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表无据归来是》 第一章 西北 西北的风沙天,我靠在门边儿听着外界呼呼的风声,伴随着树枝折断落地又被吹走的噼啪声,面前是火炭架,炉火正旺,缠着金丝的瓷壶嘴边冒着热气,紧紧身上外翻毛的半褂,伸手挪到火炉边发呆,眼光撇向窗边,因为天气不好,只有些许光亮照到地面投下窗棂上摆放的玉雕花的迷糊影子。 来到清朝已经三月有余,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淡然。我明白,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现代的穆尔,而是西北驻军总管的小女儿兆佳·慕尔。原来的兆佳·慕尔原打算康熙四十一年参加选秀,却因为贪玩坠马昏迷,再醒来时,便是我穆尔占据了她的身体。 说来也正好,现代二十四岁的自己刚刚大学毕业,就来到三百年前一个十四岁女孩的身体里,偏偏两人的名字读起来还一模一样,年纪却少了十岁。 手里拿着前几天向丫头要来的毽子的残骸,想起自己原本是想锻炼身体,结果倒好,只踢了一下就彻底散架了,一旁的丫头连连求饶,再不忍心所谓锻炼,只留了几根上面的野鸡尾打发时间。 用羽毛沾着水在桌上随意划拉着,听到敲门声,定是怡人回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买到什么稀罕玩意儿。 说了声“进”便低头看向桌面,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写了“雍正”二字,慌忙抬手抹了一把,这才变得迷糊不清。 怡人见我的慌忙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背着手来到我面前,“小姐猜一猜” “什么,是吃的吗?” “什么呀!怎么一猜就猜到了”她有点失望,拿出背在身后的手,手里捧了个黄绿色的大梨。 我为逗她开心,佯装生气说道“你家小姐连个梨子都没尝过吗?”说罢转过身,见她后退几步,张口欲说什么又低下头,只传来低低的辩解声“不一样的,小姐,奴才……”。 我原本拿帕子半掩着嘴,听到她委屈的声音,这才忍不住笑起来,转身夺过她手里的宝贝梨,一旋身走到床边半倚着床架说道“逗你的,说了多少遍,还称自己是奴才”。我心里想,这丫头也忒死心眼儿了,从我来的那天起到现在,来来回回说了不下十次,她还是改不过来,无奈啊,无奈! 她倒了杯水走过来,一手接过梨,一手递给我水“小姐,这梨是庄子里的人培了好几年才得的新样式,别看样子没什么区别,味道可好了几倍”说话间,她拿帕子擦了一遍果子,“小姐尝尝。” 我接过,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表面除了黄绿色的果皮还有许多小黑点,这倒有点像从前门口那颗梨树结的果子了。 咬一口,汁水瞬间充盈口腔,一股果子的香气直冲鼻腔,果肉是半透明的白色,果皮薄而脆,两相对比,显得内里的果肉更爽脆多汁,这分明是从小吃到大的果子的味道,想不到在三百年前还能尝到。 许是我的表情变化太明显,怡人一脸讨赏的样子,这丫头,这次真是要谢谢她了。 “小姐”,她引我坐到桌边,接过手里的梨放到桌上的瓷碗里,浸湿帕子轻轻擦着我的手“从您大病醒来,便少见你如从前般笑了。其实咱们西北相比京城是很好的,规矩也不多,天天还有新鲜玩意儿,您到底在烦恼什么?我比您大两岁,夫人就是为了我能帮助您,让您有个贴心人儿,这些日子我看着,您总算是一天天活泛一起来了。” 我何尝不知道,怡人随时服侍我的人,但更像我的姐姐,万事有她在,我总能安心些。安抚般拍拍她的手,“我知道的。倒是你,这次想要什么赏,这梨真不错。”我按下心头涌起的相思之情,故作轻松的问道。 她笑笑,也不多说,退出门去留我一人。 我手半支着脸,心里算到,现在是康熙四十一年末,四十二年初就要去往京城备选,接下来就是选秀,“选秀,唉,为什么就不能一直待在这里?烦死了烦死了”。 “儿啊,怎么了?让额娘看看”门被推开,两个丫头低头站在一旁,兆佳·慕尔的额娘董鄂氏走了进来。许是长期待在西北,民风剽悍,额娘也是走路如一阵风一般,她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冰冰凉凉的,连带着身上也带来了外面的寒气。 “没什么,额娘。您怎么没去等阿玛回府,反而来看您这个女儿了?”这个额娘我真是喜欢的紧,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里残留的原来兆佳·慕尔的记忆,又或是这个便宜额娘总让我想起我的母亲,我对她也有七分真情。 额娘见我如此说,拍一下我的手,站起来正打算开口,瞥见门口的丫头,抬手挥挥示意退出去,这又坐下来说“你那阿玛,非要让你年底动身,额娘哪里舍得”说完抹了抹眼睛,我感其爱女之心,但选秀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只能暂时装作乖巧般立在一旁垂着头。额娘继续说“三个月前你贪玩坠马,自你醒来,额娘真是高兴,一直担心你这性子怎么能在宫里待下去,但见你一天天稳重懂事了,额娘也稍稍放心了。”说罢又拾起桌上的帕子抹眼泪。 我走到额娘身边,看着额娘眼角新添的皱纹,眼睛一酸,竟也流下泪来。 “额娘,那您是更喜欢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呢?”额娘抬起头瞅瞅我,直把我看成了个大红脸,半心虚半期待,“我的女儿,如何我都喜欢。之前是不懂事但天真调皮得很,现在懂事儿了,额娘觉得耳边清净反而不舒服了。额娘总希望你在额娘面前什么都不拘着就是了。”说完抬手将我额前几丝碎发别到耳朵后面。 正在我们母女含着泪说话时,门外传来了丫头们的请安声,门被怡人轻轻推开,她看到我微红的双眼也是一愣,继而推到一遍让出一道儿。门外走进一个穿着黑色长褂,头戴翻皮帽子的人,身材魁梧,走路沉稳,却见我这阿玛原本稳健的步伐看到我们娘俩儿兔子般的眼睛也是一愣,又快步走过来,却没注意丢在一边散架了的毽子被绊的一个趔趄,亏的额娘也是反应迅速了,愣是拉住了将将要倒的阿玛,又想起前阵子两人争吵,又一下子甩开阿玛的手,让他顿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额娘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往榻上走去,阿玛这才出声“我回了郭络罗家,过了年让慕儿再走也不迟,他家女儿前几年嫁给八贝勒,慕儿去了京城待选也好有个照应。” 阿玛见额娘没有接话,又解释道“我本想着让慕儿早些时候去京城能尽早适应,算了算了,过了年再走吧。” 听了这话,额娘才转过身说“行了,知道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哪里是舍得女儿的人。我们娘俩说话,你去忙你的吧。”见阿玛好像还有话说,我拉拉额娘的衣服“额娘,我想吃奶皮子,您去拿给我吧!” “你啊,行了,额娘走了。”额娘点点我的头,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见阿玛站在原地,无奈摇摇头离开。 对于这个阿玛,我知道他是个疼惜女儿的,但无奈作为父亲,总不能像额娘般与女儿如此亲近。 “别盯着自己的鞋看了,过来坐”阿玛招招手,“你阿玛没本事,不能把咱们家牵到京城里,年后你就要去待选了,阿玛已经找好了郭络罗家女儿,你暂时待在八贝勒府,她阿玛同我是旧识,到时你有事都可以请她传话给阿玛,阿玛我一定尽力护着你。你记着,任何时候,都不用避着别人让自己委屈,万事有阿玛和额娘在。” “阿玛”我一直以为这个阿玛虽喜欢这个女儿,但没想却如此爱护,一时百感交集。 同阿玛说完话,额娘的奶皮子也到了。对于选秀,我心里是忐忑的,之前一直是看着书本上生冷的介绍,却不曾想如今自己已然成为其中的一个,“兆佳·慕尔,你的结局是什么?你最终会变成历史里一个普通的过客吗?那我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想来想去终究也没头绪,只见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一阵风过后,原本金黄的树只剩突兀的枝干立在那里,我走出门,看到太阳将要落下,抬手半遮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竟也被艳红的晚霞映成红色,头顶穿来鸽子飞过的声音,盯着看了会儿,再回神,天色已经迅速暗了下去,陆续有丫头亮起了灯。 我踢着石子向院子走去,又想想,离去京城还有三个月,自己还能好好玩玩,这才高兴起来,甩着手朝院子走去,心下一想,又转念向额娘的院子拐去。 远远的,就看见几盏灯亮起,火苗微微抖动,西北的冬天来的突然,虽没有雪,但气温着实低,等我蹦跳着进门时,手已经冰冷,额娘被我突然闯进来的声音吓到了,见是我,又念叨着“小兔崽子”,我跑过去故意用冰冷的手拉着额娘的手,一边哼唧着撒娇让额娘暖手。 不管未来如何,现在的我,身边有爱着我的阿玛额娘,为着原来的兆佳·慕尔,为着穿越而来的穆尔,我都有责任好好陪着他们…… 第二章 新年 “妆点春光到眼边,冻消残雪暖生烟。杏桃催换新颜色,惟有寒梅花一年。”未来的一年,我打算通过读诗来提高自己的文学素养。 看着窗台上厚厚的积雪,感叹新年到的特别快,连阿玛都说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大。随着新年临近,府里一天天加上红色,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容,额娘忙着给亲戚孩子们包赏银,要不是我去帮忙,还真不知道赏银还有这许多道理,要不要赏,赏多少,怎么赏都是讲究,赏好了就是涨了当家主母的脸面,出错了不但会被背后抱怨,更容易失了人心。 “哎哎哎,别动别动,我来挂。”看到小厮们在挂院子上的大红灯笼,我急忙跑过去,小厮们因我突然的出现挂在梯子上犹豫着,我抬手示意他们免礼,叫他们下来扶好梯子作势自己要上去。 铁钩子就在前面,此时我正感叹着自己的胳膊为什么不能再长点,半挂在梯子上,一晃神看向地面,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就是在表演杂技,怪不得下面的人一会儿一声惊叹。 “扶好了,马上就挂好”我对着下面的人喊到,眼睛却不敢看向下面,直盯着面前红灯笼顶端盘绕着的黄丝线。 “你要干什么!快点给我下来!”糟了,是阿玛。 阿玛这个暴脾气,我赶忙退着向下,怕阿玛嫌太慢,最后几格几乎是滑下来的。 低着头走进阿玛,其实这个时候我是想走的,但以目前的气氛来看,我还是站在这里为妙。 头顶一直有一股眼刀盯着我,在我数完第三十四遍鞋面的花样以后,终于听到一阵微微叹气声“跟我来”,说话了就好。 我跟在阿玛身后,趁他不注意连忙侧着身子向一旁的怡人使眼色,示意她去搬救兵。 自从上次阿玛和我谈心过后,我常常会来书房送汤送枣。我这阿玛,武将一个,偏生对那补血的大红枣喜欢的紧,想到这儿,不禁笑起来,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后,又立刻军姿站立,只是头是绝不敢抬了。 过了一会儿,我看见阿玛深棕色的靴子停在我面前,接着是一张薄薄的纸递到手里“你自己看看”。 我抬手接过,纸上的字迹可谓丰神清逸,纸面有点点金箔,可见写信之人绝不普通。 “这是京城八贝勒来信” 八贝勒,那个历史上被称作“八贤王”,废太子之后竞争太子之位的强力人选,众人赞他“仁谊敦厚,礼贤下士,仁民爱物”,最后改名为“阿其那”,在“圈禁高墙”后病逝的人? 手里的纸一下子变得千斤重,“他为什么会写信给阿玛?”我抬头看去。 “当然是八福晋托贝勒爷写好送来的,上面问你何时启程,叫我们不必准备什么,说是八贝勒府中万事都有,只欠你这个东风了!” “啊” “你回去叫你额娘看看,也该预备东西了,年关底下不免慌乱,早些预备着也好,去吧!”说完大手一挥示意我可以圆润的离开了,我当然是立马转身打算开门离开,又想到外面的寒风,怕信纸被吹破,忙折起来塞到衣袖里,关门的时候,刻意探头看了看阿玛,却见他正含笑看着我,这一笑让我愣了半刻,回了个僵硬的笑后关门离开。 没走几步就遇见慌忙而来的额娘,见我穿的单薄,又吩咐怡人给我披上披风,伸手探我手的温度,我却想着自己袖子里八阿哥的信,连忙抬高手臂躲过额娘,又催促额娘快点回屋。 “什么事啊?” “额娘,你看!”简直不要太兴奋,这可是八阿哥的亲笔信,历史人物就活生生出现在手上的信纸里!好像追星追了几年,发现他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京城的来信?”额娘拿起信纸看了一会儿说道。 “嗯,阿玛说是八贝勒爷写的”我原本激动的心情在看到额娘暗下去的脸色后语气也沉下去,想到信里写的都是京城选秀之类的,得到八阿哥信的兴奋劲儿也消失殆尽了。 额娘叫来读信的丫头,我同额娘一同坐到塌上,听着丫头念信,字里行间,我好像看到一个穿着葱白便服的男子手持一管毛笔,窗边几支绿竹钻进内室,再走近些,他如墨般的眼神出现,抬手在砚台里蘸些墨落回纸上,如此这般写就了现在的信。 信里说来信目的有三:一为拜访阿玛;二为我年后赴京事宜,并说明此种暂居方式是京中早有惯例,不必为此担心;三为福晋所托向额娘问好,告知额娘不必准备太多东西,只把人安安全全送到就好。 我暗叹八阿哥做事考虑周全,又想到若非七窍玲珑心,怎么能在未来的九龙夺嫡中与未来的雍正帝相较。 八爷党还有谁? 九阿哥,有钱;十阿哥,鲁莽;十四阿哥,倔脾气……嗯…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八爷党争不过四爷党了。 总之,信的中心意思就是——您好吗?放心吧!人啥时候到?都准备好了! 八阿哥这封信到来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在我又没心没肺享受最后的自由时光没多久,就迎来了年三十儿。 一大早,我是在怡人的惊叹中醒来的。 “小姐,您看外头。”我扭头,看到屋檐蝴蝶瓦下悬着晶莹剔透的冰凌,连忙拖拉着鞋子走到窗前看向上面,一层厚厚的白雪积在屋檐瓦片边缘,一只鸽子飞起,扫落些许雪花;窗子边缘也积了不少雪,许是靠的太近,能感觉到阵阵寒气透过窗子袭来,总之,一句话——“太美了!”。 “是吧,小姐待会儿要不要出去?”怡人正挑选着一见滚边毛领褂澜,“这件怎么样?”她撑开一件秋葵绿的褂澜问道。 我不答,自顾自说“为什么要待会儿出去?我偏要现在就出去。”说罢套上昨天穿过的披肩和大氅,又去门口拿把伞推门出去。 几日不注意,府里竟然满是红色,一早挂上的红灯笼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门前的长廊上也印上了丫头们鞋底的融雪,落光叶子的树一夜间可谓改头换面,应该是夜里有人特意浇了水,一夜过后枝条都结了层透明的冰,再挂上红绳、冰雕、祈愿结,这棵树俨然变成了古代“网红景点”,陆续还有丫头小厮们拿着自己夜里冻好的冰雕来挂到树上。 “这是谁想到的?”我问怡人。 “是小姐你啊,前几天我见你画的画上就是这个样子,光看画儿就很漂亮了,我就告诉了夫人。”没想到,竟然源头在我。 这还得说起幼儿园时,老师让大家剪好剪纸塞进纸杯里倒上水,第二天再拿绳子穿好挂到门前两排树上,树下还会摆好老师们前一天做好的“大型”冰雕,这样的冰雕能放一冬天,等春天到了,老师就会找一天让大家统一摘下树上的冰雕在树下砸碎。 “记忆总是刻意美化过的。不过这次好像是这句话错了”看着树上各式的冰雕,没有特别精细的,但都是用了心去做的,雪停后阳光照到冰块上折射出条条微缩版的彩虹。 要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天就好了! “咱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吧!怎么样?”我招招手说道。 “好呀”不枉我几个月的言传身教,怡人率先回答。 院子里大多是十几岁的男女,原本也该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纪,却因为种种原因做着服侍人的伙计,不过今天,就让我们一起疯一次吧,明天就是新年了,一切都会是新的开始! 玩完之后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太多了,只记得衣服湿了一大片,鞋袜更是早就湿透了,一进门就洗了个热泡水澡。原来额娘早就知道我们玩闹的事情了,一早吩咐下去准备好热水、姜汤和干净衣服。泡完澡立刻钻进温暖的被窝,俗话说“被窝就是堕落的开始”,这句话真是没错,管它什么入宫不入宫的,我现在只想睡觉! “慕儿,起来了,吃晚饭啦!”额娘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只见额娘穿着正红的长褂坐在床边,头上加了些平日不戴的配饰,发髻右侧簪枝白玉簪子,几颗珍珠缀在下方随着额娘的动作一晃一晃。 “啊,几点了?”我抬头,刚醒,脑袋闷闷的,说话也不经大脑。直到额娘略显疑惑的眼神看向我才反应过来,又改口“什么时辰了,额娘?” “你自己看看”额娘将我的碎发整理好,去一旁拧了帕子来给我擦脸。 金色的光洒满房间,已经不用看太阳落到何处,现在时间肯定不早了。 我拉着额娘的手向正厅走去“额娘,我有没有说过,我最喜欢你帮我别头发的动作了” “是吗?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就是觉得整个人都暖暖的,柔柔的,很幸福” 饭桌上免不了和几位姨娘面对面,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她们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能做到的只能是忽视,接受?我做不到!起码现在,当我还有多半是现代人穆尔的时候。 “哎,小心” “啊,疼……”我下意识揉着碰到桌上的头,接过怡人递来的手笼子将下巴搁在上面,正模糊睡梦间,一阵炮响,接着传来外间守夜人的欢呼声,原本酝酿好的瞌睡虫一下子被赶跑了,这可是我在清朝过的第一个年,怎么能这样错过。 推门出去,外面的寒风吹来,我一向以为西北只是气温低,如今明白了西北冬季室外活动的又一大杀手——风。真的像刀刮,吹的你无法呼吸。适应之后,我走到院子中央,看着墙外升起的阵阵烟花,虽比不上现代那般多彩多姿,但绝对是我在清朝见到最漂亮的东西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看着明暗交替的烟火,不由想起这句诗。以前我一直以为烟花易冷,转瞬即逝,抓不住,记不清,有什么可看的,但今天一看,原是自己从未用过心去看、去赏,纵使繁花落下,我的心里也永远会记得这场盛大的烟花。 新年过后没几天,我必须启程了。 告别了已经能闭眼走出去的宅子;告别了围在门口说着下次还要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的丫头小厮们;告别侧对着我但一定在流泪的不像武将的阿玛;告别了半靠在阿玛身边哭的哽咽难言的额娘;最后告别我最后的自由时光;告别现代的穆尔……但愿此别不是永别。 我的清朝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第三章 贝勒府 走时是冬天,新年刚过,一路上依稀还能闻到丝丝烟火味道。走到阴山下,看着远处青色的山,山顶上腾起的白云慢慢飘来,在地上投下片片阴影。 我半掀开帘子,看着路边低矮的草丛和夹杂在期间点点沙土的黄色,还有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灰白色石头,远处点点白色是戈壁里吃草的羊。 “小姐,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啊?” “你这就急了,看到了贝勒府八福晋把你赶出去。”我佯装严肃的样子,这丫头也不害怕,盯着我,两个人又都忍不住笑起来。 “应该还有三、四天吧”我搅着手里的帕子,搜刮着脑里仅余的笑话,好不容易想到一个,抬头却看到怡人一脸严肃望着桌角,又按下心里的话把手搭在她手上“别担心了,等我进了宫,你便回西北去,京城不适合你。” “小姐都没来过京城,怎么知道咱们不适合?”她有点疑惑地抬头问道。 我没法解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默默着。 到城门口,前面的带路人便告诉我们不要轻易掀开帘子,直到听到路边小贩的叫卖声、车边传来的马蹄声才真切觉得自己身在京城。 “格格,贝勒府到了。”怡人先跳下车,等一会儿她撩开帘子,马车边摆了一个脚踏,暗红色的底,两边缠着绿色的蝙蝠纹,我就着怡人的手下车,抬眼看三层台阶上半开的门,门上挂着“八贝勒府”的牌匾,门下站着位穿着淡粉色常服的姑娘,年岁看上去和怡人相仿,见我下车微微半蹲行礼“格格吉祥,奴才纪儿,是福晋的贴身丫鬟。奴才带您去‘绛雪轩’。” 我跟在她身后,她适时的微微靠左走着,恰好既不挡我的视线又让我能辨别方向。 “格格,福晋吩咐了,请您先休息,明日去福晋房里用饭。” “好,多谢” “格格客气了。”她回身行礼,微微颔首。 我住的地方名叫“绛雪轩”,听纪儿说宫里也有一样名字的殿宇,原是八阿哥看这片地方清幽才用了同样的名字,我偏觉得让我住在这里好似动物园里的鸟兽,穿上了不合适的衣服,一旁是等待着我反应的看客。 正房一旁有棵梨树,枝子探到屋角上,另一边半伸出墙外,树皮满是斑驳的印记,树根微微凸起,撑开地面铺着的灰色砖石,暗红的门上新涂了漆,门口立着个雕了团花的影壁,显得静谧清雅。 进到屋里,西面放着枣褐色的床架,一旁立着一个木柜,木柜上嵌着彩玉拼就的蝴蝶花朵,房中摆了个圆桌,桌子上放着一套白底儿雕花茶具。 “小姐渴了吧,快喝点水,奴才已经晾好了”自纪儿同怡人说完话后,怡人再次用“奴才”来称呼自己,我细想想在这等级森严的清朝如果像之前那般称呼自己未免落人口舌,只是可惜自己近三个月的“努力”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怡人叫我起来时外面天色未亮。 将要见的这位历史上的八福晋,让我想起了历史里康熙对其评价——妒妇。究竟这位福晋做了什么会让康熙做出如此评价,她与我相差八岁,会不会不好相处? 由纪儿带着穿过两个回廊便到了八福晋居住的院子,院子收拾的极其爽利,没有杂七杂八的东西,院里只在西北角放了张石桌,有个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缠绕着枯萎的灰褐色枝条,几片干枯褶皱的叶子上落了些雪,随着不时吹来的风一起落到地上。 “福晋请格格进去。” “福晋吉祥”不枉走时额娘对我实行的礼仪恶补,现在我除了里子是现代人的灵魂,外面是做足了世家女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模样。 “起吧,快过来净手用饭吧” 八福晋着实热情,吃饭间话语中透露出府中的规矩和当家主母的气势,却又体贴入微,没几眼就分辩出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倒让我觉得这位福晋着实聪明豁达,更落实了心里的疑惑。 “你竟然也讨厌屈原?我原以为只我这么想”她激动地说道,发间的珠翠钿子随着她摇晃起来。 “是,我总觉得他看事太悲观,发现了问题却绝口不提解决办法,这样下去能有什么作为!”看着她的模样倒是感觉亲近了几分,原来尊贵如她,也会因为有人和她看法一样而激动如此。 “哪天该让你把这道理讲给贝勒爷听听,我每每与他争论总占下方,妹子,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姐姐”她从盘里夹了个糯米团子放到我碗里“看你喜欢吃这个,多吃点儿。” 饭后,八福晋留我陪她,对一旁的婆子美曰其名要教我礼仪,实际上确在向我说着她的各种看法。我真想问她一句“你是不是现代人”,她讨厌儒家森严的等级观念却无奈自己出身就确定的未来,喜欢京城茶馆里的面茶、花生,极力向我推荐她的表哥开的“闲人居”里的茶点。 “我那表哥,十几岁就开始经商,第一笔钱还是向我阿妈借的,皇子开府后皇上会给一笔银子,他愣是一分没要,说是这些年赚够了,不劳皇上费心。你说说,原本的好意却被皇上误解为胸无大志,生生在朝堂上挨了骂,受了罚。”说道好笑处,她也不用帕子掩着嘴,直接大笑起来,看着她如此,我也不在扭捏,同她一起感叹起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门外传来一声感叹,那人的声音爽朗而温和,抬头见一个穿着月牙白常服的人走来。 “贝勒爷吉祥” “贝勒爷吉祥” 他一进门,房里所有人都行礼请安,他没说话,走到八福晋面前虚手扶起她,而后低低说了声“免礼”,我这才缓缓直起身子。 他好像没有发现我似的,只和八福晋谈论起下午送来的帖子,我侧耳听着,就是些平常的拜访帖子,想着这些东西只管放手让福晋去办就好,何必自己过目劳神,转念一想,朝堂与后宅密切相关,他是有野心的人,怎么能不细细思量什么可结交,什么人需拉开距离。 一旁的丫鬟默默彻去,除了两位主人,竟然只剩我、怡人和纪儿在一旁,我寻了个机会看向纪儿,她却站在原地眼观鼻口观心,又侧头想示意福晋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却与转身的八阿哥眼神对了个正好。 好一双眼睛,像极了砚台里化了极好的墨,单单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就如此之好。看向下方,他指上套着白玉戒指,衣服上用不知什么线绣着花纹随着光影变化明暗闪烁。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他站起来,眼神却没离开过我,我哪里还敢与他对视下去,心里暗叹不亏是皇宫里长大的人精,我可没有那么深的修为。 他顿了顿,走到我面前几步处停下“一进院门就听到你们的说话声了”语毕,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笑了,转身没走几步又半转过身,抬手指着一旁的桌子说道“坐那儿吧”,语气轻快,看来心情不错。 我道了谢坐好,要说古代这礼仪,直教人难受的紧,你说好好坐个凳子,偏只能坐一半,我可怜的大腿,现在正承受着他们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你阿玛身体可好?来这儿还适应?”他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一口后问道。 “阿玛额娘一切都好。多谢贝勒爷、福晋用心,一切都好,我很适应!” 听罢我的话,他又笑起来,我只觉得这八阿哥有些过分的好相处了。只可惜自己的眼睛也不是检测仪,测不出他这眼神里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 陆续问了些不打紧的事儿,我见时间不早便告辞,他未阻拦,只是八福晋嘱咐我明儿再来她这儿陪她说话,说我像她家里的小妹。 走到门口,却听八阿哥叹息般说了句“你的阿玛、额娘教你很好。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一句话让我汗毛直立,他何时曾见过我,对于现在的我,他有他的疑惑吗? 心不在焉走回院子,看见屋檐下蹲了只喜鹊,见我走来急忙展翅飞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扭头看去,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跟在一位穿着棠梨褐长褂,头戴瓜皮小帽的人身后,前面的人走路很急,也不知道是谁在带路,那人帽子上坠着青色的方块玉石,下面还坠着颗不知名的珠子,总之看起来就很贵是了。他走过,一路上凡是遇到丫鬟、太监同小厮,通通向他行礼问安,待他走了才低头起身来离开,可见来人身份绝不一般。 正当我疑惑是,一个面熟的丫头提着盒子走来,原是八福晋身边的人,看我喜欢吃糯米团子特意派人送来的。待她出门,我便招来怡人,让她打问刚刚过去的是谁。 “小姐,刚刚那是九爷”没过一会儿她便推门进来。 “啊,九阿哥。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听了我的话却还是站在原地,一脸犹豫。 “怎么了?” “奴才只是好奇,小姐为什么要打听这些,他们又和小姐没关系。”我暗叹着丫头单纯,却也得出言解释“在贝勒府不比西北,万事都要小心,要是有天冲撞了贵人,可不是给阿玛额娘添麻烦吗”我拾起盒子里一枚糯米团子咬了一半,露出深红色的豆沙馅。 如今才到贝勒府两天,已经见到的“贤王”老八与“毒舌”老九,皇子们果然不简单,与八阿哥简单的搭话已经让我深感自己修为不够,听说九阿哥的府邸就在旁边,看来日后与他相对必不可免。 接下去的日子里,除了偶尔去八福晋院子与她聊天,我还喜欢上了练字,从小父母老说我静不下心,现在有时间了,便托丫头从外买来了瘦金体的帖子,手腕常常酸痛,但看着自己的字一点点变得有筋骨,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只是这字帖送来时连带着夹了几片枫叶,我留着做书签,一天八福晋看见了才说起,原来帖子竟然是十四阿哥带来的,他看上了贝勒府庄子上的一片枣树,这才拍起这嫂子的马屁,连带着让我受了益。 “他要那枣树做什么?”我不明白,身为皇子现在不忙着夺嫡反而为了几棵枣树整天寻着人。 “他说是听着西北来的魏佳氏说西北的枣子好吃,说是叫……” “叫沙枣”纪儿见八福晋忘记了接话道。 “对,沙枣。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告诉他多少次,我庄子里的是平日里吃的枣儿,他还偏要,我戏他为了吃食啥都肯干便叫他去买帖子,没成想他还就真送来了。”她说罢,手指点点桌子,显然没料到这十四阿哥真会干出这事儿。 枣树是肯定送了,但咱这位十四爷看见了不满意,竟派人去了西北要移来那里的枣树。 哎,阿哥们的心思还真是猜不懂了。 第四章 初遇 回到房里摊开纸,提起笔时看到一旁摆着的枫叶,字也没法练了,放下笔坐在椅子上,想象着这位未来的大将军王是什么模样。 想了一会儿提起笔在纸上胡乱写着: 五十四年为抚远大将军; 六十年奉召回京; 六十一年上谕复军前; 元年命其驰驿回京。 此时已然大势已去,无论康熙选了谁为继任者,四阿哥都会登上皇位。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谋父,逼母,弑兄,屠弟,历史是残酷的,不留任何情面,只希望我不会是其中的一个。 新春过后,院子里的树陆续露出点点嫩绿,残雪也消融的差不多,门前的台子经常返潮变得一块儿深一块儿浅,八福晋邀我一起去贝勒府西北角的花园里探春,怡人直说着这样的好天气必须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原本我也不在意,只是由着她为我换衣服挽头发,直到她要把第三朵绢花别到我发上时,我拉住了她,“怡人啊,现在没有蝴蝶,用不着让我变成一朵花儿。”说完对她挤出一个笑,抬手摘下绢花,只留一朵淡粉色缀珠子的簪在发间,又搭了一对乳白色珍珠耳坠,最后换上从西北穿来的浅粉滚毛夹袄,ok,可以出门了。 “请格格先逛着,福晋看完府里的账目后再来寻格格。”纪儿提着食盒过来,一边说一边从食盒中拿出准备好的点心和水果。 “行,你去吧。”捻起一块黄豆酥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回她,她见惯了我贪吃的样子,只后退福了福身离开。 “这就是让我特意跑到城郊才买到帖子的人?兆佳·慕尔?”他最后一个字刻意在嘴里转了个弯儿,区区绕绕说出来有种莫名的威胁感。 我抬头一看,不远处两人并排走来,身边也没其他人带路,显然二人对这园子熟悉的很。刚刚说话的便是其中穿石青色衣服的,想必就是十四阿哥。另一个人我认识,是那天急匆匆走过的九阿哥,那天他走的急我也没反应过来,现在才看清他的长相。 “两位爷吉祥。” 九阿哥微微抬手说道“起吧。”,径直走向石桌坐下,又指着十四阿哥说“这位是十四爷。”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请一次安,这十四爷自己背着手走到我面前轻快地说道“行了,虚礼就免了吧。帖子练如何?”不待我回答,他又走到桌前,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糯米糕边吃边转头看着我。 “回十四爷的话,奴才……” “唉唉唉,你可别多那些虚礼,直接说。”他嘴里含着糯米糕说着。 “目前练的还不错,多谢十四爷送我这帖子。”瞧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和大将军王根本扯不上边儿,语气间也露出一点无奈。 “什么叫目前来看?”他来了兴趣坐到凳子上问道。 “就是缺个师傅点拨。开始练字只要尽力描画样子就好,但后来要想进步还得分析字形、字意,目前我还处在第一阶段,所以进步很快,未来就不好说了。” “你这练字的道理还多,这有什么难的,爷给你找个先生,你好好练,练好了给爷写副扇子。”他又把手伸到盘子前,却被一旁没说话的九阿哥握住手腕“你是有扇子的人?还不是得问你哥哥我要!”他说着斜眼看向我。 十四阿哥收起手,装作很疼的揉着手腕,刚要说话,却见九阿哥站起来背对着他说“快走吧,八哥要等急了。”说完抬步走下台阶。 “哎,我倒把正事儿忘了。”十四阿哥一拍脑门儿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待十四阿哥走过了几步,九阿哥转身说着“别理他,你先安心练字,过些日子我派人送你些纸砚。”我站在亭子里看着他阴柔而不柔媚的面庞在太阳的照耀和一旁嫩绿树枝的掩映下渐渐变成一个笑脸,吓,他竟然对着我笑了?这就是“毒舌老九”?看来历史的确不能全信。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园子拐角,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微微摆头,无奈地笑了笑继而离开的模样。 当天下午九阿哥的人便来了,不但送了纸、砚,还多了好几本帖子,我不识货,直到几天后十四阿哥请来的女先生看到这几本帖子才惊叹其珍贵。这让我汗颜,毕竟我早上还拿它垫了盘子……怪我,不认识土豪,怪我,不能识得宝物,我决定了,以后这哥俩送的东西我都要好好收起来。 说起这十四阿哥,我真狠不得揪他的小辫子,让他跟着这位女先生上几天课,“他可真是说道做到啊!”我咬着牙揉着手说道。 “十四爷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竟然还特地吩咐了先生让小姐写这么多字。奴才摆了热帕子,小姐敷一敷。”怡人虽可怜我每日多了许多“作业”,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每天带来花式的吃食和小玩意儿。 “格格,十四爷有请。”门外有人喊到。 来了,终于来了! 我踏着步子走出去,管他阿哥不阿哥的,这几天的苦我一定要让他尝一尝,告诉他小孩子不能这样欺负人! “十四阿哥!”我怒气冲冲说了一句,抬头却看到了八阿哥明媚的笑容,我赶快停下低头行礼。我才不会承认我被八阿哥的笑容闪到了,哼! “哟,这是谁啊,这么有礼?”十四阿哥不知从哪个地方走了出来,手里不合时宜的拿着把扇子。 “十四阿哥很热吗?这天儿也不热啊?”我故意刺他。 这段时间,我常常在园子碰到十四阿哥,我们已经从陌生人的关系变成了“欢喜冤家”,只有冤没有喜的冤家。 “这不是看你这阵子写字有进展嘛,想着你什么时候能给我提一下词啊”他听我刺他也不恼,啪的一下收起扇子抛到我怀里。 触到扇骨是一片冰冷,扇面的确是一张白纸,只是这纸定不普通,扇面依稀有金箔的模样,作势扇动几下,一股梅花味扑面而来,看着我连连赞叹点头,他梗着脖子说道“这可是好东西,我求了九哥好几天,最后说是打算让你题词他才给我的。” “哪里是我给你的,明明是你自己拿去的。”九阿哥走来,对着八阿哥一挑眉说道,颇有些无奈的感觉。 我转念一想,这九阿哥怕是觉得给他这十四弟总归会暴殄天物,还不如让我先收起来,谅我也没胆子真的去题字。 “这就算给我了啊!”我将扇子递给一旁侯着的小厮,打眼一瞧八阿哥,他正眯着眼睛看着我的动作,我对着他抬抬下巴,于是他便微微抬手示意小厮下去,这才抱着双臂继续看戏。 十四显然没料到我收扇子这么爽利,憋了满肚子话突然都不用说了,一时站在原地。 “那什么,我们去骑马,带你去吧”想了片刻他说道。 “骑马,好呀好呀!多谢十四爷!”抬头正对上八阿哥的目光,得,他是组织者,也该感谢“谢八爷!”再一看九阿哥也在,干巴巴又加了句“谢九爷。” “嘿,我说,你刚刚可是拿了爷的空扇子。你可知道这扇子可不好得啊!”他走上前作势要拍我的头,“谢九爷,谢九爷!”我赶忙说道。 说罢八阿哥发话让大家先作准备,半时辰后起身。看着盘里为数不多的点心,一边感叹十四阿哥话多还贪吃,一边想着和这些阿哥们的关系怎么变成这样,不过目前看来还不错。 “怡人,你怎么一脸担心?”怡人从刚才就低着头,见我问了开口道“奴才害怕小姐骑马,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上次……” “停停停,好怡人,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你们小姐我现在健康的很,绝不会发生坠马之类的事情。”我站起来捂着她的嘴。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去玩玩,怎么能放弃! 再说了,当初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学骑马,勉强在年前能骑着马慢跑,我还没骑够呢! “回吧,我要穿的漂漂亮亮的出去。你先去回福晋的话,晚些时候回府我再去见她。” 小马啊,姐姐我来了! 第五章 骑马 换好衣服早早等在门口,没等来八爷党,却见一人从一旁的四爷府里出来,管家连连行礼,那人骑上马慢悠悠向贝勒府过来。 待他走近,从马上跃下,对着守在门口的我问道“八哥他们还没收拾好?” 我身边只有怡人一个,我们二人哪里认识那么多阿哥,只看他腰间的黄带子和四爷府管家的奉承劲儿就知应该是哪位阿哥。 “这位爷吉祥!是,八爷……”对于说出这样话的我感到无语,汗! “十三哥,你可真是快啊!”十四从我身后走来,直走到十三阿哥面前几步才停下。 十三阿哥拍了下他的肩膀,“不是你让人在墙边吹哨子喊我出来的!还嫌我快了,没有的道理。” “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完事儿了,怎么样,和四哥办完公事了?我们去庄子上骑马,走吗?”十四阿哥也没在意,继续问道。 “当然去,事情还没办完,四哥府里人来通报墙边传来口哨声,他就让我先出来了。” “切,他还会放人啊”十四显然对这事嗤之以鼻,扭头看见我立在这便拉着我的袖子让我立在十三阿哥面前。 “这是兆佳·慕尔,是西北驻军统领的女儿,现在暂住八哥府待选。”见我鲜少的没有挣扎,十四介绍我时的态度也很是认真。 “十三爷吉祥,刚才多有失礼。”我规规矩矩行了礼。 说话间,八阿哥同九阿哥都到了,身后还跟了四、五个小厮,手里拿着几个大包袱,小门里一架马车拉出来,正是我当初来贝勒府时坐的马车。 “我们乘马车去,十三弟同九弟喜欢骑马可骑马先去。”八阿哥提议道,其他人应声附和。 明知我同十四阿哥不对付,八阿哥偏把我们安排到了一辆马车上,我猜他就是想看笑话! “慕尔,你从西北来,可吃过西北的沙枣?”马车才行几步,十四阿哥耐不住寂寞问道。 “吃过,我家面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我故意停顿,想着学生时代着句话可是被翻改了无数次,十四等了一会儿催“另一棵呢,你倒是说啊!” “另一棵,还是枣树。”我故意沉下声音说道,说完看着十四眯着眼思考的样子顿时忍不住笑起来。 “好你个慕尔,看爷不收拾你!”他作势要站起来,我急忙伸手拦他,他原也就是吓吓我,又坐了回去。 我也不继续逗他,看他好奇,这才认真回忆了沙枣的模样味道,斟酌语言后回答他。 “花开的时候闻起来很香,花朵小小黄黄的,个头还没有梅花大,叶子是灰绿色的,并不显眼,有层薄薄的白霜,树枝上有小刺,摘的时候要小心点才行。沙枣熟透后是红色的,有白色的小点儿,捏起来软软沙沙的,一入口面面沙沙的感觉,之后才有一股香气从嘴里漫出来,但一次不能多吃,否则舌头会发涩,吃别的东西也没味儿。”关于这种乔木的记忆并不是清朝留下的,它来自我儿时的记忆,每每回想到这些,都感叹童年幸福无虑。 十四显然也很向往,八阿哥亦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西北可没有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景色,只有掩映在风沙天里摇晃的树影。”我补充道。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西北看看”十四说着掀开帘子看向外面。 我暗想将来他将会在西北建功立业,是父皇宠爱,群臣钦佩的大将军王,待在西北时间将会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只是不知道那时的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少年时的愿望。 路边传来的叫卖声逐渐远去,想来已经出了城,十四架不住十三阿哥的激将法和他一起赛马去,一旁的八阿哥也开始闭目养神。我盯着手里十四刚刚塞进来的丁香花,想着四月丁香五月芍药,不觉间来到贝勒府已经四个月了。 “慕尔,马上就到了,我们打算先骑马逛逛,待会儿再回庄子里,你来吗?”十三在马车旁说道。 “我只会骑着马慢慢走,你们得等等我。”看一眼一旁的八阿哥,依旧直挺挺坐着,脸上一幅淡然神色算是默许,我撩开帘子应十三。 “这算什么难事儿,前面停车”九阿哥也骑马靠过来,“把梦露牵过来”他吩咐太监道。 “梦露!”这么西洋的名字出自一位清朝阿哥之口,绝不是只有听起来奇怪,可以用诡异来形容了。 “怎么样,这个名儿是爷特意问了穆景远起的。”他扬起头说着,颇为得意。 穆景远我之前听说过,是来自西方的传教士,只是没想到九阿哥竟与西洋人的关系也不错,果真是七窍玲珑心。 梦露很快被牵了过来,白白的毛色,只有鼻尖一片黑,个头不算高大但很结实。搭着九阿哥的手上了马,脑中回想着骑马的要诀,慢慢驾马走起来。 “能行吗?”九阿哥问道,缰绳还在他手里。 “行,我一会儿就适应了。”我点点头。 他把缰绳递给我翻身上马,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许是见我骑的还不错又转过去。 十三阿哥骑马走在前方,忽闻路旁空地上有人呼喊叫好,我驾马赶上他,抬眼望去,一群人骑着马抢羊羔皮玩儿,几人动作敏捷,马儿好似动人心思般。忽见一个穿着檀红色骑装,头戴翻皮毛的人在马上一个下腰穿过两人围堵抢来羊羔皮,再一个立身,只听“驾”的一声向远处的铁架子跑去,身后的人立刻旋转马头追赶那人,那人手拉缰绳,脚踩马磴子半站起来,再一夹马肚子,马便远远超过其他人。 随着马儿向前跑去,地上扬起一阵尘土,又是一声叫好,伸手一抛,羊羔皮便稳稳落入两人高的架子里。 我扭头看向十三阿哥,他也扬起脖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见新的一局开始,也不管认不认识便驾马加入其中争夺。 十三阿哥的马术与之相比丝毫不差,再加上些拼命劲儿,竟一下子就抢过那人手里的战利品,许是他加入的突然,那人被他虚晃一下,再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没了东西,忙叫道“哎,还我”,又一挥马鞭追上去,也不在纠结来人是否认识。 马上的十三阿哥身形挺拔,笑容爽朗,身着紧身砂绿骑装,腰束腰带,在马上敏捷地移动躲闪,又一个斜挎,整个人斜挂在马上,赢来周围一片叫好。他扭头一看,又驾马向铁架跑去,用力一扔,羊羔皮又一次稳稳落入框中。 我见其他人都一脸坦荡神色,有人喊着继续,继而复驾马而去,十三阿哥亦驱马回到我们身边。 一骑马,少年桀骜束缚不住;满溪云,日暮苍山,他孑然独行;碧水蓝天,自由纵横天地间。只可惜,半觞酒,命运羁绊无法挣脱,最恨生在帝王家。 从他身上,我好似看见了发源于长白山下的那个民族,纵使居住在紫禁城里,也不见他们失去了曾经的血性,也许他们也是不愿意被拘束在四四方方的美丽牢笼里。 “那女子是谁?马术如此之好。”我扭头对十四说道。 “她的骑术算什么,京城里比她骑术好的大有人在”说完他摸了摸鼻子看向远处。 “那位是侍卫罗察的女儿完颜氏”十三凑近我补充道“皇阿玛年初指了她为十四的嫡福晋。” “十三哥”一边的十四看似不注意这边的动静,实则一半身子都快侧过来了,听到十三的话彻底扭过身子。 我见十四急的脸都红了,想起阿哥们都是嫡福晋入门前现有妾氏进门,以为他在害羞,见十三张嘴还想说什么,作为朋友我果断出声打断十三“八爷、九爷该等急了,我们也该回了。” 十三也不再谈什么,一个人驾马先行,留我和十四在后。 “要不你先去吧,别等我了。”我见他若有所思的样提议。 十四侧头看着我的表情,见我没有丝毫伤心感觉,大声说了句“兆佳。慕尔,我算是看清你了。”说罢一挥马鞭冲了出去。 “行,走吧,走吧,你们都走了才好。”抬手挡着扬起的黄土,扭头看向刚刚的比赛场地,新的一场比赛又已经开始,那位未来的十四福晋正在马背上尽情绽放着属于她的风姿。 反正我也没事干,出门本就是为骑马,现在有时间,慢慢悠悠驾着马,想起这匹马的名字竟然是“梦露”,也不知道三百年后的玛丽莲梦露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六章 扇面 哼,哼哼,我就不应该盲目相信自己,果然,穿越女的“黄金守则”还是来了,我,迷路了! 起因是梦露突然小跑起来,许是我这暂时的新主人只会让它小步慢跑让它觉得受到轻视,想给我点颜色看看,四周除了时而飞起的乌鸦再无其他,只能看到不远处山上苍蓝色的石头和稀疏的树木。 “山不就我,我就山去”,反正还有匹马,只要在这里兜圈子,一会儿总有人发现我不在了出来寻我,再不济肯定也能找到一户庄子里的佃农在他家歇一晚。 可能是我的表现太过镇定,显得骑马而来的九爷过于紧张。我在马上点头弯腰当做行礼,其实还存了分心思,想着他应该不似普通世家子弟般看中出身门第。 我赌赢了,同西洋人也谈的来的九爷看我这懒散的请安没有丝毫不耐,只是盯着我仔细瞧着,一时间声音全无,只有他的马因为狂奔而累的喘气声。 “你倒是与其他人不同,把你一人丢在山脚也不慌乱,你可知这山上有多少狼豺虎豹?”他掉转马头带路。 “我还真没想到这层,只想着一会儿定有人来寻我,因此也不急了。”见了主人,梦露乖乖跟着,我只要稳稳端坐在马背上就行。 走了一段路,见不远处农家屋顶飘出一阵炊烟,随着风向扭曲成曲型,耳边也传来了犬吠,只是一直没看见像样的庄子。难道八阿哥的庄子就这么大点儿? 一路上面前的人再没说过话,看着他的背影,我默默回忆起同他的交往历程,梳理了一遍,才发觉和这九阿哥说过的话还真是少的可怜,对于他的印象仅停留在好看,确实好看上。 “要选秀女了,你害怕吗?”他拉一下缰绳,马儿退后与我并肩而行。 “怕,也不怕。”想了想对他说出了真实想法。 “你总是这样,说些与你这年龄不符的话。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他沉声说着。 “不是回八爷的庄子吗?”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就像他刚才莫名其妙的出现一样。 “一会儿给爷写副扇面?”他轻笑了下问道。 “我没带扇子。”如实回答永远是面对阿哥提问的最好办法。 “你觉得爷是缺那一把扇子的人?刚才爷叫陆泰取了扇面出来,一会儿你随便写,写不好就扔了,爷这东西多的是。”他手指摩挲着大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歪着头说道,说完伸手要起鞭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放下了。 “还得一会儿才能到。我的庄子离这儿有点远。”他突然说了一句。 “哦,嗯?九爷你的庄子?” “怎么,还怕爷吃了你”他装作凶狠地一瞪眼,身子向我这方探过来,“只是叫你兑现承诺,八哥那儿人多不方便。”他正了神色解释道。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就是明摆着下九阿哥的面子,又想不到其他的话,只干巴巴回了声“是”,一路再无话。 我没见过其他人的庄子,此时只觉得这庄子气派的很,远远看见时就有几人候在门口,到了近处,其中有一个身着藏蓝袍子的人行礼请安,九阿哥板着面孔说了声起,又询问他东西是否取到。我粗略打量那人,看来他就是陆泰了。陆泰微低着头,说话间他叫来几个丫鬟托着盘子站到厅里,见九阿哥点头又一摆手,丫鬟们便又流水般撤下。 这时来了个侍卫装扮的人伏在九阿哥耳边说了什么,他站起来向前走几步,又记起我还在原地,复又折回来笑着说“我这儿还有事儿要处理,你先随便逛逛。等我回来。”说罢他叫来陆泰说了几句,临走又看了我一眼,这才一撩袍子跨门而出。 “格格,爷吩咐了,这庄子里随您逛,看上了什么只管说,奴才叫人装好了送回八贝勒府去。”他微低头说道。 这九阿哥的待客之道真是没话说,单单我坐在厅里一会儿,茶饮吃食不停轮换,大多是之前很少能吃到的东西,我也不客气,再怎么吃也吃不穷一个皇阿哥,何况对方还是个经商的。 他这一去就没有了音信,坐也坐累了,转了个圈活动身子,门口的丫鬟顺势示意我出门,带着我拐到了一个小花园里。毕竟是在庄子里,湖泊锦鲤什么的是没指望了,出乎我意料的,九阿哥这园子里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大多是灌木类,也就一两米高,修剪成球型一团团摆在那里,东南角种了一片浅紫色的丁香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这儿可真漂亮啊。想不到九阿哥竟然喜欢摆弄花草。”我对着一旁的丫鬟说道,可她下一秒就低下了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见她这样,我也不自讨没趣,暗想像我这样评价皇子的人也是不常见的。 和她走着没趣,我快走几步出了园子,穿过一个月洞门,眼前是一排红砖砌成的房子,门口有侍卫守着,见有人过来都转头看向我,看到来人后又露出一脸疑惑。 “这位是兆佳格格,爷吩咐了让格格进,你们下去吧。”陆泰上前说道,侍卫们弯腰应了声“是”整队离开。 看着样子,这地方可不简单,我可不想因为偶然间知道什么秘密被杀人灭口,转身对陆泰说“这地方我还是不去了,我们回吧。”陆泰却站在原地不动,停顿了一会儿说“爷应该是打算让格格来这儿的,扇子都送到这里面了。” 原来如此,只是在这地方写扇面未免有些太过正式了。想起这个,我询问陆泰“之前十四爷拿走了一把空扇,你可知道?” “回格格,奴才知道。只是那把扇子与今日的扇子相比实在不算什么。还请格格不要嫌弃。” 不要嫌弃!这九阿哥到底说了什么才让人有这样的误会? “我还是在外面走走吧,这里面我还是不进去了。”还是小心为上吧。 “你还是进去吧,外面写字不太方便。”这时候庄子的主人终于出现,只是他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精细的织纹微微突起而不显眼,腰间坠了一枚浅绿色的玉佩,玉质晶莹剔透,依稀能辨出一个“九”字,玉佩下方系了一段明黄色的流苏,随着步伐摆动。 推门进来,桌上摆着五把扇子,扇柄扇面各不相同,单单空白的扇子已然算是极品,若是字提好了价格定能翻倍,我虽然每日习字,但目前还停留在“能看”的地步,要我题字,显然是给扇子打折,还是打五折。 “九爷,要不我还是再练练字吧,这扇子一错了就毁了。我这是给你省钱啊!”我边摆手边说,废话,万一写毁了他让我赔怎么办。 他听完脸色微怒,语气也变得凌厉起来“怎么,十四能让你花那么多时间编个兔子,爷就让你写几个字还不肯了?” 我的天,纯属冤枉,那是十四半威胁半利诱得去的,“再说了,那不是兔子,是猪”,我赶快捂嘴,怎么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爷不管,你今天一定要给爷写,不然,不然爷就不让你回去了。”他转头看着房里的东西,又上下打量我。 “行,既然九爷肯割爱,我写。要写什么?”听我答应他,他又后悔了“算了,爷看你不愿意,还是下次吧。至于写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事儿,不该爷操心。今儿天晚了,夜里风大,就先歇这儿吧,我派人告诉八哥就行了。”说完他一把搂起桌上的扇子随意扔到一边茶桌上,一旁的陆泰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又一脸心疼地低下头。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刚要入睡,月光投影到窗前,倾泻于地面,听见外加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才知道月光原来的蓝色的,推开门,院子地面上是一旁梧桐树的影子,抬头看去,几乎是满月,一旁的星辰闪烁着,再低头,见一旁廊下走出了一个人,后退一步到屋里,见九阿哥背着手抬头看着什么,月光下面孔依稀显现,表情晦暗不明,无声无息站了一会儿,他转道走向我的门前,还有两步的时候脚步声消失,接着是他的声音“怎么还不歇息着,站这儿看什么?” “你不也一样吗”看着他的身形,一时感慨,原来生来为人便不可能一直随心所欲,尊贵如皇子,也总有不得已的时候。 “我听说了。皇上看重农业,但工商业也重要,你其实不必那么看重皇上的看法。”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开解他。其实一早就听到皇上责骂九阿哥“只知金银之事,不可有大作为”,只可惜他生在清朝,否则定是商界奇才。 他没有回我,只是背着身子站着,背挺得很直,抬头看着夜空,发出一声嗤笑后离开。 他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倒是今天,他们这些阿哥的表现让我明白了,即使身处皇宫,也免不了常人的烦恼。 第七章 闲人居 第二天只有陆泰候在门外,说是九阿哥派他送我回府。 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心里已经把八爷府当成了半个自己的家,叫来怡人给我捶肩,昨天的枕头又高又硬,加上半夜里遇到九阿哥,睡了一夜依旧觉得困乏。 那天回来,八阿哥也没询问什么,只是盯着我看了半晌才放人回去。 此后一连三月,别说十四,十三,九阿哥,连八爷府的主人八阿哥都未曾见到。在我感慨着“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十四的声音。 “慕尔,快出来。” 我走出门,见十四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褐色常服的人正在探头探脑。 “这是十哥。你一直没见过他。”说完,十阿哥腼腆地对我笑笑。 “十阿哥、十四阿哥吉祥。”我行了礼,见他们身后有个盖了红布的笼子,走到跟前准备撩起来看看。 “慕尔,你猜这是什么?”十四走过来指着笼子说道。 我见那笼子着实不小便猜到“狗?” 他们相视一笑,十阿哥说“不对,要是狗就没看头了。再猜,再猜。” “不是狗,这么长时间也没发出声音,我猜,是鹦鹉?” 十四走上前一把掀起红布,一幅似曾相识的“面孔”出现在我眼前“地鵏!你们怎么捉到的?” 二人听了我的话反而疑惑道“你说这是什么?这东西不叫大鸨?” “嘿,你们这就不了解了,这东西生活在荒漠里,未来京城前我曾经见过。西北人都叫它地鵏。”这东西和我还真有缘分,看着它灰色的头颈,栗棕色的身体,给人感觉呆呆傻傻的。许是突然见到光亮,它有点害怕,发出叫声,可谓是凄惨无比,逗得我们三人直笑。 “行了,你若喜欢,便送你去养吧。”十四大手一挥就将它送与我,我转念一想,也叫他们这些皇子阿哥尝尝这不一样的野味,叫来怡人吩咐下去带走。 据八福晋说,当炖好的地鵏肉送上餐桌的时候,九阿哥咳了一声,八阿哥没忍住笑出了声,十阿哥同十四直接呆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八阿哥才评价道“嗯,这符合她的性子。九弟,我看你着这兔子也别送了,万一变成红烧兔子就不好了,是吧!哈哈哈。” 唉,从此我可能再也收不到小动物了。 按理说我是不能随意出府的,可一日日都是同样的生活。八阿哥时常能见到,但每每看到他的笑我总觉得他看穿了我,觉得心虚,不敢打扰;九阿哥一幅高岭之花的模样,虽然经过扇面和夜遇之后依稀有点形象破灭的意思,但毕竟还没有,每每让我见了都感叹他就如同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样算完,我的娱乐生活只有踢毽子和与十四斗嘴两项。再这么过下去,我都要发霉了。 想起十三时常去四阿哥府中议事,想来,若是他见我在贝勒府门口,说不定可以带我出去逛一逛。 这不,说十三,十三就到。 他未走近,我见他好似看见了自由,急着挥手吸引他的注意。 “看见你了,别在那瞎比划了。”他走上台阶后扶额,摆手让身边的小太监先进府里,“想去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他还真是了解我。 “十四前几天就说见你整日闷在府里难受,见你这样子,可不是想出去转转吗。”他背着手绕着我走了一圈又说“十四应该出来了。请吧!”他伸手作出‘请’的动作,我跟着走下阶梯,又回头看看是否有人看见十三的动作,见他们都低着头看鞋面儿,这才放心下来。 刚在马车里坐稳,十四就掀起帘子进来,“去哪儿?”他风风火火发问。 十三看向我,我思考一阵,忽的想起八福晋提起过九阿哥的茶馆,去那儿应该不错,我挑了挑眉,九阿哥,你的弟弟们要去吃光你的老底儿啦! 马车向九阿哥的“闲人居”驶去。 九阿哥的“闲人居”可不像“闲人”待的地方,从门口进去,客人大多穿着讲究,谈吐间都是诗词歌赋,这让我顿时觉得自己怕是当不了“红颜知己”,毕竟连话都听不懂,何谈之后畅谈理想抱负。 上了二楼,掌柜弯腰说“各位爷,今儿还是往日的吃食?” 十三一撩袍子坐在椅子上,指着街市上的人说着“把那下边儿特色小吃送点儿上来。” 十四在我一旁坐下,“再加道糯米团子。” 掌柜连连应是退下,想来这哥俩没少坑他九哥。 很快就上齐了菜,还送来了许多小吃,好久未见的糖葫芦也在其中。想我之前并不喜欢这东西,觉得太酸了,时间久了没吃还想的很,刚吃了几口,十三便指着我的脸笑起来,十四侧头一看也笑开了花,笑够了才拿起帕子在我脸颊上轻轻擦擦,看到帕子上红色的糖稀,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吃相一定很不优雅。 正在这时,楼下传来女子的声音,“是这儿吗?”说话间上来一位穿着天蓝色旗装的姑娘,发间只别了一朵淡粉色的绢花,耳间坠着椭圆的珍珠,看见十三、十四微微一笑后俯身行礼“见过两位爷。” 没等他们说话便起身走向我“好一位美人,出水芙蓉般,真是漂亮。”说罢拉起我的手说“我叫晓慧,你可是慕尔?” 见她如此,定是与他们熟悉,我向来喜欢明丽爽快的人,她这性子对我,“是,你可别夸我了,再一会儿我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了。” 我们相视而笑,一旁十四开口说道“这是侍卫罗察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晓慧,一直没介绍你认识。” 饭桌上有了两个女孩子立刻热闹许多,虽然晓慧是古代女子,但丝毫不影响我们谈天说地,说完一个话本子又是另一个民间故事,十三都说我们可谓“涉猎广泛”,毫无世家女子的感觉,我回他若是人人都娇娇弱弱的,岂不美哉,能满足所有男子的保护欲。 一旁十四看势头不对开口提议去街市上看看,这才停止争论下楼去。 十四走在我身旁,我看见晓慧仿佛对十三很欣赏,挨着他问东问西,十三平日里就待人谦和,可称的上是平易近人,自然不会拒绝,耐心的一一回答。 “哎,你看这晓慧……是不是…”我拿手肘撞十四。 “我看她是对十三哥有意思。”十四没想我会这样,身子不稳,扶着一旁的栏杆稳住身子瞪我一眼说道。 “那你觉得十三阿哥喜不喜欢她?”认识十三时间不短,从未见他提起过自己是否有心上人,可依我看,皇家阿哥大多早熟,这个年纪肯定早有喜欢的人了。 “这可不好说,我觉得……”十四正说着,一边晓慧招手让我们过去。 “一会儿再说,记着啊!”我急忙说道,八卦嘛,谁不喜欢! 我们所在的是正阳门,此处是链接内城和外城的重要通道,不仅是大臣上朝的必经之路,也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区域,两旁是各不相同的“铺面房”,这种房子价格昂贵,可见此处的确繁华,除却铺子,摊贩和行商也不在少数。 我同晓慧挽手走在前面,有想要的只要指给小厮就行,这种奢侈的生活真是少有。 “慕尔,我想送十三爷一件东西,送什么好呢?”晓慧拉着我快走几步小声说道。 “送十三礼物啊!”我摆着一幅发现什么的样子戏她,她见我的样子做出生气的样子,只是拉着我的手紧了紧,明摆着就是女孩子的害羞。 “送什么,这可得好好想想。贵的、少的他们见多了,要送就送个特别的,让他一见就想起你的。”我转头看看,十四拉着十三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小子,有眼色。接收到我赞许的目光,十四显得有些莫名奇妙。 看了一圈,我找到了目标,指着路边陶瓷做的小猫说“晓慧,这个怎么样?” 我们走近,一堆陶瓷做的小猫栩栩如生,有一只红白相间毛色的小猫摆着恭喜发财的样子,还有一只橘猫胖墩墩的躺在一个小藤椅上。晓慧捧起一只白色黑点的小猫看了看,伸手交了钱,我看着那只恭喜发财样子的小猫,莫名想到九阿哥,今天去他店里吃饭,不如就送他个东西,想好了也掏钱让老板包起来。 再次回到两人身边,我们二人腰间都多了个暗红色的布袋,晓慧更是低着头不敢瞧一旁的十三。我假装咳嗽,拉起十四说“我们去那边看看,你们去别处看看。” 十四一脸了然,由着我拽着他的袖子走。 “我觉得十三哥对她没意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没头没脑。 “什么?”说完才想起刚刚两人讨论的话题。 “亏我还一直记着,你倒是玩好了啊!”他沉下脸说着。 认识时间久了,我才知道这十四阿哥就是个纸老虎,面儿上生气不要紧,哄一哄就好。 “行了你,咱俩谁跟谁啊!”我拍了下他的手,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也是,十三应该喜欢那种能和他谈天说地的人,晓慧知道的虽然多,但大多还是女孩子的想法,很难和十三有共鸣。” “你倒是了解的很,我看你和十三哥就挺谈得来。你们两个怎么样?”他半靠着小摊遮阴棚子的支柱叉着手说道。 “切,也许哪天我也会被别人感动,然后像不曾受过伤一样,然后从此忘记你。”我抬起头装着四十五度仰望星空的感伤样子说着。 十四也了解我,没有丝毫犹豫开口“说人话!” “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觉的我和十三阿哥像是能走到一起的人?”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很喜欢他,处处让着他。”十四思考一下少有严肃的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从一开始见十三,我就知道他会是未来的怡亲王,可能下意识里总会做出些讨好的举动,却没想在他人眼里是这个样子。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别乱点鸳鸯谱啊!”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感情上我想把一切告诉他,理智却告诉我不行,我无法改变历史。 第八章 赐婚 “格格,八爷遣奴才叫您去他书房。” 正是午后,叫我去会有什么事儿?脑袋里回想着近日的事,捣掉了住在贝勒府几个月的燕子窝,和十三、十四听书打赏了一百两,和八福晋在院子里玩斗鸡,这些应该……没事吧? 夏日午后的日头毒的很,走到书房脸上已经出了密密一层汗,行礼后见一旁还坐着位青年,一幅担忧的样子。 “在下伊尔根觉罗·晓东,是晓慧的哥哥,这次烦请格格去开导我妹子。”我一脸茫然看向八阿哥,他解释道“皇阿玛赐晓慧为九弟侧福晋,十一月入门。” 晓慧喜欢的是十三啊,皇上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为什么?”两人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问,顿了顿回答道“原本明年四月选秀,晓慧原本就在其中,选秀之前指婚的情况虽然少,但也可以。九弟膝下子嗣单薄,皇阿玛之前听闻过晓慧的名字,这次找人查清了底细便指婚了。” 说完,他见我一脸悲怆,先请晓东下去,让我走近几步。 “这是常事,我们无法选择,只能接受。明年你也要选秀,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站起来直视着我说道。 “可是……可是她喜欢的不是他,她……”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语无伦次间,见八阿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拍拍我的肩,低头看着我垂下的头又说“你必须开始适应,我们……有太多不可控制之处。享受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你同她是好朋友,这时只有你能帮她。旨意已下,谁也无法改变。你明白吗?” “我……”我不想明白,我想的太简单了,从来到清朝开始,我一直想着怎么过好每一天,却没想起现在拥有的一切仅仅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罢了,我的命,我的未来,原不是我的。 有人推门而进,八阿哥皱着眉抬头,看到来人有掩下眼里的不快,擦着我的肩走去问到“福晋怎么来了,有什么事?” “原没什么大事,只是木兰秋闱时出行名单订好想请爷过目。”八福晋沉稳的声音传来,她虽活泼,也只是在我们面前,面对八阿哥,她总还是端着郭络罗府的优雅与高贵,却不知无形间生生推开了八阿哥。 八阿哥背身回到桌前,拿起笔蘸了墨,抬眼对八福晋说道:“这事你负责就行,有你在我放心。”八福晋还是站在原地,八阿哥也不看她,低头写了几个字后对我说:“你可听明白了?明白了就跟着晓东去,路上好好想想怎么说。” “是,奴才明白了。” 转身离开时,我看见八福晋眼里的落寞,这本是不该她有的东西,她该如火般闪耀。她的眼神再次刺痛了我,任你是谁,进了皇家门,都会变得失去了自己。 可怜的晓慧,你该怎么办? 到晓慧房里时,发觉房间太过黑暗,她坐在塌上绣花,见我来了轻轻勾一下嘴角,只说了句“你来了”就再无它话。 这人和我初见是完全不同,熟悉的面容下是一个陌生的灵魂,一个失去希望的灵魂。 我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出了房门坐到廊边,外面阳光正好,晓慧的院子里的花都开了,见她无神地盯着地面发呆,我开口:“你定要嫁与十三阿哥吗?” 她看向我,眼里顿时蓄满泪水,我这才看到她双眼通红,这些日子里不知是否日夜难眠。 “我想嫁他,因为他是我喜欢的人。”她平平地说道,好像只是在说“你看着天真好”一般。 我不知九阿哥是否是她的良配,却知道她定不能把所有指望都投到男人身上。 “你很优秀,如此优秀的人,绝对不缺人喜欢,但你活着不是只为了让人喜欢。我不清楚圣旨有多绝对,但至少你我都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现在剩下的只能是接受。并不是说九阿哥有多好,我只是想告诉你,要为自己而活,纵使身处何地无法控制,但对待生活的态度不同,在哪里都有希望。”她听着我的话眼泪直流,半靠在我肩上哭泣,我继续说道“十三阿哥将会是你生命里最炽热的光,但并不是唯一的光,你还有很多,你可知今日我如何能来?你的哥哥特地去八爷府里求了八爷,我才能出来见你,刚才在转角我看见夫人一脸担忧望着你的房间,为了他们,你也要接收着一切,笑着去面对。何况,你怎么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可是我还是难过。”“难过是对的,难过就要说出来让好朋友分担不是吗?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一起去骑马,一起去逛街,一起看话本子,有这么多的事,还不能让你开心吗?小花猫”我用手擦着她不断流下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不也一样,小花猫。”她流着泪哑着嗓子说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原来我也是很难过的,当我看见一个自由的灵魂即将要被困在权利与欲望之中,看见不久后自己将要走的路…… 安慰好晓慧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将头靠在一边,感受每走一步传来的震动,这才切实感觉到自己活着,自己身处清朝。 如果这条路不会走到终点就好,面前等待我的只有玩闹、习字,没有选秀、权谋,这样就好。 自晓慧被指婚后,十三、十四曾邀我出去,但见到他们我都会不由自主回想起初见晓慧的情景,因而都拒绝了。她是那么明艳动人,像极了五月开放的芍药,虽不是花中之王,但开得艳丽,开得自由。 回到屋里,看见妆台上放着的布袋子,想起当日要送与九阿哥的礼物还未送出,这才发现自己已许久未见他了。去问管家,只听九阿哥来贝勒府的次数只增不减,我却一次也没有遇到,一天见他,只见他分辩出来是我之后竟然立刻转身离开,这才明白他是在躲我。 他在躲我什么,因为晓慧是我的朋友?还是因为他要娶晓慧? 我拍拍自己的脑袋“兆佳·慕尔,能不能不自恋,你和人家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可能?再说了,他是阿哥,娶个侧福晋有什么心虚的?” 他避着我,我偏要找他。 这天,我拿着布袋子在花园转悠,走到假山边儿上手臂被人一拉,我惊呼,看清对面的人这才放下心来。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天躲着我的九阿哥。自上次我脑子里闪过那些猜测,每每想到他,都觉得脸颊发烫,现在那人就在面前,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微抿嘴角,也不说话。假山间没有多少空隙,两个人的距离称不上紧贴,但绝不远。 我偏过头支起没被抓住的手臂挡在两人面前说“九爷这是在做什么?” 他松松拉着我手臂的手,停顿一下,直接下移拉住我的手走出假山,我虽用力挣脱,无奈男女间力气差距过大,除了自己因此失去平衡左摇右晃外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到这儿说,行了吧!”他没有因为我的动作生气,拉着我走到空地上转身说。 我低头看着两人的手,他的玉扳指压在我的手背上,指尖微微泛白。 他见我低头,总算松开了手,背着手看着我“这些天找我,为什么?”问完不等我回答就先移了视线,撇向一旁的合欢树。 “我想告诉你,要好好待晓慧。”他听到这哼了一声,后退一步准备离开,我拉住他的衣服急忙说“你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他这才止住步子抬头盯着我。 “我知道,你娶她,和你喜不喜欢她无关,只当家里多了个物件。我想问你,难道作为阿哥,就没有不掺杂着权谋、金钱的感情?”他张口想说什么,我又说道“我原以为八福晋是快乐的,因为她有八爷宠着,又有福晋的身份,应该是很快乐的,直到那天,我才发现,原来她过得也很辛苦,她的泼辣只是掩盖她寂寞孤单的方法。” “慕尔……”他叫了声我的名字却无其他动作,我低着头,看他挂着的玉佩,还是那日浅绿色的,离的近了,才看见“九”字的上边刻着有一条盘龙,玉佩和流苏中间有颗红玛瑙珠子。 听见他低低的笑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捏住了他的玉佩,猛的甩来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他却不让,拽着我的手臂将头凑到我面前,“我会让你快乐自由的,你信我。” 这是什么意思?对我有意思的意思?这种暧昧的氛围急需打破,我低头看见腰间的布袋子,急忙伸手解下递给他。 他接过掂了掂重量,疑惑的抬头用眼神询问我。 “前阵子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去了你的‘闲人居’,这个就当谢你的招待。”他听完了然地点点头,拆开袋子把陶瓷小猫倒出来。小猫小巧玲珑,正对着他比着恭喜发财,他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说“慕尔,爷可从来不知道你这么贪财啊!”说罢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赚的还不够多。” “怎么样,喜欢吗?”我看着他手里的猫问道,他盯着我的眼睛回答道“都喜欢。”然后转身迈步离开,依稀还能听到他的笑声。 “喜欢?都喜欢?”我捂着脸,自己好像被帅哥撩了,好羞涩! 第九章 弘晖 晓慧出嫁了。 那日因风寒我躺在床上,只听见远远传来敲锣打鼓声,她从侧门进了九阿哥府,此后一生都要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度过。 不知道她有没有哭,那日见她后,我们一起约着出门游玩,只是这次只有我们二人,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要去宫里的九阿哥,晓慧未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不去看所谓对面未来的夫君,侧身拉着我的手臂,我搪塞几句就先行离开,见九阿哥似有话说,微微摇头制止他。 第二天,忽的听见敲门声,打开门放着一个暗红色布袋,正是那天送九阿哥礼物的袋子,我迅速拿起袋子转身关上门,手掩在心口,缓缓打开袋子,是他经常带在身上的玉佩,我坐在塌上,手里摩挲着那块玉佩,左思右想觉得拿在手里实在不妥,于是放在柜子最下面,只等哪天有机会还给他。 风寒痊愈之后又一个新年到来,这是我来的此处的第二个年头,心境却大有不同。去年此时陪在西北父母面前,出门瞧见的是丫头小厮们欢快的脸,抬头望到的是无际的天,印象里西北的时光都是如此无忧快乐。收起手里打发时间写了一半的字,推门出去透透风。 京城的雪在新年迟迟来到,一夜里气温下降了不少,一路看见低头小碎步慢走的丫头们都戴上了护袖,头发上落满飘下的雪花。我从伞下伸出手,手掌上立刻落下的雪花消融在掌心,直走到八爷府门外的路上,两边是灰色的院墙,墙顶积了厚厚的雪,眼前时而会因为飘来的雪花挡住视线,直到雪花融化为水珠悬挂在睫毛上。路上有浅浅的马车印,那是早晨进宫的马车留下的,现在是中午,新雪覆盖在上面变得隐隐约约。 远处走来一个人,一片白色下,他穿着黑色刺绣的朝服,披着黑色的大氅,走的并不快,不停落下的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雪花落到他的肩上,印出多多花印儿。他给我的感觉很陌生,好像很远,下意识与他避开可能的眼神接触,直到看见见他在向东一拐上了不远处四贝勒府的台阶,我才抬起头。门里跑出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孩儿绕着他转圈,他半蹲下来摸摸他的头,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他招来太监指着我的方向。 那太监直直向我这边走来“格格,我们爷请您过去。”他打千儿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到现在我已经猜了九分,那人定是四阿哥了,也是未来的雍正帝。 “四爷吉祥。”我蹲下身来行礼,淡粉色的衣裙铺展到地上,还好四爷府门清扫及时,地上并未见积水。 “起吧”他抬手,声音却不是我想象般清冷,于此不同,反而很是轻松柔和,所以“冷面王”只是误传?我看着拉着我衣服的小孩子,走近才发现他红色的衣服上是一只只黑色的小蝙蝠,满人以蝙蝠为福气的象征,想来这衣服定是专门裁好了为新春预备的。 四阿哥抬眼打量我,却又不是市井泼皮般轻贱,但总归让人不舒服。他许是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将手掩在嘴边咳了声道“你可是住在八弟府上的兆佳氏?” 得,刚见面的好感都快被他败光了,我依旧低着头说“回四爷的话,奴才正是兆佳·慕尔。”我加重后面的“慕尔”二字,话刚出口又觉得这样直白有些不好,于是头又低了几分。 那孩子见我这样,站在我身边笑着说道“这漂亮姐姐怎么老是低着头啊!姐姐定是觉得阿玛太凶了,阿玛就不要吓唬姐姐了。” 四阿哥沉声斥责到“弘晖,不可无理。快给慕尔格格赔礼。” 弘晖!就是那个在八岁去世的孩子? 我见他因为四阿哥的斥责呆站在原地,眼里蓄满泪水,搅着手里的红绳。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怪你,阿玛也不会怪你。”不说还好,听到有人安慰他,他更是来劲,已经微微啜泣,我急忙说道“不哭了,我们一起玩儿好不还?”在四阿哥面前弄哭他儿子,这责任我可是担不起啊。 头顶传来一阵笑声,我惊讶地抬头,这身边除了四阿哥再无其他人,他笑了?我下意识转头看看外面没有下红雨,他也许又是被我的动作戳中笑点又笑起来。 只见他弯腰抱起假哭的弘晖,面上不见初见的冷漠淡然,完全一副慈父面孔,他轻轻擦掉弘晖脸上的泪痕看着我说“你说说要和他玩儿什么?我可是没法子了。”说完无奈地摇摇头。 看着他这一系列不符合人设的动作,我简直想立刻在网上发帖:四阿哥不是冷面王,他会笑,笑起来可好看了!是因为儿子不开心而无奈的普通父亲啊! 回过神来看着对面亮晶晶的两双眼睛,我转身无奈扶额,我是真没想到啊! 最后的最后,四阿哥遣人去八爷府告知我这几天要“留宿”他府里了,据说是八福晋首肯,想来是因为上次斗鸡我杀了她个片甲不留有了阴影吧! 接下来,我顺利找到了来自清朝的第二份工作(第一份工作是写扇面,虽然现在也没交差)不过,我一定会圆满完成四阿哥交给我的这份工作——哄孩子。 哄孩子,多简单啊!多简单啊……谁说的! 下午没过,我已经累倒在地毯上,一边正襟危坐在红木椅子上四阿哥,一边是噘着嘴等着听故事的弘晖。 感谢喜马拉雅山的阻挡,挡住了一千零一夜故事传入这里,我心里默念着“冷静,冷静,你面前是弘晖,只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他什么也不懂,你的侧面坐着的是四阿哥,未来的雍正,懂吗!冷静,冷静。” 我发动了最大攻击——葫芦娃救爷爷。 弘晖听了先是鼻涕眼泪一起流,到后来直吵着让四阿哥拿家里的如意过来要杀了蛇精。 我错了,我忘记了他家真有如意…… 在如意被弘晖扔到地上的瞬间,我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古代十大酷刑,结果只接受到四阿哥幽幽的一眼。 房间里太危险,还是出去给他找点事儿做。 话说理论是灰色的,实践之树长青。 此时的弘晖已经坚信真的有七个葫芦娃吊在悬崖边上受着风吹雨打,出门看到地上的积雪自言自语道“葫芦娃要得风寒了!” 为了让弘晖从这个“悲伤”的故事里走出来,我决定让他自己堆七个雪人,按京城的气温来看,堆好的雪人一个月是化不了的。 这样,他就有七个朋友了,这样我就能交差了。我真是太聪明了! 他一个孩子,当然不可能真的都自己堆,太监丫鬟们自然地上前帮忙,却被弘晖喊到一边。这时,宠娃狂魔四阿哥上场了,他解了大氅来到弘晖身边要和他一起堆雪人。 于是,我看到了四阿哥滚雪球,四阿哥给雪人安脑袋没安稳脑袋掉地碎了,四阿哥又滚雪球,四阿哥又安脑袋…… 弘晖拉着我的手兴奋的来到雪人面前,我看着差不多有我高的雪人,心底质问四阿哥“这是七个葫芦娃的大小?爷爷都没这么大的好嘛!”心里怎么想都不可能说出来,我弯腰给弘晖比着大拇指夸他,他却一脸茫然,我这才想起他们没有这个说法,于是笑着教他怎么个比划法。 待在四阿哥府的第一天就这样在人设破碎的声音中过去了,院子里矗立着两个一人多高的雪人,是的,我们累了,主要是四阿哥累了,他打算明天继续。 哈哈哈,明天继续,哈哈哈,都要怪他自己!我原来的打算是堆膝盖高的七个葫芦娃雪人,他自己……哈哈哈。 躺在四爷府的房间里,我想着此时太子地位稳固,众位阿哥中除太子外当属八阿哥风评、能力最好,四阿哥此时也算是半个八爷党的人,因此初见我,态度却很好,也知我是暂住八爷府,待我算是客客气气。 又觉得他对弘晖的确用心,可是弘晖他…… 当我三天后“功成身退”时成功有了一个“肉尾巴”——弘晖。 四阿哥在府门挥手,嘴角却微微弯起,难道他要送走的不是他的亲儿子吗?他就没有一点担心吗? 我无奈叹气,弘晖拉着我的手问我为何叹气,我想了想说“弘晖舍得阿玛吗?咱们去你八伯父府里有吃有喝,你的阿玛只能一个人待在府里。” “没关系,阿玛有葫芦娃兄弟陪他,不孤单的。”弘晖转头想了想说,过了一会儿他又担心地说“不行,阿玛太可怜了,我们带他一起去八伯父府里吃饭吧!”说完松开手小跑回去扑到四阿哥腿上。 于是,今年八爷府的聚餐很热闹! 十三后来告诉我,他原本顺路先去八爷府坐坐然后打算去四阿哥那儿,刚进门就见十四风风火火闯进来,也不说话,就是坐在椅子上笑。过了一小会儿十阿哥也走了进来,面色不是很好,手里还提着一大串糖葫芦,出口就是向八爷告状十四骗他,十四想站起来解释,另一边九阿哥也进了门,十三和九阿哥对了眼神后默契地坐在一旁看戏,这可苦了八阿哥左右没办法。好不容易说清了事情,十三正起身准备告辞,就看见他要去见的四哥面上略带尴尬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低头的我。 “你当时的样子就像直接在说:我闯祸了!你们谁有时间救救我!”十三说道这儿也是笑着瘫倒在椅子上,手也挥动着,一不小心打到把手上又疼的皱起眉头喊疼。 第十章 贺礼 春节过后没几个月就是十阿哥大婚的日子,我曾问过九阿哥关于十福晋的印象,他只说十福晋娶回来代表着断了十阿哥的储君之路,不过他本来也只想着当一个闲散宗室。 现在是康熙四十三年,距四十七年废太子还有四年,不想康熙已经在为以后做准备。想来十阿哥堪比太子般高贵的出身正是让康熙所担心的,给他指一个蒙古福晋,只当他为联系蒙古各部落的皇子,皇位是没有指望了。 还好十阿哥对于这蒙古福晋也十分中意,大婚前整日里询问着我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找遍了京城给自己的福晋布置房间。 三月十六一早,我跟着八阿哥的车驾来到十阿哥府门口,如今他受封为敦郡王。八福晋因为感了风寒在府中休息,让我代为转送礼物,一早派了身边的纪儿跟着我。 刚走到门口,就听后面太监喊道“太子到”一群人陆续跪地行礼。太子是储君,目前康熙极为看重,我低着头,只见黄色的衣摆扫过我的手边,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消失在门后。 怡人扶着我起来,我这才转头看向院子里。太子到的略迟,一众阿哥围在他身边说着要灌他酒喝,不知说起了什么,他们又指着十三、十四说笑着,没一会儿,十四略摇摇头无奈地走过来“慕尔,太子爷听闻了你的事情,要见你。” 要见我?我看着他,许是过于害怕,他见我的表情后明显惊讶一瞬,又出声安慰“没事,只是随便说几句话。太子虽然平时有点不着调,这时候也会顾忌几分。还有我们在,你放心就是。”他在转弯处微微捏了下我的手,这才引着我来到桌前。 “太子爷吉祥,众位爷吉祥。”我屈腿行礼,虽没抬头,依旧感觉又人在盯着我瞧,却偏偏不知道是谁。 过了一会儿我才听有人出声“起吧。”起身时看到说话的人是太子,他微抬着手作势要扶我起来,我装作重心不稳偏向一遍避开他的动作,一来回却真的失去了重心,想着这下要在大伙儿面前出洋相了,有人及时扶住了我的肩,再一使力扶我站了起来。 这花盆底儿穿了几个月却还是没法适应,想我在现代穿着高跟鞋也能跑能跳,一个花盆底儿却让我拿它没办法。 站稳脚步,这会更是没脸抬头,只匆匆扫了眼大家的表情,太子面上讪讪的,缓缓收回手;扶着我的是四阿哥,想他正好站在我身边,我决定要多给弘晖讲几个孝顺父母的故事来感谢他;一边儿带我过来的十四有点生气模样,一手攥成拳头直直垂下;九阿哥只是定定看着我身后的四阿哥;反倒是八阿哥最正常,依旧保持着笑容,看了我一眼后收回视线开口说道“太子,这兆佳·慕尔多有失礼,不过是普通女子,臣弟管教不周。我们不妨去看看新郎吧,十弟这几天可是高兴坏了。”太子怎能不知道八阿哥的意思,顺着话说起了十阿哥,一行人就这样陆续离开。 我站在原地拿起帕子擦擦手里的虚汗,刚刚太子的动作就是信号,无论作何反应都是错的,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吗? 直到怡人扶着我回到座位上,我脑海里还是他们留下的背影。表面兄友弟恭,实际上却暗潮汹涌,四十七年一废太子后仅仅几个月就复立,除了太子与康熙的父子情,还有这些虎视眈眈阿哥们的助力,康熙晚年担心自己的权利被架空,在太子被废后看到了原本乖巧的儿子们突然亮出了獠牙,最终宁可选择太子这个多年自己培养的势力,也不愿给将来留下一丝隐患。可他又怎么知道,一废太子后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残酷的夺嫡还没有真正开始。 陆续到了要送贺礼的时候,原本只要将贺礼送到府里库房就好,不知从哪里传来要“选吉祥”的说法,由新郎在众多贺礼中选出最中意的一件,选出后再公布贺礼出自何处,送贺礼的人也会因此得到新郎的“吉祥”。 除了吉祥,其实这也是在皇子中露脸的好机会,臣子命妇多会利用这个机会想崭露头角,作为兄弟妯娌,皇子福晋们也只是挂着个参与的名头。这次八福晋给十阿哥准备的贺礼是长白山野山参,参须极其完整,数十年才得一颗。山参被妥善地固定在盒子里,确保参须不会因为颠簸受损。 带着怡人来到廊桥边说道“怡人,打开盒子。” “小姐,八阿哥说了不能打开,这样有损福气。”怡人捧着盒子说道。 损什么福气?我不信这些,只知道不能在最后疏忽大意,只要贺礼平安完整的送出去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当然要确认一下。 “怡人,我就看一下,不会有什么的,万一出了问题现在还能想解决办法。” 怡人打开盒子,只瞧了一眼就立刻变了脸色,嘴里唤着我将盒子移到面前,人参歪在盒子一边,一侧的参须因为碰到盒子歪折到一边儿,这个样子绝对不能送人了。 怡人跪到地上告罪,我看着盒子里的人参隐约觉得不是那个简单。 详细问过才明白,只有刚刚太子唤我过去时盒子曾落到纪儿手里,之后都是怡人一直捧着。我心里叹气,想着真心相待却换来阴谋诡计,一时竟不知该哭该笑。 “你可让我好找。”晓慧从一边假山处走来,身后的丫鬟捧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盒子。 “晓慧!”自她嫁入九阿哥府我便没有机会见她,我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才见她眉眼间已经不是女儿气质,发间挂着淡粉色的珠子,金子雕刻的碎花坠在珠子下方,身上的布料也是顶好的蜀绣,想来九阿哥待她的确不错。 “行了,别藏了。见你这表情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总是这般不小心,也不知道谁会娶了你去!”她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笑骂道。说罢挥手让丫鬟捧上两个盒子说“你挑一个拿去救急吧,我见你这粗心模样特地准备的。”我惊讶于她竟能想到这些,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原没有那么了解她。 只待晓慧走远了我才让怡人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西洋望远镜,想不到她这么前卫,遂让怡人收起,又拿出毁了的人参一同放到盒子里,再从怀中摸出自己原打算私下送给十阿哥的礼物放进去。 见怡人有些不解,这才出声解释“我不能老是靠着他人,这件事我有办法。”怡人听了我的话才放下心来,只是在回饭桌的路上靠在我身边小声说道“奴才看晓慧小姐和原来不一样了,刚才您没瞧见,她见您未和她行礼时的脸色僵了一下,小姐日后也要注意了。” “许是她在府里和那些小妾们‘斗法’习惯了吧,应该只是没反应过来。我以后会注意的。”我此时只想着八福晋的陷害,感慨一片真心错付,又思虑着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她。直到看见一边喝酒的八阿哥这才茅塞顿开,原来世上还有“道是无情却有情”一说,我自认为的君子之交在旁人眼里怕是水性杨花了。 到了最后“选吉祥”的时候,十阿哥面前摆了大大小小一桌贺礼,他今天真是高兴,连着喝了好几杯酒,现在看上去就像熟了的虾一样,配上大红的吉福,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红色中。 他看着桌上的贺礼,时而拿起瓷碗,时而拿起银筷,一边十四上前小声提醒道“十哥,现在是挑贺礼,不是准备吃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拿起的是桌上未来得及彻下的餐具,都拍这手笑起来。 十阿哥也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这次才细细看着贺礼。过了片刻,他指着桌上一个盒子说“这东西最合爷心意,不知道出自哪位,在此多谢了。” 说罢,一个太监捧起盒子大声说道“八福晋贺礼,吉祥!” 听到贺礼出自八福晋,十阿哥瞬间神色一变,又迅速按下,唤来小太监细细端详着盒子里的西洋枪。 没错,我送他的是西洋枪,一早就听他说好奇西洋的东西,听穆景远说起西洋的枪更是想要,只是托人找遍京城也没找到。也许是女主的“金手指”我在四阿哥府“哄孩子”的时候恰巧认识的来四阿哥府拜访的白晋,他此时正得康熙赏识,听闻我了解他的家乡便于我有了联系,这贺礼便是托了他才找到的。 十阿哥想要一把枪,这事情只有几位八爷党阿哥和我以及贴身太监知道,八福晋不出贝勒府,不会知道有西洋枪一类东西。所以,一旦看到贺礼,不管是十阿哥还是八阿哥都会明白我的意思。我受委屈,虽不会张口告状要求惩罚,却也要身边人知道真相。 我不清楚八阿哥究竟是否会调查,关于他们,我也没有心思去管,入了四月,我便要入宫选秀了。 第十一章 入宫 自婚礼结束,我便没有私下同九阿哥说话,他见了我总是冷着脸。我问十四,他也说不知道。直至距离入宫还有半个月,我才在门外发现他给我送来的书信,信里写着他同宜妃娘娘说好让我入宫后便待在翊坤宫,之后寻个机会放出宫去。我这才安心,当个宫女总好过成为妃子老死宫中,同时证明他未忘记我这号人。只是细看他在信中所说,怎么看都还是生气的样子,他究竟在气什么? “你可算出来了”十四见我出来急忙赶上前。 “怎么了?” “你要不要去我额娘宫里?你要想去我马上给额娘打招呼。”他回答道,说完想了一会儿又说“不行,不行,额娘那儿不行。九哥没和你说他的打算吗?” “他只给我递了条子写着他已经给宜妃娘娘说了,让我去翊坤宫服侍。我觉得这样就很好。还好你今天先问了我,否则只怕两位娘娘都开口后得不偿失。” 听了我的话他也赞同的点头,我这才想起自己给他的扇面写好了,忙让他在外面等我折回去找。 把扇子递到他手里,看见他微愣的模样我直笑个不停。 “苍莽世间少年郎”这是我想了很久定下的句子,十四有其他皇子少有的冲劲儿,我一直觉得他像极了牡丹,纵使万花开遍,只一眼就能发现他,他就在那处耀眼的绽放着。他不会允许自己默默无闻,他会叫喊,会抱怨,不像紫禁城里其他阿哥般或想着凭借文学造诣得皇上青睐,或私下努力只等某天厚积薄发大展风姿,十四活的有声有色,是绝对能从书本里跳出来的人。 他展开扇子端详,作势扇了几下,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过了会儿,他牵起我的手少有严肃地说道“慕尔,进了宫不比在八哥府里,我会尽力为你打点,只是你也要万事小心,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好”认识他时间不短,自然明白此刻十四是少有的认真,看着他牵着我的手,记忆里初见的少年不觉慢慢长大了。 一早,我做着驴车驶向紫禁城,看着微微亮起的天空,两边的角楼此刻尚浸在黑暗中,边缘依稀融进橙红的朝阳里,模糊了的天际渐渐变成蓝色,我下车站到秀女的队列中,不再注意着天色的变化,竖耳听着姑姑点名核对。 身边同行的秀女大多十三、四岁,康熙年逾五十,除了极少极为出挑或者牵扯朝堂的人将成为答应或者常在外,其余无非赐与宗室或成为宫女两条路。而我,自是不用太过担心会成为嫔妃,只安心等着初选结束后分配到宫中的主子身边服侍就好。 我们已经受训一月有余,期间见过的只有嬷嬷和管事太监,还记得入宫分配房间有位分管嬷嬷对我说了句“姑娘请放心,只要姑娘不刻意出风头,定会去到您想去的地方。”不知是谁的打点,但被人记挂着的感觉总是好的。我记着九阿哥信里的嘱托递给她一张银票,她欢喜地收着,日后也总对我有所照应。 明日就要搬去翊坤宫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要去那里,但面对完全陌生的人还是会害怕。盯着放银票的盒子,这才发现钱这个东西真是少不得,拿起腰间挂着的香囊,又想起入宫早上怡人不停拭泪的模样。不日她便可以返回西北了,她待我好,我也尽力想着给她安排好去处,问了许久,西北的家是最好的去处。她是可以回去了,我怕是此生都再难回到西北,再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了。 夜里,第一次听到紫禁城里的鸟叫声,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夜里好像能直直钻到人耳朵里。我起身推开窗,未看见月亮,只看见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三面漆黑的屋子和叶子稀疏的梨树,歪曲着的枝干仿佛在叫嚣着此刻的萧瑟。 “姑娘醒醒,今儿要去宜主子处了。姑娘醒醒。”我定了定神睁开眼,看着窗外的身影小声回道“多谢嬷嬷提醒,马上就好。” 起床,洗漱,收拾衣物及物品,推门。跟着前面带路的公公,穿过一道道门,走过一条条路,他在翊坤宫门侧停下转身叮嘱道“一会儿见了主子不要多话,主子问什么答什么。只有过了主子这关,你们才算在翊坤宫里立住脚了,都仔细点儿。” 我们屈膝应和,一顺儿跨进了宫门。 未到正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笑声,仔细分辩着像是九阿哥的声音,我悬着的一颗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终是放了下来,摸着袖口的玉佩,今天不知为什么竟鬼使神猜将他送我的玉佩带了出来。 “奴才给宜妃娘娘,九阿哥请安。”领头的公公熟练地半跪着行礼,我们也都一水儿跪在地上低垂着头。 “起吧,德顺,这就是内务府给本宫分来的人吧,快让他们起来,我好好瞧瞧。” 我才起身,又听宜妃说道“你们当中谁叫冬晴?我瞧着你的名字欢喜,走近让我瞧瞧。”随着冬晴走出去,我才微微抬头端详这位宜妃娘娘。 看到她,我才明白九阿哥的面容由何而来。她长得张扬而不失高贵,今日穿着紫色绣金花儿的衣服,发间只插着一支点翠步摇,下方是雕刻成水滴型的水晶,衬着她的面色红润清透,怎么都不像四十岁的妇人。她见我看她,轻轻扫了我一眼,我立刻低头,还好她未出言怪罪,只继续同冬晴说着话,最后将她分配到了她身边。当我想着能出去时,却听她指着我的方向说道“哎,就是你,九阿哥茶水温度不够了,你去换杯茶来。”我屈膝向塌边的九阿哥走去,见他只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和宜妃说起话来。 还好之前一个月里学会的奉茶步骤,不慌不忙撤了茶,端着新茶进门,却没想和出门掀帘子的九阿哥撞了个正着,下意识要抱怨,一个“你”字已经出口,这才惊觉身处何处,赶忙跪下请罪,一边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 屋里传来宜妃慌忙地问询声,九阿哥拉起我的手让我站定又折回屋子里说道“额娘,儿子无事,只是要换件衣服了,您不要担心。” 他掀起帘子出来,衣摆上已经湿了大片,鞋上也有隐约的水迹,我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他面上已经带了笑容,挥手让一旁的人收拾,示意我跟着他走。 进了耳房见他抬手解衣服,我这才慌忙地向外退,没成想他拉着我的手腕一用力,再一脚踢上门,拉着我的胳膊抵在门后,盯着我看了半晌,我挣脱,无果,最后破罐子破摔任由他瞧着。 他的嘴角溢出笑声,笑声慢慢扩大,松开我的手退到桌边,我见他的手摸上腰带,以为他又要脱衣服,急忙转过身面对着门,耳边却没传来脱衣服的悉索声,又是他的笑声,这是我自认识他后听他笑的最爽朗的一次,只觉得光听着就和开心。 “慕,慕尔,爷不逗你了。你转过来吧,有话和你说。” 听了他的话,我不敢贸然转身,这些皇子阿哥都是泡着坏水长大的,我怕万一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被他讹诈,拿起腰间的小铜镜看向身后,他许是看见我的动作,笑的更厉害了。镜子里他站的笔直,“抑若扬兮,美目扬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突然就想到《诗经》里的话,歪着头看着,身后的人就这样和三千多年前的美少年重合在一块儿。 这美少年脾气有点儿爆啊! 在我花痴了一会儿后,九阿哥又一次拉住了我的手臂,我脑袋里浮现出网上流传的段子,关于乾隆和令妃的,就不说出来破坏美感了。我甩开他的手“你怎么老是抓着我的手腕啊!”我小声抱怨道,假装揉了揉手腕,见他探头想看看怎么样了,我把袖子放下来抬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他伸手向我的手臂探去,伸到一半好像想起什么,又转身坐到桌前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闷闷说“十弟大婚时,我让晓慧带着两份礼,就是知道我这八嫂不简单。你可是怪我猜到了没告诉你才没用我的礼?”他半抬着眼看向我。 我坐到他对面,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双手捧着,看着杯子里泛着涟漪的小小水面,我解释“没有,你这么做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想事事靠着你们,有些事情我自己也能解决。”说话间脑袋里却只有一个念头——晓慧她骗了我。想着昔日的朋友一个个都因为自己的利益或是私心离我远去,心头酸酸的,眼泪就这么涌了上来。直到听见九阿哥慌乱地翻找声才发现自己眼前都是白雾,忙抬手将泪拭去,对九阿哥笑着说“没事,风迷了眼。”说罢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你,你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就求额娘给你份清闲差事,到了二十五岁便能出宫了。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德顺,就是刚刚带你们进来那人,他会告诉我,知道吗?”说完推了推我手里的茶杯“先喝口水顺一瞬。” 见他一系列的动作,这次才真正笑了起来,给他杯里倒上水,拿起杯子说“谢谢你,让我们为我的宫女生活干杯!一切顺利!”他笑睨我一眼也端起杯子。 第十二章 铃兰 放下杯子,九阿哥说道“出去吧,这次我真要换衣服了。”他随意地歪坐在凳子上,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在桌上敲打着桌面,微微抬眼扬起下巴。我走时从他身边经过,手臂被他捉住,他的手移到腕子边,摸到了藏在里面的玉佩,我羞的不敢看他,只觉得他动作一顿,拉起我的手用力捏了捏,这才松手放我离开。 我没让九阿哥再去宜妃面前递话,只告诉他万事不必担心,我总是有他们这些朋友的。 我不知道晓慧有没有喜欢上他,就算她算计了我,但我们也曾经是朋友,这件事我决定永远不让九阿哥知晓。 只是这样一来,我竟发觉自己根本不会看人,究竟还有谁是利聚而来。手里揣着九阿哥的玉佩,就让我任性一次,纵使知道继续拿着会让他怀有希望,但在我看清楚自己的心做出决定前,稍微等等我吧。 其实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能日日拜见请安,自那次见了九阿哥,不见他已半月有余。 我被分配到侍弄花草一处,宜妃还算得宠,自我来翊坤宫,康熙已经召见她两次,入宫二十多年仍能让帝王不时召见,可见宜妃确有过人之处。 单看翊坤宫的花草就知道宜妃肯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我小心的给新送来的茉莉浇水,只要侍弄的好,夏天开花了香味肯定能飘到外边儿去。 摸着墨绿色的叶子,薄薄的,尖尖的,想象着夏天它会结出一簇簇白色的花苞,小小白白的花瓣张开,嫩黄的花蕊是香味儿的源头…… 我能被分到翊坤宫,背后肯定少不了宜妃的运作,她不可能不知道我这号人的存在,直到现在都未询问我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还在观察。 九阿哥是她的小儿子,对于这个小儿子她宠的紧,听说九阿哥刚开始做生意亏本了总会找宜妃补好漏洞,不知道这额娘每每见了与她有七分像的儿子来要钱的时候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九阿哥可真是孝顺,这些天儿人虽没来,各类东西可从来没断过。今天是波斯来的猫眼石,昨儿是西洋买来的荔枝色洋绉裙。你是没看见,娘娘见了爱不释手,摸摸这儿看看那儿。”一旁的宫女菱悦说着。 “哎呀”话刚说完,就见她不小心掐断了一个花苞。 “还是专心干活吧,不然一会儿花骨朵该都跑到花盆里去了!”我打趣到,她也不生气,捡起花苞要塞到我衣领里。 “慕尔,主子唤你。”玲兰唤我的名字。 我跟在她身后,她是宜妃身边的大宫女,平日里负责宫女、太监的分配管理。 临进门,她拉着我的衣服示意我回头,轻声说“你不要怕,主子今儿心情不错,只是循例问问。”说完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这才进门走到宜妃面前回话。 我跪在中央,接受着头顶的审视目光,房里还有不少宫女,想来只是平日里寻常问话。 “慕尔,来了也有半个月,可适应了?”语气淡淡的,我功力浅,分辩不出其中的态度,忙俯身回答“回娘娘的话,奴才一切都好。娘娘福星高照,奴才们跟着也沾光。” 她听了我的话用帕子淹着嘴笑起来,挥手示意我起来“你倒是会说话。你倒说说,你们都沾了我什么光?” 我看着手上残留着的花汁子,抬头看着她笑着说“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绝美的景色奴才能看到,可不是沾了娘娘爱惜花草的福气吗?”说罢伸出手让她看着我手,一转指头变出藏在指缝间的小花。她没想到我还有这一出,连忙走来拿起花端详“嗯,这是一月前送来的铃兰花吧!” “回主子的话,正是。奴才曾听说,铃兰花代表着幸福安康,好运常伴,主子的好福气都是主子自己迎来的啊!”宜妃点点头,转身走到塌上坐好说“前阵子听送花的花匠说了,听说是白晋告诉他们的。你有心了。本宫的花交给你,放心。”她将花扔向我,我抬手接住,收起手里开放的铃兰屈膝告退。 因为天气炎热,宜妃夜里怎么也睡不好,玲兰吩咐我们去御花园摘些合欢花做个香薰安神。 正赶上雨天,我因为躲雨和其他人走散,一人站在亭子里看着分水油纸伞上淌下的雨水,慢慢在地上行成一片水渍,用木顶百无聊赖敲打着地面,正走神间,脸上突如其来一阵水珠,忙站起身来,这才看见不知何时站在身边儿的十三同十四。 我心里暗叹这两个人难道不是一个四爷党一个八爷党,怎么整日里混在一块儿。见两人笑得欢快,十四指着我对十三说“你瞧她那样子,和只落汤的猫似的,偏偏还是只呆猫。”我低头又见身上刚换的衣服变得颜色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看向四周只有两人贴身小厮站在一旁,这才拿起手里的伞对着两人打开。 他们肯定想不到我会这样“反击”,一个个捂着脸叫道“慕尔,慕尔,别别别!” 我哪里听这些,这阵子虽没受委屈,但自由惯了的我哪里能一下子适应,闹了一会儿,这才把心里郁结的浊气都排了出去,虽然外间还在下雨,天气潮湿又闷热,我心里却畅快极了。 我斜坐在亭子边儿,时而有雨水飘进来也不在意,十三同十四坐在亭子中的桌前,拿着帕子擦脸。 “我还以为她入了宫总会收敛些,没想到啊,没想到!”十三将用过的帕子甩给一旁侯着的太监。 十四扭头说“我算是看明白了,就她这个牛脾气,指定是改不了。要是哪天她变得谦顺有礼了,我一定要惊的下巴都掉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感叹到原来他们心里我的形象竟然是这样。收起雨伞来到他们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张口说“奴才兆佳·慕尔给十三爷、十四爷请安。” 还未起身,就听见鼓掌声,抬头看见十三拍着十四的肩膀,十四歪着头一脸复杂的看着我,手里不由鼓着掌。 “你可真行!”十三笑着说道,说完正色道“看来你过得不错,我们也不必担心了。” “谁担心她了,她还用担心?应该担心她欺负别人吧!”这个十四,又恢复了他吊儿郎当的一面,我瞧着他的神色,又想起八阿哥府那时他满眼的担忧,看来老虎总把真情展现给信任的人,十四这只纸老虎也不例外。 “谁说你了!”十三指着他反驳。 “怎么,还有谁?”十四听了到还来劲,不依不饶要一个结果。 最后十三只得拿弘晖挡枪,十四这才作罢。 说话间,外面从暴雨转为淅淅小雨,雨滴呈针状,被风吹的倾斜、拉长,他们二人也要去面见康熙,我举起油纸伞走在铺着鹅卵石的路上,看着四周快步走着的宫女、太监,恍惚间看见入宫第一天的自己,未曾想几个月后就能这样清闲地举着伞寻找落花。 饶了几个弯,找到同行的宫女们,远远看见菱悦身子不稳,快步上前想扶住她,两人却都失去重心倒在泥地里,睁眼看见对方花猫般的脸都大笑起来,身边的人刚刚扶我们起来,笑声未停,就见远处有一队人马走来,几人簇拥着一位穿着莽绿色衣服的人,我们中资历老的宫女告诉我们来人是皇上,大家立刻跪倒伏地。 我听到脚步声在我们身慢下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的那位宫女答道“回皇上的话,宜妃娘娘近日夜间总歇息不好,奴才们提问合欢能安神,于是禀了总管出来,只是不巧遇到下雨,这才耽误了时间。惊扰圣驾,奴才们罪该万死!”说罢俯身在积水的地上磕头。 “无碍,朕只是顺道过来,不怪你们,你们担心主子,该赏。”他到没有怪罪的意思,说罢命人打赏,我们一行人又是磕头谢恩。 康熙却还不走,略带疑问般问道“刚才你们在笑?” 见菱悦呆在一边,我连忙说道“回皇上话,奴才们想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时没拉稳布袋摔在地上,泥溅了一脸,这才笑起来。”康熙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叹道“你这丫头读诗倒还不少。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们先回去罢,朕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去瞧瞧你们主子。” 未曾想这就是与康熙的第一次见面,看着他的背影,也许是平时里注意锻炼、饮食,此刻的他身形挺拔,步伐稳健,周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气息。身边的太监为他举着伞,侧站在一边,康熙身上没有丝毫雨水,那太监的衣服已经湿透贴在身上,雨水顺着他的帽子滴落下来。 “别愣着了,咱回吧。”菱悦拉着我起身,一边走一边继续说“主子听见皇上要去看她一定高兴。主子高兴了,咱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用整日里担惊受怕了。” 第十三章 葫芦娃 行至宫门,我便在廊下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苏培盛。 他垂着头站在那里,许是听见我们的声音抬头看向来人,正好与我对上了眼,只看了一眼,我就见他眼里闪起泪花,我以为看错了,忙上前几步,这才看见他沧桑了许多,“姑娘……”他刚开口,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们小主子……” 弘晖!我依稀记得雍正有个嫡子早殇,当时看了只觉惋惜,却不想如今竟变成了心痛,耳边传来四阿哥低低的说话声,玲兰出来见我站在门口忙招手示意我进去。 “慕尔,你入宫前见过弘晖吧?”宜妃坐在塌上问道,面色不是很好。 “回主子话,奴才入宫前待在八贝勒府曾见过弘晖阿哥。”话说到这定是弘晖出了什么事儿了,我站在一边儿拽着衣摆,等着四阿哥说话。 “弘晖一直想听慕尔给他讲故事,今天来是打算向宜娘娘借慕尔几天。”四阿哥起身对着宜妃说道。 宜妃看了看我,又转头看向微低着头的四阿哥,扶着玲兰的手起身,“四阿哥尽管把这丫头带去,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慕尔,你下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跟着四阿哥出宫去吧。”说完,她转身又缓缓坐到一边儿的桌前。 “皇上驾到。”是了,算时间康熙也该到了,我们一行人跪下行礼,宜妃在听到康熙到来是时面上就染上了笑容,伸手扶正自己的发髻走到面前迎驾。 康熙见四阿哥也在明显有些惊讶,问询后才知道是因为弘晖的事情,又抱怨四阿哥不一早告诉他,四阿哥立在原地也不插话,只微微应是。 “你……不是刚才院子里那个宫女吗?就是你啊!”康熙听闻弘晖要听我的故事看向我,我未来得及换衣服,他轻易便认出了我,只问了一句,未等我回话就吩咐李德全带我下去收拾东西。我哪里敢劳烦他,回到房里拿了衣服、随身物品就出了门,他见我速度还挺快,未多说什么,带着我等在门口,四阿哥刚好掀帘子出来,看了我一眼,我这才看他双眼发红,身子同初见时也已经消瘦了一圈。 直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他都未多话,撩起袍子一跨上了马车,见我站在原地犹豫着抬腿又走过来伸出手拉我上去。马车里,他坐到我对面,看着他微抿的嘴角,我点点头谢他,犹豫着怎么开口询问,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开口“弘晖的病这次来势汹汹,太医也说很是凶险。他迷迷糊糊喊着你说过的故事,我想着他见了你应该也会开心。” “是,奴才一会儿再给阿哥讲故事。”我垂着头,想着几月前还活蹦乱跳的孩子此刻是如何无力地躺在床上,双手不禁紧握在一起。四阿哥拍拍我的手说“你……你一会儿去了不要落泪,弘晖最怕人哭了。只给他讲些开心的事情就好。” 我点头示意,嘴里像吃了黄连说不出话。 四阿哥府里丫头、小厮们走路静静的,见四阿哥过来走提前避开,相比也是害怕这真正的“冷面王”,他一手背在身后微蜷成拳头,一手垂着,我跟在他身后直直去了弘晖的院子。 跟着四阿哥进门,见弘晖床前伏着位妇人,看她的穿着相比是弘晖的额娘,见四阿哥进来,她摸摸弘晖的头起身行礼,四阿哥扶着她的手让她坐到桌上的圆凳,又找来丫鬟倒水给她,这才走到弘晖床边。 弘晖的房间因为门窗紧闭只透进几丝光线,虽然是中午,房间里还是昏黄色的,原本放到角落的床此刻的光线更是少的可怜。我屈膝给四福晋行礼,她抹了抹眼泪,叫身边的丫头扶我起来,又心疼地看向弘晖的小床。 “慕尔,弘晖还未醒,你先在这里略等一会儿,他见你来了肯定高兴。”四阿哥走来对我沉声说道,说罢走到四福晋面前将桌上的水递给她,她这才接起来勉强喝了一口。 “爷,府里还有些账目要看,妾身要去看了,这儿有慕尔姑娘在也好。”四福晋起身向四阿哥行礼解释,四阿哥听了她的话似有什么想说,但最后只是淡淡说了句注意身体,便让丫头扶她去了。 我这才转头看向弘晖,他身子小小的,几乎消失在裹着的锦被里,只有微微的起伏证明他微弱的呼吸,我忽然觉得四周空气都稀薄了,这小小的房间里盛满了病痛、伤心,我屈膝告退,不待四阿哥反应推门出去。 站在廊下,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说好要陪他玩耍的葫芦娃雪人早已经消融在烈日里,外面是艳阳高照,但再热的光只怕也温暖不了房间里渐渐冰冷的心。身后的门发出吱呀声又被迅速掩下,四阿哥从房里出来,抬手屏退其他人,走到我身边同样沉默地立着,见我眼泪直落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我。我转头看向他,他也是眼里含着泪。是啊,曾经寄予厚望的嫡子如今毫无生机地躺在床上,只有屋外的树木长得出奇的好。 担心弘晖醒了没人照顾,我侧身越过他准备进门,推门时想起他的叮嘱,抬手擦掉脸上的泪,拍拍脸,这才跨进门。 走到床前看见弘晖微微的动作,赶快扶他半靠在枕头上,弘晖见来人是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姐姐,你来了。”我拉着他的手,只觉得热的可怕,又摸摸他的头,温度还算正常,弘晖接着说“姐姐,别摸了,这些日子我可没少被各种折腾,每天都要喝苦的药,也不能出去玩儿。”他撅着嘴抱怨。 我摸摸他鼓起来了脸颊笑道“那弘晖可要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了就不用吃药,能和阿玛伯父们出去玩儿,好吗?” “姐姐骗人,我也想好起来,但是我真的好累,好想睡觉啊。”看着他没说几句话眼睛就开始无神,我扶着他躺倒在床上,轻轻拍着他让他休息,弘晖睁着眼睛看着我,什么也不说,我猜到他的心思,给他讲起睡美人的故事,这次我将公主换成了王子,我多希望有个人能吻醒弘晖。 待他睡沉了我才推门出去,见四阿哥坐在一旁紫藤架下,走过去与他商量我的计划。 弘晖这一觉睡了好久,太医出来连连摇头,只说回天无力,四福晋听了几乎瘫倒在地上,身边伺候弘晖的小太监也一个劲儿抽着自己耳光,四阿哥只叮嘱太医“尽全力医治”,我并未听到什么救不回来杀你全家的话,只觉得哀愁笼罩在四阿哥府久久挥散不去。 这期间我找人按照印象做了葫芦娃的泥塑,又编了几句话教给对应的人,四阿哥同四福晋很是配合,他们也想着让儿子在最后的时刻过得快乐些。 见弘晖快要醒来,我让人抬着他到院子里的避风处,在那里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上午放置的葫芦架,架子上挂着七个染彩的葫芦,四阿哥、四福晋和其他人站在墙角,手里拿着下午送来的泥塑。 我捂着弘晖的眼睛说“你想不想见见葫芦娃兄弟?”他点点头,笑了起来。 我放开手,指着不远处的架子让弘晖数一数,他一边数一边根据颜色说着他们的名字,眼睛里满是光彩,身子也坐直了。 “来,弘晖,闭上眼睛,葫芦娃兄弟要出现了。”弘晖听话的闭上眼,四阿哥他们走了出来举着泥塑站定。 “阿玛,额娘,苏公公……”弘晖看见来人是他们,挨着叫着名字,又扭头看向我,我摆摆手解释“弘晖,现在他们可不是你认识的阿玛、额娘了,看,这位是大力士大娃,这是……” “这是千里眼顺风耳橙娃,这是……”弘晖打断我的话,看着他们手里的泥塑高兴的说道。 “弘晖,你喜不喜欢他们?他们也有话和你说” 四阿哥开口“弘晖,阿玛力大无穷,教弘晖武功打倒坏人好不好?” 接着是四福晋“儿子,额娘有千里眼,能看见弘晖最喜欢的东西,有顺风耳,能听到弘晖讨厌的事情,弘晖难受就告诉额娘。” …… 弘晖听着身边人的话也微微啜泣起来,四阿哥放下手里的葫芦娃蹲到弘晖面前擦着他的泪,轻轻拍拍儿子的背。 “阿玛,儿子很高兴。阿玛和额娘不用担心弘晖,弘晖一定能好起来。”他笑着安慰众人,我看着他坚强的样子,忍不住转身拭泪。 六月初六,人们未能等到弘晖醒来,四福晋晕倒被抬到卧房休息,四阿哥静静站在床边看着没有了呼吸的孩子不作声。四周都是啜泣的丫鬟小厮,我挥手让他们都下去,走到床前整理好弘晖的被子,轻轻拍了拍,触到的却只有满手冰冷。 掩下心里的难过,转头见四阿哥隐忍不发的模样想到之前书上写着康熙驾崩时“皇四子趋至御榻前,复抚足大恸,亲为大行皇帝更衣,随即恭奉大行皇帝还入大内”,只是不知那时是痛苦多一点,还是成为新帝的高兴多一些。只是再如何,现在的四阿哥还只是一个失了儿子的无助父亲。 “四爷知道葫芦娃最后怎么样了吗?”他转头看向我。 “七个葫芦娃为了将蛇精永远封印在山底变成了一座七彩山,蛇精逃出后他们成为了一个新的葫芦娃——小金刚。小金刚最后牺牲自己杀死了蛇精,山谷恢复了宁静。”我看了看弘晖继续说“小金刚虽然牺牲了,但山谷里所有的生命都快乐的生活下来,虽然世上不再有葫芦娃兄弟,但人们永远记得他们,记得他们给大家带来的欢笑与感动。四爷和福晋以及这许多的人会一直记得弘晖的,对吧?” “是,他会活在我们心里。” 第十四章 救爷爷 丧仪有序进行着,几乎一夜之间,四阿哥府内就被白色填满,丫鬟小厮的痛哭声不再传来。我想着他们荣华富贵,但真正为他们伤心的人又有多少?我时而还会待在弘晖的房里,那里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看着熟悉的物品,我想起那晚弘晖对我说的话“慕尔姐姐,我不能陪着阿玛、额娘了。阿玛面上冷清但实际就是一根筋,你要好好开解他;额娘身子不好,嬷嬷一定会照顾好额娘,你要多提醒额娘注意身体;还有小白,李嬷嬷私下老是不给它饭吃,不怪它不听话,不过你也别告诉阿玛,阿玛会罚李嬷嬷的,只要悄悄给小白喂饭就好了;还有还有……”他说了很多,从阿玛、额娘到皇玛法、身边的奶娘、自己养的小狗,每件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我点着头答应他,摸着他的头,觉得他生在皇家承受了太多,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如果有来生,只希望他生到普通人家就好,这样懂事聪明的孩子,不应该早早消逝。 自弘晖去世到现在已经有六天,再过一天就要彻底送走他了,每天我都会陪在弘晖身边,看着原来拉着我衣服的孩子永远沉睡在小小的盒子里,记得他的嘱托,安慰完四阿哥与四福晋后就来到后院找“小白”。它是弘晖养的一只狗,名字是小白,毛色却是灰色的,正因为毛色不好,几乎没人愿意养他。小白没有见过我,站在一边炸毛看着我,我蹲在栅栏边,透过栅栏分缝隙看着小白的动作。突然它呜呜地叫起来,我转身看见四阿哥走了过来。 “这是弘晖最喜欢的狗,他之前总和它玩,只是病了之后就再没机会了。”他蹲下身子摸着小白的毛,小白依恋般蹭蹭他的衣服。 “小白……小白……呜呜呜”这下换我哭了,看见小白黑豆般的眼睛,想到它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想到弘晖连一只狗都考虑周全,再也忍不住蹲在狗笼边大哭起来。 这次轮到四阿哥惊讶了,许是从来没见过在狗笼边大哭崩溃的人,他慌乱地拉我起来,把帕子塞到我手里,“你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也没见你这样,你可别吓我。” 等我终于好一点儿后,他带着我来到他的书房,直直走到桌前指着一边的砚台示意我磨墨。 闻着房里点的香莫名静下心了,四阿哥一会儿说水太多墨稀了,一会儿抱怨太浓了写不了,一会儿又让我去一边儿的书架上找东西,我好奇他在写什么,每每探头过去都被他一把推开,直到苏培盛来掌灯,我才惊觉已经到了上灯时刻。 “你先去吃饭,吃完过来。”他头也没抬,手里动作不停。 我跟着苏培盛吃了饭,又要了一碟糕点带来放在桌角,四阿哥只淡淡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示意我继续磨墨。一边的苏培盛眼睛都快转到地上了,不停使眼色让我说话,后来我直接装作看不见,让我出口惹这个不定时炸弹?我还想多活几年,他的身体由他自己作吧。 后来,他将苏培盛也打发了去,我揉揉酸痛的手臂,这四阿哥究竟在干什么?趁他不注意,我探头一看,只看到一句话“世间本无有,至死罪无休”,他在给弘晖写信吗? 看完了,我继续垂着头磨墨,没一会儿就点头如捣蒜,竟然不小心靠到四阿哥身上。他因我突然的动作退后了几步,拿着毛笔看着我,此刻的我就像被下的迷魂药,精神是清醒的,但眼皮真的有千斤重,手上的动作也不听使唤,恍惚间听到他无奈地叹气,指着里间的门说道“去睡会儿吧。你再站在这怕是要直接睡地上了。” 我顾不得礼数什么的,赞同的点点头扑到床上拉起被子就睡。 果然,困极了的人睡觉就是小儿科,完全没有酝酿睡意这一说法,我立刻失去了意识。 再有意识的时候只觉着老是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翻了翻身,声音还在,正准备出声询问,这才想起自己在四阿哥的书房,躺着四阿哥的床。一下子精神起来,耳边的说话声彻底清晰,不是四阿哥还能是谁,其实也不是说话,单纯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四阿哥不是因为太伤心精神出问题了吧?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说话的内容,哦,应该是佛经。原来他执政后期吃丹药也不是没有原因,起码现在他已经将希望寄托于外物了。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又听他带着丝笑说“弘晖说的真对,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说完从床上起身。 话说道这份儿上,我慢腾腾起来,装作迷糊般揉揉脑袋说“四阿哥吉祥,奴才失礼了。” “我要真怪你,你都进了辛者库多少回了。” 他面向我不动像是有正事要商量,我也端正态度看着他,只是这个地方实在奇怪,加上不知何时灭了的灯,只能在月亮下模糊看见他的身形。 “我想把弘晖火化。你觉得如何?”听着他的话,我不是一点的惊讶。古人所说入土为安,他怎么会想到火化? “四爷为什么这么打算?” “弘晖曾说他讨厌极了下雨天,讨厌腐烂的叶子,所以他院子里的树叶都要及时清理,他一个人在地下一定会害怕。我们当阿玛、额娘的却没有办法,只能为他做这些。”他的语调淡淡的,已经没有前几天溢出来的哀伤之感。弘晖不会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未来能得到的东西很多,包括天下,他不会永远难过下去。 “奴才认为四爷说的有理,奴才认为福晋也会同意的。”我正说着,他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在我感叹黑灯瞎火、孤男寡女果然危险之时,耳边传来他细微的啜泣声,接着是他抵在我肩上传来的湿润感。四阿哥,哭了。 大约一刻钟,他放开我,起身走出里间,我看见他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映在地面,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直到拐出院子,我这才掀开被子来到书桌前翻看着他忙碌了一晚上的结果。 几张桌子大小的宣纸上描绘着一个盒子的细微设计,色彩浓淡、细小雕刻都标注的仔仔细细,再往下,是我看见的那句话,写了好几遍,地上还扔着几张纸团。 这便是四阿哥,沉默如他,纵使心中有一个世界,展现出来的却只有方寸。 我相信他在弘晖房间的那句话,他不会忘记他,纵使弘晖不是第一个去世的亲人,纵使他还有许多儿女,但再无一人会如同弘晖般。 背着肩上来时的包袱踏上马车,我走在回宫的路上,这一别,没有了追着我让我讲故事的孩子,也让那个天真任性的慕尔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们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牵挂,那些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一定是不爱惜身边亲人的人,他们在之后要承担的,是日日锥心之痛,这种痛苦不会因为时间冲淡,只会成为暗伤,复发只是仍旧会疼痛。 在宫门口碰到许久不见的十四,他见我精神颓废,忙扯着我跨到一个院子里过来询问。我这才想起现在的十四并不单单是少年郎,早在我来到京城是就有了家庭,他们一个个背负着太多,而这些东西我又是否能承受的起? “慕尔,你还好吗?”他绕着我转了一圈说道。 “嗯,还好。”他看了看左右,上前准备牵起我的手,我见他的动作忽然想起他会不会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忙缩回手。他愣了一下,退后一步无奈的说道“兆佳·慕尔,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转身躲开他的眼神,十四平时从来不展现如此的表情,但一旦他认真了,少有人能逃过他的质问。 “你们的生活,你们的规则,我不想参与。对不起。”心里不由想起他的结局,慕尔,你能做到一直陪他吗?喜欢,但只有喜欢而已。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表情,他伸出的手停在半中央,见我似想向后退,上前几步伸手拥着我到他怀里,我的手垂在腰间,触到他腰间冰冷的玉佩,头顶是夏天的烈日,我的心却无法温暖。 “我舍不得你们,我想你们都好好的。”我扯着他颈间的盘扣闷闷地说道。 头顶似乎传来他的叹息,我听不清楚,我的耳边只留下他的心跳声,只感觉到我背后他收紧的双臂。 十四将我送到翊坤宫门口才离开,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我刚想进门,却见他又转身看过来,也许没想到我还站在原地,他犹豫着向前迈了几步,又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烟霞模糊了紫禁城的轮廓,一切都柔和下来,仿佛不再是白日里冷酷无情等级分明的牢笼。 第十五章 出塞 云奔潮涨,山染丹枫,入宫已经有一年,又到了出塞之时,这一年里宫内宫外都无大事发生,康熙对于四海升平的景象很是高兴。 从四阿哥府回来后宜妃并未说什么,我也还是负责侍弄花草。看着又一年开放的茉莉花,原以为冬天严寒应该挺不过来,没想春天时竟然又发芽了,现在满院子都是茉莉的香气,宫人们都说宜妃娘娘宫里的人出门不用介绍,只闻这一身的茉莉香就行。 此次出塞,正赶上九阿哥去昌平查案,四阿哥待在户部处理事物,其他人也都抽不开身,算来算去,除了几位妃嫔,此次伴驾的阿哥只有太子、十四和十七、十八阿哥。 我待在宜妃的马车里给宜妃做指甲,没想到现代美甲的功夫竟然能派上用场,加上九阿哥从波斯买来的颜料,简单的花色倒是难不倒我。 “慕尔,你看外面的花好看吗?粘到指甲上怎么样?”宜妃叫玲兰掀起帘子,不期然对上外间骑马的十四的视线,十四在马上略弯弯腰,宜妃对于十四,知道他与九阿哥玩的好,也带着亲近几分,打趣十四道“你倒是天天过来,可是看上我这儿哪位姑娘了?”说完轻轻瞟了我一眼,又转头注意十四的反应。 十四躬手笑着说“宜娘娘别打趣我了,我这不是看宜娘娘这儿整日里欢声笑语,这才好奇过来看看。”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哪儿热闹准有你,你别闲着,去给我挑些好看的花儿来,我让慕尔粘到指甲上。”宜妃也没有细问,暂且放他一马。看着十四驾马离开,一边儿的冬晴笑着说道“世上却没有比娘娘还爱美的女子了,指甲上已经开满了花,还想着把外面的花都画到上面。”说完拿帕子捂着嘴笑起来,宜妃作势要打她,面上却满满是笑。可不就像十四说的,宜妃这里日日都充满了笑声。她本来性子就豁达大度,加上得皇上宠爱,宫里少有让她生气的人,她也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性子,宫女太监们熟悉了也经常同她玩笑。 说笑间到达塞外营地,宜妃的帐子离康熙并不远,蒙古人已经早早到达,走几步就能看到有人把守,帐子外多是放置着蜡烛的木架,倒是让营地晚间也算灯火通明。 欢迎宴会自然少不了,蒙古族有天生能歌善舞,穿着蒙古族衣服的舞者像蝴蝶般穿梭在台下各位阿哥、王侯中间,我站在木栅栏的一边远远看着,十四端坐在康熙下首,挨着康子穿着浅黄色衣服的是太子,他正举杯同蒙古人畅饮,转头看向一边的马场,虽然天色已暗,还是有人骑着马绕着马场奔跑,时而传来驾马的声音,一时间这里的氛围竟与现代聚会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康熙要去远处的猎场打猎,来回要一天,因而宜妃也接到旨意随行。一大早,宜妃就对着拿来的各色首饰挑个不停,一会儿嫌颜色太浅,一会儿担心骑马时掉下来,总之没有几件满意的。我退到帐子外等候,刚巧碰到路过的十四,他手里牵着一位年岁不大的孩子,想来不是十七就是十八阿哥,他走得急,未张口说什么,只是同我互相点头示意,倒是一边的冬晴见我们的互动感叹道“你同十四阿哥的关系真是好,有了这层交情,日后也不愁自己的婚事了。” “什么婚事不婚事的,还早着呢。”被她一说,我才想起现在的慕尔已经虚岁十七,若不是待在宫里,还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想着自己十七就要荒唐的嫁人,不禁捂着嘴笑起来。正巧出门的宜妃见我笑着询问原因,我拿她今日的美丽打扮搪塞过去。 一队人马前进着,前面的人已经走了长长一串,探头看向后面还有不少,这古代帝王出行一次可真是不容易。 没成想我刚刚坐稳,前面的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受惊狂奔,车子剧烈晃动起来,只听外面驾车的太监慌忙的喊着,声音却越来越远,车里木桌上的茶杯早被晃到地上,顾不得收拾,车里的几人都紧紧抓着窗棱保持平衡。又是一阵晃动,马儿与马车连接的绳子竟然生生被磨断了,马车立刻倾斜过去,刚巧我坐在靠门的位置,一下子就被晃了出去,慌忙间不知抓住了什么,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也不知被什么挡住了,只有漆黑一片。我伸手摩挲着周围,触碰到草原尖尖细细的草,脑袋里都是嗡嗡声。过了一会儿才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细微的呼喊声,是从我身边传来的,正准备说话,头上罩着的马车动了,光亮又透了进来,随着身上重物的消失,我这才边大口喘气边尝试直起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后背就传来酥酥麻麻火烧的感觉,我“哎呀”一声,又忍着疼直起了腰,摆摆头看着四周,嗯,没问题,抬起手准备摸摸脸,眼前十四慌忙地跑了过来,他蹲到我面前询问着,语句杂乱几乎不成句子,我摸了摸脸,没有血,只有些泥土,试着动了动腿,也没事,这才拍拍十四的手安慰他。没想他一下子紧紧握住了我的手,我见四周都是侍卫宫女,想挣脱他,却在看见他微红的眼眶是停下了动作。 他小心地扶我站起来,我在原地跺了跺脚跳一跳,没事,“怎么样?”他看着我的动作冷静下来。 “还好,看来没伤到骨头,就是后背疼,像火烧。”说着将后背转向他想让他看一看是什么样子,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转过身却看见他微微侧着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粉色,屈起胳膊正准备摸一摸,冬晴的声音传来“天哪,慕尔,你后背的衣服都磨破了!”说着一拐一拐的走过来,肩上被披上了一件披风,我侧头看见是十四,他一手扶着我的肩,一手拽着披风的绳子一脸不自然。 “谢谢”这下换我不好意思了,我虽然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但让一个男人把背看光了也不太好,抬手从他手里结果披风系绳挽了个结,这才扶着一边走过来的冬晴。 “你没事就好,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十四捏了捏我的手说道,说完转身去了倒在一边儿的马车。 “你怎么样?除了脚还有哪里不舒服?”看着冬晴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出声询问道。 “我没事,倒是你,宜妃娘娘正好摔到你身上,你没事吧?”听了她的话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黑影是宜妃,对她摇摇头,扶着她向一边儿的宜妃走去。 宜妃的头饰歪到一边,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有些水迹,应该是刚才茶壶里撒出来的,看上去面色还算镇定,只是手还紧紧抓着椅子的把手。 “究竟是怎么回事?给朕好好的查。” “是,儿臣领旨。”十四看了我一眼后转身离开。康熙走到宜妃面前询问太医,太医只说娘娘受了惊吓,身体倒是未受到冲击,只要喝点安神汤药就好。 待太医说完,宜妃才定了定神向康熙说“皇上,臣妾无大碍,倒是误了皇上打猎的时间,皇上不必担心臣妾。” 康熙听了宜妃的话更是感动,将手搭到她手上,只盯着她看。我们也被请到帐子里检查治疗,如我所料,只是后背大面积擦伤,好好养着一丝伤痕也留不下,倒是冬晴伤了筋骨,没有十天半月很难正常行走。 我虚靠在枕头上,盯着帐顶看去,这才发现这帐子做的真是精细,顶上也绘了花纹,我正费力辨认,耳边传来宜妃的打趣声“我倒担心你,没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无聊呐。”我放下腿准备行礼,被宜妃按在榻上“用不着,坐着吧。”她转头看着一边儿的木头桌子上的摆设,我看着她精致的发型,整齐的衣摆,感叹她的心理还真是强大。 “九儿担心的很,连夜托人送来了药,我猜你这儿也没像样的药,这不,巴巴儿亲自给你送来了。”说完示意玲兰将一个白瓷瓶放到桌子上。我听了她的话猛的一惊,九阿哥竟然也已经知道了,见我惊讶的样子,宜妃掩着嘴微微笑起来“瞧你的样子,你可给我好好养着,我还等着你给我做指甲呢。”说完一甩帕子由玲兰扶着转身出门,临到门口又转身幽幽说了句“不要让九儿担心。”这才慢慢踱步走出去。 我拿出袖子里放着的玉佩,你也知道了?一定很担心吧,我没事,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只是下次出塞你能不能也来啊,我还是有点害怕的。 正想着,余光看见帘子被掀起,我急忙讲玉佩塞到枕头下,准备收起桌上的药,却扯到背上的伤口,胳膊被扶着坐回床上,是十四,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发现了瓷瓶,一脸不屑地拿起来,却好像发现什么,大概塞子闻了闻又倒出来看了看,这才放回去,脸上轻蔑的神色不在,反倒是涌上一些复杂,“这是九哥送来的?”他干巴巴地问道。 “是,刚才宜……” “这可是九哥花了重金寻来的秘方,我也只见过几次,用了这药,你就不要担心什么疤痕了。”他说着,语气里有难掩的落寞。我不清楚原因,没办法安慰他,只能说着自己已经能倒水、吃饭、坐起来,说道高兴处有扯到了伤口,他看着我痛的龇牙咧嘴,脸色才微微好看了些“你啊,叫你小心点儿。是不是该上药了?我唤人进来。”他倒了杯水递到我手里,这才转身,才站起来又转头说“事情查清楚了,只是意外而已,皇阿玛也已经处罚了相应人等。你好好养伤,按时用药。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出门唤人来给我换药。 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奇妙,这十四…… 他刚走,冬晴一拐一拐走了进来,看见桌子上的药瓶笑了起来“我当时什么,远远瞧见十四爷捧着宝似的过来,原来是治擦伤的药啊,你可要好好养伤,不要辜负十四爷的一片用心啊。” 听了她的话,我算是明白十四刚才的表情了,一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冷水,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只能找时间再和他解释了。 第十六章 疗心 自那天后,宜妃让我安心休息,我也再未见十四来到我的帐子里。倒是见到了李德全的徒弟徐哥儿,说是他师傅派人送来了药,嘉奖我当日救了宜妃娘娘。李德全的意思许就是康熙的意思,我印象里的意外在他人眼里居然是忠仆之举。一时间不知是该解释还是默认,看着菱悦、玲兰这几天都嘘寒温暖,我好像突然找到了原因。 “慕尔,你怎么还没睡?”菱悦走进来,递给我一杯茶,又检查我背后的伤口“好的差不多了,十四爷送来的药果然管用。” “怎么你也知道?”我扭头看她,一时又碰到背后的伤口,原也不疼,我想逗她,因而装作疼的叫了一声。突然,帐子外传来脚步声,我们定在原地,想着夜已深了,还会有谁前来。菱悦刚想向门口走去,门外传来侍卫请安的声音“十四爷吉祥。” 原来是十四。 听到来人,菱悦对着我眨了眨眼睛,说着不打扰你们了,遂退了出去。 我抬头看向门口,见一身深蓝色衣服的十四走了进来,抬手拉拉背上盖着的丝被,他见我的动作,顿时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进退不是。我见他如此,也为了缓解尴尬,笑着打趣他“堂堂十四阿哥竟也害羞起来了。你且过来吧,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一早就不会让你进来。” 他听了我的话这才走过来,“慕尔,这两日我陪皇阿玛打猎,蒙古王爷的儿子昨日来了要我们与他们比试,好容易比完了,有几个宗室拉着我喝酒,我最近真是没有空闲。”我还未说什么,倒是他倒豆子似的说完了这几日的事情,倒让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你……背上的伤如何了?”他见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问道。 “已经都好了。”见他一脸不相信,我利落地坐起来下地走了一圈儿,他看我的动作先是拉着我的手,又看我面上没有一丝不适,这才放心的坐回去。 “只是最近无聊的很,外面是美丽辽阔的大草原,我却只能盯着帐子上的画儿。无聊啊!”我坐到凳子上摆弄着一边儿的茶杯,杯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好了。无聊?这还不简单,我今儿没事,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他拿起被我折腾的茶杯握在手里说着。 “真的假的?”听了他的话,我高兴的抬头看他的表情。 “嗯……看你表现。”他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我面前敲着桌面,我马上给他倒上茶水,他拿起来喝了口,这才慢悠悠地说“行了,走吧!” 我的骑马技术与上次相比不进反退,一路上都必须留意十四的方向,要是距离远了就得出声叫住他,看着一旁跟着的小厮脸都憋红了,我也不好意思,咬咬牙打马同十四并肩“你让他们回去吧,就我们两个逛一逛,多好,啊?”我拍拍他的手臂。 他听了转头一看,又瞧了我一眼“不好意思了?什么时候你也好好练一练吧。”说罢出声让他们等在此处。这下总算清净些了。 “十四福晋骑马好吧?”他不做声,我继续说“我那日都看到了,京城女子怕是没几个能与她相比的。” 我没想到十四的牛脾气就这样犯了,他双手拉着我的胳膊抱着我坐到他的马上,吹了个口哨,我骑的马就向着来的方向跑去,他一手扶在我腰上,确定我坐稳了,这才打马快跑。 刚开始,我只觉得风一下子扑到面颊,几乎喘不过气,加上他突然的动作一时僵在马背上,适应之后,才觉得像坐过山车似的。随着马的速度减缓,吹到面上的风也温柔了,带了些草地的气味,从他肩上看过去是湛蓝的天空,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澈明亮的天,地上时而有一棵树,长得又高又大,看上去是浓浓的绿色,我只觉得这一来将我又带回了在八爷府的日子。 “坐好了,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十四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他的气息扑到耳边,我身上一个激灵,缩回他怀里,他半扶着我,慢慢将头抵在我的额头。 我扯着他的衣服以防掉下去,又走了一会儿,他先跳下马,又扶着我下马,环视四周鲜有人烟,这下子是真正纯天然、无污染的草原了。我展开双臂转了一圈,一下子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看着天空时而飘来的云朵。十四在我身边坐下,伸手拨开我脸上的草籽,也学着我的样子折了根草叼在嘴边。看着两个人的样子,我想起香港八十年代时流行叼着牙签表示自己吃了大餐,那么我们两个人叼着草是什么意思,其中一个还是皇阿哥?想着想着就这样笑了起来,十四看着我的样子抱怨道“又在心里编排我什么?”说罢也不打算等我的回答便转过头,拿掉嘴边的草扔到一边儿半坐起来。 我也不打算继续躺下去,学着他的样子半坐起来,挪到他背后靠着他的背转动着手里的草。 “十四,你知道吗?你是我自来到这儿最好的朋友。咱们什么交情,有什么事儿可不能憋在心里啊!”说完拿手肘碰碰他的胳膊肘。 “嗯”过了会儿才传来他闷闷的应和声。 “就拿送药这件事来说”我再接再厉进入正题“我是有药了,但你的药我也会收的,而且会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至于最后用了哪个,这并不代表你送的不好,只是那种药最适合我。你明白吗?” 过了会儿才传来他的笑声,低低的,却很欢快。看他的反应,也是消除了当天的心结,我眼神随着天边飞来的鸟儿向上看去,却和十四的脑袋碰到了一块儿,两人一时都捂着脑袋笑起来。 “你知道吗,刚才看着你骑马的样子,就像回到以前的日子。我们一起去骑马,时而拌嘴,时而吵架,但日子确实惬意的很。”十四突然说道。 “英雄所见略同”我抬起一只手想和他击掌,看着他疑惑的目光,我拉着他的手印到我的手心,他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伸出手看着我,我笑着与他击掌。 “该回去了。”十四站在树荫下靠着树干喊道。 此时我正一门心思想捉只野鸡,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也不管,反正他是不可能扔下我一个人走就是了。 顺着野鸡的步子走了会儿,耳边传来细微的说话声,我抬头看见一队人马走过来,忙向十四走去,为首的侍卫已经看见了我,喊着让我停下,我急忙向树下的十四呼喊示意。 “你是哪儿的宫女?在这儿做什么?”侍卫问道。我犹豫着说什么,他们对着我背后俯身请安,原来是看到了走过来的十四。 见了十四他们也不再说什么,只告诉十四皇上一会儿要划这块儿地方狩猎,现在正在清理排查。话音未落,远处有一匹黑马跑来,马上坐着位穿着明黄衣服披黑色披风的人,人影渐近,十四转头对我提醒“是皇阿玛。” 我们忙跪倒请安,康熙见我们站在此处也下马休息,走到树荫下,这时身后太监、宫女才陆续赶到,李德全到时已经满头是汗,一边儿的宫女也没好到哪儿去,头上的鲜花经过日头也微微衰败。 “十四,你怎么在这儿?”康熙擦擦手坐在树荫下,许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阵子。 “皇阿玛,儿子带慕尔来这里散心,她前几天出了事儿,心里怕是不太爽快。”十四低头解释。 康熙略停了会儿才说道“是那个救了宜妃的宫女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我迎着他的目光看去,他见我也不避讳,未说什么,倒是一边儿有人说话了“慕尔姑娘!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我一看,是白晋,想用眼神示意他别说了,可康熙显然听到了,问道“你知道她?” 白晋在宫里待了有些日子,明白在皇帝面前不能乱说话,想了想回答道“之前在四贝勒府见过慕尔姑娘,与姑娘聊着投缘。”见康熙还看着他不说话,他又补充道“慕尔姑娘还帮臣解了一道方程和几何。” 康熙听了他的话说“起来吧。我可是见到你好几次了,白晋说你会几何与方程,可是真的?” 这白晋,我的脑袋不会今天就搬家吧?忽的想起曾在阿玛房里看到过西洋的书,阿玛说是朋友送来的,就这样解释吧。 “回皇上的话,奴才在西北时曾有幸见过类似的书,觉得好奇就看了看,那日见白晋先生,机缘巧合解了出来。” 康熙看向白晋,见他点点头,又叫来李德全“南书房还缺人吗?”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我去南书房了? 李德全人精一个,立马回道“回皇上话,正巧缺一个整理洒扫的丫头。” “嗯,慕尔,你可愿意去南书房?” “奴才愿意,谢皇上。”我难道有拒绝的权利吗?站到一侧瞥了眼十四,见他正担忧地看着我,又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盯着地面。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这不就是换了份工作的意思吗,小case。 第十七章 康熙 事实证明,这份工作好像还挺重要的。我回了帐子,徐哥儿就等在门外让我收拾东西,这架势是让我马上就走啊! 收拾着东西,看着慢慢变空的帐子,想我来到宜妃处刚刚一年,才熟悉了工作,就要被调到顶头大老板面前了,这“运气”可真是好啊! 出门时遇到刚好回来了菱悦和冬晴,两人向徐哥儿问安,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搪塞回去,只说我暂时要挪个帐子,就带着我走了。 原本以为晚上我就要“上岗”了,结果只是住到了另一个帐子,比起之前的帐子只远不近,我无聊的托腮看着冒着热气的水壶,将手里茶杯里的水泼到烧红的碳火上,在白雾和嘶鸣声里,我想着事情果然不简单。现在康熙应该正派人到处调查我的社会关系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啊…… 帐子外传来几声口哨声,我忙走过去,支起窗子,见十四身边的太监垂头站着,见我还是低着头迅速说道:“姑娘,我们爷吩咐了,叫姑娘安心就是,大约明天就能出去了,到时候他会找机会见您。”说完打了千儿离开。 所以就像我想的那样,还好阿玛书房里真有类似的书,我也未在其他人面前露出什么马脚,总不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屋外就有人轻声唤我的名字,我收拾好出去,见来人我未没见过,看上去默默的,给我行礼说道“慕尔姐姐,奴才是疏影,徐哥儿公公叫奴才来找姐姐过去。” 我同样福身回她一礼,能在康熙面前伺候的哪个人能简单了。 “万岁爷刚起来,一会儿要去见蒙古王爷,姐姐去了先找我师傅,看他让您做什么。”徐哥儿等在帐子外,见我过来立刻迎上去。 “好,多谢你了。你师父现在哪里?”我立在原地问道,也不看旁的地方,这里是御帐,万事还得小心为上。 “的确是个通透伶俐的人”李德全从一旁走出来,刚才我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他眼里,他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我去一旁的帐子里端茶过来。 我端了茶来,见康熙已经收拾妥当坐在椅子上,桌前放着一摞折子,我将杯子放到桌上,见他还盯着手里的折子便静静退到一边。这才有时间好好审视康熙的帐子。他的帐子比旁人大了许多,外间摆着八把椅子,正前的台阶上放摆着一个黄花梨桌子,身后放架画着山峦起伏的水墨画,就连地上都铺着厚厚的毯子,上面绣着蝙蝠一类的吉祥物件儿。见康熙合上折子,我走过去接过,他指着桌子一角示意我放在那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说道“以后朕看完的折子就放在这边儿,送来加急的放在中间,用密盒装的交给李德全让他收起,记住了?” 没想康熙竟然会亲自教导我,我忙福身回答“是,奴才记着了。”康熙见我为有多大情绪起伏,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又拿起折子看起来。我接过喝完的茶杯准备去换茶,一边另一个宫女麻利地接过,我这才又一心一意盯着康熙手上的动作,看见桌上放着的折子大约有三十来份儿,只是清早就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当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真是不容易。 约摸着过了半个时辰,康熙站起来向外走去,李德全跟在身后随着出去,我刚想走,见徐哥儿一脸有是要说的样子走到他身边询问“师傅说了,见万岁爷着实看重姐姐,叫我传话给姐姐,提醒万岁爷看折子一个时辰就活动一下。还说叫姐姐不必害怕,咱们万岁爷不会乱发脾气,只要自己不犯错,待在万岁爷身边的差事可是顶好的。” 我微微点头,掀开帘子去追赶康熙。 这差事的确好,但谁又喜欢日日在刀尖上跳舞?只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别无他法,只能尽力干好自己的事,其他的就只能顺其自然了。 跟着康熙走,我才明白什么叫“狐假虎威”,一向走路都抬着头的太子此刻也变得少有的温和起来,询问我康熙几时起身,今日的奏折有多少。我原本也不知道太多,想着自己的位子过于特殊,实在不好说什么,只随便说了大概,他见从我这里打问不出什么,这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侍奉在康熙身边几天,见康熙的生活实在规律,看折子几乎占据了他所有时间,纵使是晚上夜宴回去,也要再看一个时辰才能去休息。能近身服侍他的人不多,除了李德全和徐哥儿,还有疏影、暗香两位宫女,加上我不过五人。今天疏影当值,加上昨晚李德全话里的意思,我这才有时间去宜妃处道别。 靠近宜妃的帐子,一边儿的侍卫向我请安,正巧德顺推门而出与我碰了个正着,见来人是我,又马上回去通传。 “宜妃娘娘吉祥,奴才请娘娘安。”宜妃坐在上座笑着看向我,见我已经换了衣服,头饰也有变化,让我起身说道“几天不见,出落的更漂亮了。你在万岁爷身边服侍可要万事当心,原本还想着过阵子……唉,算了,你去伺候万岁爷,我也放心,你是个聪明的,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多谢娘娘教诲。”这就算正式断了主仆关系,又随便说了几句,她便打发我离开,想着一入宫就待在宜妃处,身边儿也多是熟悉的人,现在调去康熙身边,就算九阿哥、十四阿哥再得宠,恐怕也帮不了我什么。 回宫已经两月,我见康熙的南书房里都是墨水味道,尽管点了香,但秋日里不通风,还是感觉闷闷的,于是向康熙请求挑些花放在室内,既漂亮还有香气。他挥手让我自己去挑。到了花房,我才明白这皇宫里的资源真是丰富,虽然是秋天,但四五月开的茶梅,八月开的鸡蛋花都开得正好,我转了几圈儿,最后选了最合时宜的金桂,折了几支打算放在刚刚送来了粉彩直口敞瓶里,又让人取了些碎花带走准备做些桂花糕、桂花酱。 康熙下朝后见房间里的桂花也很满意,尝了尝新制的桂花酱赞不绝口,命我送枝桂花给德妃送去。 永和宫未到就碰到走来的十三、十四,两人见我捧着瓶桂花也是惊讶,十四走来探身闻了闻说道“真香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希望我去哪儿?”我整了整歪了的枝子看着他说道。 “我猜你是要去德娘娘那儿,对不对?”一旁的十三说话了。 “正是。皇上让我送桂花给德妃娘娘。看你们的样子也是要去永和宫?”他们点头,十四叫一旁的小太监接过我手里的花瓶,三人这才迈进永和宫去。 进了永和宫才看见苏培盛等在门外,十四见是他顿时撇了下嘴,我见他与四阿哥怕是隔阂不轻,故意咳嗽一声引他注意,又一抬头示意他进去,他这才不情不愿接过花瓶走进去。 “额娘吉祥。” “德妃娘娘吉祥,四阿哥吉祥。” “起来吧。”德妃见我同十三、十四一起进来,上下打量着我,我正准备说话,十四走到德妃坐着的榻前笑着说道“额娘,我们在门口碰到的。皇阿玛吩咐慕尔给您送了花过来。”说着指向刚刚自己那进来的桂花。 德妃这才笑起来,看着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样子,又是无奈的点点他的额头,叫他坐到自己身边,又加了把椅子叫十三坐在自己下首。我转头看向一边儿的四阿哥,他坐在略远的椅子上,手边放着一盏茶,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看着地面。 “四哥来了多久了?”十三开口问道。 四阿哥微抬起头沉声说道“有两刻钟了,”说完站起来看向德妃说“额娘,儿子还有事,既然十三弟和十四弟来了,儿子就先走了。”德妃听了也没抬头,只继续对十四笑了笑,冷冷地说了声“好,你有事就走吧”,说罢再不看他。 看着四阿哥离开时的表情,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待人冷淡,也许是害怕自己的热情错付,想起同弘晖在一起时那个满脸笑容的四阿哥,忙和德妃说道:“德妃娘娘,东西送到,奴才也要去复命了。”德妃笑着挥手示意我下去,身边的宫女跟着送我出了永和宫门。 待她回去了,我才左右寻找着四阿哥,见他刚走到拐角,红墙绿瓦下是他一个人的身影,他一只手背在身后,走的闲适却也孤单。 我快走几步追上他,心里的话一大堆,真正要说出口却又不知道怎样安慰他。他侧头看来人是我,照样走着,也不说话。 走到花园,他一拐到了湖边儿,见我不动,又转身说道“怎么不过来了?”我这才硬着头皮走过去,他也没打算驾船到湖里,只掀起袍子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我立在一旁,只见他定定看着湖面,“在皇阿玛身边服侍,你要想别人所不能想。万事不要都由着皇阿玛,要有自己的想法,万万不可将你在南书房看到的、听到的告诉给任何人,记住了吗?” “是,奴才记住了,多谢四阿哥提醒。”看着他的背,这时的他格外成熟,也许肩上的担子重了,心里的痛苦多了,人才会成熟吧。我想告诉他,他将来拥有的与现在失去的相比要多的多,可在他心里到底那些东西更珍贵,这些是我永远也不能衡量的。 第十八章 不一样 在这个紫禁城里,每个人享受着别人所不能有的同时,又有很多别人所没有的痛。常人家的父母兄弟,放到皇位之下变得支离破碎,父不是父,子不是子,兄不是兄。 康熙四十四年就要结束了,多亏白晋的数学题,让我同康熙的关系完成了从量的积累到了质的飞跃。 “皇上,这道题应该要先画辅助线吧?” “怎么,朕还会错不成?白晋前几天就是这么教的。” “来,您看看奴才的图,这样,再这样不就做出来了?” “……还真是,我看看。” 看着康熙举起画图的纸研究着,好像回到了高中课堂,同学间往往会因为一道数学题争论起来,说到底也就是辅助线、公式的用法不同罢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对方竟然会换成康熙。 我无奈的摇摇头,还真是“活久见”啊! “你这丫头,在这儿摇什么头?看朕不罚你。”他放下纸看着我,说话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忙转头避开他的视线,脑袋里迅速想着说什么话,突然看到门口放了一个大花盆,里面有一株长得极其茂盛的植物,细细看去好像还有花苞,注意力就这样被吸引去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是在看那盆刚送来的花。”说着指向那盆花。 康熙顺着我的手看过去,放下手里的毛笔踱步走过去,“这是前阵子送来的昙花”语气颇为无奈,“李德全说这几日就要开花了,放在这儿说不定能看到。”他用手扶起一朵花苞看了会儿继续道“看样子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了,丫头,要不要看一看昙花一现的景象?” 我忙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拿起一朵看了看,又俯在花苞前看了看,花苞已经很大了,下方的花萼也已经舒展开,有几朵已经能看到细碎的花蕊。 康熙见我看得认真,叫我坐在这里守着,一会儿叫他,说完坐回去开始解题。 想着一会儿就能看到昙花了,我瞬间精神起来,算了算时间,大约十点半就能看到开花,也不算迟,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天空上只有启明星升起,孤单单镶在夜空,夏天的时候长得茂盛能探进屋里的花草也早早屈服于即将到来的冬天,现在只留下干巴巴的枝条。伸手摸上面前昙花的叶子,中间一道儿突起是深绿色的叶茎,两边是浅绿色,叶子比起其他花草都要长一些,有些微微卷曲。 李德全进来换灯,见我们一个人俯在案边写写画画,一个几乎趴到花盆里,脚步也是一顿,临走时停在我身边小声问道:“这又是在干什么?” “看昙花,等花开!”我说的骄傲又自豪。 “万岁爷看过多少次了,怎么还跟着你一起闹。”说完转身看了一眼康熙,又对着我摇摇头,这才退出去。 我看着一边儿摆着的西洋钟,时针马上要移到“10”的位置,昙花的花苞开始变得颜色发深,花苞中心有些微微的黄色,慢慢的,花苞开始绽开,我急忙提醒康熙,他听了也走过来看着。 昙花真正开始开放,耳边几乎能听到它舒展花瓣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开了好几朵,有拳头大小,花瓣像菊花一样一层一层,微微卷曲。看着这么漂亮的昙花,我由衷叹了一句:“如果爆香蒜末,和肉丝同炒,一定好吃。” 接着我看见康熙准备回去的步子明显顿了一下,又来了一个急转弯转过来,脸上已经带着快要挂不住的笑:“你说什么?” “爆香蒜末,和肉丝同炒,那是真的香!”我将自己的想法重复一遍,说完还赞同的点点头。 他这次听清楚了,顿了一会儿叫来李德全将昙花送了出去,吩咐我跟着他一起做我的“昙花炒肉”。李德全听了我的想法惊呆嘴巴都要掉地了,连连摆手让我自己去吩咐厨子,自己叫就自己叫。 昙花炒肉好了,我提着食盒来到西阁楼,见康熙站在门外看着下面走过来的我,我提起盒子示意他,他也对着我点了点头,我又快走几步上了楼。 康熙边吃边挑眉看向我,吃了没几口就叫人把剩下的菜赏给了我。饭菜味道还不错,就是这食材的确难得,一想到菜里焉巴巴的东西是刚才高洁的昙花,顿时觉得整盘菜都高雅起来了呢! “慕尔,听说你前几天央着皇阿玛做了‘昙花炒肉’?你可真行啊!”十阿哥是人未到话先来。 “八爷、九爷、十爷吉祥。”我迎上去带他们坐到屋外的石桌边,这才看着十阿哥说道:“十爷也想尝尝?”我给他们倒上茶,八阿哥示意我一同坐下,见他们身边有没有旁人,我也不客气,坐到九阿哥身边的凳子上。 “别说,十四弟说起你被调到皇阿玛身边,我们还着实替你担心,可见你如今的生活,原也是白担心了。”八阿哥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可不是,当天我和九哥在一起,他当时可把茶杯都砸了。”十阿哥夸张地说道,一边挑眉看向九阿哥,说完也一拍头“我倒是忘了,你还欠九哥一幅扇面,不是?” “是。”我看一眼九阿哥,他自来到这儿就没说话,只是左右打量我这小小的院子,顺着他的目光,我看他盯着门口立着的花瓶看着,开口解释“这是前几天徐哥儿搬来的,说是让我瞧瞧立什么花在里面。”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他一言不发,我莫名担心他生气,胡乱找话题说起来。 “慕尔,你近日还练字吗?让我看看你的字,十四来的时候让我检查。”这个十四,非要这样向你的哥哥们显摆吗?我在心里说落他,却想不出理由拒绝,走到屋里找了几张还算看的过眼的出来。 “慕尔,你可别谦虚,你这字的变化可真大啊!和我们兄弟都相差不多了!” “就你知道。”一边儿九阿哥说道,十阿哥听了面上讪讪的,这下子不再说话。 只是一旁八阿哥拿起一张纸仔细看了看,这才笑着说道:“我说呢,前几天变了天,十四还是整日里拿着把扇子不离手,‘苍莽世间少年郎’,这可是你给他的评价?”八阿哥说着抖了抖手里的宣纸向十阿哥展示。 “这十四,我说呢,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我说慕尔,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啊,扇子都是我九哥的,要送也应该一起送啊!”十阿哥说话还真是让人火大,可他说的也是事实,我想着给了十四扇子,再给九阿哥扇子有点奇怪,想着再送他什么东西,没想到就这样拖延下去了,有今天的“三堂会审”,应该的。 “我……”我犹豫着说什么,一边九阿哥开口了,“我前阵子就知道了,让她送我别的东西,应该是还没准备好。”九阿哥看向八阿哥说道,“你十四弟就不是你弟弟了?既然他已经有扇子了,你九哥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又对着十阿哥解释。 八阿哥听了他的话还是一脸温和的笑,说着要帮我送纸回去,走到门口就不再进去。我看着一边喝茶的两个人,十阿哥因为喝的猛了直咳嗽,九阿哥也不帮他,在一旁边看边笑。 “八爷有什么事儿吗?”我抱着纸问道。 “没什么事,只是想提醒你,他们二人里你总要有个选择。就算谁都不选,也要早日说清楚,这样继续下去,对你们谁都没有好处。胤禟虽然面上不说,私下是很关心你的,那日听十四说了情况,他怪十四带你出去,足足有半年没给他好脸色。” “奴才知道了。”听着他关心的话,我却想起十阿哥婚宴上的贺礼,思考着他话里信息的可信度,八阿哥见我一脸犹豫,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那日的事情,你是怪我没有任何处罚?我只告诉你,我们之间不仅仅是夫妻,还牵扯到皇阿玛关于前朝权力的平衡。她也好,其他皇子的福晋们也好,都是责任,我们只不过是皇阿玛的棋子而已。” 见他说的认真,我不禁说出心里的话,“为什么要同我说的这么明白?”,你可知我都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不再看向八阿哥,后半句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盯着地面叹了口气,不等他反应回身进了屋。 等八阿哥回到凳子上坐好,我才出了门,他们不知谈论着什么,见我过来都笑了起来。 见我坐在一旁,十阿哥起身说道:“慕尔,我们刚还聊到你练字师傅向十四弟抱怨你脾气不好,你到底对人家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隔几天‘不小心’写断一支笔,砸碎一块墨之类的。谁让她每天玩命似的留作业,我又不是机器……”我把玩着顺手拿出来的帕子不甚在意的说着,顿时反应过来捂着嘴。 “只是这样?”九阿哥扯走我手里的帕子问道。 “就是在写断毛笔的时候往她身上一甩,砸墨的时候向她脚的方向扔了扔,再就没什么了。”我低着头说道,回应我的是三人的大笑。 又说了几句,八阿哥同十阿哥也都叮嘱了我,这才接着离开。 “慕尔,你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吧?”九阿哥让他们先走,自己留在院子里问道。 “九爷的意思奴才明白,奴才还想考虑一下。”我低着头不看他,听了我的话,他一时也不再说话,我奇怪地抬头看去,正迎上他看我的眼神,“你的确是不一样的。”,他莫名奇妙叹了一句,又握着我的手“万事要小心。你自己也应该明白,我就不多说了。”说罢转身离开。 我明白,我是明白的,但我只想做我自己…… 一边收拾着桌上的茶杯,想起九阿哥的话,手里不由将茶杯扔了出去,“不一样,只是不一样?你和他们才一样呢!”说完蹲在地上,眼泪就这样落下来…… 第十九章 斗法 在我盼望与不盼望中,康熙四十三年走到了尽头,我在紫禁城里又过完了一年。 望着一夜间变得银装素裹的宫墙,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去往坤宁宫的路上。原因是一早康熙开始莫名怀旧,吩咐李德全找来大氅,抬头望着窗外的白雪,又将手伸向脚边的地龙,大手一挥,我成了他的劳动力,去坤宁宫找来之前孝昭仁皇后在世时的画像,说是我干活细心,怕其他人粗手粗脚弄坏了画。我心里暗想,他就是怕外面冷罢了,找这么多理由干什么,就算他没有理由,让我去,我还能不答应吗! “好冷,好冷!”我现在是真像是除夕夜倚梅园里的嬛嬛,鞋袜都湿了,只能暂时到亭子里歇歇脚准备向坤宁宫发起“总攻”。 刚进亭子,就听见身后有说话声,几个宫女率先走来在石凳子上铺了上好的白狐毛垫子,又在桌子上铺上一层浅粉色的帕子,我扫了眼自己屁股底下的石板,怀疑自己是不是活的太过粗糙了。过会儿才见两位戴着拉金丝旗头,坠着彩色珠链的妇人由两个宫女扶着走来。 我站起身犹豫着离开,但她们的脚步也快,低头间已经到了我面前,我站起身屈膝请安,却没听到她们的免礼声。没办法,主子说不让你起来,你就要一直这样半蹲着。待在康熙身边久了,少有人这样罚我,我也早忘了行礼不动的滋味,此时才一小会儿就觉得小腿发麻、大腿抽筋。 “十四弟妹就叫她起来吧,今天可是好日子,不值得你生气。”原来这人就是十四福晋,之前远远见过却未曾仔细记着她的长相,今天倒是毁了我对她那么好的第一印象。 低头正好瞧见她们穿着的花盆底儿,想我之前总是抱怨它走路不舒服,这不,现在显出它的优势,一路走来,她们只在花盆底上有些许雪迹,裙摆还是干净的,哪像我,不仅鞋袜湿了,怕是裙摆上早就就湿一片干一片了。 “九嫂,您就是太好心。您不知道,她可是个狐媚子,今天勾了这个,明天勾了那个,我们十四爷前几天专门去了趟昌平,听说就为了给她寻礼物。就连九爷也……”十四福晋手里拧着帕子酸声酸气的说着。 “弟妹,这话在这儿还是不说的好。”九福晋倒是个沉的住气的,“你起来罢。”她淡淡的说道,见我扶着腿起身也不再看我,只拍了拍一旁十四福晋的手又道:“我们走吧。” “九嫂,你且等等。”十四福晋走到我脚边停下,伸手挑起我的下巴轻蔑地看过来,我转头避开她的手,她又拉起我的手看了看,猛的甩了一下,九阿哥的玉佩随之落地,我慌忙捡起来塞回去,见她轻哼一声,这才退回去对着九福晋说道:“九嫂,我听说这兆佳·慕尔写字不错,应着这雪景让她给咱们写个字也不错,是吧。” 九福晋不再说什么。 “你去找笔墨来,也不用搬桌子,字写的好,也不用在意有没有桌子,在地上写也一样。快去。”十四福晋对着身边一个宫女说道,那宫女许是听过我的名字,站在原地犹豫着,这倒让十四福晋更生气了,“叫你去你就去,我可是十四福晋。”那宫女这才又看了我一眼后离开。 我估摸着时间,要是再不走,怕是皇上要等急了,看着十四福晋的眼神,也不避她,退后一步向两人行了一个常礼,这才转身走下楼梯。 “哎,你要去哪儿?我说了让你走了?” 我站在路边,看着她激动地站起来对着我大喊,“嘘,十四福晋,这里不是在您府里。奴才这儿还有皇上的吩咐在,这就要走了,不能陪您在这儿赏景了。”说完见她一愣,正准备迈步,一旁的九福晋站了起来说道:“倒真是个伶俐的,这是你和主子说话的态度?你就是一个宫女儿,捅破天去也就是在皇阿玛处服侍,你的差事我看让别人去也行,你就留在这儿给我们写副字,一会儿事情办完了你再回去也不迟。”说完挥手叫来身边的丫头吩咐道“去问问慕尔姑娘要去哪儿,你替她把事情办了,再回来说一声好让慕尔姑娘交差。” 我见她们不打算这样结束,行啊,好话说完了,就没什么好听的了。 那宫女犹豫着,我看了她一眼示意她退下,学着康熙严肃时的样子抬头看向九福晋和十四福晋,将一早想好的话说出来:“禀两位福晋,首先,奴才是宫女,但奴才的主子只有咱们万岁爷一位,两位是皇子福晋,位份尊贵,想看奴才写字,奴才感激,但奴才总要先办完主子吩咐的事情才行;其次,万岁爷吩咐奴才去的不是其他地方,是坤宁宫,别人怕是进不去,奴才觉得还是奴才自己去比较好;最后,万岁爷吩咐了奴才,奴才赶忙就来了,只是见了两位,两位先是装作看不见奴才,又留奴才写字,一来二去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万岁爷那边怕是该等急了,万岁爷要罚奴才总得调查问询清楚,到时候奴才就算想保二位,万岁爷怕也是不肯的。”她们许是没想到我所说的差事是真的,而且是要紧事,见我如此,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九福晋笑了一下继而说道:“原是慕尔姑娘有事要办,我们就不耽误了,你且去吧,不要让皇阿玛等急了。”说完拉着十四福晋先行离开,看着两个人发间晃动的流苏,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起十四福晋刚才说的十四专门去了昌平准备礼物,我心里觉得复杂极了,八阿哥叫我做出选择,我何尝不想,但事情往往比理想要复杂的多,有许多条路摆在我的面前,我总得选择一条不那么让我后悔的。 到了坤宁宫,看着这座已经有十几年没人住的宫殿,一旁的侍卫见过我的腰牌后才放我进去,院子里一根杂草也没有,连窗户都擦的干干净净。开门进了正殿,屋内陈设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在这里发现了康熙前阵子极其喜欢的镇尺,看来这位皇后从未离开康熙的心啊。这里不像长久荒废,反倒像是主人暂时出门访友去了。 能让一个帝王一直记挂的人,究竟有对大的魅力?孝昭仁皇后之后再无皇后可以居住坤宁宫,作为帝后大婚的宫殿,这里承载了帝王太多的欢喜,也正因为欢喜的记忆太多,才在故人离去后显得那么痛,那么不可接近。若非坤宁宫距离其他宫殿过去近,只怕康熙都想一把火烧了这里。 等我取了画回来,见康熙坐在榻上,看着我通红的脸叫人收起画,又给我送来了药膏,破天荒早早放我回去休息。我走在廊下仍旧觉得莫名其妙,见徐哥儿站在不远处忙走过去问他,他也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刚刚派人带话给了德妃和宜妃,至于说的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各位爷吉祥,万岁爷还得收拾一会儿,各位请先到西边儿厢房略等一等。”我向他们福身,正是新年,虽然我该干的事情与平日也没什么不同,但毕竟大小是个节,今日还是换上了新做的滚兔毛夹袄,里面套着粉色的旗装,看起来也喜庆些。 说完听他们都同意,便领着他们进了厢房。 要说清朝的皇子都不容易,一年里就几天能休息,初一一早天微亮就得入宫请安,今日他们穿的也正式,一个个精神抖擞,颇有皇家子弟的风范。 西边的厢房里摆设齐全,平日里大臣等候时也常在这里,康熙有时也会过来,我前几天在里面放了几个塞着合欢花的香包,想着合欢花能静心安神,与这里也合适。却没想十三阿哥一进来就看见了,拿着香包张口就问我要,我想着这原本是打算新年送人情给宫女太监的,没想倒是入了他一个皇子的眼,忙应下来答应他过会儿去寻。其他几人也不乐意,都找我要,我可没有那么多香包,见他们心情不错,开玩笑般说了句:“那么得拿些东西换吧,这香包也花了我不少心血。”原想着这样遮掩过去,没想十阿哥是个实诚的,朝着我扔过一锭银子,心里想着这不成了公然收礼,忙扔回给他,见他一脸无措,一旁的十四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十哥,她逗你的,你这还信?”见十四这样说了,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回去仔细找了找,刚好凑出够数量的香包。 送香包送到十三的时候,我真是不想给他,要是没他嘴多,哪来这么多事,现在倒好,香包没了,答应给疏影、暗香的礼物也没了,我好像已经能看见晚上“挑灯夜战”的自己了。十三看见我的眼神到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扬起下巴指了指一边看着手里香包的四阿哥。 他这是什么意思?倒是让我看不懂了。 正在我们“眉来眼去”时,一旁的十四敲了敲桌子向我伸手,他倒是不客气。我将香包拍到他手里,这人居然攥着我的手不放,还好冬天衣服宽大,他的袖子遮着我的手,我也不敢用力挣脱,只能尝试用最狠的眼神威胁他,他似乎意识到了,一个转头不看我这边,真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各位阿哥,皇上起了,宣阿哥们进去。”李德全刚好开门进来,他的眼睛正落在十四的地方,我亲眼瞧着他定是看见了什么,说完迅速垂下头退出去。 十四这才放开我站起来往外走。九阿哥路过时对我笑了笑,一向麻利的十三落在最后,出门的时候轻轻勾了我的肩膀一下,我想拉住他询问,却被他一下子躲开,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出了门。 第二十章 福字(上) 原本想着康熙春节能休息几天,结果发现给康熙递上来的折子只增不少,他往往都是打开看一眼,要是请安折子就放到一边儿,一上午过去倒也攒了不少。除了请安折子,还有说自己生日,请康熙万福;地方有祥瑞出现,再拜谢皇上圣明,总之什么奇怪的原因都有。我有时觉得这些人可能就是想在康熙面前露个脸罢了,至于说什么,想一想总能想到。 “慕尔,来给朕磨墨。” “是。”我怎么听着康熙的声音那么无力? 徐哥儿抱着一大卷红纸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抱着稍小的两卷。李德全接过一张铺开在桌上,再找两个镇纸压上。康熙拿起毛笔量了量,比划一下,再下笔一气呵成,一个“福”字写成。我也就此知道了皇帝的又一项工作——写福字。 一年来尽心工作的、取得进步的、新上任干的不错的、宗室里关系亲近的人、古稀老人、五世同堂的大家族等等都会在这几天陆续得到康熙赏的“福”以示皇恩浩荡、福泽子孙。 “这得写多少啊?”看着康熙一下子写的六张,纸上的福字已经没了原先的气势,倒也还是很有欣赏价值。 听了我的话康熙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我看了会儿,我心头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慕尔,朕听说你的字不错,你写个字朕看看。” 我苦啊,这是什么“好运气”? 康熙待我还是不错的,给我分了旁边一个桌子,让徐哥儿在一旁打下手。给皇子、亲近大臣、宗室的自然是康熙动笔,那些要赏给地区官员的、七旬老人的福字就落到了我手里。偏偏这事儿在别人眼里的确是喜事,是能积累福气的。确实,要是我不动手写,自然也觉得这是好差事,但是当我写了半个时辰,发抖的胳膊让我不得不停下来,看着一旁喝茶的康熙,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嘴里飘出一句“这什么时候能写够啊”,我又不得不抬起手继续写。 “行了丫头,歇会儿吧。你过来。” 我走了过去,见他解下腰上新别上去的檀木挂坠作势要给我,忙伸出手要接,见他把坠子悬在手上不放,我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沾了墨,又拿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虽然没擦掉但总是干净了些。 “这个拿着,一会儿有用。这事儿你可不能向外说。”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福字。 “是,奴才明白的。”害,我还以为这是给我的劳务费,原来是有事要办。将坠子收起,又见康熙慢慢拿起盘子里的芙蓉糕尝了一块,又瞅我一眼,“听说你早上给了他们香包?怎么没有朕的?” 呃,他怎么知道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只是随便做了几个,怕碍着皇上的眼,皇上要是喜欢,奴才回去就动手做。” “嗯,朕要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就行。”李德全来给康熙擦了擦手,他将盘子拿起来递给我又说“拿着分给外面的人吧,就说是朕赏你的。” 这康熙,还是蛮为人着想的嘛!在我端着盘子刚走出门,身后徐哥儿就赶了出来贴着我的耳朵说道“万岁爷说了,让姐姐分完糕点继续回去写字。”说完又退了回去。 我很想把手里的盘子砸了怎么办! 在我以为只有康熙同我在写福字,直到李德全拿着一个黑色的木头方盒进来说道“皇上,这是四阿哥写好的福字,请您过目。” 也许是我震惊的目光过于直白,康熙捂着嘴假装咳嗽一下,叫人收起来后踱步到我桌前拿起一张纸端详后表扬道:“嗯,写的不错。同朕的四阿哥差不多了。” 我心里想着谁要和你的四儿子一样,一边装着一幅您过奖了的样子福身谢恩。康熙见我的反应尴尬地笑了笑,回到桌前又继续写他的福字。 其实吧,看着他这么辛苦,我也难过,能帮到他,我也是乐意的。只是,看着还有一大卷的纸,我什么时候能写完啊! 当我晚上揉着胳膊回了房间,这才想起康熙还没交代给我的坠子的原因,拿在手里看了看,上面刻着盘龙,中间嵌入了一块猫眼石,正好能随着手势转动,隐隐有一股香气传来,却不是刺鼻的香,仔细摸了摸才发现坠子下面刻着“玄烨”二字,想来这坠子怕是还有段故事。仔细收好,这才上床休息,躺在床上想起十三白天莫名其妙的眼神,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二日还是照样去写福字,康熙在半上午时总算写完了他的大福字,叫徐哥儿拿了些我这边放的纸去写,下午又写了会儿,终于是都写完了。看着自己写好的福字被小心地装到特制的木头盒子里将要分发到各地,其实我还是很自豪的,从此历史上就会流传着我的字了,虽然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一边儿康熙自己写的大福字也不少,陆续装裱好送来,疏影和暗香检查着细节,分着放在地上好几堆。看着李德全差点被地上的字绊倒,我想着为什么要把着库房里的活儿搬到书房里来,扭头见康熙一脸满足,这才明白他在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 “慕尔,来。”康熙招我过去,指着地上的一小堆说:“这是预备给开牙建府的阿哥们的,你明天去送到他们府里。拿着朕昨天给你的坠子去敲门就行,他们都认得。” 我终于知道我的任务是什么了,认命地抱起地上的东西,还好,不算太多,也就十二、三幅的样子。 于是我有了一个车夫,我们驾着马车往返于京城的郡王、贝勒、贝子府。给大阿哥、三阿哥送完了福字,马车驶向四阿哥府,我看着地图上的王府分布,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都在一处儿,十三、十四离的也不远,我的任务完成在即了! 拿着康熙的坠子行走确实极其方便,想着方才大阿哥府的管事看见坠子时脸色都变了,我拿着坠子,想着一会儿去了八阿哥府一定要问问他背后的故事。 “慕尔姑娘,四贝勒府到了。”我走下马车,看着留下我快乐与悲伤记忆的地方,门口的石狮子还是一样,可里面的人却不在了。 走上台阶刚要扣门,苏培盛就从里面开门出来,见我在外面站着,听说我的来意,急忙叫人通知四福晋,说是四阿哥有公务在身,让他回府取东西便先走了。 没一会儿便有丫鬟出来接我进去,想着这四福晋,与她见面都赶上弘晖生病。她的确是个合格的福晋,将四阿哥府上下打理的有条有紊,但作为母亲肯定是有抹不去的遗憾。 “福晋万福,慕尔来送福字给四贝勒。”新年新气象,我斟酌半天怎么通传,又仔细问过李德全能否这样说,这才如此定了下来。 “起来吧,有劳你了。”面前的四福晋虽谈不上红光满面,但看上去精神很是不错,嘴角一直保持一个淡淡的笑,叫人看了心下舒服极了。 她也不客气,叫人收起来挂在正厅,起身拉着我就在府里逛了起来,“慕尔,你看这里,这是北阁楼,爷时常来这里;那边就是爷的书房,这里可不能随便进去;再往前走就是花园了,爷喜欢合欢花,可惜院子里没有合适的地方,爷也一直没种,倒是庄子上有一大片,这几年都会送很多合欢花到府里……”我见她说得起劲儿,心里却越来越疑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四阿哥府里就没有一个人能和四福晋说说话吗?看着日头越来越高,想着还有好几家没去,我犹豫着怎么打断她而不失礼数。 正走着,面前突然冲出一只小狗围着四福晋转圈儿,一个太监跑出来跪在地上请罪。四福晋倒也未怪罪,叫他抱起来走到她身边,我这才看见这只狗好像是弘晖的小白。 “小白?”听我这么说,四福晋许是没想到我还知道它,转身问道,“你还知道它?也罢,我时间不多,你以后来了就把它送到你那边,想来弘晖也是乐意的。”说完又摸了摸小白的耳朵,这才叫太监抱了回去。 我皱着眉头站在原地,脑袋里过滤着刚刚听到的话——你来了,你那边。这都什么跟什么? “福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现在极其庆幸自己遇到的是未来国母,要是别人,怕是我今天走不出这四阿哥府了。 她见我确实不明白,笑着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挥手让一边儿的丫头退远了才说道;“弘晖去了没几天,爷不是歇在书房了吗,你不是也在嘛。”我听了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她这是误会我和四阿哥……唉。 “福晋误会了,四爷同奴才没也什么,那日是奴才瞌睡虫犯了四爷才叫奴才睡在书房。之后确实没什么。”我低着头解释,这话还真不好说,最后闹了两个人两张大红脸。 直到出了四阿哥府,我才想起四福晋刚才提起四阿哥喜欢合欢花,所以那天是十三误会我借此和四阿哥表白才那个表情?那四阿哥,他也误会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安慰自己道。 第二十一章 福字(下) 四阿哥离八阿哥府实在是没几步,我干脆拿了两幅福字叫车夫寻个地方等我,待我送完这两幅在来找我。 门口的人还是那几个,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进门,看过我的坠子,管家直接让我去八阿哥书房,正好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八福晋,急忙寻了路往八阿哥书房走去。 走在路上,看着四周熟悉的环境,不自主便想起那个刚从西北来的兆佳·慕尔,那时她内心对未来充满了畏惧,现在呢,也还是一样,就像初见八福晋,以为自己和她会是永远的朋友,谁能想到会有后来的事情。 摆摆头,敲门后推门进了书房,八阿哥穿着那天同样的衣服,手里捧着卷书面相窗子坐着,光影明灭间模糊了脸上的表情,他见我进来缓缓放下手里的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让我坐在一边儿椅子上。 我将福字递给他,他展开看完放到一边儿,赞叹康熙的书法实在是好,叹到自己几次被批评字写的不好看,我探头看向他写好的帖子,实在说不上难看,还是康熙的要求太高了。 八阿哥淡定的笑容在接过康熙给我的坠子时有一瞬间的破灭,他看着我想说什么,又低下头摩挲着坠子,顿了一下才出声解释:“这是皇祖母给皇阿玛的坠子,是苏麻喇姑亲手雕刻的。皇阿玛很是珍惜,只有重要场合才拿出来,我们都知道这东西宝贝,也不常看见。你……皇阿玛确实是疼你啊。”他的声调有些奇怪,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情,又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你可要收好了。”他站起来将坠子放到我手里,抬头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我推门出去时,才恍然觉得康熙就是要我来叙旧的,来往的地方大多是我入宫前去过的,那里留下了我太多的回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美好。想到这里,心里对他的埋怨一下子消失的很多呢。 九阿哥的府邸在铁狮子胡同东口,西与恭亲王常宁为邻,北与八贝勒胤禩府毗邻,甚至他家有一部分是从恭亲王府里分出来的。对于这个“大财主”九阿哥府我是向往已久,从前是和他不熟没去过,后来只去了他的庄子,再加上要选秀女不能走动,想我当初在八阿哥这儿住了有小一年都没去过,今天终于有机会参观一下了。 想着现在是中午,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有什么山珍海味等着我,转念一想,他应该不会叫来九福晋一起吃饭吧。摇摇头,想着九阿哥的情商应该不会低到这个程度,这才一步作三步走过去敲门。 我想得太美好了,九阿哥不在家,家里只有“笑面虎”九福晋一位,她微笑着结果福字,又叫人赏了我不少银子,这才派人匆匆送我出府。站在府外,我垫着脚才发现西北角似乎有棵树,树枝有一部分已经出了墙头,只是干秃秃的,分辩不出到底是什么。 看来我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哪天见了九阿哥,一定要问他要一张他府里的平面图才行。摸着空荡荡的肚子,我坐上马车赶往下一家。 “慕尔姑娘先跟奴才走,奴才叫人告诉我们爷。” “十三爷在家啊?” “在,十三爷同福晋一早去后院赏雪了。” 在家就好,终于能吃上饭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院子,院子里摆着架秋千,再看屋里塌上铺着白狐皮,一边儿的贵妃椅放在窗子下,上面扣着一个话本子,紧挨着的小桌子上放着把雕了牡丹的茶壶,看来这十三的确疼自己的福晋。 隐约听见说话声,我转头看着两人举着伞走着,面儿上不甚亲密,但看拿着伞的十三几乎把伞都让给了身边的人,也不见一旁的丫头太监,看来是两个人出去过“二人世界”去了。 我喝了口一茶掩去嘴角的笑意,总算看见一对儿真心实意的皇家夫妻了。 眼瞅着他们二人走来,起身出了门外屈膝请安:“十三爷万福,十三福晋万福,奴才慕尔给二位送福字。” 十三看着我的样子忙叫我起来,嘴里抱怨着我太过客气,一旁的十三福晋叫人收起伞才迈步进门,直直盯着我看。 “她脸上有花儿啊?”十三在一旁调侃道。 “啊?没有啊。”这十三福晋的反射弧也是有点儿长,听了十三的话一脸正经的回答。 “我是问你看够了吗?”十三无奈的叹口气走过去帮福晋卷起袖子,又招人来给福晋净手。 “一直听你同十四弟讲慕尔,今日看来确实是该念叨,这么标志的人,偏偏还礼数周全,怎么叫人会不喜欢!”她也不管十三手上的动作,看着十三说道。 看着两人的互动,想来一向利落的十三遇到自己的福晋怕也有些吃不消,不过看他乐在其中的样子,怕是对这个福晋满意的很。 “皇阿玛的福字都写完了?”十三转身坐到椅子上问道。 “嗯,昨天就写完了。” “这次倒是挺快啊,去年我可是分着写了不少,我那些花了整整两天才写完。”十三说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四哥的字写完了吗?” “写完了,已经送到皇上那边看过了。”我干巴巴的回他,想来这福字原来是阿哥们都要写的,想想我写的,再加上康熙的、几位阿哥们写的,这是要给多少人赏赐啊! 没说几句,十三福晋提醒十三该用膳了,我这才跟着吃上午饭。 原本是不能同阿哥、福晋同桌吃饭的,但在十三自己府里也没有太多讲究,三人坐在桌前随意吃过。十三福晋也是个爽快人,知道礼数,但也有小女儿姿态,当真是多一分就矫情,少一分就汉子,总之我对她印象很是不错。只是经过八福晋一事,对于这些福晋之类,我多少还是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敢敞开心扉和她交朋友。 一边儿十三了解我,知道我有些放不开,找了个由头支开福晋,这才陪我说起话来。 “初一的时候你什么意思?”我见十三福晋走远了扯着十三的胳膊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他绕过我走到桌前喝了口茶说:“你对我四哥有意思的意思呗。” 我听了他的话耳边嗡的一声,无力地坐到椅子上:“你为什么这么想?” 十三见我的反应以为自己猜对了,顿时来了精神搬着椅子坐到我身边掰着指头说道:“弘晖去世,四哥接你出去,你与弘晖没见几次为何伤心那么长时间,难道不是担心四哥?之后在德娘娘处遇到四哥,我都没发现他心情不好,你就赶紧追着出去了,还是十四后来说四哥不高兴我才反应过来。还有前几天,你刚还说了,你做香包用什么不好,偏偏选了四哥最喜欢的合欢花,你这不是别有用心!”他越说越激动,我是越听越无奈,愈发感到事情麻烦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捂着脸解释,显然我的解释落在正激动的十三耳朵里就是变相的承认。 他听了拍拍我的肩:“行了,我知道你,别不好意思了。你要是真心的,我可以帮你告诉四哥去。” “哎哎哎,你可省省吧!我真的,真的对你亲爱的四哥没,意,思。”看着他疑惑的眼神,我也不想解释了,就让他自己解释去吧,反正这个结论他是听见了。 “你真不喜欢我四哥?” “不喜欢,真的。”见他还一脸不死心,我闭着眼睛对他点头。 “行吧,看来是我多想了。”十三挠挠头坐回去,指着茶杯说道:“喝水。” 见他的反应,我倒是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突然和我客气什么!”瞥了他一眼,我真是败给他的想象力了。 “你这还要去哪家?”十三送我到门口见我手里还拿着一幅福字问道。 “去十四家,还有一幅要送给十阿哥。”话音刚落,就见十四骑着马从远处过来。 “慕尔,怎么在十三哥门口见到你了?”对我忽然的出现,十四表现了最正常的反应。 “我来送福字。”我摆摆手里的东西示意他。 他哦了一声翻身下马走过来。 “这是皇阿玛的福字啊,怎么是你送?这下你可开心了吧!”他转身交给一边儿的小太监,“走,回我那儿坐会儿?” 跟着十四进了府,我显摆似的拿出康熙给的坠子,他见了也是感叹,说起皇祖母一脸怀念。 “还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十四看着时间不早也不多留我,只带着我去正厅里喝了口茶。 “还要去趟十阿哥府,这就送完了。”我揉揉腿,一天下来跑了不少地方,还是有点累的。十四见我的动作蹲下身子探向我的腿问道:“很累吗?用找人看看?” “不用,就是今天走路多了,睡一觉就好了。”说着拉他起来,他听了也不多说什么,想了一会儿说:“我叫十哥过来吃饭,你顺便把福字给他不就行了?这样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说完自己赞同地点点头,找来管家吩咐。 “我找地方让你休息一下吧?”十四接过剩下的福字放到一边,转身看着我问道。 在十四府里等了一会儿十阿哥就过来了,接过我手里的福字,总算可以回去了。十阿哥好像还有话说,被十四一句“慕尔累了一天了”堵在那里,只是看着我笑了笑,说了声回见。 我倒是想和他们说几句话,但十四看着暗了的天,害怕宫门下钥回不去,急急忙忙催促车夫送我回去,只留了句“过几天见”就把我塞到了车里。 想体验在紫禁城骑马的感觉吗? 想在紫禁城坐轿子吗? 别想了,只有皇族才行。 但是今天我,兆佳·慕尔享受到了皇族的待遇。马车走到宫门口,侍卫在看见我的坠子后招来了轿子一路抬着我到了乾清宫门口,我在轿子里只觉得摇摇晃晃,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太监叫我的名字,我才恍然发觉到地方了。我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珍贵的皇族待遇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 进了南书房,康熙在那里埋首做着几何题,见我进来只是点了下头接过坠子挂在腰间就让我回去休息了,我自然是感激万分,算来今天算是一趟公费出游,去过了许多地方,认识了许多人,还是很充实的一天。 第二十二章 给爷笑一个 康熙四十六年正月二十二日,南巡的船队从河口正式出发,这是康熙第六次南巡。此次南巡是为了查看长江入海口一带的水文地理,顺便去江南查验相关政策实施情况。听说当天百姓前来相送,一路上欢庆声不绝,但我因为晕船一直待在船舱,直到三、四天才适应了船上的生活能出来服侍康熙。 二月二十日一行人在江苏清口上岸,康熙在溜淮套一带查看地势和水情,命九阿哥,太子随侍左右。其实康熙本不打算再次南巡,只是他不满于当地官员的治理办法,想亲自查看整治,所以一路上气氛略微凝重,太子还好,康熙一直爱护他,九阿哥却是时常被康熙批评,左不过是因为些小事儿。 到了苏杭地界,这才有些“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意境。现代的时候见到的江南水乡多是经过商业改造的,很难体会到原本的传统感觉,我又一直生活在西北,只听过像丁香一样冷漠、凄清、忧愁的姑娘,却实在想象不出确切的模样。因而到了苏杭便想出去看一看,恰巧康熙因为当地官员贪财贿赂之事,急的得了风寒躺在房间里,这几日才好了些,我竟一直没时间出去一趟。 “万岁爷,该喝药了。”我端着瓷碗向康熙走去。 他也想早点儿好了,接过碗仰头都喝了。 窗边穿来街市上的叫卖声,我立在不远处见康熙背着手站在窗前,时而咳嗽一声,因为此次南巡只带了太子和九阿哥,前几天又派他们出去调查,生病几天,康熙只得到零星问候。想着帝王尊贵的位置,却独独少了普通人的亲情,我开口说道:“万岁爷风寒未愈,还是不要站在窗口吹风了。” “你呀,像极了九公主,她未出嫁的时候就这样念叨我,时间久了,倒也怀念。”他把桌子上的茶杯递给我,“朕有时觉得很孤独,虽然朕有这么多儿子女儿,但和朕亲近的没几个。太子倒是朕从小带大的,但如今也是年岁大了,这几年待朕也不同了。” 我听他如此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慰,走过去试着拍拍他的肩,他转头看向我,微摆了摆手。 “慕尔啊,你有没有出去看一看?”看着远处起伏的群山,烟雾缭绕缥缈,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重,他指着一边儿的山向我说起相关的故事。 “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浓于酒,压褊佳人缠臂金。万岁爷听过这首诗吗?”见他精神不错,想来想去不如让他出去转一转,可能散散心会痛快些。 “听说讲的是淮安的茶馓,怎么,你坐不住了?带上几个人去买吧,顺便好好逛一逛。” 得,原本想让他出去。 “是,谢万岁爷。”我故作兴奋地说道,见我这幅样子,康熙指着我看向李德全无奈地笑笑。 康熙让我带了五个侍卫,又特地让他们换了衣服,只是他们五个大男人走到一块怎么着都显眼。 拿着银子进到街市上,想着自己会不会遇到什么强抢民女的把戏,这样还能来个“扮猪吃老虎”,眼神在四周搜寻着。 “这个,还有那个都来些。”见着新奇的玩意儿我总想买些回去逗康熙开心,一边儿的侍卫说道:“姑娘,前面就是淮安最大的酒楼‘醉胭脂,了。” “怎么听上去像青楼一样?”我不由感叹,脚下步子不停直直向那儿走去。 上了二楼坐在靠窗子的地方,作势拿出手里的折扇扇了几下,我可是有银子的人,叫来小二豪气地说:“来,把你们这儿的特色菜都上一道。”小二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开始他的报菜名,直说了两三分钟才停,说罢一拱手说:“姑娘,这些都是本店的特色菜,姑娘还是要各来一道?” 算了,我就不应该相信什么电视剧装豪气,挑了几道,这才悠悠喝起茶来。 要说这里的饭菜,我觉得还不如九阿哥的“闲人居”来的好,只是有当地的特色,但有点不合我的口味。只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刚放下筷子,就见楼下有几个人怒气冲冲向着酒楼走来。 “你去打听下是怎么回事。” “是,姑娘稍等。”侍卫应了声下楼去。 有热闹看了,谁还会对着菜发呆,我跟着也下楼看去,见为首一位正半扯着一个拿着二胡的女子,一旁有为中年人跪在一边哀求着。见那人穿着月白衫褂,脑袋上戴着顶檀色绕金丝瓜皮帽,腰间悬着一枚碧绿的坠子,原本风姿绰约的一身衣服在他的动作下显得轻浮无比,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仆人衣服的正抬头看着中年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能强抢民女!”我朝着他们说道,可是说完却没等来全场鸦雀无声的反应,好像,压根儿没人听到。 现场实在是太乱了,我看见好几个人踮起脚在探头看着,还有坐在一边继续喝茶的,更多的是“吃瓜群众”,在一边叽叽喳喳,也不管你爸是不是李刚,反正我就是要说你。 看了一会儿,我觉得英雄救美不适合我,见女子一时半会儿也带不走,便默默退出去。这时刚才的侍卫也回来了,“姑娘,里面这男人的儿子欠了赌债,要用他妹妹抵赌债,这不,上门讨债了。” “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哪儿?”这事儿还不好解决,就算这次还了钱了事,但有这样的儿子,难保下次不变本加厉。 “我刚才过来时见已经有人报官了,这片负责治安的捕头马上就到,姑娘还是去别处转转吧。” 正要出门时,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喊道:“放手。”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想来是哪位公子看不下去要出手相助了,这样也好,我迈着步子离开。 身边跟着几位男子再如何低调也不可能,我求他们散在四周就好,这才终于不用接收大家的“注目礼”。许久没如此自由的在街市里行走了,街上人很多,卖什么的都有,加上我吃饱了更有力气,想着一定要带给康熙什么眼前一亮的东西,这样也不枉他放我出来。 许是我穿着不错,没走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衣服,来得正好。我扭头一看,迎上一张笑着的面孔,只是他这笑也太轻浮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个登徒子。转头看见侍卫们就要过来,微微摇头,从他手里拽回衣服整理好,这才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拿出帕子半掩在面上。 既然强抢民女轮不到我,打发一个登徒子还是可以的。他见我如此,以为我已经迷上了他,拿出扇子作势扇了扇,张口准备说话。 “给爷笑一个。”我说。 许是这话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太过奇怪,他愣了一下,又恢复刚才的表情以为自己听错了。 “给爷笑一个,没听见吗?”我叉着腰重复。 这次是听清楚了,他收起扇子,皱着眉头朝我走过来,脸上扬起嘲讽,“原是个脾气烈的。爷还就喜欢你这样的,跟爷回去,爷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拜托,你们就不能换个说法吗?”看着他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以为太子就够猥琐贪色的,见了他我顿时觉得太子也是那么的清朗俊逸。 听了我的话,他伸手过来要拉着我,我一侧身,正准备给侍卫一个眼神让他们过来,就觉得腕上一紧,身子被拉到一个人身边,我的牙磕到来人的肩上,顿时嘴里麻麻的,抬头看去,才发现来人是九阿哥,不远处还站着位太子,太子正指着刚才那人说:“谁给你的胆子,还要给她称爷。”说完侧头准备来个英雄救美,却发现我已经低眉顺眼站在他的九弟身边,仔细看看还会发现他九弟的手拉着我的手。 我抬头委屈地看了看九阿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不过来,某人就能当英雄了。”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显然明白我心里的小算盘,抬起我的胳膊伸手拍了拍,“都被他碰到了,你就不会小心一点儿。”说完扬起下巴指向太子,“太子想当英雄,我也拦不住不是吗”语气颇为无奈。 这太子也是没事干,站在那儿和那人开始理论,太子身边跟着侍卫,个个都是从八旗子弟中挑选出来的,站在那儿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大群人。 事情当然很快就解决了,这下不可能平静的逛街了,太子说着我们不常来江南,定要请我们吃饭,推辞不成,这才准备跟着他去吃饭,一旁来了一个人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他站起来说是有急事就匆匆忙忙走了。 “得,再逛逛还是回去?”看着太子离开,九阿哥询问道。 “当然是逛了,回去多无聊。你们整日在外面,我只能面对着小小的旅店和船里的房间。”我小声抱怨道,对着九阿哥,时间长了也不免流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你倒委屈了,难道爷每天出去就都是游山玩水?”他拿起扇子挑起我的下巴,“来,给爷笑一个。” 什么呀!怎么和逗狗一样?! 见我只转动着眼珠不说话,他笑了笑放下扇子。搭配着窗外的烟雨朦胧,我觉得自己现在就是生活在情深深雨蒙蒙里,自己是那个歌女依萍,他是每日来听我唱歌的少爷。 我从他手里拿来扇子,学着他的样子对他说:“来,给爷笑一个?”没想他顺着我扇子的方向抬头,看着我的眼来了个“千娇百媚”的笑。我觉得我的心简直要跳出来了,我修仙浅,哪里能经得住他这种老狐狸,忙收起扇子离他远远的。 第二十三章 意中人 康熙的风寒终于好了,他开始浏览各地。当然,托他的福,我也可以一饱眼福。 当地官员提前排练了一场水上宴会,说是今天晚上表演。晚饭后登上龙船,船上的栏杆都细细雕刻着花纹,里面只有一个大开间,中间摆了几把椅子,上面铺着镂金丝靠垫,面前是一扇能敞开的木窗,上面刻了梅兰竹菊,依稀能看见船外波澜闪烁的江水。 晚间四周都亮起了灯,灯光映在水上变成两个,河面一时被淡淡的红色笼罩,泛着一片青烟似的薄雾,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点点的星光在河面上铺下一束束深一道浅一道的光辉,伴着红色的光影时明时灭。 太子同九阿哥坐在康熙身后,一个看着四周路过的船,一个把玩着手里拿着的檀木盒子,与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九阿哥站起来对陆泰说了几句就掀起袍子离开座位,我看着康熙正和当地官员说着什么,身边站着疏影、暗香,吩咐二人几句,这才朝着九阿哥去的地方过去。 他站在船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近了,只见他定定瞧着我,嘴角微微带着笑,就这么随意地靠在栏杆上,披风半垂在甲板上随着风缓缓飘动,偏搭配着那张脸,让人移不开目光。我心里暗想自己最近对着九阿哥花痴的次数直线上升,最后怪罪于江南过分美丽的景色。 “过来。”他招招手。 “九爷吉祥。”他拉着我的手扶我起来,我被他直白的动作吓了一跳,忙缩回手,他也没说什么,带着我往船的深处走去,穿过一个小房间,再掀开珠帘的时候便看见河面上满是漂浮着淡淡闪烁的河灯。暖黄的亮光倒映在河面,缓缓随着河水流动飘向远处,营造出安详静谧之感。 “真美。”看着着绝美的景色我感叹道。 “这是一会儿的节目要用到的,先让你饱眼福。”他转身说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花灯,我接过,看见花灯做的精致,花瓣是用淡粉色的纱布缠绕而成的,刚好能立起来又不会太僵硬,花萼部分用绿丝线绕着铜丝做成叶子形状,中间放着圆形的蜡烛,蜡烛上罩着淡黄色的油纸,能挡风还能改变颜色。 “放一个玩玩儿,给。”九阿哥凑近递给我火折子,又把花灯接过拿在手里。 点燃花灯,两人蹲下送到水面上,看着花灯飘到一片花海之中,渐渐分不清是哪一个。 “表演开始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耳边传来丝竹之声,远远的有船驶来,靠近些才发现船上站着位穿着红色纱衣的女子正随着乐曲摆动腰肢,柔若无骨,与这江南给人留下的印象极为符合。 “怎么样,漂亮吧?”我拍拍九阿哥的肩问道,没看见想象里受惊的表情,他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反倒是我一时没收起戏谑的眼神,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反问我:“好看吗?” “好看啊,美人在侧,谁会不喜欢?这怕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美女了吧!” “嗯,应该吧。你今日当值吗?”他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不当值,今天……”未等我说完,他便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穿过一道道门,走过一个个廊桥,他跳上一艘小船,伸手拉我上去,又在桌前摆弄什么,不一会儿就有蜡烛亮起照亮他的脸。 “你怎么这么熟悉这里?之前来过?”说白了,这里风景最好,有点类似少爷公子哥儿们寻欢的地方,只是因为康熙来了才暂时停了下来,他熟悉这里可不见的是什么好事。 见我如此问,他先是摆摆手,又站起来说:“几天前跟着太子来过。他偏要拉着我来的,再我就没来过了。”说道激动处站直身子,头就这么碰到了船顶,又是一声痛呼,赶忙盘腿坐下。 看他揉着头,我的手就这样伸看过去,摸到他光滑的脑门,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滑,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硬硬的发根。 感觉到我的动作,他的手缓缓放下,等我也收回手才抬起头说:“我给你吹个曲儿吧。”说着摸索着掏出一只箫。 “我们,就这样坐着?”看着四周的船陆续划走,我们这艘船上就我们两人。 他听了我的话略显尴尬,或许是忘记了船夫的存在也没安排,我们的船静静飘在水面,时而随着水流晃动一下。 他收起箫,走到船头拿起船桨划了起来,只几下,船就滑了出去,到了远离河岸又少有船只的时候他才停下来回到船舱,挨着我斜靠在船舱边拿起箫。 我不知道他吹的是什么曲子,但听起来有些幽远清逸的感觉,他此刻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皇子,更像从世外桃源里出来的隐士,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害怕。周围只有船舱里的蜡烛这一点亮光,夜空里时而有点点星光出现,有几颗星星特别亮,泛着微黄色的光。 一曲毕,他收起箫,看着我不说话,蜡烛随着吹来的风缓缓晃动,他的头就这样靠近我,在我额头落下轻飘飘的一个吻,只轻轻触了一下就立刻离开,额头上他留下的温度随着他的离开迅速消失,只有快要熄灭的蜡烛记着刚才他衣袖蹭着我发丝的动作。 复又抬起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温柔极了,又带着些缠绵之感,轻轻拨开我耳边落下的碎发,脸上扬起一个绚烂的笑,眼睛里好像也盛满了光彩。 他又看了我一会儿,直瞧的我拿起帕子半遮着脸,这才起身拿起船桨向龙船划过去。 他先上了大船,回身准备拉我,我借着水流一跨也上了船,迎向他的眼神骄傲的看着,伸手又要牵着我走,我见四周都是人,侧着身子躲开他的手小声抱怨:“这么多人呢。”说着站在一边等他先走。 他也不恼,摆摆头先我一步走着,我站在他身后,见对面来了几位官员向他躬手,他与他们交谈,又是回到了那个九阿哥的样子。 往回走了几步,我就被太子拦下了。说是前几天要吃饭,说什么都让我去他船上,我说不过他,跟着他上了船,临走时看见徐哥儿的身影,倒也不怕太子做什么。 叫人送来了饭菜,我同他坐在桌前用饭。许是时间以晚,送来的大都是些清淡的小点。不得不说这里的小点做的确实精致,植物样子的是素馅儿,动物样子的是肉馅,再搭配些应季的果酱,倒也颇为清雅。只是同时上来的还有一壶竹叶酒,我时刻记着太子怕是不安好心,但又没有理由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喝了几杯,心里埋怨了几百遍,也不见他有放人的意思,只觉得船晃得越来越厉害,眼前也出现了虚影,恍惚间听到自己的笑声却控制不住,这兆佳·慕尔的身体酒量也太差了些吧。 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这些。 等我再次醒来时,窗外还是一片淡淡的红色,半坐起来定了定神,觉得满嘴都是酒味,嗓子也干的很,不过还好是在自己房间,想来太子在我醉倒后就送我回来了。 正站起来向桌子走过去,门就被推开,一个黑影走进来,我下意识喊出来,九阿哥应该也是被我这突然的尖叫吓到了,忙走过来,靠着微弱的光亮我才辨认出是他,这才赶忙捂上自己的嘴。 “你怎么在这儿?”发出声音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鼓捣一阵,把一杯水塞到我手里,解释道:“给你找水喝。” 接过他的水喝了才觉得嗓子的灼烧感消失了一些。 “你去太子那儿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接过我的杯子又倒了杯水给我,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些生气。 “这不是刚巧遇到了,徐哥儿也看见了,要是有什么事他会通知人的。” “还嘴硬,要不是我刚好去找太子,你现在怕是到了他床上都不知道。”他的话说的有些严重,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这才用我的脑袋缓慢反应过来。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吗?先是到了皇阿玛那儿我担心整这你的脑袋不保,后来见了太子又担心他对你不轨,偏你这脑袋平时灵光,一碰到自己安危的事情就转不过弯儿。”听着他的抱怨,我心里仅剩的一点儿后怕也消失了。见他在黑暗中取下我耳间的坠子,又别上一对儿坠子,我伸手摸了摸,微凉,应该是玉石之类的材质,棱柱形状,随着摇头轻轻碰到侧颈的皮肤。 “你怎么老是送我东西?” “我喜欢,送你东西我高兴。”听他轻快的声音,我心里跟着也高兴。 “行了,你醒了就好,皇阿玛那儿怕是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听见门轻轻被扣了两声,他站起来说道。 “你也是不一样的。”见他手搭在门上,我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他未回我,只是轻轻掩上了门,见他又在门外站了会儿才走,我这才推门出去,门外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南巡的时间过起来飞快,只见到连绵的雨,五月二十五日便回到了京城。康熙革去了阿山的尚书职务,又削掉张鹏翮太子太保之衔。 这两个人都是太子门下的人,想起太子这段时间行事放纵,之前还会遮掩的事情现在连慌都不遍了。我见康熙有时看着弹劾太子的折子叹气,也跟着在心里埋怨起太子。 废太子怕是不远了。 第二十四章 草原 传说中十四专门跑去昌平的礼物在我回宫后终于见着了。 那天清晨,我出了院子便看到十四背着身站在月门前,院子里的梨花开了,随着风落到他身上,道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听见开门声他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个红色丝绒盒子。 “给你的东西。”他扬起手说道。 对于这东西,我一方面想着是十四福晋的说辞,一方面又隐隐期待着。 打开盒子,才发现里面放了慢慢一匣子的沙枣,个头和西北差不多,看来去昌平就是为这口吃的。 “快尝尝,同你家乡的相比如何?”他见我惊讶的模样笑起来说。 我尝了一颗,味道不错,对着面前的人用力点点头。他这才凑过来也尝了一颗,边吃边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西北离这儿太远,你想吃什么了就托人告诉我。” 看着十四的眼睛,我觉得当初和他当朋友是最正确的选择,纵使现在前朝风云突变,他还是那个倔脾气但会仔细记着每个人愿望是十四。 康熙四十七年,弹劾太子的言论变多,江南的王鸿绪递来密折说太子在南巡时参与当地买卖人口的事件,除了这件事,陆续还有很多,康熙看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按下不表,暂留处置,面对太子虽时有指责,总归是赞赏多一些。 李德全提醒我们在康熙身边伺候的要时刻打起精神,自己养育了几十年的儿子不成器,最伤心的人还是康熙自己。 “慕尔,这是要去哪儿?”我正准备去花园找些花枝子,迎面碰到了十三福晋。 “回福晋的话,奴才要去花园找些花来。” “正巧,我同你一路,咱们也能说说话。”她对我笑了笑,我这才想起,宫中已有些时日不见十三了,见了其他人也纵使行色匆匆,少有和我搭话的。 “慕尔,你可会插花?” “曾经学过些。”我答道,想她说话也奇怪,明明是有话要说,为何如此开口。 “花枝旁逸斜出的时候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裁去,若是搅上其他花草,也只能裁去。”说话间到了花园口,她便说着有事先走了。听着她的话倒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挎着篮子往回走去,见长街上跪着位宫女,嫔妃是不能随意责罚宫女的,出声询问,一边看着她的宫女见我盯着给我行了礼才解释:“这是密妃娘娘的宫女小翠,她向旁人随意告知我们娘娘的日常起居,娘娘罚她跪在此处一个时辰。” 离开长街走进养心殿,这才品出十三福晋的意思,想起这段时间他们对我的疏远,这才发现是担心我卷入夺嫡之中。太子最近越来越跋扈,平日里还会藏着掖着的事现在也不避讳。许是过些日子他们便会找准机会一举弹劾逼康熙废掉太子。而我服侍在康熙身边,对他们也是有利的,万一康熙怀疑我,这段时间的冷淡也足以打消他的疑虑。 十三福晋自己是不可能来提醒我的,剩下的就是十三阿哥了,不枉我以真心待他,但想着他未来会因为夺嫡让康熙忌惮,惹他厌恶,又觉得他只怕是“只缘身在此山中”,想提醒他却又不知话从何说起。 招来疏影将花插到瓶子里,抖抖落在衣服上的碎花,这才回了南书房。 “慕尔,你的马术如何?”康熙没有坐在桌前看折子,反而是坐在一旁的榻上,腿上摆了一张名单。 “奴才只会骑马,马术……一窍不通。”说完不敢看他,低下头整理一旁的东西。 “看来这次去塞外一定要带上你了,好好去学学骑马,咱们满族不能丢了本。”他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勾勾画画,这才交给李德全,“就这个名单,一个月后启程。” 既然康熙都说了要我学骑马,这下一定要学了。但是找哪位老师好呢?我坐在帐外的草地上一手托着脑袋看着远处骑马的人。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转头才看见来人是十四,他骑在马上,袍子被风吹起,马靴登在马磴子上,见我坐在地上开口问道:“不在里面坐着跑这儿干什么?” “皇上让我学骑马,学马术。”想起十四福晋的马术,再想想自己,骑马小跑已经是极限,马术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好办,我教你。今儿晚怎么样?”十四下马走到我身边坐下,折下一根草在手里把玩。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嫌弃我这个学生笨啊!”有他当老师,我也算有了护身符,即使最后马术学不好,也不至于连累了其他人,说完也不等他答应与否,快步走向帐子,我要告诉疏影和暗香这个好消息。 走到帐子处,却见陆泰等在一旁,见我来了才走过来行礼说道:“姑娘,我们爷遣奴才来给您送马鞭和马鞍。”说完招来两个人抬了一个大箱子。 我打开箱子,发现除了马鞭马鞍,还有一套浅紫色的骑服,一件月白色的披风,我见了又想起江南那个静谧的夜晚,他给我的感觉就像这月白色般纯粹。 “你们爷呢?”九阿哥也跟着来了塞外,没道理不在。 “我们爷现在陪万岁爷说话,爷说姑娘来了草原一定急着要去骑马,担心姑娘着凉,就让奴才先送来了东西。”原来他还是记挂着我的,又想起方才央求十四当我的马术老师,又叫陆泰带话给他,问他晚上是否有时间,请他与十四同来教我骑马。 疏影同暗香进来时见地上多了这么个大箱子也是一惊,我这才说起皇上留给我的任务,疏影见时间不早,帮我穿好骑马行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晚上要漂漂亮亮的去,又戴上之前九阿哥送我的耳坠。暗香嘱咐我要小心,这才帮我掀开帘子。 去时月亮已经高高挂起,农历十六,正是月亮最圆的时候,草原上天高地阔少有云彩,月光照在地上,虽然没有额外的灯火却也已经足够。 远远看去不远处站着两人,走近一看正是十四同九阿哥,一旁的树下有三匹马随意走动着,我快走几步来的他们身边问道:“马不用拴着吗?” 十四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笑着对九阿哥抱怨:“九哥,我是知道她骑马不好,但我没想到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懂啊。”说完摇摇头给我解释:“都是认了主人的马,自然丢不了。”说完绕着我转了一圈啧啧道:“你这身衣服不错,特意准备的?” 我看向九阿哥,见他眼里也有些许惊艳,拉着袍子退后给这兄弟二人行了一礼:“九阿哥、十四阿哥吉祥。慕尔见过二位阿哥。”不等他们说话起身看向十四:“怎么样,漂亮吧!”说完又看看九阿哥,见他也看着我,顿时心跳加快,低下头去。 “漂亮是真漂亮,不说话最好看,一说话就露馅儿了。” “十四,你别跑……”我追着十四,有他这么说话的嘛,惹人讨厌。 十四负责教我骑马,九阿哥负责在一边看着我的动作,三人倒也作势学起来。 西北学骑马的老师是阿玛的部下,总担心这担心那,这才导致我学了许久也只能骑马慢走,现在换成两位阿哥自然没有多大顾虑,加上之前也多少骑过马,进步可谓飞快,不过,这好像是我的错误认识。 “九哥,要不明天你来?”我坐在马上见十四急得面色发红,一旁的九阿哥也直皱眉头:“谁让你当初答应她的,你要负责。”说完勾起嘴角看着十四。 我看着十四出声说道:“早说了,你不能嫌弃我笨的,你都答应了。”十四转过头装作听不到的样子,看着远处一夹马肚子说:“九哥,时间不早了,咱回吧。来这儿是干什么来着?我怎么忘记了?” “十四,你等着!”说罢扬起鞭子驾马朝他跑去。 等我捉住十四拉着他回到九阿哥身边,从夜色里冲出一匹马,行到我们身边停下,马上的人穿着深绿色的蒙古袍子,两条辫子垂在耳边,他看了看我们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蒙古部落的世子。”九阿哥出声介绍。 显然十四也不认识,这才在马上拱手说道:“世子。” 我也跟着弯腰低头,只是因为在马上,一个礼也行的不免有些乱七八糟。 “不必客气。九阿哥,这两位是?”世子倒不介意,看着九阿哥问道。 “这是十四阿哥,旁边这位是在皇阿玛身边服侍的女官兆佳·慕尔。” “哦,这位就是慕尔姑娘,上午听皇上说起过,原以为会是温婉贤淑的女子,没想到性子倒是同我们蒙古有些相像。”他打量着我说道,眼神凌厉,我总觉得他早早就在附近,一定还听到了什么。 被人这么看着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等他走了便说自己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十四也没多问,只吩咐我回去让疏影、暗香好好捏捏腿,说完打马先离开。 “你太过惹眼了。”九阿哥骑马与我并肩走着。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没解释,拉起我的手看了看又说:“上次的药带着吗?回去记得在手上擦点儿。” “嗯。”见他过于真挚的眼神,我有点接受不了他猛然间的变化,但心里却因为他的一席话暖暖的。 第二十五章 惊变(上) 不知道是十四教的太认真还是我平时不锻炼,第二天起来就觉得身子乏的很,在康熙帐子里服侍时竟险些睡过去,李德全见了忙叫我去休息,省的一会儿惹康熙心烦。 其实大可不必担心,康熙自来到塞外,许是因为草原开阔的风景,心情跟着好了许多,这几日时常同阿哥们出去打猎或是同蒙古王爷看节目,倒也过得从容悠闲。 马还是要学的,索性十四同九阿哥没有放弃我这个学生,一直尽心教着,几日下来也进步不少,十四直说我可以和他这师傅比试了。只是学骑马的动静太大,几乎营地的人都知道了,有时也会有平日常见面的宫女来询问我目前的进展。 八月末的草原已经不太炎热,我出来时正是傍晚,月亮早早挂上夜空,地平线是淡淡的橘黄色,再往上是丁香褐的云彩,两种颜色交汇处是模糊的粉青,找了棵树靠在一边儿,享受着久违的独处时光。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十四从不远处的帐子走来,见我在这儿无聊,走过来搭话。 “在宫里到处都是人,难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待一会儿。你怎么过来了?那个蒙古格格没去找你?” 几天前十四教我骑马的时候有位姑娘过来,见我骑马实在不成样子站在一旁奚落,偏偏十四是个护内的,与她拌了几句嘴,她也不依不饶,说话就要拉着十四去找父亲评理,这才知道是蒙古王爷的女儿。 一来二去三个人算是认识了,只是那蒙古格格见了我总没好脸色,十四瞧见了也心烦,让我先回去。蒙古格格也不饶人,说是要同我比试一番,十四气不过替我同她比试,结果,人家姑娘就这样看上他了。教我骑马的这几天,十天有八天都要过来看看,看着十四无奈的样子我也无可奈何。 “你可别提她了。哎,你就不怕皇阿玛让我娶了她?”十四揉着眉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 “娶她?就你那倔脾气是听的?到了你府里,她非把那儿拆了才罢休。”想想她的性子,又岂是甘心一辈子待在红墙绿瓦之中的。不说她愿意与否,就拿她背后的势力来说,无论她嫁给谁,都无疑给对方添上一大助力,这样的势力还是值得康熙仔细考虑的。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可别小瞧你十四爷的魅力,想那……”说到一半他却突然不说了,咳了一下转过身子不再看我。 “什么?想到什么,你倒是说啊!”我走到他面前,他又转了身避开我的询问。这十四,定是心里有鬼! 趁他看着另一边,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十四爷不是去了青楼之类的地方吧?” 他许是没想到我会离他这么近,一下子转过头身子后仰盯着我看,过了一会儿又重重叹了口气,又靠回树边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见他不理我,拉着他的袖子问道。 “慕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一脸严肃,我这才正色看着他,想想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又想着十四最近总是怪怪的一副样子。 他见我这样看着他,这才一笑,伸手要捉我,我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戏弄我,边威胁着他边躲到树后面,他过来伸手捉我,我躲闪不及没几下就被拉住了。 他拉着我靠近他,点点我的额头说:“姑娘家的一天都想什么呢!我可没去过那地方。”说完又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我倒是想问问你,我的魅力在你这儿管不管用。” 温热的气息扑到耳边让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起来了,从未离他这么近。傍晚的草原有些许凉意,他身上却是温热的,好像他的热度就这样传到我的身上。手腕间感受到他的力度,不知不觉十四已经不再是初见的少年,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清俊潇洒,我竟没有发现。 我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装着揉耳朵,抱怨他突然的动作,实则掩饰我泛红的脸颊。背身过去摸摸脸,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蒙古格格总是黏着十四了,要是再多待一会儿,怕是我也会把一颗红心送出去。 “我倒是谁,原来是十四阿哥与慕尔姑娘。二位怎么不回营地,今日有我的妹子跳舞。”世子笑着朗声说道。 我看一眼十四,这世子怎么神出鬼没的,偌大的营地有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也无奈的同我交换眼神。 我们正准备离开,世子却叫住十四,我转头等着他说话,见他指着我对十四不知说了什么,说完带着他的人离开,十四瞧向他离开的地方,瞥见我还站在不远处,看了我一眼也不来寻我,而是转身走了。 蒙古部落长期生活在草原上,自由的跑马是他们的日常,这湛蓝的天是他们的乐园,连着每个人一出来就带着草原儿女的豪爽、热情与多才。我站在康熙身边见蒙古格格跳着舞如燕子翻飞在台下的阿哥当中,笑容灿烂,歌声动人。白天见到的她只是吃了醋的小女儿,晚间见到的也许才是真正的她,那个蒙古王爷心尖儿上长大的姑娘,自信、优雅、耀眼。 十四在一边喝着闷酒,九阿哥侧身询问他,二人说了几句,见九阿哥也变了脸色,眼神来回在康熙与蒙古王爷身上。倒是太子完全享受着这场宴会,等蒙古格格走到他面前时,他站起来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招来人给格格满上酒,她哪里见过这样的人,急忙喝了酒又转到其他人面前跳舞劝酒。 “姐姐,十四爷身边儿的赵程找你,说是十四爷在帐子边儿等你。”疏影猫着腰走过来说道,“我先替姐姐看着,见他面色焦急,许是什么要紧事,姐姐快些过去吧。” “好,你记得一会儿提醒徐哥儿给万岁爷添衣服。”我见赵程就站在对面,正瞧着我们这边儿的动静,又转头看向台下,十四阿哥果然不在了,又一细看,连带着九阿哥也不见了踪影。 赵程带着我走了一会儿才在八阿哥的帐子前停下,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帐子里走出位太监弯腰掀起帘子请我进去。 第二十六章 惊变(中) 八阿哥坐在桌前,手拿着茶杯喝茶,九阿哥坐在下首看着什么,十四在中间走动,见我进来急忙拉着我过去,我见这情况,想着定是有什么大事,忙跟着十四走过去站在桌子前。 “八哥,你倒是说说怎么办啊?”十四见八阿哥迟迟不说话,反倒是慢慢放下杯子,嘴上扬起一抹笑。 我从未见过如此表情的八阿哥,此时的他意气风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让我害怕。以往见到的他都是不沾染皇权的八阿哥,也许这才是历史上让雍正在即位后依旧焦头烂额的廉亲王。 “老四那边儿回话了吗?”他看向一旁不做声的九阿哥缓缓问道。 “四哥说让咱们开头,他会跟着把东西呈上去。”听到这儿,再结合我知道的历史,看来他们是打算合力扳倒太子了,九龙夺嫡终于要拉开帷幕了。只是,太子又怎么可能会如此退出,康熙对他的感情将会是他最后的底牌。 “好。我们开始吧。”八阿哥站起来叫十四一块儿走到内间,不一会儿十四就急急忙忙出去了,又叫来方才我见到的太监。 “蒙古世子近日打算向皇阿玛要你。”九阿哥走到我身边,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我半天没缓过神来,原来这才是我来的目的,他们是要让我帮他们?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他。皇阿玛马上就会忙起来,回京的时间怕是也要提前,他没有时间奏请皇阿玛,你这几天装病就好。不必担心,万事有我在。”他握住我的手,感受到我在微微颤抖,又绕道我身后轻轻拍着我的肩。 “叫你来只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再在世子与皇阿玛前露面。”八阿哥走出来,见九阿哥拉着我的手也不见惊讶。 “是,我明白了。多谢。”见我还是害怕,九阿哥跟来要送我回去,我挥挥手拒绝了他,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难道我要待在这里,嫁给一个我只见过几面的人? 摇摇头想把脑袋里的想法回绝,他要是说了,我定要奋起反抗,大不了就是掉脑袋。又想起西北的家人,这才恍然发觉自己身为一枚棋子的无力感。 联手上奏弹劾太子,他们筹划这一切已经很久了吧!连四阿哥都帮着他们,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那把椅子就那么诱人吗? 向李德全告了假,他见我脸色苍白一副几乎要倒的样子担心地询问,我见有穿着蒙古服饰的人走来,顾不得分辩来人是谁,急忙离开。现在的我见到蒙古部落的人就下意识想躲开,妄想着这样就能抹去世子对于我的记忆。 晚间疏影和暗香来到帐子里看我,见她们也是面色憔悴,我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知道京城来了急报,十八皇子病重,康熙当场掀翻了茶杯,命人每日快马加鞭呈报京城情况,近日就要收拾东西回京。 十八阿哥是康熙十分宠爱的密妃所生,因母及子,尤其年过半百,对这个小儿子自然倍加喜爱。然而十八阿哥的病在御医百般治疗之下,不但不见好转,反而日益恶化。康熙自然担忧不已,群臣也因为担心他年事较高,恐他难以承受而无不担心。 躺在床上,想着历史就这样在我的身边上演,可是这一切不是电视剧,而是血淋淋的历史,我身边的人将卷入其中无法脱身,唯有死亡才是众人最后的终点。 康熙虽是担心,也没有因此忽略蒙古各部,吩咐提前回京之后蒙古部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先行离开,不知道蒙古世子有没有提过要赐婚的事情。康熙知道我生病,派徐哥儿前来看望,嘱咐我尽心养病,倒是一句没提蒙古世子。 与此同时,营地里时常传来太子的责骂声,因为十八阿哥的事,营地里的娱乐活动几乎都停止了,太子一向喜欢热闹,便换着法子找乐子,有时冲撞了蒙古部落的人也没有丝毫悔意,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整天在营地里闲逛,康熙责骂太子“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太子听了当时面有悔意,但没过几天依旧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康熙内心失望,对于太子却也没有办法。 正在此时,传来十八阿哥病危的消息,偏偏大阿哥在此时上奏康熙太子在行军途中,每夜逼近父皇所居的布城,扒裂缝隙,鬼头鬼脑地向里窥视,不知意欲何为。这些举动使康熙帝日夜戒备,不得安宁。八阿哥同四阿哥等人此时也上表细数太子罪行,康熙听闻甚至气得不能起身。 九月初四,行至布尔哈苏台行宫,十八阿哥病逝的消息传来,康熙立刻传召随侍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等,命皇太子当场跪地,历诉其诸多罪行,边哭边诉,说道伤心之处甚至痛哭扑地不起。所有在场的人,也都一同叩首流涕,哭成一团。 我当日未在殿前,只听徐哥儿转述都觉得痛心。 “皇太子不法祖德,不遵祖训,暴戾淫乱,回京后幽禁于咸安宫。”这就是太子的结局,纵使当了三十四年太子,从储君到被废幽禁也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我见纸上红色的朱批,觉得就像鲜血流动,权利顶峰汇集了多少人的鲜血,有谁能数清? 等回到宫里,原想着能清净一段时日,却没想朝堂上的斗争就这样烧到了南书房。 康熙召来九阿哥与十四,特意将李德全都支了出去,谈论了有将近一个时辰。我见他们出来时脸上都疲惫不堪,想到可能是因为塞外的事情牵连到了他们,走过去想安慰一番,却见两人见我过来都先后离开。我寻了机会找到宜妃身边儿的德顺想向他打听,却见他开始还是笑脸相迎,得知我想让他传话给九阿哥便说什么都不答应,只说宫里最近风头紧,不宜私下同皇子阿哥走的太近。 另一边,康熙待我也不同往日,只叫我整理奏折,也不同我交谈,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因为十八阿哥的事情伤心,可见他待别人还是如旧,唯独见了我脸色淡淡的,这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第二十七章 惊变(下) 直到一日遇到十三,他见我一反常态拉着他,叹我过于“热情”,待我说出自己的疑惑,他却又坐到一旁不再说话。 “你哑巴了?”我坐到一旁趴在桌子上看着他。 “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前些日子九哥同十四弟打了一架,你不知道吧?”他略显为难,似乎不太想告诉我。 “怎么回事?”他们二人一向关系好,会为了什么大打出手? 十三见我一副疑惑的样子,思索一会儿起身说了句:“四哥,还是你来说吧。”说罢看向一旁的假山。当我看见四阿哥出来,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玄幻了,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四阿哥什么时候也成了听墙角的了? 四阿哥缓缓走过来,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才走到亭子边儿背对着我说道:“九弟同十四弟都开口向皇阿玛要了你。” 见十三震惊的脸,我瞬间有些释然,看来这个消息连十三都不知道。 “啊!”他发出一个单音节,见是坐在凳子上并没有太过吃惊,凑到我面前问:“你不惊讶?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也没有那么意外。只是奇怪皇上的态度。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让我一杯毒酒见阎王了,我哪能活到现在。”九阿哥和十四的反常,康熙这段时间都冷淡瞬间找到了原因。我暗叹自己还是命大,又觉得自己这下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皇阿玛此时也未表态,就证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日后注意些就行了,只要他们还是好兄弟,你就能平安待在南书房。”四阿哥转过身来说道,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链子,十三见状随意说了句他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我接过链子,是白玉制成的葫芦形状,背后有个“禛”,觉得这链子一下子变得烫手,可四阿哥早就收回手去,我放下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 “拿着吧,九弟和十四弟近日是不能帮你了,要是有要紧事就拿着这个找徐哥儿,他会帮你。”我惊讶的看着他,徐哥儿竟然是他的人,只是他早早把这枚棋子暴露在我面前,就不怕我告诉康熙吗?他不等我反应,又嘱咐了句收好东西,就这样走出了亭子。 我知道康熙最终还是会复立太子,却没想到仅仅是宣布废太子几日后就透露出后悔的意思,先是给太子开脱,说太子“与人大有不同,昼多沉睡,夜半方食,饮酒数十觥不醉,每对越神明,则惊惧不能成礼。”我有心提醒八阿哥低调行事,却无奈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能传话出去的人。自康熙召见九阿哥和十四之后,两人时常派来送东西的小太监也一夜之间消失,为了避嫌,他们在的时候我只能躲在一边儿。 立八阿哥为太子的呼声愈演愈烈,九月二十九日,康熙清晨传召诸皇子入乾清宫,斥责八阿哥“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其党羽早相要结,谋害胤礽。”十四出列保奏“八阿哥无此心,臣等愿保他!”康熙斥责九阿哥同十四阿哥是“梁山伯义气”,没想到十四竟然出言顶撞,赌咒发誓,康熙拔出配身割肉的小刀要杀了十四,诸皇子跪地叩首,同声求情,康熙收了小刀,挥手去打十四,又被九阿哥抱住,气得他连打了九阿哥两嘴巴,将十四当场在金殿上责打二十大板,和九阿哥一同赶出宫去。 我急得眼泪直掉,摸出九阿哥的玉佩,想着怎么能见到他们,又担心十四受不住二十大板,想着万一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抱怨二人怎么就这么听八阿哥的话,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要不,去找徐哥儿,四阿哥应该有办法? 犹豫之时,听门被轻轻扣了两下,窗外闪过一个身影,急忙打开门,地上放着一封信,上面什么也没有写,走出门看向四周,早不见了送信的人,反身关上门,这才一手捂着心口来到桌子前。 抽出里面的信纸,打开才发现纸上空无一字,又见信封里放着一片枫叶,这才安下心来。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反复看着手里的信,虽无一字,却又好像说了千万。想起九阿哥曾送来的膏药,翻箱倒柜找出来才发现已经用光了,又想到德妃如此宝贝十四,待康熙气消了也不会真的怪十四,他那边得的药应该比这好的多,这才坐下来,又把信塞回信封里压到枕头下。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被疏影摇醒,说康熙要见我,急忙收拾好去了养心殿。 “万岁爷吉祥。”我放下手里的茶杯,见康熙没有坐在桌前看折子,而是看在窗前不知道看什么。 “你来了。”他侧着头看了我一眼,叫我先侯在一旁,又过了会儿,才见徐哥儿捧着一个红色漆盘走进来,盘子里放着一个青色椭圆矮罐,康熙打开仔细瞧了瞧,叫徐哥儿递给我才退下。 “慕尔,你去十四府上把这药送给他。”康熙未多说什么,也没有提起赐婚的事,正如四阿哥所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只要他们兄弟和睦,他还是愿意如以往般待我的。 “是。”我退后几步抬头看他,他见我看着他没有动作,这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顺便去看看十四的伤势,叫他好好养伤。” “是,奴才明白了。”等来了后半句,我这才放心离开。康熙还是很疼十四的,纵使当时说要杀了他,冷静下来只怕觉得十四对兄弟友爱,是个至纯至性之人。 来到十四府上说明来意,不一会儿赵程带我走到府里,想着一会儿能见到十四,我打着腹稿要如何解释安慰他,却迟迟没等来他让我见他,赵程也只是接过我手里的药转身就走。 我这是被冷暴力了? 坐在大厅里喝着茶水,心里满是担心,原本想着终于能见他一面说几句话,没想到等来的这样。看了看门外,不见赵程过来,身边也没有其他人,想着十四这府里的人太没有规矩,嘴里的茶水也似乎没了味道。 眼见回宫的时辰就要到了,我站起来准备自己去找十四,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太监走了过来,穿着宫里的衣服,仔细一想才想到是德妃身边的大太监李淳,他站在大厅门口弯腰等着,不一会儿就见赵程从一旁过来领着他进了大厅一转到了里间,我想跟着去,赵程却示意我等在外间,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十四淡淡的抱怨声。 他原来就在里面啊! 说不委屈是假的,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出宫,一心想着能见到他,能安慰他,攒了一肚子的话,结果等了一个时辰,人家偏偏不见你。可又想十四能派人送信给我,现在不见我一定也有他的打算,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没一会儿李淳就出来了,他告诉我皇上命我同他一起回去,这才走到外面等着我,眼看就要回去了,这次知道他就在里面,对着屏风大声说道:“赵程,我要回去了,你告诉十四爷,让他好好照顾自己,今年的枫树很漂亮,让他得空去看一看。” 没有传来十四的声音,我又站着等了会儿,见李淳不停看着里面,真的要回去了。向门外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对着里间的方向说:“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的情我记着了。”这才一抹眼泪出门回宫。 第二十八章 离心 太子被废,宫中上下人心惶惶,大阿哥竟然进言要康熙杀了太子,康熙当面斥责了他,碍于太子被弹劾也没有立刻处罚大阿哥,只是从此避而不见,避而不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时而会拿出枕头下的信,捏在手里仔细瞧着,十四再没有来信传话,九阿哥也一直避而不见。江南夜里的吻始终徘徊在我脑海,那个穿着棠梨褐长褂,头戴瓜皮小帽的人竟然在我心里有如此重的位置,玉佩被我穿上红绳挂在颈上,时而能感受到玉佩温润之感,像极了那天的吻。只是,他可能再不会来找我了吧? 院子里的梨树结了满满的果子,挂在枝头,时而会看见有落在地上被虫吃了的。疏影和暗香倒是宝贝的很,一日日盼着成熟,好不容易等到能挑熟的吃了,一日不见,树上的梨就没了,打听后才知道十七阿哥一早看见,盼着熟了便叫太监打下来送了去。 “哎,看来这果子是吃不到了。”暗香坐在廊下看着光秃秃的树叹气。 “你倒是想的好,这宫里的东西有几个是咱们的?要是真想吃,还不如在李德全公公面前好好干活,说不定能赏你一个尝尝。”我挨着她坐下,见树上叶子慢慢变黄,好像一天一个样儿,几天前刮了大风,树上的叶子竟落了大半,天气也渐渐冷下来。 “疏影,再过一年你便可以出宫去了吧?有什么打算?”我拍拍她微凉的手,相识已有三年,她在宫中处事老练,为人和善又不多话,李德全想留她继续服侍,只是疏影回绝了他,说是想回家里伺候爹娘。 “还不就是那样,但出去了总归自在些。”她也握住我的手,收起面上的笑回答我。 “我舍不得你。”我靠在她肩上,这些年若没有她和暗香的提点,我怕要被责罚多次,与其说是工作关系,她更像我的姐姐,我有心想帮她贴补家用,只是她好像并不想让我们过多插手。此次出宫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 “你是个明白人,知道宫里的险恶,只是我始终不想让你适应,一旦适应了,就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了。”她拍拍我的手,“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感觉你看事通透。接触下来,见你能同万岁爷和那么多阿哥相处,打心眼儿里羡慕,只是后来见你也并非很快活,自太子被废,看着你的笑一天天减少,我是真担心你会变的像宫里其他人一样。有许多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只能努力适应,生活嘛,不就是一个个的坎儿,过去了就好了。”说罢拉着我起身回到屋里。 听过她如此的一番话,我好像看到了刚入宫的疏影,天真活泼,渐渐的,宫里的规矩、秘密、权谋抹去了她的自在灵动,只留下现在这个见事明白,干练爽直的疏影。 想到也许某一天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不由心里一震,细细想来,那个现代的穆尔还有多少?终有一天,我会在不知不觉间完全变成清朝人兆佳·慕尔。 太医传来良妃病势加剧的消息,对于良妃,康熙的态度晦暗不明,似乎是喜欢,却又不那么轻易表露,对于良妃在宫里的不自在也常常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我往返于藏书阁时见来人似乎相识,站在一旁瞧了半天才辨认出是八福晋。她身后跟着一个宫女提着食盒,往前走去,见她面色淡淡的,却没有丝毫低微。她是骄傲的,八阿哥此时处于水火之间,她更要荣辱不惊,她代表的是贝勒府的脸面。 我屈膝行礼,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钟粹宫,叫宫女先行离开,这才开口:“起来吧。许久没见你了。” “回福晋的话,确实是许久未见,福晋一切还好?”看着她未变的容颜,发间别着乾红色的绢花,金黄的珠子流苏垂在耳边,一手握着帕子,一手微微搭在手腕上。 她没有回答我,转过身挺直背抬起了头,走了几步回头说道:“不要让贝勒爷看错了你。贝勒爷为你打点了多少,你应该清楚。”她的话冷冷的,不似从前的八福晋,话语间只有冰冷的利益交换,她只是为了八阿哥才做的这一切。 她不会低头,无论其他人如何看待她,无论未来的八阿哥是否会一直停俸在家,她依旧随时会为了他而放弃一切。 “这才有点八福晋的样子。” 我心底里是欣赏她的,她爱的炽热,爱的明白,委曲求全是不属于她的,只是也因为她的性子,才造就了她未来的结局。可惜我不是八阿哥的眼线,也不会因为她的一席话决心改变历史。八阿哥待我是好,但何尝不是因为我阿玛的官职,这些年我能告诉提点他的也都告诉了他,还要我如何做? 回到南书房时,见外面侯着赵程,就知道康熙又召了十四过来。 “十四,来,看看这个奏折。”康熙招来一旁的十四。 十四伤好后,康熙倒是时常召见他,看来他倒是因祸得福。我之前也遇到过他几次,左不过是端茶倒水,没有私下说话的机会。见他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愈发稳重了,与康熙在一些事情的处理办法上也经常不谋而合,康熙沉浸在太子无用的悲伤里,猛然发现自己的十四阿哥很是不错,对十四十分注意,对于之前他的顶撞也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反观八阿哥,太子被废后他流露出在朝中的势力,就连江南一众文人也格外推崇他。这让康熙疑惑,自己的儿子如何能有如此的影响,反而犯了帝王的疑心病,借着查案不利停了八阿哥的俸禄,加之八阿哥腿疾犯了,整日待在贝勒府,可康熙却没有因此停了对他的责骂。面对这些,八阿哥始终没有分辩什么,只是见最近的大臣却都是绝口不提他的名字了。 “儿臣觉得此事还需再议,江南地远,消息来源也不可靠。只是当地的县令该好好整治了,为官毫无作为,这才是最坏的事。”十四指着一旁的折子建议。 “嗯,你想的不错。”康熙点点头,对于十四的说法很是满意,瞧了瞧十四,突然说道:“听说十四福晋病了,你可有叫人细细医治?” 十四见康熙突然转了话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康熙也不打算再处理政务,走到窗前的塌上,招我递茶过去,又叫十四坐过来。 “儿臣已经请人医治了,原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着了风寒,这几日已经好多了。” 这是我第一次听十四谈起福晋,见他一幅当家人的样子,真不知道在他府中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对着十四福晋笑,会不会在她耳边说话,会不会耐心地擦去她嘴角的米粒儿? 康熙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便叫我送他出门,这也默认让我们能继续交谈。 “你,伤口如何?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们并肩走着,长街上少有人来往,倒也清净。 “没事,你不要担心。”他看着我笑了笑,见我出门只穿着常服,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到我背后伸手披上,又转过来准备系上前面的绳子,我慌忙地从他手里接过。他见我的动作有些愣神,退后一步自嘲地笑笑,又先一步离开。 我紧走着追上他,见他一脸淡漠看着前方,什么时候十四也有如此落寞的表情了? 像极了那天在屏风前的我,明明知道他在对面,却不能问出心里的疑惑。此时的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也许我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走远了。 “你可介意我有妻子儿女?”十四突然转过来抓着我的肩膀问道。 他的眼眶微红,手上的力气也不小,我挣扎着让他放开我,又不能太大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见我挣扎,他不再看我的眼睛,而是盯着我的耳坠,松开我一手抚上耳垂,缓缓下落摸上耳坠。 “九哥的眼光不错。”我盯着他,见他面色恢复正常,正想问他如何知道耳坠是九阿哥的东西,就见他身子前倾逼近我,嘴唇就这样挨在我的眼睛上。 他缓缓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神也渐渐缓和下来,“我知道你介意的,但这一切不是我想要的。慕尔,这么些年了,九哥对你,我也知道。只是我不想这样放手,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低着头,没想过十四会如此表达自己的心意,也没想过他会在此地此时表白。 “你那天说枫叶红了,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我没法回答他,我是喜欢九阿哥的,但对于十四的付出也都知道,可爱情往往不是先来后到,谁付出多就能得到的。面对这样的十四,让我第一次感到语言的匮乏与无力。我无法拒绝他,同时也无法答应他…… 放在我肩上的手收紧,他抬起手逼我抬头,看了片刻又彻底放开我,这才缓缓转身,我想跟上他,却听他说了句“留这儿吧,见了也是伤心。”这才停住了步子。 也好,有些事情该断的时候就应该早早了断,我既然不会爱上他,不如放他离开,总好过三人挣扎不休。 第二十九章 薄荷糖 回了南书房,康熙见我面上似有悲伤,没说几句话,便叫我去把院子里早些时候送来的茶叶收起,又让徐哥儿叫来暗香接我的班儿,这就是不让我在他身边服侍的意思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什么,只是他不问我也没必要说,不如就这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迈着步子回去,见地上满是落叶,抬头看去才发现树上几乎没了叶子,只有弯折的干枯树枝,脚踩在地上的枯黄落叶上发出嚓嚓的声音,脚下软绵绵的,倒也舒服。既然不着急,就特意找落叶多的地方走着,走了一会儿回头看,却发现自己踩过了脚印被风一吹就这样消失,不留半点痕迹。算了,走了半天也没什么意思,又低着头一步步走回院子里。 进了院子才发现树下的石桌前来了客人,正一脸暖暖地笑看着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回去,才发现他一直能看见我的动作,许是刚才在落叶里蹦跳的画面都落入他眼里。 这样也太不淑女了。我捂着脸不看他,他见我站在原地不往前走,叹了口气过来拉起我的手,走到我面前轻轻弹了一下我的脑门,见我捂着头委屈地看向他,这才边笑边转身坐回去。 “九爷怎么来了?”我准备拿起茶壶给他倒水,发现水已经冰凉,抱歉地笑笑准备回屋换热水,他拉着我的手摇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我。 “你老是盯着我看什么?”我也不和他客气,放下茶壶坐到一旁。 “许久没见你,心里挂念的很。”他说话不打草稿,情话张口就来,说话间手里动作也没停,拉着我的手摸着我的手腕。 见我没有挣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开,就连眼里也盛满了笑,原本潇洒英俊的脸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你应该已经听说我近日不来找你的原因,但我还是想亲口同你解释。你有什么抱怨、委屈可以当面同我讲。”他从怀里摸出一只碧绿的手镯戴到我腕上,玉镯的丝丝凉意渗入肌肤,我抬手看去,手镯中间似乎有一条白线,缥缈浮动,好像能流动,心下喜欢。 “从塞外回来,我思来想去觉得留你在宫里始终不安全,便打算向皇阿玛把你赐给我,没想十四听见了,同我争论了几句,我们就动手了。皇阿玛知道我同十四弟的打算生气极了,说我们要是在和你拉扯不清就一杯毒酒赐给你让我们后悔去。这才避了几日。”他话说的轻巧,但事实又怎么会如此简单?我在康熙眼里不过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宫女,说到底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不想要了随时可以撤去,如今让他的儿子有了嫌隙却没处罚我,可见他们二人还是下的很大功夫的。 见他入了秋身子也薄弱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儿等我,怨他不会遣人先告诉我,省的自己在这儿吹冷风,他只是笑着,说没想到有天能从我嘴里听见担心他的话。 “你怎么老是送我东西?” “怎么,送你东西还不乐意了?”他凑近一手挑起我的下巴,冲着我一挑眉道:“爷的人,自然要好生对待。” “谁是你的人?”我挣开他的手,乍一听他如此说有些不习惯,不去看他的表情,给自己倒了杯凉透了的茶水,喝了一口,瞬间觉得一丝凉意顺着咽喉滑到胃里,这才勉强掩下心头的躁动。 “日后你定要万分小心,纵使我一直关注你,也难保有纰漏,这次的事就是警醒。”他拿走我的杯子牵起我的手说道。 “嗯,你说了多次,我明白的,你放心吧。” “叫我如何放心,你不知道,皇阿玛待你好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想娶你的人也有不少,我是真害怕啊。什么时候你才能嫁给我?”他低头看着我,说话的语气也更着激动起来。 嫁给他?我还未想到这一层,我对他的喜欢足够支持我在等待中度过一生吗?我不清楚,况且除了他,还有九福晋,这一切是我适应了的吗? 见我眼神躲闪,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刚想说什么,只听不远处传来请安声:“九爷吉祥,奴才苏培盛见过九爷。” 他放开我站直身子,见四阿哥抿着嘴从门外走进来,神色淡然。 “四哥怎么来这儿了?”四阿哥的出现显然是他也没有料到的,语气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勉强听的过去。 “这儿安静些,最近周围闹腾的很。”四阿哥直直走过来坐到桌前,“我来时见你匆匆离开,原来也是到了这儿。”他随意拿起茶杯在手里把玩,一边侧头看着站在一边儿的九阿哥,“十四的伤如何?” “已经都好了。”提起十四,九阿哥面上倒是轻松下来,又说到:“四哥,他就是倔脾气犯了,过段日子他自己就想明白了。” “希望吧。”说道这个亲娘生的弟弟,四阿哥总是关心里带着些疏离,许是年纪摆在那儿,自小也不是一起长大,虽是亲兄弟,反倒是不如其他兄弟关系亲密。 “四爷,奴才给您换热茶。”见他的样子怕是要坐一会儿,我端起水壶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才发现九阿哥也跟着进来了,他面上淡淡的,找了个地方斜着坐下,只是瞧着我泡茶,“你这地方真不错。” “那还用说,我这几年也是用心的,索性得了回报。”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茶,他也不喝,拿着杯子学着四阿哥刚才的神情转着杯子看看。 “行了,我不多待,你仔细想想给我回答。”他一口喝了茶把杯子递给我。 “回答什么?”我开始装傻,他却不饶我,作势过来捉我。远远看见石桌边四阿哥的身影,我顿了下,他也停在我面前,狠狠地看着我,“你信不信把爷惹急了,爷……”,说到一半又无奈地扶额,犹豫着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发。 “我会等到你愿意的,你记着。”说完这句他笑了下迈步离开。 第三十章 绊心(上) 等我捧着茶壶出去时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四阿哥看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见我过来才抬起头。 “坐吧,陪我说说话。”看样子他有些疲惫。 我见他有话要说便坐到对面,接过我的茶喝了一口才说:“慕尔,你觉得皇阿玛待太子如何?太子有无复立的可能?” “四爷为何要问奴才?奴才也不清楚。”此时的四阿哥算半个八爷党,康熙前不久批评他同八阿哥走的太近,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将赌注放在八阿哥身上,还是仅仅打算利用八阿哥之流为他开路。 他听我这样回答,扫了我一眼看向远处,“你能不知道,不过是不想告诉我。要我说,太子复立是迟早的事。八弟这次太心急了。” 我长叹一口气,看他今日穿着墨蓝的袍子,显得原本有些冷的面容更加不易亲近,但我见过他待弘晖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四阿哥并非真正冷酷无情,只是不想将自己牵扯太多,现在撤出身来反而见事清楚。废太子后康熙大病一场,除了经常召见十四,之外经常出入乾清宫的不外乎是他四阿哥。 见我不接话,他倒是没有继续追问,停了会儿见我桌上放着前几日用稻草叠的星星,拿起一个看了会儿。我给他的茶杯添上茶,一时间两人无话对坐。 “十四爷就是那脾气,四爷别往心里去。”想了想还是打算替十四在这里先刷个好感。 四阿哥像是料到我会如此说,微微笑了笑,又想起什么般叹了口气,面色也一点点沉下去。 “当日的情况,如果大家都求情了,反而会让皇阿玛更生气,十四就不是打二十板子能解决的了。他扔了药,不见我,应该还是为当日委屈着……”他低低的说道,声音不大,不像是对我说,倒像是自己在开解自己。想来以他的性子,是极其讨厌被别人误会的,但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亲弟弟,要解释也不听,要惩罚还下不去手,他也是为难了。 “奴才看四爷就去找十四爷,把他打一顿,叫他不听你的话。也许这样他就不闹腾了。”这个十四,让我下次见他再找他算账,他这么做不是伤自己哥哥的心嘛。 四阿哥听我如此说,脸上倒是有了笑意,“也就你会想出这样的法子。不知道十四听到了会怎么想。”说道后半句,他倒有些威胁我的模样。 知道他在开玩笑,这正是让我惊讶的,什么时候我们也是能开玩笑的关系了? 顺着他的话,我装作惊慌的样子说:“这可千万不能让十四那个霸王听见。”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见四阿哥心情好了些,我想了想正色说道:“万岁爷看重太子,会不会复立奴才不知道,只是奴才同四爷看法一样。不说其他的,单单太子这些年在万岁爷身边长大,万岁爷就绝对狠不下心去。” “为何要告诉我?” “奴才说了自己的想法,也请四爷能告诉十四爷自己当日的想法。总归是亲兄弟,自然是最亲的。”听我如此说,他抿了下嘴,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你很聪明,可宫中容不下太聪明的人。” 他虽这么说,但走时看了我一眼,“坠子可收好了。” 想来我得了他的坠子,又知道徐哥儿是他的人,他到对我有几分信任,回道:“是,多谢四爷。” 看着他留在桌上的茶杯,四阿哥这人在我的印象里倒是一点点变得立体起来了。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遇到了对方,也只是碰巧重逢,唯有细品观察才能逐渐了解,对于四阿哥,想了解他怕是只有全身心投入他的生活里才行吧! 那日过后,我未私下见过九阿哥,只是他的东西倒是时常出现在门外。也不知道是谁送过来,每次出去只留着东西,冬天下了雪也只能看见院子里的脚印。 时而是书信,时而是新鲜玩意儿,要说的是我竟然吃到了薄荷糖,他连薄荷糖都知道,也许有一天,他会相信我是未来的人。 康熙四十七年就这样过去了。 新的一年,康熙待我亲近了些,虽不像以前会同我争论或是两人打赌,但起码比刚废太子之时好多了。 “慕尔,折子整理好没?万岁爷要回来了。”李德全先进来看了看。 “都整理好了。李公公,是前朝出了什么事吗?”我见他来的突然,便照例询问。 “今日有官员提议复立太子。万岁爷斥责了他,我来提醒你一声,一会儿注意些。”他看过桌子上的奏折,又招人去准备茶水,对我倒是解释的清楚。 “多谢公公了。”康熙表面上斥责了官员,无非是有些拉不下面子,自己刚刚废了太子,转眼就复立,这是什么事儿? 看着康熙的面色,倒不像是刚刚发过脾气的人,进了南书房就坐在桌前看起奏折,时不时提笔批注,与平日并无不同。 自八阿哥被罚,康熙对于阿哥们倒是有些离心,有些事务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最近他休息的时间直线下降,看着窗外灯火通明,他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怕今夜也不能早早休息,这样下去身子可如何是好。 再忽视不了对面李德全的挤眉弄眼,我心里斟酌语句,想来想去不知道如何开口,许是叹气声大了些,康熙从折子中抬起头一副询问模样。我看着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万岁爷,夜已深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折子再重要也没有您的身体要紧。” 他听我这么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笑着摇摇头放下折子,起身正准备去歇息,好像看见了什么停住脚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下午才送来的昙花。 康熙命李德全退下,这才背着手走到昙花前,看了看又转身叫我过去。此时的康熙不太像帝王,他的面容是轻松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想到了那道肉炒昙花,不过心情肯定是不错就对了。 “你是个有心的。慕尔,这段时间朕这样待你,你可有委屈?”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我递给他的茶。 “奴才没什么委屈的,万岁爷这样做有您的道理。许是奴才有些方面没做好,奴才不敢委屈。”其实说实话,我的确没有资格委屈,他们兄弟二人要是因为我生出嫌隙,这才是万万不合算的。康熙怨我、对我冷淡也是很合情理的。 “你倒是看的通透。你倒是说说,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说我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他问我,只是想从我的嘴里听到他想听的。 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他缓缓拿起茶杯有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说道:“你们都很畏惧朕,从不告诉朕心里的想法,可朕怎么能猜到?这么多年,朕自以为看透了一些人,可是最后还是证明朕看错了。”他说得无奈又伤心,成为了帝王,就代表着自己要当孤家寡人,身边再无能并肩而行的人,太子是他一手带大,皇后嫡子,从小就是储君,可最后还是厌烦了长久的太子身份,康熙对于这个儿子又岂能说放弃就放弃,只能把太子犯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自古帝王都一样罢了。 三月初九,康熙正式复立太子,告祭天地、社稷、宗庙,并昭告天下。复立太子第二天宣布加封已经成年的八位皇子的爵位,四阿哥正式成为了和硕雍亲王,也恢复了八阿哥的贝勒爵位,连十四封为固山贝子,只是九阿哥只封了固山贝子,想来在康熙眼里他同八阿哥行走过密,也是存了疑心。 没几天就听暗香说九阿哥上奏康熙自己得了“风疾”,整日撑着一根拐杖在朝中摇来摆去,显然是不满康熙的处理结果。我想见他,但他称病从不来康熙这里,我也不能每日去宜妃处等他,思来想去用绳子编了个穗子让德顺交给他,这次德顺倒是很爽快的应下了。 原本想着过几日才会有音信,没想晚间回到院子里就见德顺带了一个宫女捧着个木盘站在院子里,见我回来了才赶忙把木盘放到桌子上。 “姑娘,这是九爷让奴才给您送来的。”说罢递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放在口袋里,掀起木盘上的红布看向木盘里,放着各色的绳子和珠子,他这是要我给他编穗子,可真想的出来。 见我的反应德顺也跟着看过来,那宫女也作势要走近瞧瞧,被德顺拉到一边,说着有空再见便离开了院子。 端着盘子回了屋放在榻上的小桌,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缓缓掏出信。 第三十一章 绊心(下) 端着盘子回了屋放在榻上的小桌,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缓缓掏出信。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他的字写的很潇洒,一句话写在纸的正中央,这倒是有点儿他的风格了。 低声念出诗句,想着他自己来说这话会是什么感觉。拿起他送来的绳子,里面有细细的金丝银线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丝丝闪光,又拿起各色琉璃珠子,大小各异,透过珠子上的小洞能模糊看到他纸上的字迹。 “东西倒是好东西,可我想见你。你难道不明白吗?”看着桌上的东西,我只觉得冷冰冰的,虽然来了信,但怎么能比得上自己过来了? 我是越来越贪心了啊。 九阿哥的动作终于惹怒了康熙,他发话要是他再这样就不要上朝了,九阿哥也是有脾气的,第二天果真没来。 康熙去宜妃处向宜妃抱怨,宜妃虽想说几句自己儿子的好话,看这次他实在做的过分,也只能在一旁绞着帕子不说话。 不过康熙应该也是有些心虚,觉得给九阿哥的爵位有些不妥,向宜妃抱怨一通后也没有实质性的处罚。 我也只能每天看着他送来的绳子叹气,几日里也编了几条出来。 屋外传来敲门声,我喊了声“进”,却没人推门进来,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开门。 陆泰刚刚下了台阶,廊下站着的可不是让康熙头疼的九阿哥,见他面色如常,手里也没了碍事的拐杖,正看着我浅浅笑着。 “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屋穿了件大氅,出门已经不见陆泰的影子,院门也被关上了。 “你送我的穗子我这几日都带着。”他走近掀开袍子,我这才看见他腰带上别的穗子。想他这几日做事有些过火,我带着些抱怨看向他,“你的脚没事吧?万岁爷可真的有些生气了。” 听了我的话他倒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退后一步同我并肩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萧瑟景象说道:“自然是没事。我就是气不过,太子有什么好的,皇阿玛就这么喜欢他?要我说八哥比他厉害多了,凭什么不能当太子。”见他说的大声,我拉着他的胳膊看着他摇头。 “我偏要说,别人我都不能说,只能来你这儿,你也不愿意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话虽是埋怨我,但我知道他只是在说着自己的委屈,牵上他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手冰冷,也不在乎闺房不闺房,拉着他进了房间。 他倒好,木头似的立在门口,面上一副气愤模样,收好自己的大氅,这才走到他面前伸手解下他的袍子挂在架子上。 “这次四哥成了亲王,连十四都封了贝子,我怎么也应该是个贝勒,皇阿玛这么做虽没伤太子的心,但他难道就一点儿都不顾及我吗?”他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重重拍在桌子上。 我把手放在茶壶边探探温度,还热着,这才坐下打算同他好好说话。 “你不要太伤心了,万岁爷对太子的感情你不是不知道,再说此次八爷受罚,万岁爷也是怪你同他走的太近想告诫你。前几日万岁爷去找了宜妃娘娘还说你性子通透伶俐,生意做的好。” 他听了冷笑一声:“生意做得好?皇阿玛不知说了我多少次,说我丢了皇家的脸,现在他倒是改了说法了。”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你同八爷走得太近,万岁爷想提醒你。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对八爷如此好?八爷的处境你也看见了,你还要继续帮他吗?”我叹了口气,见他提起康熙来满是失望。 “八哥他……他是真正有才有德的人,太子怎么能比得上八哥?”他想了想,最后这样回答道。见他不想多说,我想来着当中弯弯绕绕牵扯了不少,不可能一句两句说清楚。只是想着八阿哥最后会失败,如果他知道结局,会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这些事我不希望把你牵扯进去,稍有不慎就是生离死别,我只想你安安稳稳的。”他见我垂眸不再说话,走到我身边拥着我。 “我也想你平平安安的,如果你能远离这些风波多好,当个闲散宗室有什么不好的。”我环着他的腰,摸到他镶着玉石的腰带,不等他说话,我又叹道:“我知道你是有大志的人,让你隐去锋芒比杀了你都难受。我只是担心……” 他听我这样说叹了口气,轻轻抚着我的背,收紧环着我的胳膊。 等我慢慢平静下来,他慢慢松开我,低头挑眉看着我,我见他眼神里的热烈,这才觉得自己有些“直接”,忙推开他站了起来。 他走到榻边拿起编了一半儿的穗子,又瞧了瞧自己腰间的,“啧,你手还真巧啊。”我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穗子,又找来另外几个做好的穗子递到他手里:“那是,也不瞧瞧我是谁。” 显然他没想到我真的编了这么多,一个个看过才笑着说:“当初把东西给你的时候只是希望你打发时间用,你倒是真的……”说着把我拉到他怀里,“什么时候编完了穗子就嫁给我吧,我不多要,这些作为嫁妆就行了。” “你倒是想的美,那你给我什么?”我借力扭了一下他的胳膊。 “疼” “啊?我没用劲儿啊?”我推开他看向他的胳膊。 “你能有什么?我堂堂九阿哥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什么?”他凑近我的脸目光灼灼,“还有京城里的药铺、商号、五个庄子……” 见我不回他,他又说话了:“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想什么呢! “那我刚对你说了什么?”?? “我可以亲你吗?” ??“嗯,可以。”??看着他得逞的笑我这才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等我反应,他一手扣住我的头,一只手搂上腰间几步靠近我,唇轻轻落到我嘴上。我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哄的炸开,再反应过来时自己的胳膊早就缠在他颈间,他慢慢拉开距离,我在他眼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 “真是个妖精。”他叹了一声,又吻上来…… 他走时已经到了宫门快下钥的时候,暖黄色的阳光透过宫宇间的缝隙,地上砖石的缝隙被照的清晰可见,见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我平白生出一些忧虑。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假如我只是一个清朝的女子,同他在一起怕是要简单快乐的多。 “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我们之间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这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兆佳·慕尔究竟会老死宫中还是与所爱之人畅游于山水之间,虽然我不知道命运如何安排,但我想尽可能去改变,我不想后悔。 第三十二章 如梦 九阿哥离开时深深看了我一眼,我找来铜镜,见里面的女子双眸含泪,明眸皓齿,摸着自己的脸傻笑起来,拿起桌上编了一半的穗子继续编起来。 春天就这样来了,院子里的积雪慢慢融化,我从带毛边儿的坎肩换成了常服。因为太子复立的原因,宫里宫外都洋溢着喜气,只是八阿哥却是彻底沉寂下去,我曾在长街见过他一次,他对我微微一笑,一如往常温润如玉,只是眼里少了从前的自信从容。 “慕尔姐姐,可算找到你了。”徐哥儿从远处过来。 “怎么了,急急忙忙,要你师傅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徐哥儿虽年纪不大,但跟在李德全身边多年,轻易还是不会如此的。 “倒不是什么坏事,疏影姐姐今日就要出宫了,马上要走,她托我来寻姐姐。”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疏影要出宫是早就定好的,只是为什么这么突然?我直觉没有这么简单。 到了疏影的房间,她正在箱子旁坐着,头无力地垂着,一旁是打开一半的包袱,地上散落着几张信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是怎么了?”我扶着她的肩,徐哥儿也站在一旁着急地看着。 “慕尔”,她抬起头我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握上她的手也是冰凉,“我……”她没有继续说,只是站起来将散落的信纸收起来。 徐哥儿见她的动作说了句有事儿就先离开了。我关上门,这才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收拾着。 “慕尔,八福晋同你问过万岁爷的事儿吗?”她的话莫名其妙,我一听怕是大事,也不管地上的东西,拉着她坐在床上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要小心,我们在万岁爷身边服侍,切不可向其他人说起。” “你不会是告诉她什么了吧?”这应该就是她急忙要出宫的原因。 “八阿哥被罚时八福晋曾来找过我,她找到了我的家人,我没办法,只能告诉她万岁爷的打算。这件事要被查出来,宫里是待不下去了,我只能出宫,带上家人离开。” “你觉得出宫就没事了吗?你的家人平不平安,还要看你自己。”门忽然被推开,李德全走了进来,“带走。” 不待我反应,已经有嬷嬷过来拉着疏影离开,我只看见她无神的双眼,双腿一软几乎摔到地上。 李德全走过来低头看着我说道:“慕尔,你该明白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公公会把实情告诉皇上吗?”看他马上要推门出去,我问道。 “皇上不会在乎这些,疏影只是因为偷了东西才被罚去慎刑司,如果她聪明,会知道怎么做的。”门外的光线照在他脸上,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的话是冰冷。我看着没有了生气的房间,刚才还是平静安宁的,刚才她盼着的是能同家人团聚,就为着他们的利益,就要牺牲这么多人? “你们已经拥有这么多了,到底什么时候是尽头?”我坐在地上,看着桌上收拾了一半的东西,太阳刚好透过窗缝找投影到地上,我将手凑过去,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和鲜红的血液在流淌…… 好像宫里从来没有疏影这个人,所有人还是如同往常般干着自己的活,只是我每每见了徐哥儿总觉得浑身冰冷,他会是那个告发的人吗?翻出压在箱底的合欢花链子,看着上面的“禛”,那个对着弘晖大笑,在雪天堆雪人的四阿哥,会是他吗? 我不得不变得如他们一般,进宫这些年,恍然发现自己不再口无遮拦,说话也开始模棱两可,也许那个现代的穆尔已经消失殆尽了吧? “慕尔,想什么呢?”康熙放下手中的毛笔看向我,一旁徐哥儿拿着帕子过来给康熙净手。 “回万岁爷,许是昨天没休息好。”我急忙低头,今早知道疏影虽挨了罚,但索性罪名是偷盗,倒不是杀头的罪,罚过之后送去了浣衣局。 “你入宫前是待在八阿哥府里吧?”他踱步到窗边站着。 “是。承蒙八阿哥与八福晋照顾。” “嗯。前几天朕去良妃那儿,她说起八阿哥的子嗣,朕何尝不担心,问起八阿哥,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朕想着这样不是办法,不如把你赐给他做个侍妾。” 康熙的话一下子冲如我脑袋里,没反应过来,身体先跪到地上,他见我如此反应,略有不耐地继续说:“你同八阿哥与他福晋都相识,虽是侍妾,但你若生下孩子,无论男女,朕亲自册封你为侧福晋,想来没人敢欺负、轻看了你。如何?” 我想着,就是这个时候了,决定我这颗棋子去向的时候,只是他如此随意更加让我寒心,这么多年来自以为付出的真心,想来都是白费了。 我低着头,看见地上青灰色的石砖,康熙的靴子就在不远处,旁边是书桌的桌腿,南书房的一切我都熟悉,只是从来看不透康熙这个人。 见我没反应,他又问了一遍:“你可愿意,去八阿哥府?” 我知道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了,对于皇帝,在他眼里做出如何决定都不需要听别人的意见。 “奴才愿意在万岁爷身边伺候一辈子,奴才……” “放肆!”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引来李德全,他急急忙忙过来,我伏在地上只听见他杂乱的脚步,继而是茶杯碰撞的声音。 “万岁爷,您看慕尔这丫头,做事就是不认真。”他只以为我做事惹恼了康熙,却没想到是抗旨。 “罢了。李德全,拉她下去打十板子略做惩戒,许她住在原来的院子里,伤好以后就去扫长街吧。” “这……” “奴才谢万岁爷。”我给康熙磕了三个头,这才半扶着凳子站起来,看向一边儿的李德全,他眼里满是惊讶,再看徐哥儿已经呆在原地,我微微摇头,跟着李德全出门。 进了行刑的房子,小小一个没什么光亮,中间放着一个长凳,旁边立着几个大小材质各异的板子。来人对我还算客气,叫我只穿中衣趴在凳子上,行刑的是两个老太监,大约四十多岁。 我想着十四当日被罚二十大板也是躺了半个月才能行走,想来我也免不了这样,康熙能让我继续住着原来的院子,也是替我省了许多打点。 我的冷汗一点点冒出来,身上火辣辣的疼,不仅是皮肤的痛,连着内脏也好像要被震碎了。如果我死了,会不会就能回去了? 十板子很快就结束了,我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门被推开,徐哥儿慌忙跑过来,跟着两个太监,避开伤口给我搭上衣服,小心地抬着我回去。想着已经结束了,心里紧绷的弦一松就失去了意识。 眼前雾蒙蒙的,只觉得自己周围都是绿瓦高墙,头顶能看见飞机,身边却有宫女、太监穿梭而过,我到底是在清朝还是在现代? 低头看见自己穿着许久没穿的花盆底儿,身上是玫红的礼服,一块红布盖上我的头,手里被塞进红绸,我被推搡着向前走去,我想掀起盖头,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贝勒爷吉祥。” 贝勒爷,是八阿哥? 不,不,我不要嫁给他,九阿哥,你在哪儿?阿九,快来救我! 场景一换,我回到西北的家里,阿玛和额娘坐在大厅抹眼泪,面前放着一个牌位,我只看见“兆佳·慕尔”这几个字,难道我已经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三章 君心 索性幻觉很快消失,终于感觉落到地面,身体也沉下来,我想睁眼,却觉得身子不能移动分毫,又觉得身上黏腻的很,眼前一片白,能感觉到此刻是白天,耳边静极了…… 我想应该是受伤后的正常现象,一会儿就好了,可心里还是着急,一心想着怎么挣脱束缚。 情况持续不久,我猛的睁开眼,喘着气发现眼前是自己的雕花床架,屁股上的疼痛传来,我发出“嘶”的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趴在床上,听到身边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刚要转头,一双手轻轻搭在我背上慢慢抚着,“别动,碰着伤口怎么办?” 我的忍耐与坚持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瞬间化为乌有,眼眶里瞬间蓄满了泪,挣扎着想转头看他。他一手按着我的肩,站起来坐到我面前的地上,捧着我的手一双眼紧紧盯着我,见我落泪,用帕子一下下擦拭着。 “你来了。”我哽咽着,此刻能见到他真好,“你知不知道,我刚刚……” 他一下下摸着我的头发,嘴边溢出一个苦笑:“我知道,你疼,我知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哎,此刻我算是彻底变成了柔弱的小女生,拉着他的衣袖又是不让他走,又是拽着他的坠子摩挲。九阿哥见我情绪稳定了面上神色也缓和了些许,搬了凳子过来坐到我面前。 “待你好些我便求皇阿玛赐婚,我不管他怎么想我,我一定要娶你。”他神色坚定,一边说一遍替我掖好被角。说出口的话让人心动,可现在的我还有挑选的资格吗?只是看来九阿哥并不知道,康熙显然按下不表,九阿哥也不明白我为何受罚。 “皇阿玛要将我赐与八阿哥,我不愿意。”我的话音刚落,便清晰地感觉到他动作一顿,站在原地,又一声叹息,他俯下身子轻抚上我的脸:“这可是杀头的罪,你也敢!”说完走到桌边拿起茶壶背对着我,我见他迟迟没有动静,“你倒是快点倒水啊,我口渴了。”听我说完才见他拿出茶杯,正倒着水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水漫出来都没有察觉。等他反应过来,重新倒了一杯端过来时,我才发现他双眼微红,接过茶杯时触到他冰冷的指尖,“你来这儿行吗?万岁爷不会说什么吗?”我见外面天色尚早,此刻他在此处还好,但一会儿怕就不妥,我刚受罚,实在不好连累他。 “没事”,他放好杯子牵起我的手,“我……”他话开了头却不再说下去。 “我知道,现在我算是没人敢要,没人能要了。你……你不必自责,一切选择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在忽能不能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我只要你心中有我。你能做到吗?”话说到这儿,我暗叹自己还是败在了一个情字上,男人的话有几分真,又能持续多久?但是此刻看着他,他在我身边,就已经让我很开心了,这样就够了。 他听了我的话轻轻吻在我的额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你不必担心,我定有办法将你娶回去,只是现在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我等你。”我牵起一个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紧紧回握着我的手。 “看时间你该换药了,好好养着,半个月就好的差不多了。”他陪我坐了会儿,看了一下西洋钟说道。 “你怎么这么清楚?”虽然知道不是他替我换药,但由此看他的确在乎我,只是伤口尴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事儿是我不清楚的?”他挑起我的下巴邪笑着说道,说完别起我垂在脸颊的碎发,这才转身出门。 不一会儿暗香托着木盘进门,见我醒了忙叫着:“姐姐,你可算醒了,我好担心啊!”见我苍白的面色,刚刚笑着的脸有垂下来,坐到我身边给我摆正枕头。 “姐姐忍着点儿,一会儿上了药就会好些。”她掀起被子,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我顿时疼的几乎要叫出来,咬着嘴唇忍下来才回应道:“好。” “姐姐不知道,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九爷一下朝就急急来这儿守在你面前,万岁爷也派了徐哥儿来看你。李德全公公也来过,只是见九爷在屋里略在外面站了会儿,嘱咐我小心照顾才离开。” 李德全来过,那就是康熙知道九阿哥在此处了,知道而不多说。他又是怎么想的,先给个巴掌,再给枚甜枣吗? 对于康熙这次的做法,我虽有些寒心,但是自古帝王的无奈又何在少数,只是细想他同八阿哥的关系,一边隔几日就拿他联系大臣的事情罚他,一边又担心他的子女,真是一对儿别扭的父子。可能我只是他给八阿哥的道歉礼物罢了。 又过了几天,我的伤口好了许多,此时也能虚坐在垫子上,离开了整日相伴的枕头,我三呼“万岁”。 这几日过得实在平静,每天只有暗香来换药、送饭,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同她抱怨无聊,却也不能说太多,赐婚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也同我说着这几日大伙儿的反应,听她口气如同疏影离开时一样,我倒是不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伤心难过,只是觉得宫里的人都是套在套子里的人,时间长了也就没了原本的温度。 只是连九阿哥也没了踪影,人不来东西倒是没落下,垫子、话本子、吃食样样不落,桌子上堆的满满的,暗香打趣我九阿哥要把整个京城都搬过来了。 待她推门离开,见外面月亮升起来,盯着开了一丝缝隙的窗子,让我想起了醒来当天晚上的事情。 “慕尔,慕尔”我正睡着,忽然被细微地呼唤声惊醒,混沌间以为自己在做梦打算继续睡过去,突然发现床前蹲着一个黑影。 “啊!” “是我,十四。”他捂着我的嘴将我的脑袋按到他胸前,听外面没有其他声音,这才松开我,用火折子点着一根蜡烛举着烛台凑过来,借着微黄的烛光,我看见十四满脸的担心,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我心 “你怎么来的?”我压低声音问他。 见我表情轻松,他也松了口气,“山人自有妙计。下午听说你醒了,当时有事来不了,现在才过来。”他倒是一脸自豪,说完又问我是否口渴,这才折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下肚。 烛台放在我面前,因为我的呼吸而微微晃动,红色的蜡流下,慢慢凝固在金色的烛台上。 他走到桌前,深蓝色的衣服就隐在黑暗中,见他喝茶喝的急,想他半夜还在宫中,又无人发现,不知道一直蹲在何处。 “十四”我轻轻喊了一声,话说出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皇阿玛为何罚你?”他走过来蹲下平视我,目光灼灼,昏黄的烛光倒映在他眼里。 “没什么,就是我看不惯一些事儿,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不敢盯着他,低头将一早想好的理由说出来。 “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皇阿玛平日里那么疼你,怎么会如此罚你?”他显然不相信我的解释,虽是压低声音说话,还是能听出他话里的激动。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他侧着身子不看我,“你可告诉九哥了?”过了会儿他才闷闷问道。 “我……” “行了,我知道了。九哥有福气,他要是不好好待你,我定与他再打一架。”说完用手指在蜡烛火苗上捏了一下,蜡烛熄灭,一阵青烟散开。 “有没有烫着?”我忙拉过他的手,只是蜡烛熄灭了实在看不清,只能把头凑到近处,这时耳边传来十四低沉的笑声,他抽出手在我头上使劲儿揉了揉,“没事儿,一点儿也不烫,吓你来着。” “十四,你……”我是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慕尔,我是说真的,要是九哥待你不好,我一定要把你抢回来。”他退后一步站在一旁说道,头微微抬起,满是坚定。 “我又不是什么货物,怎么就抢过来?”我看着他的样子打趣道,想了想又说:“好。” 看着他的样子,我想到第一次见他的样子,耳边留着他承诺到西北要去吃沙枣,微微笑着回应他。 许是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认真地回应他,转过头看着我,退后几步准备转身时又大步走来,俯身在我嘴角落下一个吻,这才推开窗子翻身出去。 十四,我到底该如何对你? 转头站着放在床边的烛台,将手微微放在珠芯处,只残留着灰烬,温度是一丝也没了。 “她经常这样?那板子是不是打到她脑袋上去了?是吧,四哥?” 我正发呆,耳边传来十三的声音,转头见四阿哥站在门外,十三一只脚刚要迈进门,他们身后跟着暗香正微低着头。 “我这小庙还能迎来你们这二位大神,可真是要敲锣打鼓庆祝了。”十三听见我的打趣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四阿哥站在门外,这才觉得自己进我的屋子有些唐突,准备退出去,“进来吧,我这儿没什么金银财宝。” “看你这精神不错,该是好的差不多了吧?”十三挥手让暗香退下,先给四阿哥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喝,只是拿在手里转动。 “原本也不严重,再过几天我就又能活蹦乱跳了。”我此刻正半靠在床架上,身下铺着九阿哥送来的垫子,软乎乎的,不能再舒服了。 “你还要活蹦乱跳,到底怎么惹恼了皇阿玛?”一旁四阿哥说话了。 “我……就是嘴多,说了些过火的话。”我抿了抿嘴扭头看着床架子解释,对于四阿哥,我始终存了一份疑惑,疏影的事情和他有没有关系也说不清楚。 “是不是说错了话你自己知道,你要是不想要命了,就找棵树吊上去一了百了,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四阿哥显然很不满我的解释,只怕他早就知道了当日的情况,问我也只不过想知道我是否信任他。 “四爷厉害,四爷想知道的事情又何必来问奴才。奴才只是害怕哪天惹了四爷不高兴,四爷便找人诬陷奴才偷盗将奴才送到浣衣局去。”我也气极,就这样夹枪带棒回他。 一旁十三皱眉看着我,又看看四阿哥,这才清了清嗓子说:“慕尔,你这就是错怪四哥了,疏影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只是这件事同我们并没有关系。今日来也只是看望你,没有别的意思。你不知道,当天你受罚,是四哥……” “十三,你先出去,我有话对她说。”不等十三说完四阿哥就开口打断他,说完就低下头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戒指不再看我。 等十三关上门,他才站起来,我怕他找我麻烦,忙撤着身子想里面挪去,却见他只是整理一下衣摆,又看看四周摆设,抬头看了我一眼,这才淡淡说道:“疏影的事情与我无关。有空担心别人,你还是担心自己吧,过些日子好了就要去扫长街了,身份的转变也会有不同的待遇,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的好。”说完缓缓推门而出,门外传来十三慌乱的声音:“哈,四哥,这么快啊!哈哈。” “我们回吧。” “是。” 等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响,我这才拿出话本子看起来,没看几页,回想起四阿哥刚刚的反应,果真是荣辱不惊,淡定从容啊! 不过,他说的身份转变,怕也是不容易适应的。看看我小小的房间,自从来到康熙身边就一直住在这里,突然要搬出去还真是舍不得,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每年开放的梨花了。 没过几日,暗香小心地推开门,又看看外面,这才神秘兮兮走过来:“姐姐,疏影姐姐来消息了。”说完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安好”二字,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我不敢想象疏影这样如梅花一样的人在浣衣局是这样熬过每一天。如今得了她的消息,便代表着有人护着她,纵使身边的人未必友好,命是能保住了。 “暗香,这条子是怎么来的?” “这我也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门缝里就有了。” 我们二人又说了几句,暗香这才离开。 不管是谁,疏影总是能继续生活在宫中,等我有了机会定要去寻她问个清楚。 第三十五章 干活 原本以为的艰苦生活没有想象中的嘲讽、针对,我拿着扫帚走在长街,靠在红墙边儿看着低着头陆续匆匆走过的宫人,握在扫帚上有刺痛感传来,展开才手看见手心磨出的血泡,时刻提醒我此时的处境。 每日的工作单一而劳累,拿着扫帚扫完这条路再清理红墙上的污渍,正值夏日,中午的太阳极其毒辣,往往走几步就有汗流到眼睛里,看着自己手腕和手背没几天就有了“楚河汉界”,感慨自己之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的新住处就在长街附近一个小院子里,正房住着管理洒扫宫女的沈姑姑,西厢房是小翠和西柳二人,与我同个房间的人前不久出宫探亲到现在都没回来,宫女竟然能出宫探亲,我初听时着实惊讶,后来想想这洒扫宫女是最末等的,没机会接近各位主子,因此管理体制也松散了许多。 我搬出去的那天暗香当值没能送我,倒是徐哥儿前前后后帮了我不少,关于疏影的事情纵使我心中还有许多疑虑,虽说四阿哥极力否认,但事情还未水落石出前我还是不能轻易相信。倒是十三,为着这件事来了几次,都是说四阿哥不可能这样针对一个小小宫女,叫我不要误会了他的亲亲四哥。 我有时想着,自己对十四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对我好,我有时也格外关心在意他,但这是男女间的感情吗? 对于九阿哥,虽然是心动,但始终顾虑颇多,不说别的,就拿他日后的结局来说,我真的要将自己托付于他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会害怕,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平平安安的,回想起康熙赐婚时我心理反应,我拒绝,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对方是八阿哥,那个注定失败死于狱中的阿其那,如果是四阿哥或是十三,我会不会就这样答应? “啊,烦死了,烦死了!”我揉着头发坐到地上,藏身在吉祥缸后面,拿木制的扫帚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呦,我还是说这是谁啊,原来是慕尔。”从一旁拐出一个穿着深蓝刺绣衣服的人,听他的话音有些熟悉,急忙起身弯腰行礼。 “免礼,起来吧。”我抬头看去,发现来人是许久不见的十阿哥。 “你怎么在此处?活干完了就早些去休息啊。”他转头看了一眼长街说道。 “十爷,奴才要一直待在这里看着,只要有落叶就要立刻打扫干净,不然会受罚的。” “你待在这里可有人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们。”他看了我半晌干巴巴地说道,我未回他,他又说起来:“九哥前几日急急忙忙被派去勘探黄河,十四也去了昌平,两个人都放心不下你,八哥如今不便常在宫中走动,于是便托了我来看看你。我瞧了几日,原以为你会接受不了,没想到一天天过去了倒也是不报苦不喊怨的。” 没想到他竟然一早在关注着我,原来这几天无人来的原因竟然都是有事儿。想到我一直只把他们看做尊贵的皇子,却也忘记了皇子每天的事情绝不在少数,尤其他们都进了朝堂,又有多少时间是空闲的呢。 与十阿哥又说了几句话,他叫我在此处只当做修身养性,皇上总不会一直让我待在此处。可他又怎么知道我是如何惹了康熙,抗旨不尊可不是小罪啊! “慕尔,慕尔?”结束了一天工作,我趴到自己的小床上,耳边就传来了呼喊声,只是这声音着实熟悉,急忙穿上鞋子下地开门,见玲兰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拿着正在滴水的雨伞。 “玲兰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给你带了好吃的。”说完晃晃手里的盒子。 我接过雨伞立在门外,接过盒子引她进来,又见屋内光线微弱,找来燃了一半的蜡烛点燃立在桌上,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她。 她拉着我的手,见我手上磨起来的茧子,嘴里叹着气,“怎么这个样子?”又看了眼屋子里的陈设,这才从盒子里拿出酒菜来。 在我初去宜妃处时她就对我多为照顾,她进宫时间长,明白宫里许多道理,此时见我的遭遇也说了许多这些年听到看到的事情,问及我怎么惹到了康熙,叹我福大命大。 “慕尔,你可知我此次来不光是我想来看你,其实宜主子也挂念的很。她托我多帮你照顾身边的人,不要让他们欺负了你。如今见你没有想不开,再想你之前的性子,又岂会是被欺负的人。”听她如此说,我着实惊讶,以往对宜妃印象虽然不错,但我自问她还不会如此担心我,此时多少人都在急着和我撇清关系,她又怎么会上赶着派贴身宫女来看我。 “姐姐,宜妃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只是我此时的境况你也看到了,怕是有心无力。” “主子又岂会不知道,你每天的一举一动有多少人关注着怕你这个当事人都想象不到。我来,其实也是替九爷看你,宽慰你。” 九阿哥?他此刻不是在勘察黄河河道吗? “你不知道,我听说你的名字是四年前了。你当时还未入宫,九爷同主子说起八爷府上有个不一样的小丫头,又求了主子一早把你要来当宫女。之后九爷时常问起主子你的近况,四十三年出塞前九爷就向主子说起要将你纳为侧福晋,主子本想找时间问问你的意思,没想你竟然就这样去了万岁爷处。九爷回来到了主子处同主子发了脾气,又细细问过我们详情,后来见你在万岁爷处也过得自在,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她说道激动处紧握着我的手,听了她的话我的手心也出了薄薄一层汗。原来九阿哥竟然一早替我安排好了我接下去的生活,只是他这四年里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玲兰又同我说了几句话便推门离开,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只有淡黄色的灯笼光线融在黑暗之中,下午的雨也停了,地上有薄薄的积水在月光照射下变得像镜子一样泛着银色的光线。 九阿哥,你的心思若不告诉我,我又如何会知道?四年时光曼曼,我独自在宫中担惊受怕度过的每一天,原以为是孤独的,现在想来,他竟一直都陪着我。 第三十六章 小麦色 心里计算着他还有几日回来,在长街看见了几日没见的十四。见他远远走来,我下意识抚上嘴角,想起那天轻轻的吻,又想如今话都说开了,也没有避着他,转身笑着看向他行了一礼,他也笑着回我,未等我俯身就抬手示意免礼。走过来看看我,拿起一旁的扫帚比划几下,又默默立在吉祥缸边。 “这几天怎么样?还适应吗?”说完瞥见我的手心,忙拉到面前细看,见我不说话也没有挣扎,他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视线,想起什么似的松开我的手。 “我一会儿派人给你送些药膏,你天天按时涂上,女孩子家的不要留什么伤痕。” “怎么,你会嫌弃吗?”我想戏弄他,忙接着他的话说道。 “我,我又怎么会嫌弃。只是,你怕是不日就要成为我的九嫂了。”他垂下眼帘,我听他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道:“你不要担心,九哥会对你好的。他若你要了你去,定会待你很好。只是你现在这样,我竟然帮不上一点儿忙。” “我现在怎么了,每天没人使唤,还能听听八卦,吹吹小风,晒晒太阳,日子过得可滋润了。你们都想的我太可怜了。”我拍拍他的肩装作轻松的样子,没想他顺势接过我的手攥在掌心,这才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你总是这样,心里有什么都不说出来。你我也算从小认识到大,你就不能把真实的自己展示出来吗?我不想你对我说话总要斟酌着是否合事宜,是否合地位。” 没想十四竟然有如此想法,这些年我的确没有看错人,他确实是值得我珍惜一生的好朋友,也是值得我依靠倾诉的人,只是有太多东西,我不能确定他是否能接受。我最大的秘密,我是一个现代人,这个秘密真的能找到相信它的人吗? “十四,真的谢谢你。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的确有许多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或许有一天,我找到机会,就会全部告诉你,你可不能食言,说好了要听我抱怨的。”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伸出手孩子般说起来,我将手勾上他的小拇指,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九哥回来就是这几天了,他定会找机会见你。”十四临走时不忘告诉我,说完一摆袍子大步离开。 这才像历史上那个潇洒的大将军王啊! 他是洒脱的,胸中是大清,是志向,男女情爱只会阻碍他。十四今日的表现让我觉得他真正放下了,我也要开始我的生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每天在长街打扫时时常会听到宫女太监的议论,什么咸阳宫有宫女怀孕了、德顺公公出门时摔倒了、有宫女同太监对食被发现赶出宫去了,我竟然还听到了关于我的八卦,说我是因为惹了密妃娘娘被赶出来。真是瞎说,我连密妃娘娘的头发丝儿都没见过,怎么能惹恼她?见他们面生的很,也没有心思前去理论,要是我能为他们平淡的宫廷生活增添一点乐趣,要说就说呗,我又不会少块肉。不过由此可以看出看来八卦还真是人的天性,纵使宫里规矩严明,依旧禁不了大家的好奇心和编故事的能力。 我心想着这九阿哥怎么迟迟未见,想着他要天天下到河边考察,怕也是从来未受过这样的苦,想早早见他,看看他也好。 总算是在进了八月初的一天,我下午回到院子里时见到思念已久的人,他背对我面相厢房站着,手里提着漆盒,许是想什么,竟然没听见我走过来的声音。等我快要走到他身边,他才意识到转过身来,见来人是我,刚刚露出一个笑,却见我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我存心戏弄他,快走几步,到了廊下这才回头,见他半抬着胳膊指着我满脸疑惑,嘴角也耷拉下来,活像一只没要到小鱼干猫,就差耷拉着的耳朵了。只是他的脸,竟同我上次见他黑了好几度,想到他天天在河边考察,当地的太阳果然是厉害,想起从前印象里的九阿哥都是俊美的公子哥模样,没想过有一人会是这么健康的小麦色,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里脑补了一幅他举着伞站在泥地里的样子,捂着肚子开始笑。 他一开始有些惊讶,很快就反应过来,放下盒子,几步走来要挠我痒痒,我避着他的手,看着他黑了的脸色更是停不下来,“行啊,还敢编排上你九爷我了!”他见我笑的开心也笑了起来,手上动作却是一刻不停。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们说正事儿吧。”我趁他不注意挣脱他,藏到一边儿柱子后半露着脸说道。 “说什么正事儿?”他倒是没想什么,只是单纯的来看看我,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摸到手心的茧子,低头轻轻抚摸着,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我挣脱开将手背在身后。 “你受苦了。”他将我拉到怀里拥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过阵子我寻了机会把你娶回家好不好?” 我闷闷地应了一声,他又问:“你愿意?” “是,我愿意。只是你答应我,万事以你为先,如今我的处境尴尬,万岁爷怕是不会同意,若是因为我让你惹万岁爷不痛快就不好了。” “皇阿玛看不惯我的地方多了去,要他骂我一顿能把你赐给我,值得。”他吻了吻我的头顶,腰间的手紧了许多。 “阿九,我这样叫你可好?”这段日子我想着要如何称呼他,九阿哥?九爷?想到宜妃曾经这样称呼他,便想出口问他。 “好,阿九,好!你叫我什么都行。”他的声音轻快,我却想到这几年他的付出,将头埋到他怀里感受他的温度。 “怎么了?几天不见,你怎么像只猫儿似的往人怀里钻?”他难得透露出些许无奈之感。 “怎么,你不愿意?”我抬起头瞪他一眼,他乘机偷香一口,我忙低下头,只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第三十七章 生辰1 说来奇怪,我这个受罚的宫女住处、负责事物虽比不上从前,倒是过得自在,不久前还见了许久未见的八阿哥,他到还是一幅温润形象,只笑着抬手让我免礼,又询问我的日常,叹我荣辱不惊,仿佛夺嫡之事从未发生。 不在康熙前服侍,我也不再清楚他们一家的事情,只是康熙对八阿哥可以算是帝王与父亲的结合体,虽不像对太子一般呵护备至,但也绝不是冷酷的帝王气势,对他时有处罚,但总是些只伤皮肉的经济处罚,反倒是每次处罚、责备过后又会很快赏赐些其他东西。 八福晋生子时伤了身子,皇室里子嗣问题历来重要,当初康熙打算将我赐给八阿哥,这件事作废后还是赐了李氏与孟氏二位侍妾,倒也都怀孕了。只是不知道八福晋见了她们会作何感想,想起贝勒府的日子,自由欢快,为什么人总是失去了才会珍惜呢? 只是眼前不是伤感的时候,农历八月二十七是九阿哥的生辰,我在前半个月就被借调到宜妃处一起筹备相关事宜,说来说去都是些每年的寻常例子。看来九阿哥的确深得宜妃喜爱,这次生辰竟然在宫内宫外都有相应宴会,连康熙也未说什么默认了宜妃的做法。 我倒是奇怪,历史上的九阿哥因为经商不得康熙喜欢,自己也是听过康熙责备九阿哥不关心政事反倒是“与民争利”,只是现在看来对于这个儿子康熙倒是没有那么多偏见。 “慕尔,阿九的生日你看怎么办才好?往年都是些寻常玩意儿,大家都看腻了。”宜妃召我前来问话。 我想着自己原本倒是想私下给他过生日,只是宫里的用度我实在不太清楚,到时候出来乱子可不好收拾。于是回绝她:“娘娘可是高看奴才了,奴才也没有什么新打算,倒是娘娘爱子心切,无论怎么办九爷都是喜欢的。” 她听我的话顿了顿,挥手退下身边服侍的人,这才踱步过来停在我面前,拉起我的手轻轻拍拍:“慕尔,阿九喜欢你,你们能在一起我是真高兴。这次的生辰阿九说了要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说是你怎么办都好,这下你不会推脱了吧!” 我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九阿哥的声音:“我可是来晚了?额娘,您在说什么呢?” “没把你媳妇怎么着,你倒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宜妃说完抬起帕子在眼前摆了摆装作伤心的模样,九阿哥一幅看透不说透的样子在一旁站了会儿才出声说道:“额娘人美心善,儿子自然不担心,只是这前几天芳苑新进的胭脂水粉额娘抹上会更漂亮。”说罢招人进来,陆泰托着盘子低头进来放到桌上又无声地退出去。 有了儿子的礼物,宜妃也不再戏弄他,一打扇子飘飘走到桌前拿起瓷罐看起来。 装瓷罐的盒子倒是制作精细,红底儿的绣面上缀着姜黄色、水蓝色的花纹,依稀闪着光,看起来真是耀眼夺目。 我正低着头站在一旁,一抬头看见九阿哥灼灼目光,又赶快侧头避开,就听宜妃说话“行了,带着人走吧。” 得了话九阿哥也不多留,拉着我的手走到外间。 “准备好送我的礼物了吗?”他牵着我倒也不顾院子里其他宫女太监,直到进了一个僻静处才问道。 “现在说了不是辜负你一番苦心?我看你就是见我闲得慌,偏偏要给我找点事儿干是不是?”想起宜妃刚刚的话,这个罪魁祸首倒好,反倒是在我这儿问起来了,指尖点上他不断凑近的脸,他没料到,一下子失去平衡退后几步,留给我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对了,我还没问,刚才额娘对你说什么了?”他整理好衣服这才一撞我的肩问道。 “没什么,就是告诉我你打算让我给你办这次的生辰,我感到荣幸之至。” 他见我抬手掸掸肩膀,一皱眉,走上前几乎半靠在我身上。 “哎,叫旁人看见了可怎么办?你快站好了。”我试着推他起来,可他力气实在大,此刻真是黏在我身上,听我的话只是轻笑一声,“怕什么,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去嚼舌根。这种事情传传四哥的还差不多,我有什么好说的。”说着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道:“反正整个宫里还有谁不知道咱两的事儿,正好借他们的嘴告诉他们。” “你……”我偏偏拿他这幅样子没有办法,对待九阿哥间接性占有欲爆棚,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给他顺毛,一切随他想法,此刻也没多说什么。 他见我没有动作,过了会儿才直起身子,上下打量我,捏捏手腕摸摸头发,我觉得此刻自己像极了一只猫,打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听我这么说,他倒是出乎意料露出一脸失望神色,“我送你的玉佩怎么没带在身上?” 原来是在找玉佩,我缓缓解开领子的扣子,继续向下,九阿哥见我的动作先是惊讶,看我还要继续解扣子,这才一把握住我的手,头撇到一边不敢看我,边慌张地说道:“你干嘛?在这儿……” “想什么呢!”我一手捂着衣服,一手拍在他脑袋上,“你不是问玉佩在哪儿吗,我挂脖子上了。”不等他反映顺着脖子的绳子把玉佩拽了出来,这才拿在手上,玉佩是温温热热的,一根红线穿过碧绿清澈的玉佩有种别样的美感。转头见他有所动容,对着他晃晃玉佩,确定他看见了,这才塞回去扣好扣子整理衣服。 “原来你……”他涩涩的声音传来,眼里微微湿润,一手攥着衣摆,一手背在身后。 “怎么了,这就感动我们九阿哥了?”我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说道,正要离开时腰间传来一股力,身子又立刻靠近他,下一秒脸上就传来他衣服上丝丝滑滑、冰冰凉凉的感觉,腰间是他收紧的双臂。 有些时日未见他,我着实想念,环着他的腰,将头顺势靠在他肩上,他低头支在我发顶,一时间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味道。 “所以,要给我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呀?”纵使九阿哥拉着我的袖子,我依旧决定先不告诉他,希望我的礼物他会喜欢吧。 第三十八章 生辰2 “娘娘,奴才有件事想请娘娘帮忙。”第二日我来到宜妃处,想着九阿哥珍惜物件怕是都见过,我也没必要去寻,还不如老老实实送他些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想来想去,生日嘛,还是要有蛋糕的。 只是到了小厨房才发现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拿起面团揉了半天,和想象中的蛋糕胚相差很远不说,身上都是面粉,一路走来已经惹了不少视线。 “何事?”宜妃倒是没有太过惊讶,说完拿起扇子半遮着脸,又自顾自扇了几下。 “娘娘,奴才想给九阿哥做些糕点吃,问过白晋先生,说是西洋人会在生辰时吃蛋糕,寓意甜甜蜜蜜、平平安安,所以就打算先练练手。只是……娘娘也看到奴才的模样了,奴才现在遇到了一点点麻烦。”我伸出手比划着,宜妃见我的样子也不藏着掖着,放下扇子指着我明朗地笑了起来。 “行,你要什么就让德顺去取,本宫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样儿。”也不多问便给了我这大权,这下好了,不怕浪费材料,这才快步走向我的“战场”。 “唉唉,你们在干什么?”因是要给九阿哥惊喜,我怕他去请安时看见,于是特意找了给宫女做饭的一处厨房进行“研究”,才离开一会儿,等我回去的时候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我们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要干什么!大胆奴才,这厨房岂是让你如此祸害的吗?”为首的一个宫女冲我嚷道。 原本做蛋糕就是小事一桩,我也已经提前同叶嬷嬷商量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找我的麻烦。 现在有了宜妃的允许,更是不必害怕,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来个“扮猪吃老虎”。 “各位姐姐莫生气,此事是我未想周到。姐姐们如何责罚都可以。”我低着头,一边儿给打算进门的德顺使眼色,叫他先在门外等候,这才微微抬头,装作一副委屈模样看向她们。 许是没料到我如此乖顺,她们的脸色有一瞬间惊讶,刚才说话的人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的人说道:“屏儿,我还以为这兆佳·慕尔有多厉害,还不就是那样儿,这么一问倒没什么可说的了,在万岁爷身边服侍这么些年还没被赶出宫去,还是万岁爷仁慈啊!”说完朝着我的方向说道:“简单,你既然也承认了错误,就把这里的东西都擦洗一遍,刚才我们进屋的时候也沾上了脏东西,你便把我们的衣服也都洗干净吧!记得,是自己洗,不是送去浣衣局。” 这宫女脾气还真爆,想来背后确实有人撑腰,私罚宫女违反宫规,她倒是说的干脆。 “小翠,你别说了,事情也办完了,咱们回去吧!” “怕什么,你当她还是以前的慕尔吗?一天天拉扯着九爷、十四爷,什么样子。平白污了各位爷的清誉。”那小翠并不打算此时了结,见我一直低着头沉默,更是来了脾气,“要说她这狐媚脾气,定是随了她额娘,听闻兆佳将军府中没有侧福晋,除了嫡福晋之外只有一房妾室,想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说够了吗?”说我可以,但为什么要牵扯到我们家族。“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处处罚我,嫔妃处罚宫女尚且要有正当理由,你难道你各位主子娘娘权利都大吗?” 小翠没有料到我会突然出声,一时愣了一下,随机快缓过神来了说:“怎么没有原因,你将这厨房弄的一团糟,我看你就是想蓄意下毒谋害我们。” “你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我在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管了,我到要问问,你们背后到底是谁!我有没有下毒,该不该罚,一切都有叶嬷嬷决断,倒是你,要是证明我无错,污蔑之罪处罚可不轻啊!”待在康熙身边时间长了,此时发起脾气来到想起他的样子,学着他的语气,果然见他们都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我正在心里三呼万岁,等着小翠气愤至极说出背后之人,就听四阿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四王爷吉祥。”一时间静默,四阿哥缓缓走到桌子前,上面还散落着刚才做了一半的失败品,见他眉头微皱,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转身朝我抬手示意我过去。 “王爷,这是奴才自己随便做的点心,只是现在还没做完。”还是要解释一下的,我走到他身边小声解释。 “哦,做完了给我送些过去。”这是四阿哥的台词吗?编剧,你在哪儿? 许是我的表情太过奇怪,他不自然的咳嗽一声,略微提高些声音说道:“福晋这些日子喜吃甜食,你做好了交给苏培盛。” “是,奴才遵命。”究竟是你想吃还是四福晋想吃!这四阿哥也太玄幻了吧! 转头见他们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个个低着头,全没有了刚才的嚣张跋扈劲儿。这样下去也不是事儿,我向四阿哥使眼色,他这才慢腾腾说了声“起”。 “怎么回事?”四阿哥盯着小翠问道。 “回王爷话,是慕尔将厨房弄成一团糟,奴才们想过来同她一起收拾。”说罢手肘一碰,一旁的人纷纷附和。 这人不去演戏可是浪费了!那表情,那语气,那攥着帕子的小动作,简直完美! “本王是问,你们怎么惹她生气了!” 嗯?这剧情展开不对吧! 我明显感觉到,空气在此刻凝固了,之后散发出淡淡的疑惑,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愤懑,淡淡的嫉妒。没错,我用了空气检测机。 “清”新牌空气检测机,专业眼测三百年,帮您及时检测空气质量,不用双眼就能判断此刻情况,“清”新牌空气检测机,就是牛! 唉,走错片场了!这儿是穿越剧,不是打广告! 回到此刻,小翠被四阿哥问懵了,同样懵的还有我。我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说!说不出来,就自己去领罚!” 这是什么酷炫帅霸跩狂的台词!说说说说,说你爱我,我我我我,说不出口……唉,怎么就唱起来了? “唉,小事一桩,不劳王爷费心。王爷不是要吃点心吗,奴才这就给您做。”能让他罚嘛!当然不行! 我的目的还没达到,再说了,他这算什么,尤其是他的“台词”,要是传出去,整个宫里从此又都会流传着我与四阿哥的爱恨恩怨了! 说罢拉着他的袖子出了门,送到苏培盛身边,对着他压了压手示意在此等我,这才返回去算账。 第三十九章 生辰3 “你们最好现在说清楚了,如果要四王爷发落你们,可就不是能平安回去的了!” 见小翠神色自若,比起刚才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从她下手怕是问不出什么,看向一旁早就有些害怕的屏儿:“屏儿,你说呢?九福晋……” 我只开了头,就见她慌张地瞟向一旁的小翠,之后慌乱地低头,小翠张口想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又按下不表。果然同我想的差不多,只怕他们是九福晋一早吩咐下去的,只怕是一直在盯着我的行动,待我一有错误就立刻上手,杀我个措手不及。只是,如今我的身份,虽有四阿哥说是要惩罚他们,可毕竟他们并未犯什么大错,如今我竟然拿他们毫无办法。心底哀叹一声,看着混乱的厨房,一时间也没了研究蛋糕的心情,只让他们收拾利落就行。这才急忙出门去寻四阿哥。 “苏公公,王爷呢?”待我出门,只见苏培盛同德顺站在一处说话,四阿哥连影子都没了。 “慕尔姑娘,王爷吩咐您可以去德妃娘娘处的小灶做点心,材料我同德顺都会帮助姑娘。王爷只说姑娘做好了给四福晋送些过去就好。”说完又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德顺公公,今日我的手伤着了,怕是明日才能去做蛋糕,您先回去吧。” 见德顺离开,苏培盛向前一步低声说到:“王爷让奴才告诉姑娘,在宫中受欺负了只管去找徐哥儿。要是情况紧急来不及通知徐哥儿,就拿他送您的坠子,就说是他的命令就行。现在的情况王爷不宜经常出入宫中,一切还要姑娘自己多加小心。”说罢朝我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这四阿哥,人还挺好啊!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现在的我,即使想要帮他,怕也是有心无力,这样的棋子还有用吗? 九阿哥的生辰就在这几日,蛋糕的事情不能再拖,多亏四阿哥提供地方,宜妃提供食材,倒是进展迅速。蛋糕胚是出炉了,只是奶油这个东西,怕是要去找白晋帮忙。 “白晋先生,有件事劳烦您!” “慕尔姑娘,许久未见!什么事情?”白晋见我等在他下朝的路上有些惊讶。 “我需要淡奶油,您有吗?” “淡奶油?我常年生活在宫中,长久不与西域来的船只交流,我倒是可以去问问宫外其他传教士,他们整日待在京城,许是与西域来往的船只相识。”我倒是忘记了,白晋同我一样,拘在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里,纵使有些出去,也只是放放风罢了。 “总之多谢您了。我再去问问其他人。”白晋对于没能帮上忙感到遗憾,但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穆景远是九阿哥的谋士,整日在京城,他那儿或许会有。 “慕尔,拿来了。穆先生说他那里只有这半罐了,说是下次做好也是七天的事儿了,要是你还需要他就多做些。”德顺果然没让我失望,叫小太监拿着一个小木桶放到地上,揭开盖子有浓浓的奶香飘出,同时还有些许甜腻的滋味,光是闻上去就幸福极了。 “好勒,慕尔牌蛋糕正式开工!” 在我胳膊酸痛、手脚无力的恶劣情况下,奶油总算被打发,先抹在实验品一号上,歪了;再放到试验品二号上,不错不错,再加些水果,唉,掉了;这次一定能成功。 蛋糕总算大功告成,看着一旁的试验品一号、二号,其实都能吃,只要再装饰一番,味道一定不错。 余光看见这几日准时来送新鲜水果的苏培盛,这四阿哥出力不少,蛋糕有他一份,只是在九阿哥这个寿星还未见过蛋糕的真面目之前,对四阿哥还是继续保持神秘吧! 蛋糕是西式的,来到清朝这些年,我多多少少也沾染了古代女子的习性,上次见九阿哥将随便编的穗子挂在腰间,这才想起女子都会给心上人亲手制香包,另一件礼物便这样定好了。 明日就是九阿哥生日,寿星这几天都没露面,我对此十分满意,毕竟心里藏了秘密,总是不舒服,加上我对九阿哥的“美男计”着实没有抵抗力,在惊喜揭开之前,他还是离我越远越好。 “慕尔,准备得如何?”十四走了过来,说完环视我四周,这才赞叹道:“真有你的,这纱幔配上绿树真是别有意境。呀,这儿竟然搭了一个台子,怎么,你要说书啊?”他这儿看看,那儿摸摸,我设计的舞台在他嘴里都变了功能,倒是让我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十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就不能好好表扬表扬我?”忍不住抬手拍向他的肩,扭头见旁边还有继续搭台子的太监,又及时收了手,只凑近他在他手背上拧了一下。 十四瞪大了眼睛甩着手,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我,我在一旁看他的反应哈哈大笑。 等我不笑了,这才走到是桌前倒了杯水准备端起来喝,想了想又推到我面前,这才问道:“笑够了吧!给我说说,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告诉你也可以”我想了想,倒是可以问问他合不合规矩,接着说道:“这纱幔是用来盛放花瓣儿的,台子不是用来说书,是用来展示我的最终物品的。刚刚没搭完的是t型舞台,啊,是……这个形状的舞台”我沾着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画出舞台的形状,“到时候,我就让九阿哥从舞台这边走到中间,让他来个‘真情告白’。”想想都开心,九阿哥的真情告白,宜妃听了一定会感动,康熙来不来无所谓,就那宜妃对九阿哥的心,也不能省略这个环节! 十四不知道我的打算,听了我的计划到也赞成,只是见我露出的笑容顿了顿说:“嗯,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九哥有的受了。”说完起身抖抖肩,“哎,你可不许提前告诉他啊!这样就没意思了。” 十四没回我,只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无奈地摇头离开。 ok?他怎么知道的?我教过他? 算了,还是快些催促舞台赶工要紧,我的计划可不能这样功亏一篑! 第四十章 生辰4 “哎,帐子再高些。” “这个摆设放歪了,再往左面儿些。” “德顺公公,你去盯着蛋糕,让他们小心些送来。”我转身对德顺说道。蛋糕极为重要,也只有他我能信任了。 “好,姑娘再检查一下吧。” 眼看着舞台一点点丰富起来,同我能脑海里的模样相去不大,甚至挂在一旁装饰的纱幔都好了许多,借着陆续亮起的灯光,微黄色的灯火经由纱幔过滤变得柔和起来。 我走上舞台检查着动线,想着明天九阿哥踏上舞台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呀,真是好漂亮啊!”铃兰扶着宜妃缓缓走来。 “宜妃娘娘吉祥!”大伙忙停下手里的活儿行礼,宜妃轻轻皱眉微微摆手:“快起来干活吧。你们可都得听慕尔的吩咐,知道吗?” “是”众人回话后才又开始收拾,陆续传来低沉地交谈声。 “叫你来办果然不错。阿九这几天要来请安,我怕他提前看见,都回绝他了。”她走到我面前小声说道。 宜妃这评价可是高的很。其实我现在倒是有点忐忑,万一九阿哥不配合,我岂不是要挂在台上?但看宜妃的态度,是想给自己的小儿子一个惊喜了。 这个时候我想到一句话——生活就像盒子里的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有多粘牙……不知道在九阿哥眼里,我的这个设定算不算是一颗“粘牙的糖”? 又看了看舞台的进度,我转身去了厨房,想着四阿哥那日解围,是该给他送一个蛋糕过去。用多余的奶油做了一个小蛋糕,小心放在木匣子里摆到冰盒里保鲜。 准备了小半个月,从画图纸到挑材料,我是有一颗多么强大的迷妹的心才能这么“为爱发电”啊! 眼下就是“偶像”的生日,果不其然,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睡不着的后果就是头闷、头晕。晃悠到桌前给自己到了杯水,推开窗子看着院子里的摆设,不由想起在九阿哥的庄子那晚遇到他。 为什么会对他不一样?或许从那时就种下原因,如水的月光全都倾泻到一个人身上,那时的他有些冰冷,有些哀愁。我一直觉得既然来到了清朝,就能近距离了解各位阿哥,没想看到他们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却还是感觉隔了很远。纵使之后与九阿哥在一起,看到他温柔体贴的一面,但不可否认,那日的他给我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 恍惚间仿佛他又站在了廊下,影子投在地上微微弯折拉长。 等等,好像……这是真的人! 见我表情突变,他一勾唇缓步走来,几日不见,这个勾人的“狐狸”变得愈加可口诱人! 不不不,兆佳·慕尔,现在是贪恋美色的时候吗?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大内皇宫,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你……”我指着他,见他过来,许是步子大,衣摆随着步伐飘动起来,腰间挂着的穗子缓缓摇动。 伸手抓住我的指尖,再顺势拉到胸口,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你怎么在这儿?”避免惊动人,我刻意压低声音说道。 “明日是我的生辰。”他没解释我的疑问,倒是低头看着我,眼里水波流动,好似搅乱地一潭湖水。 “我知道。” “嗯”他不再答话,只是翻身进屋坐在桌前拿起刚才我喝了一半的水喝起来。 “我刚才喝过……” “知道,我又不嫌弃你。”他动作不停,一杯水已经都进了肚,我忙走过去给他又倒了杯水。 “你不准备对我说什么?”他喝完水放下杯子,扯着我的袖子不让我走开。 见我一脸迷茫,这才叹了口气拿出火折子点亮一根蜡烛,“被人发现怎么办?”我急忙按住他的手,他却不听,拿着烛台走到门口的木桌。 顺着光亮,我才看见桌上前几天他送来的西洋钟已经过了12点。那么说,现在是他的生辰了? “这下知道了?有没有什么说的?”他无奈的摇摇头,拉下我捂在嘴上的双手放在他腰间。 想想这些天为了他我可谓“寝食难安”,存了逗他的心,不答话,只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看着他。 “唉”他叹口气转身迈步,我这才笑着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说道:“阿九,生日快乐!” “哼,这才差不多,也不枉我半夜找你。”他转身搂着我的腰让我逼近他,见他慢慢靠过来的脸害羞地闭上眼,嘴唇却没有他温热的触感,反倒是肩上落上他的脑袋,耳边传来低沉地笑声:“我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你明白吗?” 说完轻轻碰碰我的脸颊,渐渐移到我的唇上,这才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轻轻擦在我的嘴角,他的气息一下子席卷了我周围的空气,腰收紧的手臂宣誓着主权,我只觉得整儿人都要化成一滩水了,胳膊柔柔地环上他的脖子,触摸到他脖子上的骨骼和微凉的布料。 “怎么半夜都不睡?”他坐到床边,将被子拉到我身上。 “兴奋!”想到明日的计划,我可谓两眼放光。这才想起要先给他有个心理准备,继而说道:“你觉得我这几日累不累?” 他略略思考,拉过我的手拍了拍:“累!不过我高兴!” “为什么?” “因为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又心疼又高兴!” 行,知道心疼我,那接下来就好说了。“你既然知道我费了许多心思,那明天你都要听我的安排啊!我可是计划了许久,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了!”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立刻回答,露出一幅犹豫模样,松开我的手,指尖轻轻敲打着一旁的柜子。 我等的着急,万一他现场反悔不答应,我的计划可都泡汤了! “怎么样?要不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也答应你一个?”我拉着他的手,觉得他的手一下子用力握住了我的,这才抬头看向他。此时的他满眼笑意,原来刚才都是框我的! “不先给我点儿好处?”说着指了指我的脸。 好吧,我凑过去在他脸上轻轻碰了下。“说好了,宴会上听我的!” “一言为定!” 第四十一章 生辰5 “你怎么现在还在宫里?不碍事吗?”我还真是好奇,九阿哥已经开牙建府,理应不能继续住在宫里,怎么会现在出现在皇宫内院。 “我自有我的办法。其实我留在宫里也是皇阿玛默许的,纵使现在吵醒了人,明日也不会有人说出去。”他的表情闪过一丝阴冷。 我坐起来握着他的手,不想他在生日这天依旧想着皇权争斗,“你知道我方才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他安抚一笑,反握着我的手。 “我想起了在你的庄子里,那天晚上,你也是这么站在院子里。对了,我还未给你写扇面。”我忽的想起这个约定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兑现。 “见你当时一幅不愿意的样子,我心里烦闷,面上压着没有露出来,就是怕你就此害怕疏远了我。扇面我是不要了,反正你已经送了十四了,和别人一样的东西,爷才不喜欢!”他侧头不再看我,直至说起我送了十四扇面这才看了我一眼。 我们之间很少提到十四,一方面我的心里总觉得自己对十四是存过不一样心思的,不好意思再说出来;另一方面,九阿哥明明一切都知道却都憋在心里,我知道他明明了解,却不问出口,即使想解释,也总是找不到机会。 原来我的拖延症就体现在如今的处事上面了! 哀叹一声,这话还是早日挑明了,总好过有人暗中挑拨的好。 “我同十四没什么,你知道吧?纵使过去我对他有些不一样,但也只停留在觉得他特别上。我们还是将话说明白了好。就像当日你没来向我解释,现在我开诚布公地说,你只管问我。”说完这番话,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只等着他询问,可半天不见他出声,缓缓抬头,只见他定定看着我,也不说话,过了会儿才缓缓搂着我,靠在他怀里,见他手轻轻抚着我的手,他送我的镯子顺势落出来。 “我相信你。就像你总是无条件理解我,我知道你的为人。认识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藏着这件事?” “你没有疑惑过?”听了他的解释我倒是大吃一惊,我从未想过,他不来问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全然相信我,反而觉得没必要? “从未。十四与你发生过什么,我虽是好奇,但我知道,你如今既然同我在一起,便已经与过往都断了联系。过去是过去,我只要现在的你在我身边就好。”他将下巴搁在我头顶,一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做安抚状。我只觉得感动,我从未想过在这里竟然能遇到一个全然相信我的人,更是紧紧环着他的腰不松手。 “好了,睡吧。明日你还有事情要准备。我在这里看着你,嗯?”他扶着我躺下,又帮我盖好被子,见我目光灼灼盯着他,迎上我的视线看了一会儿,叹口气伸手捂住我的眼睛,无奈地说道:“你便是千方百计不叫我安生,要不是看在你一天都有事,我非现在……”说道一半又停了下来,我只觉得他的指尖轻轻擦过我的面颊,温柔异常,嘴唇感觉温温热热的,继而又没了感觉。 “睡吧,我就在此处。”他沉声说道。 与他交谈许久,现在是真的夜深人静了,我也觉得困意来袭,慢慢失去意识。 第二日醒来,看着紧闭的纱帐,轻轻推开窗,看向昨日他站的地方,恍惚觉得昨日的事情只是一场梦。只是桌上看见床角多了的白玉簪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留下的,拿起来仔细端详,这才慢慢插到发间。不管自己还未梳妆,走到镜子前见面前的人发丝凌乱但眼含柔情,伸手轻轻又碰了碰,微凉的感觉顺势流到心里,觉得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九阿哥的生辰要请谁? 这原本不是我应该考虑的问题,只是因为要根据人数制作舞台,我只能问了宜妃。没想她直接去问了九阿哥,得到的回答是“随我的便!” 这倒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请的人多了阵仗难免过大,传出去影响不好,况且他府里也要另外办一场宴会,也不差在这儿;要是请的人少了,又容易落下的人多想,反倒对九阿哥没有好处。左思又想,四妃是长辈,一定要请,至于来不来就不好说,其余就是阿哥们,这时可不是分四爷党或者八爷党的时候,阿哥、公主都要请,至于各家福晋,要是真想来只管跟着自家爷就来了,我私下里不太想见她们,毕竟大家坐到一块都是说场面话,到让气氛尴尬了,还不如不来。 总之还是那句话,来不来随便,反正礼多人不怪嘛! 宴会定在晚间,只有掌灯才能让我的舞台达到预想的效果。开席时间也早早报给宜妃,她倒是爽快,只叫我放手去做,一切她去安排。这倒是让我放下心来。来到桌前看着套着木盒的蛋糕,一会儿就将干冰放进去,这样就有了仙气不是吗? 舞台下桌子也陆续摆好。宜妃一早过来查看了一番,听说九阿哥到了,急忙去拦他。宜妃刚出门,八阿哥同十阿哥就迈步进来了,十阿哥看看周围扯着嗓子开始夸赞,直到被前来的十四打断“十哥,你再说下去慕尔就要飞上天了!瞧她那得意的表情!” “十四爷,您这话奴才可就不爱听了!”我也不让他,顺势顶回去,十四嘛,就得这样。 “哟,你还在这儿和我称起奴才了?少见,少见啊!”说着摇摇头绕我转了一圈儿。 八阿哥见我沉下面色,拉着一旁的十四站到他身边一幅护孩子的模样:“十四弟,你就别打趣她了,小心她一会儿真生气了,你倒是吃不了兜着走!”话虽是责备十四,但句句不离我,我要是真生气了,只怕这样才不好。看着这八阿哥这么护着十四,到让我觉得心了暖暖的。 十四一抬头,用鼻孔看着我,这下我可忍不了,冲上去要“教训”他,一时间院子里倒是气氛活跃。 第四十二章 宴会1 “慕尔,你这宴会到底有什么不同?”正在我们打闹时传来十三的声音,在他身后的果然是四阿哥。十三同往日一样挂着笑脸,四阿哥今日的表情倒也轻松,一手背在身后正低头跨过门槛。几人互相见过礼,十三又问道:“我一路上见宫女们提着篮子走过来,可是有什么东西?”。 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句话倒是应了我对十三的态度,我只知道他在夺嫡后期会受到惩罚,却不知道到的是什么时候、为着什么事。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提醒他。如今见了他,之前闪过的犹豫都浮上心头。 见他微笑看着我,按下心里的不舒服,我笑着走向他解释道:“十三爷,惊喜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您还是稍等一下,一会儿就会见分晓。我只告诉你,一会儿的环节会很‘劲爆’。”说完对他挑挑眉,没想一下子与他身后的四阿哥对上了视线。 “一会儿说不定皇阿玛过来,你把握好方寸。”他率先转开视线提醒我。 “是,奴才明白了,多谢王爷提醒。”四阿哥果然是冷场王,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收敛了笑意,时刻准备迎接康熙。 因为这次宴会是我设计主办,所以一直守在舞台边观察,各位阿哥陆续说笑着走来,没一会儿太子和三阿哥差人过来送了礼,原来是康熙派他们去了昌平行宫附近办事,今天不能回来,其他阿哥倒是都到了。 我站在纱幔旁边,看着众人谈笑风生,谁想他们背后都在拼命争夺帝位,此时面上的笑有几分真情实意呢? 太子复立时间不久,此时地位稳固,所以各路人马暂且暂缓已有之计,此时倒是兄友弟恭了。 此时八阿哥和九阿哥未到,之间十四拉着十三不知再说什么,十三连着摆摆手,十四端起桌上的酒杯朝十三凑过去,十三这才喝下满满一杯酒,在座的人都拍手叫好。 “八哥、九哥,你们可来了,再一会儿我怕是要被十三哥灌倒了!”十四瞥见门外进来的两人起身作揖道。 我也不好再待在一旁,走过去同他们一起行礼:“八爷吉祥,九爷吉祥!” “免礼!”八阿哥笑笑,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布置“慕尔,你这次的阵仗可是不小。” “是了,过了这么多次生辰,这次的布置最为满意。”九阿哥附和着,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道:“辛苦你了。” 我可不敢担“辛苦”的名头,倒是要多谢宜妃将我从打扫处借了出来,这些日子才能这么一直安安稳稳过去。见人到的差不多了,环视一周见德顺站在门口望着,宜妃未说她什么时候到。 “宜妃娘娘可有告诉你她几时来?”我问九阿哥,今日他生辰,入宫一定要先去拜见自己的额娘的。 “额娘没说,应该会准时过来。要是有事儿来不来她定会派铃兰告诉你。” “好,那再等会儿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阿哥们也是有些无聊,又开始拼酒,之间宫女太监不断送来酒瓶,空酒瓶又被撤下去,再这么喝下去怕是宴席要提前散场了。我想了想,迈步朝他们走去。 “各位爷,趁着宜妃娘娘还未到,各位爷也别嫌无聊,先尝尝奴才的手艺如何?”还好我一早备了解酒的小食,吃些垫垫肚子,等会儿不容易醉过去。说着看向十三、十四,都是他们两个起的头。 十三还好,脸色微红,见我盯着他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抬手说道:“是了,我也有些饿了,慕尔,你叫人送过来吧!” 再看十四,面色如常,可一双眼朦胧地顺着我的视线对上,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瞧着我,怕是醉的不轻。一旁的八阿哥见状拍拍他的肩,这才叫一旁侯着的赵程先扶着去醒酒,十阿哥也跟着出去照看。 一时间席间倒是安静,四阿哥低头安静地喝着杯子里的茶,九阿哥同八阿哥说话,眼神不时瞟过来看看,又马上移开视线。 十三挥手示意我走过去:“慕尔,你还是去看看十四吧!” 我原不想再表现的过于关心他,但从小到大,总有情分在,点点头准备去看看十四。在门口看见陆泰,顺便让他告诉九阿哥一声我的去处,这才安心离开。 我不知道十四酒量如何,只是看他方才的模样应该是醉了,否则也不会一直瞧着我。十阿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是方才喝多了此刻去放放风。叮嘱门口的宫女送来醒酒汤,这才推门进来。 十四倒是没倒头就睡,歪斜地靠在床角,见我进来急忙说:“慕尔,帮我垫个枕头,我没劲儿。” 见他腰间虚靠在床边,想来也是腰酸背痛,一边塞了半个枕头,一边说道:“外面都是人,你就不会叫他们?” “这不是只有你会直接推门进来吗,我嗓子疼。”说着指指自己的喉咙,一副难受样子。 “少在这儿装可怜。你到底喝醉没?”他虽是语气不同于往日,但见他眼神清明,刚才扶他被扯乱的衣服也被整理好,我倒是真不清楚他有没有醉了。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我要是说我没醉,你便会说‘只有醉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醉’,我要是说自己醉了,你又会说‘自己承认醉了,那便是没醉’,你叫我怎么答?”他对着我露出一个笑容,又侧头咳嗽两声。 “你没事吧?醒酒汤马上就送来了。”我拍着他的背,他顺势一手搭上我的肩膀,抬起头来看着我:“我倒真希望现在是我醉了。”说完便吻了上来,我挣扎着想推开他,只是他手劲儿大得出奇,这才反应过来平日里都是他让着我。因为刚才喝了酒,浓烈的酒气顺着他的嘴角蔓延到我嘴里,麻麻辣辣又掺杂着些中药的苦涩。 我使劲儿挣扎着,他也好像突然缓过神来,放开我低声说道:“对不住,我有些喝多了。” “是不是喝多了已经不重要了。十四,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这样对彼此都不好。”我整理好衣服准备离开,没想他一下子拉住我,一个重心不稳向床倒过去。 第四十三章 宴会2 十四顺势压上来,眼神紧紧追着我,呼吸打在面上,我这才真切感觉到男女差距,身上好似压了块铁动弹不得,怕是他现在要干什么我都无法阻止。 “你就那么着急要去给九哥过生辰?”他恶狠狠地说道,手上倒是松了松,许是见我有些害怕他,这才起身半靠在床边,我这才马上起来站在地上。 “这是宜妃娘娘的吩咐。出了问题我要受罚的。”这十四,喝醉了酒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听了我的话他也站起来,犹豫着问起 :“那……那要是我生辰到了,你也会如此用心?” “嗯”自然是会用心办的,十四是我在清朝的第一个朋友,这份友情我是十分珍惜的。 听我只说了一句话,他准备上前一步,门外传来敲门声:“姑娘,醒酒汤送来了。” “进来吧。”十四沉声说道,说完转身回到床上躺好,一副喝醉了起不来的模样。 进来的宫女见十四还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时有些担心,我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接过碗让她先退出去。 “人都走了,十四爷还是要这个样子吗?”他躺在床上倒是一言不发,我想着还是得让他把醒酒汤先喝了,省的一会儿难受。十四见我过来撇撇嘴坐起来:“能不喝吗?” 他这样子倒是少见,原来十四不爱喝醒酒汤啊! “不行。方才喝了酒就应该想到一会儿要喝醒酒汤。”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他,把碗递给他,他不接,反倒是又说道:“那东西一股姜味儿,难喝死了。” 得,这是不喝的意思了。罢了,看在他喝醉的份上,我又用勺子舀了一勺示意他张嘴。 他没想到我打算一口口喂他,勺子到了嘴边,十四乖乖张口喝了下去,又喝了几口,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红晕。 见我还打算在喂他,他从我手里接过碗:“我自己来。”说完仰头喝了个干净,这才把碗递给我。 “你先在这儿歇会儿吧,我得出去看看了。”看向外面暗下的天色,我不得不通知十四。 “好,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去。”他倒是没说什么,点头让我离开。 “十四怎么样了?”问我的人到不是打发我去照看的十三,而是九阿哥。 今天看他心情不错,对谁都带着些淡淡的笑,到了我这儿更甚。 “应该没事,你们怎么让他现在就喝醉了?”我从他腰间抽出别着的扇子展开扇了扇。 他接过扇子给我扇风,刚才的热气倒是散去不少。“我哪里能拦的住他,他自己非要和十三比。” “他们关系倒是不错。”我感叹道。 “他们二人年纪相仿,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当然关系好。” 可为什么最后站在了不同的阵营里?十四又为什么放着亲亲四哥不帮转而站在八阿哥处?这些问题怕是都没有答案。 “你叫我一会儿听你的,你倒是先告诉我一声你要干什么呀!”九阿哥一拍脑袋问道。 眼瞧着宴会要开始,本来就是图一乐呵,现在告诉他倒是也无妨。 “一会儿有个环节叫‘真情告白’,今天你是寿星,你可以随意说出平日里的委屈或不满,对方必须微笑着回应。这可是让你‘公报私仇’的好机会!” 九阿哥听了我的打算半天没说话,“怎么,哑巴了?” “没,在想一会儿说什么。”他喃喃道,我还以为他会拒绝这个提议,没想到他倒也喜欢。见他一时半会儿没心思同我说话,这才打算擦着他的肩走开,就听他的声音:“要抱怨的太多,一时间倒是挑不出来。” 我听了脚下一个踉跄,果然,这九阿哥就是只狐狸,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着让他白白过去。只是不知道一会儿他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了。 等我到了院子里,正巧宜妃到了,一众阿哥起身行礼。这下宴席正式开始,挥手让台上的戏台撤去,带着宜妃落座,这才拍手示意暗灯。 突然的黑暗让在场的人有些惊讶,我站在宜妃身边,身后就是今天的主人公九阿哥,他一脸玩味地看着我的动作,不时转动手里的酒杯。 纱幔掀开,有微黄泛红的光亮从一角泛起然后顺着纱幔的纹路一路上升到顶上的花球,慢慢照亮的暗下去的宴席。 “各位娘娘们,阿哥们,同我一样的同僚们,今天花儿别样红,草儿别样绿,燕儿翩翩飞,在这个美丽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九阿哥的破壳日——灯光!” 一束光照亮九阿哥,九阿哥光亮的脑门充当的半个灯泡,瞬间亮了不少,只是看表情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始。 没错,既然交给我,那我就要办的有“特色”才值!不然干嘛浪费这么多时间,再说了,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要是在九阿哥府里办,请了各家少爷、格格,反倒不如现在自由了。 九阿哥僵硬地站起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看向看在台下的我。 我微微点头回应他,示意他上台。 “嘭”一早准备的花瓣这下派上了用场,到不是说有多隆重、多好看,为的就是“排面”二字不是吗? 这花瓣颜色各异,花的品种也各有不同,我一早去了御花园,又去了花房提早打招呼,这才有这些花瓣,一片一片觉得新鲜。 九阿哥在纷乱落下的花瓣雨中渐渐平静下来,颇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只是转头看着我,眼里有些许哀怨! 我侧耳细听着身边的人说话,大多是说没见过如此开场,左不过以为就是普通的搭个戏台唱戏作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没想到的还在后头呢!我心里暗想。 “接下来进行第一个环节,‘真情告白’。” “什么意思?”宜妃招我过去。 “今日是九爷生辰,自然要比平日里有些不同。这所谓‘真情告白’就是九爷可以在今日说些在场人中他最看不惯的、最讨厌的行为,而被吐槽的人必须微笑着回应。而且绝不能算后账。” 第四十四章 宴会3 其实这游戏我原本不打算放到里面,只是偶尔听到宫里太妃对九阿哥的评价:“那小子贼的很,又嘴皮子利索,说你的坏话你还就能高兴的应着。只是人大了反而拘束起来,不如小时候好玩了。”我还听说九阿哥小时候把墨汁滴到太子和四阿哥的茶壶里,太子喝了一口才发现不对,还曾把五阿哥的书垫桌脚,偏偏被康熙发现了,罚他抄了三遍书才作罢。 总之,我想看看九阿哥怎么个“好玩”法,也趁着生辰让他一抒心中闷气。 待我说完规则,众人脸上还是迷茫着。算了,还不如直接开始的好。 “九爷想先对谁说?”我问道。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着门口说道:“他!”这才发现十四过来,才迈进来一步,众人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一时间停在原地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怎……怎么了?”问完挠挠头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十四爷,您现在应该上台上去。”我好像提醒他,见他张口要说什么,马上补一句:“不要问为什么,上去就知道了。” 他摇摇头,又转头看向台上的九阿哥,对方正对着他笑的好不灿烂,我都能想象到九阿哥一会儿说的话一定是个大料! 今天且让我做一回吃瓜群众。 “十四,我一直想问你,上次我府里的鲤鱼是不是叫你吃了?”九阿哥说起来简直是痛心疾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十四问道,说完摇摇头,也不去看十四的反应,自顾自转过身假装抹泪。 这一问倒是让下方的人都拍手笑起来,原来十四爷竟然是个贪吃的。 再看十四阿哥,有一瞬愣神,过会儿又不甚在意的说道:“对,我吃了。味道不太好!”说完眼珠瞥向左上方,似在回味鲤鱼的味道。“不就是寻常鲤鱼吗,哥哥还至于今日这样质问?” “普通的鲤鱼我自然不会怪你,这鲤鱼是从江南采买来的,一共就得十尾,我送了皇阿玛六尾,剩下四尾好生在池子里养着,有招财祈福的寓意在。怎么想到,你见了他们瞧见的不是福气而是香气!” “这……这倒是我的错了。大不了……我赔你!”十四的语气这才稍稍软下来,躬手向九阿哥赔罪。 “行吧,左不过是几条鱼,你尽力找就行了,找不找得到哥哥我也不怪你。”九阿哥倒是大方,这一桩就这样揭过去了。 可是,之后的剧情同我的预料倒是相差甚远,原以为这是九阿哥吐苦水的机会,没想他都挑了些不痛不痒的事情,多是兄弟间的小误会,正好借机会澄清,不过这些误会也都让人无语。除了十四吃的鲤鱼,十阿哥前几天把九阿哥庄子上一半的梨子都摘了,问明白了才知道要做果酱,只是梨子鲜嫩,汁水丰盈,结果大都坏掉了。 十阿哥如此还可以理解,八阿哥居然也有类似的事情。 “合着诸位都是看在我的吃食上才同我交朋友的!”九阿哥无奈地叹气道,说完一摊手,歪头说:“慕尔,我是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会儿子估计又有人瞧上了我府上其他物件,怕是过几天就搬去了。我还是闭嘴的好。” 此话一出,大家又都笑起来。 亏的九阿哥说的事情都很有趣,席间气氛一直热闹。 “皇上认为如何?” “朕觉得不错”康熙微微抬头环视四周,继续说道:“不枉这丫头折腾了这些天。朕还想着要是她做不出新意来要怎么给她周旋,现在看来倒是朕多想了。” 康熙缓慢踱步走来,面带笑容,心情倒是不错。 “老九,一会儿走时记得带上几条你送朕的鲤鱼。”一句话将气氛救活,康熙坐在中央看着台上编排的舞蹈,招手让我过去。 这是我自从被罚后第一次与他面对面,此时见他还是会想起当日我伏在地上紧张到死的心情。 “万岁爷,万岁爷万安!”跪在地上垂着头。 “嗯,看你如此,便不要去扫长街了,去……承乾宫吧。那儿太安静了,需要些热闹气儿。”他的话里有些犹豫,语气也不似平时那般有力。 “是。”承乾宫是八阿哥生母良妃的住处,按例来说紫禁城里的宫殿大多是三个小主居住一起,可承乾宫里却只住了她一个妃子。之前在康熙身边是也不见他常去看望良妃,每每提起也只是在嘴边绕一圈,不再过多吩咐。当日众人提议立八阿哥为太子之时康熙曾说八阿哥是“辛者库贱奴”所生,如此评价传到良妃耳里怕是要心寒。自己的夫君竟然如此评价自己,这些年的委屈、苦痛,竟然没能换来他的一丝怜惜。 气氛就这样悄悄改变,大家都坐正身子放轻呼吸,显然没料到康熙会这个时候到。想起康熙方才的打趣,我们所说的话他竟然一字不落都知道,还好刚才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我转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九阿哥,台上的灯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明时灭,加上他心情不错,嘴角时有时无的笑让整个人都温柔下来。看着他的样子,我的心里的软下来,瞧见康熙时不时同他讲话,两人面色都很轻松,一旁的宜妃脸上的笑就没停过,显然也很高兴。 看时间差不多了,我走到康熙身边小声说道:“万岁爷,要进入下一环节了。” “是什么?”康熙心情不错。 “切蛋糕。”这是我最期待的环节,毕竟蛋糕他们都没见过,奶油的口感虽然没有现代吃到的那么细腻倒是也差不多。 我走上台掀开舞台后方的帘子,一个三层的大蛋糕露出来,上边不光有奶油,还有新送来的水果切成薄片放在上面。 我看向四阿哥,他在惊讶过后面色如常,对着我微微一笑,显然明白了我瞧他的意思。 我打算过会儿他回去了就派人悄悄送到他府上,要不是他上次解围加上提供场地,我这蛋糕能不能做出来还不知道呢! 第四十五章 宴会4 “真漂亮!慕尔,这是你自己做的?”宜妃瞧着蛋糕回头问我。 “娘娘,除了奴才还有负责的相关宫女、太监,这么大的蛋糕奴才一个人可做不出来。”这种时候可不能独自揽功,这样做只会失了人心。 “好,老九,你觉得怎么样?”康熙双手背在身后点点头,拍拍九阿哥的肩问道。 “很好,儿子很喜欢。”九阿哥说着,眼神瞥向我这边儿。 “好,那参与这次宴会的人都有赏!”康熙笑着吩咐李德全,叫他一会儿带人去拿东西赏赐。宫女、太监们这才纷纷跪下谢恩。 “那我们就尝尝吧?”见他们看的差不多了,我小心提议道。说到底还是要尝尝味道的。 得到回复这才派人上来分蛋糕,每一个碗里放一小块蛋糕,再把方才切好的水果片摆上去,加上一些巧克力碎末,这才大功告成递上去。 众人见到手的蛋糕又比方才看见的多了东西,只有康熙似有所发现,指着碎末询问我是不是巧克力,见我点头这才向一旁的宜妃解释。想来康熙的确关注西方文化,只是可惜后代政策失误,这才让中国“落后于世界”了。 宴会就这样平安度过,对于蛋糕大家都很满意,我见九阿哥随着康熙和宜妃一同离开,想着今天应该没办法送他礼物,这才想起厨房留给四阿哥的蛋糕,虽然方才他也吃了,但答应了他要单独送他一份,急忙叫住苏培盛让他稍等一会儿,这才快步去厨房取来蛋糕。 “四爷!”我原以为是苏培盛等在这儿,没想墙角的人是四阿哥,“四爷吉祥!” “你不必如此多礼,我见你遇到老八他们不是这么……礼数周全。”他停了停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来形容,“我受的礼够多了,不差你这份儿。”他没有前来制止,只是淡淡的说道,见我缓缓起身,这才慢慢点点头,眼神又转到我提着的木盒子上。 “这是?” “回四爷,这是答应给您的蛋糕,多谢四爷当日解围。” 他听了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接过盒子揭开盖子看看,露出一个稍有不同的表情:“这也是你做的?” “是”听了我的回答,他盯着我看了看,这才宛若叹息般说:“这般手巧。多亏皇阿玛总算不再怪罪你了,良妃娘娘性情温婉,你去她那里很不错。” “是”面对四阿哥的话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如此干巴巴的回答。 “你且去吧,还要收拾东西。你的蛋糕我回去会给福晋尝尝的,多谢!”他点点头对我说道。说完叫来苏培盛,将盒子给他,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四阿哥的身影慢慢消失,我这才转身一步步向着翊坤宫走去。 兆佳·慕尔,不,穆尔,你还记得自己是个现代人吗? 回想起方才康熙让我去良妃处,我的心底是平静的,这样的感觉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西北是的自己身上。曾几何时,厌恶极了随意对他人生活进行安排的行为,可如今自己深陷紫禁城,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一样的人,这庞大的紫禁城就像一只巨兽,让我在时间的流逝里慢慢同化,变成了完全与之契合的人。 可是,以后的自己都会是这样吗? 某一天,自己也会变得麻木无知、随波逐流吗? 我的想法被人打断,来人扯着我的袖子拐进小巷,接着来到一个院子前,推开木门,伴随着吱呀作响的木门开启声,我笑着看向转身的九阿哥。 “阿九!”我扑到他怀里,“你不是随万岁爷走了吗?” “皇阿玛只是随意问了我几句就放人了,我还是想同你待在一起。”他温柔地摸着我的发,凑到我耳边问道:“怎么了?刚才见你心情不错啊!” “没什么!”我不知道如何对他说,这样的感觉很难形容,觉得什么东西就这样慢慢远离,只是怎么都抓不住也看不见,只是知道,如果抓不住,剩下的自己也就不再完整,可又无从说起、无法形容。 他的温度传来,这才清楚地感觉到面前的人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我也是亲身参与到了这段历史里,从此,清朝不再是书籍里冷冰冰的数字、文字,而是温热的、喧闹的、忙碌的…… “夏天等秋天,等下个季节,要等到月亮变缺,你才会回到我身边,要不要再见面,没办法还是想念,突然想看你的脸,熟悉的感觉,不牵手也可以漫步风霜雨雪,不能相见也要朝思暮念,只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好,爱一生,恋一世,我也会等你到老,只想让你知道,放不下也忘不掉,你的笑,你的好,是我温暖的依靠……”我伏在他耳边唱到,他收紧双臂将我紧紧拥住,待一首歌唱完,这才笑着看向我:“这是什么曲儿?怎么没听过。” “这是我的家乡那边唱的歌,我想唱给你听。好听吗?”我错开他的眼睛,此时的他眼里满是喜悦,让我不自主看向他,被他吸引。 “好听,我很喜欢。”他轻触我的唇,又缓缓离开,抬手抚摸着我的脸,“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放心,我爱新觉罗·胤禟定不负你。” 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包递给他,他不做声,也不接过去,我看着手里的香包,绣工不是很精细,虽然是挑出自己绣的最好的一个,可现在看起来还是有些拿不出手,现在见他没有动作,直怕他嫌弃。正准备收回去,他这才慌忙接过去,一手摘下腰间挂着的坠子把香包别上去,这才退后几步站远了让我瞧瞧。 “怎么样?” 我顿时起了戏弄之心,“走几步看看!” 没想九阿哥明白是我在打趣,走过来作势要捉我,我忙逃开,两人打闹追逐着,好不开心。 “这香包里是什么?”我们一同靠着树坐在地上,凑在一起看向升起的月亮。 “久坐不知香在室,推窗时有蝶飞来。”我看向他,将头靠在他肩上,他侧过身子半搂着我,“是墨兰。我觉得你同这句诗很像。” “随你怎么说,我很喜欢。” 第四十六章 良妃 他低头在我额间落下一个吻,拿起我的手把玩,过了会儿才缓缓说道:“我开心的事是你陪在我身边。没遇到你以前,我总是奇怪历史上周幽王为褒姒烽火戏诸侯,吴王夫差建造响屐廊听西施的走路声,商纣王建造露台与妲己醉酒,现在才庆幸自己不是帝王,否则只怕也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听他评价的极高,我不耐地挣脱开他的手,心里的喜悦自然是有的,可男人的话有几分可信,我不是褒姒,不是西施,更不是妲己,他也不是周幽王,不是吴王夫差,更不是商纣王…… “好话都让你说去了!”我用指头点点他的脑门儿,他顺势捉住放在掌心,“为什么是墨兰,不是其他兰花?” “墨兰是权贵家才能养起的,听说很漂亮。”我靠着他笑着说。 “你这么说,我会以为你是在夸我漂亮?” “怎么不是,不喜欢吗?” “什么?” “说你漂亮。” “要是你说我就喜欢。” “嘴真甜!” 见九阿哥不在说话,我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今天见皇阿玛的意思应该是不再生气了,你应该很快就又能会御前侍奉了。”他抓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 “回御前就是好事吗?我觉得现在就挺不错的。”我是真的这样认为,受罚躺在床上养伤是曾经想象自己来到洒扫处会是什么样子,怎样对待,可真来了却觉得也就那样,哪里不是待着,只要出不了皇宫,在哪儿都一样。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担心自己的脑袋搬家,虽然每天都强打精神才能去扫长街,晚上回去的时候也只有倒头就睡的力气,但这样的生活其实还挺好,我是很满意了。现在冷不丁要把我调去良妃那里,原是又回到了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日子。 九阿哥没有说话,只是环抱着我,把头放在我的颈窝,两人又如此待了一阵,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必须要出宫了。今日虽然是自己生辰,可没有康熙允许,成年皇子还是不好一直待在宫里过夜。 “你万事小心,良妃娘娘很温柔。八哥那里我会去嘱咐,你……你不要担心。寻了时机我定会要你出宫,到时候我们自在生活。”他摸着我的脸,又不舍地看着,这才一撩袍子离开。 既然是康熙的安排,第二天便有人接我去了良妃的承乾宫,宫门口没有宫人守着,带路的太监见我一脸惊讶,解释道:“咱们这良主子喜静,也因为平日里实在没有其他人拜访,所以干脆命人撤去宫门口的守卫,只留一、两个宫女守在殿门口听候差遣。”其实说是凄凉倒也不然,再往里走,果然不似以往,好像门口只是对外做出的孤寂样子,两个丫头踢着毽子,是不是传来一阵阵笑声,再看门口,竟然摆着好大四盆花,此时有的开得正好,有的已然过了季节,不过翠绿的叶子倒是骗不了人,可见主人用心照顾。 良妃应该不似外人所描述般与世无争,如果真是对生活失去希望、每日缠绵病榻,如何有心思照料花卉? 我对良妃的印象在进入承乾宫就马上破灭了,之后的事实也证明我的感觉没错。 “是慕尔到了吗?快让她进来给我瞧瞧。”我们还没遣人通传便传来良妃的声音,带路的太监回头看我:“姑娘放心,主子人很好。请姑娘进去吧。”说着弯腰掀开帘子。 我怎么敢劳动他,急忙接过去道一句“多谢公公。”再行一礼,如此便可进去了。 良妃长相如何?可以让康熙在浣衣局里一眼瞧中,定是美佳人。 我的回答是隔着纱,瞧不清楚。 只能看见她斜靠在榻边,胳膊下垫着一个明黄色的方块垫子,正拿起茶杯喝着茶水,方桌上摆着三个盘子,里面放着奶糕、葡萄干等干果小食,见我进来了才抬起头瞧着。 “良主子万福!”行了礼我便低着头,看见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地毯颜色鲜艳,图案都是最流行的,可康熙时常不来,这毯子又是如何到良妃手里的? “你就是兆佳·慕尔?”声音不算悦耳,倒是有一股子没听过的劲头,反正不太像生病的人。 “是,奴才是兆佳·慕尔,此后服侍良主子。” “起来吧,方才门口侯着的小太监是承乾宫的主管太监魏达三,管宫女的是孙兰,你有事找他们二人。”她果然亲切,我还真没见过嫔妃如此给下人介绍下人的。我点头示意,她接着又说到:“之前听慧君说起过你,在八阿哥府里就聪慧过人,到了御前听说万岁爷也十分看重你。”慧君是八福晋的名讳,那个如火焰般的女子,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别在那儿站着了,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明天再来找我吧。”说完便叫来一个宫女说道:“兰兰,我的花生吃完了,你去再给我拿些吧!” 叫来的宫女看着空了的盘子叹口气说道:“主子,今儿吃的太多仔细积食,还是让奴才给您那碗冬瓜荷叶茶吧。”说完不等良妃说什么就掀开纱帘出来,笑着叫我同她一起离开,也不管身后良妃还在唤她的名字。 “孙姐姐,如此行吗?主子好像在叫您?” “无碍,主子不顾自己的身子,总是贪嘴,我们也只能这样。主子只是嘴上严厉,要是真罚起奴才了,第一个抹眼泪的人怕就是她了。” 这倒是新鲜,见我一脸惊讶,她看着我笑着说道:“你刚来,还不了解主子。咱们主子,只要你是真心待她,她都知道,对奴才可体恤了,万岁爷时常还说主子就是心太善了,偏偏外头的人都以为万岁爷不在乎主子,主子也没什么怨言,也不去解释,咱们只能好好待在主子身边。” “孙姐姐倒是信任我。”对一个刚来的人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可以吗? “你是万岁爷指来的,我们自然是信的,不然主子又怎么会亲自见你。”我倒是没想到这层,只是,这承乾宫显然有更深的秘密,就藏在那轻纱之后的良妃身上。 第四十七章 黄瓜 “准备好了吗?主子在催了。” 我一出门就见孙兰匆匆过去,半个身子探到厨房催促。不一会就见她笑着提着一个盒子走出来。 “慕尔,收拾好了?” “是,孙姐姐这是去哪儿?”她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听我这样问了叫我过去,把手里的盘子放到我手里“端好了,这是主子要的宝贝。” “什么宝贝要从厨房拿?”我听的一头雾水,手里的盘子不算太重,可见里面不可能是烧鹅什么都,可又说是宝贝,良妃久居宫中,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会把厨房里面的东西当宝? “我只悄悄告诉你。”孙兰停下脚步凑到我耳边说:“黄瓜。” “呃……黄瓜是宝贝?”我的脑回路有些跟不上她的话,难道黄瓜很精贵吗? “哎,你怎么不明白,万岁爷有好几日不曾来过了。主子是想用黄瓜……”孙兰说着脸上出现了红晕,咳嗽一声又说道:“这是主子命我亲自去挑的,要笔直的,比较粗的黄瓜,这样就能……” “哎哎哎,孙姐姐,我明白了,您别说了。”我算是明白了,合着皇上本来,良妃是打算自己……解决?这么一想,到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了,只是看着我手里的盘子,想到是这个用处,脑袋里的虎狼之词就停不住,一个个盘旋在眼前。 甩甩头,没想动作引起孙兰的注意:“怎么了,慕尔,可是不舒服?”说着接过我手里的盘子,说话就要我回去休息。第一天来,怎么能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况且我也不是真的难受,急忙摆摆手,说着接过盘子。 “要是主子用了有效,我也找根黄瓜试一试。” 天哪,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虽然接受了现代的生理教育,明白这是生理需求,但是这样拿来讨论真的可以吗? “呃……孙姐姐,咱们快些过去吧。”孙兰听了这才一拍额头,“对对,主子还等着。一会儿咱们两个留下帮主子,主子这会应该要沐浴结束了,正好试一试。” “什么?留下帮主子……”这怎么行?这么开放? “怎么,主子把黄瓜片贴在脸上不能移动,咱们不得帮主子?你怎么这幅表情?” “黄瓜……片?”我竟然没想是这层原因。 孙兰拉着我的手急急忙忙向正殿走去。 原来要黄瓜是为了敷脸啊!哎呦喂…… 我捧着盒子同孙兰一起到了正殿,良妃正躺在窗下的贵妃榻上,天气渐凉,窗子还是打开的,刚刚沐浴结束,她的头发还滴答着水,丝丝晚风正拂过她的脑袋。她这样会感冒的吧!没办法,自小听惯妈妈的唠叨,这样的做法一定会有如此评价。 “你们总算来了,再一会儿我的皮肤就干透了,快过来。”她急忙招手示意我们过去,拿起盘子里切好的黄瓜片贴到脸颊上,“哇,好凉快!” 借着又拿起几片展开贴在脸上,孙兰也过去帮忙,看她的动作显然不是一两次,我还站在原地,惊讶于良妃这先进过头的想法。 “孙姐姐,主子为何要把黄瓜贴在脸上?”我侧身问道,孙兰总算都贴了上去,刚去把沙漏翻转过来。 “是主子自己的主意,主子说这样能让皮……皮肤变得水润有光泽。反正就是好看的意思啦!”她点着下巴想了想解释道,“已经好几年了,自我服侍主子,主子就有着习惯,有一次万岁爷悄悄过来了,看见主子脸上都是黄瓜片还吓了一跳,不过其他的倒也没说什么。” 康熙竟然也知道? 这良妃怎么有种现代人的感觉啊! 我称这个机会细细看了看殿内的装饰,倒是简单大方,也没什么现代人的“奇思妙想”,再看看良妃,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只在孙兰探身准备关窗时制止了她,此外再无动作。直到时间到了,我们把黄瓜片悉数取下放好,见她坐起来淡淡地看着窗外,有些伤心,但也就是有一点,很快就站起来关上了窗,伸手一摸头发才说道:“呀,我的头发还没干,慕尔,给我拿块帕子来。” “是,主子。”我赶忙去屏风后找来帕子,细细擦着她的头发。 良妃生于康熙元年,现在也将近五十了,可保养的不错,头发还是乌黑,眼角已经有了细纹,可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丽,她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很自在。同她待在一处很容易就能静下心来,好像整个世界也慢下来了,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承乾宫不同外界过多交流的原因了。只要待惯了承乾宫,又怎么能适应外面的各种争斗? “慕尔,来到承乾宫觉得如何?”她缓缓开口。 我换了帕子,拿起一块干爽的帕子准备再擦一遍,她转身接过,拉着我的手示意我站到她面前。 “主子,奴才觉得这里很舒服,虽然来这儿的时间很短,但觉得这里的人都过得不紧不慢,没有提心吊胆的感觉。”我也是方才在厨房,见有宫女碰掉了雕花瓷碗,管事的第一句不是责备,而是反问宫女有没有受伤,这是我从来没有遇到的情况。入宫之后,所见所听都是利益为上,人人都想打倒对方,这样自己才能爬上去,这里就像桃花源一样,友好的不像在紫禁城里。 她擦干发,将帕子递给孙兰,孙兰转身去放帕子,这才又问道:“你觉得八阿哥如何?” 怎么问起了八阿哥?这可怎么回答? “八爷人很好。不仅自己有胆有识,待人也很好,他尊重大家,大家也敬重八爷。” “这么官方?” “官方?” 她微微皱眉,“抱歉,官方就是朝廷的话。表面上客套的意思。” 彩虹屁嘛!我知道的。只是感叹你果然同我是一个地方来的,只是看你的岁数,难道是千禧年就穿过来了? “奴才觉得八爷就是这样,并没有因为您是他的额娘而改变说辞。”八阿哥目前还没有做出让我接受不了的事情,无非是调动官员为他所用,夺嫡岂有如此简单,这些只不过是必要的手段。不过这个评价,说实话,还是有些太……完美了,起码还有乖戾、心思重这两点我没说。面对他娘,我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第四十八章 窈窕 该怎么形容良妃? 淡淡的,对身边的事情提不起兴趣。我原本以为她拿黄瓜敷脸是为了讨好康熙,可是之后也不见她有什么做法在康熙面前“刷好感”,时而有孙兰会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大多也是为了制造些与皇帝的偶遇,只是咱们这位良妃娘娘明显不感冒这事儿,不是推说身体不适,就是说外头日头太大,总之就是待在自己的承乾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宅女”一位。 这位“同乡”的做法落在我眼里倒是有些理解,既然不能让夫君只得一心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把自己的真心付出去。失宠是必然的,到时候也不难过,毕竟关上门,日子还是要过的。 只是她有些过于洒脱。 我也曾经想过问她关于现代的事情,只是转念一想她来到清朝已经多年,又是良妃,心思也许早就不同,只怕到时候平白惹来许多麻烦,只能按下心中的想法,在她面前也只是装作一个普通的丫鬟。 来到良妃处已经有三月,入了十一月,随着树上叶子落完,紫禁城也算入了深秋,天气总算凉了下来。只是这三月,康熙竟然一次都没来过。奇怪的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传言,只怕这是常态。只是良妃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康熙生这么大的气,难道要“死生不复相见”吗? “八爷吉祥!”我正拿着茶盘靠在门前,良妃方才说要看书,挥退我们,刚抬头看了看天,耳边就传来通报声。 八阿哥微微牵起袍子迈步过来,我立刻站正行礼,他微微抬手点头,停在我面前,我见他不动,疑惑地看向他:“八爷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才吗?” “额娘歇息了吗?见孙兰也在外面侯着。”他问道,一手放在腰间,一手背后。 “主子说要看书,就遣我们出来了。”话毕替他掀开帘子,正好转头看向贵妃榻。果然,良妃斜靠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宋词》看的起劲儿。 “哦,八阿哥来了。过来做吧。”她见八阿哥进来没有太多表情,我替她收起书,转身倒满茶,准备转身退出去。 他们母子二人说话向来不喜欢有旁人在侧,只是这次良妃叫住了我。 “慕尔,你去把那边儿的藕粉丸子拿来叫八阿哥尝尝。” “是” 这藕粉丸子是良妃近日最爱吃的东西,即使说了多食容易不消化,她还是一个劲儿吃,这段时间承乾宫一直有新鲜的藕粉丸子,上面点缀些酿好的桂花,丸子本身在制作的时候也加入了桂花,闻起来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八阿哥接过去,我见他手指纤细白嫩,真是长时间养尊处优的模样。之前见九阿哥的手,那可真是手控福利,那看见微微泛出青色的血管,指甲上是白色的月牙,现在看到八阿哥的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八贤王啊! 只是这位“贤王”现在心情好像不太好,接过去拿起勺子吃了一两口,举止优雅,期间传来清脆的碗与勺子的碰撞声,接着他慢慢将碗放到桌子上,这才看向良妃。 良妃从他坐下来就一直看着八阿哥,一副慈母模样,眼里都是自己的儿子。只把八阿哥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咳一声,顺势站起来走到书架旁拿起方才良妃看过的书翻看起来。 “你这阵子可还忙?额娘上次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良妃见八阿哥背对着她,缓缓站咋来走过去,将手搭在八阿哥肩上问道。 “额娘,您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儿子希望您能安享晚年,不为琐事烦忧,您倒好,整日里想这些有的没的。”八阿哥的表情有些僵硬,说话的语气倒也与平日里不太一样,多了一些肆意。不过面对这自己的额娘,倒是能理解,这宫里能让他用真实面目对待的人只怕只有良妃了。 良妃听了他的回答倒不是很意外,抬手揉揉眉心,八阿哥见状过来打算扶她坐好,良妃轻轻挥开,自己转身走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才语气淡淡地说道:“我猜你也是这个说辞。罢了,罢了,我这个当额娘的该提醒你的都说了,接下来的路怎么走还要看你自己。”说完对我说道:“慕尔,我想吃藕粉丸子了,你去端一碗过来。” 这就是赶人了,我走过去撤下八阿哥吃过的一碗,退后出门,顺手关上门,耳边好似听到两人依稀间说起“皇位”“太后”之类的话。这些话还是不要让我知道的好! 再回去时八阿哥已经离开,只留良妃坐在书桌前一手执笔,上好的宣纸上却无一字,听见我进来的声音她才缓过神来,叫我把东西放到一边,又放下笔,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八阿哥前阵子派人送来的坠子看了看,又赌气般扔回去,玉与金银之类碰撞,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响声。 “哎”良妃叹了口气,招手让我过去,“慕尔,你说历史是怎么来的?是因为过去的人碰巧做了什么事情,还是都是注定好的,更改不了的?”我沉默不语,这也是我一直在考虑的,从决定选择九阿哥那天起,我就在想,我明明知道他的结局,究竟能不能救他,能不能改变历史,历史长河里,其他东西我都不要,我只求胤禟一人平安,还不行吗? “我早就告诉他了,可他为什么不听?我也没办法啊!”良妃隐隐有些呜咽,我见她一把推开窗子,抬头看向西面已经染红的天:“我来这里是为什么?为什么让我这样来这里?哪怕让我失忆了,也比现在这样好啊!” 也许良妃内心也是挣扎的吧! 明明知道结局,想救自己的儿子,可那人却如何都不相信。也难怪,就像人类,作为三维生物,如何都想象不到时间的开始于结尾,只能感受它的流逝,却抓不住,却能看见二维世界的长、宽,轻易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二维世界的建立与毁灭,那么再高一维的四维,那里,时间是可见的实物,也许在那里,目前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第四十九章 前路 良妃的失态是暂时的,她整理好头发,唤我去关上窗子,捧起瓷碗一口口品尝藕粉丸子,脸上已经平静如水。可能对于八阿哥,她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对于结局如何,也只能是无愧于心了。 看着她如此,我不禁开始想到康熙五十一年的二废太子,那时候才是夺嫡最血腥的时候,目前太子位置稳固,纵使有朝堂支持,也不敢做出什么大事,只是到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旦加入了权谋争斗,又怎么可能是说退出就退出的。成王败寇,古来就是如此,只是短短一句话又说出了多少无奈之感。 九阿哥的结局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要如何做我自己也不清楚。 装作不知道,静静等待那一天到来,我是绝对做不到的,只是见良妃对八阿哥尚且如此,自己的额娘都唤不回八阿哥的计谋,我又是以什么身份去劝说九阿哥离开一直支持的八阿哥呢? 可是要我放弃,又觉得自己白来了这一趟。相识相知,无一不是用心所得,用心所感,这么些年,眼睁睁看着他们走错路,这将会变成一块压在我心上的石头,总有一天会让我喘不过气。 再见八阿哥是半个月后,中间八阿哥曾经来探望过良妃。八福晋来时带了满满一大柜子的东西,有胭脂水粉之类的美妆物品,还有山参虫草的金贵补品,除了这些还有一大摞书,倒是了解良妃平日喜好。 可能是因为良妃是现代人,对于这个“妒妇”,良妃倒是不太注重她在外的风评,待她不算特别热情,但也不错,算是一个现代的普通婆婆。八福晋待良妃也不错,其实八阿福晋身份不低,而八阿哥母族实在太弱,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康熙才讲八福晋许给了他。 “慕尔,额娘近日心情如何?”我是在去取换洗衣物的路上见到八阿哥的,他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正抬头盯着我。 “回八爷话,主子近日心情还不错,上次得了八福晋送去的书倒是看的起劲儿。主子自己还说,总算有个盼头了,不用一日日枯坐着了。”我也是实话实说,以前在宜妃处看见宜妃常常会绣花,绣帕装满了一大盒,到了良妃这里变成了看书,一本书就是一天的事情,书架上书不少,但大多都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对于八福晋送来的书真是当宝贝看,临走还送了八福晋一对镯子,可见这礼物是送到心坎里去了。 八阿哥听了点点头:“额娘喜欢就好,下次再送去些,劳你留意额娘喜爱看什么类型的书,我好让人去采买。”说完他拍拍小娃娃的脑袋:“弘旺,这就是慕尔姐姐。” “哇,原来你就是仙女姐姐啊!” “仙女姐姐?”我有些哭笑不得,这评价可是太高了,看向八阿哥,他嘴边还留着笑,伸手摸摸弘晖的头,解释道:“弘晖喜欢你送去的拿竹子编好的小狐狸,吵着让我再给他几个,十四刚好到了,说是仙女姐姐见他听话才送他的,只有这一个,只要他听话,才会再给他。” “啊!”这个十四!这可是八阿哥的儿子,你当是啥都不知道的孩子啊!说这些干嘛,这可怎么解释。 八阿哥对此说法倒是没做评价,只让弘晖这样称呼了,只是有其他人在时不能这样说。纵使我连连摆手否认可只能无奈地看着弘晖对着八阿哥点头,然后抬头又是一句“仙女姐姐”。 晕…… “八爷”在八阿哥转身离开时我还是没忍住叫住他,“八爷认为历史是注定好的还是可以改变的?” 八阿哥转身看向我,弯腰对弘晖说了几句话让一旁的太监带远,背着手转身踱步,我跟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怎么会这样问?”他没有回答,反而问起我。 “只是听到一个故事有感而发。” “什么故事,可说来与我听听?” 我思考一下,将外祖父悖论改了一下,“如果你能够穿越的话,就是能回到过去的意思,等你穿越到过去,杀掉自己的外祖父,然后你还会存在么?那这场穿越还存在么?还有另一种说法,如果穿梭到了自己进行穿梭前的几秒钟,然后杀了自己,那这场穿越还存在么?” 我承认,我是有些强人所难了,现代人讨论不休的话题去问一个古代人,还是没有一丝生物学知识,一丝科学理论的人。我本来也没打算他回答我,只是现在的情景恰似里面的假设。虽然我是独立的人,可是我穿越到了历史里面,如果我可以更改历史那我还会存在吗?如果我更改不了,又是不是说明历史是注定好的?那我的穿越既然是注定的,又为什么对历史产生不了一点影响呢? “凡事有因即有果,种下的因就会得到对应的果。我不管有没有穿……穿越,有没有回到过去的机缘,我做的事情导致的结果便是我该得的,无论好坏,我都会去承担。”八阿哥思考一会儿说道,“是额娘告诉你的?我知道额娘是担心我,只是很多事情是超出你我控制的,在一件件事情的推动下许多事情不是由我去做的。在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时机下,我只有一个选择,只有一条路。额娘的担忧也是我的担忧,只是我走的一向都是独木桥,不可能有回头路的。还望你多多开解额娘。” “那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纵使你已经知道结果是不好的,你还会去做吗?” “会。” “就没有别的办法?” “只求不愧于心!”他说完不再看我转身离开。 “这么悲伤的结局吗?”我对着他的背影感叹。想起自己看过的一篇报道,羚羊在跨过山谷时,年老的羚羊会甘愿做年轻羚羊的踏板,每一只成功越过山谷的羚羊都是因为年老羚羊坠落山谷而换来的。我想不到年老羚羊在纵身起跳时的心理,只是明明知道跳出去就是深渊峡谷,就是死亡,还会如此选择,又是为了什么? 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我更不清楚了。 只是,无愧于心,我记住了。纵使没有人相信,我还是会告诉他,劝他。 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第五十章 问心1 “慕尔,总算找到你了,快过去,主子正找你。”魏达三急急忙忙跑过来,我放下手里的东西看过去。 “劳烦魏公公了,不知主子叫我去有什么事情?” “八爷和九爷来请安,说起你做的糕点好吃,九爷说想问问你怎么做的。”他接过我拿的东西边走边说。 阿九来了!想着马上能见到他,我的步子也不由快起来。 “良妃娘娘吉祥!八爷吉祥!九爷吉祥!” “起来吧。”八阿哥和九阿哥坐在一旁,良妃坐在榻上,手边摆着一本没看完的书,看起来心情倒是不错,抬手让我过去,指着盘子里的苹果酥酥派说道:“九阿哥觉得这小吃不错才问起我,我可不会做,你给讲讲。”说完又用叉子叉起一块放入嘴里,感叹道:“真好吃,慕尔,你的手艺真不错。” 我笑了笑转头看向九阿哥,他手里端着个小盘子,里面放了半块糕点,应该是刚刚咬了一口。对着我挑了挑眉,又转头看向八阿哥,八阿哥身边放着一个空盘子,里面可以看见细小的碎末,应该是吃完了。 “慕尔,这糕点叫什么名字?怎么做的?”九阿哥招手让我过去。 我凑近几步,还有良妃和八阿哥在,不好离他太近,在距离他有一米处停下来,九阿哥看上去有些不满,倒是也没说什么。 “回八爷、九爷的话,这糕点叫苹果酥酥派。做法也简单,内馅儿是把苹果放进融化的糖里炒软,让它变得绵软又不至于融化。然后装在小模具里,刚好是适合一口一个的量。酥皮其实主要是面粉、黄油搓成的屑状,松松散散洒在苹果表面,烤到外表酥香,吃起来噶次噶次响就好啦。”他们显然没想到我回说的如此详细,九阿哥顿了顿,低头看了看盘子里剩下的苹果酥酥派,拿起来全塞进了嘴里,这才拍拍手看向我。 八阿哥也是发现新大陆般瞧着我,感叹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些,这苹果酥酥派吃起来还真好吃。你有空教教我府上的厨子,可以做给弘旺吃。” 一提到弘旺我又想起那天那个叫着我“仙女姐姐”的孩子,心里甜甜的,想着厨房还有些材料,正好可以再多做些。于是说道:“八爷不如稍等一会儿,奴才原本多预备了东西,正好现在就能做。您要是记着有事要办可以让人等我一会儿,做好了直接带回去给弘晖阿哥吃也行。” “慕尔,看起来你倒是很喜欢弘晖啊?”良妃许是听见我话里的高兴笑着问道。 “弘晖阿哥聪明机灵,上次偶然见了一面,奴才很喜欢。” “哦,你的年岁,如果没留在宫里,如今应该也已经是额娘了。不过没关系,再过几年一样可以出宫,到时候如果有机会,我能说上话,一定把你指给不错的人家。”良妃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我倒是没想过自己的孩子,只是单纯见弘晖可爱。现在经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不由扭头看向九阿哥,见他正盯着我。这人,也不看看良妃就在旁边,这么看着成何体统,我回他一眼,他见我突然不高兴有些奇怪,摸摸脑袋移开了视线。 又说了几句话,良妃打趣我喜欢弘晖胜过她,想着给弘晖做糕点,没想到一开始就多做些。我也知道她是打趣,借她的话去了厨房开始做点心。 步骤也简单,只是我担心做好了八阿哥早就离开了,还是加快手里的动作。还好原本也不费事,等我做好了拿着盒子呈上去时发现八阿哥和九阿哥还在院子里。 “八爷、九爷。”没等我弯膝盖,九阿哥就抬手示意免礼,我回他一个“理解万岁”的眼神。 “这么快?”良妃拿着一本书走过来,我从盒子里拿出做好的糕点放在桌上,良妃拿起来看了又看,眼神转向我,又看了看九阿哥,这才掩着嘴角说道:“留一些送到八阿哥府,慕尔,你拿一盘送给宜妃去吧。上次我生病了还是她来看望我。”说完看了一眼八阿哥道:“你留下,额娘还想问问你弘晖的日常,让他们两个先去。” “是”八阿哥笑的有些奇怪,我只觉得气氛在我出去的时候有所改变,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低头提起盒子跟着九阿哥出了承乾宫。 “阿九,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方才送糕点给宜妃显然不符合良妃平日的作风,就算宜妃来看望过她,但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要感谢时机也不对,而且送吃食过去不免有些奇怪,二人平日不甚交谈,即使送过去了也要检验一番,如果东西不符合宜妃胃口反而对良妃不好。 九阿哥听见我的问题却没有回答,只是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人先走,步子也慢下来,渐渐与我并肩。 “良妃娘娘是想当红娘。”说着拿过我手里的盒子,“嗯,还是有些分量的。” 我见他的举动想把盒子拿过去,哪里有阿哥自己提着东西反倒让宫女空着手的。不过他显然打定主意要帮我拿着,一侧身子避开我的手,另一只手顺势捉住我的手紧紧握住。 我挣扎几下没有反应,只能默许他的动作,低着头看着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怪不得良妃要让我去送给宜妃这莫名其妙的糕点,只是如果我们两个之前也不认识,他是阿哥,我是宫女,难道走一路就会产生火花吗?想到这儿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你笑什么?”九阿哥问道。 “嗯……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同你走在一起很好。”我回他。 “切!”说话间紧紧手,我靠近过去挨着他,索性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这样走着也不错。 想起方才良妃的好脸色,自从上次她和八阿哥的谈判破灭后,她倒是再也没提过有关放弃夺嫡的事情,我想了很多,还是想问问阿九他的意思。阿九总是同八阿哥不一样的,起码我是这样想的。 第五十一章 问心2 “阿九”我唤他,“你觉得五阿哥如何?” “五哥?很好啊,皇阿玛虽我夸奖他,倒是也不会责骂他,平日里待人温和,兄弟们的关系都不错。” “那三阿哥呢?” “三哥一直在编书,皇阿玛十分看重。”他顿了顿说道:“慕尔,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觉得咱们两个就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说话了吧?” 得,我干脆停下来看着他。 “他们都过得不错。身为皇子,也不一定非要争那个位置不是吗?当一个富贵王爷也不错,不是吗?”我最后的话声音很小,因为我看见他逐渐冷下来的眼神,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时的眼神,之后再没见过。 “你是认为我只能当一个平凡的王爷,只能凭借皇子的身份去生活了吗?慕尔?”他缓缓开口。 “你竟是这样想的?” “我原本以为你是懂我的。”他不再看我,弯腰放下手里的盒子,再抬头是眼里似乎有些泪花。 我皱着眉看他,不知道该如何说。 放弃吧,八阿哥不是最后的赢家,你跟着他没有好结局。可这样告诉他,他又会相信吗? “阿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觉得你没本事,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参与那么多,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不想你冒险。”我不想你最后被忌恨,不想你的命白白浪费…… 他抬起手抚着我的脸颊轻轻说道:“你不用担心这些。这些事情不由我选择,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只要保护好自己,乖乖等我娶你就好。” “你不明白!即使前面是悬崖,即使你会因为这些而丧命,你还要继续往前走吗?”我颤抖着,我明白,如果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往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是。这就是我的选择,你选择我的那天就应该明白。如果……如果你害怕了,我给你机会,你现在可以……离开。” “我不会因为这些而离开你。阿九,你把我想得太胆小了!”我扯着他的袖子,“只是,你日后不能骗我。既然你如此选择,我也愿意陪你继续走下去。我只希望,你能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时候考虑我,考虑到我在担心你。”早想过这样的回答,而这些条件也是我最大的让步。我知道他们不是在玩过家家,可还是不忍心让结局这样发生。 他提起盒子,一手牵起我的手,“好,我答应你。” 我歪头看着他,他的面色有些凝重,什么东西变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没变。 不知道方才我说的话对他会有怎样的影响。历史的车轮就这样滚滚而来,我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纵使面前是我的爱人,我也不能改变他丝毫的决定。第一次,我感到很无助。 即使知道了结局又这样,这样都是不由我更改的。我甩开他的手,现在的我可能没有心情去面对他,没有心思去同宜妃周旋,我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呀!你们先回去吧。”我好像听见十四的声音,紧接着肩上被人轻轻拍着。 “怎么在石头上坐着,天凉了,仔细着了风寒。”是十四。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满脸的泪珠,原本难过无助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更加伤心,扑到他怀里,双手也紧紧缠着他的脖子。 十四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弄懵了,手僵在我肩上,一手护着我,干脆也坐到了石头上,感觉到我情绪不对,缓缓拍着我的背。 过了一会儿,我的情绪稳定下来,发觉现在自己的动作或许在他眼里有些过于“开放”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缓缓松开手,他的手却没松,压着我的背不让我离开他,“慕尔,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没有。”不开口还不知道,我的声音已经嘶哑,他也惊着了,急忙问道:“你在这儿待了多久?” “我也不知道。”实话说,我真没注意,只顾着难过了,谁还会关心时间。只是现在这样子,怕是时间不短了。对于把自己嗓子哭哑了的“壮举”,我个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我才没哭!” “别狡辩了,离的远远的就听有人在哭,我见是你才让人都先走了。” “啊……” 唉,真是伤心糊涂了。 十四松手,我这才直起身子,挨着他坐下。 “太阳快落山了!”十四说道,指着对面宫宇上露出的晚霞。 “是啊。”我低头见湖面上也倒映着晚霞,只是因为时而飞过的鸟儿搅乱了湖面,光影变得有些支离破碎。算了,也没看头,将眼神转向上方的宫宇。天色暗下来,此时宫宇已经是模糊一片,没办法看的细致,只有大致的轮廓。十四再没说话,只是抬头静静看着天空。 见他的样子,我顺手摸摸自己的脸,还有未干的泪痕突然就想起《流星花园》里的台词:“当你的眼泪快要流出来时,就倒立,那么原本要流出来的眼泪就不会流了。” “切,又是什么歪理!”十四捡起旁边的石头扔进湖里,激起的水花让一旁的鸭子急忙躲开了。 “你同九哥吵架了?”他问道,没有看我。 “要是吵架还好说,问题是不仅仅是吵架这么简单。我们……好像要破灭了……” “怎么说话呢!”他听着笑了笑抬手给我一个爆栗,我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指着他:“你……你,你没看见人家真在伤心吗!” “行了,你的眼光没那么差,九哥是能让你伤心的人?怕是你有什么误会,说给我……”他突然停下不说,又苦笑道:“有误会就当面解释清楚。不要冷着,这样不好。” “十四……”我叫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你这个朋友,我很幸运。”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虽然十四听了可能会伤心,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他。 “好。那么你就听我这个朋友的话,有什么误会亲自去问清楚,明白吗?” 唉,我是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十四,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 “十四”,他抬脚正准备走,我急忙叫住他,不如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你知道未来会失败,你还会付出一切去争那个位置吗?” 十四没有说话,我就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 唉…… 第五十二章 问心3 我是真想把一切都告诉十四,可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啊! “十四”,他抬脚正准备走,我急忙叫住他,不如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你知道未来会失败,你还会付出一切去争那个位置吗?” 十四没有说话,我就知道,他们都是一样的想法。 唉…… 回到承乾宫已经是晚上了,在门口遇到了魏达三,他倒是细细询问我的去处,见我没有精神头,这才让我回去休息,又调了值班时间,第二天也能休息一天。 我如今哪里是有心思服侍良妃,只怕待在她面前会做错事,让我回去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每月十六九阿哥都会让人送东西过来,这几年也攒下了不少,书信不多,送来的多是宫外的新鲜玩意儿,对他们这些阿哥来说简单易得,对处在深宫的我倒是稀罕物件。只是看着慢慢一盒子的信纸,这才惊觉同九阿哥之间竟然有了这么多回忆。 今天与他的询问让我看清了,对于他们而言,皇位就是一切,纵使天仙下凡也无法改变。面对即将到来的结局,我无法想象那个时候究竟会如何。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到了要让九阿哥去往西宁的时候,我又会在哪里?结局已然注定,可是这中间的多少曲折只有在这里面的人才知晓。 到了十六那天,我一早起来等着送东西的太监过来,只是门外迟迟没有敲门声。 又等了一日,还是不见踪影。 他是已经把我忘了吗? 还是那日一别在他的认知里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我往茶杯里倒水,直到阿兰叫着我的名字,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茶水都倒在了外面。 “慕尔,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她皱眉问道,“还好主子不在,主子要在当心罚你。” 我微微一笑,“主子人那么好,才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罚我呢。”手里动作也没停,接过她递来的布子擦干桌上的水渍。 “阿兰,你说一个人改变了固定的习惯说明了什么?”我急需一个答案,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突然改变习惯?可能是想开始新的生活,和过去告别?” “是吗?”可我也没说和他一刀两段啊! 回到房里,从枕头下拿出放了许久的玉佩,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心境却不一样了。我想去找他,我想见他。 我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但我还是想去。双腿不听我的使唤,只知道自己打开门,穿过一道道宫门来到角楼,想看看他,只是背影也好。 直到看到落下的太阳,才发觉如今是晚上,下朝的时间早就过去,哪里去找他。只能对着夕阳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摸着冰冷的柱子,手指搭在微凉的汉白玉栏杆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上面,感到上面的冷气一点点钻到身体里,直到和我的心一样冰冷为止。 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等我到了下朝的地方,躲到柱子后,穿过一根根柱子寻觅着他的身影。几日不见,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天气渐凉,他有没有穿上厚衣服?传闻太子又遭到官员弹劾,同他们有没有关系,争夺皇位的路程才刚刚开始,他会不会在午夜梦回间发觉其中的凶险? 我见到他了,他身边还跟着几个人,等他们走近了才发觉是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一旁还有四阿哥和十三,十三正侧头同四阿哥说着什么,两人对着八阿哥一行人拱手然后离开,八阿哥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十阿哥拍拍九阿哥的肩,这才又向前走去。 九阿哥低着头,手里不知攥着什么,八阿哥倒是脸上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假的很。与他见面,他脸上虽是一直都笑着,但真正开心的时候却不多,倒是九阿哥时常会想些有意思的事情逗我笑,两人往往一起大笑,笑着笑着时间就这样过去。 “阿九……”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说出口,急忙躲到柱子后,这下是更加不敢走出来看他了。一直以为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不算太重要,喜欢虽是喜欢,但远远不是轰轰烈烈的样子,只是如今见了他,心里一紧,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攥住动弹不得,只有自由的一双眼,追着他的身影不肯移开。 我仔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依稀有十阿哥的说话声传来,只是这声音越来越远,只零星听到什么八哥、九哥之类的。等彻底听不到了,我才慢慢探出身子,想着能不能再看他一眼,却发现原本四个人变成了三个人的背影,正疑惑间,见九阿哥从柱子另一面走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我。 “阿九……”我低低地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说完将我拥入怀里。 我犹豫着要不要抬起胳膊,就听他说道:“抬手”,这才笑起来,紧紧抱着他。 “哭什么?”他低头看着我,伸手拂去脸上的泪珠,低低地问道。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其实我原本是想问他现在与我是什么关系,只是一开口就变了味儿,一幅小女儿样子,语调也是委委屈屈。不过他倒是极其受用,原本柔软的眼神好像能滴出水来,轻轻吻着我的眼睛,在亲昵地蹭蹭鼻子,我偏头躲开,他抬手挑起我的下巴让我看着他缓缓说道:“怎么可能?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你。” “那……那为什么没有东西送来?” 他听了我的话露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在袖子里寻了半天,这才对我抱歉地笑了笑:“原本打算这次找机会自己送给你,只是十六那天让太子绊住了,回了府已经晚上了,第二天又是皇阿玛临时让我和十哥去城外寻人,这才误了时间。” “那东西呢?如今你人就在这儿。”我伸手讨要。 “这不,早上起迟了,走得急,忘带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来的突然,我实在没想到。 “就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一回头又没看什么,十四指着柱子旁露出的衣角才看见有人在那里。” 我皱眉看着他,质问他怎么看见衣角就过来了。 “得,得,是我多想,觉得你会在此处等我,所以迫不及待的过来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