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浮生两相忘》 第一章黄泉旧篇 第七万年黄泉迎来了它的主人。 黄泉深处,她一身白衣,站在花海之中遗世而独立,头戴三世钗,持着因果簿,手拿白玉扇,最扎眼的不光是她冷清的气质,还有那双不带笑意的桃花眼。 她来了之后了却了所有在黄泉徘徊无法转生之魂,从此黄泉再不像炼狱,没了鬼哭狼嚎,静默了许多。 天上一只白凤鸟见了她的行事之风,心生敬服,下了黄泉追随与她。 近日黄泉大雪不停寒气直逼九霄,把瑶池里的鱼儿都给冻住了,菩萨派月下神君下界前来说服这个黄泉的主人。 月下神君是四海八荒出了名的翩翩公子,手持九龙白玉戟,身着宝鹅红丝长衫,风流潇洒。 只因双目极美,魅惑众生,其用细长的白色长纱将双目掩住。 月下神君本来在月树下睡的好好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差事糟心的醒了个七七八八。他和她本是旧相识了,彼时她还不是黄泉鬼神,只是个没有头衔整日游走四海八荒寻觅三世钗和因果薄的神。 一日她受了重伤,一路逃亡倒在了月树下,他回来时便瞧见了这么一副情景,一身白衣被血染的都成了红色。 他向来不喜麻烦,不知怎的救了她,悉心为她疗伤许久。直到她伤好了,竟也走的干干净净,连句话都没留,当真薄情。 月下神君入了黄泉,在殿门口稍稍徘徊了一会,攥了攥拳头,理了理衣衫,终是踏入了黄泉神府。 月下神君坐在椅子上已经有三个时辰,说了也有三个时辰,醉今朝眼皮都不抬一下,悠闲地翻看因果录,偶尔还会被因果录里的趣事逗笑。 他耐不住了,问道:“黄泉鬼神可否停了这雪?” 醉今朝淡定自若,吐字清晰道:“不,可。” “为何不可?” “没有为何。” 醉今朝默了默像是又要说些什么,内容却让月上神君十分失望:“这黄泉是我的,我想如何便如何,白泉送客。” 在地上睡觉的白泉,睁开眼猛地张开凤尾,颇有点赶人的意思。 月上神君一看这架势,退后了一步,“不必送了,我自己走。” 回去之后月上神君气的几天没出门,整天对着月树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天庭上的神仙对此议论纷纷,都觉着月上神君是不是神智出了什么问题?莫不是修法走火入魔了? 自那之后月上神君有许久都没来,只是抵不过菩萨的命令,还是来了。 这回他也不死心眼了,这雪爱停不停,反正他也不冷,只是她一日不停,他就日日来这儿膈应她。 一日,他瞧上了她这儿的彼岸花,看了看眼色,问道:“我瞧着你这儿的彼岸花甚美,想带回去一株种在我的月树下。” 醉今朝悠悠道:“种在地上的花,阴冷潮湿,吸人魂哀怨。天上仙气缭绕,尽是空灵。你的月树又是人结姻缘之树,主喜乐。你若带上去怕是活不成。” “哦…言之有理。”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往袖子里藏了一朵。 醉今朝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淡淡的唤道:“阿月。” 他愣了愣,“鬼神还是唤我月上神君吧。” 醉今朝嘲弄的笑了笑,“彼时你也唤过我阿朝。” 月上神君是有名字的,四海八荒只有醉今朝知道他叫月君埋,那年的月树下他只同她讲过。 醉今朝依旧没有停雪,只是月上神君却不再来了。 白泉病了,凤体僵硬,羽毛脆若残冰。这病是出生时便有的,每百年犯一次,十分伤体,因此它活不过一千年。而今年便是最后一年。 醉今朝将源源不断的法力送进白泉的经脉。 白泉看着醉今朝越发苍白的脸,虚弱的说道:“主人,不要再管我了…” 白泉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醉今朝汗流浃背,“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本在月树下瞌睡,却突然惊醒,心中七上八下的。心想会不会是醉今朝出了什么事,刚要下黄泉,便看见了远远飞来的白泉。 白泉匆忙落下,凤喙一张一合的说道:“白泉是白凤鸟,此次犯病之时,主人在身旁,知晓此事后吐了生魂救白泉,如今主人已经昏迷不醒,还请月上神君相救!” 他手上的月树花被他碾碎,“你速回黄泉守着她的真身,我即刻下南岸,取得魂玉,可保阿朝性命!” 第二章黄泉旧篇 南岸大水,他属木,是最怕水的。这儿的水兽他不放在眼里,只是身在水中法力快速削减,若再找不到魂玉,他怕是要死在这儿了,他看了看四周围虎视眈眈的水兽,似乎都在等他死了来分食他的法力。 他到底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救她…顾念旧情吗? 他从不是个念旧的人,与其说他念旧…不如说他从来都未曾忘却过。 他没忘了那个在月树下与他把酒言欢的女子,没忘了那个轻启薄唇轻轻唤他阿月的女子。 他怪她离开的绝情,他更怪是自己情根深种。 忽的被棘妖缠的一痛,他猛地睁开眼,呵…差点就死在这南岸了,他咬紧了牙关,就算死也不能死的这般不体面! 棘妖缠的他浑身是血,好在终是拿到了魂玉。 附在缚在双目上的白暖长纱随风飘落,露出了一双清冷的细长凤眸。 他摇摇晃晃的拾起长纱,长袖下不停的滴着血水,而后转身去往黄泉。 月君埋俯在醉今朝的床榻,紧盯着她,将魂玉融进她的体内。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见她缓缓醒来,这才法力不支的倒下。 醉今朝忙起身将他扶起,见他浑身是水,和伤口,加之自己体内的魂玉,便知晓了是怎么回事,急忙为他运法。 他已经睡了三日,她拂去了他额角的碎发,忽的被抓住了手腕,只见躺在她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你做什么。” 醉今朝垂下眸子,冷冷道:“你别多想,只是看你伤势如何,毕竟是因我而起。” 月君埋反驳,“身为神君,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醉今朝笑了笑,“据我所知,神君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月君埋翻身下床正要离开,只留下了一句话 “人总会变的,神亦如此。”话罢,便消失了。 醉今朝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淡淡道:“也好。” 白泉闪身出现,“主人为何不告诉他您当初一声不响的离开有您的理由?” 醉今朝摸了摸它的头,“有些事注定要永远不为人知。” 月君埋没在来过。 在某一日里,黄泉的雪也终于停了。 白泉是个神兽,它不明白他们的感情,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在深夜暗自神伤也不会去找月上神君。后来它才明白,这是爱,宁愿自己忍住全部,也要尽力的成全对方。 一百年后。 今日来黄泉的客人有些特别,她的长相与醉今朝有八分相似,令醉今朝也吃了一惊。 那女子长发随意挽起,说话都轻声细语,是个十分温柔的女子。 女子淡笑,眉目温柔,“您就是黄泉鬼神吧,我听阿月提起过您。” 醉今朝正打开因果薄的手一震,也看到了因果薄上所写的事情。 女子名叫苏荷,二十岁那年救了受伤的月君埋,自此月君埋便瞒着天庭与她相伴了几十年。 醉今朝努力的冷静下来,却仍是红了眼眶。她当初一声不响的离开,就是因为天庭严规,神仙不可动凡心,不然便会受天雷,剃仙骨。 如今他却与凡人相爱了,当真是… 她施法去了那快流出来的泪珠子,淡淡的问道:“你可有何心愿未了?” 苏荷温和的笑着轻轻说道:“我知晓,神仙动了凡心要受很大的疾苦,所以我的心愿便是让他忘了我。” 第三章黄泉旧篇 月树下,月君埋静静的坐着,忽的看到了一个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头都不抬就知道是谁,“你来做什么?” 醉今朝垂眸看着他,“苏荷的心愿是让你忘了她。” 他冷笑,“你是来取我记忆的?” 醉今朝不言。 他又道:“我不会逃避自己的感情。” 这才终于惹怒了醉今朝,她打开折扇向他打去,似乎想要打醒他,他也不还手,也不躲,只是笑着看着她。 醉今朝大声吼道:“妄动凡心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同她说道:“只要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呢?黄泉鬼神你活了这么多年,你当真快活吗?”忽的,他摘下了遮掩双目的白色长纱放入醉今朝手中,露出了那双他从不敢示人的思念和爱,他笑的诀别而又嘲讽。 还未待醉今朝反应过神来,月君埋已经转身跪地向月树立誓,“我月君埋自此生生世世再不入神籍!”话罢,跳下了月树旁的诛仙台。 醉今朝跑到诛仙台旁抓住了月君埋的手,常此已久的隐忍在这一刻崩塌的淋漓尽致,她哭喊着他的名字。 月君埋好像又见到了那个曾与他在月树下把酒言欢的女子,他又看到了她眼中对他毫不掩饰的在乎和爱意,他笑的绝美,“我没有爱上其她人,我爱的一直都是你。来生我愿翻旗为妖,那时你可别嫌弃我。”话罢,他推开了醉今朝的手。 醉今朝的手终究拗不过诛仙台的力量,她大喊着:“月君埋!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我求求你了!” 月君埋就这样消失在了诛仙台下。 醉今朝眼含泪水,“你骗我,跳下了诛仙台的魂魄是没有来世的…哪怕是我翻遍四海八荒,等待千千万万年你都不会再出现了…” 醉今朝诛仙台下看见许多年前,月树下月君埋正辗转姻缘册,头一遭他看了自己的姻缘,是空白的,怎么会是空白的呢? 他眉头紧皱又翻找醉今朝,姻缘册上竟是连这个名字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 菩萨不知何时出现,“神仙不可动凡心,姻缘册上自然没有你的姻缘。那黄泉鬼神乃是天地元气精魂所化,不在三界五行之中,册上也自然无名。” 他恍然,“既然不可动凡心,菩萨又为何让我与她相遇?” 菩萨又道:“这是你飞升上神的一劫,如若执迷不悟,最后的下场只能是灰飞烟灭,望你好自珍重。” 他冷哼道:“在劫难逃又如何,这神不做也罢。” 此时醉今朝已泣不成声,泪水落在地上,只见月树下开出了一朵彼岸花。 他偷偷带走的那株彼岸花,在天上开了,开在月树旁,倘若他还能看见一定会欣喜万分。 她跪在地上轻抚花瓣,“地上的花竟也能开在天上,倘若我当年没有一意孤行,也愿陪你逆天而行,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就不会苦了那么多年…” 月上神君为有情人引线,黄泉鬼神了却亡人之愿,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终是如那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第四章霁月秋音 秋音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不在话下。然后就被她的老古板当朝左相父亲逼着去参加了京城才女的选拔,若能拿的名号,便能寻个比极好还要上等的婆家,她不明白这样的腐朽之思竟还能坐上当朝左相的位子。 “小姐明日就要选拔京城才女了,大人让您温温书。”文茹怯怯的说。 秋音嫌弃地皱了皱眉,“我不需要,不过是只认书本而没有自身才情的深闺小姐们罢了。”然后盖上胭脂盒转身离去。 才情这东西,高或低了都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秋音的才情非凡,这也导致了她傲慢的性子。 不出她所料,轻而易举便稳坐了这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甚至还惊动了圣上,宫宴上特赐左相携女入宫。 经过一白衣男子身边的时候发现他身上是右相朝服,秋音顿了一顿。要知道,那男子也就才十八九岁的样子,她来没有想过,在一个夜晚的皇宫宫宴,会遇到一个同辈中比她更优秀的人。 她难以置信,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于是停下脚步问他:“你可是右相?” 霁月温润一笑,并未被面前女子的一问给唐突到,“是。” 霁月已经走了好远,秋音还愣在原地,她从不听外面的言语,更无趣于朝堂之事,难怪她不知道了。 她那老古板的左相父亲凑上来,笑道:“这右相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感叹还是说给她听的,估计是后者,毕竟父亲整日想着怎么把她嫁出去,生怕性子太过桀骜,有朝一日成了老姑娘。 她回府的时候命下人停了马车等等,她想等他出来问问他的名字,亲口问,亲耳听。 右相出来时已经很晚了,秋音坐在马车内,闻声掀开了珠帘,给了站在马车旁的文茹一个眼色。 文茹意会后点点头,转身叫停了右相的马车,“我家小姐跟右相有话要说,只耽误片刻时间,可否…” 马车内的右相未等婢女说完,便不缓不慢的接道:“可。” 秋音抿着嘴笑,声音却是平稳的,“敢问右相的名字?” 马车内传来一阵淡然而又空灵的声音,“霁月,霁月清风的霁月。” 她回家后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霁月清风四个字,后来她做了一个决定,入朝做女官。 此事遭到了父亲的反对,因为父亲觉得入朝做了女官,一朝坐上一品女侍中的位子,她就更嫁不出去了。嗯,看来父亲也知道她很有能力。 她一意孤行,哪怕是从三等宫女做起,也不觉得委屈了自己。 家父是左相,竞争者倒不敢跟她使什么心机,偶尔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也被她轻松化解。 偶然一次在宫中遇到霁月,他同她打了招呼,“宫中可还习惯。” 秋音垂下眸子笑了笑,“还好,与我来说不算什么。” 霁月点点头,似乎对她轻松的语气并不惊讶。 宫中三年,时常遇到来上朝的霁月,时间久了互相竟也能说上几句推心置腹的话。 外头说霁月秋音都是年轻有为,真是郎才女貌。她是从来两耳不闻外头言语的,如今倒也听的开心。 第五章霁月秋音 这年秋天,秋音坐上了三品女官的位置。她开始和霁月并肩上朝堂,乃至共事。 她知道只有她能站在他的身边,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可以。 二十三岁这年,她坐上了一品女侍中的位子,而父亲也已经告老辞官回家养老,当朝只有我一位女官,他一位宰相,看,我们多相配。 连母亲都忍不住开始打趣:“那你同霁月那孩子何时能把亲事定了?” 秋音笑着回答母亲:“我在等他亲口对我说,我亲耳听。” 头一次她约霁月下棋他没答应,她的笑容凝结在脸上问他为什么。 他说:“今日不便,家中有要事。” 秋音总觉得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与离去,于是她偷偷去了他府邸附近,恰好见到了正用手轻柔的为夙荷公主扫去发间落叶的霁月。 她记得霁月是不爱笑的,但他现在笑的仿佛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对她说霁月清风的那个他。 夙荷公主自小身体不好,养在外边一位鬼医老人的身边,如今算是医好了病,身体虽还未到强健的程度,但已经称得上康健了。后来皇上便下令命霁月带人去接公主回来,这也是他们的相识。 后来她寻了打点公主府所需事物的由头,去了公主府。这是她第二次见夙荷公主,相貌平平,只是眉宇间比她多了些温柔。熟悉后,发现夙荷公主因自小在鬼医身边养病,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那天夜里,她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被他们反复曾抚摸过的黑白棋子,一股子无力感涌上''心头,让她连呼吸都感觉是沉重的。 棋子有些旧了,她同往常一样约霁月同她去买一副新的。她看着被老板摆在桌上的桌上的黑白棋子,珠圆玉润,她很满意,转头问霁月:“你也换副新的吗吗?我帮你拿一副。” 霁月看着桌上的棋子摇摇头,“还是不了。” “这棋子极佳,你爱下棋,亦爱棋怎么不要?”秋音疑惑地问。 “是啊。”霁月无奈地笑笑,“可是夙荷不会下棋,就也不许我下,家中的棋都送给了下人。” 相识多年,她见过霁月笑的次数寥寥无几,可是此时,他的无可奈何中带着宠溺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这一刻,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原来她为了站在他身边做的所有努力,什么也不是。 秋音第三次见到夙荷公主是在御膳房,几个宫女匆匆找到她说是御膳房失火了,其实是夙荷公主烧糊了饭,一直又不肯离去,将御膳房遭的乌烟瘴气。 秋音被烟呛的咳嗽了两声,“公主你在做什么?” 夙荷公主窘迫的笑了笑,“你…你别告诉霁月,我想给他做顿饭。”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夙荷公主一边埋头做饭一边说:“我听霁月提起过你,我一直很羡慕你们这种满腹才情的人,不像我自小泡在药水里,字都不认得几个。” 第六章霁月秋音 棋子有些旧了,她同往常一样约霁月同她去买一副新的。她看着被老板摆在桌上的桌上的黑白棋子,珠圆玉润,她很满意,转头问霁月:“你也换副新的吗吗?我帮你拿一副。” 霁月看着桌上的棋子摇摇头,“还是不了。” “这棋子极佳,你爱下棋,亦爱棋怎么不要?”秋音疑惑地问。 “是啊。”霁月无奈地笑笑,“可是夙荷不会下棋,就也不许我下,家中的棋都送给了下人。” 相识多年,她见过霁月笑的次数寥寥无几,可是此时,他的无可奈何中带着宠溺的笑容,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这一刻,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原来她为了站在他身边做的所有努力,什么也不是。 秋音第三次见到夙荷公主是在御膳房,几个宫女匆匆找到她说是御膳房失火了,其实是夙荷公主烧糊了饭,一直又不肯离去,将御膳房遭的乌烟瘴气。 秋音被烟呛的咳嗽了两声,“公主你在做什么?” 夙荷公主窘迫的笑了笑,“你…你别告诉霁月,我想给他做顿饭。”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夙荷公主一边埋头做饭一边说:“我听霁月提起过你,我一直很羡慕你们这种满腹才情的人,不像我自小泡在药水里,字都不认得几个。” 秋音沉默着,耳边传来夙荷的叹息,“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他。” “只要两情相悦,是没有相配不相配一说的。”话罢,她转身离去了。 她早些年为了尽快做上一品女侍中过于操劳,如今被情伤了心,身体终是垮了,她辞了官,卧在家中养病。 朝堂一片哗然,一品女侍中这样大的官职,竟然说辞便辞。 霁月习惯的从不问她为什么,直到有一日,他似乎终究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为什么。” 秋音淡然,她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她亦不必再隐瞒,“除了我喜欢你之外还会有什么原因吗?” 霁月拿着药碗的手一顿,良久,他将碗放在了桌子上,走前道了一句:“抱歉。” 京城锣鼓喧天,今日是当朝宰相与公主成婚的日子,秋音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抽噎了起来,她无法大哭一场了,因为她已经没了力气。 霁月的大喜之日,他与新娘在喝着交杯酒,他不知秋音死在了他的大喜之日。 秋音已经看不清眼前有什么,只是能听到耳畔周围的人都在哭泣,只是感觉好冷,她瞳孔涣散呐呐道:“今年京城的冬天真冷啊…” 黄泉漫天黄沙,吹的彼岸花颤着花瓣儿,深处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正在等待即将到此的亡魂。或贪、或嗔、或痴、或念,生前束缚人,死后束缚鬼。 醉今朝翻开因果薄,“秋音,凡间京城人。” 秋音双目放空缓缓道:“我听闻黄泉有个忘川,跳下去,受罪三千年,能带着记忆下世。” 醉今朝有些惊异的看着她,“忘川之苦,可非常人所能受。” 秋音苦笑道:“再多的苦不能吃,我也吃到现在了,劳烦您为我指个路吧。” 醉今朝叹息,“你可想好了?”见面前女子依然坚定,只得对白泉说道:“送她一程。” 良久,白泉归来,捎了句话:“那凡人想让您捎句话。” 醉今朝问:“什么话?” 白泉想了想,“好像是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醉今朝垂下眸子,耳边还传来白泉的牢骚,“捎话又不说是捎给谁的就跳了忘川。” 她不语,想必是捎给她那霁月清风的凡间公子吧… 第七章成全 看似是我在成全你,实则是成全了我自己。山高路远,这一生就不再见了。 那些海誓山盟 我忘了。 宫里的学堂只为皇子而设,里边只有一个非皇家人,寻丞相家的小嫡女寻情曦。 这是君亦卿向他的父皇跪求三日求来的,多少人只能羡慕的望着宫中学堂,寻情曦到此却十分不开心。 她不知道为什么八爷跪求皇上非要让她到宫中上学,她也不想来这儿。 宫中拘谨不比家中自由,更没有家中好友作伴,这些不满她不光是在心里想想,也表现出来了。她对八爷总是爱答不理的,八爷却还总是喜欢逗她,真真烦人。 “情曦啊,放课了到我宫中坐坐,给你备了你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糕呢。” 寻情曦听着后面传来的絮絮叨叨,写字的手一停,不禁皱起了眉,她很讨厌认真时被打断:“不去。” 君亦卿笑的迷起了眼,言语中透露着胁迫,“我以八皇子的身份命令你去。” 啪的一声寻情曦将毛笔摔在了桌子上,他已经耗光了她的所有耐心,转过身质问他:“八爷到底为何总是纠缠于我。” 君亦卿忽然认真了起来,“喜欢你。” 寻情曦虽是个小姑娘但从不面红怯场,她一直认为面皮薄的人不能成大事,何况她往后想要经商,唯有处变不惊者才好。听到这话仍是面不改色,“八爷请自重。” 待君亦卿反应过来时,女孩早就不见了,他?自重? 君亦衍在窗户口看了半天好戏,笑的浑身发抖,一跃直接从学堂窗户外翻了进去,学着方才寻情曦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八爷~请自重。”话罢,便捧腹大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笑完,君亦卿一脚便把他给踹倒了,阴测测的笑着说:“十三弟你又找死了。” 寻情曦开始心算,今年十五岁要在宫中再住上三年学满才可回家,整整三年啊!想到这儿她更生气了! 春环攥着手犹犹豫豫的来通报,“小…小姐,八爷那边来人了说请您去用晚膳呢。”她知晓她家小姐一向很讨厌八爷,怎么说呢?大概是听到八爷两个字都狠的牙痒痒…也不知究竟算个什么仇怨… 春环见她家小姐没个动静,眼瞧着是不想去的意思,又道:“小姐您不能不去啊,八爷是让青竹嬷嬷来请的,青竹嬷嬷是皇上身边的人啊…” 寻情曦一拍桌子,“好啊!他还学会威胁我了!” 寻情曦快步出了房门,青竹嬷嬷只觉得一阵风过去了,差点跌了个跟头! 周围的小宫女一窝蜂的涌上来扶她,挡住了她的去路,青竹嬷嬷一口闷气,“哎呀!别管我,赶紧护送寻小姐到八爷哪儿去!要不八爷见寻小姐身边跟着的人都没有,又要开始闹了。你们谁也没好果子吃!” 小宫女们惊恐的连连应声,连忙向寻情曦远去的背影追去。 青竹嬷嬷又被扔在了地上,“哎哟!” 还是春环扶起了青竹嬷嬷,“嬷嬷您这是怎么了…快到屋里来坐着歇会。” 第八章成全 寻情曦斜眼看着君亦卿,一手杵着大腿,一手放在桌上葱白的指头肚不停的轻敲着桌面,无一个细节不显示她现在的烦躁之心。 君亦卿全当没看见,正喜气洋洋的给她盛汤呢,还将碗推到她跟前,宫女太监们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每一个抬头偷望的,谁敢呢?谁能想到一个混世魔王温柔至此? “海鲜鲍汁汤你尝尝,这是我让小厨房专门做的,熬了整七个时辰,好吃的紧。” 寻情曦冷眼看着汤,没办法,她今日不吃这顿饭也走不了,能怎么办?吃! 君亦卿凑过去问:“好吃吗?” “嗯。”寻情曦淡淡的回了一个字。 君亦卿很开心,他很开心,意味着小厨房的人也会一并得到赏赐,转头对服侍的太监小夏子传令道:“赏!” 小夏子应声:“遮。” 寻情曦心想,瞧他这奢靡的手笔,哪像皇室的人,活像个纨绔子弟。 君亦卿道:“你又转着眼珠心里骂我什么呢?” 寻情曦被戳中了心事,倪了他一眼,“没有。” 君亦卿失笑,也不知是不是前生的缘分,才让这一世她想什么他像是都知晓得样子。 但凡是京城的女子,多是大家闺秀,少有寻情曦这样不修边幅的“大家闺秀”,一头如墨色绸缎般的华发,只簪了一把银钗。 今日上早课时还因晚起而差点迟了课,平日本就带的素极了,今日更甚,连那把常带的银钗都忘了簪,急急忙忙的赶来,跟一阵风似的坐在了她的红木椅上。 君亦卿也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呆呆的望着,如墨般的长发,还有一缕落在了他的课桌上,他轻轻的拿起,放在指尖轻抚了一下,就像,像是挂在他床头的蝉翼纱,不,比蝉翼纱更软些。 寻情曦发现了不对,立马回头,见君亦卿正拿着她的头发,伸手便抢了过来,末了还警告了一句:“我这头发是心头之物,还请八爷莫碰。”话罢,回过头去开始作诗。 君亦卿回以微笑。莫碰?行。他悄悄的从袖口抽出短刃,悄悄的割下了一缕秀发收进了自己袖口。他喜欢的东西,必须得到,不过他也会好好珍藏的。 好在寻情曦的头发长而厚,若不仔细查看,是看不出的。 君亦衍看了个完全,低头用课本挡着脸偷笑,他这八哥真是喜欢寻情曦喜欢的魔怔了。像极了那个民间画本子上所写的苦情女子一般。 放了课,君亦衍立马跑到了君亦卿跟前,“八哥,我想要你宫中珍藏的那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君亦卿头都没抬,“别想。” 君亦衍抬眼看着屋顶,“哎呀…八哥你上课拿短刃干什么来着?” 君亦卿瞪大了眼,看了寻情曦一眼,见她没听见这话,立马给了君亦衍一脚,咬牙切齿的小声道:“臭小子!” 君亦衍吃痛的捂着腿,“哎呦,八哥你给不给吧!不给我就!” 君亦卿皱着眉头闭着眼十分心烦,“给!跟我回月朗宫里拿!” 第九章成全 家姐从宫外托人给她捎了一盒皇上赏赐给家中之物的其中一物,宝西国的口脂。她没有涂抹脂粉的习惯,奈何家姐在信中将其夸的天花乱坠,她竟也命春环为她上妆试试。 望着铜镜中这样的自己,她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春环笑着说:“小姐本就很漂亮,如今上了妆更是貌若天仙了。” 寻情曦倒未自满,反而说:“京城貌美女子何其之多,如过江之鲫,我也不过是芸芸之中的一个罢了。” 春环又道:“非也非也!我跟着小姐也见过不少美人了,都没有小姐好看!”续道:“小姐今个天儿这样好,春环陪您出去走走吧。” 寻情曦看了看窗外,的确是极好,天虽艳阳,风却温软,“嗯。” “八哥,皇后背地于朝臣勾结沆瀣一气,太子一势猖獗,竟也欺压到了咱们头上!” 君亦卿面色淡然,双手背于身后,“父皇最忌前朝与后宫勾结,你都知道的事,父皇会不知道吗,再等等,等到一个绝好时机。” 君亦衍突然打断了君亦卿,“诶,八哥你看那是谁?那是寻情曦吗?” 君亦卿微皱的眉头散开,望向了君亦衍所指的方向,“她从不施粉黛,今日怎么施了妆。”忽而笑了,用他自己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不过倒是挺好看的。” 君亦衍不怕事大的说道:“准是有了心上人,所以描了妆呗。” 君亦卿眯了眯眼,阴翳的可怕,“谁敢?” 君亦衍还真想了想,“和寻情曦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抚原将军的儿子龙迁呀,听说他今日随抚原将军进宫了,没准就是来看寻情曦的呢。” 说曹操曹操竟还真的来了,不过这真是个误会,龙迁跟寻情曦真是偶然相遇,可这偶然落在君亦卿眼里可就不那么偶然了。 “龙迁?你怎么在这儿?”寻情曦讶然。 龙迁解释道:“皇上召父亲有事,我便跟着一块来了,连带着看看你,在宫中一切可还妥当?” 寻情曦时隔许久见了好友,不免感叹:“自然比不得家中自由,但不过三载罢了,就当如白驹过隙。” 龙迁笑道:“难得你如此乐观。”又续道:“听闻八爷对你有意,你怎么想。” 寻情曦边喂鱼边悠悠说道:“你望这天,只要身在这宫中望天,无一处不是四角天空。再看这宫中的女人,又有几个喜乐平安?倘若喜乐太难,哪怕平安也是得不到。此生我是断不会入宫门王府半步的。” 君亦卿本想过去听到这些话时,突然停住了步子。 君亦衍不明所以问道:“八哥怎么了?” 君亦卿看着寻情曦坚毅的神情,他突然恍惚了,怪不得她那样躲着他,讨厌他。他喜欢她,却竟也看不出她有这样的孤傲之心,“走吧。”话罢,转身离去。 君亦衍看了看君亦卿看了看远处的寻情曦,叹了口气,唉…八哥这次怕是伤了心了。 龙迁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君亦卿,微乎其微的勾了勾唇角。 寻情曦见他一直看向一个方向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龙迁笑道:“没什么。” 第十章成全 君亦衍本以为八哥那日听到那些话之后,便不会再理睬寻情曦了,可他没想到,自那日起八哥对寻情曦更好了。好到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肝掏出来才肯罢休,寻情曦不再那样冷淡,但也称不上热情,仍旧是将八哥拒之千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八哥那样骄傲的人,愿意为一个女子低到尘埃里,八哥说那是成全,成全不了自己,也要成全她。 两年后 君亦卿温笑的看着寻情曦:“情曦啊,你看下雪了。” 寻情曦伸手接住了一片雪,雪迅速的融在了指尖。 君亦卿见状立刻握住了寻情曦的手,说道:“天冷,别伸手。” 寻情曦红了脸,忙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奈何君亦卿不打算放手。“八爷,你…” 君亦卿温声道:“嘘…别说话,看雪。” 这…倒成了她打扰他看雪了… 良久,君亦卿出了声,那声音有些微乎其微的颤抖,他极力的隐藏着,“情曦啊…我可能要成婚了。” 寻情曦面色突然就白了,春环听说的原来都是真的,挣脱了几次,终是挣脱开了他的手,淡淡道:“八爷已经是快要成婚的人了,倘若惹人非议,就算八爷不怕,我倒是怕的。”又续道:“依现在的局势娶得抚原将军的女儿的确是个佳选,在此恭贺了。” 寻情曦走了,君亦卿一直站在原地,现在站在无人的雪地里哭的肩膀颤抖,他极力的忍着让他的背影看不出异样,但他忍不住。 宫中出了喜事,到处都是鲜红的囍字。 寻情曦尽管闭门未出,也仍旧听到了门外的锣鼓喧天,她突然感到难过,那种难过让她心疼到了极致,让她简直喘不上气,似乎是带着隐忍的哭腔问的:“春环,为什么他成婚我会难过呢?” 春环抿了抿嘴,叹道:“都说八爷喜欢小姐,小姐不喜欢八爷。可是当年八爷出事被关进宗人府,小姐比谁都着急,为了求丞相相助八爷,在丞相府跪了三天三夜,难道小姐就不喜欢八爷吗?”又续道:“依春环看,小姐是桀骜的,故而忽略了自己的真情吧。八爷也不喜欢龙雪小姐,不然也不会只让她做侧妃了,倘若小姐肯表露真心,八爷一定不会同别人成婚的。” 寻情曦用力的擦掉了眼泪,“不,现在夺位的局势十分凶险,而龙雪是成为他身边之人的最好选择。他待我好了小半生,我总得成全他一次…” 一年后先皇驾崩,君亦卿登上了皇位,发的第一道圣旨便是放寻家嫡女寻情曦出宫。 她出宫的时候骑着一匹红马,身穿白衣,英姿飒爽。 她骑着骏马没有一丝滞留,直到了宫门外,门快关上时她终是忍不住回头了,她见那人站在城墙上泪流满面的望着她,而她也将最后的眼泪落在了宫墙之外,他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想罢,回过头骑着马与皇宫背道而驰,骑的飞快,像是要将回忆都留在紫禁城,再也不想起。 君亦衍不知何时出现在君亦卿身后,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句:“皇上。” 君亦卿悄然拭去泪水,淡淡道:“先皇的恻昭烧了吗。” 君亦衍叹了口气,“烧了。臣弟不明白皇兄为何这样做,那可是让寻情曦做皇后的遗诏。” 君亦卿摸着几年前他偷偷割下的墨发,上面似乎还留着女子的温柔,“朕怕她难过,她留在宫中锁住一生该多难过。当年朕知道有这道恻昭时,真是担心极了,为此过了那么多年波云诡谲的日子才坐上皇位,可只要能让她去过她想要的生活,这四角天空我一人独守倒也无妨。” 第十一章忘川 那女子穿着一件墨黑色的长衫,袖口儿精致的用金线绣着两株仙莲。手指上带着一枚翡翠样的戒指,单瞧色泽便知价值不菲。挺直的站在忘川之上,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放于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忘川之下受苦之人。我想她大概是我见过最清冷的女子。 我是不常求人的,现下有些难为情,那个整天胡混在女妖堆里的老友失踪了半把月,还道听途说他死在了不知哪个女妖的山洞里,啧啧…当真丢人的很…虽说平日里十分厌烦他,但他死了我若不知晓倒也显得不太好,故难为情,还是要求。他若死了还好,若活着可真是欠了我好大一个人情。 我掸了掸衣角,走上前去,“敢问冥仙可是守护忘川的莎罗。” 女子只是转过头看着我,并没有回应我。我又说道:“在下珏山府珏涟,想同您打听个人。” 女子还是没说话,木木的看着我,自顾自的走入了一间小屋。 好在我面皮不算薄,跟了上去,毕竟自己这般唐突的过来,人家没直接喊人送客便已经是不错。 莎罗回过头似乎是看我是否还跟着她,她终于道了一句:“我为何要帮你。” 她的声音空灵的像是活到至今头一回开口说话,我愣了一愣,倒未成想她会一点面子都没给,“珏山府也非等闲,倘若今日冥仙肯帮这个小忙,来日冥仙有难,珏山府定为冥仙开解。” 莎罗淡淡问道:“你这是在咒我?” 我抬头,有些失措:“我并无此意。” 莎罗又道:“那你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我迅速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莎罗道:“那你究竟是何意?” 莎罗见我一时说不出话,许是觉得无趣便开始做自己手头的事,展开了棋盘自个同自个下棋。这倒让我生了奇,“冥仙为何不找个人一块下?” 良久,莎罗才答复我:“你看这黄泉八百里哪有人?”忽而认真的想了想,“倒也有一个,八百里开外的黄泉鬼神。不过鬼神比我忙得很,无空与我下棋。” 看来守忘川果然如传闻所说中所说是世间最无趣的事,不过倒也让我想了个法子,“我陪冥仙下棋,冥仙诉我友人下落如何?” 莎罗头也不抬的摆摆手,“不必了,我嫌身边有个人喘气,实在太嘈杂。” 我哭笑不得,喘气声都嘈杂了…那忘川下洪水猛过之声你听了不觉得震耳欲聋?“那我闭吸可好?” 莎罗倒真仔细思索了起来,良久,面色变得凝重。我以为她是要坚持己见,终要赶我走了,没想到她道了一句:“那你闭仔细了。” 我点点头说:“好。” 嗯,好在我是个仙,呼吸与否都无所谓,若是个人那得憋死了。 不由得暗暗心想拓跋塱你可真是太能作妖了,要是有点良心就赶紧出现,让我知个死活,也让拓跋老夫人别着急了,正日以为她儿子死了,到我府里哭诉。 第十二章忘川 莎罗让我给她讲讲四海八荒的趣事,我把我能想到的一一都同她讲了,其中不乏有趣儿的,她却从未笑过。一如既往的清冷,我却不觉得她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只觉得她是清冷,清冷是她,仅此而已。 后来我陪莎罗下了好一段日子的棋,忘川吹上来的风又腥又冷,难为莎罗身上还总有一阵淡淡的莲花清香之气。 黄泉的风凉,最凉的便是从忘川之下返上来的风,冰凉刺骨。 今日大概是莎罗看到我被忘川之风吹到日渐消瘦的脸庞,终于被打动,道出了我那损友拓跋塱的下落。 “他下凡渡劫去了。” 哦,神仙都要渡劫不是什么大事,我顿时放下心来,欣然的拿起了一杯茶水,打算解解渴。只单她下一句又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可能回不来了。” 我拿着茶杯的手一抖,“这是为何??” 莎罗观看棋盘,时不时露出出赞许和思索的神情,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此番渡劫,渡的是情劫,他怕是渡不过了。”忽而她抬头看着我,用平淡的语气说:“还有,你手里拿的是我从孟婆那里要来的孟婆汤,你要投胎吗?” 我抿上嘴一顿,忙把杯中之物向身后撒去,“我可没这个意思…” 莎罗作为守忘川,管渡劫的冥仙一定是有法子的,“冥仙可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我的老友?” 莎罗下了一子,我这才发现在我思索其他事的时候,她已经步步紧逼了我。 莎罗道:“渡劫之事全凭自己的六根。” 我道:“若我插手其中呢?” 莎罗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面色坚定,又续道:“用法力插手,要堕入忘川受刑五百年,你要是觉着寿长嫌日子寡淡,想寻求些刺激,我倒不拦你。” 我打了个冷战,忙道:“我不用法力。”我知晓尽管不用法力,按规矩也不能插手渡劫一事,不过只要莎罗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相安无事,那不如将莎罗也一块拉下凡间。“凡间极好,不如冥仙同我一块下凡。” 莎罗道:“有什么好,不过是痴男怨女,红尘蹉跎的地方罢了。” 我倒是未争论,只是淡笑道:“镜花水月,看的未必是真,体会过才是真。”莎罗许是真的考虑了起来,我又续道:“忘川孤寂,人间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良久,莎罗应允了。 凡间的马车十分颠簸,我坐的极其不舒服,莎罗却面色如常,这倒显得我矫情了。 我询问道:“夫…人,你可觉得身体不适?”难为我从未叫过夫人二字,如今下凡是以富商夫妻的身份,难为情也要叫。 莎罗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窘迫,转头望着我淡淡道:“夫君你该多练习练习。” 我红了脸,这声夫君似乎是给了我当头一棒,让我定在了原地,为何会这般好听…闷声道:“嗯…” 我珏山府珏涟风流潇洒,竟也有今日羞怯之时? 第十三章忘川 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我们下界就是来做这间“坏事”。 话说我没有凡间的银两,现在的家财是我回珏山府拿了一颗夜明珠换来的。 房宅极大,引来了城中人侧目,许多人都议论纷纷,城中来了一个大户。 桌子上是青花纹路,色泽极好,桌上摆的是白玉杯,杯中热茶的烟袅袅升起,几乎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这老友在城中哪户人家?” 莎罗喝了一口茶,“富商贾步之子贾玉龙。” 我连连咂舌,“这名字真真是俗坏了。” 贾家富有,城中人羡慕,但他们也都笑话,笑话一件事儿,贾玉龙和自己的姐姐在一块了,虽不是亲的,但也是贾步从小时候捡来当亲生女儿养的,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气的卧病在床。 富丽堂皇的大厅之中,四颗柱子上盘着四只实金貔貅,貔貅嘴里还嵌着颗拳头大的珍珠。地板是高价购买的大理石,被专门打扫的仆人擦的几乎泛光。放于中央的桌子沿都是金粉刷过的,当真富气逼人。 桌上两人,贾玉龙和贾玉烟吃着饭。 菜有:鸡汁鲍鱼、海鲜天翅、富贵团圆球、珍珠翡翠白玉汤。 先祖家训,十月初八今日菜色从简。 贾玉烟身着粉宝玲珑衣,腰间挂着三个香囊,“听闻城中搬来了一大户人家。” 贾玉龙点点头,“改日登门拜访,在生意场上百利而无一害” 贾玉烟掩面而笑,“你呀,整天眼里就是生意生意,都没有我了。”又续道:“那我陪你一块去好不好?” 贾玉龙当然是一口答应,又道:“有你。” 若仔细些便能发现贾玉龙面色痴呆,眼神呆滞,宛如失魂。 我还正想着怎么不唐突的去见上一见,没成想他倒自个来了,哦,还有他那在人间的孽缘。 那女子一进门,我和冥仙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这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千年的狐狸精,怪不得大老远就闻见了骚气味儿。 好她个狐媚子,小小精怪竟也敢勾引神仙,怕是不知从哪得来的渡劫消息,特意来从中作梗。只待拓跋塱阳寿尽了归不得仙位,再将他的仙体给吃了增长功力。奈何我用不得法力,不然定打死这个居心叵测的狐媚子。 我与贾玉龙寒暄几句,便叫人送了客。我那老友虽不是什么争气的,但也没叫过他囊成这副德行,真真叫我入不得眼。 期间那狐媚子还同我用了密音说道:“神仙渡劫你们神仙插不得手!莫坏我好事。” 这可真是,十分气人,她戳了我的痛处,没法用法力,我竟得看个妖精眼色… 莎罗难得回以安慰的眼神,“别难过,做人就是要能屈能伸。” 倘若我再没责任心些,真想潇洒的转身离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我不禁发起了牢骚,“既然神仙渡劫神仙不得用法力插手,为何妖精却可以用法力?” 莎罗有理有据的说:“神仙的朋友都是神仙,见朋友有难没有几个不会坐视不管,所以定下了这个规矩。至于妖精…反正妖精不会帮他,若害他也算他渡劫的一部分。” 怪不得下去渡劫的神仙十个里八个回不来,我不禁掐指一算我还有几年要去渡劫… 趁夜,我杀了那狐妖。莎罗说对了,没有那个神仙会见自己的友人因渡劫而再也回不来,天上寂寞,难逢知己,若分离,再难相遇了。 她仍是淡淡的神色,一如我初识她那般,我苦笑道:“你来了。” 莎罗静静的看着我,不知想些什么,良久,才道了两个字:“走吧。” 我指尖还有狐妖的血,已经干涸了,那是我五百年前最后一次见她。 第十四章忘川之下,忘川之上。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整日的望着上头,希望如我初见她时站在忘川之上,天不遂人愿,一次都没见过。 当我有这样的想法时,我知晓,我动了情,一个被天规所束缚的神仙动了情,结果想必不会太好,我苦笑。 掐指一算今日午时,便是刑满之日,正愣神时,身后穿来了一道女声:“你这小仙让本神好生眼熟。” 我回头一看,想是谁口气这般大,见来者坐下白凤,原是黄泉鬼神。忘川众生灵皆跪地而礼,我亦如此,只道:“鬼神似乎是认错了,小仙不记得同鬼神在哪见过。” 忘川出灵,黄泉鬼神驾临忘川,是防着有其他邪祟趁机逃窜而出。 醉今朝白衣飘渺,坐下白凤羽翼生辉,映的她侧脸金黄,她摇摇头,“你是来过忘川的,也去过我那黄泉。” 我如实道:“五百年前的确来过此处。” 醉今朝思索了一番,笃定道:“非也,是五千年前。” 我哑然失笑,“鬼神说笑了,五千年前,小仙还是个人呢。” 似乎是唤起了所有的陈年旧忆,说起来也清晰了许多,“无错,就是那时,你找上本神做下交易,用莎罗的七情六欲换你成仙,不然你是如何成仙的?”她忽而讥笑的看着我:“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呐。” 我猛地愣在了原地,连猛洪过身都不觉着痛,冷风呼啸凌迟着我的耳朵,黄泉鬼神的话我却听的字字清楚万分,“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醉今朝回忆了一番,“那时她曾同孟婆讨过一碗孟婆汤,原来是为了你,想必是怕你记着有朝一日心中有愧吧。” 午时已到,我冲上忘川,风大到迷了我的眼睛,片刻,我才透过漫天黄沙看到了她的身影,“莎罗…” 莎罗缓缓转过身静静的望着我,那双眼睛清冷淡然,一如既往。是我让这双眼睛变成如此的吗? 我有些哽咽,“莎罗,我都想起来了…” 莎罗仍是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到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良久,才道了一字:“嗯。” 我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我哭着问:“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的心痛吗?你怨不怨?你怪吗?” 莎罗未将手抽出来,她是没有感觉的,她的心早就死在了五千年前,那话像是事不关己一般的轻而易举道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抓着她的手,好似瞬间便没了力气,只感觉心中疼痛万分,如同锥心蚀骨,我泪流满面的看着她毫无表情的脸,五千年前她一定比我难过千万倍吧。 莎罗似乎觉得我这幅模样有点可笑,“你不必在我面前这般虚伪,我瞧着有些碍眼,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了,我没了七情六欲,听到你说这些话看到你这幅样子只觉得像看戏,而这些都是你一手而为,哭什么?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像是有什么卡住了我的喉咙,我满眼泪水的看着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良久,我道:“抱歉。”话罢,喝了桌上的孟婆汤。 对不起原谅我,我不敢记得,我一如既往的懦弱。 第十五章归墟 传说世间有归墟之国,寻觅其中,方可获得别样永生。所谓永生便是一直坠落而无底,在坠落途中会反复重复平生的记忆,直到永远。 海边上生长的人大多都皮肤黝黑或麦色十分健康,老者却皮肤十分华白,面色也不失红润,故看起来不病态。 老者正躺在贵妃椅上看书,左上方挂着鸟笼,叽叽喳喳的倒也不算吵,甚至还有几分惬意。 府邸大门就这么肆意敞开着,我也不好直接进去,敲了敲门边。老者闻声望向我,笑容可掬,“年轻人,进来坐。” 我十分客气的点点头,走到了老者不远处的一个椅子上,落了座。 老者合上了手中书,放在了手旁的石桌上,“你的书信我看了,你对归墟很感兴趣吗?” 我道:“闻归墟之国可堕落其中反复一生常乐之境,故寻之。” 鸟儿又开始叫了,老者吩咐了下人将鸟儿带走。 老者微乎其微的眯了眯眼,感叹道:“乌海浪荡四十余年,知晓海上的事的确有很多,有时遇到了大的海啸,那是海妖在作怪,它饿了,要吃人,如果不献出一个人去,那么整艘船都会翻掉。有时会遇到浮尸跟着船,从东跟到西,邪门极了,倒也有法子,在船里头烧三柱香就好了。” 我道:“海上奇事在我寻觅归墟这些年里听了不少,的确都新奇的很。” 老者赞同的点了点头,“你所寻觅的归墟是最神秘的,二十几年前我出当地这片海域时,遇到过一次雾迷。当时已经失了方向,大海诡异无风,船向却无法控制,向着东南自驶而去,直到我们逃出时,才向后望去发现,那是一片巨大的漩涡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偶见水底有天上仙,地上人间,当时我怕极了。”说到这里时老者瞪大了布满皱纹的眼睛,“可船到了附近却突然停了。片刻,天便亮了,雾气也散了,船平安的回到了家,这或许与你所说的归墟有关?” 我惊叹于老者的惊险奇遇,“只是这样的奇遇并非想遇便能遇见。” 老者苍老的双目忽而望向远方,手摸着下巴上的白胡子,似乎在想些什么。浑浊的双目一亮,他为我引荐了一人,“你去宇阳阁楼里找一个人,他或许可以帮你。” 我紧了紧袖子,扬着眉问道:“何人?” 老者道:“一名海上会方术者,名叫渊之。” 我是晓得的宇阳阁楼在凛东的淄海边上,哪儿的海有些不同寻常,礁石比其他海域的礁石大的许多,远远望去像是一个个人站在海中。因着看上去有些渗人,当地人也不怎么去,只有渔民才会不得不前往,为了生计,渗人的礁石又算得了什么呢? 老者又续道:“淄海异事极多,也邪乎的足以要人命,故当地出了不少海上会方术者,不过最出名的当属这位渊之公子。年纪不大,也不知来历,可本领实打实的不容小觑。” 我问:“他可对归墟有所了解吗?” 老者笑答:“他同你一样,对归墟之国充满了执念。” 第十六章归墟 老者似乎像是早有准备,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了一块翠绿色的玉佩,是两条鱼儿头尾相对,十分精美。 老者将玉佩给了我,我问道:“这是何物?” 老者答道:“渊之公子轻易不同人出海,你将这块双鱼玉佩给他看,他会随你走。” 我恍然,将玉佩收下,对老者连声道谢。 后来我向老者告辞,只身前往了凛东淄海宇阳阁楼,寻找渊之公子。 初见宇阳阁楼,我便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惊了一番,十盏极大的香炉形状白玉物件,依次摆在两米的高墙之上,禁闭的门上有金银两条猛龙,一条过江龙,一条天上游龙,乍眼望去,十分有气势。 我上前敲起了门,我分明听到门后有人扫庭院的声音,却无人响应,这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奇人术士总是性子乖戾些,我便继续敲起了门。 门猛地被打开,开门之人一袭青衣,头发随意盘了个发髻,十分潦草,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张口酒气能让闻的人都醉了。 那人显得十分不耐烦,“敲敲敲!你谁啊?!” 我行了个礼,“在下阔中仙,到此是找渊之公子,为寻归墟之事。” 那人神色突然变了,冷着脸就要关上门,“这儿没你要找的人!” 我见此,猜到或许他就是渊之公子,上前截住他要关门的手,将老者给我的双鱼玉佩亮出。 那人见了玉佩怔了怔,愣了许久,终是轻叹一口气,松开了要关门的手,“你进来吧。” 渊之扯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一手拿着总拇指撬开饮口处,痛痛快快的喝了几大口,“你为何要寻觅归墟?” 我轻叹,想到过去不禁苦笑,“实不相瞒,吾妻亡故,思念难绝妻子已故多年,我仍思念无尽,故而一直都在寻觅着归墟,甘愿堕落其中,永生永世不得返。” 渊之眸子霎那间黯淡了许多,摇了摇头,“那可并非是个好地方啊…或许你并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我道:“已经是一个对一切失去了信念的人罢了,仅仅只有一个归墟除外,结果与否我也只能如此,还请渊之公子相助。” 渊之神色逐渐认真,:“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问:“什么条件?” 渊之抿了一口酒,道:“等找到归墟再说吧” 我虽不明所以,但也并未多问。当晚我们便上了船,开始远航。 今日是七月十五,地上阴,海上更阴,渔民们会绕开这个日子出海,整个海上几乎只有我们一艘船。 雾气实在太大,逼不得停船在一座孤岛上。一艘沉入海底后又被海浪打上岸边的船只残骸引起了我的注意。雾气太浓天有太黑我实在看不清楚,渊之见此点燃了打火石,烧起了一根木头棍。 当我们凑近时看见了一行用刀刻上去的字。 东南驶船,阴阴阳阳,鬼鬼哀哀,天地混沌。 我和渊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觉得这和归墟之国有关。 第十七章归墟之国 向东南方向行驶两天一夜时,我们所见到的人类浮尸与骸骨越来越多了。海上亡人并不新奇,可这尸体几乎堆积如山就实在诡异。我发了个冷颤,尽管如此也只能迎着满是腥味的海风继续出发。 渊之带了不少酒,如今也喝的所剩无几,紧皱着眉头,一直观察着四周围,常有浮尸跟着他们的船,他已经为此点了无数根香,这样跟船的浮尸都是因怨念而死,会给行船的气运带来不小的影响。 海上一阵波荡,海面往下一寸能见可动的白色,像是船下有若隐若现的巨物正在骚动。 渊之瞧见了从海底冒了个皮子的东西,大喝一声:“海妖!”随后,将行李中的水星珠握在手中,紧闭双眼,口中不知在念什么咒。 海妖是个海上极其难缠的东西,需祭一个人命,才会罢休,少有例外,有遇海妖不用人命铺路逃过一劫的船只。 船急剧摇晃不稳的在快速下沉,我慌忙对渊之说道:“它在咬船!想把整艘船都拉入海里!” 渊之快速的将下好术的水星珠扔入了海底,紧盯着海面,“它若活了两百年朝下,我投下的咒术水星珠还对付得了,若两百年往上的年岁,那你我就只能活一个了。” 他乃奇人术士,若将我祭给海妖我是反抗不得的,不由得谨慎起来,后退了一步,期盼着海妖不会活着出来。 船虽然已经不在下沉,却因为水下海妖同水星珠的纠缠而搅得海水波涛汹涌。 船只摇晃不已,渊之扶着旁边的木板,努力使自己站稳,足以看到水中的动势。我却实在撑不住,摔倒在地,被摇晃的船只晃的滚来滚去,一头磕在了尖锐处,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在这时一声从海底传来的凶啸声过后,大海便恢复了平静。渊之也终于放下心来,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它死了。” 久久无人回应,渊之回过头望去,发现不知何时阔中仙已经躺倒在地,头上也被磕的鲜血淋漓,有些血珠子已经干在了脸上。 渊之将其扶到内室,喂了一颗不知是什么所做的黑色药丸,再将其躺平,静待三刻。 我倒是没想到我还能再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还以为会进了海妖的肚子,想必是渊之公子成功了,他的海上方术过真厉害。头上的阵痛让我一阵阵心慌,疼的我呲牙咧嘴。 这时渊之从船头回了内室刚好见我醒来,“你醒了,我一人看船不好行,既然醒了就起来掌舵吧。”话罢,渊之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我一手揉了揉头,一首撑着自己起来。只盼望,能够早日找到归墟。 干粮已经所剩无几,如若再寻不到归墟之国,就只得原路返回了。坏就坏在这片海域都是尸体,故这里的鱼吃不得,若吃了人也会变得很邪性。不然也不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还要往回走。 好在渊之公子吃的不多,几乎都在喝酒,不然干粮定撑不到今日。 第十八章归墟之国 白情曦约她去长安街上看花灯,她本是不想去的,每一次同白情曦走在拥阻的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都会停留在白情曦的身上,让同行的她,难堪不已。 她还是去了,与其说盛情难却,还不如说是为了掩盖她那不上台面的妒忌。 柳纤雪指着一盏紫色花灯对白情曦说:“情曦,你看那一盏花灯好看吗?” 白情曦笑着点头,“好看。” “这荷包可是姑娘的?”尉迟烟嗓音清澈低沉。 白情曦和柳纤雪闻声而忘,只见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白衣胜雪金线绣着几株荷花。 尉迟烟似乎觉得有些唐突了,失笑道:“在下尉迟烟,敢问姑娘芳名?” 尉迟烟淡笑,望着白情曦,已然忽略了柳纤雪。 柳纤雪望着尉迟烟俊秀的面容有些出神,这人可真温柔… 白情曦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微红的脸,轻声道:“小女白情曦,这荷包是我朋友掉落的。” 尉迟烟这才看见了白情曦的荷包就挂在腰间,和一块进出侯府的令牌,勾起嘴唇一笑望着白情曦说道:“我们还会再见的。”话罢,草草的将手中的荷包给了柳纤雪,也没听到身后柳纤雪那一声道谢。 柳纤雪愣愣的站在原地,直到白情曦将她拉走。 今日侯府上下都很忙,只因摄政王突然驾临侯府,白老爷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好生招待便是了。 尉迟烟那里还有昨日的温柔模样,那架子端的十分唬人,冷冷的问道:“白情曦在哪?” 白老爷和白夫人面面相觑,不知摄政王是如何认识自家女儿的,瞧这架势虽十分吓人,但自家女儿一向乖觉,定不会闯了什么祸端,于是问道:“不知摄政王找小女何事?” 尉迟烟冷冷的笑了笑,“本王做什么还需要向你报备吗?”他一向没什么耐心。 白老爷和白夫人齐齐下跪,“下官所言绝非是这个意思,下官这就命人去唤小女过来。” 尉迟烟抬手制止,“不必了,本王亲自去找她。” 侯府家丁很会看眼色的带了路。 此时白情曦正坐在凉亭里弹琴,这幅未施粉黛,无饰素裹的模样落在了尉迟烟的眼里,他无意识的扬起了嘴角,无声抬手命所有人都退下。 他缓步走了过去,吹起了玉箫,随音附和,走到近处才拿下玉箫,唤了一句:“白姑娘。” 白情曦停了琴,望着来者,“尉迟公子?”忽而望见了他腰间挂着的令牌,顿时尊敬的弯身行了个礼,“见过摄政王。” 尉迟烟见自己身份败露倒也不慌忙也不隐瞒,只是宠溺的笑了笑,“真是个聪慧的姑娘。” 白情曦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红了起来。 尉迟烟又道:“你刚刚弹得曲子很好听,叫什么?” 白情曦如实答道:“汉宫秋月。” 尉迟烟询问道:“可愿再弹一遍?” 白情曦见他这么客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轻轻的抚上了琴。 好一幅琴瑟和鸣的场景,真叫人赏心悦目,才子配佳人,天定好良缘。 第十九章龙翔海角恐惊天 “天底下的游侠千万,似你这般好运气的可不多,再晚一会儿你这条膀子可就折了。”蓄了长髯医师打扮的人撂下了手里的活计,坐去凳上望着犹卧在床上的少年。 “人在江湖哪能不受点儿伤,胳膊折了也就折了,认命。”少侠似乎看得开,哈哈一笑置之不理。 “那你因何受伤?”医师端起茶碗灌一口茶水,轻声询问。 “嘿,小爷我路见不平自然是要拔刀相助,那贼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要强抢民女!”少侠许是牵动了伤势,痛的他龇牙咧嘴,眼神却不住的往左下瞟去。 “后来呢?”医师放下茶碗,撵着想听故事的小学徒煎药去。 “那贼人倒是有些三脚猫功夫,小爷一时不察叫他得了手。”少侠提起左臂由上而下砸在床边,神色洋洋自得,“到最后,小爷一剑送他见了阎王啦。” “你便一走了之?”医师站起身来,踱步到门边望着天上朦胧月。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咱侠客行侠仗义就是为了一口正气,既不图名也不谋利,留名姓做甚?”少爷躺回床上,完好左臂枕在脑后,有些许刻意的扯开话题,“也不知道小爷啥时候才能成为徐沧海徐大侠那样的人啊。” “徐沧海,他有什么不得了的?”医师依旧背着手,头也不回,望着月色的脸上牵扯出一抹笑意。 “你竟然不知道徐沧海,就是那个白璧无瑕徐沧海啊,武林天骄徐沧海啊!”少年坐起猛一拍床铺,又似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不过也难怪,大夫您并非江湖之人,不知徐大侠威名也是应当的。”少年的直直的盯着医师的背影,像是想找寻出点什么。 “后来那徐大侠去何处了?”医师的声音听不出喜悲。 “听人家说徐大侠死在了漠北,可惜了这等神仙人物怎会输给柳生那小子。”少年轻叹。 “你亲眼见过?”医师会过身来,似笑非笑。 “这,这倒不曾,那时我还未出师,只是颇多人这样传,那必然是真的了。”少年面露窘态。 “少年人,侠是不好当的。”医师接过小徒弟送来的汤盏,放在少侠床头,“趁热喝下,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吧。” 月笼寒纱,夜风微凉,医师似是畏冷,身子整个儿佝偻着,嘿,白璧无瑕徐沧海,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记得,那小游侠儿若不提,自己也快要忘了江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医师端起茶杯,小口的抿着渐渐转凉的茶水。秋日的夜风卷席着白日时落下的叶,不住地在院子中央打着旋。“老师,起风了,要不要我去把窗都关了”小学徒恭敬地低着头,医师摸了摸小学徒的头,哈哈大笑起来“风要停了”,说完顺势将手中余下一半茶水的茶杯往窗外一抛,茶杯旋转着飞出残影,滴水也未曾往外飞溅,莹白的月光映在天蓝的茶杯上带出几分肃杀之气。一声茶杯的碎裂声和一声闷哼同时传来,医师的面色渐而转冷。 第二十章龙翔海角恐惊天 “是敌是客,既然来了,总该出来见见吧”话语落下未久,院里便多八个黑袍身影,脸上皆是一模一样的森白色的鬼面具,边缘一人面具碎了一半,身形还在不住颤抖,想必是被刚刚飞出的茶杯伤的不轻。 医师瞥了一眼听见了动静正要去拿刀却摔下床的年轻人,“方才给你接骨之时喂了你的麻沸药,药劲还未曾全消,就别乱动了。”说罢又拍了拍小学徒的肩膀“后院去吧,再沏杯茶去,这里怕是要见血了,小孩子还是不要看的好” “河州柳家办事,还请阁下不要阻拦”话中虽然带了几分客气,黑袍为首之人右手却已成握刀之态,若是一言不合便要引刀出鞘。“河州柳家,那可真是巧的很”医师笑的有些憨厚,像个田边耕耘的老农。另一为首黑袍人一步跨出,话语又客气了几分。 “未曾想这小小边镇还藏着阁下这样的高手,屋内那人窃了我柳家之物在先,乃是私怨,还请阁下给我柳家几分薄面,不要阻拦” 黑袍人思量着眼前的身影隐约有些熟悉,却也想不出能和江湖上现在鹊起的成名高手那个能对上号,但不妨言语间多了一份凝重。 “既是我的病人,我自然便保下了”医师面无表情。 “阁下是先天?”第二个发话的黑袍人凝重的问到,有了这份疑惑,八个黑袍人身形紧绷,蓄势待发。 “虽未至先天”医师又开始轻笑。黑袍人有些愣神,他又觉得这个身影和他记忆里的某个影子开始慢慢重合,这份疑惑让他皱起了眉,他不敢去想那个可能。 最先言语的黑袍人开始冷笑,“未至先天,那就请阁下一起死掉好了” 医师继续说道“虽未至先天,但杀尔等如屠猪狗”陷入回忆的那个黑袍人开始颤抖,当两个身影开始慢慢重合,所有的可能已然推向最可怕的那一个。 记忆被推向四年前,哪个年轻人在三州高手追势之下轻蔑的说着屠尔等如屠猪狗,然后孤身转战逃进大漠。 话语落下,倾刻间,八个人,左侧两人已是咽喉碎裂,倒地不起。剩余之人挥刀斩去却是斩空,不一会八人便尽数倒下。终于认出医师身份的那个黑袍人,颤抖着最后的生机,发出最后的言语“徐!徐……” 医师轻轻点头,浅笑着替黑袍人说出了他没有说出的那两个字。 “沧海” 徐沧海走进屋里,似笑非笑的看着麻沸散药劲已过,拿上佩刀的少年。 “伤是行侠仗义受的?” 少年面色窘迫,尴尬的笑了两声。 “说吧,窃了柳家何物,值得他们出动八个一流高手,从河州追到这漠北边镇。”刚好小学徒泡好茶,从后院走来,徐沧海端茶轻抿。 小学徒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的八具死尸上,像是视而不见又像司空见惯。莫名地就呈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甚相符的冷漠感。 少年打了个冷颤,刚想开口,徐沧海却咽下了茶继续说道:“二流的实力一流巅峰的轻功,赶在柳家窃取重宝”,这时小学徒回过头来插了一句“手上谷劳,鱼际二穴有茧,练的是夺云手”说完期许的看着徐沧海,就差说出一句快来夸我,孩子应有的表现让少年怀疑自己看到的哪个看向满地死尸的淡漠眼神犹如幻觉。 第二十一章龙翔海角恐惊天 徐沧海继续说道“夺云手是我那个便宜师弟空不成的绝技,又知道我化名在这漠北小镇隐居,那么你是空不成的徒弟呢还是他哪个私生子?” 少年依然有些尴尬“瞒不过您,我是老师的徒弟,私生子一说倒是说笑了。 徐沧海的瞳孔缓缓聚起,又散开,雪白的衣带被秋风吹的渐起…思绪飘忽到了很多年以前… 万古城中有蛇患多年,起初搞的人心惶惶,后来虽仍忌讳着,但也习惯了。家家户户都备着雄黄粉,开客栈的备的更多些,每过了雨天,一停了便立刻开始重新布雄黄粉。 徐沧海初来乍到自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纳闷这城中每个人身上都有股雄黄味,也猜测是不是此处蛇虫鼠蚁类颇多。 徐沧海皱着眉头纳闷的边走边看,一记闷声,撞上了一人。 那人顶头了撞到他的胸口,可见不高,劲却不小,痛的他脸皱成一团,刚想出言,却被对方先声夺人。 声音轻巧娇气一听便知是个任性的少女,还带着苗疆口音,“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吗!”少女身穿紫衣,上边布满了织绣的不知名图腾,更像是某种经文。手上拿着一把骨笛,看着十分邪气。 少女见徐沧海不说话,更生气了,“你哑巴了?!”眯了眯眼,气的胸口一起一伏,:“眼睛不用,我就帮你挖出来!”话罢,伸手向他双目间抓去! 徐沧海被少女吼的一愣一愣的,正晃神呢,一只手就向他伸过来了。他闪身一躲,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你这女人下手怎么这么毒!” 少女一笑,“我还没抓出你眼珠呢,你就说我毒!你可真会恶人先告状!”眼神一冷,“今天你眼睛就给我就在这儿吧!恰好我的长生蛊差一双人眼珠!”话罢,向少年使出了一招毒芯害极。 徐沧海抓住了她的手腕紧盯着,“练的长阴生!苗疆长生蛊?”又呵斥道:“没想到竟是个邪门歪道!” 少女哈哈大笑,“说我是邪门歪道,看来你是正道人士?何为正道?正道为何?” 徐沧海将她用力推开,“反正与你不同就是了!” 少女凑过去,有些诱惑,“哪里不同啊~” 徐沧海冷冷淡淡的看着她。 少女恼羞成怒,“怎么回事,惑心蛊怎么对你没用!” 这下换徐沧海哈哈大笑了,“何为正道,正道为何!”话罢,大摇大摆的绕她向前行去。 少女回过头指着余沧海的背影骂道:“你叫啥子!我早晚取了你的眼珠!” 远处传来徐沧海清澈的声音,“姓徐名沧海!” 少女听到他这神气的声音,气的直跳脚,长这么大,谁敢这么跟她说话,阿爹得把他练了做蛇蛊用! 没想到刚从苗疆巫山顶偷偷下来就碰见这么个讨人厌的东西! 晦气死了晦气死了! 这边徐沧海进了一酒馆,清了清嗓子,“小二要二两烧刀子。” 小二打着呵呵,“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儿只有雄黄酒!” 徐沧海打量了一番店小二,“这么大个客栈,只有一种酒?” 第二十二章龙翔海角恐惊天 小二连连摆手,“嗨呀!我哪儿敢哪!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万古城中有蛇患,万事儿离不开一个雄黄。也因为蛇患少有外地人来,本地人来了也只喝雄黄酒,所以每家商户有酒的就只备个雄黄酒!” 徐沧海转了转眼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怪不得那个苗疆女人来了这里,想来是看上了这里的蛇,好做蛊…“那行,你给我来一壶雄黄酒吧,再要几碟招牌的小菜。” 小二笑嘿嘿的点头,“您就瞧好吧!” 一阵曼陀花香,扑鼻而来,徐沧海抬头望去。 少女拧紧着柳月弯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徐沧海拿起酒杯不以为然的反问:“这话该我问你吧。” 少女转头冷哼一声,找了个地方坐下,心气十分不顺,“小二要一盅蛇羹一份蛇肉汤!” 东南桌角处的上宾桌,相对而坐两个男人,两人皆穿着绸缎料子的衣服,其中一人手上带着的翠绿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煞是扎眼。 手带翡翠的男人抿了一口淡阳色的雄黄酒,“蛇患以三年有余,起初死之鸡鸭,现蛇类猖獗,也愈发庞大,甚至开始死之牛羊,有些吃不进,也偏偏要咬死。” 对面的男人一闻这话一脸忧心忡忡,“依我看这蛇都已不是凡蛇了,像是精怪,现雄黄都快防不住这些蛇。” 不远处的徐沧海看似在喝酒,实则把这些话听了个一字不落,“小二给我安排个客房。” 小二应声,“好嘞客官!您往楼上请!” 万古城中寒冷,一入夜阴寒的不行。那种冷非四季之冬所带来的冷,而是蛇身上的阴寒之感。 到了入夜时都足不出户了,一则是因为穿再多衣服,都难受那阴冷之感,这二则便是蛇类常在街中肆意出行。也因此半夜的打更人,成了一个难活。 孙二便是这万古城中的打更人,他是个老光棍儿,没有生计,迫于无奈,做了这活儿。 他打着寒颤,向前走着,背影有些蹒跚。这是老毛病了,以前他没饭吃,上山打蛇吃,一次遇见了一条水缸粗的蛇,他是死里逃生逃回来的。 上阳老邪是个江湖上的练蛊高手,年轻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条异蛇,是为紫麟,天下就这一条,实为天生的蛇王。曾用心头血养了二十几年为练绝蛊,称霸武林。只是不敌,蛊将成之日遭反噬而死,蛇也跑了,不知下落。或许与万古城中的诡异蛇患与此事有关系。 至今江湖邪派也一直在找那条蛇,那可是个好东西。哪怕极大的可能会遭到反噬而死,可仍旧抵不过人内心的欲望。不远处的徐沧海看似在喝酒,实则把这些话听了个一字不落。上阳老邪是个江湖上的练蛊高手,年轻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条异蛇,是为紫麟,天下就这一条,实为天生的蛇王。曾用心头血养了二十几年为练绝蛊,称霸武林。只是不敌,蛊将成之日遭反噬而死,蛇也跑了,不知下落。或许与万古城中的诡异蛇患与此事有关系。 至今江湖邪派也一直在找那条蛇,那可是个好东西。哪怕极大的可能会遭到反噬而死,可仍旧抵不过人内心的欲望。 第二十三章龙翔海角恐惊天 而此时也有两个身影从不同的方向向着蛇怪消失之处追去。 少女一把揪住了徐沧海的蓝色发带,“喂!” 徐沧海是怕蛇的,本来极好的轻功也在追蛇时变得脚步有些轻颤,现突然被抓住了发带,浑身一激灵,习武的习惯让他并未先回头而是向后下意识用白龙宝剑击去。 少女没能完全的躲开被剑划破了左肩,痛呼一声,“啊!你找死啊!” 徐沧海后退几步,咧了咧嘴,“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突然出现在我背后?” 少女一手捂着左肩,怒瞪着徐沧海,“你还敢狡辩?” 徐沧海盯着少女,“你也是来追蛇怪的?” 少女仰着头,“是又咋样啊!只许你追,不许我追啊?” 徐沧海冷哼,“旁门左道,我追是为民除害,你追是练蛊害人!” 少女反驳道:“你说啥子?你这是歧视,谁说魔教就不能做好事?再说咯,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杀了蛇怪?你少白日做梦咯!” 徐沧海收起了长剑,“你少装好心了。”话罢,转身是要走。 少女拦住徐沧海,“你不是要扔下我吧?我身上带着伤,还是你砍类,魔教人的命就不是命咯?” 徐沧海紧拧着眉头,望向黑压压的树林深处,那蛇怪已然不知去向,回过头看向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到:“我叫祸姒,祸国殃民滴祸,莫得姓。” 徐沧海将长剑一收,向客栈的方向走去,“跟我回客栈吧。” 祸姒追上去,“食宿你包哈?” 远处传来徐沧海的话,想得美,给你出一半… 林中深处一双尖锐的瞳孔正在望着两个离去年轻人的背影疯狂收缩,庞大的身躯压倒了一片杂草。 祸姒问:“你为啥子要找那个蛇怪?” 徐沧海反问:“那你又为什么?” 祸姒转了转眼珠,“我虽练蛊,但没有害过人,只为了练成长生蛊做最厉害嘞练蛊高手。那蛇怪是练长生蛊嘞好东西,我当然要找咯。” 徐沧海轻叹,“曾有上阳老邪是个江湖上的练蛊高手,年轻时不知从何处得了一条异蛇,是为紫麟,天下就这一条,实为天生的蛇王。曾用心头血养了二十几年为练绝蛊,称霸武林。只是不敌,蛊将成之日遭反噬而死,蛇也跑了,不知下落。或许与万古城中的诡异蛇患与此事有关系。 ”转而停下步子看向祸姒,“那并不是个好东西,多会被反噬而死。” 祸姒笑起来,“呵呵呵呵…徐沧海像你这样的正道人士有啥子信仰?” 徐沧海想了想,“除暴安良。” 祸姒正色道:“我跟你是不一样勒人,走得也是不一样得路,我们这样人的信仰,无非就是遵循本心,可这有有啥子不好?我们只是所作所为不容于世,可我们没有伤天害理,只要你不犯我,我…也不会伤害你。” 徐沧海怔住了很久,很久没有说出话来,或许他认为祸姒说的没有错吧… 第二十四章龙翔海角恐惊天 浓重的雄黄味盖住了深夜的冷雾气,家家户户门口因过年而挂至今还未摘下的灯笼已然残破不堪,被冷风吹的前后摇摆。 城中新开了一家风月楼,长街萧瑟,在此人人自危之时,唯此楼长灯不灭,天亮闭关。这风月楼里的头牌名叫魅娘,传言那女人貌若天仙。引得达官显贵们一掷千金也心甘,寻常人家是去不得的,去一趟的车仆劳力,不是一般人可出的起。 这引起了徐沧海和祸姒的注意,此时城乱,却跑到城中开一家风月楼,实在怪异。 他们身怀武功哪怕是夜中蛇多时也可无恙踏路,不必花车仆的钱,只是看魁娘的钱是他俩凑的,好在留下了食宿钱,不至于二人看完魁娘后流落街头。 一进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浓妆艳抹,扑鼻而来难闻的厚重脂粉味,那老鸨穿的像一只七彩尾巴的母鸡,徐沧海不禁皱眉,心中想到了艳俗二字,胃中一阵翻腾,只想吐出。 他最讨厌的就是艳俗之气的女人,幼时他无父无母在青楼干活,那些女人聒噪无比,让他留下了阴影。 回想起幼时,终未忍住,跑到了不远处的柱子旁扶着就吐。 祸姒忙跟上去帮徐沧海顺背,“你怎么了?虽说那老鸨是很丑,你也不至于丑吐了吧??” 徐沧海捂着胸口大口的呼吸,“我只是…我只是看见艳俗的女人就想吐…呕!”话还没说完,又是一波翻江倒海。 徐沧海扯下蓝色的发带遮住了双目系在脑后,“我这样进去,你扶着我,若有危险异动,你便扯下我的发带。” 祸姒瞧着他系上发带,“你可真行,瞎子逛青楼。”话罢,还是抬起双手攥住了徐沧海的胳膊,扶着他又进了青楼。 楼高八人,梯极长,一女子手持黑木红折扇缓缓而下,身姿婀娜,落于风尘,气质却不俗。 祸姒腰间悬挂的蛊盒发出异响,她低头打开一看皱起了眉,小黑蛇在盒中乱窜十分不安,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坐在旁边的徐沧海,在他耳畔小声道:“此处有人和我一样的炼蛊人。” 徐沧海微微歪头,靠拢祸姒轻声道:“可知晓是何蛊。” 祸姒撇撇嘴,“虽不晓得是啥子蛊,但绝对是凶残阴毒的那种,不然也不会把我的蛊虫煞的不安乱窜。” 徐沧海耳朵微乎其微的动了动,“那女子会武功,而且不低。” 祸姒将蛊虫放出,小黑蛇很快消失在了黑暗角落中不知去向,她冷笑的看着魅娘。炼蛊人常年需取心头滋养蛊虫,脸色比常人白许多,而魅娘正是如此,她怀疑那个炼蛊人就是魅娘。 半响,台子上正跳舞的魅娘突然猛地怔住,停下了舞动的身姿。紧着下了台,快步回了房中。正是此时,她回头看向了客间的祸姒,神色晦暗不明。 “她发现我了。”祸姒看着魅娘离去的方向说道。 徐沧海耳朵一动,轻启薄唇道:“跟!” 第二十五章龙翔海角惊恐天 高楼之上寒风吹过徐沧海和祸姒的衣角,冷风直往领口里窜,他们眼盯着魅娘卸了妆,魅娘竟然是个长相阴柔的男人。 魅娘坐在了茶桌前,穿着薄衫,姿态慵懒,“来了既是客,何必躲藏?” 徐沧海和祸姒对视了一眼,从窗口而入。 魅娘不曾抬眼,只吃着桌前的桃花酥,一举一动都像是个素养极好的女子,兰花指轻轻捻起,吃时一手掩面,每次只抿极少的一小口,一整块下去连个沫子都没落下来,“二位少侠所为何事?何故放蛊伤我,又何故在顶楼窥我?魅娘不记得有结过什么仇,结过的都已经死了,二位今日可要说出个原由,不然这风月楼,恐怕是出不去了。”话罢,手中茶杯放在桌上,碎了八瓣儿。 徐沧海拱手,“在下徐沧海。”又解释道:“万古城中有蛇患,不知何由,风月楼开的略有稀奇,唐突了您,还请前辈海涵。” 祸姒淡然的看着魁娘,红色的瞳孔波澜不惊,像她们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礼仪秩序,前辈又如何?被她放蛊而噬只能怪其学艺不精。 魁娘抬手伸出纤细葱白的食指,指向了祸姒,“你旁边那位姑娘,似乎不觉得有所歉意。”话罢,掩面一笑,“罢了罢了不同你们玩笑。”说着神色一冷,“其实今日就算说出个原由你们也走不了,知晓了我男儿身,就没有活路!” “连心蛊!”祸姒十指颤抖,翻开袖子只见一条黑线从掌心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她竟一点都没察觉被下了蛊, 徐沧海亦是十指颤抖,忙封闭自己和祸姒的三个闭气的穴位,刚拿起剑,祸姒便抓起徐沧海的手臂说道:“不可动用武功!”话罢,甩下一阵烟雾带着徐沧海消失在了无尽的黑夜中。 魁娘冷笑,逃了又如何?中了他的连心蛊又能活几个时日,苟延残喘罢了。 客栈内,徐沧海问:“连心蛊是什么?” 祸姒道:“中此蛊的人活不过七七四十九日,手腕上的黑线会一直蔓延,而到了心脏的那一刻既是亡命之时,若动用武功会加速蔓延,能解此蛊的只有长生蛊。” 徐沧海道:“她身上有一层气息同你一样,练的也是长生蛊。” 祸姒眯了眯眼,“不,他更邪一点,我用自己的血养蛊,而她的蛊脏乱邪气,是用了许多人的血,我敌不过他。” 祸姒从怀中掏出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涌出滴在了手腕之下的茶杯之中。 徐沧海呼道:“你这是做什么!” 祸姒不理他,见血满了杯,单手拿起将其与杯中少量的茶摇匀,“你将这个喝了,我自小尝遍百种毒草,血液可以抑制一些你体内的蛊毒。” 祸姒将手腕举起,仰起头喝着滴下来的血,喉咙随着吞咽一上一下。她不觉得腥,更不恶心,蜈蚣,蛤蟆,毒蛇,她也都吃过,为了活着,都不算什么。 徐沧海手里拿着泛起血腥味的茶杯,“你为什么会曾尝遍百种毒草?” 第二十六章龙翔海角惊恐天 祸姒冷笑了一声:“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要能活下去便什么都不会顾。” 正午时是蛇最虚弱的时候,祸姒放了手中的小蛇带路,和徐沧海跟在小蛇身后。 徐沧海紧握手中的剑,警惕的盯着四周,“仔细着点。” 祸姒将骨笛一甩,几棵大树轰然倒下,正见蛇怪吐着的信子骤然收了回去,“还用你说啊?” 蛇怪猛地冲了过来用尾巴甩断了几根大树,向天嘶吼着。 几番打斗徐沧海与祸姒,已经伤痕累累筋疲力竭,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徐沧海和祸姒两两相望,蛇怪对着他们虎视眈眈。 徐沧海拉住了祸姒的手,“跳下去未必会死,但落在蛇怪嘴里定是活不成。”话罢,拉着祸姒跳下了悬崖。 耳边的风震耳欲聋,徐沧海怀中的人愈发的冰冷,他低头只见祸姒面色惨白,肝胆处支出了一根穿透的木棍。 祸姒在他耳边说道:“我活不成了,其实我也想做个正义之士,从小就活在阳光下,只知道蜜糖是什么味儿,不知骨髓腥。”话罢,吻上了徐沧海。 徐沧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咙进入了丹田,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时,祸姒早已死去多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蛊毒已经解了,祸姒将自己的内丹给了自己。 百年之后,徐沧海弥留之际对他唯一的徒儿只说了一句话,“将骨笛与我合葬。” 你救了我一命,我念了你一生。 老者虽步伐缓慢,但每一步都十分稳健,左手拿着一把剑,右手拿着一把骨笛,“老夫听闻,此处是黄泉八百里深处,可解执念?” 醉今朝打开因果薄,见此人一生行尽好事,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老者一听是真,忙将骨笛放于桌上,“我想见一位名叫祸姒的故人,此物是故人之物。她生前想做个好人,却无法,反而骨笛沾了许多的血,后来我带着这把骨笛行了半生好事,我想还给她。” 醉今朝道:“祸姒罪孽深重,早在之前便被处以灰飞烟灭之刑。” 老者起身没有站稳,后退了两步,双目失神,泪水划过眼角的细纹,淡淡的道了一句:“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终是,终是......” 这世间最凶的利器都比不过七情六欲,老者的执念无法消散,亦无**回,醉今朝无可奈何想出了一法,“黄泉有幻境,你可以再看见她,但只能带着回忆反复重复与她相遇到结束的日子直到永远。” 老者问:“真有这样的地方?” 醉今朝道:“你无法改变结局,亦无法再轮回,只能永远的陷入其中,你当真还要执迷吗?一碗孟婆汤,足以让你忘了这一切。” 老者扬起了嘴角,“在轮回也是活那一生,不如去见想见的人。” 醉今朝像是早就料到了老者的选择,只吩咐鬼差领着老者去了幻境,未在多言。 白泉见老者行步坦荡,毫不畏惧,说道:“那人定是还不知晓幻境的可怕,等他陷入其中就后悔了。” 醉今朝望着老者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他知道,只不过对于你来说的可怕,许是他人嘴中的甘甜吧。” 第二十七章长烟落日孤城闭 少女的手中拿着一个酒杯,正躺在万年桃树上,酒杯无意间滑落被一海棠花接住。 那花沾了些少女的恩泽,在无声中通了灵性,花草树木是很难修行的,这海棠花只沾了她点点妖气就通了灵性。 手掌朝天,对着海棠花捻了下指,一阵紫光,花朵根叶消失,只有一浑身赤裸的俊美少年躺在草地之中。 少女一挥手给他了一身衣服,少年摸了摸自己,片刻便明白,单膝下跪,用极为阴柔的声音说道:“拜见妖神。” 少女问道:“你才通灵性,怎知本尊是谁?” 少年将头埋的更低,“您时常来这里喝酒,我那时虽还不通灵性,但还有记忆,所以我认得您。多谢妖神赐小妖人形,小妖定会效忠妖神!” 少女侧卧在高高的树腰上,雪白的手抵着额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效忠本尊?”眉峰一挑,笑出了声,“一个花妖,能做什么?不过只是随手为之罢了,本尊的身边不需要你。” 他知道,想要在弱肉强食的妖界活下去,留在强者的身边是最好的办法,像他这样的小妖一旦出了这桃花源,恐怕骨头都会被吃的干干净净,“小妖虽力量有限,但这是暂时的,花妖力量薄弱,但我并非普通花妖,定不会让您失望!” 少女歪头,垂着眸子看他,“你不过是想要依附着本尊活下去罢了,当本尊不晓得吗?” 少年一愣,说不出话来。 少女飞身下树,脚腕上的铃铛随风作响,“倒是个聪明的。”话罢,向着花海之外走去。 少年识趣的跟了上去。 楼中,玉长烟正在看什么东西,眉头紧皱,周围的妖仆都被气压吓的把头埋进了领子里。 翠景拿着一碗雪玉羹,走近了玉长烟,“主子,五天五夜了,您身子才恢复一些,这是您最爱吃的雪玉羹,里面放了一些长虞殿下为您做的药,吃一些吧。” 少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同妖神说话,不是找死吗? 玉长烟淡淡道:“先放哪儿吧。” 她知晓主子的脾性,说了什么就得是什么,旁的再听不得,翠景无奈只得照做。 少年一阵讶然,同身边的妖仆小声问道:“那妖是谁?妖神待她似乎不太一样。” 妖仆小声回应道:“翠景是和妖神一起长大的,跟在妖神身边五百年,自然跟待咱们不一样,虽说她也是个妖仆,但有这层感情在,妖神能待她不好吗?” 少年听出了身边妖仆的不悦,想必是翠景待遇极好,惹来不少妒忌。 夜深时,翠景让一众妖仆先退下了,只留了少年一个。 玉长烟垂眸看着折子,“你,过来。” 少年一怔,不知是否是在叫他。 翠景皱起了眉头,这小子怎么这么蠢呢?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领他回来,“主子唤你,还不快过来!” 少年忙忙应声,“是。”话罢,快步上前。他走到玉长烟面前,“妖神有何吩咐?” 第二十八章长烟落日孤城闭 玉长烟夹起了一块麒麟肉给玉长安,“多吃点,万年的麒麟肉。” 长虞心头一窒,他攥紧了拳心,断不可叫人看出端倪,他为什么,会这样失态… 玉长安感叹,“这可是好东西啊。”正端碗吃着呢,眼一撇,发现玉长烟一筷子未动,“你怎么不吃啊?” 玉长烟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放眼整个妖界,那还有修炼一千年朝上的妖会禁食,不说一千年就说两百年往上都没有。就你整天行吃食强身健体丢不的那一套,要不然这传膳一事我早就废了。” 玉长安心满意足的又夹起了一块麒麟肉放进了嘴里,两颊被塞的满满的,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了许多,“阿姐,这就是你的不懂了,虽然修行久了是不必进食,但进食有益而无害啊,况且又能解口美饱腹之欲。” 玉长烟嘲讽的冷哼了一声,“也就只有你修行到这份上,还能惦记起口美饱腹之欲。” 原来他就是妖神的弟弟,玉长安,那个喜欢制药的二殿下。他松开了袖子里紧攥的拳心。 今年是顾念和然断成亲的第六个年头,然断掐指算着。 顾念有一个心尖上的女子,养在外头的宅子里,因此顾念一年里不回几次王府,可就是这么爱的女子,他却不将她娶进来。然断心想许是怕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拿着的当家主母的身份欺负了那女子吧。 顾念想多了,她然断是个爱屋及乌的人,更何况这事在她十七岁嫁进来之前就知晓了。 顾念恨她,恨她明知他有心爱之人还要嫁给他,怎么说?她可真冤啊....还要冤一辈子,罢了罢了,这大致就是命吧。 春萍慌忙进了屋,气喘吁吁地说道:“福晋,十四爷和那青楼女子的事被圣上知道了,要发落了十四爷。” 然断心口一窒,手中的玉钗子掉在了地上,就算圣上再宠你,你也不可这般放肆,你的一切也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罢了,你怎么不明白?转而即刻恢复了平静,“备马,马上进宫。” 顾天长那双手虽仍旧十分苍劲有力,但早已有细纹不复年轻。他身上的龙袍,也早已不复曾将那般穿上时身姿挺拔,他本意是想将皇位传给顾念,可他这个儿子却如此不争气,“一个青楼女子迷的你神志都不清了吗!” 顾念跪在地上,肩膀却挺得笔直,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殷朝女将是歌妓,曾更有女侠王茹是妓女,妓又如何?身份之差,在我看来不过一场笑话。” 顾天长抬手指着他,“你可知,你是谁? 顾念不卑不亢地说道:“西朝皇子顾念,因为我是皇子所以妓女婉茹嫣要死,将门之女然断才能做我的妻子。因为您是皇上,所以身份低微的母亲不能活!父亲是宰相的谭巽才能做您的皇后!” 温公公小心翼翼的进了大殿,轻声道了一句:“圣上,十四福晋求见。” 顾天长闭上了眼睛紧皱着眉头,“传。” 然段缓步而进,行了个礼,“儿臣然段,参见父皇。” 皇上抬起一只手按住了青筋显露的太阳穴,“平身。” 旁的妇人见了这事必然就是两种结果一种是黯然神伤这其二无非是恼怒,但在这然段脸上这两种神色都分毫未有,反而带着从容地笑意给在一旁的文公公都看愣了,顾念虽也是不解,但也不稀罕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然段看了跪在地上的顾念一眼,“还请父皇息怒,自古英雄爱美人,十四爷年轻,也是正常,那青楼女子,也不过是外面的粉头相好,倘若真如外面所传的,对那青楼女子情真意切多年,也大可不必至今也是放在外头了,侧室她够不上,当个小妾摆在家里头也并非难事。等过些时日,十四爷自个都腻歪了。”话罢,走到了顾念身边,两根芊芊玉指,捻起了一点裙围,跪在了他旁边,“此事亦是儿臣之过,作为父皇亲选的福晋,却未将十四爷引到正途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辜负了父皇的厚望,还请父皇恕罪。”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告诉顾天长不必把那青楼女子当回事,碍不到顾念的路。更是把责怎推到自己身上来,顾天长还是不忍对自己最看重的儿子下罪,如此一说,让顾天长消了不少的气。 这然段很是聪明,再一次宴会上他便看得出来,又识大体,他很满意这个为老十四挑选的福晋,“都起来吧。” 祸姒懒得理他,不耐烦的敷衍了他一句:“要你管!” 去了一趟风月楼已经几乎掏空了他们俩人的腰包,小二送上来的晚饭也只有一碟小菜和一个白馒头,好歹俩人都是出身江湖,谁也没嫌弃谁。 虽说是男女授受不亲,但好在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今囊中羞涩,二人就从以前的一人一房变成了两人一房。 望着早已将床霸占的祸姒,徐沧海没好气的道:“天冷了,你扔床被子给我,我垫地上。” 祸姒扔给了他一床被子,没再说话。 两人各怀心事,解连心蛊需得长生蛊,可长生蛊现在丝毫没有头绪。 徐沧海突然坐起来,“我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我还没来得及做一代大侠,就要成为一杯黄土了吗??” 祸姒双手放在脑后垫着,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宽慰道:“别慌,在媚娘的身上我闻见了那条巨蛇的味道,只要有头绪就有希望。” 徐沧海道:“你不早说??” 祸姒反驳道:“你问了吗???” 这一次祸姒算是真正的以身涉险,她把自个卖进了妓院,看着祸姒比魅娘更胜的美貌,老鸨乐得笑开了花。而徐沧海则在妓院当了个打杂的。 手拿黑木红折扇的魅娘,步伐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祸姒和徐沧海身后,“有意思…你们竟然还敢回来?” 祸姒闻声回过头,“我的蛊虫的确不如你,那这个呢?”话罢,左袖口一动,骨笛滑落手心,手腕一转骨笛直指魅娘,威胁道:“九节骨笛可召唤十方怨灵,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魅娘一怔,转而又是恢复了那风情万种的笑颜,“苗疆祸家的女儿,杀光祸家上下,祸家大爷被你做成蛊罐,兄弟姐妹成了你手中的一件武器,比你那母亲当初更狠一筹。” 祸姒紧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谁?” 魅娘道:“天上北海,地淌魅蛇” 第二十九章长烟落日孤城闭 天上宫阙,玉柱不见顶,金龙盘墙。云雾缭绕于此,百鸟在外盘旋歌鸣,而里头正噤坐着天界太子墨莲之。 一身着蓝颜华服的神君缓步而来,手拿司命册,腰挂天命盘,神色像是有急事:“太子殿下您最后一次历劫之日将近,只是…” 墨莲之放下了手中的玲珑珠,淡淡道:“只是什么?” 那神君又道:“只是…此劫是情劫,且…” 墨莲之见他欲言又止微微蹙眉,“何至你司命都说不出话来,直说便是。” 司命神君叹道:“只是最难过的情劫便罢了,又是在妖界。” 玉长烟看着镜中那张熟悉的脸和阴柔的声音,她没有看错,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长虞是天界太子的转世?” 醉今朝笑的玩味,“一个救你的妖,竟然是杀你族类的神,这不是很可笑吗。”她闭上双目往身后一靠,捻着手中的寒冰珠道:“不过倘若他一直留在妖界,不愿再成神,这劫就算未渡成,他便不再是神他的劫数,此刻不过是你的一念之间。” 玉长烟接过从镜中飘出来的那株枯萎的海棠花,她看了那株花良久,“我救。” 醉今朝拿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四海八荒都说这位妖神重情重义不像妖,如今看来不假,“你拿什么来换呢?” 玉长烟眼神飘忽,思索了一会,“我的九尾,这九尾是四海八荒独一出。” 醉今朝想了想,“虽不赚,但也不亏。但断尾之痛,可是难捱的很,你受得住吗,为了你的敌人?” 她本是一只野狐,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受了无数苦难做到的,断尾之痛,何足挂齿,“与我来说,长虞并非墨莲之。” 纱幔之外的翠景见其中动静,缓步上前,撩开了纱幔,“妖神救了你,既然醒了,就去谢恩吧。” 他本体元神皆散,已是无力回天,怎能救的回?“妖神是…如何救的我?。” 翠景冷冷的说道:“妖神为了救你同黄泉鬼神断了九尾换你一条命,狐妖断尾,彻骨之痛,修为损半。”翠景冷哼一声,“你真受得起。” 只见话音刚落,他便没了踪影。 翠景的话,无数遍重复在他的脑海之中,狐妖断尾,彻骨之痛,修为损半…为了一个他?这样微不足道的他吗? 他愣在原地,那女子面色惨白,满头大汗,正紧闭双眼皱着眉。 那声音沙哑,像是几日不曾喝过水一般,“长…虞?”她自打他进门起,便闻到了海棠花香。 他快步跑到了床边跪在了地上,“长虞在…” 玉长烟有些混沌,抬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抓到长虞手时一紧,“你可还好?” 他眼眶一红,“长虞无事,妖神怎可为我这等小妖,如此?” 只听玉长烟道:“皆为我妖界子民,与我来说无高低贵贱之分。” 妖无情自私,阴险恶毒,她这般有情有义,迟早会自伤,那么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暗刀,他会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 今日妖界有雨,他去找了蕴藉让其停雨。蕴藉本不想理他,见他是妖神身边的人,自然得给几分面子。 长虞小心翼翼的搀扶着玉长烟,生怕她磕着碰着,眼睛紧盯着地下,怕有什么绊了玉长烟,“今日天气晴朗,妖神喜欢这般天气,正好出来走走,有助于恢复伤势。妖神昨晚可又痛了?” 玉长烟扶额,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长虞话这么多呢?“我与旁的亲近极少,话语相对自是不多,故也没发现这一句一句妖神来妖神去,有这般听着令人烦扰。” 长虞薄唇轻抿,“是长虞多话了。” 玉长烟无奈的摇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便称呼我名讳便是,又不是什么叫不得的东西。” 长虞心中十分乐意,乐意与他人和她的关系不同,仅仅是直呼其名,也比其他人亲近许多,但他嘴上却说:“万万不可,妖神尊贵,我这等小妖怎可…” 未等长虞说完,玉长烟便道:“我予妖神护法之位,日后苦心修炼,身份也不再低微,我命你如何,你如何便是。” “是,长烟。” 长虞屋内的夜明珠被窗外因风吹而摇晃的树叶,一遮一走,而忽明忽暗。黑夜中露出了一个侧脸,“你或许还在痴心妄想阿姐喜欢上你了吧。”他向前走了几步,眼神中的讥笑毫不遮掩。 长虞将手中的笔放下,宣纸上是一个烟字,还差了那最后一笔。他还真是阴魂不散,半夜三更的都要过来,“二殿下,怎么总是说一些长虞听不懂的话呢。” 玉长安两指夹起了桌上宣纸的一角,将其拿起,其意思不言而喻,“末流花妖,肖想妖神,真是自不量力啊。” 长虞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只可惜二殿下有情,但却永远只能做妖神名义上的弟弟,有的人还有些机会,而有的人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机会。” 玉长安靠近他道:“你真以为是阿姐善良才会对你那般好的吗?”又续道:“不是的,而是因为你这张脸像极了死去多年的三弟,哦,还有你的名字,我死去的三弟也叫长虞,玉长虞。”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你以为阿姐救你,是对你有了别样的情?”他哈哈一笑,“墨莲之,这个名字我想你不陌生吧,天界太子。” 长虞看着他,“什么意思。” 玉长安道:“墨莲之就是你啊,你下世来妖界历劫,阿姐知道这事,故意救你让你爱上她,留在妖界,自此再回不到天上。” 长虞冷哼一声,“你以为你说,我便会信吗?” 玉长安坐在靠椅上,墨色的头发散落到地,十分慵懒的姿态,“来者即是客,进来吧。” 司命缓步进来,同长虞行了个礼,十分儒雅,再同玉长安道:“多谢妖界二殿下相助,司命记下了。” 玉长安抬手,“不必,既然你们神界不能插手,那就我来插手,各取所需罢了。” 司命册天命盘,一身神气,传闻司命与天界太子交好,形同副手…玉长烟对他的好,当真只是在利用他?!? 玉长烟尚未痊愈,被翠景搀扶着胳膊,一手捂着心口,呼吸都有些困难,大喝一声:“长虞!你别信他!” 长虞一步一步的走过去,眼含泪水,抬手抚上她的脸,“你的声音好哑,说了让你多喝些雪莲水。为我,你伤的这般严重,长虞心中时常感动和过意不去。”话罢,他放下手,太阳穴青筋毕露,喝道:“为了不让我回天界与你为敌!你可真是下得去手,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不,或许不仅仅是为了不让我回天界,更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他眼泪直流,一字一句的续道:“杀,了,我!” 玉长烟抓住他的手,哭喊着:“我没有!不是的,长虞。” 长虞神伤的望着她,“那是什么?你说,你说啊!” 玉长烟怔住,终是无话可说,放开了手。 司命颔首,“太子殿下,最后的劫数已过,该回天界了。” 最后,长虞只说了一句话,“自此你我再无瓜葛。” 禁室为极寒之地,就算是修为再高的妖,在此也非常难熬。而玉长安已在此受罚五百年,他跪在地上,每每说出一个字都会哈出一口白气,“阿姐,还是没说何时放我出来吗。” 翠景放下手中的衣物,主子只关着他,冻着他,却也不曾废掉他的身份,也不曾缺短过什么,只是要他在此受罚知错,谁知五百年了这一向通透的二殿下竟是怎样都不认错,“主子,为您则了一门亲事。” 玉长安起身,大喝道:“你说什么!” 翠景吓得一怔,二殿下一向温润,自从出了五百年前那事之后就变了,变得暴躁乖戾,“是兔门寻家的大小姐,寻雪。妖仆曾见过那位小姐,十分温…” 还不等翠景把话说完,玉长安便直接破了禁制闯了出去。 阿姐知道他不会走,便未用多少法力。他也没想过出去,他以为可以等到她原谅他!为了一个墨莲之!她不要他了?!五百年了,他等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不!绝不!他不甘心!三弟该死!墨莲之该死!他们都该死! 玉长烟抬手用法力将他一击,“玉长安,你疯了吗?!” 玉长安吐出一口鲜血,他有些难以置信,抬手摸了摸,垂眸一看,是真的,哪怕是五百年前他与神联合,犯下妖界大忌,阿姐也不曾伤过他,今日竟对他出手?“阿姐?你打我?” 玉长烟用力甩了一下云袖,侧过了身,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目问道:“长安,长虞是不是你害死的。” 玉长安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阿姐,你在说什…” 玉长烟抬起剑,指着他,问道:“长虞是不是你杀的!” 玉长安歪了歪头,“我怎么会害死长虞呢?” 玉长烟狠狠道:“那时妖界无主,虽暴乱,但我临行前为你们设下了禁制。禁制破解,我却毫无感觉,长虞惨死,而你只是皮外伤,其中疑点重重,而我一直沉浸在伤痛之中,不曾想过。而就在前些日子,终于在长虞的骨脊发现了你的钻虫毒引!他是我们的弟弟!你怎得这般狠心!你究竟为何要杀长虞!” 玉长安捂着心口,步步紧逼,笑的疯魔,“为何?你当真不知吗,因为,我爱你啊。” 玉长烟猛地前进,剑指其喉,眼白布满了血丝,“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 玉长安没躲,苍凉的笑,如同秋日结束时那最后一片叶子落了一般。 玉长烟瞳孔一缩,沉默半响,放下了手中的长剑,背过身去说道:“相伴多载,我不杀你。”话罢,转头对翠景说道:“宣废去玉长安身份,自此逐出妖界,再不得入!” 翠景颔首,“是。”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流逝着,她本以为同长虞不会再见,更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墨莲之身披金鳞战甲,手握龙吟剑,身骑朱凤神兽,身后是天界百万天兵,来此讨伐妖界。 玉长烟拿起长剑,“既如此那便战。” 大战了七天七夜妖界血流成河,死伤无数,这扬起的黄沙啊,许久都没能落下。玉长烟把剑插入黄土之中,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把龙吟剑穿过了她的身体,她回过头望去,对上了墨莲之毫无波澜的眼睛。 墨莲之道:“长虞是不是我。” 玉长烟道:“如果你说那株海棠花,那是你。” 墨莲之又道:“我是说最初的长虞是不是也是我。” 那株为重生而长的海棠花是她亲手取了心头血换来的,换来的是三弟的命,换来的是每一年的四月初五她都会妖力大减,换来的是他趁着这个她最虚弱的日子来杀她。玉长烟低头看了看穿过自己心口的剑,嘲讽一笑,“你觉得…现在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玉长烟趴在朱雀的背上,她看着下面妖族惨状,心如死灰,“剿灭妖族…生擒妖神…为了邀功坐上天神的位子,真是下的一盘好棋。” 墨莲之眉头微蹙,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抬手一挥,金光乍现,玉长烟便昏了过去。 墨莲之坐上天神之位时,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此后永无止尽的孤寂,记忆里那头意气风发的九尾狐,似乎很远很远了。 数百天兵守在水牢之外,因着这儿与其他的囚牢不同,水牢里关着的是妖神玉长烟。 滴答滴答的水声,在水牢中显得格外清晰。玉长烟的双手双脚被铐妖链紧紧锁住,身后被封着神印一动不能动。 听到脚步声,玉长烟垂着的头微微一动,她半睁开眼,“外头百兽齐啸,想必你已是天神,怎么?这就来杀我了?” 墨莲之抚上她的脸庞,“这往后的万里山河,你要代我去看,往后的日子里,你要无趣了,便去妖界的天源之下看看那片海棠花海吧。”话罢,他亲吻了玉长烟,金丹从口中渡进了玉长烟的体内。 玉长烟瞪大了双眼,她吸收了墨莲之的金丹,也承载了他的记忆。 司命颔首道:“司命册上载,四月初五神妖大战,妖界大败,后妖神玉长烟头颅挂于南天门百年,以震妖邪。” 墨莲之道:“倘若我领兵…” 司命下跪惶恐的说道:“太子殿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逆天改命,后果不堪设想。” 墨莲之道:“后果我一人担,她为了我取心头血,承断尾痛,不曾告诉我。我为救她做负心人,走上众神之巅,也不会告诉她。” 玉长烟的锁链被挣断,她抱着摇摇欲坠的墨莲之,她哭着说道:“最初的长虞是你,后来的长虞是你,一直…都是你…” 墨莲之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便是我要担的果,如果是为了你,那便是死得其所,不算果了。你要好好活着,记得代我去看看万里山河,和天源下的海棠花海。” “阿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万里山河,和天源下的海棠花海啊?” “等阿姐坐上妖神之位的时候。” “那还要好久啊。” “不会让长虞等很久的,相信阿姐。” “嗯!相信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