?回哪儿去?”云子泱只觉可笑,一脸无奈,又道:“师兄,你真的忍心我回去受刑被天雷生生劈死吗?!” 云子泱自从将妁川从折桂楼带走后便一直躲着避祸。他心里最是能清楚自己做的这些伤天害理之事的下场报应是什么,只是他魔怔了,他只觉得自己没错,他不敢去面对只得逃跑。 就像三百年前,长渂取走冥界公主的魂魄,他也是逃避着躲了起来一样。 可凭什么,如今他这般做就要受到天谴大刑? 原云子泱就恨长渂,恨他逃避,恨他移情,如今更是恨他做了同样恶事却能全身而退,而云子泱却不行。 但此两件事儿本就是有天壤之别的。 当年放长渂虽有心要取走凡人之灵却终究只取了冥界公主的灵,可云子泱做的,真就是拿着天下苍生开玩笑般。除了凡人,只要是他能收到的灵,管他是人是妖,又管他是天界还是冥界,统统收入囊中。 “你岂止是被劈死这么简单?你活该被千刀万剐才对。” 这是逾嶙的话。 “那为什么我们堂堂的长渂神君不需要受此报应?他取走的可是你的公主殿下!而且当时的后果可比我做的严重数万倍!!!” 确实,当年妁川被取走魂魄后,前冥王带兵上天讨公道最后是闹得分裂,冥界直接脱离了天界独立开来,紧接着,各界纷纷自立…… 原这些,都比云子泱做的事儿后果加起来严重太多太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子泱坚定自己没错,更要如当年的长渂般,取走冥界公主的魂魄灵力! “云子泱,收手。” “呵。”云子泱哼笑一声,就着不明这命令的口吻道:“长渂,云意还要不要?你就是不爱她了,也不想她死吧?” “师姐已经痊愈了,你还在纠结什么?” “痊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子泱这边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只道:“你听谁说的?云意自己说的吗?她站在你面前说的吗?她说这些你他妈就信吗?!” 这话就像惊雷霹雳般震得不明脑子一惊。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东躲西藏的?你以为我在执着什么!?” “什么意思?!” 见不明明显有些急了,逾嶙也大概能料到话中深意,心中也是一怔,忙就冲往妁川那边去,想要带她离开。 “去哪儿?” 只见云子泱话音一落,笑了一声,令妁川毛骨悚然,下一刻,四面便是那些非男非女模样的怪人围住了去处。 逾嶙手中小扇紧攥,脑子飞快旋转着如何脱身,却明显感知到身后那股强大的力量涌来,四面都被映得发亮。 只见不明全身散发着灵焰之光,他压制了许久的那股力量刹那间爆发出来,而他手中已经紧握住了那把深痕烈焰的灵剑。 见被封印在不明体内的灵剑被逼出,云子泱不禁猛吸一口气,虽说这剑鲜少被唤出,可他却吃了这剑不少亏。云子泱硬着头皮发狠话:“长渂!你若是杀了我,云意也不会原谅你!” “你他妈还不明白?!师姐要的是什么???是你这样对她的救赎?!你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不明紧握着灵剑,眼里话语中都似要喷出火来,又道:“谁都没有义务将自己的灵力给谁!你给老子滚!!!” “逾嶙!护好妁川!!!” 话音一落,便见不明怒吼一声,灵剑就那样就着火焰挥势而下劈到地上,随即一股强大的灵力从中猛地散冲开来,打得四周那些怪人灰飞烟灭了去! …… “咳咳咳……” 只见妁川晃了晃脑袋,推来护住自己的逾嶙,她慢慢睁开眼来,感知到有些艰难,又将弥漫在空中的烟尘扇了扇,这才缓了口气。 四周已经安静了,似乎是烟消云散般,放眼望去,才发现四下是一片狼藉。 “他们呢?” “谁?” “不明,云子泱。” “云子泱跑了。”逾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应声继续道:“不明兄追去了。” 第一百一十章 心明 老槐树又开花了,清香四溢令人迷醉。 妁川等在窗台前,支着脑袋给同样开出细小花蕊的青粟植株浇水。 “你还挺有闲情雅致啊。” 妁川没有立即回应走近的逾嶙,也没有正眼去看他,只目不转睛地看着粟株上围绕着的灵尘,有意无意道:“不然我干什么?” “也是。”逾嶙摇着小扇,就立在窗台前,看了看进出长笙酒馆的人流,还算满意这气象恢复,又道:“这些日子可还清净?” 自此不明追着云子泱走了,收拾完长笙酒馆在那场混乱后的烂摊子,一切都好像回归平静了。 “清净。” 见妁川就这两个字,也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在里面,逾嶙只点点头。 这段日子,妁川可是一句都没有过问不明的去向,好像真就放下心来过日子,又好像就没有这号人一般。 而妁川不提,逾嶙也不会主动去说,一来这事儿对天界来说本来就不算光彩能避则避,能传出来的少之又少,二来他本也无心去打听太多。 只是这次,他身为冥界之主,也算是快速得知了一个真就算轰动六界的大事儿。 逾嶙还是要先打探下妁川的意思,便问道:“天界出了点儿事儿,想不想听?” 妁川先是愣了一下,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她爱凑热闹这毛病也始终改不掉。 可这有关天界的,似乎又与他有关呢? 这是让妁川最纠结的。 这么些日子,不明也确实像消失了般,原她已经原谅了大半,想着从他口中说出曾经她强调过的那句“谁也没有义务将自己的灵力给谁”,想着他护着她的那些过往点滴,似乎又历历在目让她有所动容。 若是他再回来,自己又会是什么态度呢? 妁川不禁反思,就不明从追着云子泱离去的这段日子,到底是真就音信全无,还是自己在打哈哈不愿意去打听呢? 妁川不知道,所以她宁愿就这样,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有着盼孟黄粱重生的盼头,有着长笙酒馆的事业…… 时常,她也在想,自己这算什么,是逃避还是自欺欺人? 见妁川一直发愣没有反应,逾嶙也大概猜到妁川的意思,却还是决定再询问一番:“想是不想?” 妁川放下水壶,这才抬眸去看逾嶙,语气慵懒道:“关于他?” 这倒是把逾嶙难住了,他皱着眉啧了一声,稍加思忖,只道:“也不算吧。” “不算?”妁川有些诧异,便道:“那你说说看,是什么事儿。” “天后殒身混沌了。” 妁川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只道:“你的意思是……天后娘娘……” “不错。” 怎么可能呢? 明明妁川离开天界时,天后还是好好站在她面前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明明她体内有珩杏宋洝以及无数人的灵力…… 妁川心中五味杂陈,思绪更是混乱,无头无脑问出:“云子泱没有救她?” “云子泱如何救她?他被逼成那副模样,手中哪还有灵力?” “没有……” 见妁川喃喃自语着,逾嶙又道:“他被不明追着去,你可真就以为他逃了?” “不然呢……” 原在不明追出去当日,云子泱就被天帝那边唤神君带兵截住了。天雷滚滚,劈在他身上也算是要了他大半条命,本天帝是打算将他流放至天界荒疆洪河,也算是有意要保他一命,可云子泱却唤出自己魂魄来裂碎了去…… “他也……”妁川也不知自己是何心态,只道:“云子泱知晓天后娘娘也……” 见逾嶙摇了摇头,妁川也大致知晓了这些事儿的前后因果,却道:“既然他不知,也应该是有所期怀的吧。” “那肯定了,天后若是死在他前天,他怕是得闹一通才肯死。” “……” “所以你应该知晓了,为何云子泱一直盯着你不放了吧?”逾嶙又道:“但毕竟天后命数已尽,哪怕你的灵力,也维持不了她多久的命数。” 是啊,谁不是在这命数中被安排得清楚明了呢?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于事无补,反而会适得其反让自己永坠难以抉择自我深恶痛绝的深渊。 今日光景真就不错,阳光明媚清风徐和,比前些日子连雨不绝可不知令人舒畅多少。 原那些日子,是在天地同哀。 “那……”妁川心中多少有些动容,又道:“那不明呢?” “他?” “嗯。” 逾嶙摇摇头,只道:“不清楚,反正是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无人知晓…… “他……应该很伤心吧……” 见妁川又垂着眼眸,说不出来的低落,逾嶙便伸手敲了敲窗框,道:“怎么?你伤心了?” “我伤心什么?!”妁川矢口否认,只道:“他跟我早就没有关系了,早就没有了!” “那你刚刚那话……” “嘿!你这家伙!”妁川嘟囔着嘴,又道:“我只是替天后娘娘伤心,她真的是个极好的神仙,特别温柔的……再说了!云子泱已经死了,我心愿也算了了了,伤心什么!” “行。”逾嶙实在是不愿意听她这般丝毫没有水准的狡辩,只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快给我做饭,饿死了。” 只见逾嶙说完便绕到店门去进店来,妁川脑子快速旋转着,一步一挪到他身边去,稍稍咬着内嘴唇道:“哥,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回来?”逾嶙已经坐了下来,一杯茶过喉,只道:“你早就原谅他了,嘴硬些什么?” “你不也……” “我?只要……”只要妁川能够心悦常乐,他又何尝不愿意退一步呢?本逾嶙的态度,从来都是如此。见妁川神情中微微添了疑惑,逾嶙笑了笑,继续道:“只要一切顺遂,不再令我费神费力就好了。” “是啊……” 妁川应着,心中叹了一口气,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呢? 可是…… “可是他会回来吗?” “若是他真心待你,怎么会不回来呢?天后娘娘虽是他师姐,可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儿,怎么就不是将你放在心里的呢?” “可我不能同她比。” 闻言,逾嶙瞟了一眼妁川,脸上满是嫌弃,道:“你平日里的自信呢?拿出来。” “我哪里有自信?” “……” 逾嶙无奈,想着体内汇集了那么多无辜者灵力的天后身归天地一事儿,再强大的心理,多少也有些难以接受,所以不明才会像如今般杳无音信。 但是,不明到底作何打算,是何心思,谁又清楚呢? 一边是自己爱慕数十万年的师姐殒身,一边又是自己所爱却又满怀亏欠的妁川对他的漠然恨意,不明真的怕,怕一个不慎,再受一劫。 可这些都不是逾嶙能左右的,他能做的,便是正视与传达这些难以辨别是非的糟心事儿。 想到这儿,逾嶙叹了一声,只道:“那就静候佳音吧。” “静候吗……” 妁川偏头朝窗外望去,老槐树枝叶在风中颤动着,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意味……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归 “妁川姑娘为什么不去寻他?” 妁川来不及回这话,忙着拿着手中的酒壶跟青年男女讨价还价着,只顾信誓旦旦地说大话:“你们放心!我这酒最是正宗!” “妁川姑娘听见我说的没有?” 这边欲买酒的男女大概也是嫌贵,只推推嚷嚷着再看看。 见他们朝店里去了,妁川这才得落空来回话,不禁有些无奈,只定定盯着许浒,道:“许浒公子,你怎么就非要揪着这事儿不放呢?” 诚然,许浒是同孟黄粱一道被不明送到冥界逾嶙处的。 在许浒被不明从逾嶙处故意救出后,许浒便同妁川一道去了妖界,可是在妖界折桂楼中得知了不明的真实身份后,妁川脑子乱得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只是在最后一次不明现身时逾嶙手中拿了种有青粟的小陶罐,才让妁川心中软下几分。 而不明这般做,也不过想着拿小陶罐来争取番,哪怕没有护住小狐狸,起码也是护住了一个妁川在意的孟黄粱。 本来她对这些留在妖界的人或是什么,都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可偏偏不明好生生送回来孟黄粱与许浒,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原谅他的理由。 不过这些,本也该是不明做的。 妁川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些日子到底心思如何,她也确实期待着不明的出现,可想着天后薨逝这么大的事儿于他而言绝是非同小可的,躲着伤怀避世也再正常不过。 至于许浒所问,为何不去寻他,妁川也答不上话来。 她不愿意,就算有那么一点想要去寻他的苗头又总是会被扼杀在心土里,她不知去何处寻,她怕的不是一星半点,她宁愿顺其自然…… 她太没有胆量了。 想到这儿,又想到许浒在这些日子多多少少也算是为不明说了些好话探了些她的态度,不禁让她有些苦恼,只道:“许浒公子,你知道我的,干啥啥不行,怕死第一名,我只要安安心心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那些什么翻越高山跨过河流去寻心中所想,对我来说都是不存在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见许浒想要接下去,妁川赶紧打断他的话,忙道:“我真的不想再卷入些什么风波里,我确实对他不能忘怀,可是我也无能为力,你知道天后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许浒沉默。 妁川又道:“天后救回他,照顾他,是他的师姐,他深爱过天后,视她为至亲挚爱,他不惜一切也要犯禁取灵力去救她,数十万年的执念,如今一朝破灭。试问,谁能无动于衷?” “况且……我就在他面前。” “我就在他面前。我的灵力,可以续上天后的命,另一边又是云子泱口中句句逼迫,怎就能让他做出轻易做出选择?舍了天后,舍了他万年的执念,哪有那么容易?他心中之痛,不是你我能感同身受的。” 这番话听得许浒愣了,他却也没有想到这么多,他只觉得,不明与妁川应该是相互相意的。 “抱歉……妁川姑娘。” 妁川挥挥手,莞尔一笑,只道:“许公子,好好守着黄粱,等她修成人形,无论多少世,都要等她。” “我会的。” 微风轻拂,只见妁川弯了眉眼点点头。 “诶!掌柜的,你这酒快拿来我尝尝啊!” 见那青年男女兜兜转转又从店里出来到台阶下摆满了各种花酒的长桌前,妁川赶忙应着:“来了来了!” 许浒也算是明了了妁川的态度,不禁佩服,再抬眸去看,妁川正一丝不苟地忙着生意,压价打价假正经的模样似乎有那么点曾经孟黄粱在食铺店里的影子,不禁让许浒有些恍惚了。 他笑了笑,心中只道,等待。 轻叹一口气,许浒无意瞟见老槐树上倚靠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不明。 许浒心中一怔,又看了一样忙着同青年男女周旋的妁川丝毫没有发现身后老槐树上的异常,觉得还是要提醒她一番才对。 “妁川姑娘!” 还未等妁川反应过来,逾嶙就不知何时出现在许浒身旁了。 妁川这边只忙着同人讲价,只就单瞟了一眼,看见逾嶙在,只道无妨,又继续冲着自己的顾客笑。 “不用管她,她会发现的。”逾嶙拍了拍许浒的肩膀,又道:“许公子,孟掌柜的魂魄已经修回大半了。” 闻言,许浒几乎是喜极而泣,满口只有感谢,接着就回店里去看孟黄粱此刻的状态了。 待许浒走后,逾嶙倒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孟黄粱一事儿于他来说,总归也算弥补了回来。 他看了看树上枕着手臂闭着眼却二郎腿神态闲散的不明,心中也算一块大石落地。 只要回来了,便就好好开始。 …… “诶!这样吧!再给你们少点!三十钱一壶!这可是最低价,错过了我这店儿,你们可就没地方喝这正宗的外州酒!” “老板娘,你怕不是坑我们吧?怎么的就这么贵呢?” 妁川眉头一皱,啧啧两声,只道:“怎么可能呢?我是这样的人吗?这青州城可会容我这种乱开口要价的?” “我怕你这是中间商赚差价啊……” “这……” 只见妁川笑意凝固在脸上,不过就是高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摆明面儿上来说呢? “公子小姐误会了。” 闻言,青年男女才注意到说这话的不明,只见他起身从老槐树上一跃下地,慢悠悠走近来,边道:你们挑的这酒啊可是置在我们长笙酒馆的窖子里数十年的,才不可同才酿出来的那些比,所以这才贵了些罢了,你们细细品来,是否也觉比往日里喝的要香醇些?” 这话忽悠得让那青年男女半信半疑,却总也怕错过了这一遭,便就点头买下。 待青年男女远去,妁川都没有回过神儿来,她的视线一直盯着不远处似乎在看戏却不怎么也没有要过来意思的逾嶙,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妁川。” “……” 只有风动声,不明继续道:“妁川,你以前总说我砸你生意,如今我这般,可还有机会再回来做你店中杂役?” “……” 这,这,这可怎么是好? 妁川完全懵了,只一个劲儿使眼色让逾嶙过来。 谁知那边逾嶙却似老父亲般一脸慈爱地点点头。 然后,走了??? “妁川?” 不明再次开口,伸出手来去拉她的手,却在触碰那刻被她躲开收回怀里去,不明无奈苦笑一声,又指了指桌上的酒,道:“不知妁川掌柜可否借在下喝一杯?” 话已至此,敬谦的意味儿,妁川才怯懦般抬眸看了不明一眼。却就是这么一眼,让她心中悸动不已,只慌忙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出来递到他面前。 见不明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妁川又去看他,却见他只盯着自己没有反应,不禁有些慌神了,磕磕巴巴只道:“你……你喝不……喝不喝?” “喝。”不明这才开口,却又不愿意这样便宜了她,又道:“可我手有些软,抬不起来,想妁川掌柜喂我喝。” 这话把妁川调戏地满脸通红,手中的酒杯捏得更紧一分。 见她这模样着实可爱,不明笑了出来,心中却满是辛楚,眼角分明有了泪光。 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不明歪着脑袋,伸出手来,却没有接过酒杯,一把抓住妁川的手腕将她拉入怀里。 感觉到怀里的小人儿开始抽噎,不明不禁抱得更紧一份,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亲吻在她的发间,额间,眉间。 他道:“我太贪心了,不仅想妁川掌柜喂我,还想妁川掌柜同我喝交杯酒……” “那你真的好贪心啊……” 见妁川一抽一抽嘟囔着,不明不禁噗嗤一声笑出来,用大拇指揩去她脸上的泪,又道:“不知妁川掌柜肯不肯给在下这个贪心的机会呢?” “那你……”妁川吸了吸鼻子,憋屈道:“那你以后就要做我的小弟了……” “自然,还是那种没钱还债卖身给你的小弟……” 这日风光大好,枝叶间槐花摇缀,清香溢在风中,不明回到长笙酒馆。 往后总总,皆同风起。 而这一切又恍若一场大梦,是是非非皆过客,无法抉择,也总归有一条真正属于他们的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