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太子的小毒妃》 001 茶肆风波 梁国,边塞永州。 破落茶肆内坐着几个衣着干净的老者。 其中一个黑脸大眼袋的老头敲着茶碗道:“听说太子是奉旨来接林将军回朝的。” “林将军要走了?那咱们可要送送。”旁边一个老头吐出一只瓜子皮回应着。 “林将军难得的人物啊,不仅长得俊美,而且是要武功有武功,要学问有学问。” “那是自然,林将军和太子殿下都是名师白元思的徒弟,那白元思是什么人物,皇帝有事都要亲自请问的人,地位高吧。” “传闻这太子比林将军更胜一筹。呵呵,不过太子殿下已经18了,据说连女人的手还没摸过,侍妾填房一概没有....” 茶肆内,坐在角落的老头捏捏胡子,摇摇叹息,像担心自家儿子娶不上媳妇一样犯愁。 身着破衫的陆长夏窝在一角,滋滋喝着热茶,抬眼之间就见那几个老者脑袋瓜凑到一起小声嘀咕,兴致高昂的劲头,扯得门边的酒幡都跟着轻轻鼓动。 陆长夏从兜里摸出几枚铜钱,轻轻拍在搁着茶碗和盐水花生的油渍桌面上,抬头见着店小二痴痴地望着门外。 她回头扫了一眼,一抹翠绿身影一晃而过,紧随其后的是个背着大小包袱的丫鬟。 只听刚才为太子犯愁的老者捋捋胡子:“你们说,这是谁,这是咱们永州的富商宋正德的千金,每日就喜欢到那成衣铺子买衣服,有时候还特意从京中捎回一些精巧玩意。” 旁边另一个老者附和:“我有个亲戚在她家做厨子,这小姐吃东西也挑,专喜欢吃素食,但是还要做出肉味,你道为啥呀,听说怕胖,怕太子看不上。” 捋胡子那老者存了疑问:“嫁太子?不是说林将军有意娶她?” “哼哼,林将军是什么人物会看上她,更别说太子了。不过我听说,明年及妍就要去京都参选了,选什么,选太子妃,人家的表叔可是当今丞相呢!” 当今丞相宋正源抛弃妻子,娶了静和公主后官升一路,如今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突地,耳边擦过刀风,一把锋利的小刀插在了桌子上。 长夏侧眸,见三个短衣打扮的胡族人咬牙杀来,小小的茶肆顿时乱作一团。 几个老头掀起后门的破帘落荒而逃,其中一个还在呆愣的店小二面前抓走了一把银子。 陆长夏眯眼,一个空翻直击杀手的胸口,她从小练武应付一阵绰绰有余,但持久战必定吃亏,过了百招,眼看落了下风,便从兜里掏出药粉,运展轻功朝着那三人扬去。 逃离之前,听其中一人说道:“如果再失败,娘娘饶不了咱们...咳咳咳” 阴恻恻的眸光一闪,沿着房檐便逃了出去,你们中了软骨散,没有三天恢复不了功力,所以,失败是必然的...... 至于你们的娘娘,背着几条人命,本小姐自然不能放过她。 这样想着,只感觉有雨滴打在脸上,仰头一看,天际乌云密布,低头一瞧,有鸟儿低飞回巢。 ******* 天色渐黑,永州城的青石路面因为下过一场雨,显得格外湿滑而油亮。 陆长夏站在一处民宅的屋顶上,夜很静,雨也停了,空气中漂着家家户户烧火做饭的余味,深吸一口气发现更饿了。 就在这时,四五个人出现在陆长夏的视线内。 由于光线昏暗,她只看得清是四个人打一个,那四个人皆穿着黑衣,武功高强步步紧逼,而那被围困的人身手矫健,也不相让。 这不会是杀她的刺客吧,陆长夏冷眸微眯,未完成的事太多,她可想活命,趁着对方还未发觉什么,走为上策。 雨水浸湿的屋檐松动了瓦片,陆长夏抬脚之际,一片瓦直腾腾地掉了下去,好巧不巧,那瓦片扎在了一个跳跃姿势的黑衣人身上,陆长夏顿了顿,就见那五个人齐刷刷的目光打过来。 头上扎着瓦片那人怒瞪圆眼道:“原来你还有帮手?正好,一起去死。” ------题外话------ 新书,不外乎求:收藏、评论以及打赏哦。 喜欢的便点个加入书架,评论下,打赏则随意呦。 qq的读者,还希望给个推荐票。再次么么。 评价票,还请点五星——致谢。 002以身相许 ********* 这几个人明显是怎么让对方死得快怎么来,她还想活着去京都呢,不敢惹这麻烦,但还未开口只见被围困那人嗖地接近她。 清风朗月般的容貌半隐在黑暗中,仍旧能看清他的左侧眉骨中间的位置一直到耳边赫赫一道血痕,不知道是被割了容貌还是手起刀落喷出来的血线溅了一脸,看上去并不像什么善良之辈。 那人精亮的眸子一眯,目光停留在她的胸部。 长夏虽然是女扮男装,但那少女窈窕的体貌却非常明显,前凸后翘加上细白的皮肤,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也难掩光华。 陆长夏意识到他的无礼眼神,眸光一冷。 那人很快开口: “你来了,谢谢。” 坐实了她是帮凶。 陆长夏瞪他一眼,抬腿要跑,其中两个黑衣人率先截住了她的去路,软剑劈下,回身旋踢,长夏以一抵二,好险地捡了一条命。 某男已经受了伤,此时多了这么个人,顿感轻松,不由得扫了陆长夏一眼。 虽然衣衫褴褛,但眉清目秀当得上英姿飒爽四个字。看她游刃有余地对付两个黑衣人,他便专心出招,步步胜算。 饶是如此,肩膀处的剧痛越发浓烈。 不过一个空隙,被围困的男子和长夏背对背,男子低声说道:“我闻到你身上有药粉味,能派上用场吗?” 陆长夏一脚揣在黑衣人的肚子上,旁边一人冲上来劈下剑光,一股劲风擦过耳机,发现脑袋还在,回瞪了那人一眼,哼,青天白日遇见这么无耻的宵小之徒,自己成垫背的了。 不过,陆长夏知道清轻重缓急。 “我的药粉很贵,可以救你,但是你要把身上所有的钱给我,可好?” 那男人冷哼一声,眸光一转,见她抓住对方的肩膀,一用力咔嚓一声,便说道:“别说银子,以身相许都可以。” “额”,陆长夏眼角抽了抽,瞄了那人一眼,黑暗中能看清他带着金簪,穿着宝蓝色的衣衫,步履行走之间一股潇洒之气,容貌当得俊美二字。 这一走神,插着瓦片的那人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痛呼一声,右手从头上拽出一只银针,直接扎在了对方眼珠上。 先是瓦片插头,又是银针刺眼,刺客的心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长夏冷冷说道:“有多少钱?” 哼,看看值不值得救。 那人睨了她一眼:“能让你在京都买座宅子!” 京都,普天之下最繁华的所在,但那宅子也着实贵的肉疼,陆长夏真不信,这样一个人能揣着十几万两银子出门? 别是框自己,但想想,这家伙性命攸关,穿着打扮也不像个穷鬼,即使现在没有那么多钱,那簪子也值不少呢?起码够她去京都的路费了,只要能到京都一切就都好办。 细细的小雨自天边无所顾忌地洒落下来,像美人泪,不汹涌却足够淹没视线,几丝雨就打在长夏的睫毛上,又有几丝挂在衣服上,渐渐地后背湿了。 昨天来了月事,卜师说过,女孩子这时候淋雨很不好。 “我数一二三闭眼,屏住呼吸。” 听到她的声音,男子神情一紧,做足了准备,然而终究体力不支,左肩也中了一剑........ ------题外话------ 女孩们欢迎关注收藏,如果觉得还不错给个评价票呗,这也是我写下去的动力哦 003 林芮白将军 陆长夏在城西找了一家客栈。 客栈有些破旧,但热水手巾倒供应得及时。 店小二睨了一眼,笑了笑才退出去,现在的姑娘可真是开放,一个姑娘家扶着个醉倒的公子开房?真是白瞎了那公子精美绝伦的姿容。 长夏不理,将那人扶到床上。 不过是中了一剑,不至于赖账吧,长夏伸手,对方无应。 伸脚踢了踢他,又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脸蛋润滑,竟比她的皮肤好上三分。 长夏眯眯眼,脚踩着炕沿,胳膊搭在腿上,伸手戳戳他的额头,很不耐烦地说:“公子,我的银子呢?你总不会是装着赖账吧?恩?” 那人依旧没反应。 陆长夏可不是吃亏的主,登时从他头上拽了金簪收进袖里,手指捏着簪子还有不小心拽下的几缕头发,手抖地笑道:“额,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注意呢。” 但这人就跟一命呜呼了似的,不做任何回应。 长夏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还要,这人有气。 轻松地抓过对方那手,那手也好看,虽是长年练武之人,手型却修长笔直,只是有点凉。 摸了脉,陆长夏才惊呼,这人不是假装晕,而是真晕。 他是中了毒,刚才砍下的那只剑有毒,又或者他之前是带着伤的,伸手扒开他的肩膀,左右肩都受了伤,模模糊糊的一片血肉凝结了黑色的血块,看着有点吓人。 她身上带了解药,胡族宫中秘制,只不过,需要把药化在热水里,借着蒸腾之气让他泡上几个时辰就好。 但是,找谁脱光他的衣服? 店小二是个女的,一路上楼也没看见什么伙计,就算有,他这一身伤恐怕会惊扰了人......杀他的明显不是什么江湖劫匪,倒像是养出来的死士。 她的脚敲着地面,垂头想了半天只好说:“我收了你的银子,总不好看着你中毒身亡,这药需要脱光了去泡澡....都说男主授受不亲,我....得罪了。” 说完拱拱手,瞄了那人一眼。 由于中毒,嘴唇黑紫。脸白的吓人,饶是如此也可见是个美男子。这样想想还不算亏。 长夏从怀里摸出药瓶,拧开塞子,扔进了热气蒸腾的木桶里,露胳膊往袖子去解那人的衣服。 刚解开,就见一沓厚厚的纸张,展开一看是一沓银票。 天哪,太激动了。 这足足有9万两,陆长夏的手都抖了,想起和他的约定,便毫不客气地将银票塞进怀里。 不一会儿,赤条条的一个人被扔进了木桶,水滴炸起,溅了一身。 长夏拍拍手,心满意足地溜了,走到门口回身一看笑笑:“你的身材还不错,接下来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而她走后,某男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气若游丝地说了几个字,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淅沥的小雨。 ******* 清早的城门依旧伟岸高状,只是守门的士兵比平时更加严格审查出入的官民。 不过一个时辰,已经抓了几个可疑的人。 而对进城的人更是严加审问。 陆长夏坐在一辆灰色骏马的马车上。 马车是她昨晚花了300两银子买的。 这身行头,也是昨晚从一家衣行偷的。 当然,那家衣行绝对没故意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而这身衣服也是老板压箱子的货,走的时候,她还特意恢复现场。 她故作沉静地拄着下巴,一条印着梅花的丝娟捏在手里,哼,如果娘亲还活着,看见她这幅出水娴静,出尘脱俗的样子,估计会惊掉下巴。 马车缓慢地前行,陆长夏听见一声响亮的高喝:“抓住他。” 声音清亮,又威有润。 看来,今天的出城之行真是精彩,只是这样想着,陆长夏还是忍不住掀开帘子向前望去。 一个穿着铠甲的修长身影骑在战马上,那人就是名冠天下的林芮白吗,人群中发出的惊呼声:“林将军....” “林将军真是英雄少年,端的是潇洒风流.....” “听说,太子殿下前几日驾临永州,怎么不见人影....” 旁边一人讥讽道:“太子殿下岂是我等俗辈得见的?今日能堵林将军的风采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陆长夏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这林将军到底长成什么样?有二哥哥那衍帅? 不过她没什么兴趣去探究林芮白的长相,索性放下帘子倚着松软的靠背,唉,这种又豪华又舒适的马车有两年没坐了,真舒服啊。 马车缓慢地行驶着,突然停住。 似乎是有人在问车夫,车夫照实答:“恩,我们戏班子老板朋友的千金,要出城去京都玩两天。”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新雇的车夫说话还算利落。 一柄剑鞘掀开马车的帘子,陆长夏重重地捏了捏丝娟,车帘缓缓抬起,见着一个月白风清的少年,骑在站马上,蹙着眉,微微俯着身子,当得上京都之俊的美誉,不知道那太子殿下赵明熙又帅成了什么样? ------题外话------ 收藏关注我不会让你失望地 004 搬家 林芮白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手中捏着绢帕,梳着高云髻,脸上的笑容狠狠地凝着,马车里不过是有一个锦座,别无其他。 刷地,帘子被撂下,带起一股轻微的香风。 林芮白一挥手,守门兵大呵道:“过。” 骑在战马上的林芮白回头向城中望去,眸色渐深,对亲卫说道:“加强扫荡式排查,一定要找出太子殿下。”声音低沉,几不可闻。 旁边一人拱手答:‘’是。 原来不是太子殿下不出现,是因为太子殿下消失了。 车夫的鞭子打在骏马屁股上,马车微微颠簸起来。 今天的永州艳阳高照,比昨日热了许多。长夏缓缓向后靠着椅垫,拿起桌角放着的热茶,这是上好的铁观音,但长夏觉得和昨日破酒肆的渣子茶没什么分别。 人啊,应该有适应环境的能力。就像她,8岁前在马厩里活着,8岁后住进了胡族将军府,而昨日与今日的区别就像这茶,明明有分别却喝得滋味相同。 ***** 一月有余,京都已经过了8月,正值暑热,京都盛景却越发峥嵘。 当今皇帝赵信德建国15载,天下太平,胡族不南侵,蛮夷不北掠,万民朝服。 京都北城的一处宅门前,陆长夏抱着臂膀看着新雇的车夫一趟趟从宅子里搬出自己的家当。 来京都一月,确实置办了不少的东西。 一个40岁上下的中年妇人,拧着眉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叹气:“我说,长夏,只要你不走,要做什么我再也不管了。” 这一个月李婶担惊受怕,总不让长夏做什么危险的事,可是不危险,长夏来这京都做什么? 长夏耸耸肩,走过去抱住她笑笑:“李婶,谢谢你的照顾,我再待下去恐怕要变成大胖子了。” 长夏呆在京都的这个月,李婶拿出了十八般武艺,别说胡族秘制的宫廷食谱就是梁朝各色小吃都做的地地道道。长夏的腰明显粗了一圈。 长夏转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呀,找了一处宅子,静悄悄地去找那伊,我不信这小蹄子能跑到皇宫地缝钻进去。你们是我二哥哥的眼线,不便插手我的事。” 这处名为绣宜轩,其实是胡族二王子那衍安插在中原的眼线,专门收集宫中以及朝臣的消息。 但是二王子已经瞎了,被囚禁胡族宫中。绣宜轩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李婶的胖手拍拍她精瘦的后背,声音有点哽咽了:“你这死丫头,来京闹腾了一个月,说走就走。还有那伊现在是皇帝正得宠的妃子,你怎么去找她啊?” 一年前,那伊被胡族老王当成了休兵工具送进了大梁后宫。 长夏推开李婶,双手握在她胖胖的胳膊上:“李婶,我必须去,她杀死了我父亲母亲,又毒瞎了二哥哥,我必须要她血债血偿。我知道皇宫是踩着刀尖才能进去的繁华之地,但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李婶叹口气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声音哽咽道:“我最后一次见将军和夫人还是两年前,那时候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没想到......” 长夏凝神想了一会,正色道:“李婶,二王子现在无暇顾及这里,你们也不必探消息回传了,毕竟这京都人杰地灵,人人都谨慎的很。何况大王子要是摸来,是很麻烦的。” 李婶眸光一闪,认真地点了点头。 很快,东西装满了一车。 在李婶的注视下,长夏坐上后面的一辆马车。 拉车的是个中间男子,嘴巴上带颗痣,鞭子一挥,那灰色的骏马抖抖长毛便踏着青石路面向前驶去。 这人有些眼熟,似乎是二王子那衍的人。 站在原地的李婶摇摇头,又叹口气,对长夏的未来满满的担忧,等回头望门里走的时候,见大门上的匾额写的“绣宜轩”三字,黑底金字,隽永有力,挥洒泼墨间像是老天遗落人间的赤子,又摇了摇头,心里想到:“看来,胡族真的要变天了,那么这绣宜轩也没了存在的必要了?” 李婶前脚埋进门槛,发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一惊回头见一个人! 那人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着李婶的眼睛睁得圆圆的,那嘴巴也长的大大的,许久许久直到那太阳渐渐落下去。 ------题外话------ 要票票各种票票 不给打屁屁 005 丫头来了 **** 马车走了整整一下午,才从城北到了城西。当然过闹市区的时候,小堵了一会,又避让开一群下学的子弟,这才缓缓地走进了长夏新买的这处宅子。 这宅子的前主人是京都的一个小官,姓李,因为外地老母病逝,辞官回去守孝。走的急,卖的也相对便宜,当然还省了装修的费用。 宅子不大,三进院落,从永州拿来的那9万量银票也足够买一处偏僻的房子,想想这京都的房价真是瘆得慌。 门匾已经换成了夏宅两个字。 进门的时候有个院落,中间有假山,一条青石小路从门口绕过假山铺展开去,假山旁有四五个人工小池,每个池子里都养着几尾金鱼,太阳还没下山,暑热劲却没过,但周围树荫浓避,静静筛下的光斑被鱼儿的游动搅得如琉璃般光彩。 长夏走进这处院子,只感觉空气顿时都清新不少,看了这处院景,长夏对身后的那盛说道:“盛大哥,你知道我们在京都经历的也许是一场血雨腥风,你不怕吗。” 那盛顿了顿认真道:“小姐,小人的命是你和二王子救下的。所以我誓死追随你和二王子。” 那盛本是胡族的养马部的马夫,有一次公主那伊要他做活人靶子,试试自己马上的箭术。是那衍和长夏救的他。 长夏点点头,又回头道:“盛大哥,谢谢你。这到更远的地方,谢谢你。” 那衍叹口气:“小姐,二王子怕你在京都无力可使,其实是他将我送出了胡族。” 长夏呆住,半晌才缓过神,想起二哥哥被毒眼瞎,咬咬唇,红艳艳唇色渐渐发白,青葱的玉指紧紧握成拳,然后冷冷道:“你放心,他的仇我也一并报了。” 二人还未坐定,外面有个清凉的声音响起。长夏正喝茶,这一听,赶紧迎出去,进来的是个十四五的丫头,身上穿着梁朝女子的服饰,背个简单的包袱,见到长夏的时候,张着嘴巴,眼睛里也含着两团泪珠,扑簌簌地就往下掉。 然后,像离弦的剑直接抱住了长夏。 长夏的心头一阵火热,喉头也堵得慌。 “素月,终于见到你了。” “小姐,你瘦了许多。但割了双眼皮果真更好看。” 瘦了?明明腰上长了一圈肉。还有,想当年貌冠胡族的单眼皮美人,容貌第一,要不是为了找那伊,她陆长夏才不费力破了自己的皮相,割眼皮呢。 不过看在,这丫头跟了她8年,恪尽职守,机灵本分份上,就不计较了。 长夏和素月坐在一处小池旁边的石凳上。 素月咬咬唇,长夏问道:“傻丫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素月叹口气:“还不是二王子,大王子身边有他一个眼线,我这次逃出来多亏了那个眼线,不过我想大王子肯定会发现的,到时候二王子身边真的再无可用之人了。小姐,二王子真的很可怜。” 长夏的心沉了下去,可是又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偌大的仇恨摆在那,回力无天。 素月抓着长夏的手,发现虽然是暑热天气,那手依然很冰,看到这丫头满眼的担忧,长夏赶紧将手抽回来,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 “小姐,皇城脚下的大夫都是有能耐的,明天我就去打听。”说起医术,长夏和素月都是有些功夫的,但毕竟浅薄,没到摸脉就能开方子的地步。 素月不等长夏开口,便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对了,这是二王子让我带给你的。” 长夏接过那沉甸甸的布袋子,打开绳结,瞧见里面大大小小的金子,眼睛有点热。 “二王子说你能用得上。” “他还有空担心这个!”长夏的心头一片冷意:“二哥哥,对不起,这个时候你还要替我操心。” ------题外话------ 让我布个局,有空你就来啊依然是求各种票票的一天 006 中意何人? 素月的泪流的更凶了:“小姐。二王子应该不久于人世了,我离开的前一日去见他,他瘦的厉害,就是一层皮包着个骨头。小姐,胡族咱们是回不去了,大王子的人到处找你,我感觉那伊也不想你活着,她太狠了,就因为卜师对你说了一句暧昧的话,就要杀夫人和你。” 搁在石桌上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一双流转的眉目也增了几分的冷和寒,素月已经看不见以前的长夏了,现在的陆长夏被一种叫做仇恨的东西包裹着,因此周身散发着一股戾气和魔性。 “素月,那伊杀我母亲不是那么简单。” ***** 陆长夏是胡族人,但更是中原人。 她的母亲陆氏十七年前和梁朝宰相宋正源相爱,那时候中原大乱,当今天子赵信德仁义四方,收复土地平定民心,而赵信德的堂弟赵明诚逐渐失势,最后赵明诚带着族人远逃胡族,这其中包括怀孕的陆氏。 是的,陆长夏的生父就是宋正源,当今梁朝的宰相。 素月端了一碗汤,见陆长夏埋头在纸上画着繁复的纹路,问道:“小姐,你真的不对打算去找宋丞相?毕竟他是你的生父,怎么都会照拂你。” 陆长夏的毛笔生生顿住,然后抬头看素月,搁下笔淡然地道: “人生在世能依靠自己的就不要去指望别人。我父亲抛弃我母亲,我又如何会去认他?何况他的那位公主妻子虽然过了30岁的年纪,却占尽了公主矫情嫉妒的毛病,我们不能给自己添堵?” 素月嘟嘟嘴:“小姐,夫人在世的时候给你找的那几位先生到底传授了什么?我当时真应该好好学学。” 陆长夏笑着摇摇头:“记住,我在京都的身份是死了父亲母亲的落魄小姐,父亲是永州做皮毛的小生意人,其他的身份一概不必暴露。我叫你买的宣纸买了吗?” “你要的宣纸明天就送来,这京都什么都是天价,一张破纸要1两银子。这在我们胡族能买一只羊。” 陆长夏摇摇头,拿起笔继续低头描画:“好了,你先去睡,我把这几个花样画完。” 素月扫了一眼小姐手中的笔,和她纸上丹青起落间描绘而出的繁复饰物。 啧啧惊叹,小姐的手指又细又白,低下头的侧影又清瘦又美,可是这样的妖精一样的小人就要陷进那繁华的深宫,前途茫茫。 “小姐,你忘了二王子,找一位相貌品行相当的公子吧,你这样的人应该幸福着。”素月认真地说着,顺便将几样水果摆到一个高脚盘子里,端了上去。 长夏抬眼,见她那认真劲,真想揪揪这丫头肉肉的脸蛋:“小姑娘,你还真当我喜欢二王子啊!那是我没有血缘的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素月吐吐舌头:“谁不知道二王子那衍心仪你?” 长夏睨了她一眼,见那丫头穿一身明黄色的绸衫,领口一圈红色的小朵梅花,娇俏的小脸越发的美丽动人了。 “我看二哥哥倒是缺一位红粉佳人。” 素月再傻也拧不过长夏打在身上的目光,明明是很温柔的一双眼睛,看起人来却带着探视,好像能细查到内心最隐秘的地方。 素月的脸腾地一红,嘴巴却犟的很:“小姐,二王子心里没别人。” 长夏又是一笑:“我认识你这丫头几年了?你心底的事我还不了解,不过,二王子就算不眼瞎也绝不是良配,毕竟身份在那里,怎么可能做到执指之手与子同游?” 素月一叹,再不扭捏:“小姐,你中意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长夏的心头抹过一抹影像,高头大马,赫赫英姿。 一时回过神,长夏有些恼,自己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瞪了一眼素月便又低头画画。 素月闭了嘴,吐了吐舌头。 赶紧又去给小姐泡茶。 007 翠迎轩门前 **** 阳明街处于京都中心,客楼商户酒家云集。 阳光刚刚刺破京都的一瞬,各大店铺也揭了封门开张。店里的伙计们里里外外地打扫,前前后后的拾掇。 阳明街的最中心是一家玉器店,名为翠迎轩。 今日的翠迎轩门前多了一张破桌子,桌子上一沓厚厚的宣纸,纸上押着一个砚台。 翠迎轩走出个拿着鸡毛掸子的伙计,扫了一眼那宣纸,向下撇撇嘴。 翠迎轩是什么地方,大到皇亲国戚,小到平头百姓,买玉器都到这来,要什么复杂好看的饰品没有?恩?端的是天上有的,这也有,天上没有的,这也有。 那伙计哼哼笑了两声,对身后的另一个伙计道:“不知道好歹的东西多了,还好,她桌子摆的这地方是个巷子口,要是摆到咱家门口,我一下子能给它扔到胡族去,你信不?” 身后那伙计用鸡毛掸子狠狠抽了下他的背:“王八羔子,你就吹牛吧你啊,你现在扔?” 那伙计受激,刚想上前,就见着从对面走过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水绿色的长裙,眉若远山黛,眼若桃李春,唇不点而红,眸光温柔,举手投足都自有一般风韵雅致,像是从山水间翩翩而飞的仙子。 伙计整个人和鸡毛掸子如同定格一般立在原地。 陆长夏坐到了桌子后,拿走砚台,看见个丑陋的玉器设计图,摇摇头笑了。 太阳渐高,素月倒了一杯茶。 茶叶不算好,但是依旧有袭人的香气,长夏用盖子刮刮茶叶沫子,这才小小抿了一口,由于体寒,即使三伏天,她依旧喝热茶。 过来看设计稿的寥寥无几,偶尔经过也是匆匆一瞥。 但是翠迎轩的客人真是多。 如那个伙计所言,达官贵人,平头百姓,小丫鬟跟着个主子,王爷带着书童,端的是各色人物都有,门庭热闹,是这条街的一枝独秀。 这时候,素月拽了拽长夏的一角,低声道:“她来了。” 长夏点点头,说道:“去吧。” 长夏掀起自己父亲娶的静和公主麻烦,倒是不介意利用静和公主的姐姐,灵朔长公主。 素月急匆匆地有些慌张,在翠云轩的门口撞倒了一个老妇人。 这一碰撞,手中的宣纸散落了一地,慌得她差点哭出来,即便这样还是很有礼貌地对那穿着藏蓝印花衣衫的妇人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 那老妇人见是个样貌中正的丫头,穿着朴素,只是慌慌张张地捡地上的东西,她便也跟着来捡。 “大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大娘摇摇头慈和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这丫头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素月假装叹气:“这些都是我家小姐的玉器营造图,想着能找个伯乐,但是走了几家没人识货。” 那老妇人这才全神贯注地看起手中的图纸,眼神登时就亮了。 素白的宣纸上,用尽了笔墨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玉器图样,有簪子、腰佩、项链,手镯..... “这东西,正是我家公....公主所喜欢的样式。你家小姐呢?” 素月往后一看,那老妇人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 见一个姑娘趴在桌子上,竟是睡着了。 窄巷风重,吹得那丫头的衣衫和头发齐齐飞扬。 老妇人叹口气:“真是太不容易了,这样,我去里面取公主的东西,一会随我到公主府走一趟。” 陆长夏的唇角勾挑起一抹笑意。 如李婶调查的如出一辙,大公主府的嬷嬷心软慈善,看不得人可怜。 由着这条线结识与那伊不和的长公主,真是一条妙计。 更加重要的是,陆长夏的那些玉器设计稿,瑰丽繁复又生动高贵,应该和那位喜好奢华的长公主口味。 ------题外话------ 我要收藏给不给,要票票呢,还有评价,反正6666 008 马车上的谈话 ******* 这老妇人年过五十,姓云,是长公主的乳母,虽然地位尊贵对待下人却是一等一的好。因此在公主府上下尊崇,很是能合得来说得来的人。 素月朝小姐眨眨眼,将宣纸用绳子捆了,二人起身,便见着云大娘从翠云轩急匆匆地走出来,手里放着一个蓝布小包,朝上的一面印着翠云轩三个字。 云大娘从头到脚地打量陆长夏,这女子生的貌美,简直比丞相千金宋嘉怡还要好看,最重要的是看着不娇贵,越看越喜欢,便笑盈盈地说:“叫姑娘久等了,这就随我走吧。” 长夏大大方方地应着,当先伸手扶着云大娘的胳膊,对方拍拍她的手,面目慈和。 三人坐上了云大娘出府办事的马车,虽挂着公主府的牌子,马车内却无奢华之色,不过是四个软垫的座位,中间一个小茶桌。 “姑娘,听素云说,你家是永州过来的。” 长夏点点头:“我家父是做皮毛生意的,前年永州发生了一场瘟疫,父亲和母亲都死了,我和素云侥幸活了下来,父亲说,我画的东西在永州行不通,倒是京都地广物博,比较适合我,但如今也是艰难度日。大娘,真是谢谢你。不然我连丫鬟都要养不起了。” 长夏的声音清润有度,又不自贬身价,听的人倒是生出一股佩服,这姑娘能在这帝都想方设法的生存,看来是有骨气的。 看着她那双修长细白的巧手,又想到她画出的东西,便知道她是个慧眼姑娘,这才打开了蓝布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紫色的手镯。 手镯的水头成色都是一等一的,特别的是,外体一抹水云帝王绿,那抹绿色的周围抠了花纹,细看竟是一株株梅花。 梅花一段香,浮云一抹绿,端端的竟是这样极品,梁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云大娘饶有兴致地说道:“上个月,翠云轩来了一块这样的玉石,当众抛开公主就下了大价钱,原本是没人抢的,但是那伊美人却央着皇帝硬要了去,这件事都惊动钦天监了,钦天监的人说那伊八字与紫色犯冲,影响国运,到现在是连紫色的衣服都不许穿了。你看看这雕工如何?” 长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地位自然高于伊妃,伊妃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宠爱才敢骑在公主头上。这样蠢得人要是没有人在背后为其撑腰,早就被人玩死了。如今看来,嚣张跋扈,估计树了很多敌人吧。 长夏双手接过玉镯,细白的手指抚着上面的纹路,又对着光线瞧了瞧,这才放回到云大娘的手中:“云大娘你放心,这设计以繁驭简,雕工细致又生动,一定能入公主法眼。” 云大娘笑笑,又拍拍这姑娘的手知道她是安慰的话,这样的手镯怎么和她画出的那些玉镯样子比对呢,摇摇头:“我太了解公主了。”半笑着将手镯收进了袋子。 素月早就将倒好的茶递到了二人面前,云大娘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公主啊,最喜欢那种叫做什么来着.....我一时竟想不起那个词了,反正是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的东西,我老了,看不懂这丫头。” 说话间流露出一种长辈慈爱的目光,看来她如慈母般爱着长公主,长公主又何其幸也。而自己的母亲被活活烧死,竟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话了。 长夏微微垂着眉目,淡淡道:“嬷嬷不老,我还要和嬷嬷学学保养之法呢!” 云嬷嬷:“这丫头,嘴巴也甜。” 这样想着,就感觉到马车停下了。 听得外头车夫恭敬地问道:“公良大人有何吩咐?” 车内,云大娘笑呵呵地起身,掀开车帘骂道:“臭小子不去接太子来我这做什么?” ------题外话------ 要收藏有木有,要票的一天~ 009 公主府 透过车帘缝隙,长夏见着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少年,那少年眉目疏朗,估计是日头晒多了,肤色有点黑,眼尾上挑显出一点妖气,纵看五官唯一的缺点是那唇,虽红艳艳地看着健康,却略薄。 此人叫公良勇是户部尚书之子,和林芮白一样,同为太子伴读。 公良勇牵住马绳,声音缓缓低低柔柔:“嬷嬷,过几天嘉怡生辰,我却没收到邀请,我知道她向来和你要好,你去帮我说说,今后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云大娘气笑了:“你小子,追女孩是这么追的?今天和这丫头置了气来找我,明天又惹了她,再来寻我,哪天我老婆子眼睛一闭归了西,你是不是也要把我坟墓挖出来?” 这公良勇为人豪爽睿智,就是对待爱情少了那么点子情商。 几次三番在公众宴会遇见宋嘉怡,可就是抹不开面子求个芳心,长公主是宋嘉怡的姨母,宋嘉怡自然和云嬷嬷也亲近,但这事总不好叫长公主替他出面,所以只能求云嬷嬷给他在宋千金面前说说好话,铺垫一下。 云嬷嬷撂下帘子,回到座位。 “李忠,驾车。” 这李忠只是公主府一个驾车的,云嬷嬷的命令固然要听,但是这户部尚书之子公良勇的名气也是响彻京都的,这公子腰间的鞭子一用能将你抽得不要命不见天的叫,他可不敢。 这下为难,拿着马绳的手停在半空,见那位公子笑着面就是不肯移动半步。 就在他要起声问云嬷嬷怎么办的时候,马上那公子哥撒娇道:“嬷嬷,求你再帮我一次。” 云嬷嬷哭笑不得,小声说着:“这孩子,七巧玲珑心就少了这么一窍,这回我决然不帮。” 长夏半垂头笑着,缓儿在云嬷嬷身边说:“嬷嬷,我听说,醉仙斋今早刚到了一批螃蟹,若是不早去,这螃蟹恐怕就一抢而空了。” 云嬷嬷一拍腿,朝外喊道:“醉仙斋今早到了一批螃蟹,你不去给嘉怡弄点?” 这京都谁人不知,当今宰相宋正源的嫡女爱吃苏州阳澄湖的螃蟹,每年秋季阳澄湖地界的长官定要送上几箩筐,这醉仙斋是京都最豪华的饭店,虽然没到湖蟹最肥的九月,可也是滋味甚美。 公良勇一夹马腹,白衣在8月的清晨带起一阵燥风,踏踏马蹄声中传来:“谢谢嬷嬷。”心里是狐疑的,云嬷嬷向来不关注醉仙斋,也不爱吃那螃蟹,今日是怎么?不过在云嬷嬷撩起帘子的刹那,他好似见着一抹绿色的衣角。 公良勇一想到宋嘉怡能吃到自己亲手奉上的螃蟹,便管不了那许多了。 ******** 马车停在了公主府门前。 下了车,看见门口立着两个颇有威严的石狮子,云嬷嬷带着长夏和素月走了进去,一路走过了亭台楼阁,山石水榭。 公主府的庭院设计巧夺天工,繁复华丽,连小小的回廊都色彩艳丽,廊顶画着宫廷山水,走了几百米也没有重样的。经过名为花柳苑的时候,远远就望见百花齐放,空气中浓重的馥郁香味紧紧扯着鼻息,更让人移不开目光。 见长夏微怔的面容,云嬷嬷回身拽住她的手:“京都八月正是百发齐放的盛景,长公主常常在这里设宴招待宾客。” 长夏点头,赶紧拽着云嬷嬷的手笑道:“百花齐放艳霞美,美人依窗日月明,让嬷嬷见笑了。” 俏丽的容颜有那么一点含悲带伤,有有那么一点自嘲,云嬷嬷哪里知道陆长夏活过的胡族也有这样一片花海,只是那不是园子,是王宫的后山,她和二哥哥那衍经常到那里玩耍。 “姑娘以后常来。” 长夏凤眸微垂:“嬷嬷你真好。” 到了公主府的待客厅,云嬷嬷叫人上了茶,便去回禀长公主。 010 窗口的一景色 一盏茶后,云嬷嬷带着歉意走进来,说道:“长公主赶早去了皇宫,你把这些稿子留下,等长公主回来让她瞧瞧。” 室外的光线透过薄窗打在长夏平静的面容上,那双眼睛极为清凉地弯了起来,嘴边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那身姿窈窕竟让她一个过了50岁的老妇人呆住了,这等佳人恐怕这京都最有名气的画师也画不出三分,唉,这样瞧着,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她的记忆中可没有这样风华绝代的人。 长夏早就起身,说失望,长夏是有的。但是也没指望真凭着几张图稿就能与长公主结识,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只要东西合长公主的心意,就不怕来日方长,何况还有下一步棋:“嬷嬷,不要紧,我和素月这就告辞了。” 云嬷嬷手伸进兜里摸出一堆银子,伸到她面前看着那玉一样的美人又觉得污浊了她,赶紧解释道:“长夏,带着素月去吃一碗茶吧。我这老婆子没什么别的爱好,除了长公主和嘉怡没什么人说话,你不嫌弃就到我这来!这些钱你一定要拿着,别让我这老婆子难受。” 长夏点头,伸手接过银子交给素月:“云嬷嬷,今日真是谢谢你。我信来日方长。” 淡淡的声线却坚毅无比。 二人谢绝了公主府的马车回夏宅,逛了半天有些累了,挑了一处名为明月坊的饭店,伙计引他们到了二楼一处靠窗的位子,长夏点了几样小菜,就见着素月倒了一碗茶递过来,等店小二走了这才说道:“小姐,万一去不成公主府怎么办?” 长夏一抛淑女形象,往口里灌了一口茶,素月捂嘴笑,小姐啊,本就不是那深宅大院的,公主府礼数多,估计累坏了。 长夏放下杯子压低声音说道:“那就先混饭吃,我们总不能坐吃山空靠接济。” “混饭吃,算了,我这容貌你别把我卖了就成?” 长夏握着茶杯佯装恶毒低说:“嗯,我听说这京都的青楼但凡有点姿色的都能卖个好价钱!” 素月看着小姐那份神态嘴巴都抖了:“小姐,你别开玩笑了,我瘆得慌。” 长夏掐了掐她包子一样的脸,哼哼地笑着。 素月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说那伊公主是不是傻了点,敢和长公主作对?” 长夏望着窗外静雅的街道有些狐疑,转过目光回道:“她一向骄纵,好东西不都先可着自己来,现在皇帝宠她,她就更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居然敢和长公主对着干,那钦天监给她算八字显然是长公主所为!” 素月狐疑道:“小姐,你怎么知道?” 长夏回头扫视了一圈,虽然还没到饭点,店内的桌子却满了一大半。 长夏小声道:“你看到云大娘说到钦天监时候的神色了吗?虽然看着没什么特别,但是眼眸垂了一下,又有一点点的犹豫之色,显然事情不是听上去那么简单。” 素月撅噘嘴:“为了个镯子都快见血了,这也太可怕了。” 长夏嘴角一歪:“这样可怕的事情你又不是没见过。” 素月想起,将军夫人还有二王子皆是被那伊害的,后背就一阵发凉,再看看小姐没有半丝表情的脸便安下心了。算了,提那些伤心事不是往她身上戳刀吗? 店小二放下盘子,眼神不自觉看向窗外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店里的客人听一样:“今日好福气,能见着太子殿下和林将军回朝的盛况了。” 长夏夹着肉块的手一停,见店小二喜色盈满的脸,心头突然闪过一道影像,那日在永州城门的林芮白要回朝了? 转头见窗外果真有大队官兵开道,不多时两道战马的影子便出现了。 素月顺着小姐的目光看下去,也看到了骑在马上的两人,由于是二楼,俯视,自己坐的位置又是背对着,索性站起来,这才发现,店内吃饭的人都跟着挤到了窗子口,有几个客人见没地方了又不好离长夏和素月太近,只好站在旁边费力地踮脚向外看。 一头白色的战马,一头灰色的战马,都是大梁养马部出来的绝色。油光锃亮的马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渡了金的少女的发丝,丝丝垂落,不染微尘。 穿着银色铠甲表情如冰雕一般的正是林芮白,而那太子殿下却未见真容,因为他带着青铜面具,修长的手指握着马绳。 正在这时,听得一声吼:“你们终于回来了!” 长夏觉得这声音有点熟! ------题外话------ 哈喽早安,希望我是那个带给你满满正能量的人~ 011 吃饭遇见的秃头 ******* 来人正是公良勇。 公良勇早上去了醉仙斋,果然收获了一箩筐螃蟹,命人送去相府足足等了宋嘉怡一个时辰,那宋嘉怡说昨日螃蟹吃多了,正在喝太医开的中药,至于螃蟹,让公良勇拿回去孝敬父母。 公良勇有些气闷,知道太子和芮白要回朝也没耽搁,就奔着官道而来。当然,公良勇本该去城门口接的,误了时辰有点歉疚,因此见着太子和林芮白的时候,自带了三分笑脸。 公良勇驾着马来到二人身边小声对太子说:“你的伤全好了吗?” 带着青铜面具的人点头,林芮白倒是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就不能等回去再问,总是那么猴急。 公良勇夹在二人中间低声问道:“我查了好久,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太子的?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 林芮白的脸本来就白,被他这一问就像起了霜的白纸,他总不能说,找到太子殿下的时候,他披头散发,luo身躺在木桶里睡着了,而且身上的银票不翼而飞吧?这也太有伤大梁国的颜面了,许是了解到林芮白的内心活动,太子转首轻轻咳了咳问道:“嘉怡寿宴,本宫和芮白送永州挖来的天然玉石,你送什么?” 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块石头还是地方长官孝敬林芮白的,太子见到林芮白将军府内的这块玉石,命人用斧劈了,没想到里面是巧夺天成的麦田绿,这么贵重的东西居然被他放在将军府的假山旁,暴殄天物,于是,太子赵明熙决定发挥玉石的余热,当礼物送给宋嘉怡。 公良勇一阵默然,沉思片刻说道:“我送个金佛好吗?” 灰马和白马上的人一镇,一抽。 金佛,不应该是送年逾古稀手持佛珠的老太太吗?宋嘉怡那样诗书礼仪温婉贤淑的女子,送金佛,是不是怪异了不止一点? 赵明熙忍不住咳了咳:“好了。公良,这玉算是你和芮白的心意吧,至于这金佛,还是交给本宫送?” 公良勇震惊地看着太子,太子殿下何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他甚至连一个谢字都没说出口,赵明熙就驾马前行,林芮白扫了公良勇一眼,无害地摇摇头,也走了。 这....... 长夏怔怔之际,二楼店里却起了点争执。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后面,见肩膀上搭着半条手巾的店小二忙着和一穿着藏蓝衣服的男子道歉,态度诚恳语气和缓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原来这店小二上楼送餐,心里却惦记这窗外的热闹,所以手一歪,托盘里的汤汁洒在了正坐着专心吃饭的客人身上,他战战兢兢地给对方擦着头顶的汤汁,没想到不小心一拽,将对方的头发拽下一大片,虎得他双腿发软,血液倒流,那人眼睛像剑一样瞪着他,伸手从小二手里抢过头发盖在脑顶,低吼道:“结账!” 陆长夏见到了他的头皮,并且清楚地看到了白花花头皮上的一道疤。 某种熟悉的场景自脑海深处传递过来,一瓦片好巧不巧地扎进了这人的头顶?但由于天黑,再加上都是蒙面的刺客,陆长夏还真不好确定,他就是永州夜里的刺客之一。 就在这时,那人似是感到四面八方盯过来的目光,半垂着头,一双眼睛却抬得老高,露出大片的眼白,周围的人似乎被这种阴厉的目光吓到了,纷纷转头该干嘛干嘛! 但那人的眼睛却瞪圆了一样看着陆长夏,陆长夏朝他笑了笑,继续夹肉吃饭,大口喝茶。 素月低声说了句:“他走了,小姐,他好像认识你!” 长夏:“是吗,看来我们又多了一个敌人。” 素月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地说:“小姐,你在永州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那么多银子到底哪里来,你总要告诉我让我有个底。” ------题外话------ 外赛哇塞马上签约可爱的姑娘是不是马上收藏呢 012 来客 陆长夏本夹着一块青笋,笋都送到了嘴边,听到这话眨眨眼,总不能告诉她在永州救了个人然后扒光衣服送药浴,劫财顺便劫色? “这个吗?我能说我捡的吗?” 素月努努嘴:“小姐,你撒谎的时候就爱眨眼睛,我劝你照着镜子练一练。” 长夏:“小蹄子,皮子紧,小心回去拿你炖汤!” 素月哼了一声:“你舍得吗?我可是你演戏道路上的帮手呢!” 今天素月的苦肉计确实演的不错哈,长夏把笋扔进嘴里,给素月夹了一大块肉。 ****** 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 素月烧水倒茶,又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这才进屋,撩开帘子见小姐边喝着热茶,边练字有些不解:“小姐,下一步我们做什么?干等吗?” 长夏没抬头,继续蘸墨写字:“是啊,我叫你拿出来的东西都弄好了吗?” 素月收了收小姐散乱在地上的手稿说道:‘收拾好了,按照你的吩咐都挂在了客斋的四壁,这真如你说的,一会有贵客迎门?’ 长夏还未开口,就听着楼盛站在门外:“小姐,翠迎轩的老板来了。” 素月瞪大眼睛,抱着满身书稿,朝着长夏伸了个大拇指,只见长夏搁下笔,起身的时候,嘴边挂着一抹笑意,如这八月正开的海棠。 ******* 夏宅偏安一隅,门口不似别家摆着气派的石狮子,只坐着两只看家犬,样貌可憨,进入前院,又走进后院,虽没有高门大户的迤逦风光,但处处透露着精巧。 就比如,前院的池塘,除了鱼食,塘外都移栽了红色的不明花朵,虽然不知道叫什么,但那种豆蔻小花像镶在碎玉上的宝石,看上去又明媚又清爽。 再比如,那秋千绳结是用青藤做的,上面怎么就还开了花,水灵灵的一朵接着一朵。 再就是这处客斋了。 匾额是旧木头做的,字体是黑的,却狂草一般,要站好一会才会认出来。 陆长夏带着素月从书房赶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背着手扬着脖研究她自己写的狂草。 长夏轻轻咳了咳,那人转头,这才看清今早在翠迎轩门口被长公主嬷嬷亲自请去的人,云嬷嬷那是什么身份,长公主的奶娘,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她更了解长公主了,所以这陆长夏是有本事的。 长夏大方地笑了:“先生请进。” 这人翠迎轩老板程振国,四十开外,微胖,穿一身偏素色的浅蓝长袍,脸上两撇八字胡,小眼睛,肉鼻子,一看就是一副发财相。 客斋不大,里面却漂着一股淡淡的茶香,窗户很大,阳光照进来格外明亮。与别家客宅不同的是,四壁挂满了壁画。 程振国一一看过去,均是一些设计图稿。 有玉器,其中包括手镯、项链、配饰,腰链、脚饰,有镜子花样,圆的贬的高的胖的瘦的,有衣服设计图样......程振国做生意这些年没见过如此年轻有才华的女子,有这般巧妙的心思。心下暗暗叹服。 主客纷纷坐下,素月忙着招待。 长夏半垂着头说道:“今早在贵斋门前惹了笑话,现在向您赔罪。” 程振国挑了挑眉:“客气了,今日我来是有事相商。” 长夏故作不知:“哦,不知道程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商量?” 程振国拿起茶杯笑道:“翠迎轩自打我祖父起开始经营,到如今有70年了。70年历经两个朝代,依旧繁盛昌荣,生意人吗,最喜欢广纳贤才,希望我们能合作。” 语气淡漠高傲,好像抛出这样的机会,陆长夏一定会跪着去接。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翠迎轩虽是京都老店,但是近年来生意流失也很严重,很重要的原因是没有得力的营造师。程振国这样装着的高身段虽符合生意之道,却不是陆长夏这种随性而安的人所喜。 “先生给我什么条件呢?”长夏眼底一片坦然。 程振国愣了愣,是不是太直接了。 正在这时,楼盛急匆匆地跑进来,大声禀道:“小姐,京都一姐范珍丽说要拜访您。” 程振国眨眨眼,一口茶呛在嗓子眼,竟憋得满脸通红。 长夏也不理,淡漠如水的眼睛扫过那张经年的胖脸,兀自笑着。 013 抢人 ****** 十年前,程振国休书一封送给范丽珍,娶了一个青楼女子,据说那女子甚美又甚温柔,比之年老色衰的范丽珍犹如明珠和鱼眼。至今,程振国再未娶妻,更应了世人之口,看,范丽珍就是个女老虎,那程振国自然是受不了的,到如今也不过娶了一个守着,可见没有什么花花肠子,都是范丽珍太霸道。 长夏起身将范丽珍迎进来。 这范丽珍和程振国一般,四十上下的年纪,却不像市井人口中所说的年老色衰,虽说不至于有多年轻,但是当得上半老徐娘风韵犹存,被长夏请进客斋后,一双眼睛像12月的厉风扫过程振国看向别处的脸。 长夏暗笑,这下有好戏看了,然而却装作不知,命素月给范丽珍倒茶,又摆了几样点心,这才回过头来笑对着二位:“长夏初到京都,人生地不熟,今日更有幸请二位到家相聚,我备了酒菜,如果二位不嫌弃这就随我来。” 程振国暗骂道,相聚,谁要和这个母老虎相聚,虽然分开了现在看见那如狼一般的眼神,小心脏还受不了呢,这要和她一起共进晚餐得是小白兔在虎牙下生存,要了命啊。但是啊,这陆长夏,程振国势在必得,翠迎斋可是这京都最大的玉器行,范丽珍那下三流的玉玲珑拿什么招揽人才? 这样想着,程振国胖腰板直了直。 长夏见他神色变换也不理,装作什么都不知带着二人到了一处方亭,这亭子建在湖中央,微风吹来能缓解不少燥热。 范丽珍这一路把程振国瞪了够呛,眼瞅着程振国要坐下,便一把夺过他屁股下的凳子,害得程振国敢怒不敢言,范丽珍拉了凳子靠近陆长夏,好像很熟一样。程振国又不能像女人似的凑过去,只好偏安一隅远远看着笑脸相迎的二人。 范丽珍一双胖手将长夏的手紧紧握住:“姑娘,我乍一见你就有一股亲切之感。” 长夏嘻嘻笑着:“我也是呢,范姐姐的皮肤保养的不错,我一定要多学习。还有您身上这衣料子是当真的好。” 范丽珍在京都被称为一姐,一是因为母老虎,二是因为慧眼,虽然玉玲珑不及翠迎轩,但是眼睛却毒,摸玉识玉,神仙难断寸玉,这范丽珍却能断得八分。 范丽珍被夸当然高兴,嘴里呵呵笑出声:“我那有皇宫中秘制的玉肌膏,给你带了一份。”说完,刚才一路跟在后面的绿意丫头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 玉肌膏,是皇宫娘娘们用的。范丽珍和丞相夫人也就是公主有些交情,所以对于宫中的赏赐确实得了不少。 长夏笑盈盈地接了,这玉肌膏还未开封,已经有香味从里面溢出来,是什么香呢,好像桂花香又好像掺了玫瑰,总之香的不行。 素月却同样拿了两个布包过来。 长夏从容地送给了范丽珍,又笑脸给了程振国。不偏不倚,根本看不出什么态度。 范丽珍和程振国均是笑着打开。 两面一样的镜子。 梁国的铜镜,式样简单,中规中矩,但是这两面铜镜花纹包裹,那花纹繁复艳丽,没有一朵是相同的,挤在一处却格外的惹眼,这哪里是铜镜,明明就是极好的艺术品,这样的镜子就是当您皇后见了都要喜欢的。 程振国和范丽珍心里都用了十分力气想怎么才能拿下这陆长夏。 这女子少言寡语,形容举止却大方有度,偏偏又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心里是向着谁的。 程振国将铜镜宝贝似的收进怀里,一改刚才的傲慢:“陆姑娘,合作的事一定要分清利弊,我想翠迎轩的名头响彻京都已经不容质疑了,只要你肯到翠迎轩来,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程振国挑衅地看了一眼范丽珍。 ------题外话------ 我只要飘飘收藏关注本文会持续好看 014 斗法 范丽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屑,并且翻了个白眼:“老程,陆姑娘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你可别欺负她,有什么条件摆出来,也好看个明白,何况我今天来和你一样,都是来请人的。” 范丽珍这一刀见血的毛病就是改不了,程振国如被人揭了面皮般窘态,微胖的身材堆了堆,强打起精神觉得自己接下来开出的条件,这范丽珍一定给不起: “陆姑娘,我给你一千两银子每个月!你看如何,如果觉得不行,我还可以加。” 1000两,这京城也找不出这么财大气粗的雇主了,任凭是才华再高还能上了天去,就是响彻京都的柳如云在他这里不过也是800两一月。 长夏抿了一口茶,眼神淡淡地扫过程振国说道:“程先生财大气粗,1000两恐怕高于我的能力了。来,我们先吃饭,不谈其他。” 说完,伸手朝着饭菜笔画了一下。 素月做了几样菜,那盛到外面的饭馆又点了几样,凑了一桌子,看上去无比丰盛。 长夏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伸手比了个请,首先夹了一块肉,素月不怎么会做肉食,这味道很赞一看就是饭馆点的。 清风徐来,湖面微波荡起,一尾尾红鱼在素月和那盛的挑逗下换快递游动着。 程振国不明白这丫头对这1000两银子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按理说一千两很多了。 正纳闷之际,范丽珍开口了:“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啊,长夏呢我势在必得,就你那点子生意之道全用在怎么省钱怎么来上了,脑子一点都没用在翆迎轩的经营发展上。” 转首,又凑在长夏耳边说了句什么,程振国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半个字,急得胸口冒火,眼里冒血,说他没把心思放在翠迎轩上,那这些年起早贪黑走南闯北是为了啥,真是气死了程振国。 “我说范丽珍,你讲点江湖道义行不行,我是先到夏宅来的......” 还未说完,范丽珍一个精光闪过去叫他住了嘴,程振国一生气“啪”地拍了桌子跳出老远:“长夏姑娘,我走了,记住了,范丽珍给你多少钱,我都要加上500两。” 说完,那两条小短腿竟飞似的跑了。 那盛愣住了,瞧了瞧母老虎范丽珍,见范丽珍嘴巴歪起,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素月咯咯地笑着,起身忙着给二人添茶。 长夏捂着嘴巴笑,范丽珍送嗓子里哼出一声:“这人怎么传承父辈留下的基业啊,再过几年,这京都就是我的天下了。” 长夏给范丽珍敬了杯茶:“丽珍姐,长夏以后要多请你照顾了。” 范丽珍嘴巴一列由衷地笑了:“那还用说,以后到了我那,我是第一,你是第二。” 长夏回头扫了一眼,素月打开一个卷轴,长夏起身执起一头对着范丽珍笑道:“丽珍姐,我知道你在为丞相千金的生辰服发愁,这个就当我送你的第二份见面礼。” 看着那画中的成衣模样,范丽珍的眼睛登时亮了。 ------题外话------ 我要票票收藏给不给了 015 主仆谈心 ****** 送走了范丽珍,长夏便有些累了。 素月却抓着她问:“小姐,范丽珍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决定去玉玲珑而舍弃翆迎轩?” 是啊,程振国可是说了,这范丽珍出多少,他都愿意再加上500两。 长夏坐在梳妆镜细瞧着那玉肌膏:“她说每年玉玲珑百分之三十的收入都归我名下。” 素月拧拧眉,有些疑惑:“1000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12000俩,而且还有商量的余地,玉玲珑怎么和翆迎轩比?” 长夏回头,敲了她一下:“这就是范丽珍的聪明之处,要合作就要和这样的人合作。” 素月挠挠脑袋还是不明白,这范丽珍哪里聪明了。 长夏细细解释道:“我有百分之三十的收益,百分之三十是个虚拟数字,我如果不努力做出好东西,玉玲珑的收入就上不去,我就赚不到钱,所以这就要求我必须实打实地为玉玲珑服务,甚至没有闲工夫生出二心,而且范丽珍为人爽快热情,又是女人,方便与高宅大院的人打交道。” 素月摇摇头:“程老板算来算去还是没算过前妻!” 长夏一哼:“这样重利不舍利,翠迎轩早晚败在他手里。” 长夏说完,见素月仍旧一副痴痴的样子,不禁好笑:“这院子里的东西弄好了?” 见素月点头,长夏将玉肌膏随手扔给素月:“我知道这是什么配方了,回头我写个条子,你去弄这些药材,咱们还要加入一味,让这玉肌膏发挥神效!” “小姐,你这鼻子真是天赐的,什么都闻得出来!” 长夏睨了她一眼,又敲敲她的头,素月一缩,吐了吐舌头。 “素月,这些都是和你师傅学的,你师父岁隐姓埋名但是脑子里的东西是这天下人都比不得的,你这个真徒弟倒不如我这个假徒弟了。” 素月嘻嘻笑:“小姐,我这脑袋练练功夫还行,让我天天坐下腻腻歪歪地闻配方还真是能熬死人。怨不得师傅不要我了,还是你好。” 素月扫了眼窗外,见室内渐渐黑了,用火折子点灯小声道:“小姐,我都按照你的吩咐布置好了,不过真的会有人来?我们白天的行踪可是掩护的很好呢! 长夏起身打了个哈欠,看着天色逐渐昏暗,又抬眼望了望挂在树梢枝头的月亮,天气很热,长夏却说:“我要喝菊花茶,热热的。” 素月呵呵一笑:“水都烧好了,就等你开口。” 长夏扭了一下她肉肉的脸蛋,好笑道:“人家丫鬟都是主动想着主子的喜好,就比如没吩咐就端来热汤,没说话就扇起扇子,你可倒好,惯会偷懒。” 素月揉揉脸,努努嘴:“我就爱听你说话,说不上哪下就能听出点学问,以前在胡族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到了京都才知道我小姐不仅貌美如花还满腹智慧。”说完出了外间,只一会就端进一杯热热的菊花茶。 素月不免担忧:“小姐,我听说这京城最厉害的医馆大夫是太医院张志明的徒弟,我们明天去瞧瞧,看看用什么法子治治你的风湿。” 长夏喝了几口热水,浑身暖和起来。摆摆手:“没时间吃药,再说苦药汤子最难闻了。等我办完这林林总总的事情再去也不迟,你放心,我身体没什么大碍。” 夜逐渐深了,长夏睡得安稳,素月却睡不着。 这院子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抹了胡族秘制药水,哪怕是一只苍蝇只要沾到药水都像进了蜘蛛网,越挣扎却逃不掉。 白天在饭馆遇见的那人的神情在黑夜中炸开来,瞪得大大的眼睛,露出一大片眼白......好像话本子里的鬼。 素月咬着被角终于熬到了天明。 ------题外话------ 素月胆小不假,但做起坏事来一点都不手软 016 飞刀 天刚蒙蒙亮,长夏穿衣起床,走到外间见素月拥着被子坐在床角,两只眼下一片青乌,好笑道:“你这点子出息。” 素月好像惊醒一般回道:“哎呀,终于熬到了天明,小姐啊,你还不知道我的毛病,我是啥都不怕就怕鬼。” 长夏梳洗完毕,拉着素月的手道:“人比鬼吓人。” 素月显得兴奋许多:“小姐,一会要是真见到那人我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银针功。” 长夏睨了她一眼:“好,最好把他扎的千疮百孔,流血不止,然后我们做人肉包子吃。” 素月吐吐舌头。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夏宅,亭台楼宇之间如沐春风。 推开门,穿着特制鞋子的长夏和素月走出院子,就见院子当中摆着两双黑靴。 一双纯黑,走进了能闻见汗臭味,另一双比这双高点,鞋码大概小半寸,靴子两侧绣着锦云描金线。 恩?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这是长夏没想到的。以饭馆那一幕看来,那人肯定认出自己,但是当场没揭发也不见动作,可见这人行事谨慎,断不会拉帮结伙探访夏宅,难道是自己高看了他? 长夏脚步不停向外走去,果真在角门旁的一颗杏花树下见到了那盛和昨日饭馆那人。 那盛身形高大,穿一身银灰色锦袍,抱着的臂膀里夹着一柄长剑,神情肃穆,见长夏来了这才松下手臂,微微垂头:“小姐,这人昨晚子时来犯到现在足有六个时辰了。” 长夏转首看那少年,那人瞪着一双虎眼,由于彻夜未眠,满眼的血丝,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打扮,脚丫子光着却如同长在了地面上。 素月早就掏出银针,解恨似的到了那人跟前:“唉,我说你这个方头大脸,干嘛到我们夏宅来,我看你就是个无耻的宵小之徒,看我扎你不。” 长夏没管,只在心里憋着乐。 那盛一副木讷的表情,倒是那人一双脚丫子动弹不得,手上却乱比划,素月也是有些功夫的,一只银针掐在手里,趁着一个空隙点了他的穴道,哼哼笑着:‘昨天晚上我和那盛已经将这院子喷了药水,包括这杏树枝,你进来再想出去比登天还难。” 长夏按住素月的手,问那人道:“我知道你是死士,我不为难你,只要告诉我昨晚来过的另一人长什么样子,我就放了你。” 那人垂眸眯了一下。 那盛记起,院子当中的另外一双鞋,也狠狠地看向他。 那人不说话,长夏伸手将他脑袋盖上的假发扯下来,素月忍不住笑,将一嘴的口水喷在对方脸上。连那盛也跟着笑,只是轻轻浅浅,依旧想保持严肃。 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秃顶如此严重。 那人动弹不得,心里叫苦,明明是想跟踪看看这女人什么来历和太子又有什么关系,昨晚进入她的内院,两脚落地,再起高的时候却飞不动了,费了好一会劲儿,才把鞋子从脚上脱了。 然后转身的时候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箭,嗖嗖地从身边擦过,他一个不小心又把一双袜子粘上了,这下有点急。 脱了袜子再飞的时候,衣角又被这杏树汁液给粘了一下,好家伙,双脚落地,本想着挣破皮肉也要溜,面前就飞过一个人抱着剑紧盯他到天亮, 偷鸡不成蚀把米,别说米了,连自己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未知。 至于昨晚,他确实没看到什么人,来的时候那双靴子就在了。 “那个,能喝口水吗?”那人开口,嗓子哑的厉害,看来这一宿,嗓子发炎了。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再给你喝水。” 那人抬眼愤愤地说道:“飞刀。” 飞刀这个名字很适合他方头大脸的长相。 素月清清嗓子:“要喝也可以,告诉我你还有多少人马?” 额,小姐,你们能不能讲点信用? 飞刀耷拉着肩膀,一双大眼也不瞪了,泄气似的垂着。 ------题外话------ 飞刀:后文的我是有绝技的,让你爆笑的绝技。 017 初到玉玲珑 素月端来的是泡好的菊花茶。 素月给他解了穴道,他便抢过茶三口两口地下了肚,哪里有斯文的样子。 陆长夏双臂抱在胸前,眼睛却紧紧盯着他,刚才说道死士的时候,飞刀瞳孔放大牙根紧咬,看来她猜的不错,但是问道昨晚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牙齿松开表情狐疑,似乎陷入沉思,是真的不知。 长夏索性上前一步,用极为冷的声音说道:“那盛,他牙根底下的毒药是什么?” 那盛从怀里摸出个小白袋,打开袋子出现在眼前的是如指甲大小的黑色物体,扫了那死士一眼,见他虽镇定却满眼的骇色,显然是怕死的,也对,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哪个人不怕死。 “小姐,是江湖上有名的毒燕,据说里面掺进的一味是燕子的苦胆。” 所谓的死士,要么是亲人性命握在主人手里,要么是孤家寡人一个。 长夏点头,上前一步对那盛说道:“把他关进地牢,一会你去找趟李婶,让她帮我查这个人,越详细越好。” 那盛点头,转而犀利地扫了飞刀一眼,点了他浑身的几道穴,又从兜里摸出一个三角形的瓶子,一角倾斜倒在飞刀脚丫四周,脚掌很轻松地离开了地面,那盛夹木板一样地夹起大块头,向地牢走去。 师傅的万能胶水果真有效,这药水是几百种草药熬制的,长夏闻不出来,所以浑身上下只有这一小瓶。 长夏转身看到门内院子上的长靴,命素月收了。 素月拧拧鼻子:“小姐,那个锦云靴我可以收,至于飞刀那双,太臭了,还是交给那盛吧。” 长夏:“......” 素月失望地将银针收起,抱怨道:“小姐呀,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吗?我说扎他,你偏偏心软。” 长夏好笑,摇摇头,心软在某些特定场合是手段,素月要是知道小姐在她做恶人的时候制止只是为了表现自己是个心善的主子,一定会跳崖的。 ******* 玉玲珑主打玉器,第二项收益就是成品衣服,范丽珍一张巧嘴,应承下不少官府小姐的成衣绣品。 穿过翠迎轩旁的小巷子,走上半盏茶的时间,就会看到下一条街,百华街。百华街是二流商铺,热闹比不过阳明街,却也别有颜色。 位于角落偏僻的玉玲珑,有着金底绿字的匾额,字体灵动流畅倒是贴合了玉器的莹润流动,门窗大敞,风铃声动,两扇对门也开着,左侧那扇挂着个粗树枝,一只鹦鹉在客人进门的时候会含笑说着欢迎,据说京都各大富贵之家善养这种会说话的鸟儿。 陆长夏没见过鹦鹉,笑盈盈地看了好一会儿,范丽珍从内堂撩开帘子就见一个如水的美人站在门前,一条水粉色的对襟长裙,简钗乌发,身段窈窕,转头之际风姿无限。 二人笑着,早见一个丫鬟端了两个茶盏放在了客椅桌上。 范丽珍嗓门有点大,开口却满是热情:“长夏来了,快坐。” 长夏不客气地坐下,眼睛微弯起:“范姐姐的马车果真舒服,连我的婢女都说,范姐姐除了貌美还长着一颗玲珑心。” 范丽珍一听到别人夸她就要脸红,此时也不例外,歪着脖子端起茶笑道:“一想到你要来玉玲珑,我昨晚都睡不着觉。早早想着定要把你接来,不然被程老头子使了奸计岂不悔恨一生。” 素月连同这宅子里的婢女伙计都忍不住一笑,长夏扫眼望去,果真如想象一般,范丽珍是个很会调教人的,整个玉玲珑各有分工,秩序井然,无一人逾规越矩。 “范姐姐,我初到京都,懂的不多,以后还要承蒙你调教呢。”长夏举起茶,抬头见一个小姑娘撩开内堂的帘子,满面笑意地走了出来。 范丽珍招手叫到:“鸽羽,你不是仰慕昨日那衣服图样的主人吗?快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转首又对众人说道:“所有人先停下,我要宣布一件事。” 她说完话,就见着从里到外的人全部都聚齐了。 长夏站起来,范丽珍也随着站起。 范丽珍话语开始严肃起来:“这就是陆长夏姑娘,昨日我说亲自去请的人。人你们见到了,东西也都看了,姑娘的本事不需要我多说,今后这玉玲珑我是第一主子,她是第二,我们玉玲珑能不能打败翠迎轩和所有人都息息相关。长夏,你说两句。” 018 真品 长夏垂眸,再抬头的时候是水一样温柔的眼睛:“是范姐姐抬举我的,我也不过是在范姐姐这里混口饭吃。今后还要和大家多多讨教呢!” 这话说的范丽珍极为舒坦,既承认她范丽珍才是玉玲珑的当家主人,又讨巧地迎合所有人。这姑娘有着心眼呢。 范丽珍拍拍她肩膀:“姑娘谦虚了,鸽羽,去把账本和契约拿来。 鸽羽点点头,从柜台的匣子里取出账本和一份书面契约。 范丽珍接过放在长夏一侧:“长夏姑娘,哎呀,以后我叫你夏夏吧,夏夏,你先熟悉账本,等真正了解了玉玲珑我们再签这份契约。” 长夏修长的手指按在账本上,抬眼之际扫过范丽珍那浓妆艳抹的脸,坚定且诚恳地说道:“范姐姐,我来玉玲珑不为别的,单单是你这个人吸引我。至于账本,我原来在家确实没少被父亲逼着看这些东西,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没什么可看的,契约我倒是要好好看看,毕竟合作又是一回事,一码归一码。” 长夏每说一句话,神情里都带着坦然,举手投足高贵无比,只感觉那小小的身躯不仅仅才华横溢,心肠也是极为玲珑通透的,今日较之昨日更让范丽珍高看几分。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范丽珍抿了一口茶,叫住鸽羽:“鸽羽,昨日那图样绣了几分?” 鸽羽是这京都红绣坊走出来的徒弟,提起刺绣眼睛都亮了几度:“回姐姐,夏姑娘给的图样太宏大,我们六个绣娘赶了一夜才绣了三分之一。不过实物比之图样更加好看,我从没绣过这么精美的东西。” 说完还扫了一眼陆长夏,见陆长夏不骄不躁依旧研究契约,更是高看了她一眼。 陆长夏果真比那个名冠京都的柳如云谦虚懂礼。 范丽珍轻声叫到:“长夏,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作品?” 长夏心里哼道,我们,奸商,明明是她自己的作品,但是面上依旧笑着:“好,倒是要见识一下真品了。” 走进内堂,又绕过后院的一株大柳树,进了正屋,屋子里坐着五个绣娘,均是标志的模样,见到范丽珍携着长夏进来,这姑娘美貌俊秀,看着又十分和善,不自觉地都兴奋起来,这陆长夏恐怕是京都第二个柳如云呢,不,柳如云算什么,她营造的东西怎么和陆长夏比? 京都的营造圈恐怕要变天了呢。 当中一个极为机灵的女孩当先凑到范丽珍跟前:“范姐姐,这花样子确实好看,一定能赢得宋千金的青睐,可是姐妹们昨天熬了一夜未睡,范姐姐可否让我们歇上一歇?” 范丽珍噗嗤一笑,伸出的食指戳了戳那丫头的头:“你呀,姐妹们确实辛苦了,但是时间有限,后天就到宋千金的生辰了,我们必须要在明天赶出来。大家放心,我付三倍的工钱给你们如何?” 众人一扫阴霾,鼓掌叫好。 鸽羽面有难色:“范姐姐,明天天黑之前就要把衣服做完恐怕太赶了,不能确保。” 范丽珍愁容满面起来。 长夏的手隐隐掐了掐素月的屁股,只见这小姑娘笑容满面地接话道:“范姐姐,我也会女工,当年我们夫人的绣工也是很了得的,我偷学了几手。”说完故意扫了一眼小姐。 接着又说道:“,我自信自己的手艺也很了得,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不过我有个条件?” 019 兴昌 范丽珍低了一下眉眼笑看了一眼长夏,长夏亦眉眼轻淡地睨了一眼素月,悠悠开口:“你这死丫头,不会是想去相府混吃喝吧,休动了这念头,相府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胡闹。范姐姐,别理她。” 素月却不让,抓着长夏的袖子撒娇:“小姐,我的绣工你知道,绣起这个简直是小儿科。我没别的爱好,就想逛一逛相府的园子,顺便吃点相府的生日宴,听说宋千金的生日宴平常的下人都可以分到一只阳澄湖螃蟹呢!” 素月的小脸肉包子一样揪在一起,范丽珍嘿嘿一笑:“小丫头,想要吃的螃蟹就要看看你的绣工了。” 素月矮矮身子:“接招。” 长夏摇摇头。 ****** 回去的时候依旧坐范丽珍的马车。 马车上的软垫很香,茶桌的一角铺着个碎石子做的杯垫。 细看,根本不是石头,是玉石。范丽珍很是会废物利用。 素月留在了玉玲珑,长夏回了夏宅。 那盛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一路走过水榭假山,到了后院的客斋,桌上早就备了茶点,长夏笑道:“李婶做的糕点卖相越来越好。” 那盛站在下手笑道:“还有一坛桃花酿,我已经放在了书房。” 长夏拿着茶的手一顿:“桃花酿?李婶肯把这么好的酒舍出来?看来真的打算回胡族了?” 那盛继续道:“李婶没说,不过这一整日,李婶都在查,咱们宅子里的飞刀是户部尚书公良子实府里的,没什么亲人,从小是孤儿。” 公良子实是公良勇的父亲,是大梁的户部尚书,一个朝廷命官居然养死士,要造反不成。 长夏眯眯眼:“李婶的关系网真够广的。” 那盛沉声说道:“这事赶巧,户部尚书有个得宠的小妾是李婶的人。” 哦,看来这公良子实没躲过这美人劫,什么都对枕边人说的习惯可真是不好。 长夏按按眉心冷冷地说道:“那药李婶给了吗?” 那盛神色微敛,慢慢地从怀里摸出黑丸:“小姐,李婶说这东西只剩下最后两粒了,鬼医消失便再也无人制药了,确定要让这府里再多个人?” 长夏眸底一片精光,笑着道:“我们上哪里去找这么可靠的人?走,和我去地窖看看。” 那盛用钥匙打开锁头,顺门后的石级一节节向下,走到一处平地,那盛搬动一个石墩,面前的石门便开了。 打开的石门漏进些阳光,从外面看不清飞刀的脸,只见他整个人依旧直愣愣地站着,看来那盛的点穴功夫了得,这么多时候依然没冲开穴道。 那盛像捏苍蝇似的将他捏出来放在门外的平地上。 突现的阳光让飞刀眯了眯眼,然后看清陆长夏的脸,恶狠狠地道:“不必折磨我,要杀要剐随着你。” 长夏见他头顶秃的一大片,噗嗤一声笑了。 飞刀头顶的疤,确实是瓦片割的,原没在意,不过几天就发炎肿烂,还是大夫建议割发养伤,所以才盖了假发。 飞刀眯眼之际,长夏出掌,将一粒丸药弹进了他嘴里,然后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药丸顺下去:“这药会让你忘记一切,从今天开始,你叫兴昌,是夏宅的人,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 第二日一早,京都下起了大雨。 陆长夏坐在客斋,吃着兴昌做的早点。 昨日,飞刀服药一个时辰后变成了兴昌,指东往东,指西往西。 窗外哗啦啦的雨越下越大,那盛带着一身雨色走进来。 “小姐,靴子的绣工出自红绣坊,据李婶说是京都世家子弟的,但是也就查到这了,仅凭着一双靴子确实查不出主人是谁。” 长夏点头:“恩,那盛兴昌做的早点还不错,你来尝尝。” 那盛扫了一眼锦盘里的糕点,卖相吗差了点,不过他知道长夏小姐向来不挑食:“我吃过了。小姐今天不去玉玲珑吗?” 长夏手里拿着一本书淡淡道:“我们晚上过去接素月。” 那盛担忧道:“小姐就不怕素月那丫头受欺负?” 长夏扫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用极为清凉的声音说道:“盛大哥,你是有多不了解素月?她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那盛也低头笑,想想确实,那丫头什么都爱吃,似乎就不爱吃亏。 就在这时,兴昌穿着雨披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一个公子求见。他说他叫九万。” ------题外话------ 你们猜猜九万是谁? 020 九万 兴昌本来在门口的小厨房切萝卜,一刀下去没切成小姐要的薄如蝉翼,倒是听见哗啦啦的雨中传来的敲门声。 这么大的雨,谁会来? 扫了一眼乱七八糟的萝卜,气闷地穿了雨衣去开门。 侧门外站着个身着月白衫的少年,眉目清朗,玉貌雪姿,嘴边含着半丝笑,手中执着一柄扇,身后站着一个小厮,将伞举在他的头顶,虽然隔了雨帘仍能听清他的话:“我想见你们小姐,就说我叫....”他想了想,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九万!” 瞧瞧你那竹竿一样的身材,你怎么不叫九条? 兴昌没说出口,只冷冷地回应“等着”。 ****** 长夏听到九万这个名字,口里正喝着碧螺春,滚烫的茶水顺着喉管一路向下,让她整个身子都暖和起来。 放下茶碗,依旧念叨着九万这个名字,突然,从脚底升起一股电流直窜向头顶,九万是不是就是九万两银子的意思?那么,站在夏宅门口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永州城那个被她扒光了扔进木桶的公子! 长夏的脸在那盛和兴昌的瞩目下腾地一红,却笑着站起,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陆长夏怕过谁? 兴昌穿着雨披,手里举着伞罩在小姐的头上,小姐今天穿着一身明黄色稠衫,领口几朵玫瑰,胸前绣着几段翠竹,在雨里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风韵。 侧门依旧开着,门外却无人,长夏微微转眸就瞧见侧门旁的小厨房露出个两个后脑勺。 许是察觉到来人,厨房里的两人回头,当先的那人也就是穿着月白衫形容俊俏的那人捏着鼻子与陆长夏对个正着。 长夏眯眯眼,一路走过跨进了厨房门槛。 一股生萝卜味扑面而来,抬眸望去只见那人依旧捏住鼻子,好看的手指下掩着半张脸,身子修长,脚上的那只靴子,和前几日落在后院的那只靴子有些像呢,不,当他迈动步伐缓缓走来的时候,能看清那侧面锦云绣工。 原来,这人就是夜闯夏宅的人。 长夏拽过凳子,一屁股坐上去,眯眯眼:“我从来不认识叫做九万的人,公子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那人松开手,将头伸出窗外,重重地呼吸了一口,这才笑笑:“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我直言,当真不喜欢萝卜味。” 兴昌听他说不喜欢萝卜味,那就是不喜欢他昨晚从市场采购的萝卜了,当即瞪了他一眼。那盛胸前抱着剑,依旧是一副你只要不动小姐我就无害的样子。 这个叫做九万的人转过脸的时候,长夏袖子里的手捏了一把汗,这人就是永州她救过的人,虽然当时他受了伤,面色灰白,但那神情和样貌却没变,如今站在这更是生龙活虎的一个,唇红齿白,想起自己曾扒光了此人的衣服,看过他每一寸肌肤,心里就无名恼火。 那人看长夏的面色隐有怒意,急忙开口道:“我没别的意思,你救过我,我怎么都要登门拜谢。”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并没有去过永州。”长夏依旧淡淡开口,哼,打死也不承认那晚发生的一切。 特别是,九万两银子想也别想。 似乎是猜到长夏的想法,他不急也不恼,从怀里摸出个小物件,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只精巧的紫玉耳环,长夏的眸光一紧,她以为是搬家弄丢了,找了好几天呢,原来遗失的这只耳环在登徒子这里。 长夏伸手欲夺,那人一收手,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对,这人武功不浅,永州的时候要不是中了毒,还用得着陆长夏搭救吗? 不过,要想走出夏宅还要看他的本事。 长夏微微眯了眯眼睛,心思转念间,就见这人一个跳,飞出了窗口。 好巧不巧,那人白月衫子的的一角,噗嗤一声被窗框上支棱出来的钉子勾了下去。 021 请客 太子赵明熙之所以跳出窗口,是因为小厨房的味道太重了。 所谓君子远庖厨,他堂堂太子怎么能够窝在那么肮脏的地方闻萝卜味?嗯还是跳出来,淋雨靠谱。 不过院子里的大树旁倒是有个小亭子,他顺势跳过去,掀起下袍很帅地坐到了石凳上。 哦,错了,不是太帅,衣角破了个口子,被撕扯的痕迹已经到了胸前,他皱皱眉,用扇子挡了。 “长夏小姐,今日我来只是登门拜谢,如果非要当着大家的面说出那天的事,我倒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他的眸色在雨中雾蒙蒙的,声音却透着一丝狡黠。说他是登徒子绝对没有说错。 长夏站起扫了一眼从她面前溜出去的小厮:“我当然介意,那么公子介不介意换一双鞋?” 兴昌听不懂这话,那盛却知道,一双眼睛盯着窗外公子的鞋,神情一惊。 赵明溪:“.....” 这女人怎么一点亏吃不得? 林芮白第二日将他从木桶里捞出来的时候,他就命人暗暗查了,查刺客,查陆长夏,一个月的时间当然查到了那些刺客是户部尚书公良子实的人,而陆长夏却没查出什么,只知道这丫头从永州来,什么身份,来京都要做什么一概不知,不过拿自己的九万两银子买来的这处宅子倒是别致的很,也许她只是来京都享享福的。 回京都的当晚,他就摸到了夏宅,可是从墙头跳进后院的时候,靴子被地面粘住,怎么都抬不起来了,正想着怎么破解,听见远处有衣衫响动的声音,只好一勾脚飞上了天,堂堂太子将鞋丢在闺阁女子的院子,要是被人知道,会笑掉后槽牙。 小厮撑着伞在他头上,他推开,背着手:“说来这也算我半个家了,对吧,所以换鞋什么的当然随时了,今天中午吃什么?” 长夏攥了攥拳头,眼神飞出无数的小刀片,这是什么人,无赖吗? 雨势渐渐收了,空气里飘来树叶和花草的香气,确实到了午饭时刻,自己没有请客的意思,那人自然也没有要走的架势。 报官不成,那人的武功也是见识过得,她们几个倒是能够对付他,可是有这个必要吗?想着这人来这应该没什么恶意,如果有不是现在这幅样子,何况自己虽然救了他一命,但是也拿了人家九万两银票,不请他吃一顿饭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吃饭可以,把耳环还我。” 那耳环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件了。 赵明溪脸上如同开了一朵花,摸进怀里,伸手一掷,紫罗兰的耳环抛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落在了长夏的手里。 长夏眯眯眼,飞出一根针,虽然雨势收了,但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那根针被赵明溪捏住的时候,长夏走出了小厨房。 赵明溪瞧着手里的针,侧眸笑道:“一滴雨不沾,可真是高手了。” 旁边的小厮早就吓得腿软了,心里呼喊了一万遍,主子你可千万别再受伤,哪怕被苍蝇腿蹬一下都不可以,他可不想挨鞭子跪祖先了。 “主子,人你也见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赵明熙挑挑眉:“走?没见着人家请咱们吃饭吗?如此不解美人意,难道你是傻子吗?” 那小厮抽抽嘴角,扫了一眼陆长夏。只见,那姑娘兀自悠闲地看着他,眉目间一股冷意,他家太子真是脸够大,人家明明不想留着他吗。 长夏将耳环收进怀里,笑道:“我还没见过你这样聪明的傻子,不过你除了九万这样逗趣的名字可否还有登得上台面的大名?” 赵明溪垂眸笑道:“你可以叫我小熙!” 陆长夏觉得兴昌和那盛各自喷了一口老血,齐齐地盯着自家小姐那粉白脸蛋上的惊愕。 额,小姐,你和这人是怎么认识的,好像很熟的样子,不,是熟透了。 那盛敛衣抱拳:“小姐,需要我和兴昌准备什么午饭?” 长夏:“......” 长夏的脸青白交加,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022 对着太子放屁 天放晴了,太阳破云而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路面上的水渍被晒了个干净。 赵明溪蹲在矮塘边,拨弄碧水,几尾鱼从他修长的手指间扭过去:“你怎么不养几尾鲤鱼?想吃的时候就不用到外面买了。” 长夏瞪他一眼:“饭做好了,公子不吃吗?” 赵明溪回头见石桌上满桌子的菜,都用白瓷盖子盖着,坐在对面的陆长夏眯着眼睛瞧他。他甩甩手,拿起小厮递过来的白帕子擦了擦。 此人已经换了一身绯色长衫,腰间陪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举手投足都露着世家子弟的贵气,头上的金簪和她卖掉的那只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长夏倚着靠背,眯眯眼。 “你猜猜!” 赵明溪坐到了陆长夏的对面,圆圆的石桌,隔着三道菜望着彼此。 陆长夏的黄色绸衫趁着那碧波一样的眼睛,整个人就如同三月的杏花,美得有点熏晕,赵明溪想起永州那夜,陆长夏临走前说的话了,你的身材还挺好。 “你和公良子实是什么关系?” 陆长夏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着,眸光垂着,又淡淡地扫过玉面公子那突然一惊的脸。 赵明溪没有料到,陆长夏居然查到了公良子实的头上。 小厮两只眉毛拧在一起,噼里啪啦往下掉汗珠。这女人到底是谁呀,连太子的政敌都知道,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这回去要是被皇后知道,他的屁股又会开花。 “你难道没有查出我是太子吗?”赵明熙语气清淡,扫了眼眉毛微蹙的陆长夏,揭开了桌子上的白瓷盖子。 “太子赵明熙?哼,我不会这么倒霉,直接救了太子的命吧?嗯?” 长夏将震惊咽进了肚子里,一张云淡风轻的脸,配着别有深味的眼神,像九天仙女下了凡。 赵明熙晃了晃神,想起刚才她说的倒霉。 倒霉?赵明溪可是被全天下的人封了京都二俊,甚至这京都的人都认为他比林芮白更加的风流倜傥,怎么这女人的口气那么不屑呢? 他眯眯眼,开始对眼前的菜品感兴趣了。 一共八个菜,小厮接着太子递过来的八个盖子,发觉太子的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你都做的萝卜?” 陆长夏歪歪嘴角,拿起筷子,左手朝着那盛和兴昌摆手,二人便坐对着坐下,赵明熙左看看兴昌大快朵颐,右看看那盛满嘴萝卜,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他太子,赵明溪,这辈子最不爱吃的就是萝卜。 但对面的陆长夏却眨眨眼:“萝卜很好吃啊,你没看我们兴昌满肚子的气,需要顺一顺呢?” 兴昌得了令,真的抬起屁股,朝着赵明溪噗次一声放了个响屁,完事,落腚,又吃起萝卜。 那股闲淡的劲,还真得了长夏的真传,有其主必有其奴。 18岁的太子早就抓起扇子,弹出了几米。 这要是在平时,他一定将放屁之人凌迟处死。 长夏笑着看他,心想,要是知道坐在你旁边的兴昌就是永州的刺客,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太子殿下作何感想:“太子殿下还要吃饭吗?” 赵明熙一张白脸气得通红,握着扇子的手在胸前不停地抖,哗啦啦几声水响,回头见小池塘的几尾金鱼晃动着身子游来游去,他忽然就笑了。 ------题外话------ 只看不收藏的只是刷流氓,哼~ 023 玉玲珑的热闹 赵明溪推了推旁边的小厮,那小厮会意,露胳膊往袖子的功夫就从小池塘捞了几尾鱼。 赵明溪见长夏长着嘴巴似是要说话,赶紧堵住了她的嘴:“沈岩做的鱼保准你没吃过。” 长夏微怒,起身说道:“我欠公子什么?” 赵明溪用扇子敲敲脑袋:“以身......”然后觑眼瞧着长夏微红的脸继续道:“以你的身份,不该吃的太素。” 他想说的是以身相许之类的,真是欠扁。 长夏复又坐下骂道:“登徒子。” ***** 事实是,这边几个人喝着萝卜汤,那边小厮跑进厨房一顿煎炒烹炸,三条肥鲤鱼居然坐了四个菜,清蒸,烧鱼头,鱼汤,醋溜鱼片。 那香味从赵明熙的筷子边飘出来的,长夏闻闻居然很不客气地咽了一口吐沫。那盛和兴昌同时看了她一眼。 三个人最终选择无视。 等终于把赵明熙大爷送走了,长夏叮嘱那盛:“跟紧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太子。” 那盛眯眯眼:“是”一个飞身就退了出去。 长夏扫了一眼池塘,本来有四五条金鱼的池塘只剩下两条又瘦又小的灰鱼,转头对兴昌说道:“把所有的鱼都弄到后院池子里。” ****** 兴昌按照小姐的吩咐将前院的金鱼挪了地,又匆匆换了衣裳跟小姐去玉玲珑。 今日小姐辞了范丽珍派来的马车,坐着自家马车到了玉玲珑。 走到半路,兴昌被前面一个人拦住,长夏挑开帘子见程振国立在车下。 “程老板有事吗?”长夏微微笑着问道,转头还从车里取了一杯茶递出去。 那程振国似乎是真渴了,伸手接过就灌进了肥肚子里。 程立国垂眸笑道:“姑娘当真选了范老板,就真的不考虑翠迎轩了吗?” 长夏低头笑笑,从马车上跳下来:“程老板,我知道翠迎轩是这京都乃至天下的第一大玉器行,但我行事谨慎,又是一介女流,只想糊口吃饭,不做什么大的应承,贵轩有柳如云这样的英才,没什么好担心的。” 程振国是商人,经营着京都第一大玉器行,所谓同行是冤家,冤家见了便格外路窄,但像陆长夏这样温和有礼的冤家不多。倒是让程振国佩服了。 “姑娘莫怪程某先前的无礼,是我小瞧了人,之前还想着你怎么都会来我这翠迎轩,没想到...”程振国垂眸摇摇头。 目送了程振国离开,长夏跳上了车子,马车走了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玉玲珑。 申时一到,玉玲珑的伙计便开始做下班的准备。 伙计们见到陆长夏点头寒暄,见她含着笑揭开帘子去后堂,知道是去找老板,也不阻拦。 后堂屋里传出说笑和鼓掌的声音,尤其是范丽珍的爽朗的声音夹在其中,长夏掀开帘子就见着范丽珍倒着茶水递给素月,素月也不客气接过喝了。 “小姐,你来接我了?你来的真晚,我们中午吃了螃蟹了,范姐姐亲自清蒸的,沾着自己调的汁真美味呀?” 另几个女孩子也相继接过范丽珍亲自倒的茶水,笑滋滋喝了。 看来范老板对这件裙子能赢得丞相千金的垂爱很有信心。 长夏伸手戳了戳素月的胖脸:“范姐姐,这丫头在我们家她也是个不客气的主,从来不顾及别人的身份,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范丽珍笑着摇头,歌羽接话:“麻烦没有,不过12个螃蟹,她一个人吃了六个。”说完所有人都哈哈大笑。 范丽珍摇摇头:“你们怎么不夸这个丫头干的活最多。你们可都歇了一个时辰,这丫头还没歇着呢?” 素月调皮:“吃得多干的自然多,不然都对不起那六个螃蟹了。” 这几个女孩子将她的图稿按照原样绣了出来,胸前的碧波小杏花,有含苞待放的,有簌簌而落的,有正在盛开的,裙角更是绣着青竹,连对襟的扣子都是用珍珠做的,单单这件衣服得料子,绣线,人工就要500两,富贵人家的一件衣服比寻常百姓家的几年饭前还要贵上许多倍。 不过差一点针脚,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弄完了。 长夏见范丽珍瞧着自己,便点点头:“姐姐,这件裙子确实当得起你们的辛苦。” 正在这时,门外挑帘进来个丫头,随之,身后缓步走进一个美人,那美人带着朱钗,粉面桃唇,穿着一身浅蓝缎面绣花裙,嘴边含笑,眸中清澈。 见到长夏神情微怔,很快又恢复常色。 ------题外话------ 要推荐票各种票~mau 024 丞相千金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丞相千金宋嘉怡,长夏同父异母的妹妹。 宋嘉怡的母亲是皇帝的妹妹静和公主,静和公主性情安静但最是善妒,据说府里面除了宋嘉怡身边的丫头都是过了30岁的成家妇人,而且样貌下品上不得台面。 静和公主对待女儿也极为严格,从小到大请了无数的名师教导女儿,不负所望今日的宋嘉怡不仅是京都第一美人,更是京都第一才女。 丫头碧云掀起帘子的一瞬,就见屋内站着一个光一样的女子。 宋嘉怡视线定格在长夏的脸上,这女子生着鸭蛋脸,唇线饱满,眼波流转间是无限的光华潋滟,明黄色的对襟窄衫胸前几朵牡丹,配上领口的碎花别有一番灵动之气,那鼻子生的最是好看,有点翘,鼻头还散着点光,只是微微一笑点头招呼已经是美得扎眼。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自己美的? 长夏见她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又见她无视一般看向了范丽珍,语气极为客套:“范姐姐,我的衣服可做好了?” 随着这一声问,鸽羽收了最后一针线,朝着范丽珍打量过来的眼神点点头,范丽珍立马笑着,将衣服拿了过去。 宋嘉怡本平静如水的眸色此时转换成了大大的吃惊,丞相府什么样的料子没有什么衣服又没见过,但是范丽珍手中的这件水粉色的对襟窄衫,针脚细密的绣工精致,整体色调绣线布局浑然天成,特别是对襟处的六颗珍珠泛着淡淡的光彩,真是美极了。 若是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太子哥哥一定会喜欢。 宋嘉怡一时呆住没有说话,范丽珍却爽朗地笑着:“宋小姐这回不惦记红绣坊的衣服了吧!” 红绣坊是这京都第一大绣房,绣出的东西虽然比宫里的差些,但是也无出其右了,而宋嘉怡本就无心玉玲珑绣出来的东西,现在看来,堂堂的千金也有走眼的时候,不过最近她倒听云嬷嬷提起前日有人带着极为精巧的图样去了姨母的府邸,这人被范丽珍收到了玉玲珑。 难道? 宋嘉怡将视线定格在陆长夏身上:“这位应该是长夏姑娘吧。” 范丽珍何等聪明,立刻迎合道:“小姐说的是,这位正是我新收来的营造师,巧的我这半个玉玲珑都给了她,才请得动她出山。”意思是,谁也别想从她手里抢走这颗发财树。 长夏摇头笑笑。 宋嘉怡侧眸看了丫鬟碧云一眼,就见那丫头从兜里摸出一张银票。 “范姐姐,本来这是赏红绣坊的,这一万两现在都赏给你,我的生辰你一定要来。”她将眸光转向陆长夏,笑道:‘没想到京都还有这样的奇女子,今日有幸结识,我可否邀请姑娘来参加我的生辰宴?” 长夏凤眸微转,淡淡的眸光看向宋嘉怡,笑着说道:“能有幸参加丞相小姐的生辰宴是长夏的荣幸,明日一定赴约。” 范丽珍垂着眸光似乎在想着什么,不过一瞬对宋嘉怡说道:“明日我定然带着这丫头同去,小姐穿着这套衣服定然是最美的。” 这话说的极为舒坦,宋嘉怡扫了眼陆长夏:“范姐姐说笑了,这屋子里谁都看得出最美的是长夏姑娘。” 长夏走到范姐姐身侧,又看向宋嘉怡:“我怎么和宋小姐相比,不过是有着一个破落的身份,最近又得了一个好东西,涂在脸上格外润滑,说起这个,明日我还要当贺礼送上去呢?” 范丽珍眸色闪过不屑,丞相千金的梳妆台有的是玉肌膏,哪里显得你送了? 不过这丫头也确实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索性也就不管了。 倒是宋嘉怡嘴巴一歪感兴趣地问:“这么神秘,我很期待长夏姑娘的礼物呢。” 025 池塘里的鱼 ****** 接了素月回到夏宅已经是掌灯时刻了。 那盛坐在石登上,腋下夹着一把剑,细细思索今天的事。 等兴昌开了门,素月和小姐进来,他才缓过神。 素月揪着兴昌头上的短毛,长夏掐着素月的肉脸,告诉她不许欺负兴昌。当然回来的路上一再叮嘱不许和兴昌说起以前的事,直说他得了脑病,失去记忆了。 素月吐吐舌头,指着那盛说道:“小姐,盛公子在耍帅。” 长夏和兴昌望过去,见那盛眉间一个川字,一身褐衣立于一旁。 “进屋说。” ***** 几个人进了屋,兴昌去做饭,素月烧了水又泡了茶,就见那盛低声说道:“小姐,确实是太子殿下。” 长夏之前还以为这人吹牛,现在看来,还真是太子赵明熙。 “你跟踪失败了?” 长夏抿了一口热茶,对着显得格外呆滞的那盛说道:“没什么,太子吗,要是那么好跟踪,就不叫太子了。不过我奇怪的是他没伤你?” 那盛点点头,继续道:“不仅没伤我,还将我请进太子府,喝了一顿茶。” 那茶的滋味甚好,喝得全身舒畅透亮。但那盛没说,以小姐这性子,要是知道他得意太子的茶,怎么着也要罚罚他。 长夏也很吃惊,喝茶,请跟踪自己的可疑人士喝茶?这太子打的是什么主意? 想了想,抬头对那盛说道:“以后他来,直说我不在家。” “是。” “小姐,怎么太子来了,太子长什么样?”素月在画斋摆了筷子,抬眼问道:“我听说太子妃的内定人选就是宋千金,明日我们是不是能见着太子了?” 长夏拿起一个麻团,咬了一口,滋滋的油香混在唇齿间,笑道:“怎么对螃蟹不感兴趣倒是对太子殿下感兴趣了?” 素月嘻嘻笑着想想太子觉得不划算:“没有,我就是问问,一百个太子在我这也抵不上一个螃蟹。” “噗....”那盛忍不住笑了。 兴昌端了个大食盘,上面清蒸鲤鱼撒着细丝葱白,浓稠的汤汁上几朵花瓣。 陆长夏咽下麻团,问道:“怎么想起做鱼?” 兴昌挠挠脑袋,嘿嘿一笑:“中午太子吃鱼的时候,您咽唾沫了,所以我想着也做一条。” 长夏弓着身子去瞧那鱼,半震惊地问道:“哪里来的鱼?” 兴昌招呼那盛和素月:“过来尝尝,这是从池塘捞上来的?” 合着,长夏不仅要防着太子赵明熙,还要防着这个头顶秃掉戴着假发的自家人,什么叫做家贼难防,陆长夏领教了。 长夏按捺住肚子里的愤懑,咬咬牙说道:“兴昌,你今天不许上桌,去池塘和我的鱼道歉。” 那盛和素月早就笑作一团。 长夏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本来,今天赚了3000两的银子还想着分给你们,买什么螃蟹新衣....现在看来。” 素月一个步子跳过来,拽着长夏的衣角:“小姐,我最爱你了,我要吃螃蟹。” 兴昌最郁闷,想着讨小姐开心,不仅没开心,自己连晚饭都没了。 “小姐,我再也不抓鱼了,我要钱钱,我想换鞋。这双鞋,一点也不好,小了半寸穿着挤脚。 长夏扫了一眼兴昌的鞋拼命忍住笑:“好吧,赏银100两。” 要是被赵明熙这个登徒子知道自己的鞋子穿在兴昌脚上该被气死。 “兴昌,太子如果再来我们夏宅,你就让他看看你的鞋。” 兴昌盯着长夏手里的银子狠狠地瞪大眼睛点点头。 长夏夹了一口鱼扁扁嘴,直接上手将盘子拽过来,边吃边含糊地说道:“小爷我舍了银子,心情不爽,鱼都归我了。” 026 金佛 ******* 因着丞相千金的生辰,从各处赶来的马车将丞相府第的半条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挂着范字的车牌不起眼地掩映在高车贵马的队伍中央。 马车里宽敞整洁,容纳的下四五个人。 除了长夏和素月,范丽珍只带了鸽羽一个丫头来。 可能是起的太早,今日的范丽珍气色惨败,病恹恹地靠在软塌上,一条皱纹在眼尾延展开去,像一条萎蔫的蛇,鸽羽手持扇柄,将清凉的风送到她憋闷的胸口。 长夏坐在范丽珍对面柔声说道:“范姐姐,我的丫头略懂一些浅薄医术,让她给你瞧瞧?” 范丽珍一个气没上来,手抓着桌子边咳嗽起来,其余三人有点慌,倒水的倒水,顺背的顺背,素月早在小姐的一记眼色中将手搭上范丽珍的脉搏。 范丽珍的气好在是顺过来了,只是脸色通红,一双眼睛裹夹着一点幽怨地定在素月的手上,那是一双年轻的手,细白修长,泛着光泽的指甲宝石一般按在她慌乱的脉搏上。 莫地,将手抽回,摇摇头。 昨日那个雷厉风行笑谈风声巧言善变的范丽珍怎么一夜之间变成今日的这般样子? 长夏和素月对视了一眼,素月沉沉道:“范姐姐急火攻心,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 范丽珍紧阖着的双眼突地睁开,恨恨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还死不了,我这都是被程振国给气得,他抢了我们在宫里的生意,不仅如此,昨日天黑时分,他老婆生出来一个儿子。” 原来是因为程振国,要是换个人呢,范丽珍可能就不这么气了。 长夏握住她的一只手笑道:‘范姐姐,你心里还有程老板吗。’ 鸽羽的手一顿,紧紧地盯着范丽珍的眼色,这事所有人看在眼里,却没有人敢说出来。 范丽珍闭闭眼,声音狠辣:“怎么会,对他我只有恨,恨不得抽筋扒皮喝血吃肉。” 长夏摇摇头:“范姐姐,生意没了,我可以帮你赚回来,要是因此身子不好了,玉玲珑上上下下百十号等着吃饭的伙计怎么办?最重要的是你10岁的女儿谁来照顾?” 提到女儿,范丽珍神色柔和下来,一双眼睛低低垂着,用发烫的嗓子说道:“长夏,你说我范丽珍怎么样?我自认我心肠不坏,可那程振国防我像防贼,老婆怀孕了却一直藏着,直到生了才放出消息,多可笑。” 长夏不得不提醒她:“一朝和离,便各走一方,范姐姐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男人的心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抓住点实在的才算数。” 范丽珍还未回过神,长夏又说:“今日是宋千金的生辰宴,范姐姐想这样素面朝天被程老板看了去?” 让程振国那个混蛋知道她偃旗息鼓才是最荒唐的,何况这幅样子参加生辰宴,得罪了丞相可不是什么好事。 范丽珍眯眯眼,来了精神一般,长夏扫了眼从身后拽出一个包袱的鸽羽说道:“姐姐,今天的妆容交给我来画吧。” ******* 丞相、丞相夫人、宋嘉怡站在门前迎客,先是朝中各部的长官带着公子,又是各家小姐。 丞相早就引着太子、各皇子以及朝中勋贵到了后院品茶谈事。 丞相夫人引了长公主、朝官命妇到了湖池边赏景,宋嘉怡携了各府小姐也随了母亲同去。 管家收礼收到了手软,然而也一直纳闷着太子殿下为何送小姐金佛,虽说那金佛又半人高,又是实心的,做工精致,但这般的礼,让丞相,公主当场愣住,特别是自家的小姐更别提脸色的灰白交映了,今天可是小姐十五岁的及笄的日子,送这金佛难道是说,无意取丞相千金? 老管家擦擦汗,回头扫了一眼身着浅粉对襟衫的宋嘉怡,摇摇头,犹记当初有个和尚给相府占的命,府中贵女,富贵滔天。 宋嘉怡今天无疑是最美的,浅粉色点缀珍珠的对襟长衫,花缀宝石的绣鞋,朱钗乌发,凝脂脸蛋,一双灵动的眼眸闪着珍珠般的光芒,举手投足更是书卷气甚浓,别说男人,就是女人见了都不忍移目。 公良勇有个妹妹走在宋嘉怡面前:“姐姐,太子殿下对你真大方呢,我过生日的时候不过遣人送了文房四宝和一个玉镯,哪如你这般实打实的金子,看着真惹眼。” 话语包含的讥讽,宋嘉怡怎么会不知,可是这京都喜欢赵明溪的人多了,她收拾的过来吗? “送什么无所谓,只要太子哥哥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比不得妹妹将身外之物看的如此重要。” 说完,舒展眉目,步态悠闲地甩开愣在当场攥紧拳头的公良珠。 ------题外话------ 喜欢的收藏关注,推荐票票哦???? 长夏:不给收藏扎屁股。 027 大胆 宋嘉怡的生辰,皇帝和各宫娘娘自不用来,只遣人送了礼,皇帝送了出自江南的上等蚕丝织品,文房四宝自不必说,外加一具古琴,据说这古琴有300年的历史了。皇帝如此的恩遇和太子如此的潦草,真不知道这暗中的意味何明? 相府,湖畔柳下。 站着当今柳贵妃之子赵明烨。 二皇子身量较宽,比太子壮一些,样貌虽比不上太子的俊逸风流,却也潇洒雅致,但他为人却有些内敛,只是一双眼睛却活得很。 “嘉怡对太子哥哥的礼好像不大高兴?” 太子散淡地朝着太阳眯眯眼:“是吗?嘉怡对金子不感兴趣?” “嘉怡一向不重金银。”二皇子望着宽湖对面的粉衣嘉怡说道。 太子收回目光望着二皇子:“我要是嘉怡就把这佛砍成块按斤卖了买几座宅子收租。” 二皇子:“......” 太子神情懒散,伸了个懒腰也望了望湖对面,然后嘴边挂着一丝不明的笑意,要是将这金佛给了那女人,指不定她怎么欢呼雀跃呢?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问道:“芮白呢?” 二皇子着赵明烨淡淡回到:“刚才还在这!” 赵明溪摆摆手:“你们随意,我随处走走。” 赵明烨狭长的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不过一瞬,掩了神色,一只手背向身后,扫了眼对自己点头的奴才,嘴边挂上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的眸光聚焦在对面的嘉怡身上。 ****** 湖对面,坐着几十号的女人,三五个一堆,叽叽喳喳竟比那树上的鸟儿叫得欢。 宋嘉怡坐在亭子的一角,应付着长公主及母亲的叮嘱,因她的生辰在正午,所以及妍礼也选在了正午时辰。 素月的耳朵尖,立马哭丧脸小声道:“小姐,我们的午饭要推迟了。” 长夏笑笑不理她,只专注和范丽珍说话。 范姐姐这人的好处是,拿得起放得下,早上还一副病恹恹的样,此时凤钗珠翠,红唇粉脸。紧紧攥着长夏的手:“你这丫头,穿的太素,你看看这人堆里哪个不是赛花似的装扮。” 素月抿抿嘴,心想,我们小姐要是也穿的花枝招展,这些人还有活路了?她啪啪地抓着桌子上的糖果吃个不停,手舞足蹈的。 长夏:“今早起来的迟了些,哪里还有时间打扮?” 范丽珍不信,直撇嘴。 那头已经有一堆贵家的小姐围着丞相千金宋嘉怡,直夸她今日明艳动人,特别是那身衣服,这绣工,这装点,这花样设计,简直太好看了。 宋嘉怡被这么一夸也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将目光望向隔着几丈之外的陆长夏,丞相千金的生辰本不该请地位不高的人,但是陆长夏例外,这女子比京都人人都晓得的柳如云更加有才华,以后需要这姑娘的地方多着呢,她倒是不介意将她介绍给各府的小姐,毕竟不用她介绍,这名子也会打出去,何不卖一个人情,让这姑娘感恩? “姨母,娘亲,还有大家,今天我要给你们推荐一个人。”她说着莲步微移朝着陆长夏走去。 长夏早就发现异常,站起身迎着丞相小姐使了个礼,宋嘉怡抓着长夏的手说道:“这就是为我做衣服的长夏姑娘,长夏姑娘昨日你说要给我一个神秘的礼物,当真可有?”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长夏的身上,只见这个女子简钗白裙,白裙没有任何的饰物,虽然身处位高权重的相府,但是眼神清澈,没有一点卑微之感,与之相反的是泰然处之,与貌若金珠的宋嘉怡站在一起丝毫不输。 长夏垂眸笑笑,扫了眼素月,素月这丫头当然机灵,早就扔了瓜果,将礼物从一个木匣子礼拿出。 长夏接过素月手里的东西说道:“我有机缘得了一盒玉肌膏,又照着方子添了一味药,小姐不嫌弃可以一用?” 公良珠不屑道:“这玉肌膏可是前朝太医院十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一起研发的,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随便改方子?真是叫人笑掉大牙,嘉怡姐姐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宋嘉怡用历目扫了她一眼,公良珠许是吓到了,住了声,撇撇嘴看向别处。 坐在公良珠上首的长公主却忽然开口:“你就是陆长夏?” 陆长夏迎了长公主的目光,长公主四十岁上下,有点瘦,肤色有点黄有点糙,还好用脂粉香膏腻着,又有府里的小厨房供着,才不至于太难看。而坐在长公主旁边的就是相府夫人,这人长着一张鹅蛋脸,虽然和长公主差了两岁,但是保养得意,皮肤细白,嵌着葡萄一样的眼睛确实好看。 “在下正是陆长夏。”长夏弓着身子行礼。 只听桌子上啪地一声脆响,众人都瞧着发了怒的脸色狠辣的长公主说道:“大胆,竟敢改了太医院的东西。” 天下谁人不知,这大梁的长公主是个狠辣的角色,大梁建朝那阵她还亲自上过战场呢。 ------题外话------ 要收藏票票,伸出我的爪爪挠你们,mua 028 解释 范丽珍吓得不敢吱声,倒是宋嘉怡走到长公主身侧:“姨母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不过就是女孩子用的香膏。何必动气?” 公良珠手拄着下巴本想看看好戏,这宋嘉怡却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可不行,她神补刀的来了句:“长公主,玉肌膏可是娘娘们用的东西。她随便就给改了,哪里还有什么体统规矩?” 哼,公良珠就是要和宋嘉怡作对。 宋嘉怡瞪了她一眼,又对母亲说:“母亲,姨母,我们给长夏一个解释的机会,看看这事她怎么说?” 静和公主皱眉点点头,这等事要死要活的事她懒得管,她唯一关心的就是宋嘉怡能不能成为太子妃。 长公主眼睛射出两柄剑:“你这丫头放在我府里的东西我看了,确实符合我的审美,但是这玉肌膏却不可以随便搪塞。”最后的几个字竟是警告。 长夏一双妙目迎着长公主那张过于严厉的脸,语气却柔的不行:“民女知道玉肌膏是御制,改了娘娘们用的东西确实不对。” 公良珠和几位看好戏的官家小姐讥讽地笑着。 长夏接着说:“我朝女子服饰在前朝的基础上革新利弊更能体现女子的柔美,而我们的学子更是好福气赶上大梁任人唯贤的好时机,比之前朝更得民心。皇上颁布的各种律令发条比之以往更严谨,革新除旧往更好的方向发展是我朝得民心所向的原因。” 公良珠不屑地哼了一声,人群中却有一个女子拄着下巴,美目流盼地看着她。 长夏看了眼长公主,见她微垂着眸光,搁在桌子上的手微微弯着,完全是一副放松又闲散的姿态,看来对她所说的话并不反感。 “所以,长公主殿下,玉肌膏也没什么不可以改的,玉肌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娘娘们用着虽然极好,若是能在此基础之上添进一味药,便是锦上添花。” 长公主皱了眉,声音却缓下来:“是何药?” 长夏垂眸答道:“珍珠粉。” 静和公主倒是来了兴趣:“珍珠粉,你说的是珍珠的珍珠粉吗?” 长夏扫了一眼站在静和公主身侧的宋嘉怡笑道:“正是,而且淡水珍珠的珍珠粉具有美白淡斑的功效,玉肌膏在原有的成分之上加入珍珠粉事半功倍。” 长公主殿下嘴边含着笑意:“那本宫倒是要尝试一下了。” 长夏见宋嘉怡身边的丫鬟早拿了两个送到了长公主面前,长夏缓步走过,见侧首的公良珠瞪了她一眼,她回一记笑,将盒子打开,一股扑鼻的香味四散开。 “好香啊!” 一个二八年华的小丫头当先拿了过来:“姑姑,这个东西送我一个,我用得着。” 长公主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思露惦记她母亲呢,这丫头孝顺。” 这人是长安王的嫡女,赵思露,最是孝顺母亲的一个,可惜她母亲常年卧床,吹不得风淋不得雨,比那花美,却比那花还柔。 “姑姑,这等好东西都分了吧,我看长夏姐姐是个晶透人,以后我要常去你那逛逛。” 赵思露朝着长夏眨眨眼,嘴巴一歪笑了起来。 长公主笑出声,对着长夏也是一副亲和的状态:“长夏姑娘吗,这丫头的手最不老实,你的好东西可要收好了。” 长夏垂眸不语,抬头的时候见着赵思露水灵灵的一张脸,由衷地喜欢,正在这时,听得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姑母得了什么好东西?” ------题外话------ 周一,早上好啊? 被我儿子折磨一宿的我,依然屹立不倒? 029 醋味 范丽珍真真的要吓死了,本来以为来丞相府不过就是说几句好话拉拢点生意,刚才这一幕真是让她差点支撑不住,扶着桌面的手一直抖着,还好,长夏这丫头能言善辩,总算没把性命搭进去。 “姑母,你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这声音竟像是热得黏腻燥热的心头刮过的一阵清风,让人忍不住想,这样好听的声音出自哪位公子。 陆长夏正笑着,见到来人神情僵了一下。 这不是别人,是登徒子赵明熙。 大梁皇帝赵信德一共有四个儿子,太子赵明溪和四皇子赵明成是皇后郭氏所生,二皇子赵明烨和三皇子赵明宣是贵妃柳氏所生,余下还有几位公主。 说起样貌和才华,这赵明熙确实比余下的三位皇子更胜一筹。 长公主和皇后郭氏交好,自然更喜爱太子赵明熙。 只见长公主眉宇舒展,嘴角上扬,朝着他招招手,太子赵明熙便缓步移来。 与此同时,在场的每一位少龄女眷满面羞涩,宋嘉怡抿抿嘴,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盯着他,公良珠早就起身,左手将鬓间碎发别向而后,第一个出声:“给太子殿下请安。” 余下的众人包括陆长夏矮着身子行了礼。 太子有意无意地哼了一声,拿起搁在桌子上的玉肌膏闻了闻:“姑母,这东西不错。” 宋嘉怡温柔道:“太子哥哥也懂吗?” 巧笑倩兮,宋嘉怡眉目含情望着赵明熙,但对方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笑道:“不懂,但是识人观色,这位姑娘不像心肠歹毒言而无信之人,用用确实无妨。” 赵明熙也不看长夏,而是手里拿着那香膏,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嗯,加了珍珠粉,味道比之前更芳香了一点。 长夏:“......” 宋嘉怡缓步走到陆长夏身侧:“太子哥哥说的是,长夏还为我做了这身衣裳,深得母亲和姨母的夸赞。” 赵明熙这才仔细地看起宋嘉怡,水粉色的对襟长裙,绣工和式样,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件了,不由得点点头,公良珠却看不过去,走到太子身侧嚷道:“太子哥哥去了永州没有给珠儿带东西吗?好伤心。” 这个娇撒的,全场的鸡皮疙瘩都能把湖给填平。 长夏暗暗好笑,抬头看着余下的几个女子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些什么,眼神扫过公良珠又看向宋嘉怡。 宋嘉怡依旧面色温柔朝着太子说道:“太子哥哥去永州真是太辛苦了,太子哥哥,我叫小厨房给你做了补汤,一会叫秋月拿给你。” 这一番话,着实显出了公良珠的小家子气,也着实彰显了宋嘉怡的得体和善解人意。 公良珠恨得直咬牙,手指甲嵌进肉里都不觉得疼,但是太子面前她怎么你那个表现得太过小气,赶紧拉着宋嘉怡的胳膊说道:“是啊,宋姐姐比妹妹懂事,都是我年纪小,太子哥哥你别生气。” 陆长夏只觉得空气中的酸醋味呛得她想吐,这大梁的太子当的真舒服,一出现就有无数女人争着抢着想要表现自己,而太子呢,什么都不用做,静静地呆着看戏就好了。 静和公主手里握着茶,面色却如春风一般,长公主挑挑眉笑道:“你小子出去一个月,确实瘦了。” 静和公主垂着头,别有深意地对长公主说道:“今日及笄礼一过,嘉怡就满15岁了.....” 长公主点点头:“是啊,过了及笄礼就是大姑娘了,这婚事......” 宋嘉怡脸色腾地一红,又偷偷瞥向太子赵明熙,只见他垂着眸光并没有将姨母的话听进去,不免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哭喊着:“太子殿下,不好了,林将军受伤了。” ------题外话------ 赵明熙:“我也很难好不好,女人们,你们放过我” 030 观礼 林芮白是什么人物,那是战场上浴血奋战,以一敌十的英雄,是大梁十大高手之一,他能受伤可见能伤他的人不简单。 太子没等人说完就朝着两位公主说道:“姑姑,孩儿去看看。” 宋嘉怡惊得眉目染了一层冰霜,明明刚刚说到了她的婚事,而没有机会看到太子哥哥是什么态度,真的有些懊恼。 太子扫了一眼陆长夏,对众人说道:“你们继续,事情我来处理。” 陆长夏看清他的眉目间已经染上了一层风霜,偏偏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步态悠闲地离开了现场。 ****** 宋嘉怡的及笄礼,当然声势浩大。 舞台中央的赞礼唱到:“笄礼始,全长静,天地造万物,万物星恒,以家以国,祖光荣耀,父母传我,人生家国......” 观礼人多,陆长夏就站在人群后。 台上的宋嘉怡整个人如同木头一样遵照着礼制和规矩。一方面是因为姨母说道婚事时候太子的心不在焉,一方面是她暗中叫秋月去打听,谁知道丞相府的后院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半丝风都没透出来。 太子殿下将来荣登大宝很重要的支柱就是林芮白,如果这林芮白出了什么事,难免会威胁到他的太子地位,而出事的地点又是在丞相府,万一发生的事情和父亲有关,那丞相府和太子势必会是对立的态势,那她就绝不能嫁给太子哥哥了。 宋嘉怡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父亲一眼,还好,他们神情镇定。 想来,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陆长夏紧紧地打量着丞相宋正源,40多年的风霜在他脸上没有留下痕迹,整个人气质淡雅,镇定自若,出了这样的大事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一般。想必多年的官场历练让母亲口中那个清澈的文雅少年变成了今日这般。 但是,她恨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多年前说会等母亲从胡族回来,承诺不娶妻不生子,而母亲呢傻傻的等着,长夏2岁那年就等来的是他大婚的消息,母亲抑郁成疾,卧床不起,她们母子二人靠着缝缝补补艰难度日,等她身体渐渐好了,她们到了养马部,为了求一口饭吃住的是马厩,吃的是糟糠,要不是后来遇到胡族将军白浅右,不知道她们还会不会活下去。 长夏的眸光微敛,因为内情无法抑制的悲痛,神情紧绷,旁边的素月拽了拽她的衣角,才将她从回忆中拉回。 是啊,她来这京都不就是报仇吗? 亲生父亲也是她的仇人。 素月眯眯眼小声道:“放心。” 长夏衣袖里的拳头紧紧攥着,哼,宋正源,今天开始我要让你家宅不宁。 她的眸光锁定了静和公主那张优雅陈静的背影上,母亲的死不知道和这位静和公主又有多大的关系,不过,她一个都不放过。 静和公主此时站在丞相身侧,她由衷爱着自己的女儿,也由衷爱着夫君,轻轻浅浅的目光从嘉怡身上落到丞相的侧脸上,这个男人对她向来温存,但是这京都的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虽然贵为公主,丞相不可以也不敢招惹桃花,但是暗地里就不知道了,所以她主动将府里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打发了。 静和公主在看到丞相的袖口时,面色一怔,随机狭长的眸光变得又冷又滞,手指紧紧攥着,脸色却白的吓人,再次将目光移向丞相袖口的时候,脸色已经铁青的似是要把人吃了。 丞相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温情地看向静和,伸手轻轻拍拍她肩膀,谁知道对方一躲,并且恶狠狠地瞪了瞪自己,见静和的目光盯着他袖口,他便也看了,这一看吃惊不小,浅青色的袖口蹭了一大片女子的胭脂红,袖口还露出个水粉色的帕子角,静和伸手,将帕子抽出收回袖子内,神色一再压制,才恢复了平和。 这么多人,静和是不会叫别人看她的笑话。 而长夏将这一幕幕收在眼底。 ****** 夜晚很快来临。 那盛从外面赶回来已经是夜半。 画斋点着油灯,长夏吃着新下的葡萄,那盛敲门进来,见小姐披着个薄被子。 “小姐,林将军中了毒昏迷不醒,但是丞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有查出来。” 长夏剥了葡萄的手指顿住,葡萄已经剥了外衣,但是又被她放下,她用手帕净了净手说道:“不知道梁超的内乱与我胡族相比谁家的更惨烈些。” 那盛想到了二王子那衍,前几日李婶说二王子病了,正找太医用苦药方子吊着呢,这件事没敢和小姐说。 只见长夏从兜里摸出个小药瓶直接抛了出去,那盛伸手将药瓶抓在手里:“小姐,就剩下这一瓶了吧。” 长夏点头:“我鼻子虽然灵,这药配方却太稀有,但是救人要紧,送去吧。” 那盛点点头,小姐的命令他向来不违抗。 ------题外话------ 大家猜猜宋嘉怡最后嫁给了谁 031 误会 太子府风荷院的寝殿内,林芮白正被一群太医围着诊脉,太医对这种奇毒摇头费解,胡子都被拉长了三公分也没找出什么应对之法。 那盛将药瓶交给太子的时候,屋内正传来太医的摇摇叹息声。 太子不问他为什么,也没想问,只抓起那瓶药走进了内室。 太子进屋就屏退了女眷,着人弄了一桶热水,又命随从将林芮白的衣服扒了。 一盏茶后,桶里泡澡的林芮白睁开了眼睛。 林芮白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此时就站在那群脸色蜡黄的太医面前,儿子昏迷的时候吓得一直站在那,儿子醒了,一颗颗泪珠才噼里啪啦地从布满皱纹的眼角掉下来,眼泪还没顺利流完,也跟着晕了。 太医诊了脉确定是急火攻心,这才吩咐下人去熬药。 当中的一个太医问道:“殿下,老夫行医三十年都诊不出林将军的毒,殿下这方子是从哪里来?” 诊不出的毒正是南夷最厉害的鬼见愁,此药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这次要不是有这解药,林芮白的性命恐怕只能是用最名贵的药材吊着一口气,死死不了,活活不下去。 太子叹口气,扫了一眼那太医摇摇叹息道:“永州一个疯婆子给我的,我原没当回事,谁想到居然今天给用上了。可见,芮白受老天庇佑。” 他才不告诉,这是陆长夏送来的,如果说了,这夏宅甭想消停,也甭想太平。 那老者屡屡胡子又看了眼林芮白:“殿下,这事要不要禀告皇上?” 太医院张志明是太子的人,自然向着太子说话。 只见赵明熙通身的冷色,眸光微敛,手指按着桌角道:“这件事父皇自然会知道。” 父皇是不是偏爱自己还真不知道,不然怎么会暗中扶植三皇子赵明烨? 只有势力相当,才能保住父皇的宝座,所以这件事只要不伤及根本,查与不查,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作为堂堂正正的太子要不要将这件事揭个底朝天?要不要同室操戈,血溅朝堂? 他自己的忍耐度又有多少,赵明烨明枪暗箭他又能防多久? ****** 丞相府的夜晚也不安宁。 静和公主如石雕一般坐在内室。 没有丫鬟,女儿也不在,只有穿着一身白衣的宋正源。 此时的宋正源灰白着一张脸,牙齿咬的紧,但还是缓下来无力地说道:“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 静和公主再次沉下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宋正源,盯得对方直发毛:“我已经着人进宫去找伊妃了,我不信她作为妃子不惩戒下人,不仅要惩戒,明日我进宫还要她给我一个说法!” 丞相的脸绿成了菠菜。 双手在胸前抓了几把,用着哭腔说道:“这事叫陛下知道要责问我的。” 静和眯眯眼恶狠狠道:“早知道如此何必当初?” 丞相闭闭眼咬咬牙,忽地睁开眼睛看着静和道:“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静和,我和你成亲的时候立过誓言,承诺这辈子只娶你一人,你要什么我便想办法给你什么......” 宋正源探口气:“今日这事我是真的不知,如果我真做了,我必会承认,如果不是我你叫我蒙着冤屈,我该何等难受?” 静和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这些年你是不是还恨着我,当初,要不是我用计谋,你就不会恨陆凌语,她也不会去了胡族。” 宋正源叹口气,缓缓坐在了静和的身边,许久才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想必她生活的也不差。你我老夫老妻的还提她干嘛?” 静和闪了闪眸光,掏出绢帕擦了擦眼泪,又想起今个中午发生的一幕:“老宋,你知道我这个性格,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我都会用尽一切办法,怎么说我都是公主,今日我的婢女碰了一鼻子灰,我倒要亲自问问伊妃了,她派人来贺寿,却让婢女勾引我的丈夫。” 合着宋正源闻言软玉了半天,他老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认准了有人勾引她的丞相丈夫。 宋正源脑海中正想着伊妃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定然会将此时添油加醋地告诉皇上,那他该如何应对呀? 扫了眼静和,无力地摇摇头。 静和拽过枕头砸在丞相神驰表情的脸上,恶狠狠道:“你去给我睡书房,什么时候我把那小蹄子弄死,什么时候你再回来。” 宋正源顶着鸡窝头抱着被子站在了门口,一顶圆月勾着柳枝,粗壮的枝干旁,宋嘉怡一脸忧郁地看着他的父亲。 额,堂堂丞相居然总被女儿看笑话。 032 书房一见 ******* 宋嘉怡生辰宴后,京都贵妇圈暗潮涌动,都知道京都出了制衣仙女,陆长夏。 这几日长夏非常忙,但好在她有个玉玲珑的挡箭牌,挡了不少管家小姐的请。 素月通常都这么回客:“嗯,我们家小姐是玉玲珑的苦工,和玉玲珑有契约,不能私下接活。” 要是陆长夏可以私下接活,估计这辈子不能活着走出夏宅,所以,在玉玲珑接过那份契约的时候,不觉得自己是卖身,反而是解脱,倒是范丽珍这几日接生意接的手软,早就把程振国的那份气泡到了九霄云外。 很快,一天又到了傍晚。 长夏吃过饭便歪在书房看书,手里的书当然不是什么女则,是一本线装的黄皮书,书皮都破了,看的却津津有味。 她看书的时候不喜有人,所以素月估计是跑去厨房和兴昌吵架了,又或者嚷着她的盛哥哥学剑法。 长夏的耳朵灵,早就听见院子里有轻轻的脚步声,这人老远就飘来一股异香。 不过好似,这人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又带了个人? 赵明熙敲敲书房的门,不见人应答,转头瞅瞅林芮白,又伸出手指敲了敲。 哼,赵明熙是君子但是在陆长夏面前不是君子,毕竟,这陆长夏都看过自己的身体了。 他伸出食指一点,门边被推开了一个小缝,林芮白修长的手挡在赵明熙的指尖上,小声说道:“你这样不好吧?” 赵明熙:“我衣服都被她扒了,你还觉得我这样不好,我这样很好,很有修养。” 小偷似的摸进来,还要推开人家门?万一人家在换衣服什么的..... 林芮白:“.......” 门吱吖一声开了,林芮白管不了赵明熙还是能管住自己的,当即别过脸,看着苍天。 余光却瞥着那道绯色身影飘了进去才向里面望了望,还没看到什么,脸先红了,林芮白只好跟了进去,这书房飘散着淡墨雅致的书香,当中的檀木桌子上一摞书稿,有个少女背对着他们看一本书,赵明熙和林芮白眼力极好,不过瞬间都看清修长手指见的书页上写着:“欲杀其人必先乱其心志。” 林芮白:“.....” 这难道就是救他的女子? 赵明熙不客气,用扇子柄磕了磕桌面:“喂,来客人了?” 陆长夏往自己的手指上“呸”了一口,就着这口唾沫翻了一页书。 林芮白额了一声,赵明熙清清嗓子作呕道:“你现在也算京都名人了,要不要这幅腌臜样?” 长夏攥紧右手,伸出食指抠了抠鼻子,食指又很听话地在衣服上抹了抹,这才开口:“太子殿下这么对待解燃眉之急的人,是不是不地道了一点?” 哼,要不是林芮白受伤,她会不计报酬地着人送药? 陆长夏放下书,这才起身转过来,这一转非同小可,就见着赵明熙身后站着一位朗月风清的少年,少年虽然皱着眉头,但是一双眼睛清澈得透明,这人正是林芮白,都说林芮白这个人上了战场是魔鬼,下了战场就是小白花,难怪在丞相府毫无防备地遭人暗算了。 赵明熙见陆长夏呆呆地望着林芮白,不免有些怒,手指一动,扇子帅气地展在胸前:“夏姑娘这等痴呆样貌,着实....难看。” 林芮白被她盯得不好意思,赶紧见礼:“芮白特来此谢过姑娘,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长夏咬咬唇,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叫他瞧去,哎呀,这个死太子把林芮白带来连招呼都不打一下,刚才自己又吐唾沫又抠鼻子的窘态尽被他瞧了去。 陆长夏按住胸中怒火,想起赵明熙也不过想再敲诈一笔,这才笑呵呵地说道:“林公子客气了,救你是应该的,人要慈悲为怀。” 赵明溪牙齿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当初不知道是谁敲诈了9万两。” 陆长夏笑得只见鼻子不见眼:“太子殿下自然是不会让我亏的,区区九万两何必介怀。” 那副不怀好意的笑似是要挖人心肝似的。 赵明熙低头,伸胳膊,一把扇子抓在手里横在长夏眼前:“打住,这回本宫没银子了,要命倒是有一条,你要不要?” 声音软软的像随时可以捏捏的柿子饼,一双眼睛也促狭地看着陆长夏,并且眨眨眼,很欠揍的表情。 陆长夏:“我不介意再用用你的簪子。 ”说完,眼睛扫了眼对方头顶那只金色的雕云簪子。 赵明熙的头皮被扎似的疼了一下。 ------题外话------ 林芮白:“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替作者要收藏,咋样? 033 讹诈 晚餐是在湖中央的亭子用的。 素月布菜端盘见眼神总在林芮白和太子之间流连,一点都没有女子的避讳之感,也是,胡族女子不似中原含蓄秀雅,想什么说什么,素月便是其中之一,即使面前坐着两位京都贵客,可不见惧色。倒是时不时冲她家小姐眨眨眼睛。 兴昌最近总是去城中酒肆吃饭,所以学了不少的手艺,最拿手的就是这糖醋鱼。 赵明熙最喜欢吃鱼,所以一回到京都,太子府上上下下包括母后都会着人从凤溪宫送来鱼品。吃得他都快吐了。 此时,又见着这鱼,连自己的舌头都没了味。愁云满面的样像是被仇家刨了祖坟。 长夏扫了一眼,便心中了然。 “兴昌,太子殿下不喜这鱼,你还想吃什么呢林将军?” 长夏浅碧色的罗裙外罩着一件薄纱披肩,越发显得那张脸秀丽清灵,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林芮白,好像这里面只坐着这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 不是应该问太子吗?这..... 林芮白红了脸,朝她笑着摆摆手:“不用了,已经够丰盛了。本是我们登门拜访,还叫你请吃饭,真的是不好意思。” 嘿,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一个是玉面将军,文武双全不说,知礼懂礼,刚才从书房出来又是扶柳,又是清路上的小石头,再听听刚才这礼貌周全的话,真真的让人心情大好,而另一个虽然秀色可餐,但是,高傲的像一只秃了毛的孔雀,对什么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真把夏宅当自己家了? 素月啧啧两声,扫了一眼小姐,小姐这顿饭看都没看太子一眼,这太子呢,却不罢休,扇子柄一会敲敲小姐搁在桌子上的手,一会掐掐她的衣衫,表情又高傲又可怜。 长夏命兴昌过来,这兴昌挠挠脑袋拾级而上,几个人的目光都打量起这个样貌中等的男人,整张脸除了白点眼睛大点实在找不出什么优点,只见他一身藏蓝布衣的打扮,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绣着锦云的靴子,只是估计鞋小了点,两个大母脚趾生生挤破鞋面得见天光,额,夏宅穷成了什么样,连下人的行头都买不起了? 林将军看着那鞋,又扫了眼太子赵明熙,只见他胸口压着一股怒气,生生地将脸憋得通红,右边的脸似乎在抽动,拿着扇子柄的手顿在半空,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真是尴尬至极,也是,这兴昌脚上的鞋和太子今日穿的一模一样,甚至拿绣工也丝毫不差,平常人家的下人怎么会穿这种鞋? 难道,这是太子的鞋? 林芮白的脸白了白,扫了一眼陆长夏。 只见那姑娘嘴巴歪着,一双眼睛偷偷地瞧着着呆愣的太子,假装怒道:“兴昌,你和太子说说,厨房里还有什么食材,顺便问问太子想要吃什么?” 陆长夏对太子还真是好呢。 兴昌得嗓音有点粗,对着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厨房里有萝卜....” 太子听到萝卜想起那天兴昌对着自己放的屁了,登时,警惕地看向兴昌,见这家伙屁股老实的很,才缓下神色继续听他说:“还有芹菜,玉米......额,实在不行太子我做一道萝卜肉丸子汤可好?” 太子咬着压根恨恨地看向陆长夏,只见这姑娘垂着眼睛端着一杯茶水,兀自悠闲地喝着,那神态竟是很满意自己奴才这么对付他。 赵明熙伸手:“罢了,这桌子上的菜就极好,退了吧。” 兴昌却不动,一直盯着脚尖,两只脚指头,朝着天际扭了扭,额,要不是人多,太子一定将这两只脚指头踩回去。 他气愤地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硬生生地拍在桌子上,陆长夏扫了一眼,叹口气。 太子无法,只好从兜里拿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陆长夏这才清清嗓子,细声细气地说道:“兴昌,还不谢过太子殿下?” 这兴昌缩回脚指头,迅速地将银票收进怀里,身子弓的大,脑袋差点撞到太子的后背:“谢殿下。” 话还未说完,就见着素月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太子殿下,我也有份的哈?” 太子抽了抽,看向陆长夏说道:“你够了啊?” ------题外话------ 周末愉快哦~ 034 隐藏案件 陆长夏放下茶碗,眨巴着眼睛扫了一眼太子又看向林将军:“将军知道太子这次来是干嘛的?” 林芮白不得不在心里朝着这女人竖起一个大拇指:“额,太子殿下是来干嘛的?” 太子瞪了一眼林芮白。 不得不又从兜里摸出一万两银票,这次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比之前更响,眼神更犀利地看向陆长夏,额,这女人任凭你刀枪剑戟就是按兵不动。堂堂太子经历了多少人和事,怎么就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呢? 此时,月上中天,素月早就在亭子四围点起了四个灯笼,四只灯笼将桌子照得透亮。 赵明熙“啪”地一下打在陆长夏的胳膊上,正咬着鱼嘴的林芮白,抬起一双警惕的眼睛,见陆长夏恶狠狠地瞪着太子,太子耸耸肩:“蚊子,好大一只。” 陆长夏扬声笑道:“兴昌。” 太子脸一白:“在下告辞。” 陆长夏:“月上中天了,是该走了,不然你府里头的丫头小姐们该操心着您了?倒是林将军,吃饱了饭,让我丫头素月给你诊脉,看看这毒清的彻底吗?” 素月不等林将军咽下最后一口鱼,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这林芮白虽武功高强,可是哪里被女子摸过,登时涨红了脸,呆愣在原地。 太子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而在林芮白的身后。 林芮白的身后是波光荡漾的湖水,湖水掩映下能看到亭子的矮凳上蹲着两只猫。 其中较小的那只黄猫被较大的那只灰猫压在身下,灰猫似乎睡着了很享受地闭着眼,小黄猫则睁圆了眼睛被压的无奈,可怜巴巴地看着一众人。 太子赵明熙起身走到那对猫边:回头道:“长夏这是你养的猫吗?” 这声长夏叫得格外的亲切,就像是老朋友,特别熟特别热乎的那种,坐在凳子上的陆长夏不禁脑袋一晕,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就在此时,兴昌来报,门外来个姑娘,嚷着要见小姐,说她娘用了玉肌膏脸都快烂了。 长夏眯眯眼,赶紧起身,顾不得客人在场,提着裙子拾级而下,面色却没有分毫的惊慌,赵明溪和林芮白对望了一眼,也赶紧跟着陆长夏走了出来。 赵明熙心想要是胆敢有人找陆长夏的麻烦,那么他第一个不饶。 素月走在长夏身侧秉道:“小姐,林将军的毒都解了,身子骨很硬很健朗。” 陆长夏点头,在那盛提着的那只灯中,脸色平静如水。 站在门外的正是在丞相府见过的赵露思。 赵露思穿着一件杏黄绸衫,眉间现着川字,两只眼睛蓄满了泪水,就是不肯掉下来,见到长夏的时候,急急走过去拽住长夏的手腕,声音却又抖又颤:“长夏姐姐,我母亲用了玉肌膏,结果皮肤溃烂,现在寻死觅活的,我父亲要禀告皇上治你的罪,我硬生生拦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夏用手掌包住她肉肉的小手,发现那手又凉又湿,估计这一路过哭个不停:“赵姑娘你别急,玉肌膏带来了吗?” 赵露思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这才看向身后跟着的那个丫头,那丫头哭着从袖子里取出玉肌膏,赵露思这又说道:“长夏姐姐,我母亲用过之前的玉肌膏,没有问题的,这新的玉肌膏只加了一味珍珠粉,母亲也用珍珠粉熬过药,可是我母亲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病得更重了,长夏姐姐快给我想想办法。” 长夏接过玉肌膏,打开盖子闻了闻,闻不出什么不同,刚要伸手挖一点膏体出来,手下一空,玉肌膏被人抢了去,这一回头见玉肌膏握在了赵明熙手里. 只见他觑眼瞧了瞧,这才伸手挖了点膏体,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温温凉凉的膏体贴着手背,过了一小会手背有点痒,渐渐开始发黑,陆长夏迅速用袖子将他手背抹了个干净。 众人都盯着太子赵明熙,赵露思说道:“太子哥哥能瞧出这里面有什么嘛?” 太子凝神细思,将手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确实,没什么不妥。 他抬头问赵露思:“这个我要带去太医院,但是郡主要想想你和婶母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赵露思扫了眼陆长夏,见她呆愣地看着赵明熙,又将目光定在赵明熙的脸上:“不喜我母亲的当然是我父亲的二房。怪我前几日和她吵了一架,这事我要细细查查。” 长夏走到厨房的角落掰了一颗芦荟,缓步走来命素月用纸包了,交给赵露思的丫头这才说道:“回去找专人将刺拔了,然后用药锤子捣碎,一日两次敷在脸上。这几日我等太子的消息。再想应对之法。” 陆长夏扫了眼太子,见太子呆呆地看着她,仿佛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似的,索性别过脸对那盛说道:‘盛大哥,你送赵小姐回府吧。’ ------题外话------ 明天周一。 太子上线要收藏。 035 龙涎香 太子走到门边,又转过头,手扶着兴昌要关上的大门说道:“你放心,这京都于你不会有任何改变。” 月光将他的眸子照得碎亮,那碎光闪得长夏心头一热。 复又看向他扶在门上的手,手背上隐约还能看到青乌的印记,这才说道:“素月也给太子包一瓣芦荟,按着我刚才说的,捣碎敷上。” 素月领命去了小厨房,用纸包了芦荟递给太子,发现太子神情呆滞像她们胡族的一个二傻子。她赶紧捂住自己不老实的嘴,退到了小姐身后。 林芮白伸手在太子眼前晃了晃,又拍拍他肩膀道:“太子殿下,白老师还在府中等咱们,走吧。” 赵明熙瞪了一眼林芮白,又深深看了一眼陆长夏,缓步迈进来走到她对面,太子个子高,一身绯色衣衫映着如月中天:“我回去叫100暗卫保护夏宅,你放心。” 长夏攥攥手指说道:“太子殿下多虑了,请快回。” 赵明熙不明白为何她的声音要如此之冰,不由得回过神笑道:“我走了,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说完,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纸包塞进陆长夏的手里,转身和林芮白迅速消失在门口。 ****** 兴昌关了门,打了个哈欠。 长夏叫他早点去睡,又拉着素月进了后院。 素月点灯烧水忙了一会儿见小姐对着梳妆台的纸包发呆。 走到小姐身侧,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这香味很熟悉,对了,在胡族王宫二王子曾带着这东西送给大王。 而这东西正是龙涎香。 龙涎香的产量有限,且大部分供应给宫廷,制成各种香料成品,小小的一块价值千金,而且就算有千金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小姐,太子有心了。” 长夏敛敛神色,用纸将龙涎香包了递给素月道:“你收着吧,咱们的百毒解就缺这个。” 今日,长夏左右捉弄太子也不过是想得到一块龙涎香,没想到最后发生了赵小姐这件事,没坑成他,他自己倒是有心主动奉献了。 “小姐,太子对你似乎.....”素月将纸包收进袖子里,瞧着铜镜中小姐那张惊艳平静的脸,试探地问道。 “我知道,可我没时间和这混小子闹,我会搅乱很多人的生活,包括丞相府公主府还有皇宫。” 素月神情垮掉:“小姐,你考虑过利用太子殿下吗?” 长夏将头顶的钗环卸下,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素月道:“有,但是太子是何等人物,会任我玩弄于鼓掌,你记住了做大事不仅仅要霍得出去,还要懂得退避,太子这样的人不是被我利用的。” 素月虽然机灵不过是些小聪明和小姐是没法比的,于是点点头将龙涎香收了。 那盛一个时辰之后回到夏宅,长夏到了外间听到他说:“长安王妃确实脸部溃烂,至于长安王的那位二夫人,趁着她去看望王妃的时候我摸了进去,寝殿内没找到任何毒药。倒是有这个。” 那盛边说边从兜里摸出个布扎的白色小人,小人有眼有鼻,胸前写着生辰八字以及长安王妃的名字。 梁朝人迷信,用这种扎小人的方式进行诅咒,一方面解气另一方面如果趁机收拾了那人便是最好。 如此看来这二夫人孙氏扶正的心思如此的狠辣。 那盛瞧着微微皱眉的小姐说道:“小姐,你放心,孙氏扎的小人有10多个,我都放在了显然的位置,还有一个放在了长安王的寝殿。” 这样,先将火引到孙氏身上,夏宅便可安稳一时,接下来就有时间查证这件事。 长夏接过小人,默了一会说道:“嗯,做得好,这玉肌膏和这孙氏也脱不了干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咱们这池鱼可不是案板上的那条。” 她的眸光又恢复了清凉,在烛光闪烁中越发的明晰。 也许两日内太子赵明熙就会告诉他,玉肌膏里到底加了什么。 ------题外话------ 太子查到了真凶是谁,但是不决定告诉长夏呢· 周一,早安· 036 顺天学堂 暗卫当夜就来了夏宅,而天明的时候,却都做鸟兽散。 长夏梳洗完毕,用了早膳,才见那盛带着一个玉面公子来到书房。 此时,长夏正在纸上描摹着一个花样。 最近几天,范丽珍拿来的案子特别多,不是谁家小姐生辰就是大婚,服饰图样的设计稿摆了厚厚一摞子,范丽珍也是个晶透人,从账房支了5000两银子换成4张1000两的银票和1000两的碎银子,送进了夏宅直说是辛苦费,其实还不是提前打发下,好让她卖力干活。 那盛:“小姐,竹末来了。” 这竹末是太子的暗卫之首,武功高强尤善软剑,陆长夏应了声,搁下笔,这才抬头,见那盛身边站着一个比太子略矮,长相比较文气的少年,少年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通身的暗纹对襟黑衣打扮。 “陆姑娘,我奉太子之命,白日也守在这里。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他拱拱手,低垂着眉目说道。 长夏起身,用湿手巾抹了抹桌子上的灰尘,她只有素月一个丫头,这些活也从不指着她一个人,所以,收拾也是长夏分内的事。 倒是竹末,看到这个很诧异,不过瞬余恢复常色。 长夏放下手巾说道:“竹末真是辛苦你了,不过夏宅有那盛和兴昌就好,你辛苦一夜回吧,顺便告诉太子殿下,昨日的东西我收下了,但是请你把这个交给他。” “可是太子殿下并没有召回我。”竹末扫了眼她手里的东西,是银票。 太子殿下不缺钱,交给他打理的暗庄就很多,别说几万两银子就是几百万两太子殿下也不放在眼里呀。 长夏几步上前将银票塞进竹末怀里:“既然太子殿下让你听我的吩咐,那么我说的话你自然是要听的。” 竹末犹豫着,但还是接了,拱手道:“是。” 那盛送走竹末的时候,恰巧门外马车上下来个中年妇人,五十岁上下,穿着华贵的衣料,步态悠闲,见到那盛的时候招招手笑道:“孩子,告诉夏姑娘就说我是云大娘。” ****** 长夏换了身衣裳便同云大娘上了马车。 “嘉怡生辰我赶巧病了没去成,公主回去还和我说,你这丫头在丞相府一鸣惊人,柳如云的天下已经过去了。”云大娘拍着她的手,咳了咳。 “云大娘,我素月今日去了玉玲珑,晚上我叫她给你熬点川贝雪梨汤和冰糖柠檬膏,保准你这咳嗽好个利索。” 云大娘笑着点点头,长夏这才说:“公主找我是因为长安王府吗?” 长安王虽是长公主的堂兄,但二人关系并不好,倒是长公主素来喜欢赵露思,长安王妃又是她的手帕交.....所以长安王府她只亲近这两个人。 长夏自然知道这个内里,但是又不明白一向暴躁的长公主会着自己亲近的奶娘来请她?而不是随便叫来人将她绑了。 云大娘摇摇头:“这丫头心思难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我来接你。” 长夏眼里一片坦然:“长公主用了玉肌膏吧。” 云大娘看着长夏那张年轻而惊艳绝伦的脸点点头:“用了,而且长公主的皮肤好了太多,这丫头的心思我向来猜不透,不过不用担心,她要是为难你,我去说,怎么说她都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长夏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云大娘虽然善良,可以靠得上,但关键时刻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谁都靠不得。 城西到城南的贵族区走了整整三个时辰,经过顺天学堂的时候,云大娘撩起帘子,扫了眼外面对长夏说道:“过几日皇帝要到这顺天学堂听白元思老先生讲学,太子殿下这几日恐怕有的忙了。” 长夏顺着云大娘的手望出去,见着一个偌大的气派的深漆木门,门口蹲着两只威严的石狮子,上方一个顺天学堂的匾额,字体铁画银钩,隽永有力,堪堪绝笔。 “这字!”长夏发出一声感叹。 云大娘瞅着她笑笑:“这是太子8岁的手迹,皇帝嫌之前的字太老气,命人换了,到现在很多外地来的还要特意来这观摩呢?” 太子赵明熙8岁写的字?她八岁还在马厩喂马呢? 云大娘撂下帘子道:“这京都地杰人灵,我老了,不然我也纵然使马,夺得一个绚丽的人生。” 五十岁的云大娘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而陆长夏神色微敛,安然地想着公主府会发生什么? ------题外话------ 赵明熙表面是个不拘小节的太子,实则啊,皇家的人,你懂得~ 喵喵早安·求收藏求票票 037 公主府 长夏在客房等了一个时辰。 长公主才带着几个仆妇从外面走进来。 长夏起身出了门在烈日的正午给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的声音却温平地说道:“起来吧,我们进屋说。” 时下的日子已经过了八月中旬,京都的天气却依旧燥热。云大娘命人弄了几盆冰,又着人熬了酸梅汤放了几块冰递上去。 长公主喝了几口,这才说道:“太医院的人今早都去了长安王府,这次你惹的祸不小。” 长夏半垂着头,听得这话故意起身一脸惶恐:“殿下,如果有心人想要利用什么东西推波助澜,那么这个世界上无辜而死的人会尸横遍野。” 长公主冷笑道:“你要怎么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长夏抬头,眸子弯城半月型:“公主殿下已经替民女证明了。” 吐气如兰,容貌惊艳,总感觉陆长夏这丫头像一个人,不过怎么可能? 前几天公主的脸还天蜡黄蜡黄的,现在有了光泽和血色,加上太医院最近给她开的食疗方子,玉肌膏在她的脸上发挥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丞相千金宋佳怡也说,这改良后的玉肌膏确实比之前更好用。 长公主噗嗤一声笑:“你这张厉害的嘴巴颇像年轻时候的我。不过,你要知道长安王可是个不讲理的主,这件事即便不是你做的,估计也会受牵连。你打算怎么办?” “长安王再厉害也是天子脚下的臣民,和民女一样得遵守这大梁的法治。我虽然一介布衣,到底也会据理力争。” 长公主眯眯眼,这姑娘这气度绝佳,若是能得皇帝的垂怜,那皇后岂不是会得力不少?这也是这几天她一直思索的事。 “长夏姑娘想要荣华富贵吗?”长公主挑高一只眉,神情淡淡地看向她。 “回殿下,谁都想一生淸贵,平静安然,但人的命数天定,得到与否要看天意。”长夏笑了笑,抬眼见长公主神情有点恍惚,似是陷入了回忆。 京都人人都知,长公主恋慕兵部尚书程远道。 而程远道当年隔着一道屏风以糟糠之妻不下堂拒绝了皇帝和公主。 说起来这程远道颇有一些骨气。 室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也就在此时,一个碧衣丫头从外面走进来,在长公主的晃神中禀告道:“殿下,长安王的二夫人被郡主割了喉。” “割喉?这孩子!” 碧衣丫头继续道:“今一早,长安王穿官服的时候从衣袖里抖搂出一个小人,和亲王认得上面的字迹就是自己那位二夫人的,当时脸登的一绿,暗中叫人查了孙氏的院子。可巧,长安王上朝后,郡主知道了这事,直接带人到了孙氏院子,将她的喉割了。据说她一手的血,逼着对方写了玉肌膏的事,还说要将这事告诉陛下。” 长夏微眯了一下眼睛,扫了眼朝着她使眼色的云大娘。云大娘一直坐在长公主身侧没有说话。 长公主眨眨眼,打趣道:露思这孩子一向机灵稳重,这件事……”想想又继续道:“办的好,这回长安王要扶正一个残疾人是不可的了。” “不好了,不好了。” 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小斯,气喘吁吁的,头顶的银簪都跑歪了。 长公主扫了眼长夏一笑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小厮跪倒,看着长公主,手指着外面说:“和亲王带着一百府兵来了府里说是要人。” 长公主端起茶道:“是吗,他胆子倒是大。叫他进来,什么事不可以商量?”说完扫了一眼陆长夏,发现这丫头比想象中的淡定一万倍。 禁不住好奇道:“怎么?你真的不怕?” 长公主今日叫她来,自是知道和亲王府早上的那番折腾,想着这和亲王一定会去找陆长夏算账,到时候去和亲王府要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倒是将人请来这,卖个面子,陆长夏此时要是求饶,她自然会乐意帮。 长夏笑笑:“不怕,长安王没有理由抓我,如果在公主这里抓了我,以公主当年一骑战马平天下的豪气,怎么会做事不管?” 公主垂眸笑道:“你怎知现在我还有当年的豪气?如果我不管呢,毕竟事头是由你引起的,我管了也没什么好处。” 长公主右手摸着左右无名指上的玉戒指,并不看她。 长夏垂眸,复又看向她:“我虽然没有见过柳如云,但也知道,她拿出来的东西样貌平平,怎么配得上公主?何况,我不仅会做玉肌膏,还会做胭脂做眉黛,京都的女子们舍不得,公主更是舍不得我的。” 云大娘说道:“丫头,长夏这孩子确实不错,我太婆我特别喜欢。” 长公主拽住了云嬷嬷的手:“嬷嬷,你身体不好,回屋里休息。” 云嬷嬷一歪,:“丫头,你别撵我,今天我就想看看这长安王如何在我们的地盘上耍威风。” 长夏感激地冲云大娘一笑。 ------题外话------ 今天的东北冻死个人 038 对峙 早朝上的长安王被府里的人叫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孙氏,气得心肝直颤,扬手命人请了太医院的大夫来 听到他女儿逼着孙氏写了往玉肌膏里面加毒的罪状,咬咬压根,不能找亲女儿算账,也要找个人捏一捏,当时提了一百府兵包围了夏宅,得知陆长夏被请去了公主府,也没能消得半分气,气冲冲地又到了公主府。 今日势必要拿下这陆长夏,下狱受刑,总要平一平孙氏的苦。 他和长公主速来不和,所以也不讲什么礼数,只要肯把人给他就行。 公主府的管家前脚去禀报,后脚露思提着裙摆大步迈进了屋里。 “爹,你这是做什么?找替罪羊吗?我说过了,长公主殿下和嘉怡姐姐都用了玉肌膏,脸好好的,只有我们家出事了,这件事我已经找孙氏核实了,你不要包庇。” 赵露思满脸通红,心想爹爹真是老糊涂了,为了个孙氏脑袋被驴踢了。 “你这个死丫头是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啊?” 和亲王气得胡子乱颤:“联合外人欺负家人,你孙姨娘为人是傲娇了一点,但也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的,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事,你别管,我定要将陆长夏送进大牢。” 说完,已是气呼呼地一招手,门内的两个贴身府兵跟了上去,赵露思虽然武功在身,也不能拿亲爹开刀,只在后面跟着嚷道:“爹,你能不能别让姑姑笑话你?” 长安王气呼呼地在前面走,全然不理露思的奋力辩解。 背着手一脸气愤的长安王大踏步迈进了门槛,对上了长公主那双阴沉而微眯的双眼。 “来人,将陆长夏给我拿下。” 和亲王沉稳地挥手,就见两个府兵站在了陆长夏的身侧。 “长安王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吧?” 长公主扯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自顾自地扇起来,又低头哂笑道:“三十五了还是如此的沉不住气。” “你....” 和亲王气节,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不和你理论,带走。”又是一挥手。 但是,没想到,门和窗户一下子全关上了。 在门即将关上的缝隙中,长安王见到了女儿看着别处若有所思的样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公主笑道:“带走陆长夏我没有异议。但私闯公主府这件事我一定要禀告皇上。” 说完,长公主扫了一眼陆长夏,见她神色安然,没有任何惊慌之色,复又看向长安王道:“长安王有什么理由将人从我这带走呢?。” 长安王扫了眼客房紧关的门窗,又看了眼陆长夏这丫头说道:“这人毒害长安王妃罪名大不大?” 长公主挑挑眉:“大,够死罪了?不过,罪责是由王爷定的?” 长夏被两个人架着:“和亲王抓我是到府里的柴房动用私行屈打成招,还是把我送进刑部天牢找确凿证据定我的罪?亦或是,长安王府的内情被皇上知晓,来个三司会审?” 长安王咬咬压根,突然对这个问题没来得及细想,本想到夏宅暗中抓了这小蹄子回府收拾,没想到自己脑袋一热直接杀来公主府。 长安王早就听女儿说,京都来了个陆长夏,此女才华横溢,今日见到更是惊了眼,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居然全无惧色,说道抓她不是使劲辩驳,而是切中要害,一语就将事件引上了一个高度。 但长安王也是个狠厉的,今日要是不带走这丫头,面子上也过不去。 “玉肌膏总归和你有关,无论怎样你都要和我走一趟核实核实。”语气已经缓下来,但是那张脸依旧冰的可怕。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下人的声音:“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小郡主请安。” 长夏的眉头一跳,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翻涌。这赵明熙不是应该在宫里和皇帝商量正事吗,有这功夫来这? 门被打开,一身冷色的赵明熙,直接给长公主问安,然后对着长安王道:“叔父怎么也在这?” 长安王的脸一抽,总不能说是来公主府拿一个小丫头的吧?这小丫头还牵扯着长安王府一桩不太光彩的内案呢? 长安王见女儿亲热地走到了长公主身侧,还笑着说什么,便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想借借长公主的座上宾一用,我家夫人生辰快到了,请长夏姑娘做身刺绣衣裳。” 太子皱皱眉,四下环顾:“哦?能让皇叔亲自来请,这面子大了点哈。” 长安王:“.....” “你说的可是陆长夏?” 长夏王直直腰眼,闷闷地应了一句。 赵明熙皱皱眉,扇子轻展:“这样啊,皇叔,这次可能又要委屈你了,本宫刚从宫里出来奉了母后之命,也是来带她的,母后想着要为父皇定制新衣,要不本宫先?” 长公主微微哼出笑,讥讽地扫了眼长安王那张显老且冰冻的脸,好笑道:“长安王在本宫这胡闹,可是不敢和皇上皇后面前胡闹吧。” 长安王语塞,老脸青一阵白一阵,一双眼睛狠狠地挖了自家女儿一眼。 咬咬牙道:“那我改日再请。” 眼神转向陆长夏的时候,已然冰封刺目,像两柄寒剑一样,刺得人心头毛毛躁躁。 而长公主就那么安然地端坐在高处,兀自笑着,不一会说道:“长安王兄,眼下最要紧的是治好王妃的病?至于孙氏,不是什么千古奇冤吧,这事真要闹到刑部,你认为孙氏有几分胜算?” 长安王来这当然不是讲理的,讲的自然是自己的权威可以怎么折磨一个小姑娘,现在事情闹的长公主和太子殿下都掺和进来,再闹大孙氏亲手做的那些小白人就会公之于众,那孙氏别说嗓子了,命没了都有可能。 长夏见长安王泄了气似的,便朝着露思回一记感谢的笑,已经猜到刚才她应该将事情和太子赵明熙说了个明白,这小姑娘年纪不大,看事情做事情利落剔透,着实让人佩服。 只是,太子赵明熙为何来的这么巧? ------题外话------ 早安啊~ 太子:我来的正好? 039 我喜欢银子 城南是一片皇城。 赵明熙和陆长夏坐在宽敞的皇家马车内去的是城西方向。 长夏看了他一眼,剑眉英目,睫毛特长,鼻子下的嘴巴比女人还红艳。 “你不是带我进宫?” 他手臂支在腿上,扑扇着眼睛:“你太累了,先回府,做衣服又不是什么大事,明日我来接你。你很喜欢皇宫吗?” 长夏挑挑眉:“我喜欢银子。” 果然和他认识的那些女人不一样,那些女孩都喜欢名利双收,这女孩呢,喜欢钱,对钱又无限的狂热,但看着又不是爱钱的人,赵明熙歪歪嘴:“那为什么叫竹末将银票还回来?” “无功不受禄,得了那么一大块龙涎香,银子就不必了。” 他点点头:“在你这抢劫也需要江湖道义?” 长夏撇撇嘴:“那要看你们的命值多少钱?” 好像说值多少钱都不对,不值钱更不对。 索性敲敲她的头,才发现这丫头一直瑟瑟发抖似的,他抓起她的手,蹙眉问到:“怎么搞得,这么冰。” 长公主府不仅放了几盆冰降温,她还客气地喝了冰凉的酸梅汤。本来风湿就重,这下子彻底犯了。 这一路其实强撑着,倒是被他看了去。 大夏天的马车内没有任何保暖的东西和多余的衣服。 赵明熙左右环顾,一眼盯在了马车帘子上,他的马车又高又大,帘子自然也大,像一小件披风。嘴角一歪,伸手就扯掉了帘子。 这一声撕扯,震得马夫心都碎了,殿下啊,这可是江南特贡的蜀锦,太子府一年也就得一匹,还用它做了马车帘。连皇后娘娘的马车帘都是普通的布料做的,您这…… 赵明熙将帘子一展披在她肩上,本就瘦小的她,被他怜惜一般地握着这样细细看去,陆长夏脸颊绯红,碧波一样的眼眸微微垂着,原来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回头朝着窗外说道:“竹末,去太医院请张志明来趟夏府。” 长夏赶紧阻止:“不必,我府里有药,回去就好。” 赵明熙啊赵明熙,你把太医院的人请来,被人知道太子兴师动众的,我该有多少麻烦啊? 竹末僵住没动。 赵明熙问道“你什么病?” “风湿,很严重的风湿。雨天骨头会疼,冬天骨头更疼,话说这京都的冬日很冷吗?” “不冷,这个冬日你也不会冷。我那里有银丝碳,全都给你。” “太子殿下往后还是少去夏宅,毕竟我们不熟。” 赵明熙没脸没皮地说:“不熟?什么是熟?嗯?好像,没人比你我更熟了。” 是啊,赵明熙这辈子都忘不了永州那夜,有个女人扒光了他衣服,并且毫不客气地将他扔进木桶。也忘不了第二日醒来,林芮白和几个士兵憋不住的笑。 他发过誓的,一定找这个女人算账。 长夏挑挑眉决定逗逗他:“太子殿下不会是喜欢我吧?” 赵明熙从脖子根红到了额头,像一脑袋扎进了红色染缸似的:“你别瞎扯了,我喜欢你什么?你这种女人看着斯文,其实一点也不斯文......” 长夏深输出一口气,放松道:“幸亏你不喜欢我,不然我得多惨?” 赵明熙咬咬牙根:“惨?多少女人,想爬上我的床可惜都没得逞。” 长夏冷哼道:“太子自视甚高了些,做高位自然有高位的苦恼,像你的身份想要睡个安稳觉都是不可能的吧。我可不想过这种生活。” 惦记太子之位的人很多,利益关系牵扯不清的人更多,1岁被封了太子,平安无事地活了十八,赵明熙当然不是个白痴。 赵明熙怔了怔,一只弯曲的胳膊拄在腿上,并不看她,声音也很随意地说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陆长夏来到这京都自然已经抛了那些儿女情长,但想起之前和二哥哥那衍说过得,神情便也有些怔然,连声音都暗暗低了:“我喜欢的人一定要陪我看天下的风景,可以长河落日圆,也可以走南闯北,亦可以男耕女织。” 赵明挑挑眉:“那你为什么来这京都呢?” 这也是太子赵明熙一直困惑的事,他不是没查过陆长夏,可惜查到的也不过是表现看到的这些,还有,绣宜轩。但是,绣宜轩具体是做什么的,还真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长夏抬眼,很坦然地看着他到:“当然是要挣钱,万一我将来的夫君是个穷光蛋,贫贱夫妻百事哀,我可不要过那样的生活。” 他垂眼一笑:“你这丫头其实聪明着呢,凭着你的才华哪里不吃一口饭?今天就算我不来姑姑府中,你也会毫无损伤的脱身对吧。” 长夏拽拽身上的车帘:“你为什么会来?是那盛?” 他点头:“你府中的管家确实厉害,云嬷嬷到夏宅的时候刚好赶上竹末离开,不过给你通报之前,他追上了竹末,而竹末第一时间到了皇宫告知我。我一猜事情就不简单。我姑母这个人,为人还算爽利,不过她不是能矮下面子的人,一定要做着高高的姿态,让你亲自奉上她想要的条件。” 长夏凝神皱眉:“看来长公主甚是了解长安王,只是长公主到底要我做什么?你能问出来吧?”她又变得笑嘻嘻地凑过一张脸。 赵明熙看着窗外,一双眼睛晶地闪了一下:“你是在求我?” 长夏:“求你又何妨?” 赵明熙嘴角一歪,一张脸凑近了她:“以身相许吗?” 话很猥琐,但神情又那么点子认真,陆长夏一拧眉,一只手抓着他的脸使劲向后一推:“你该学学林将军,知礼懂礼。” ------题外话------ 今日首推有没有收藏的亲奖励么么哒 040 马车 第二日,赵明熙果然早早地就来了夏宅。 兴昌给他开了门,见在太子旁边的小厮扬手一挥,几个仆从便抬着箱子往门里进,那小气厮兴昌认得,是太子的跟班苏岩。 苏岩道:“按照太子的吩咐,已按照太医院张志明的方子配了20付药,还有各类的珍贵药材统统拿了来。” 赵明熙用余光瞧了眼神情惊诧的兴昌,闷闷地应了声:“把注意事项告诉他,哦,不对,一会告诉盛管家。” 兴昌这样傻笨傻笨的干一些粗重的活还行,不能委以重任,也不知道这陆长夏怎么想的,要了这么一个笨人。 这样想着,就见陆长夏从小角门走出来,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清浅碧波眼神,月白罗裙,光华难掩。 看着太子的人进进出出,又听到了刚才太子和小厮的对话,挑挑眉说道:“太子不会把私库都搬过来了吧?” 赵明熙嘴角抽了抽没理她,转身摆摆手:“跟着我走,丫头就别带了。” 素月跺跺脚,昨日去了玉玲珑不知道小姐发生了那么凶险的事,此时欲上前,却被长夏的手按住,低低说道:“别忘了我改了容貌,你没有,宫里可没这随意。你会易容术,从今日起也改改样子。” 素月想想也确实如此,皇宫可不比寻常地方,得宠的伊妃就生活在那,一个闪失就坏了大事。小姐这次去宫里,万一有人来夏宅查探,那不是遭了。 素月抓住小姐的手说:“小姐,你放心,这几日我会精心打理玉玲珑的事。” 长夏点点头,摸了摸衣袖,又扫了眼厨房道:“把那些药材都卖了,然后将钱暗暗地给李婶送点,她的开销比我们大。” 素月笑着点点头。 ******* 马车上,赵明熙翘着二郎腿,眯眯眼:“昨日,我吩咐那盛熬的姜汤可喝了?” 长夏点点头,不想与他多说什么似的,懒懒地依着窗户。 赵明熙扫了一眼她:“张志明的药一定要按时喝,你这风湿不能太耽搁,时日久了,病入骨髓就不好了。” “你啰嗦起来真的很吓人。”长夏倚着靠背,忽视那张又青又白的脸。 赵明熙指指自己小声腹诽,我这为了谁啊? 然后轻轻咳了咳,像是不太好意思似的,低着眉眼说道:“宫里规矩多,如果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什么都不说。这次我会陪着你,你入了宫门就收一收自己的性子。” 长夏皱皱眉:“我什么性子?” 为什么对着这赵明熙,陆长夏就收不着自己的火气? 赵明熙看着那张明显憋着火气的脸:“好好好,我是好心提醒你,你说我怎么样都行,但是我是生在皇宫的人,深知一句话可以成事,一句话亦可以败事,好在你只对着我是这个性子,我还放心些。” 他堂堂一个太子在她面前不称本宫,称呼自己为我。 而且,他是在担心自己。 抬头扫了他一眼,剑眉入鬓,朗月清风,实在是个好看的。难怪惹得天下女子心心向往。 去皇宫自然会路过公主府,也会路过顺天学堂,长夏撩起垂帘,远远望着顺天学堂四个字,称赞道:“原来太子殿下写的字这么好看!” 这似乎是陆长夏第一次夸他。 他突然感慨道:“从小母后逼着,父皇看着,又有师傅训诫着,还有明争暗斗熏陶着,我想要松懈一下都难。” 最后几个字竟是拉长了尾音,显得颇无奈。 陆长夏手还拽在帘子上,回头见他眸光变冷,神色若有所思的望着外面。 陆长夏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瞧去,见着一个马车踢踢踏踏地竟比太子的马车走的快了许多。 太子今日换了普通的马车,所以没人认得出。刚才那辆马车显然刺了太子的眼。 而马车疾过时,后面挂着公良的字样。 公良子实府上的车似乎急着进宫。 耳畔响起冷冷的声音:“永州的死士是公良子实的人。” 长夏撤回手,放下的帘幕将光线调暗:“我不明白你和公良勇不是好兄弟吗?” 他换了个姿势笑道:“公良勇有勇无谋,我暗中调查过,他并不知道他父亲投了二皇子。” 皇家争斗你死我活,这条路他走的该着实心惊吧,于是她往前凑一凑问道:“你不做掉公良子实吗?” 听到这话,他抬眼定定地瞅着她,忽然笑了道:“会的。” 好像是说,嗯,会吃饭一样简单。 一改痞样的脸上划过一丝狠厉,陆长夏倒觉得这才是皇家子弟该有的样子吧。 ------题外话------ 请收藏哈哈哈哈周末早安~ 041 丑妇 皇后娘娘不在凤溪宫,而是带着一众嫔妃在御花园赏花。 赵明熙皱眉,拉起陆长夏就往回走。 陆长夏只觉得莫名其妙。 “御花园人多,特别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一个小丫头没有过这种历练,不适合这时候过去。” 母后也是,今日有御花园赏花宴,他怎么一点不知。 “皇后自然知道我是要来的,这样走了,她的面子怎么过得去?” “回头我去说。” “不过是叫做一身衣服,怕什么,你母后还能吃了我?。” 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着,早一天见到敌人就早一天筹谋布局,伊妃好早一天上黄泉路。 “这里的女人吃人不用嘴。”他的目光有点阴冷。 “你以为我会被吃?” 长夏却甩开他的手,揉揉手腕道:“太子殿下以后请不要牵我的手,特别是这,人多眼杂。” 他嗤了一声:“那你叫我明熙哥哥不就好了。” 长夏拧着眉瞪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长夏在他面前极难掩饰自己。这人。 赵明熙怕长夏不自在便将带路的下人打发了,独自领着她朝着御花园走去。 路上遇见两个丫头交头接耳,不时抬头嘲讽地看着远处一个提着食盒面目狰狞的女子。 虽然隔得极远,长夏,仍能看清那女子脸上交错丑陋的数条疤痕,长夏悄声问道:“这人是哪个宫里的?” 赵明熙在柳贵妃的宫里见过她,当时,柳贵妃一面喝着茶一面命下人拿鞭子抽她,她没躲,也没哭,直挺挺地忍着。 皇家的人冷血,赵明熙也一样,这等小事不过是睫毛上的一粒尘,不想看拂了便是。 “哦,柳贵妃宫里的。” 柳贵妃?那个长相极美,声誉比皇后还仁慈的柳贵妃,哼,有些人啊,不过是人面兽心。长夏手里还握着她一个惊天的秘密呢,只是不知道,这么丑的仆妇怎么得罪她了? 他继续絮絮叨叨答道:“ 一会到了御花园,头戴凤冠的便是母后,穿着朴素,神态慈和,总是一副笑咪咪的样子那人是柳贵妃,这人最要小心,还有有点嚣张有点瞧不起人是伊妃,她是胡族人,现在是柳贵妃的人,剩下几个没什么心眼,傻乎乎的。” 长夏点点头,这些她当然都知道。 后宫牵扯朝堂,朝堂亦可见后宫。 皇家的儿子就是难做。争吧,要见血,不挣吧要献血。这赵明熙虽贵为太子,名义上的皇位继承人,但是他老爹似乎不让他过于轻松。 现在的大梁朝堂局势大体分为三派。一派是太子党,一派是二皇子党羽。最后一派属于中间派,不掺和任何一派,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但大多是老臣,个把年就退休归家,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 陆长夏不信,她一个来京的小丫头能查到的,皇帝会不知,除非他纵容默许朝局如此。 其实,目的也就一个。巩固政治。 这一沉思,抬头见赵明熙背着一只手步态悠闲,回身的时候对她灿然一笑,虎得她生生顿住。 而那两个丫头极为有礼地请了安,赵明熙鼻孔朝天,连哼都没哼一声。 长夏忽视两个丫头探视的眼神,扫了眼那仆妇,只见她刚才撞了人,正弯腰道歉,又匆忙捡起地上的食盒转了个弯消失了。 不知道这样的人,为着什么生活在这阴暗深宫。 ------题外话------ 哈哈首推了,大家可以给个收藏吗 042 波澜 众多嫔妃中一抹绿色身影飞出半米,青葱手指啪地打在一个端着茶的婢女脸上,那婢女一歪,连人带茶栽向旁边的一大片玫瑰花丛。 绿色身影正是伊妃,她拧着眉,叉着腰吼道:“不过是个贱婢,胆敢将洒了茶汤的水端给我?来人呐,给我打她100个嘴巴,顺便吃一丛玫瑰花,连梗都要给我吃下去。” 几个胆小的骇得脸色铁青。 这伊妃甚得皇帝宠爱,又是刚刚怀孕,气焰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那个端着茶的柳贵妃歪在椅子里瞧着脸色发白的皇后娘娘。 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咬咬牙看向了双手撑着玫瑰花径起身的婢女,那婢女满脸的花刺里流出细细的血丝,虎的皇后手里的小蒲扇直愣愣地掉在了地面上,皇后去看那蒲扇,一抬头就见着柳贵妃那慈和的笑脸。 呵,她是真愿意给她出难题呢? 皇后娘娘攥紧手指,眉眼含笑:“这等丫头打发到掖庭即可,怎么还需要伊妃你沾手呢,何况,怀孕沾血是很不吉利的。” 这个婢女是皇后从采茶部调出来的,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明显要将这女子从皇后身边弄走。不过皇后想先打发到掖庭,再寻个理由放了,也不至于害这姑娘的身子。 伊妃一记眼色,身旁的婆子走到那婢女身侧,伸手要打,皇后一甩手,一个茶碗直愣愣地摔在地上,上好的江南彩陶坊出的,一个价值千金,皇后爱的不行,此时摔了,连柳贵妃都吃了一惊。 但柳贵妃朝着扫过来的伊妃点头,那伊妃便顺势摔倒:“皇后娘娘,我动了胎气,你敢……” 柳贵妃暗叹,这是什么破演技,太拙劣了。还得她亲自出马,她扶着红木座椅的扶手,扫了一圈御花园的美艳花朵,声音颤抖,却字字带刀。 “皇后娘娘先别惩治这伊妃了,不过是个小丫头,咱们不和她计较,现在当务之急是找来太医,不然动了胎气,皇帝震怒,皇后娘娘也会不安。皇后你说是吗?” 皇帝先太子一步赶了来,老远就听见茶杯碎了的声音,也将柳贵妃的话听了个全。 皇后皱眉,颇有些无奈:“柳贵妃说的怎么好像我欺负了伊妃是的。” 柳贵妃温柔一笑:“皇后娘娘身居高位,当知孰轻孰重,即便伊妃有不对的地方,皇后娘娘看在这孩子年轻有孕的份上,着实该宽宽她的心。” 到最后还成了,这个皇后小气不宽容?皇后娘娘的一张脸气得铁青,这时,皇帝出现了,扫了一眼地上的碎茶杯,和两个丫鬟架着的翻着白眼的伊妃,以及站在一旁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吭声的婢女,加上柳贵妃刚才的温言劝阻,将事件在脑子里过了个遍。 所有人见到皇帝均是一跪。 万岁的呼喊没让皇帝紧绷的脸色好多少。 早有几个太医登登登地跑来谄媚。 太医院张志明没来,为首的方成志显然都是柳贵妃的人。 皇后心里冷笑一声,这本就是一次小小的预谋。自打伊妃进宫这一年多,她似乎没有顺心的日子过了。 正在皇后愁眉不展时,远远瞧着太子带着一人过来。那身后的姑娘端的好模样,一双眼睛极为灵秀地望了一圈,唇色比之玫瑰红润,鼻尖晶亮,一步一态从容华贵。 太子还没来到跟前,已经换了一个太监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长夏道:“你怎么救你母后。” 赵明熙:“叫张志明过来,还有婢女是受害者,自然能够讲清缘由。” 长夏哼哼一笑:“男人和女人之间,是不需要讲道理的。讲的越明白就越生分。不讲道理要讲情。今日。我且帮你一回,回头你再拉一车好药材送我,我便纳了,去来有往,我不会白要你的东西。” 赵明熙挑挑眼,斜眼看她:“你这女人其实是最危险的。” 吃了人不吐渣。 一身龙威的皇帝看儿子来心情也没好半分,也正愁着怎么办,只见太子身边的这姑娘福了福身子道:“皇上,民女陆长夏,今日特意奉皇后娘娘的召入宫。” 皇帝冷哼一声斜眼看她,憋憋嘴,只见她依旧微福着身子说道:“皇后娘娘要太子亲自接我进宫,说要给你制一身龙衣,您日理万机,无暇顾及这些。” “皇后还说,宫里的伊妃怀孕在身,叫奴婢制一些小孩子的新衣。” 皇帝这才扫了一眼皇后,她低着头福着身子,一脸的悲伤样。 “皇后叫你来的?你可是给宋嘉怡制衣的那个?” “正是。” 皇帝沉思一会说道:“你来的是不是巧了些?” 长夏敛衣行礼:“哪里有皇上来得巧?”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刺了柳贵妃,柳贵妃声音颤抖地看着伊妃道:‘’伊妃年纪轻轻,这可是头一胎。这....可怎么是好啊。” 样子竟和死了亲娘一样悲怆。 柳贵妃见皇帝扫了自己一眼,便咬咬牙恭敬地说道:“皇上,制备龙袍可不是小事。万不可交给一个陌生人。如云的绣您见过,是咱们制衣局都比不上的。” 柳如云是柳家远支旁亲,也是柳贵妃有力的棋子。这颗棋子万不可以被其他人代替。 皇后悠悠开口:“皇上,长夏姑娘在京都的名气一跃千里,如今京都大小制衣坊都争相这姑娘,皇上不如叫长夏留在宫中几日。” 太子赵明熙一直神态自若地站在旁边看好戏,没想到母后说要长夏在宫中呆几日,而他扫过陆长夏那张神态平和且非常愿意的表情,不禁蹙眉想要阻止。 谁知长夏瞬间白了他一眼。 赵明熙:“.......” 而皇帝捏捏黑胡,沉思了一会。 ------题外话------ 早上好,我天天要收藏要票票的,你们不烦我吧。 嘻嘻嘻嘻嘻嘻嘻 043 留宫 皇帝沉思一会,笑道:“也好,听说这丫头会的东西多,教教咱们宫内的人确实不错。” 皇帝又看向柳贵妃:“贵妃不急,朕知道柳如云是你远房表妹,没关系,叫她一起进宫,这宫里好久都没有比武之类的了,朕倒是要看看,柳如云和陆长夏谁更厉害些。” 皇帝虽然心机深,说这话也只是本来的意思,只是柳贵妃和皇后都听成了两方力量的比较。 柳贵妃一记眼色,当中的一个太医猫着腰移到了皇帝身侧,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皇上,伊妃受惊不小,确实动了胎气,微臣已经开了药,先服两日瞧瞧。” 皇帝身形微震,就在此时,陆长夏打量了一眼伊妃笑道:“皇上,太医院的大夫恐怕是太过担心,摸错了脉,民女曾学过一点医术,可否让民女试一试。” 太子拱手:“父皇,长夏确实有医术再身,来的路上,她还给儿臣搭脉,说我上个月中过毒呢。” 老皇帝见自己儿子总有些开心,惊喜道:“那块叫长夏看看。” 那几个急出了汗。 长夏微微眯眼,向半昏着的伊妃走去,柳贵妃伸臂一挡,朝着皇帝哭道:“皇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将伊妃送进寝殿,耽搁不得,再说这长夏医术再高明也高不过太医院的人。” 那伊妃也是个聪明的,看到柳贵妃如此便大声嚷嚷着肚子疼之类的,搞得气氛非常紧张。 皇帝微不可见地蹙蹙眉,扫了眼伊妃,心疼道:“也好,来人,将伊妃送进重华宫,着人好好照顾,朕忙完了也会过去。贵妃快起。” 皇帝伸手将柳贵妃扶了起来,又对余下的几个嫔妃说道:“都回去吧,至于这个婢女,交由皇后处置,我想皇后会给伊妃一个交代的。” 皇后应了句是,叹口气看向那个可怜巴巴的婢女,然后摇摇头,堂堂皇后护不了一个婢女,着实可悲。 皇帝本欲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对着太子道:“明熙,公良子实今早来宫里为公良勇求亲,求亲的对象是宋嘉怡,这件事你怎么看?” 太子挑挑眉答道:“公良勇喜欢嘉怡,人所共知,这段姻缘全凭父皇。” 皇帝皱眉道:“嘉怡中意你也是人所共知,你知道朕一直属意你们二人,所以,今早我没答应公良子实,你已经十八了了,找个时间选妃吧。不然这天下人该如何笑话朕?” 说完哈哈一笑,爽朗至极。 太子神经咻地一蹦,扫了一眼陆长夏,只见她手扶着母后,正含笑说着什么,半丝没有吃味和吃惊,这女人,自己都要选妃了,还这么淡定,难道她那心肠里竟没有自己,石头,冷硬。 赵明熙咬咬牙说道:“父皇,南方蛮夷还未平息,儿臣确实无心。” 皇帝斜眼道:“你弟弟都选了侧妃,你竟一个不要?” 要,只不过他十八年的人生没有遇见心动的,此时心里倒有个人,但那个人对他不咸不淡不冷不热。 他咬咬牙似乎下定决心:“不要。” 陆长夏扫了他一眼,身形修长,雪资玉貌,又有皇家贵气迎身,只是,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参与皇家斗争的,这辈子也不能脱离这种苦海,而长夏最羡慕的是那种来往山水间,笑谈古今事的潇洒自在生活。 她灿然一笑,赵明熙愣了愣,晃晃神,耳根突然红了。 皇上带着柳贵妃离开后,这御花园变得空空寄寄。 皇后却怔然的许久,直到赵明熙唤了几声母后,她才回过神笑道:“看我,又做了痴梦,最难的帝王心,谁都得不到。” 陆长夏暗想,这皇后活得虽然明白,然而终究不甘,即便在这后宫经历了风风雨雨,还是期待着她的皇帝丈夫对她能有真情。 可是,有没有真情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们是站在大梁顶端的人,需要手拉着手共同合作。 “孩儿,芮白前几日中的毒,可好彻底了?” 这林芮白不仅是太子伴读,还是皇后的亲外甥,一身的武义和军事才华,也是他们母子在这宫中的依仗。 太子扫了眼陆长夏道:“好了,多亏了长夏姑娘。倒是,母后,长夏恐怕不喜欢这后宫。” 赵明熙扫了眼微怒的长夏,又说道:“你这丫头,我是为你好,只要你不想留在这,我怎么都有办法赶你出去。” 长夏福着身子笑道:“太子殿下多虑了,能留在宫中日日见到皇后娘娘,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她斜眼瞪了他一眼,他默了良久,口里凸出一句话:“也罢,只是事事小心。” ------题外话------ 陆长夏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太子殿下的心也在慢慢融化~ 早安~ 044 凤溪宫 陆长夏的母亲陆凌语嫁给胡族将军后,将长夏的名字改成了宋嘉园,所以陆长夏这个名字没有人知道。 而今,她是来报仇的,更不可能用嘉园这个名字。 不仅名字换了,连容貌也做了改变,加上京都养人的水土和玉肌膏,她与之间已经判若两人。伊妃自然认不出, 但是,自从“动了胎气”的伊妃喝了两天保胎药后,神奇般地活蹦乱跳了,听说最近,她着宫宫人在院子里做了个木马,那木马带着机关,骑上去如同真马。 想来,她甚是想念草原生活,但是这一方高墙碧空再也解脱不了了。 宫里,不比外面,进来就要守宫里的规矩,所以皇后身边的教坊嬷嬷已经交了她三天。当皇后着人问的时候,那嬷嬷抽动脸上的老褶子说道:“很笨,不过也算中规中矩了。” 那丫鬟一愣,扫了眼低着头的长夏,这才回去复命。 那嬷嬷也看了她一眼:“皇帝亲点的,也要机灵点,不然这深宫不是你这种人呆的。” 长夏点点头。 这嬷嬷扛着个包裹,似有所思地摇摇头:“我能活到60真是不易了,好了,今日我要归家养老了,你这小丫头也算是我在这宫里教过得最后一个了,凡是机灵点,不然一不留神就可能......” 她瞅着笑意满面的陆长夏摇摇头:“长的太漂亮不知道是不是好事?”自言自语一般。 ******* 长夏奉命到了凤溪宫,皇后前两日病了,她给开了些方子,这日精神看着大好,只是一直对着镜子挑白发,大有感叹韶华易逝的哀伤。 “本宫确实老了,比不得伊妃那样年轻貌美呵呵。” 长夏弓着身子道:“皇后娘娘不要忧思过滤伤身,奴婢可否再给你摸摸脉。” 皇后萎靡这神情点点头:“怎么不忧思,昨日太子和皇上发生了龃龉,这孩子,本宫告诉他多少回了,他父皇的治国策略是文,他呢,可好,处处想着男儿四方的武。” 上次,太子当着皇后的面维护陆长夏,在他这个母后面前也不避讳称自己为我,皇后便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太子18岁了,从未和哪个女子亲近过,现在看来,终于开了窍,她这个母后便放心了一分。 长夏顿了顿,昨日之事当然听说了。 昨日,在顺天学堂,白元思给万千弟子讲学,结束之后,几个庙堂之人聚在顺天学堂的屋子,皇上问众臣南夷和阙罗两国犯边的事,怎么解决。 太子说,大军平天下,南夷和阙罗犯边十多年,虽未成大气候,也难免成燎原之势,调动南方的部队一举功之,区区小国便不足挂齿。 有血性的朝臣听了这话跟着附和,大将军林芮白更是毛遂自荐,原理领兵前往。 而二皇子赵明烨看着父皇那张青紫色的脸却持起反对意见。 和为贵,应该采用怀柔政策,挑几个世家女或者成年公主送去修边,赞成二皇子的人也很多,原因是动用军队劳民伤财。 皇上更中意怀柔政策,太子又怎会不知,只是男儿的天下要用牺牲女人来平息,果真窝囊,当然他不能说他父皇窝囊,只能一再力辨,结果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白元思是太子的老师,当然和太子统一战线,他引经据典,诉说利弊,也没能让皇上的脸好看半分。 最后,这场庙堂聚会不欢而散,老皇帝沉着脸坐着龙撵回了宫。 也就是在昨日的晚间,二皇子被封了永和王。 一时,柳贵妃的重华宫进进出出的人多了不知几倍。 难怪皇后如今这幅样貌。 “皇后肝郁气滞,我再给你开几幅方子,皇后娘娘可信我?” 皇后抬起头,看眼前这个姑娘,标准的俊样貌,灵动的眼眸和歪起的嘴角,这话听着别有深味啊,只是这姑娘能掀起什么浪吗? 反正,太子说,长夏这姑娘不是敌人,左右信她一回。 而陆长夏的心思是,无论怎样,她和皇后的敌人是一个,伊妃还有柳贵妃。 皇后点点头道:“长夏,我儿是不是喜欢你?” 长夏挑起一只眉:“皇后娘娘多虑了,配得上太子的当是豪门大院的大家闺秀,我一介布衣民女,着实配不上太子。” 皇后又笑笑摇摇头道:“无妨,皇儿若是喜欢你,本宫自然不会反对。” 反正太子又不能只中意一个女人,多一个人特别像陆长夏这样处处藏拙又无比机灵的人,有什么不好? 皇后的丫头从外面进来禀道:“皇后娘娘,长公主殿下到。” ------题外话------ 早安,走过路过的过来瞧一瞧~ 嘻嘻,~ 045 柳如云 陆长夏低着头走出凤溪宫的时候正与长公主打了个对过,她只福乐福身子便在她审视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要比和亲妹妹静和公主好太多。原因无二,昔年长公主打仗受过伤一直是皇后照顾,其二,静和公主因为一桩旧事和柳贵妃走的近。 即便是亲姐妹,一旦有了分歧,便也各自有了心眼。 ******* 过了两日,长夏正在绣坊绣着一朵花的时候,一个穿着水红色绸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嬷嬷,长夏认得这嬷嬷,是柳贵妃宫里的。 而这人,她似乎也猜到了,是名冠京都的柳如云。 对,就是这个时常响彻在耳边又从未谋面的同行。 所谓同行是冤家,见到陆长夏时,柳如云的眉色并不好看,而是裹着一层风霜。 这柳如云的长相和柳贵妃有三分相似,看着眉眼清和,仔细一瞧就能瞧出点冷和狠,如果不加以演示,那股子狠劲便明显地就溢出来了。 长夏放下针,起身行礼:“柳姐姐好!” 因屋子里有几个秀女,同样是喊柳姐姐,她便也照着做。 柳如云眯眯眼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个遍:“谁是你姐姐,你比我老。” 长夏嘻嘻一笑:“那柳妹妹好。” 那身后的嬷嬷不屑地哼了一声:“别乱了辈分,柳妹妹是你叫的?” 长夏:“柳美人好。” 柳如云没想到这陆长夏这么油滑,腻了她一眼:“乡野丫头,不过是永州过来的落魄千金,在宫里混不是那么容易的。” 长夏又笑:“是,您说的是。” 嬷嬷瞅了一眼屋里其他十来个秀女,对陆长夏吼:“叽叽喳喳什么,还不快去给柳姑娘打水,净手?” 长夏面有难色:“我没干过这些活啊?” 柳如云撇撇嘴:“那就现在学?” 绣坊嬷嬷怎么敢管这等闲事,皆是抠着手指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长夏领命,眼里闪过一点狡黠,面上却装着委屈的狠:“那我这就去。” 也就一小会功夫,长夏从外面端着个红盆子进来,放在脸盆架子上:“柳美人快来洗手。” 长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恨不得亮出后槽牙以示诚意。 脸盆搁在架子上,长夏又拿来手巾,避开一丈远。 柳美人眯眯眼,得意地伸手,两只手插进脸盆里,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疼,随机周了脸盆道:“你怎么搞得,这么烫的水,怎么洗?” 说着两只手举在胸前,一脸的阴狠,旁边的嬷嬷吓傻了,赶紧着人去打凉水。 长夏缩着肩膀道:‘我说了我不会伺候人,你还不信。’ 院外头,那嬷嬷进来,口吃地对手指通红,一脸狰狞的柳如云说道:“不好了,打水的绳子断了?” 柳美人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咬着牙要打陆长夏。 长夏哪里肯吃亏大声喊着:“柳美人打人了,大家快来看看。” 就在此时,绣坊门前跑来几个太监,为首的一个太监用尖细的嗓子严肃地说道:“都被动,你们几个给杂家查,彻底点。” 柳美人沉了沉面色,这是哪一出? 长夏眯眯眼,又眉眼委屈地站到了一边,查吧,伊妃出事,是她陆长夏干的,这几个人想要查得东西,长夏这没有呢。 几个太监将绣坊查了遍,面色失望地朝那站在门口一脸油腻的大太监摇摇头,大太监皱皱眉,叹口气道:‘你们给我听好了,伊妃有孕,骑木马拽了,整个人从木马上掉下来,屁股上扎着四根针,这四根针模样特别,要是谁知道举报出来,皇上重重有赏。要是知而不报,事后可有苦头吃。’ 说完,油腻的眼色顿时狠厉地扫视了一圈。 在场的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柳如云都放下被烫的爪子,半垂着头。 长夏躲在人后,嘴角一牵,猜想那重华宫里应该乱作一团了吧。 哼,银针确实是陆长夏的,不过那是她前天晚上碰见去伊妃宫里请平安脉的太医手里偷的。 那个太医着实倒霉了些。 正这样想着,就见着外面一个瘦干一样的太监说道:“公公,找到银针了,是太医院方成飞的。奴才着人扣了。正压着人去见陛下呢。” 大太监眯眯眼转头招呼:“走。” 站在长夏前面的一个样貌中正的秀女晕了过去,这人是方成飞的相好呢?不过,方成飞替柳贵妃做了不少坏事,许多妃嫔的孩子都是他毒死的,有这样的结果也不算冤。 柳如云眯眼扫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道:“今日的事,暂且记下,不过你给我记住了,即便你背后有撑腰的,也不要太嚣张。”。 长夏微惊:“嚣张?柳美人的手还疼不?” 绣坊嬷嬷终于看不下去了:“这是皇家的地方,都是为皇上办事,二位何必?” 一个是背后是皇后,一个背后是柳贵妃,她能得罪谁?她敢得罪谁? 绣坊嬷嬷叹口气:“你们俩还是好好准备过段的比试吧,皇后和柳贵妃的步摇还是前年的式样,这才是最重要的,还有皇上的新衣一直在赶制,柳姑娘来了,我们的日程也会提前。我在这里谢过了。” ------题外话------ 今天更的晚,因为娃子起来的也晚。 046 湖边 方成飞被皇上处以斩刑,这断了柳贵妃在太医院的一颗棋子。 但是,她依旧每日都去侧殿探望伊妃,不为别的,皇上下朝得空便来这里做一做。 这日走到殿外,听得伊妃寝宫一声脆响,急忙迈了进去,瞧见个小丫头瑟瑟缩缩地跪在地上,伊妃冷着张脸吼道:“我说了,要吃烤羊肉,为什么不做?” 伊妃瞧见柳贵妃,朝着那丫头踢了一脚:“滚,别污了贵妃的眼。” 另外两个丫头赶紧将粥碗的碎片收了,齐退了出去。 “贵妃姐姐,我们安插的棋子就这么没了?” 贵妃怔了一瞬咬牙道:“敢和咱们这么对着干的当然是皇后,只是这次皇后做的事极为隐秘,我们竟然毫无察觉。” 伊妃抓着贵妃的手:“贵妃姐姐,我想给父王写信,他最近身子特别不好,我哥哥又时常忙着没时间照顾......” 贵妃挑眼看她道:“可以,只是要当着我的面写。还有,我一日不知道那个人在哪,你便一日都不得自由。” 贵妃口里的那个人是一个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子。 伊妃含着泪道:“那丑妖妇还不说是吧。” 柳贵妃眯眯眼,咬咬牙道:“不说。” 伊妃一激动起身感觉一阵眩晕,蒙地把住雕花床头道:“当初我把她从火场救出来,就是要逼问出那个人。如今,宋嘉园也下落不明,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了,贵妃姐姐,你交给我,我去拷问她,我不信,她真的吃得了鞭子。” 柳贵妃拍拍她的背道:“别说鞭子,就是烙铁也用过,死鸭子嘴开水烫不开似的。” 伊妃眯眯眼:“她是吃定了我们找不到宋嘉园了。” ****** 陆长夏坐池塘边的矮石上,非常想咬湖边的枯芦苇,然后吹个哨。 生生忍住了,就见着一抹人影朝着这边走来。 她转身要走,后面那人却喝道:“站住。” 她一笑,转头,瞧着他身边跟着林芮白,眯眯眼:“林将军也来了?” 感情要不是林将军,陆长夏是不是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见了我总要行礼的,嗯?” 长夏撇撇嘴,蹲蹲身子:“太子殿下安。” 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屑,赵明熙便凑过脑袋瓜:“我听说,你最近挺招人喜欢的。” 什么小太监、老太监、太医院的单身单子,还有一走一过哪个内院的亲臣,谁见着她都要多瞧那么两眼。 甚至还有人往绣坊送礼物。 长夏捏着嗓子道:“向来没少过。” 太子扫了眼林芮白:“你看看这女人还有救没?” 林芮白曲着手指挡住眸中的笑意。 赵明熙扇子柄敲着她的肩膀小声厉色道:“以后危险的事不要做。” 然后又大声:“我说你,胆子大了不只是一点,以后再这样我就收了你进太子府。” 长夏抽抽眼角:“别,太子府不做萝卜汤,而我就好这一口。” 长夏看着那张欠扁的脸小声道:“我说你还有心思在这闲逛?” 顺天学堂的事对赵明熙影响甚大,公良子实已经由暗変明地支持永和王,而公良勇见着太子也躲得远远的,大概因为父亲的缘故正左右为难。 朝中正暗潮涌动。 “人生得意须尽欢,若是让愁事蒙了双眼,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太子也是人啊?”他似乎说的随意,但是那双清凉的眼睛暗沉了些许。 此时,林芮白眼神悠地一缩,轻轻咳了咳,两只凑在一起的黑脑瓜,同时看向他,顺着林芮白的目光,他们看到了公良勇,正和一女子并肩走着。 那女子不是别人,是宋嘉怡。 宋嘉怡不是很讨厌公良勇吗?怎么会和公良勇走在一处?而且那神态,分明是亲近? ------题外话------ 期待你的关注哦! 047 簪子(二更) 此时的宋嘉怡穿着一身水绿色的罗裙,眉黛清朗,神情优雅。 和公良勇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长夏扫了一眼赵明熙,见他平淡的一张脸看不出个所以然,又看着林芮白,这少年将军不似太子能这般忍耐,一双灵秀的双眼散着冷光,牙齿紧咬,似是要将人生吞活剥。 公良勇也发现了这里,凝住笑意,将宋嘉怡护在了身后,不知道为什么,那张脸几乎在一瞬间涨得通红,看着太子的眼神也左躲右闪。 “对不起,我......” 宋嘉怡拍拍公良勇的肩膀,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太子,长夏觉得那眼里分明是饱含的深情,但是她的声音确是冷的:“太子哥哥,好久不见。” 长夏觉得嘉怡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突然就凝成了冷光,刺得她心头一跳。 太子垂眸:“父皇应该快答应你们的婚事了吧?” 宋嘉怡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攥住,那股生疼的力道漫进眼里:“太子哥哥这般希望我嫁人吗?” 赵明熙挑挑眉:“如果你能得到良配,做哥哥的自然高兴。公良确实是个不错的男儿郎!” 林芮白却一哼:“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公良你欠太子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赵明熙的扇柄磕在林芮白抬高的手背上。 一直憋着说不出话的公良,攥着拳头捶在身侧的树干上,几片叶子从枝头落下,拂过公良勇肩头的白衣。 公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得已。” 太子倒是笑了:“各有天命强求不得,我有时候想,这太子不当也罢。” 说完一望长夏,见这平时淡漠无比的丫头微微张着嘴巴,表情写着吃惊两个字,太子便浅淡一笑。 公良勇和宋嘉怡走后,林芮白说要去找什么大人。 宽阔的湖面岸边只剩下他二人。 赵明熙咳了咳,从怀里摸出个与簪子,递到长夏面前。 长夏一撇嘴:“送我的?” 赵明熙又咳了咳:“不是,捡的,估计你带着合适,拿去吧。” 那副样子像施舍乞丐似的。 可是,那明明是一幅好簪子啊,翠绿翠绿的的簪体,外面一圈花边包金,阳光一照显得格外璀璨。 “捡的,我可不要。”长夏撇撇嘴,斜眼看他。 “你们月银在这宫里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啊,送给你,不是捡的....是我买的。” 长夏歪头头,瞧着他通红的耳根子,咂咂嘴,故意拉细声音:“我收了,就当我为你母后出气的酬劳。不过,赵明熙,你就这么放弃宋千金?” 他睁大眼望了望长夏道:“不能拿起何谈放下,我对她的感情就像哥哥对妹妹。” “你若娶了她,对你大有助益。”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手握重拳的丞相,若能真做到强强联合,那这个太子坐上皇帝宝座必定如虎添翼。 “你希望我娶?还是不希望?”太子赵明熙凑过脑袋,黑眸紧紧眯着,似乎很期待这个答案。 “你别想着法的套我话,我没想法,那是给你暖被窝的,你娶也好,不娶也罢,我是半分便宜捞不到。”长夏不看他的眼睛,转而将簪子细细瞧去。 “你这丫头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他竟涨红了一张脸。 “你害羞什么?好了,不逗你了,你这几日可去夏宅了?” 他点点头:“我实在抽不开身,让竹末去的,你放心吧,你不在素月将宅院看守的很好,但是吧,这兴昌应该送醉仙斋深造深造了。这厨艺,让冷脸的竹末都服了。” 长夏瞪他一眼哼笑道:“也好,深造的银子你花。” 赵明熙看着她要走补充道:“你怎么总是趁机敲一把?” 朝着后面摆摆手;“不敲,那是我傻。” 已经走出几步了,陆长夏又折了回来,小声问他:“我说赵明熙,你难道不想当皇帝吗?” 他没答,只耸耸肩,用扇柄敲敲微怒却不躲开的那张明艳脸蛋:“想啊,那要看是谁陪着我?” 她皱眉拂开他的扇子:“你的手段,二皇子是及不上的,唯一的软肋的心软,你始终不能拿亲兄弟下手。” 他默了一会儿:“人生不过百年,我只是不想活得太累。有时候也是真的累了。”赵明熙望着远处的宫墙,似是有一腔的心事要说。 “好了,别做酸腐的愚人,浪费大好时光,我和柳如云中秋有一场比试,你可来?” 他顿时来了兴致:“必须来。” ------题外话------ 今天的二更 048 长公主 陆长夏在宫里的生活虽不是如鱼得水,可也没人敢明面上的欺负她。就是柳如云领了一次亏去重华宫告状,也没能讨来半分便宜。 这日,京都下起了大雨。 雨势越来越猛,打的院外的树叶只往下掉,等傍晚雨歇了,院子里的积水也高了,打落的树叶腻着泥水,将路都填了。 绣坊里的丫头自然都出去扫地,柳如云和陆长夏不用,端坐在屋内看着外面的人活动着。 发呆的功夫,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侍卫。 那侍卫穿着淡青色的绸衫,眉眼清淡透着威严和冷寒。 这竹末走进来微微躬身行礼,也不等人回答,便从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碟子,小碟子中央放着三粒黑丸,散发着一股浓重的中药汤子味,柳如云狠狠瞪了眼二人,便捏着鼻子躲在一边。 竹末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大黑丸递给一脸苦涩的陆长夏。 “小姐快些吃,小的还要回去复命。” 陆长夏知道反抗是没用的,谁让她在这深宫伪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绣坊女呢?露出武功什么的那是天方夜谭了,索性认了似的点点头,伸手接过,屏住呼吸将药丸嚼了。 这药丸是赵明熙嘱咐太医院做的,将苦药汤子做成药丸也是他想的,来了宫里这些天,每天吃两次这样的丸子,真的如受刑一般。 不过长夏身上的风湿已经有些年头了,也请过很多大夫都不见什么效果,她和素月的师傅鬼医一定是有办法的,只是三人当初在一处的时候,长夏还生活得有滋有味并没有什么风湿之类的病,再加上,她学的都是一些浅薄医术,做不得数。 竹末见陆长夏乖乖吃了两粒药,满意地离开后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粒糖果含进去,这糖果可不能叫竹末瞧见,否则赵明熙不知道又会想什么法子折磨她, 躲在一边的柳如云见太子身边的竹末一走,气得撇撇嘴。 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这般的宝贝做给谁看? 这陆长夏也是个的招蜂引蝶的主,昨日二皇子赵明烨来绣坊查看的时候眼神总在她身上流连,柳如云咳嗽了几声,又央央叫了几声哥哥才将永和王的目光拉过来。 “你来这宫里是为了赚银子还是为了勾引人?”她坐在靠椅上半低着头闻茶叶香,神态陶醉。 而另一只手烫伤没有痊愈,缠着棉布绷带,大夫说她的恢复期可能长一点。 长夏手里捏着太子送的那把簪子终是戴在了头上,哼,赵明熙送她的簪子并不是普通的簪子,而是有小小的机关。 “赚钱和勾人还分开吗?不好,我都要。” 柳如云瞳孔突地一缩:“你最好离二皇子远一点!”命令的口气。 长夏叹口气,在她那张脸上来回逡巡:‘我没猜错的话,你想当永和王妃?” “我觉得你这样的人在这皇宫会死的很快。” 柳如云换了个姿势,斜眼睨她,那副样子确实妖媚。 不知道这二皇子是否中意她,不过皇家的人不是向来喜欢权衡利弊吗?赵明烨那样野心勃勃的更是如此。 这柳如云也是,不过是昨日二皇子来绣坊视察一圈,多看了一眼陆长夏,这吃味吃的和伊妃差不多了。 她笑着摇摇头:“永和王正得盛宠,当然是我的目标。” 柳如云瞧着眼前这个好像将一切都揽在手中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自量力!” 陆长夏起身倒了杯茶捏在手里:“不过你若能真嫁二皇子,不知道柳贵妃会多高兴呢?” 不知道这句挑拨离间的话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这柳如云年幼丧父,3岁丧母,是族人亲戚养大的。柳贵妃喜欢她是因为她有用,她能凭着自己的手艺受各大高寨内院的欢迎。 可是若作为儿媳妇,她当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了。 长夏这样说不过是想提醒她,柳贵妃不见得真的喜欢你。 “我进宫之前去过一次玉玲珑,你这丫头确实聪明,一个眼见着破落的玉器行被你硬生生从鬼门关拽回来,着实不容易。可是你别忘了,我柳如云在京都三年,打下的江山是大把的,真刀真枪的和你对在一起,我并不放在眼里。至于你这个人,感觉是傻的,其实最有心机。陆长夏,别妄想打永和王的主意,他只能是我的。” 长夏佯装叹气道:“真是可惜,若是能得柳贵妃的青睐,不知道我做个侧妃她会不会愿意?” “你.......恬不知耻。”柳如云的脸气成了猪肝色,却道:“我不知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给了你多少好处,但是,你别妄想,别说侧妃,就是一个侍妾,我也不会容得下。” 柳如云的眼睛直直看着外面走进来的一人,那人穿着一身白裙,因为玉肌膏的缘故,皮肤已经又白又嫩,上了这个年纪,也算风韵犹存了。 长夏笑着起身迎见,却见柳如云早就进了里间。 “参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坐在了柳如云刚刚的位置上,抬头瞄了一眼这丫头头顶的簪子,眉目便冷了几分:“长安王没来寻你知道为什么?” 长夏半垂着头答道:“长安王知道了真相?” 长夏来的这些天不是没想过这事,只是觉得人都已经进宫了,这长安王不会带着府兵来宫里抓人吧,索性,将这事忘在了脑后。 长公主似是嗔怒道:“你这丫头,一个玉肌膏闹得长安王府鸡犬不宁,孙氏已经不能说话,倒是清醒的时候写了罪状,玉肌膏里面的确加了药,加了水仙花的鳞茎汁,不过这鳞茎汁不是孙氏做的,却是另有其人“ 说完,扫了眼里间。 难道是柳如云?只是彼时二人还未认识,柳如云就做出如此之事,果真够狠辣,要不是长公主和太子拦着,现在她恐怕还在狱里面熬着,即便自己有脱身之计,过程总少不了艰辛。 长安王的病妻一死,孙氏能扶正,柳如云少了长夏这个冤家,真是一石二鸟,只是没想到那长安王府的郡主是个狠茬,割了嗓子才逼出真相。 这事还真要谢谢这丫头。 “长公主殿下,郡主可好?” 长公主喝着长夏递过来的茶,微微笑着:“好着呢,孙氏脖子掺了三圈绷带,她母妃的脸又恢复了从前,心情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只是,这长安王说,早晚要剁了用水仙鳞茎的歹人。” 说完,又往屋里瞟了瞟。 长夏却纳闷的事,长公主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又是为何? 默着的片刻,长公主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你很纳闷,我对你似乎从从前不大一样了” 049 赐婚 “你很纳闷,我对你似乎不大一样了?” 长夏迎上长公主明朗的眉眼笑道:“是,奴婢是很纳闷。但请长公主明示。” 她倒是起身了,眼神扫过她绝美的脸笑道:“有点本事,太子那样的人也被你蛊惑,我本来对你另有打算,现在倒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不过你可不要辜负了?” 太子赵明熙?他到底对长公主说了什么?能让长公主对她的态度大为改观? 长公主抬眼见门外有个丑妇和绣坊嬷嬷说着什么便问长夏:“这是柳贵妃宫里的吧,这幅样子,柳贵妃是存心恶心人吗?” 这正是和太子初进宫那日遇见的丑妇,听说她犯了重罪,要不是柳贵妃看护着,她这条命早就没了。只是不知道,柳贵妃为何又时时在宫中罚她? 最近,这人来绣坊的次数越来越多,长夏甚至觉得,这人的眼神时时在自己的身上流连,那样子竟像是遇见了故人,她也曾试探过,比如和她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一句胡族话,但是对方明显听不懂。 这次她是来给柳如云送吃食的,说是贵妃娘娘特地叫小厨房做的,绣坊里的人恭送了长公主走后,那人便将吃食送进来,客气地给柳如云行礼,眼神却漫不经心地扫过陆长夏的脸,只是那眼神尤为炙热,又暖又怜地看着亲切。 “陆姑娘不如离开京都吧。”那人的嗓音极为暗哑,宫里的人都称呼她为梅姨,谐音倒霉的霉。 柳如云正尤为得意地吃着糕点,纳闷地看了梅姨一眼,只见他半垂着头说:“别不自量力了,柳姑娘在名冠京都,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媲美的。” 说出的话和柳如云都一样,可见都是个衷心护主的。 长夏看着那黄橙橙的糕点和柳如云哂笑的脸,咽了一下唾沫道:“不自量力的人不是我,柳美人,你还有一桩案子在身,长安王和小郡主可都不是善岔子,只是不知道不善到了什么地步。” 说完咂咂嘴,颇有为她性命担忧的神色,又叹口气道:“听说小郡主那把刀将孙氏的喉咙都割破了,要是柳美人这喉咙.....” 长夏掐着下巴故意看向她,声音颇为冷寒:“柳美人可是要飞上枝头的人,这要是不能说话.....可怎么办?” 柳如云摩挲着左手的绷带,脸色却越来越青:“她敢,我背后可是柳贵妃,她有这份胆色?” 虽然她背后是柳贵妃撑着腰,但是这小郡主六亲不认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别说不相干的人,就是她老子,她也不怎么惯着。何况,她一个害了她亲娘的人? 糕点是吃不下去了,撇了糕点扫了一眼长夏出去的背影道:“去重华宫。” ....... 静和长公主和丞相和好之后更加防范外来女眷的进入,别说外人,内里的婆子包括满脸蜡黄大褶子的嬷嬷,胆敢在丞相面前哼唧一声就会挨一百个板子。 要是抬头笑一下,那这个月就下不了床,至于伊妃身边的那个勾引丞相的小蹄子,她已经命人暗中给毒死了,伊妃找她理论了几回,甚至把当年害死陆凌语的事情搬出来吓唬静和公主,也没能撼动静和公主分毫。 今日的丞相府尤为热闹,所有人跪在院子当中,静听圣旨。 宋嘉怡铁青着一张脸,浑身瑟缩着,眼中蓄着的泪水就是不肯掉下来。 丞相喜气地接过圣旨,命管家递了一堆银子送走了皇帝身边的公公,这才转身看他老婆静和公主。 静和公主对上丞相那双喜眼,也跟着乐呵。 “我和柳贵妃商量过,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夫君可好?” 丞相捏捏黑胡子点头称好,又甜言蜜语地夸赞了公主办事得体贤惠大方的话,发现一直静在原地不动的嘉怡,木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怡儿!”静和叫住她,声音还算柔和。 宋嘉怡挺住脚步。 “过来。” 长公主见嘉怡听话地走回来,心疼道:“怡儿,永和王风姿赛雪,大气凛然,能文能武,不比太子差。端不要做出这幅悲伤的容貌。” 丞相摇摇头:“怡儿,你死了太子这条心吧,公良子实替公良勇向皇帝请婚,老爹我用了百般的力气才给阻止了,至于太子,你爹我不是没试探过,太子他并不想娶你。” 宋嘉怡像驼满稻草的骆驼,因着父亲这句“他并不想娶你”的话,压垮了最后一根神经。 她崩溃大哭,好像将这些年压抑着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静和公主伸手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巴,将那极为激荡的哭声压低了,并且吼道:‘你想让你老爹辞官回家,咱们守着薄田度日吗?皇帝是我哥哥不假,可是皇家没有血亲,这事我教过你的。’ 这句话果然好使,宋嘉怡的哭声果然止住了。 丞相看着平时温静娴雅的静和公主做如此之态,摇摇头,陆凌语要是也在这府里,恐怕早就死了,也幸好,当年,她去了胡族,这纷争的皇家生活其实早就过腻了,奈何身不由己。 在这场朝廷风雨的吹打中,他终究站在了永和王这边。 而太子,虽然满腹文略,似乎对结党营私并不感兴趣,就如这次的江南水患,多数大臣都支持太子的治水方略及将周边百姓安置的建议,但是他却亲自前往水患江南,亲自坐镇,与民同寝。 而太子给出的理由也格外的惊人:“我若不去,救济粮和赈灾款到百姓手中不过十之二三,修建的堤坝也是一层薄纸不堪一击。” 而此时呢,刚被封了王的二皇子在朝臣之间频繁拉拢,事半功倍。 050 黄昏 这日傍晚,陆长夏从玉石局出来,正见着一人站在树下。那人穿着灰色的长衫,头发凌乱,半侧着的身影虽修长却显疲惫,脸上染了些灰,将凌乱的发一并污了。 这人难道是赵明熙? 发觉身后有异响,赵明熙回过身,果真见到了穿着一身宫装陆长夏,浅青色的对襟罗裙,耳朵上追着一小粒珍珠,眼睛圆圆地睁着,嘴巴开出个小缝,露出光洁的白齿。 这丫头先开口:“你这....难道是去打劫了?” “.....” 赵明熙望着她那双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蹙红着耳根子说道:“刚从泉州回来。”一只手敲了敲这丫头的额际:“药丸都按时吃了?” 赵明熙本坐镇江南水患工程的勘察和建造,寻了空隙回京也只是听说京都昨日下了雨,听说下了雨就想起那姑娘雨天的老毛病,即便竹末飞鸽传书说一切都好,他还是忍不住寻了空跑回来看一看。 这幅样子哪里是什么太子,倒像是个刚从田地下工的农民,急着赶回家吃老婆做的饭。 长夏:“苦药丸子最不爱吃,不过你们家竹末真够可以的,一双眼睛盯得你浑身发毛,药丸不吃绝对不走。” 本来,赵明熙送去夏宅的中药汤子就够她喝上几个月的了,但是这丫头命苦被留到了宫里,他只好叫张志明将汤药捏成丸子,并且着专人看守才放心,毕竟这宫里处处都是血腥味,谁都不可信任。 太子身量较高,整个身影挡住了陆长夏脸上的阳光,这丫头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吃过的苦药丸的味道,一双眼睛有些泛红,似乎是没睡好,看上去虽然精神,但脸色有点苍白。 “过几日的比试我可能回不来了,你自己要小心,你有什么事找母亲找姑母都可以,还有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你和长公主殿下说了什么?她怎么突然之间.....” 赵明熙眨眨眼,最后一个字尾音拉的极长:“你猜?”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已经和母后姑母表明心意,心仪陆长夏这女子,这么多年铁树开花,任谁都不忍心砍了吧,所以,姑姑和母后自然是有点兴奋的。但是,他只想娶陆长夏一人的心思还没说。 陆长夏挑挑眉,从他高亮的身影中挪出来:“懒得猜。” “对了。”长夏转身,紧紧盯着太子的眼睛道:“你早就应该知道永和王府的那瓶玉肌膏加了什么药汁了对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明熙伸手撑住树干,夕阳的余晖从树叶中筛下一片斑驳,然后伸手朝着她弯了弯手指,意思是叫陆长夏过来。 长夏拧了拧眉,别过脸:“故弄玄虚。” 赵明熙只好背着手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柳如云背后是柳贵妃,我怕你走险棋的得罪了她,毕竟这人由我来得罪会好得多。但是,我没想到那丫头防范心那么重,我派去的人竟然没伤着她。” 太子手下养的当然都是高手,但是高手不都是太子殿下的,柳如云身边的高手是柳贵妃亲手送的,不比太子的差。 轻柔的气息扑在她耳朵上,挠痒痒似的,长夏转头瞪了他一眼撇嘴道:“你这人,小看了我。” 赵明熙倒是忘了,眼前这个看着柔弱,实则强悍的女人干了太多强悍的事,怎么自己一直把她当成小鸟呢? “好吧,我确实小看了你,伊妃已经不能生育,也是你的手笔?”赵明熙额前的发挡住不明神色的眼睛。 伊妃只是流产,不能生育决然不是她陆长夏干的,难道这宫里有人和她一样想害伊妃? 长夏皱眉,指指自己摇摇头道:“不是我,我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我只是让她摔下来流产了,了,还没来得及做更多。” 赵明熙视线缓缓抬起看向远方,脸色愈发的白着,他沉思一会道:“我知道了。” “长夏...”他轻轻唤道,眼神也变得柔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深宫,但是记住了,不要走险棋,一时运气好不等于时时运气好,除非做到万无一失。” 他的样子是少有的认真,这幅认真劲陆长夏倒是第一次见,灰头土脸上的眼睛黑漆漆地闪着,她问道:“这里到泉州需要多久?” 他默了一会答道:“骑马的话需要一天一夜,到了泉州边界要坐上半日的船,水患严重,不少灾民淹死饿死,可怜我大梁的百姓。” 他的周身突然间散发出一股光芒,那种属于王者气息的光芒,从他的眼睛散发出来。 “不是说,这次户部尚书公良子实和你一起治理水患吗?你要小心。” 他促狭地看着她道:“你在关心我?哎,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她伸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恶狠狠道:“为什么你这人没脸没皮到了这种境界?” 他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掐笑道:“他忙着应付胡族的请粮案呢?哪有功夫生出害我之心?而且我听说,这公良子实身体出了问题。” 请粮案?难道前几天她听到了胡族遭了天灾,死了大片的牲畜,粮食也淹了大半,这些都是真的?长夏怕赵明熙起疑,并没有问他请粮案的事,倒是问起公良子实。 长夏纳闷道:“什么问题?” 出了问题不要紧,就怕这公良子实不安什么好心,给皇帝出什么计策不给胡族百姓活口。 赵明熙脸一红道,吞吞吐吐说道:“好像和她小妾有关。” 和小妾有关,你脸红什么? 对了,和小妾有关,那个小妾可是绣宜轩李婶的人,公良子实此时出了事情,大多和李婶脱不了干系。 陆长夏睨了他一眼又道:“你什么时候走?” 他叹口气似乎很疲惫地说道:“现在这就去给父皇请安了,汇报一下泉州的事,记住了,有什么事找母后找公主。” 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玉佩道:“下次给竹末看看这个,有什么难处拆开对着空中一放就可。” 又是暗器,话说,这赵明熙是不是太谨慎了些。 陆长夏指了指头顶的簪子笑道:“如果你以后不做太子了,怎么倒是可以合作,你做暗器害人,我做解药救人。” 本是一句玩笑话,赵明熙却歪嘴俯身朝着她耳边道:“我会怕了你不成?” 身后有个声音咳了咳,二人转了神思看过去,就见一身将铠甲的林芮白一脸的羞赧,好像被哪个女儿家欺负了一般。 林芮白的视线在二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最终停在陆长夏身上,默了一会道:“明熙,别叫皇上等急了。” 长夏瞧着二人的背影,一样的修长挺拔,一样青松不败的气质,只不过赵明熙的头发有点乱,竟让她有些恍然,突然想起永州那夜,将他衣服扒了个精光的场景,不禁脸色一红,赶紧点头溜走。 那,可是陆长夏这辈子的耻辱啊。 051 吃掉碎片 ****** 户部尚书公良子实前几日染了不好的疾,大夫说那种药吃多了,容易掏空身体。 此时,小妾李氏跪在祠堂,祠堂外站着一脸阴狠的户部尚书的嫡妻张氏。 秋风乍起吹得身上一阵寒凉,张氏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牛皮药包,对身边的丫头说:“不是说这种药吃多了会发疯吗?那么将这药喂给她,这几日不送饭不送水,我看她怎么活?” “另外,明个早上我要到程远道去给勇儿提亲,今晚上你着人将东西都收拾出来。程家的女儿才学品貌虽比不上宋嘉怡可是也这京都贵女。” 还有一层,当年程远道以草糠之妻不下堂得罪了长公主,想来他已不是太子殿下的座上宾了,那么公良家要替永和王拉拢人脉,连亲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那丫头闪闪眼眸接过药包答了句:“是。” ***** 重华宫内。 伊妃咬着牙道:“公良子实居然将胡族来使晾在驿站不管不问。” 一个俊俏的丫头赶紧将茶递了过去道:“娘娘,我听说这两日公良大人得了病,在府中养病,想必皇上会马上派人处理此事的。” “什么病?” 那小丫头低头脸红道:“听说是吃多了民间的助精丸,身子骨弱了下来。” 伊妃本喝着茶,听这话一顿道:“有这种药?” 那丫头点点头:“有的,听说,宫内几个嫔妃都用过,而且有些太监私下也用。”那丫头的脸更红了,想起宫内一些肮脏的传闻,脸像烙铁一般囧着。 伊妃冷眼看向那丫头,哼道:“这种药有的弄?” 那丫头怔了一会道:“有的,皇帝身边那个二等太监手里就有,但是不好弄,听说他是个太监但是经常祸害小宫女。” 那伊妃斜眼看她,渐渐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信儿,我信你有办法能弄得到,嗯?” 那信儿吓得瘫软在地:“小姐,我怕,那太监不是好人。” 伊妃哪里管他人死活,登时将茶杯摔了,散落的碎片在宫灯下发出碎碎的光,用一种半是幸灾乐祸半是要挟的口吻说道:“不去也可以,将这些碎片一口口吃进肚子里。” 那丫头使劲磕头也没能换的伊妃的一点同情,不得不停下哭着说道:“奴婢这就去想办法。” 伊妃踢了她一脚,随即见自己的嬷嬷笑着一张脸走进来:“小姐,不要和这等贱婢置气,我有好消息带来。” “什么?”伊妃的脸色瞬间转晴,又对地上那磕头的丫头说道:“下去吧。” 嬷嬷见那丫头走了,便附在她耳边说道:“皇上将驿站的使者交给永和王来办了,柳贵妃可是向着咱们的,请粮食自然也就容易许多了。” 嬷嬷看不清事态有情可原,可是伊妃不傻还是能分清这柳贵妃不会真的向着她,不过是她手里握着那个知道柳贵妃秘密的丑妇罢了,至于其他全是利益相交。 伊妃默了一会,转转眼珠道: “嬷嬷,去吧那丑妇叫来,我到时要看看,她骨头有多硬。” 她阴恻恻的目光停留在地上的那些碎片上,嘴巴歪起,面容狰狞。 那丑妇似乎是见惯了这种三天一恐吓,两天一顿毒打的日子,面容平静地走了进来。寝殿灯光明亮,将丑妇脸上的疤痕照得异常清晰,多日不见,这人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道新疤,知道柳贵妃自然对她没少用刑。 妇人见伊妃并不跪下,默了一会道:“今天又准备了什么刑具?” 伊妃歪歪身子,半是虚弱地说道:“陆姨,我知道以前做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不过你也算半个胡族人,如今胡族受难,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皇上如今将这件事交给了永和王,永和王自然不会向着胡族说话,倒是我们想想什么办法呢?” 我们,这个看似同盟的称呼简直可笑至极。 被她叫做陆姨的女子眯眯眼,用暗哑的嗓音说道:“伊妃也知道我是半个胡族人吗?那么我脸上的伤以及嘉园的性命又做何解释?” 伊妃捏紧手里的茶杯,差点像刚才一样将杯子扔出去,然而终究忍了忍,阴恻恻地看着她道:“你知道我派了多少高手追杀那丫头吗?只要你说出柳贵妃的姐姐在哪里,我就放了你们母女。” 柳贵妃的姐姐身上可是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知道这柳贵妃为何要找这个人? 想要拿女儿威胁她吗?若说原来能威胁得了,那么现在威胁不了,因为她知道宋嘉园也就是现在的陆长夏安安全全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柳贵妃的姐姐她当然知道在哪,可是她不会说,即便是死,陆凌语也绝不会出卖朋友。 “伊妃娘娘,别说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会说,我这把骨头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天见地死熬着,至于胡族请粮案子,我劝你另想办法。” 每一个字都说的异常坚定,伊妃的眉目染上一层冰霜,两只厉目像刀锋一样望着她,然后一拍桌子,指着地下那锋利的碎片,咬着牙说道:“将这些碎片都给我吃了,一片都不许落下。如果你不吃,那么我着人喂你。” 阴阳怪气的声音如妖魔般。 陆氏嘴角轻牵,蹲下身子,瘦长而布满疤痕的手抓起碎片放进了嘴里。、 ****** 绣宜轩是胡族二王子安插在中原的眼线,但是李婶毕竟是胡族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皇宫中安插了一个眼线,且这个眼线是每天清晨在皇宫北门口运夜香出去的一个矮胖的中年女子。 陆长夏咬着残花茎,朝着那个往马车上大罐子里倒夜香的人望了望,今天的天气还算是好的,暗红色的高大城墙映着蓝天白云,只是这幅景象下浑浊着臭气熏天,可是,那女子眉头都没皱一下,似是干着最普通的伙计。 长夏早就屏了呼吸,扫了眼那女子,那女子穿着粗布衣裳,脸上面目黧黑,横肉遍布。 “咳咳...”长夏朝着那人走去,用非常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胡语,是李婶说给她的暗号:胡族永威。 那女子黧黑的面目一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只负责传递消息,至于做什么我只听一个人的。” 长夏点头道:“告诉李婶,务必救那公良府的小妾。” 长夏已经知道赵明熙说的公良大人病了的真正原因,助精丸这种难于启齿的事,公良府的大夫人怎么肯放过小妾李氏。 那个小妾,长夏大有用处呢。 ------题外话------ 早安,啊。 这个题材是我非常喜欢的,赵明熙和陆长夏都是我喜欢的人物,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能够守住本心,跨越千山外水守护一个人,觉不容易。 我希望路过的小伙伴给了关注哦,这也是囍乔继续写下去的动力呢。 052 出走 公良子实嫡妻张氏带着萎蔫的公良勇去了兵部尚书程远道家中。 张氏一掀车帘,见程府的门口蹲着两只普通的石狮子,连那匾额也有些陈旧,不禁蹙眉想这程远道真如想象中的清廉无比吗? 大梁自建朝以来,设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因胡族前几年犯边,大梁皇帝临时设了将军一职,林芮白的父亲林明元突发重病身亡,15岁的林芮白临危受命,上了战场。本以为年幼计浅,没想到一战成名,将胡族打的落花流水,再不犯边,甚至送了那伊公主进大梁后宫以示修好。 而兵部尚书虽然是从一品官职,但并不掌握实权,除了军队内部官职升降任免最重要的便是负责粮草的后勤工作。 而张氏觉得,六部中程远道清正的声名远播,林兵粮草又是他在负责,如果让偌大的军队后方补给出了问题,那么永和王成大事便指日可待。 想到这她扫了一眼公良勇,这孩子,近几日魔怔了似的,傻呆木讷,赶紧说道:“勇儿,打起精神来,别忘了我说的话。” 这一路上耳提面命,将利害关系仔细陈述,并且叮嘱儿子,宋嘉怡已经是永和王妃,万不可深陷其中,但是道理都懂,真正走出来还是要靠公良勇自己。 ******* 程远道此时正坐在前堂和张氏说话。 张氏下首坐着公良勇,因为宋嘉怡和永和王的亲事这孩子着魔了一般,茶饭不思,瘦了不说,看着也没精神,她使劲瞪了一眼儿子,这才转过脸笑道:“嫂夫人的病还没好吗?” 程远道放下茶碗点点头:“病了有半个月了,宫中的太医也来看过。”他摇摇头,叹息道:“整日用药汤吊着,最近连话都说不了了。” 李氏叹息一声,摇摇头:“我们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勇儿都16了,程大人的女儿也15了吧。” 程远道点点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刚刚及笄,母亲就病倒了。” 李氏想,这程远道果然如传闻一般,护妻爱妻,这么一会功夫,话题左拐八拐地总是绕着夫人,难怪长公主身份尊贵都入不了他的眼了,感情拿自己的那位当个宝似的不撒手。 李氏扫了眼厅堂中央的两个大箱子,见这程远道好似没看见似的,便提醒道:“想必今日我来为何事,程大人应该知晓吧。” 这下程远道顿住,眼神扫过地面上的两个大箱子又瞅了眼一直发呆的公良勇,这才看向张氏,有些苦涩道:“夫人此来是为儿子说亲的吧。” 张氏点点头,开始吹嘘自家儿子:“我儿子文武双全,在这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公子了,程姑娘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精通,这俩人简直是天作之合。虽然我家老爷重病,但是孩子们的事也绝对不能耽误,你说是吧。” 程远道想起前几日过来的媒婆,那嘴皮子和张氏有的拼,不禁笑道:‘小女才15,还没替她想这层事情呢?’ 张氏换了个姿势,眼巴巴地提醒着:“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程大人身居高位,我夫又是户部尚书,在朝中深得皇上器重,就连永和王都....” 提到永和王,程远道眸光突冷,起身甩了甩袖子,搁在桌上的茶碗都跟着颤了三颤,声音又冷又寒:“我只忠于皇上一人,夫人请回,下次也不必来。” 张氏一时下不来台,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银牙暗咬,又佯装着吃惊起身道:“程大人这是怎么了,难道就不为孩子想一想吗?程千金十五了,该嫁人了,良禽择木而栖,有个好的靠山没什么不对的。” 她迎着程远道那微微眯起的眸光,心底却升起惧意,人都说程远道脾气最好,原来也是这幅狗样子。 程远道哼出一声不屑:“我说了,夫人请回,程某不远送。” 说完,已是将眸光转向门口,站在门口的管家弓着身子进来,伸出的手朝着外面,已是绝好的送客姿势。 程远道想自己跟着皇上浴血奋战,杀退了多少敌兵,又吃了多少苦,今日的大梁百姓安居乐业又是多么的不容易,太平盛世下却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企图撼动帝王江山社稷,简直就是土匪。 公良子实处处维护永和王,人所共知,他又怎么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 公良勇在程远道最后的那声呵斥中惊醒,对着程远道拱拱手拉着母亲出了程府,放下车帘,张氏啐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哪天别哭天喊娘的求她就成。 公良勇重重地叹口气道:“母亲,我和你说过了,当年程远道虽然以糟糠之妻不下堂拒绝了长公主,但是他的为人最是冷硬刚正。也最是忠于皇上。” 张氏却恶狠狠地道:“在权势和金钱面前,谁不是一条恶狗,跟着老娘面前装清高,我现就等着他哭的那天。” ******** 张氏回府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两个时辰,自己派去毒害李氏的丫鬟晕倒在祠堂。张氏提着裙摆大步朝着李氏的院子走去,这等腌臜贱妇,张氏就要抽筋扒皮。 踹开了灵秀坊的门,就听得室内茶碗碎地的声音,许是那李氏得到了张氏来到的消息吓破了胆子。 张氏眯眼轻笑,咬牙掀起了凌秀坊的门。 小妾李氏,此时就窝在床边,整个人无骨一般倚着公良子实。 公良的怒目圆睁,伸出手怒指着张氏震惊的嘴脸。 原来,这小妾今早趁着张氏不在家,打晕了丫鬟,从祠堂偷跑出来,给公良大人吃了药,诬陷张氏知她有药不救耽误了大人的身子....公良大人在李氏嘤嘤啼啼,温言软玉的哭诉中恨起了张氏。 张氏被罚了跪祠堂,李氏暂代其管家。 ****** 丞相府今日发生了一件事。 宋嘉怡不见了,静和公主严打了几个奴才,又彻查了前因后果才知道,宋嘉怡背着个包袱出了城。至于宋嘉怡去了哪没人知道,静和毕竟是个妇人,在杏花梅院晕厥过去,宋丞相着人派了100府兵往泉州方向追去,又着人请了大夫给静和医治,确认是急火攻心,开了几幅药方子才匆匆离去。 宋丞相这才悠悠叹出一口气:“静和啊,女儿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深了些,但是,你也不能太急,咱们的女儿你要慢慢来。” 静和揉了揉酸痛的额角说道:“一定是有人唆使她离家出走,这孩子性子不这么烈的。我这就叫人去查。” 她欲起身,被丞相按了下去,柔声道:“行了,静和,你一向关注的都是怎么让女儿在京都大放光彩,可是她是个有气节的孩子。你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往泉州的方向追了,相信能追到她的。” 丈夫不安的神色全写在脸上,静和看着床顶的青纱帐,天山蚕丝的材质泛着淡淡的光泽:“正源,你是不是怨我为何选择了永和王?” 让自己的女儿当永和王妃就预示着,丞相一府站到了永和王阵营,而她选择柳贵妃除了永和王羽翼日丰,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柳贵妃替她杀了陆凌语,这个秘密不能叫她的夫君知道,所以选择柳贵妃也是被逼无奈。 宋正源凝了神色,默了片刻道:“我本不欲趟朝廷这场浑水,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别无他法了。” 声音暗哑低沉,静和知他实在是无奈。 ------题外话------ 周二了你的心情如何 2019年,我的人生里发生了很多事,到现在为止,我真正明白,不管顺境逆境,真的只能是自己坚强的走下去。 所以,不管做什么,一定坚持到底,要有自己的气节和气度。加油吧! 053 画卷 距离京都千里之外的泉州正经历着严重的水患,百姓房屋被摧,正是收成时节的禾田被淹,牲畜死了大片,随之而来的瘟疫四起,太子赵明熙命人四处求医问药才算平息了一场瘟疫。 此时,营帐外漫天星光,值守的士兵却见一个拄着拐杖步伐迟缓的老太身后跟着一个两三岁的男孩,那男孩穿着破衣,胸前抱着三四朵向日葵花,每个都有他脑袋那么大,因此他走起路来格外吃力。 当然,士兵听到那老太说要见太子的时候冰着一张脸回到:“大胆,谁人都可以见太子吗?” 男孩眨巴着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是来感谢太子殿下的。” 士兵僵着身子,低眼扫到那张稚嫩的小脸:“回吧,太子殿下有正事要议。” 许是听到响动,营帐的一角掀开,走出个俊秀少年,士兵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跟班沈岩,只见他矮了矮身子朝着那小孩招招手道:“过来。” 小男孩抱着向日葵乐呵呵地走到了沈岩面前,还不忘瞪了一眼那士兵,然后对身后走路吃力的老人说道:“祖母。” 瞧见祖母离他远了些,便先将花放到了沈岩的膝盖上,闪着眼睛转身去接祖母,不过是五六米的距离,老太太走了好一会儿,此时已经大汗淋漓笑呵呵地说道:“您就是沈大人吧。” 沈岩早就抱着向日葵起身笑道:“客气了,我不是什么大人,真正的大人都在屋里坐着呢。” 泉州的堤坝及排水管道的修建已经进行了一半,今日主管人员都聚在太子营帐商议后续事项。 老者浑浊的眼笑成一团:“今日我携外孙来是来谢谢太子殿下的,向日葵是泉州的花,现下我们也确实拿不出更好的东西了,谢谢太子殿下救了我儿我媳,救了这泉州百姓。” 说完,已是老泪纵横地拜了下去。 沈岩赶紧拖住老太的胳膊,背后却响起一个声音:“大娘不必多礼,我们同为大梁百姓,理当为大梁寸土奉尽值守。” 那老太纵横的眼泪依旧止不住,抬头望着来人正是当今的太子,小小年纪气度非凡,威仪无比,老太笑着摇头道:“前年的瘟疫死了多少人啊,我老太太活了70岁,看得太明白了,这回要不是太子殿下亲试汤药,泉州的百姓早就没了大半。” 亲试汤药的太子当然没那么蠢,来泉州之前特意跑了一趟夏宅,不过素月和那盛都不太好对付,花了3万两银子才买得三瓶百毒解,话说,这奴才啥样就可见主子啥样,夏宅的宅风颇有些爱钱如命。 沈岩摇头,侍立一边回头看太子,太子素淡着眉眼,一身紫色华服,高贵且亲切。 “皇上开恩,福泽百姓,大娘要谢理应谢黄恩浩荡。” 赵明熙瞧见沈岩怀里的花笑道:“好大的向日葵啊。” 那小孩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我母亲种在后山的,今年确实格外的大。” 太子弯腰摸摸他的头笑道:“今年格外的大?你难道还记得去年的向日葵吗?” 小孩依旧眨巴眼睛,抬头道:“我不记事,可是我祖母记事啊。” 在场的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多日困乏的赵明熙将小男孩抱起问道:“这葵花籽好吃吗?” 那小男孩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向日葵一定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向日葵是一定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赵明熙一时怔住,默了一会说道:“大娘,这向日葵有多少?” ******* 日子很快临近中秋,宫内忙碌的身影到处都是,在高墙深宫中一秉小灯照着太监半弯的身子和笑眯的脸,以及急匆匆的踢踏脚步声,太监脚步欢悦,好像马上就能得到赏银似的,拐了个弯便进了重华宫,待下人通报,他得意地看了看怀中的画轴。 彼时,柳贵妃刚刚沐浴完毕,正让丫头焚香倒茶,忽尔进来个小丫头叩头说有喜事发生。 柳贵妃眯眯眼,果真片刻便进来个样貌俊俏的小太监,声音尖细地禀着:“公良大人托小人给贵妃送来了一幅秋收图。” 那太监虽然没见过这画,但是公良大人说了,送给贵妃娘娘必定有赏。 两个丫鬟接过卷轴当着柳贵妃的面展开了,当画轴展到一半的时候,就见柳贵妃眼眸里迸出一抹利刃精光,好似是要劈了这画。 两个宫女都偷偷去瞧,画上的女子显然是身着华服的柳贵妃,只是柳贵妃一只手里抱着一捆麦穗,另一只手里抱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羊羔。 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一只极为精巧的碧玉手镯,这手镯两个婢女没见过,想是公良大人为了寻娘娘开心特意画上去的。 但是瞧着贵妃那张冰寒的脸,总觉得这幅画有什么不妥。 果真柳贵妃的声音冷冷道:“好了,将画收起来。” 那两个宫女点点头照着吩咐又重新卷了画轴,用绳子系了。 柳贵妃眯眯眼盯着太监道:“公良子实还说了什么?” 太监发现有点不对劲,然而也没多想:“这是他家夫人出去吃茶,一个客人落在桌子上的,公良夫人拿来看了,便欢喜的不得了。” 柳贵妃以为太监说的是公良张氏,公良子实的夫人张氏她确实见过,没什么奇怪,可是,这画轴怎么就这么巧让公良子实得了? “来人那,这个太监竟敢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调戏宫女,拉出去乱棍打死。” 那太监吓得张着嘴,满脸的青白交加,下一秒就磕头不止:“贵妃饶命,贵妃饶命,小的并没有......” 他想说并没有调戏宫女,可是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贵妃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公良大人让小的将这画轴交上来....” 分辨的话还未说完,门外的两个太监早就捂着他的嘴,将他拽了出去。 柳贵妃侍弄着指甲道:“将画烧了,一个字都不许透露,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宫内不过有两个小丫头,早就对柳贵妃死命服从,这柳贵妃内里阴鸷,外面却一片慈和到处做好人,时不时还要抢皇后的风头,偏偏皇帝吃这一套,这重华宫似乎比之凤溪宫风光无二。 更深层的原因,和皇帝的愧疚之心息息相关。 柳贵妃其实是皇帝的发妻,但是那个战乱的年代被迫分离,之后,皇上结识了重兵在握的郭家,和郭氏成亲,并且生了第一个孩子,那就是太子。 建朝之初,皇帝因为册立谁为皇后着实头疼,还是柳贵妃力荐郭皇后,说她凤仪端庄,是天下女子的典范,总之说了一堆好话,皇上才立了郭氏为后,只是,柳贵妃为何阳奉阴违,其中怕只有柳贵妃知晓了。 而此时,她之所以杀了这小太监,显然和这幅画作有关。 这幅画里的戴着玉镯的女人就是她的同胞姐姐,这幅画在告诉她,胡族的求粮案贵妃还要协助一把,否则,秘密总有见天日的时候。 摇曳的烛光映着那张阴鸷的脸,手指紧紧攥着贵妃榻边的湘南木扶手,哼,这京都已经藏进了知晓她柳贵妃秘密的人,这样的人居然威胁到她的头上。 054 比试 长安王府的的马车行在官道上。 车内只余小郡主和一个婢女。 小郡主通身的天蚕丝束腰裙,眉目灵动,明眸皓齿,看上去光彩夺目。 只是,那双灵动的眼微微眯着,手指撩起车帘望着远方深夜的皇宫,璀璨明珠般的灯笼点缀在官道两侧,偶有喜庆的丝竹管弦声自秋风中传来。 “小姐,王爷叫奴婢紧紧跟着你,叫您稳住,千万别惹事啊。”小丫头蹙着眉哀求道。 放下车帘,赵小郡主端了一口茶一饮而尽,青葱玉手放在小丫头的脸蛋上,使劲一掐,掐出一团粉嫩的肉肉:“你知道我的啊,有仇必报是君子,柳如云敢骑到我头上就应该做好万全的准备。” 小丫鬟塌下肩膀道:“小姐,王爷交代过的,如果我还看不住你,就让我嫁给城中恭王府的那个马官。” 恭王府的马官长相奇丑,据说当年把他放在战场上吓退了几万敌兵呢? 这小郡主上下打量她一下,歪嘴道:“就这么定了,你许了人家,我才放心。” 小丫鬟嘴角抽了抽:“小姐,不带这么玩的,你报仇归报仇,千万别带上我的终身幸福啊!” 小郡主松了手,打了个哈欠,拄着下巴道:“柳如云敢和孙氏勾结害我娘亲,你觉得我会善罢甘休吗?背后是柳贵妃又怎样,我赵露思偏偏不怕?” 郡主,你这样睚眦必报的,难怪都十六了京中贵族子弟没一个敢上门提亲的,长安王甚至有意无意地低下老脸去巴结那些适龄男子,可惜啊,无功而返。 小丫头吐吐舌头,将这话憋了回去。 ******** 皇宫里自然宫灯繁丽,珠翠玉响。 中秋天气渐渐转凉,宫中的美妇自然都加了厚衣,比之夏季衫薄窈窕身姿更突显出女性的含蓄和内敛之美。 今日的赏日宴摆在龙华宫,高顶粗柱,南湘木桌散发着淡淡的木香,降香黄檀扶手椅优雅高贵,龙案上皇帝捏着黑胡和众位嫔妃观看歌舞,管弦丝竹声声不息,身姿窈窕长袖善舞。 皇帝饮了几杯酒,似乎心情大好。 左侧是母仪天下的郭皇后,右侧是端方贤惠的柳贵妃,皇帝对众人说道:“今日朕安排了一场比试。人在哪?” 只见,殿门口走进两个女子,均是半低着头跪下请安。 龙华宫的小太监一甩拂尘,用尖细的嗓子报上两人的姓名。 一个是京中贵女柳如云,凡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夫人都穿过带过她营造出的东西,一个是最近在京中突然出现的名不见经传的陆长夏。 龙案下首坐着的自然是高官命妇,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皇帝轻轻嗓子,一片安静。 柳如云和陆长夏起身抬头直视众人,柳如云一身月青色束腰长裙,腰间配一条绣着红梅花的腰带,裙尾与之呼应的是嫩柳叶的风姿绰约,眉目虽伶俐但用脂粉将之藏了,一双眼睛在灼灼灯光中熠熠生辉。 而旁边站着的那位女子叫陆长夏。 墨绿色的束腰长裙,胸前绣着干树枝,上面缀着几朵同样的红梅花,秀丽无比,单从服饰上确实比柳如云逊色了几分,但是那张俏丽的脸上肤如凝脂,宝石一般的眼睛如秋月出水,嘴唇的颜色和胸前的梅花恰到好处地呼应了去。 见惯了美人的嫔妃和命妇小姐们怔了半晌,一时艳羡的,嫉妒的、思索的,各色不同。 伊妃坐在柳贵妃的下首,狠狠地用眼睛挖了长夏一眼,那日要不是这女人,定能摆郭皇后一道,此时,见她如此美气得七窍生烟。 “你们二位的东西可做好了?”皇上淡淡地问着。 二人齐齐答道:“做好了。” 接着便见殿外走进来两个举着锦盘宫装少女,盘子上盖着天蚕丝的方巾,众人一时猜想,到底方巾下盖是何物?需要如此隆重。 皇帝哼哼笑了两声,道:“这两位要为皇后和贵妃各制一个步摇,今日大伙都在就一起品评品评。” 皇帝说完,就对柳如云说道:“先看如云的吧。” 柳如云福福身子,扫了一眼柳贵妃,见柳贵妃志得意满地朝她点点头,便安心地将目光放在婢女的手上,纤纤玉指拉起方巾一角,黑曜石的长方托盘上一只金步摇展现在众人面前,旁边一个侍女将步摇举过头顶朝着四方走动,众人都见得那东海的灵珠仙草浮雕环绕周身,步摇头垂下六根金穗,每只金穗子都用红宝石镶嵌,大梁建国十五载,皇帝又一直畅行节俭,因此这样繁复美丽的首饰第一次出现在皇宫中。 赵小郡主眯眯眼,抓了块糕点,并不看那步摇而是紧紧盯着弱柳之姿的柳如云,柳如云回神瞬间和赵小郡主来了个对视,想起被割了喉的孙氏,顿时惊得浑身一凛,长安王府的事她和柳贵妃求情,虽然得了责骂,但是柳贵妃叫她小心这个郡主,毕竟,这小郡主臭名昭著,蛇蝎心肠。 柳如云将半个身子藏在陆长夏身侧,眼神闪躲地朝柳贵妃看,只见柳贵妃正弱柳无骨地和皇帝咬耳朵,全没在意她这里的动静。 不过这毕竟是龙华宫,赵小郡主再厉害也不会在这对付她,这样想着她便安了安心。 皇后笑着对皇上说:“皇上,柳贵妃的金步摇果然巧夺天工,我看这丫头确实聪慧,当得起柳贵妃的赏识。” 柳贵妃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表面也温婉随和地回道:“皇后言之过早,这长夏姑娘的东西还没拿出来呢?皇上,快瞧瞧吧。” 柳贵妃想让皇后在皇上面前和朝廷重臣面前丢脸,不仅仅是丢脸,以后宫里御制的东西恐怕再不归皇后管了? 皇后扫了眼长夏那丫头,见这丫头虽然半垂着头,但是神色不惧,通身气质非凡,想着,虽比不上柳如云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至于拿不出手。 皇后笑笑:“那就看看吧。这丫头毕竟是第一次参与宫内的首饰设计,难免技不如人。” 这句话似贬实褒,等于说,东西做好了那是技高一筹,做不好也情有可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还年轻需要历练。 长夏朝郭皇后投去一个感激的笑意,这柳贵妃却不打算息事宁人,摇头道:“皇后娘娘,上战场比的是真刀真枪,谁会在意你台下是什么功夫?何况皇上要看的可是谁能胜任绣制龙袍的任务。” 皇后欲再说什么,皇上清清嗓子道:“好了,我们现在不如先看看长夏这孩子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步摇。” 一名侍女同样揭开方巾一角,而黑曜石的盘子上却陈设着两只普通的簪子。 两只? 柳贵妃差点笑出声。 ------题外话------ 最近今日头疼,但是每天都在码字哦,路过的朋友点开看看,后续会更加精彩。 055 《寒窑生》 黑曜石的托盘上确实放着两只簪子。 一只是镶着绿宝石穗子的金步摇,一只是玉棒,帝王绿的颜色,上面缠绕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 “这,.....” 皇帝不解地瞧了一眼皇后,见皇后面色平静如水地朝着皇上笑了笑。 便又侧头看柳贵妃,柳贵妃依旧柔弱无骨地媚眼看着自己,神色间又一丝狐疑? 底下更是交头接耳,公良子实嘲讽一笑:“皇上,这毕竟是皇后娘娘祭天带的步摇,这....” 不需要多说什么,众人已经脑补了,新年祭天祭祖之时,柳贵妃的金步摇竟然比皇后娘娘的步摇华贵百倍,客夺主位,意味着什么? 皇帝捏着胡子,眸光平静地看着站在大殿中央,拱手行礼的陆长夏。 陆长夏呈上的这两只不知道应该被称为什么的首饰,虽然是通体荧光的帝王绿,雕工,铸艺手段非凡,但是叫堂堂的皇后怎么戴? 不时,目光都集中在那丫头身上,只见这丫头依旧面上带着笑意,红润的嘴唇月牙似的弯起,迈着莲步朝着侍女走去。 纤纤玉手拿起托盘中的两只首饰,然后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请容许民女做一番解释可好?” 似乎,气氛有一小瞬间的凝滞。 难道,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皇帝顿时来了兴致,柳贵妃挑挑眉扫了眼柳如云,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柳如云这丫头一直躲闪地看着赵小郡主。 “皇上,我朝藏书阁有一种古书,叫《鲁班书》,我借阅了多次,研究了多日,就是想给皇后给皇上一个惊喜。” “喜从何来?”皇上问道。 长夏抬头,朝着皇上摊开两手,众人将这两样东西看得更加清晰,只见两样东西有个共同点,就是一头都有锯齿一般的小钩。 这是个什么原理? 虽然这丫头算是郭皇后的人,但是在步摇制作这件事上,没通过半分气儿,这丫头这些日子频繁跑藏书阁,难道真有什么猫腻? 长夏举起金簪和玉簪,两个锯齿的部位轻轻一撞,也不知道那玉手做了什么,金子和美玉竟然巧合地嵌在了一起,任凭这丫头怎么撕扯拉拽,浑然一体般结实。 皇上的眼睛亮了,朝着太监使个眼色,握着拂尘的太监便去接了长夏手中的簪子,递到了皇上面前。 皇帝处的灯光格外明亮,那簪子却更加惹眼。 步摇垂下的绿宝石和簪尾的帝王绿玉石遥相呼应,凤体雕刻栩栩如生,簪头的浮雕是一只只金色的梅花,小朵小朵地簇拥在一起又可爱又端庄。 长夏嘴角轻牵,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柳贵妃和伊妃自然咬牙暗怒,皇后倒是神色平静不意外不张扬,而坐在下首的朝官命妇神色各异,自然心思也各异,特别是公良子实,微蹙着眉,腮骨咬凸一块,神情骇人。 这宫中到处都是柳贵妃的人,自己设计的图样早就进了柳贵妃的眼吧,而她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鲁班书里讲述了各种新奇物件的铸造,她长夏要做的也必定与众不同。 皇帝点点头,转头朝着皇后笑:“皇后,这东西配得起你。” 皇后更是满脸的柔色,起身拜谢:“谢皇上。” 柳贵妃咬咬牙,也起身贺道:“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帝后同心,永结同好。” 这醋味从高台往下散,知情的贵妇们掩着嘴巴笑。 皇上当然知道这层:“柳贵妃的金步摇也是极好的,你们二位多年来帮着朕打理后宫着实辛苦,今日朕赏你们玉如意各一枚,天蚕丝十匹,各位嫔妃各五匹,还有伊妃刚刚小产不久还要注意身子。赏百年参十颗。” 众人一番谢,皇上这才说道:“柳如云你输了,可是心服口服?” 柳如云跪下,虽然心有不甘,小瞧了陆长夏的把戏,可是又能怎样?咬咬牙轻声道:“民女心服口服。” 皇上哈哈地笑了几声:“你们二位啊,都是功不可没的,朕决定赏银千两,赏天蚕丝三匹。” 赵小郡主不乐意了:“皇叔,长夏既然夺得第一,赏赐也应该比柳如云高啊。” 皇上本想给柳贵妃找点面子,可是这丫头嘴巴欠道出了事实,长安王在旁边掐掐她,她也没感觉似的:“皇叔,你一向是贤君,自然公平的很哦?” 赵小郡主本想在殿里将长安王府的事抖出来,但看皇帝宠柳贵妃如此决定先隐着。 皇帝咳了咳道:“露思说的对,长夏赏银两千两。” 赵小郡主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趁人不注意在桌底下伸手,将一粒瓜子弹了出去。 赵小郡主常年练武,武功奇高,小小的瓜子迅如闪电扎了下柳如云的脖颈,只听她“啊”地叫了一声。 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皇上微有不悦,柳贵妃适时说道:“如云还不谢恩。” 柳如云吓白了脸,捣蒜般地磕头。这才让皇帝神色稍霁。 赵小郡主眯着笑,全然不顾长安王在旁边咬牙提醒。 接下来依旧是各种歌舞表演和杂技表演。 终于一个白面小生上场,唱的是《寒窑生》,讲的是一个女子苦守寒窑十八载等丈夫回家的戏码,这显然又是柳贵妃安排的。 柳贵妃这是在变着法的告诉皇上,我就是这寒窑女子,当年你远走他乡,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而如今呢,我是可怜巴巴位于妾位的贵妃,和皇后,你的正妻天壤之别。 皇上听了一半,将手放在柳贵妃白嫩的小手上,轻轻地揉了几下,皇帝的心啊,在柳贵妃这种美人无骨脆弱无比的神态中,软的一塌糊涂。 他是想起和柳贵妃在凤阳的日子了,男耕女织,郎情妾意,虽然已经是遥远的模糊的记忆,但是那个时候的柳贵妃美得天上人间,美得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见。 可是后来,她吃的苦太多了,入宫后,又极力让郭氏做皇后,母仪天下的应该是她才是啊。 可是,皇后有什么错呢,皇后也是真心对他啊,倾尽郭家的所有助他成就了帝位,又为他生了那么优秀的儿子女儿,在后宫也是恪尽职守,半分都没越矩过,哎,原来齐人之福不是这么好享的。 皇上和柳贵妃的互动皇后自然看在眼里,是女人就受不了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腻腻歪歪,何况是野心那么大的柳贵妃,但是她又能怎样,她虽然贵为皇后,有很多权利,可是最不能的就是断了皇上宠爱别的女人的心思,所以有些气是忍着的,但是今日柳贵妃这出《寒窑生》触到了凤须,是断不能忍的。 果不其然,《寒窑生》的小花旦突然性情大变,说了一句雷到家的话:“夫君,你再不回来,妾身真的守不住了。” 声音柔弱,拉长了尾音地回荡在安静的大殿中,拉着二胡的黑脸老头,差点将眼珠子爆瞪出来,接着膝盖一软和班子其他成员跪在地下,瑟瑟缩缩地请罪。 所有人愣在当场,赵小郡主口里喝着茶,“噗”地将茶水吐在了桌案上盛着烤羊肉的方盘里,所有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妾身真的守不住了,像平地惊雷,炸的整个宫殿玉石俱焚般,炸了之后宫殿除了小花旦抚着自己玉臂小喘吁吁的声音之外就是皇帝的呵斥声:“来人那,将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子拉出去斩了。” 柳贵妃早就和众人一起跪下,只是这等突然之事,着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皇上,臣妾确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皇上莫不让这女子醒转,在问问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皇帝眯眯眼,声音格外的冷冽:“拉出去斩了。” 声音是不容置疑的,柳贵妃啊柳贵妃,重点不是这里,重点是这女子说了妾身真的守不住了,这等事要是宣扬出去,那他皇帝的脸面往哪里搁,现在不把她拉出去斩了,还等着众人看她现场脱衣不成? “《寒窑生》唱了十年,想是这女子也累了,此后再不必唱《寒窑生》。”皇帝起身拂袖道:“朕累了,这里就交由皇后安排吧。” ------题外话------ 被推荐了亲们来收藏关注甩怕票票,甩到我脸肿好不好? 056 对峙 赵小郡主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趁乱跪下的地点是柳如云身侧,此时,众人都起身恭送皇上,就在皇上前脚迈出龙华宫的时候,赵小郡主一声“哎呼”,然后捂着吃痛的胳膊道:“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这才回头见赵小郡主白着一张脸左手捂着右臂,血滴从手指缝间渗出来,落在龙华宫冰凉的地板上。 柳如云手里握着一把晶亮的小匕首,脸色发白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将匕首扔在了地上:“不是我,小郡主,不是我。” 柳如云现在还不知道,这把匕首是怎么到自己手上的。 赵小郡主青着一张脸,咬牙道:“孙氏的事,你一直记恨我,今日见着我觉得不下手就没机会了是吗?” 皇帝早就去而复返,返回之际,周围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散去,让出一条长道,直直通向案发现场,而皇上则阴着一张脸看着眼前的情景。 柳贵妃早就走过来:“皇上,赵小郡主武功高强,如云不过是一介布衣怎么会伤得了小郡主?” 此时,若不维护柳如云,那么她柳贵妃的颜面何在? 这话正中要害,一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小郡主身上。 也对啊,赵小郡主是什么人,在京都,几乎没人敢惹她,不仅仅是她的身份,更甚的是,一身武功,柳如云一个弱柳之姿的女子怎么能伤得了她。 只见这小郡主眸光潋滟,咬着牙道:“我就知道柳贵妃会护着柳如云。” 转首朝着皇上拜下去,右侧的衣服露出大片血迹,胆小的已经捂住眼睛,赵小郡主不卑不亢道:“皇叔请为孩儿做主,柳如云刚才趁着孩儿没从刚才《寒窑生》中缓过神,划伤了孩儿。” 又是《寒窑生》,皇帝听见小郡主的话,扫了一眼柳贵妃,只见她神色惊慌,眼含泪意,大有悔过之心。 柳如云也跪了下去,捣蒜般地磕头:“皇上,真的不是民女,绝对不是民女。” 皇上沉下一口气:“有谁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陆长夏就站在赵小郡主身侧,因为同样是练武之人,早就将赵小郡主一系列的动作看了过去,赵小郡主趁乱将匕首放到了柳如云袖子里,柳如云起身时觉得重物压袖,伸手将掉出来的东西接了,一看是匕首,还没等反应,那把匕首就狠狠地划了一下赵小郡主。 皇上的眼眸对准了陆长夏:“长夏,你看到了什么?” 皇帝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长夏距离二人最近。 长夏在心里哼了一声,这时候将屎盆子都扣在柳如云的身上,柳贵妃的境况自然是雪上加霜,先是《寒窑生》出了事,又是柳如云被污蔑,事情太巧合难免会让多疑的天子生疑,那么要怎么做才正确呢? 她抬头扫了一眼皇上,复又跪下说道:“奴婢和皇上一样,只见到了柳如云手里拿着匕首,赵小郡主受了伤,至于期间有什么联系,奴婢真的不知。” 柳贵妃挑了挑眉,好你个狡猾的陆长夏,你这幅说辞虽然中正但直接将问题又抛给了皇上,显而易见,大家看到的是赵小郡主受了伤,只这一点,柳如云就脱不了干系,而你又来了一个,至于期间有什么联系.... 什么联系?一个拿着刀,一个带着伤,什么联系是显而易见的,皇上你又不瞎,难道还用人再重演一遍? “露思,你刚才说孙氏,是怎么回事?” 赵小郡主在心里微微得意,面上却不表现出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打开,交给皇上旁边的小太监道:“皇上,这是我长安王府的孙氏的供词。她承认是柳如云往我母亲用的玉肌膏里掺了水仙花径汁,才导致母亲脸部溃烂。皇上您知道,我母亲重病在身,一直将养着,出了这事病得更加严重了,找了好多大夫才算好。” 期间当然有太子哥哥赵明熙找来名医的功劳,但是这件事,她绝不能将太子扯进来。 长安王怒瞪着女儿,然而天子脚下也不得不低头。 皇帝将纸张看了一会,脸色越发青白,声音不仅冷还带了十分的冷:“柳如云这事你怎么说?” 柳如云:“不是民女,民女和孙氏只是很浅的交情,怎么会害长安王妃?” 打死都不承认,任谁都没有办法。 皇帝叫了一声长安王,长安王这才醒转躬身道:“皇上,着确实是孙氏的证词。” 长安王虽然舍不得孙氏,但此时也不能抛下女儿不管,认了就认了,孙氏受到了惩罚而只算一个从犯,何况受了那样的罪,这事对她也到头了。 皇帝点点头:“这件事,贵妃知道吗?” 柳贵妃咬咬牙:“臣妾只知道小郡主割了孙氏的喉,当做笑谈一笑了之,没想过这里会有如云的份。” 贵妃不再力辨,柳如云的脸霎时掰了十分。 “割喉的事,朕也知道,只以为是小女儿顽皮,没想到这期间还有这故事?” 长夏冷眼扫了一眼皇帝,心中哂笑,皇家果然拿人命贱如纸,被割了喉的孙氏在皇帝眼中也不过是个玩笑。皇家薄情说的就是如此吧。 “如云,孙氏亲手写的证词在这,你如若还不认罪,那么朕会给你机会,将这件事交给廷尉司处理,可是你要想好了,谋害长安王妃的罪名一旦做实,你的小命就甭想要了,可是大梁建朝还有一点,如果事前招供,会宽大处理。” 皇上的这番话像一盆冰水从柳如云的头浇到了她的脚面,入赘冰库,又像是一把火,从她的脚底烧起,烤得心脏异常焦灼。 好歌皇帝,能这么轻轻松松地攻击到致命的一点。 最后,柳如云抖着声音说:“皇上,民女认罪。” “那么你为什么要联合孙氏害长安王妃,你和朕说说?”皇帝的眼神岁看着柳如云,余光里却将贵妃的样貌收纳进去。 站在一旁的柳贵妃冷脸看着柳如云,手指隐藏在袖中,却凉的可怕。 柳如云磕了一个头道:“皇上,陆长夏来京都后,抢走了不少我的生意,我嫉妒她,想要接着这件事打压她。” 长夏就知道柳如云顾惜自己的弱弟,才没将柳贵妃供出来,因为柳贵妃知道,长安王妃和长公主交好,只要长安王妃在,长安王便不愿意和长公主真的互生嫌隙,那么她要攫取长安王府这个有利的臂膀便是空谈。 只要长安王妃一死,孙氏被扶了正,陆长夏被定罪,长安王和长公主便会势不两立,一箭三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柳贵妃的如意算盘打的太响,不是什么好事。 赏日宴,一直不说话的长公主殿下含着三分笑意瞥了一眼贵妃,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不屑。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发生的背后原因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柳贵妃此时看清了利弊,登时上前打了柳如云一巴掌,气得呼呼冒气地说:“你这蛇蝎心肠,技不如人就算了,还生出这等害人的心思,白瞎了我平时对你的教导。” 赵小郡主眨眨眼道:“贵妃如此明事理便好了,皇上,我请求将柳如云交给我。放心,既然皇上让我留她一条命,我便留。” 皇帝瞪了她一眼,嗔怒道:“难道又要割喉?柳如云虽然有罪,但幸在没伤及王妃性命,小露思你要怎么处置?” 赵小郡主眨眨眼:“我要她一根手指,皇叔,你不会觉得,她罪责很轻,决定饶恕她吧” 众人看着赵小郡主那张美丽且透着一丝冷的眼眸,后背爬上一层凉气。 ------题外话------ 今早上我说: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读~ 是啊,每天如此机械,如此的浑噩不作为,真白瞎了我要做作的心~ 能够做作起来的人,何其幸运! 057 向日葵???? 月光如水的秋夜下,一辆髙篷马车行使在窄道上。 可是长夏觉得累极了,倚着马车靠背渐渐地睡意朦胧,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马车突然一停,陆长夏的头一歪,神思醒转,这才问道“盛大哥,怎么了?” 说完,挑起马车帘子看向外面。 这一看只觉得自己眼花。 眼前空无一人,灰色的骏马低头吃着草,从马屁股上方望出去是大片的花海,且是葵花。 葵花铺满地,在幽暗的灯光中泛着淡淡的黄晕,还有一股葵花的芬芳四散开去,而那盛却没了踪影? 长夏又叫了一声:“盛大哥?” 依旧是无人应答,长夏猜想盛大哥犯了三急,估计跑到哪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她坐在车辕上,按了按生疼的额角,眼睛定格在黄橙橙的葵花海上,回想这段在皇宫中如履薄冰的日子,不禁感叹,看着雍容华贵的深宫其实最是血腥满地。 长夏跳下车辕,走到了马头,见蠕动的马嘴里露出几颗草丝,显然是谁有意为之。 这...... 她环顾四周,只有黑漆漆的高墙和冰冷的石狮子,再就是大户人家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这本是偏僻的窄巷,没什么人,此时却有个丫鬟带着小姐匆匆进了一个偏门,看样子是刚从热闹的中秋聚会上回来,那丫鬟关门的时候扫了眼陆长夏,又狐疑地蹙蹙眉,显然对深夜中站在葵花面前沉思的女子感到奇怪。 陆长夏沉沉地叹口气,一屁股坐到了葵花上面,想起那衍哥哥曾带她到王宫后山玩耍的情景,那时候她才10岁,他们跑进农民的开荒地就为了吃葵花籽。 月光如水,墨绿色的衣衫和夜色混为一体,她抱起一只葵花放在胸前,这个时节的葵花籽成熟饱满,香气扑鼻,伸手揪起几粒葵花籽放在嘴里,用牙一嗑,嫩嫩的葵花籽便被舌尖勾了去,她嗑得极快,不过一刻钟就磕掉了一大朵葵花籽。 等到某人骑马踏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象雷得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这可是他不惜太子身份不惜银票身价从泉州山上砍下来的,为了就是送给这女人一个惊喜,没想到这女人坐在葵花中央,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她转头看过来的时候,嘴巴里正吐出一个瓜子皮,一扬手将空了心的葵花扔给了那头灰色的骏马。 赵明熙:“......” 陆长夏眯眯眼,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葵花瓣,这才说道:“你府里那么多人就不能将这葵花籽全摘下来炒熟了再分给我吃,你这送礼送的也太潦草了。” 赵明熙:“......” 赵明熙下马,拍拍骏马的脖子,便有从黑暗中闪出来的人影牵住了马缰绳,陆长夏一愣,合着这浓重的夜色里藏着人? 这人还不是别人,正是赵明熙身边的竹末。 只见竹末朝着她笑笑,伸手指了指远处。 陆长夏回头这才看清竹末指者的地方有个枯树蹲子一般的黑影,那黑影朝陆长夏摆摆手:“小姐,我在这,你放心。” 陆长夏:“......” 赵明熙蹲在地上同样揪出几个瓜子放在嘴里一嗑,点头道:“确实美味。” 陆长夏一屁股坐在了赵明熙对面,低声说道:“你知道我帮你母后将了柳贵妃一局?” 赵明熙点点头,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刚刚给他报信陈述了今日的赏日宴发生了什么,他还纳闷母后怎么有这个心思,原来真是这丫头背后搞的鬼。 陆长夏揪起他的一只耳朵,煞有介事的说道:“如果要谢,请你以后送我金子。” 黑夜中的赵明熙穿着一件看不出是藏蓝还是墨绿亦或是深黑色的衣服,只能看见那亮晶晶的黑眸中轻轻地闪了一下,然后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这是从泉州运回来的,据说,葵花是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原来和感谢不感谢的无关。 掐在他耳朵上的手松开,又使劲推了他一下,这才起身说道:“宋嘉怡要嫁给永和王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瞎闹。好了,太子殿下,本姑娘今日特别的累,要回去休息了。” “那盛。”长夏高声叫道:“回夏宅。” “好嘞。”蹲在矮墙上的那盛跳下墙头,对身边牵着马的竹末说道:“你们家主子看来不得我们家小姐欢心。” 竹末黑着脸回道:“太子殿下从未对女人动过心,没有经验难免失手。” 是啊,在竹末的印象中,只要太子殿下出门,就会有女人柔弱无骨地扑上来,这次他虽然没跟着去泉州,但也能想象,泉州的适龄女子该有多疯狂。 那盛瞥了眼竹末不屑道:“找理由。走了,下次有这种事记得给我多带几瓶这样的酒。” 合着夏宅的管家那盛被竹末用一瓶酒收买了? 赵明熙叹口气:“你这女人如此不解风情,这可是我亲手砍下来的。” 陆长夏斜眼看他,虽然夜色深重,也能看清赵明熙比前段时间瘦了许多:“好,谢谢你,太子殿下,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赵明熙痞痞道:“不可以。” 长夏耸耸肩,摆摆手:“不行了,本小姐累的要死,得赶紧回家睡觉。” 陆长夏刚跳上马车,袖子便被一人拽住,她回头见是笑嘻嘻的竹末:“干嘛?” 竹末亮出一口白牙说道:“小姐,今日在宫内没时间给您送药,但是药不能停,请吃药。” 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两颗药丸,举到了黑脸的长夏小姐面前。 只见这陆长夏阴恻恻地盯了他一眼恨恨道:“替我谢谢你们的主子。” 赵明熙的声音自马头那传来:“不客气。” 说完,已是跨上骏马扬蹄而去,月色中,白马上的赵明熙只现一个背影,但仍能见其风骨英奇,翩翩之姿。 ****** 耽搁了这些时辰,到夏宅已经是寅时,长夏困的睁不开眼睛,踉踉跄跄地被素月扶着进了卧房,脸没洗衣未脱倒头便睡,睡前脑海中隐约再现了那一大片黄橙橙的大葵花。 素月给她掖好了被子,去耳房烧水煮了一杯茶。 茶香氤氲,灯光昏暗,闪烁的灯光照着她苍白的脸,自从接到李婶的消息,她便夜不能寐,整日整日的掉眼泪,只是这样的事,她没和那盛说,只等着小姐回来。 要是小姐也知道这件事,不知道心里该有多难过。 ------题外话------ 周末愉快,发文完毕,带儿子去浪~ 058 你给小爷听好了 日上三竿,醒来的那一瞬只觉得神清气爽,像是重生了一般。 接近十月的天格外的明朗澄澈,几只白鸽展翅飞去,像是要飞进云彩里。 长夏站在窗口伸了个懒腰,唤了几声素月却没人应答。 她走到外间见桌子放着个红漆木食盒,伸手便将食盒揭开,一个红褐色的肘子还有几样小菜被摆在了桌子上,贴心的素月还放了一小壶桃花酿,她笑着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酒香四溢,飘满了整个屋子。 这是李婶亲自酿的,据说这酒要集齐三月的桃花,四月的泉水,五月的樱桃还有9月的小麦,封在阴凉的树下三年,三年后的三月初三从地下挖出来。 这酒之所以叫桃花酿,是因为三月桃花伊始,又美丽醉人,故被称作桃花酿。 这还是上个月那盛从李婶那得来的,她端起酒杯仰着脖子喝了。 由这酒想起胡族今年的天灾,又想到贵妃得到的画像,嘴边荡漾着一抹邪魅的笑,那画像可是从绣宜轩出来的,故意在公良勇小妾李氏出去的当,落在她吃饭的桌子上。 李氏是自己人,自然能自圆其说。 她虽然在胡族生活的不好,但毕竟受胡族人的恩惠十几年,不忍心看胡族百姓饿殍遍野,受冻惨死,所以才冒险将贵妃的秘密用画像的方式揭出去,只要贵妃有一分聪明,就能看得清那画上是她的姐姐,手里拿着粮食自然是索要粮草的意思。只要她想守着自己的那个秘密,就不得不妥协。 而公良勇将画交给贵妃的第二天,永和王面见陛下陈述了胡族天灾对大梁事形势的分析,皇帝才批了百万吨的粮食和过冬的帐篷。 一壶酒下肚,半个肘子也吃了下去。 长摸摸滚圆的肚皮,满足地起身到院外晒太阳。 撩起门帘,见院外站着一个人,显然是昨晚向日葵花的主人,今日的他看上去格外的精神,深紫色的衣衫,华贵而流畅,腰间佩着一枚白色的雕花玉佩,背着手望天上的白鸽,微卷的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白皙如玉的脸颊现出一小颗梨涡,去,这男人长的太妖媚了吧,别说男人,连女人都嫉妒他的美貌了。 “太子殿下又有何指示?“ 赵明熙挑挑眉:“看你平时不挑吃喝的样子,吃起肘子来狼吞虎咽。还有这酒,独自享用是不是过分了点?”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只黑色的陶制酒瓶,木头塞子支出老高,一看就是素月的手笔。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到底怎么收买他们的?” 昨晚,那盛被竹末拉去喝酒,素月今早就装了酒瓶给太子,这赵明熙到底做了什么,让自己人对他服服帖帖? “没什么啊,拿他们当自己人就好了。”赵明熙一扬手将酒瓶甩了出去,长夏挑挑眉听得墙外一声:“殿下放心,我会收好。” 一听就是竹末的声音。 “太子殿下是不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我和你关系好,才当成自己家的?有什么不妥?”赵明熙背着手环顾了院子一圈:“长夏,我决定明年在这院子里种葵花怎么样?” 长夏:“.....”报完仇,她就远走高飞了,还认得你赵明熙是谁,这种缠绕皇家复杂气息的男人还是少接触为好,虽然,有过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但是陆长夏就是陆长夏,忍得住,认得清,不行就是不行。 “不怎么样,夏宅即便是太子殿下出的银子,但请记得,这只是我们的交易。” 今日的陆长夏依旧穿着昨日的那件墨绿色罗裙,黑漆漆的亮眸闪着碎碎的光芒,尖翘的下巴可人醉人。 这女人忽远忽近,忽明忽暗,惹得人心头急躁。 “你救了我的命,也看光了我,你难道不负责?”他咬着牙上前几步低头看她。 只听外面“噗”的一声,竹末喷了。 红霞染上长夏的耳尖,然后像入水的红墨汁在她凝脂的脸上渐渐晕开。垂着的眸光无的放矢般,最后落在自己的鞋尖上。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赵明熙低低地问着,声音深沉的不行。 长夏迎上去,认真凛冽地看着他:“太子殿下,你是贵为一国的太子,我不过是一介布衣,于你的帝王之路毫无助益。再说永州之事,纯属意外,也希望太子殿下万不要再提起永州之事了。” 他急得额头冒汗,眉头蹙紧,可以夹住一根筷子。 “谁说帝王之路一定要靠姻亲关系?” 她瞪大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长夏,我这人的缺点是没追过女孩子,你得给我时间,我相信凭借我的诚心和信心一定能够打动你。” 陆长夏叹口气:“太子殿下,我听说皇后娘娘属意自己的侄女做太子妃,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事先声明,我这个人不喜欢夫君三妻四妾,我也绝不会加入皇家,你若能满足这两点,我还可以考虑。” “你说郭凤仪?” 她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堆:“不仅仅是郭凤仪吧,明年太子妃大选汇集天下的美女才女,你一介肉身会难道会坐怀不乱?” 他风度良好地敲了敲她的头:“你给小爷听好了,小爷这辈子只要你,只要你陆长夏,余下的女人再好,和我没关系。至于你说的第二点,这辈子别想了,我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除非我犯了大错,被逐出皇族,否则这辈子也离不了皇家了。你这女人下绊子弄手腕,还真以为我怕你了?” 她哼哼地笑出两声:“我没那么阴险,但是得罪我的人我必须以牙还牙啊,所以你想娶我,你还是小心为妙。” 他:“哈,感情我这么上赶着讨好你,你还要以牙还牙?”、 长夏耸耸肩:“你也听好了太子殿下,好不好不是你说的算,是我,是我陆长夏呀。” 赵明熙眼观鼻鼻关心:“好的,你赢了,但是是暂时的,小爷我会继续努力的。嘿嘿,长夏小姐,你的肘子是兴昌做的,要不要让我尝尝?” 长夏挑眉道:“你真送他去醉仙斋了?” 赵明熙得意道:“那是当然,醉仙斋的饭菜京都第一,他学了你不就有口福了。”他边往屋里走边嘟囔道:“你放心,送他去醉仙斋学习之前我已经命人给他点了几颗痣,谁都认不出。” 长夏:“.....”哪里用你点痣,吃药之前的兴昌又冷又烈哈一股傻乎乎的狠劲,吃了药之后又柔和又呆萌,再加上不挑食,养肥了不少,别说走在大街上,就是亲娘见了都得辨认一天。、 长夏抓住他的后衣领:“你怎么知道要给他易容?是谁说的?”难道那盛和素月叛变到了把家底抖给他的程度? “紧张什么?我只不过看素月这丫头也变了样子,起了疑心罢了。我不管你干什么,你干什么都好,就是注意安全就是了。” 陆长夏:“......” 长夏在赵明熙斜腻过来的冷眼中松开手,发现他身上的料子一个褶都没留下,撇撇嘴道:“你还真是我的贵人。” “你才知道啊?”他回了一句,下一秒已经抓起长夏吃剩下的半根肘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题外话------ 周末更新,早安了!!! 059 三胞胎 ****** 凤溪宫内燃着安息香,郭皇后喝着今早皇上派人送来的新茶,得意洋洋地对站在下首的郭凤仪说道:“你陪本宫说说话,一会儿太子来了,你与他说说泉州的事。” 郭凤仪起身应答,眉目都含着春风般的妖娆。 郭凤仪是郭皇后哥哥郭伟奇的女儿,郭伟奇现任刑部尚书,郭凤仪自然身份尊贵,不仅如此,郭凤仪和宋嘉怡是京都二美,才貌俱佳,要不是郭皇后有太子妃的言论在先,郭家的门槛怕是要被京中世家子弟踏破了。 这郭凤仪端庄貌美,比宋嘉怡长的更加秀丽一些,只是明熙这孩子对凤仪不冷不热,甚至有意地躲着。 郭皇后自然知道是陆长夏的关系。 这孩子去泉州之前将长公主请进了凤溪宫,当着她们二人的面说了要娶陆长夏的事,震惊之余,也觉得长夏这孩子端庄可人,进府没什么不妥,何况以那股子聪明劲呆在太子身边只有好处,但,太子对她似乎用情太深了一些,做母亲的心里当然不太高兴,自己虽然贵为皇后也希望自己的皇帝夫君独宠自己,但是到了自己儿子身上,她要他明白,帝王这条路只有孤独一人,罢了,不想那些,陆长夏可以进太子府,但是总归有个正妃吧,郭凤仪正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 郭皇后放下茶杯的当,就见自己的贴身丫鬟走进来禀道:“太子殿下一大早就出去了。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只说昨日晚上太子殿下叫人剥了一大堆的葵花籽。” 皇后皱皱眉自言自语道:“葵花籽?” 丫头点头,扫了眼郭凤仪,便贴在皇后耳边低声道:“奴婢查到,宋嘉怡离家出走,至今未归。” 宋嘉怡那丫头她自然见过,心仪太子,但是被皇上指给了永和王做王妃,她性子温吞,为人最是谨小慎微,而静和公主对她也管教极严,没想到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会逃婚? 郭皇后摇摇头,对凤仪说道:“凤仪,今日太子有事怕是耽搁了,过几日我在凤溪宫设宴,到时候会命人传你。” 没见到太子哥哥,郭凤仪自然是失望满腹的,但是这种情绪决然不能再姑母面前失了分寸,能入主东宫的女人除了超凡的天资也定然有克己之能。 郭凤仪依旧浅笑春风,敛敛衣袖告礼退了出去。 皇后拿起茶杯,眼眸晶亮地说道:“昨日中秋设宴,本宫就觉得宋嘉怡没来确实可疑,赶巧永和王也不在。皇上当时还和我低语,说永和王突然染了风寒,已经着太医去瞧了。这事看来蹊跷的狠。” 那丫头点点头:“丞相大人命人往泉州的方向追了,至今没什么消息。” 皇后将胳膊放在玉石桌面上,默了一会哼道:“永和王好算盘。” 那丫头皱皱眉,似是不解。 皇后笑道:“宋嘉怡那姑娘最听母亲的话,一定是受人蛊惑才离家出走,永和王再来个英雄救美,二人私相授受生米煮成熟饭,这亲事自然就定了。” “皇上不是指了婚吗?永和王干嘛这么急?” 皇后起身走到室内的一幅仕女图屏风便说道:“不急恐生变,永和王不是梦呓说过非宋嘉怡不娶的话吗?永和王最是聪明,自然知道嘉怡的不情愿以及丞相的真正为人,巧取豪夺才是柳贵妃母子的真正天性。” “所以宋千金现在可能被永和王软禁了?” “软禁倒不至于,献殷勤是有的。永和王年纪小,心眼子比太子更狠更辣也更聪明。”皇后半低着头在印花地摊上踱着步子,走到茶桌的时候突然用极为阴冷的声音说道:“你将宋嘉怡出走的事宣扬出去,就说宋嘉怡是往泉州的方向去了,太子殿下昨日回朝,似是带了个女子回来。” “娘娘,这不是诋毁太子殿下吗?” 郭皇后转头笑笑,凤冠霞帔掩映着的那张脸娇艳如花,粉红色的腮边现出一个梨涡和太子腮边的一模一样,只见她声音温润柔和:“太子殿下又不吃亏。我只是要乱一乱永和王的心志罢了。” 若是让世人都知道宋嘉怡和太子殿下有什么私情,那么永和王便寝食难安,少生点对付东宫的心也是好的。 ******* 消息传得飞快,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京都关于宋嘉怡一怒奔走千里寻夫的故事在酒肆茶馆,街头巷尾肆意传开。 说书先生用化名说出了一段才子佳人受奸人迫害的传奇故事,又讲到有情人终成权属等一系列的温馨画面,情绪激动处,惊堂木被拍碎了几根,声音飞出窗外,激得人神经一紧。 陆长夏穿着一身男装敲了敲素月的头:“你这丫头,傻愣了一个时辰了,怎么就一点精神没有?” 素月咽下苦涩抓起小姐的手,看着她秋水明眸说道:“小姐,要不我们别去绣宜轩了?改日去。” 长夏摸摸假胡子小声道:“我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刚刚甩开的那几人我都不知道是哪个阵营的,下次出来一样是过关斩将,一会我们进玉兰轩,出来的时候再易容,这样就追不到我们了。” 陆长夏在宫里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的人,回到府里自然不能消停,好在太子的暗卫一直保护夏宅倒是没什么怕的,怕的是以后出门都会这么麻烦了。 素月用一种近乎同情的眼神看着她道:“小姐,刚才我们从酒馆出来你也听见了,宋嘉怡和太子私定终身,恐怕已经有了宝宝,你不会?” 集市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人群,陆长夏噗地笑出猪声,伸手打了素月的脑袋:“你怎么不说她怀的三胞胎?” 素月心里藏着一件天大的心事着实笑不出来,但也不敢哭,怕小姐问了不知道该怎么答,不过想起太子殿下这段日子对夏宅的照顾,着实觉得小姐狠心了一点。 “好了,赶紧走吧。” 玉兰轩是京都有名的烟花之地,据说这里的姑娘腰肢弱柳,艳若星辰,才艺也卓尔不群,刚进玉兰轩的门就有个长相极胖妆容极浓的女人笑着迎上来,小眼睛将她们主仆二人细细打量一番,才笑着说道:“两位爷,是来听曲的,还是找姑娘?” 陆长夏将扇子一展眯眼笑道:“当然是找姑娘。但是还有一点,听说贵轩的清泉酿是一绝?来一壶尝尝?” 素月从兜里摸出两个元宝,老板娘笑得更是满面春风:“有没有看中谁?”。 陆长夏清清嗓子:“听说春花姑娘长得不错。就要春花姑娘吧。” “好嘞。”老bao朝着后面的伙计笑道:“快,让春花姑娘在醉酒轩等着,另外给公子上一壶清泉酿。” 说完,便有小二来引着她们上了楼:“两位爷请,一会春花姑娘就来。” 素月小声嘀咕:“我看你不是到这来易容的,倒像是来喝酒的。” 长夏用扇子敲敲她脑袋:“说对了,清泉酿我早就想喝。” 醉酒轩里散着浓浓的胭脂味,陆长夏自然喝了上好的清泉酿。 丹霞入脸,俊秀的容颜添了几分妩媚。 素月晃了晃茶壶朝着她点头,长夏转眸之际,见被推开的门后走进一个春风旖旎身段窈窕的女子,而这女子身后跟进来一个人,此人相貌极丑,丑到陆长夏差点吐在当场。 ------题外话------ 这个故事你们可喜欢~ 作为一个作者,我每天都会狂补书文,狂看小说,特别是写古代文,总觉得自己置身江湖,自己是女主~~~ 060 吓坏了吧(二更) ******* 这丑到极致的男人长着赖嘟嘟的眼袋,黑色的香肠嘴,面目黧黑,满脸横肉。 在春花开门的当,他停着脚步往里面仔细地看了看。 然后晃着脑袋,哼着小曲走了过去。 幸好,只是路过,这要是走进来非得让陆长夏咬舌自尽不可, 春花看屋内坐着两个虽说长着胡子但是年纪不大的俊秀公子,莞尔一笑,又见桌子后的俊秀公子捂着嘴,皱着眉,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这才坐下扭着腰肢宽慰道:“爷,不要放在心上。” 陆长夏:“.....” 素月:“......” 长夏清清嗓子:“刚才那位是?” “这李潇洒是恭王府的马官,不过那是个闲职,说起来他也是有功之臣,十五年前吓退了敌兵好几万呢?所以皇上让他呆在恭王府,每月给例银300两,来这我们是有苦不敢言,谁让人家是官家人呢?。” 合着偌大的梁国要靠李潇洒的长相吓退敌兵,听着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事实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这李潇洒丑成了什么样? “先喝茶,边喝边聊。”长夏倒了杯茶,伸手递过去。 春花扭着腰肢,似是无意地握住酒杯,实则用自己的玉指握住了长夏的手指,抬眼见对面这位爷神色冰冷,吓得缩回了手。 春花为了掩饰尴尬,仰着脖子将酒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面那位冰霜一样的脸抱起酒坛子笑的阴恻恻。 长夏瞥了眼素月,打了个响指,春花就像得了令似的歪倒在桌子上。 深青色儒衣,将内里翻出来,霎时就变成了藏蓝色的宽衣,腰带一系,胡子一摘,在脸上贴个旧疤痕,长夏面貌与之刚才天壤之别。 同样素月也换了个样子,胡子掉了,眼皮用胶水沾了,显得又丑又脏,米色的长衣变成了深黄色。 就在她们即将跨窗而出的当,长夏抱着酒坛猛灌了几口,听得隔壁想起了凄惨的救命声,这才放下酒坛。 “小女子只卖艺不卖身,求求李爷放过我。救命..救命....”声音婉转,楚楚可怜。 紧接救命声的是杯盘的脆响,桌椅的断裂,在一个声音极为好听的男人的大呵中,全部静止。 “李风流别欺人太甚。” 李风流的声音又粗又壮,听上去还甚至不满:“林将军这是英雄救美?” 原来刚才闯进来的人是林芮白。而在旁边屋子里打翻东西的人就是刚才的李风流。 林芮白不是一朵白莲花吗?怎么也回来这烟柳巷? “这位姑娘既然卖艺不卖身,你何必强人所难?” 隔壁又响起拍桌子的声:“你大胆,皇上都不管我,你来管?造反不成?” 林芮白默了一会道:“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理你,你知道我的刀剑向来无眼,所以最好快点滚。” 声音透出一股狠辣,全不似印象中的林林芮白 长夏二人跳下后窗,躲在树下望那二楼,望不见什么人影,倒是与醉酒轩中间隔着的一个屋子窗户半支着,漏出一抹清瘦的影像,是个穿着白衣的老头,腰杆比直,精神矍铄,手中端着一杯茶,眼睛望着茶汤,似是沉浸其中。 “走。这等闲事,我们管不了。”长夏拉着素月从后院跑了出去。 ******** 绣宜轩的后院有一处窄房,是石头建的,室内又有保暖和通风设施,因此极为舒适。 窄房内有个木桌,这木头的香味尤为奇特,似茶香又掺杂着花香,样式也极为精巧,桌腿雕着花,按动桌面中央的按钮,四围就多出八个莲花盘子。 八个盘子里全是点心干果。 往日素月见到这么奇特的东西定然玩个不停,今日连茶果也不吃了,只嚷着要和李婶说点小姑娘的事。 长夏坐着,一只脚踩着旁边的矮上,尽情地吃了李婶做的桂花糕。 软糯香甜,入口便唇齿留香,这些日子一直克制自己对美食的热爱,肚皮都薄了三分,此时正是大开吃戒的好时机。 ****** 前院,素月蹲在地上拔秋草,忽地,一抹黑影从眼前闪过。 “谁?” 她揉揉眼,起身见李婶手里端着个黑陶壶,从月亮门里走出来。 “李婶,刚才好像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李婶似是回头看看,又笑道:“你呀是悲伤过度,哪里有的事?” 素月的眼睛又红又肿,李婶将黑陶壶放在茶桌上,从兜里拿出一片白方巾递过去,摇头道:“这件事不告诉长夏了,那丫头虽心性坚强,但若知道衍王子没了,必定难以承受。” 素月哭道:“昨天小姐回来倒头就睡,今早我看见她心情好也没说,如今到了这我实在憋不住,等我哭够了,就给王爷烧点纸钱,我会瞒着的。” 李婶眨眨眼,终是点了一下头。 然后拿起陶壶倒了杯茶,淡淡道:“尝尝,这是新茶,味道极好。” “李婶,你难道不伤心吗?” 李婶眉头一挑,看向素月:“毕竟我年长,和你一样哭啼啼做一团,那绣宜轩怎么办?” “衍王爷没了,绣宜轩你有什么打算?” 李婶神情顿住,要不是有一件让她震惊无比的事,绣宜轩应该散了,可是现在...... “绣宜轩是绣坊,自然是经营绣品。” 素月是个机灵人,李婶这般模样,难免让人起疑:“李婶,我想去看看小姐。” 李婶点头。 素月推开石屋的门,突觉脑后重物袭来,回头之际见一个模糊俊俏的影子朝着她笑,她想抓住什么,伸手,抓了个空。 李婶抱住了素月,朝身侧的黑衣男子点点头,便见那黑衣男子背着手走进了石屋。 石屋里的人自然将刚才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站在眼前的这个人,高大威武,黑色的缎衣修饰出完美的身材,与之前见到的不同,他梳了梁人的发饰,额前掉下的碎发遮住一只眼,那双眼睛半垂着似是不敢看她,使劲咬牙凸出的腮骨拼命地忍住喉头的颤动,似乎他很激动。 “怎么会是你,那衍哥哥?” 陆长夏震惊之余只觉得四只冰冷,那衍哥哥不是被那崇软禁了吗?且双目失明,骨瘦如柴? 那衍极其自然地坐到了长夏身侧,许久才抬眼看她,伸手如从前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柔缓低沉地问道:“吓坏了吧?” 长夏眼里含着两团泪,终是忍不住一把抱着那衍痛哭。 ------题外话------ 该出场的人物陆续出场,相信你们会喜欢上长夏的衍哥哥! 今日开始,一天至少更新一张,心情好的话二更,其实看我的存稿量。。。。。。。嘘嘘嘘嘘 061 那衍哥哥做菜 ****** 太阳西下,长夏抱着臂膀站在小厨房瞧着那衍做菜。 依旧是高大挺拔的身影,粗壮的小臂搅动木勺,将食材的鲜香翻炒出来。 烟雾缭绕中,长夏笑着问道:“那衍哥哥,你为什么要打晕素月呀?” 素月这丫头没心没肺,除了长夏心里的位置都给了那衍。 他半侧过头:“给我盐。” 长夏伸手将盐罐递给他,他侧眸看她邪魅一笑:“我第一个相见的人自然是你。”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邪魅的那张脸依旧像童年般散发着玩味。 “切,那衍哥哥,你不知道你假死的这段时间,素月眼睛都哭成了香肠吗?还下那么重的手?嗯?”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你知道的,素月这丫头最恨软绵绵的拳头了。” 他本想让她们以为自己真死了的,看到素月哭成那样,觉得长夏这小丫头怕是要哭晕,非常之不忍心地决定“复活。” “噗.....”陆长夏见他转身已将一盘青椒炒肉丝端到了桌子上,伸手掐了个根肉丝放进嘴里:“那崇真的信被他软禁的那人是你?” 陆长夏能想到,卧薪尝胆该需要何等的勇气与毅力,也知道看似云淡风轻的他经历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毒杀,可是他没说太多。 “他现在的精力都用在怎么对付父王,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毫无威胁的瞎子。”他的语气总是淡淡的,让人格外的安心。 他炒菜的手突然顿住,转头看着她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再找李氏办事了。” 她眯眯眼:“为什么?” “李氏可能很快就死了?” 长夏扫了眼屋外收被子的李婶道:“公良勇要害她?” 那衍神色微怔:“李氏是咱们胡族的孤女,她的家族都得了一种怪病,活不过25岁,而今年冬至就是她25岁的生辰。” 他抬头,似乎不让眼泪掉下来,复又低头继续道:“你的那幅画经由她交出去,柳贵妃必定生疑,说不定现在已经叫人监视她了。” 长夏的喉头火炭一般灼烧,伸手抓着那衍的袖子问道:“她就是你的心上人,孙绣闲对不对?” 他咬咬牙没说话,厨房里烟火味突地重了许多,那衍叹出一口气,重新翻动木铲,尽量平静地回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了。” 那衍哥哥今年25岁,在胡族早就过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原因无它,是因为孙绣闲。 老胡王曾找过孙绣闲,劝她放过自己的儿子,孙绣闲想了很久,终在一天夜里逃往京都,决定到绣宜轩为那衍办事,那衍找了她整整一年,直到孙氏嫁给公良勇做妾,那衍才收到一封长信,信上孙氏直言,已经委身他人,且永远为他办事,做中原和胡族的喉舌。 孙氏那时十五岁,十年前事的事,而十年前长夏才7岁,只知道那衍哥哥有个青梅竹马叫孙绣闲,今日看到那衍的那副神态,脑里突然就出现了这个名字。 她决定救孙氏,哪怕从虎口拔牙,也要那衍和她见上一面。 “那衍哥哥,你做的菜有点咸了。” “是吗?” 回头见长夏笑嘻嘻地将一根肉丝塞进自己嘴里,尝尝味道才知道这丫头逗他呢。 “你来京都两月了,嘴巴叼了许多。” “你来京都不过几天,说起话来竟拿腔拿调,听着异常酸腐。” 他笑着转身,另起锅灶,呛了洒水,浓浓的烟雾染上他的乌发剑眉,如脱尘仙子落入凡间般耀眼,本就生得好看的男人,操起厨房的锅铲便更有一股男人味。 那衍对长夏的嘲讽并不在意:“我做你爱喝的羊肉汤吧。小馋猫。” 长夏似是无意地问道:“那衍哥哥,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他的手一顿,眉目也似染上了不明的晦暗,俊秀的容颜变得冷厉的几分,不过瞬余,又恢复常态。 那衍轻轻松松地答道:“半隐之人,坐收渔翁之利,你呢?” 嚼着肉丝的嘴巴一听,向着广阔的院子望去,怔怔地说道:“京都水清灌我樱,水着可洗足,但是你们的仇我是要报的。” 他手中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她,声音颇有些无力:“当初协助你逃出来,不知道对不对?” 她坚定地移步向前,星辰一样璀璨的眸光迎向他:“当然对,人活在这个世上就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知道的,我的母亲和白将军都是那伊和柳贵妃害死的,我怎么可能让她们活得逍遥自在?” ******** 赵明熙坐在夏府客斋吃着兴昌端上来的点心:“本宫来这里多久了?” 那盛站在下首,木头人一般地答道:“五个时辰。” 上午太子来这呆了一个时辰,又匆匆地回了府,本以为可以清净一天,谁知道不过隔了两个时辰,太子又来了,巧的是,小姐去了绣宜轩。 太子殿下啊,您日理万机真的打算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兴昌眨巴眼睛看着桌上的茶点,五时辰啊,除去做饭的一个时辰,他陪着占了四时辰,腰酸背疼腿抽筋,关键肚子一个劲地抗议,看着自己做的糕点被太子殿下吃得津津有味,馋虫更甚。 “本宫从正午时刻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小夏子到底去了哪?”太子微皱眉头,所有所思地将口里的一块凤梨酥扔进盘子里。 那盛见盘子里溅出点碎渣子,拱手道:“太子稍安勿躁,我们小姐向来喜欢游山玩水,行踪不定,太子要是等的腻了,小人这就去给你备个房间休息一下。” 赵明熙觑眼瞧着那盛那张起了干皮的脸,及不满地敲了敲桌子道:“怎么,你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那盛嘴巴抽抽,下意识地紧了神经:“不敢,小人实在是觉得太子辛苦。” 辛苦是辛苦,可是,当今太子是不是太清闲了,最近朝廷是商议南夷犯边一事,朝堂两方争相,皇帝也犯愁到底是派兵镇压还是怀柔议和? 太子,未来储君,真的就这么闲? 那赵明熙观察着那盛变换不定的脸色,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眯眯眼,身子往前凑了几公分,神情却淡漠得不行:“小夏子最喜欢去京都的哪里玩?” 兴昌对着那些吃食,咽了一口唾沫,无意道:“我们小姐上次说,要去城中的玉兰轩?” 许是兴昌得笑话好笑,太子被口水呛了一下,这一呛,咳血一般的激烈,前胸贴后背般地用力似是要将满腔的惊叹尽数吐出。 玉兰轩,烟花之地,陆长夏一个初到京都的女子竟愿意往这个地方跑,难不成男女通吃? 赵明熙咳红了一张脸,在呆呆的兴昌和面油赧色的那盛面前渐渐平息下来,佯装潇洒起身道:“本宫有事要回去了,小夏子回来告诉她,剥好的葵花籽放在小厨房的瓮坛里了,兴昌记得做桂花饼的时候,可以将葵花籽搅碎,撒上一些。” 兴昌呆愣愣地点点头:“太子殿下果然是吃货!” 那盛的脸都绿了,赶紧圆场道:“太子殿下需要我备车吗?” 赵明熙怎么可能让那盛转移话题,理都不理他,挑眉看着兴昌问道:“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兴昌全然不顾那盛递过来的眼神,自顾自回忆般:“当然是小姐,不过吃货是什么意思?” 吃货是一个能吃的二货,那盛白着脸看向赵明熙,立刻跪下行礼:“殿下,兴昌天生痴傻,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兴昌痴傻,陆长夏不傻吧,怎么太子赵明熙在小夏子眼里就是二货饭桶? 赵明熙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别送了,本宫受不起!” ------题外话------ 我要收藏,关注,不关注收藏定然被我打屁屁。 062 这辈子只娶你(二更) 马车在阳明街中心停下来。 车上的赵明熙被熙熙攘攘的热闹声吵醒,扇柄掀开帘子就见傍晚车水马龙的甬道上站了几个说书先生,不过片刻,完整的故事架构呈现在赵明熙的脑海中。 这故事的前半段与太子宋嘉怡极为相像,讲的是两个人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到了宋嘉怡成人礼,太子送了一尊佛像,忽尔某一天,皇上下旨将丞相之女许配给自己的另一个皇儿,宋嘉怡受不了打击,夜走千里,奔赴太子治理水患的地方,到如今怀孕月余,据说还是双胞胎。故事主角都用了化名,但只要是这京都的人,十有八九能听出皇家内部狗血故事的趣味。 恶俗。 赵明熙凤眼一眯,射出两道精光,宋嘉怡已经是永和王妃,编排这个故事的人有何居心?为什么要抹黑宋嘉怡? 不过沉思了一会,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件事,是冲着二皇子赵明烨去的,且拉着他下水做这恶俗的男主角,怕是要传扬他治理水患的丰功伟绩。 如果是芮白或者身边其他的党羽,定然会将此事告知自己,但是,自己全然无知,这件事显然是他母亲郭皇后做的。 眉目松软下来,他戚着鼻子笑了一声:“进宫。” 马车便打个弯,拐进了不算拥堵的另一条近路。 ******* 如郭皇后所说,宋嘉怡此时坐在二皇子的凤兰轩,兰花被赵明烨所喜,所以凤兰轩兰花正盛,满殿的角落都开着极为艳丽幽香的兰花。 桌上正摆着紫玉做盆的兰花,枝叶带着宫人洒上的水珠,纤尘不染的花瓣正沐着室内明亮的宫灯,身着浅粉色对襟蜀锦的宋嘉怡正痴痴地望着桌上的那盆兰花,眸光清澈如同院外万尺之上夜幕寒星。 只是不知道她在思索什么,旁边蓄着茶水的小丫头伺候了她三天,三天,没听到她说过一句话。 在小宫人的眼里,这位未来的永和王妃端庄秀丽,除了样貌冰冷之外浑身还散着不知名的火气。 瞪眼,绝食,摔了几个上好的青花瓷,一向阴鸷脾气不算太好的永和王却没发过一次火,甚至舔着脸凑上来,抚弄她鬓间的碎发。 今日,永和王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 许是知道她没睡,只提着一个大食盒走进来。 宫人得了眼色,伸手接过食盒放在了檀香木着上,揭开盖子露出几个巴掌大的螃蟹,此时是初秋,肥蟹正美,配着醉仙斋上好的汤汁可以吃个痛快。 小宫人欢快地将螃蟹拿出,用一个食指长的剔蟹工具剥着肉,然后放进一直发着呆的宋千金面前一个瞄着蓝边,绘着生动兰花的白瓷盘子里,看着挺简洁普通的一个盘子,却是万里挑一的江南世家出产的,价值千金,和皇后前段时间摔碎的茶杯出自同一个炉子。 进了殿,永和王蹙着眉目看了宋嘉怡几眼,然后拉过凳子坐到了宋嘉怡对面,全然没有皇子高高在上的威严,开口便柔声道:“你好歹吃几口?” “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对不对?” 赵明烨的眉骨凸出,因而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深邃,此时又到了深夜,明亮的宫灯将他的眸色照得异常光亮。 搁在桌子上的右手握成拳,声音却柔得不行:“嘉怡,我是为了你好。” 她突然逃离似的,撑着桌子离开,眼睛瞪视着桌面上那吃瞄蓝的盘子,伸手便挡了小宫女递上来的蟹肉,又伸手将盘子摔在了地上。 “你蛊惑我出走,又在半路突然出现,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想断了我的念想对不对?断了我对太子哥哥的念想,直接和你成亲吗?” 宋嘉怡深闺小姐,哪里知道什么离家出走的计量,这也只是身边的小丫头秋月无意中提起的,在宋嘉怡的一再追问下,秋月才将怎么出逃,泉州方向等具体的细节透露出来,现在想来,秋月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如何又知道那么多? 那小宫女吓得面如如色,早就直直跪下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赵明烨狠咬了下牙根,重重嗤出一口气道:“你知不知道醉仙斋只剩下这五只肥蟹了?” 宋嘉怡目光扫过食盒,见宽大的食盒内只剩下了一只,刚才的四只蟹肉都装进了盘子里,而此时盘子落在织锦地毯上,蟹肉散得到处都是。 “你不用做这些无用功,我只想回家。”她的语气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柔和,冷硬坚毅,却透着少女的稚嫩。 他起身似乎是死命一般地看着她:“你记住,我永和王对你与他人不同,他人我可以用尽计谋,但是你我不会。” 他忽尔敛了神色道:“你身边的小丫头已经被公良勇收买了,所以你出走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你去往泉州的路上,遇到的那伙毛贼,是真的毛贼,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他眯着眼凑近她:“宋嘉怡,本王这辈子只可能娶你一人。” 她瑟缩地想起出了京都去往泉州经过的那片密林,本就清幽黑暗的地方突然火光四亮,一时寒鸦四起,惊落几片树叶,壮汉yin邪的笑犹在耳边。 “寨子里就缺这么标致的美人,抓回去哥几个乐呵乐呵......” 千金小姐出身的宋嘉怡何时见过这种情景,当时吓得瘫软在地,以为这辈子就完了,谁知就在绝望之际,二皇子骑马飞来,身后的几个仆从都是个中高手,对付几个小毛贼绰绰有余。 她抬眸,扫过那张脸,又慌张地低下。 清丽的眼眸中多了湿痕,二皇子,永和王,是除了太子最为尊贵的皇子了。传说中的为人阴狠她却全然看不到。 “殿下,送我回丞相府好吗?” 他叹口气:‘你放心,我已经去过丞相府了,姑母说,希望你在凤兰殿多呆些时日。’ 她怯生生地问道:“我母亲是恨了我么?” “又哪个母亲会真正恨自己的孩子,你别多想了,她只是叫你多呆几日,毕竟日后都要在这里生活。”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关于流言永和王当然也听说了,只是查了一天都没查出什么眉目。而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送嘉怡回去,他永和王是个男人不可能叫自己心爱的女子受委屈。 “你把秋月怎么样了?” 他眸光一抬,正好撞上她清澈的眸光,忽地,心底松动,被撩拨了一下。 转身走出殿外似是很随意地说道:“浸猪笼。” 浸猪笼,就是将眼耳口鼻都用湿黄纸盖上,塞进透着缝的笼子里,再扔进河水中,这招是用来对付不贞洁的女子的,怎么? 秋月那张俏皮的小脸忽地出现在宋嘉怡的脑海中,她吓得跌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宫女见怪不怪地起身扶住她,依旧说着:“宋姑娘,殿下的肥蟹是从醉仙斋买的,你还要吃吗?” 殿前,赵明烨望着房檐角露出的半颗月牙,清冷的眸光紧紧地眯着,形成一道阴鸷而狠厉的促狭之意,鼻子里依旧发出一声嗤笑。 “敢动我的女人,这就是下场。” ****** 当夜,公良府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京都的天,透出了一股墨蓝的幽暗。 似是有圆月也惊了似的躲进了浓云里。 公良勇在当夜断了一条胳膊和腿,同时,男人最为要命的地方也被伤了,太医断言,这辈子公良勇恐怕都不能生子了。 ------题外话------ 啦啦啦二更收藏养文评论的都来吧本小姐接着哦 063 刺客 *****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长夏和素月便偷偷回了夏宅。 素月已经知道那衍没死,并且见了他,虽然一样哭成了泪人,但是哭着哭着就笑了。 弄得长夏撇着嘴将麻婆豆腐怼进了她嘴里。 素月的眼睛肿得晶亮,扎一下似要喷出水般的晶莹,此时看上去却弯了弯,笑得脸眼珠也看不见了。 晨曦未明的夏宅门口,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子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样子颇为逗趣。素月抬脚踢了一下,就见狗狗的石头舌头硬生生地摔在地面上。 素月立即赔笑道:“我出银子修。” 长夏拧眉勺了她一下,便拉着素月翻了墙头。 立在墙头,望着安静的院落,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空气中飘着血腥味,似乎后院还有轻微的响动。 后院,那不是她们的住处吗?难道有人夜袭夏府,长夏和素月对视一眼,便悄然落下去。 穿过院落小路,过了亭台楼阁,声响便越来越大。 细细碎碎,如同夜里啃食树叶的虫子。 长夏和素月疾步跑到了后院,晨曦未明,那盛和竹末正将地上的三五具黑衣尸体抛向墙外,墙外是另一条窄巷,人影稀少,更何况是在这天还未亮的清晨。 尸体被跑出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声音,想是院外有人接应尸体。 竹末和那盛收回手同时望向了长夏这侧。 白衣加身,又有绝世容貌,看到尸体并未惶恐,而是即刻敛衣奔来,和他们一起讲剩余的几具尸体抛向墙外。 这些尸体均是黑衣,皆是脖颈被抹了细痕,想是竹末的软剑又快又狠,回头瞧了竹末冰冷而肃静的一张脸,仿佛听到了赵明熙说的那句:“这京都于你不会有任何改变。” 心头,摹地一暖。 最后一具尸体被那盛抛了出去,长夏敛眉含笑朝着竹末道:“谢了。” 接下来竹末说出的话,差点让陆长夏喷出一口老血。 “长夏姑娘,昨日两次的药丸,你还没吃,这又转眼到了早上,哎,太子恐怕要责罚我了。” 院门口的银杏树挂了血线,缓慢浓稠浓缩成小粒,啪嗒,啪嗒地滴下来,想来刚才定时一番恶斗,而竹末拍了拍手,从自己的白衣袖里掏出一枚锦帕,手指翻动见,两枚亮晶晶的黑色药丸便出现眼前。 墙外响起了车轮滚动和骏马出气的声响,声音渐远,竹末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觑着一双冰凉的眼睛看向她。 “小姐,这些都是死士,活捉的几个提前咬了压根,瞬间就死了,小的查过这些药,和飞刀口中的一样。” 飞刀即是兴昌,兴昌即是飞刀,那盛在这里如此说,显然是顾忌竹末的身份。 长夏接过竹末手里的药丸,朝着那盛点点头。 “知道了,咱们夏府以后安宁的日子恐怕少了。今日起,夏宅加紧防备,我们要做点机关和暗器了。” 竹末道:“姑娘不必麻烦,太子殿下的暗卫都出自鬼谷,誓死保护夏宅。” 鬼谷,在永州和胡族交界,因为地势险峻,绝少有人到那里,但是那里有一位极其厉害的男子,虽一百岁高龄,但鹤发童颜,武功奇高,只是传闻他向来不参与朝廷之事,为何又卷入当今大梁的纷争呢? 而鬼谷另一个传奇人物鬼医就是长夏和素月的师傅。 鬼医和白将军有些情缘,下山在白府住的那些日子,长夏学到了不少的本领,不仅如此,鬼医离开的时候,长夏将素月强留了下来,搞得那老头胡子气得眼珠暴突。 竹末的一言一行自然代表太子赵明熙,可是凡是都要依靠自己,未雨绸缪才能方得始终。 ******* 清晨的阳光乍好,素月送长夏上了马车后,就听得远处马蹄踏踏声,长夏手扶着车辕,侧眸看到白色骏马上一抹白色宫装的女子,那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饰,发髻胖插着一只镶有宝石的银步摇,腰间的佩玉如意结直直垂下,显得那马毛格外的油量。 一身白衣和纯白的马色混为一体,飘飘欲仙。 来人正是赵露思赵小郡主。 赵小郡主吁了声,牵着缰绳的手一牵,大眼睛双眼皮的骏马便停了下来。 陆长夏下了马车,与赵小郡主迎了个面。 自上次在皇宫见过,二人便有了神秘的默契。 关于柳如云持刀伤人的证词,长夏虽没直接指正,但那话语里包含的真相显而易见般。 说话就是这样,不需要大吵着讲理,只需要稍稍停下来姿态悠闲地将说出来,听的人便能自然解读。 “奴婢和皇上一样,只见到了柳如云手里拿着匕首,赵小郡主受了伤,至于期间有什么联系,奴婢真的不知。” 这比直接说柳如云存心害小郡主更了然。 二人相视一笑,小郡主凑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前两日不得空,昨个才知道你今天进宫,我来谢谢你?” 长夏挑眉:“我还以为公主会误会我当日不帮之罪呢?” 她扎眼,侧身笑道:“哪里,你说那样的话表面看着不是帮我,实则将问题推给陛下,让陛下承认眼前的事实,你的心思我怎么会不知?只是你怕是已经得罪了柳贵妃,你不怕吗?” 长夏看着她明艳神情,故作惊吓:“当然怕了,只愿这柳贵妃不要找我麻烦才好,对了,柳如云在你那呆了一夜不甚好过吧?你到底怎么罚她的?” 她耸肩挑着眉眼道:“不是说了,只取一根手指吗?” 看着赵小郡主那讳莫如深的神情,长夏摇头哼道:“以赵小郡主响彻京都的名气,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她挑了挑眉,脸颊的两块肌肉僵硬地上提,不仅扯平了嘴巴,眸光也是一寒,虽然笑着,透露出来的狠厉也显而易见:“长夏姑娘说的是,我赵露思怎会轻易饶了她?她做了那样不要脸的事还想着让我手下留情?她最在意的容貌被我毁了三分,右手的拇指被我剁去。我想她有这幅容貌还怎么见她那位永和王心上人呢?哈哈哈....” 说完,灿然一笑,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素月看着身侧这位白衣胜雪仙气飘飘的女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终于体会到小姐说的那句话:“人不可以貌相。” 越美丽的东西,越有毒。 素月这样想着,便见赵小郡主手臂楼上了长夏瘦削的肩膀,小声道:“这次进宫你要格外小心,柳贵妃这人金玉其外,内里子早就坏透了。现在定然将你划到了皇后阵营,要小心哦。还有,宋嘉怡在永和王那里,可能和你也会相遇,总之,你现在是放在明处的火把,说不定那里泼下点凉水。” 昨日的那些刺客不是说明了吗? 进宫,步步为营,也意味着处处受险,但既然选择走下去,那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其实,重华宫的银针完全可以抹了毒的,一朝致死就能报仇,然而母亲虽然葬身火场,火场中却没有找到一根尸骨,可见,伊妃竟然狠毒到不放一个死人安宁。 而她,这个仇,不仅要报,还要讲伊妃也送进火力烤一烤。 ------题外话------ 今天病了~ 064醋味 今日的柳贵妃起的异常早,丫鬟伺候梳洗,顺便在耳边告知她一件事:“刺客失败,无一人生还。” 柳贵妃凤眸微眯,青葱玉指拂过凝脂般的脸颊,眸光随着那手齐齐放在檀香木的梳妆台面上:“还挺有本事的?” 那小丫头半垂着手,篦子一下下打理贵妃柔顺的黑发附和道:“咱们的人看见,太子近卫竹末了,瞧着夏宅后街有运尸体的马车。” 若有所思的柳贵妃沉沉叹出一口气:“早就想到这丫头心机深沉敌勾引了太子,以为盘上太子这棵树就万事大吉了么?” 小丫头抿嘴应了声,便听见外面响起了“哐当”一声,柳贵妃烦躁地一拍桌面:“一天天都是不安生的。” 拿着篦子的手一停,外面便清清澈澈地响起嬷嬷低声教训下人的声音:“你这个肮脏丑妇,见天的闹腾,要是绕了贵妃清净,必然扒了你的皮!” “啪”一声脆响,陆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柳贵妃蹙眉道:“昨日本宫刚刚赢得皇上的好感,此时不能节外生枝,你出去看看。” 昨日贵妃巧言机辩,不仅仅将《寒窑生》的事情淡淡地抹掉了,更是提议设立三十六功勋的事,大梁建国的三十六位功勋,应该纳入史册,着史吏著书立说,大肆宣扬。 虽说,后妃不得干政,但柳贵妃毕竟有协理六宫之权。只是提议算不得越矩。 贵妃扬扬手,梳头的小丫头便退礼出去,换了另一个小丫头进来梳头。 贵妃的丫头掀开帘子,便见嬷嬷插着腰,一副又要扬手打下去的架势,见门口贵妃身边的大丫鬟出来,才住了手,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那丫鬟不看嬷嬷,抬手朝着众人比划着,众人都放下洒扫工具以及水壶之类的,齐整地站了一个队:“今日起重华宫上下和睦,不可发生任何争执,如果有人以下犯上做了不该做的,重华宫的规矩大家应该知道的。” 以上犯下,犯了主子忌讳的事,必然先尝下几个烙铁,打上几十板子,再喝点跑肚拉稀的药水,规定时间内干些重活,一番苦受下来,不仅会扒了一层皮,更会形容枯槁,比死还难受。 小丫头的视线停留在低头不语的陆氏身上,只见她挨了巴掌的半张脸肿得老高,因为皮肤扭曲,本就丑陋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可怖,只是,与以往的苦大仇深不同,整个人似乎比之前有了精气神。 “陆氏,你昨日差点冲撞了皇上,好在皇上念你孤苦,又念贵妃宽容才免了你的死罪,以后要加倍小心,重华宫正殿就不要来了,去小厨房烧火吧,另外小翠小菊,你们两个看着陆氏,不许她再出什么岔子。” 小翠小菊应了声是,但是语气明显嫌弃得要命。 看着这么丑的一个婆子,还见不到皇上了,真是晦气。 陆氏扭曲的面容被上扬的嘴角轻轻牵动,眼睛缓缓抬起望着重华宫正殿的深漆门楣。 ******* 陆长夏下了马车,见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太子赵明熙。 见他蹙着眉,眼神似是看着别处,身边的苏岩轻轻地咳嗽他,似乎再提醒太子殿下你惦记的陆姑娘过来了。 太子不为所动,背着手一副欠扁的模样。 长夏挑眉冲他笑笑,对方依然无动于衷。 黑瓦红墙的长廊甬道上铺着小青砖,身着杏花罗裙的陆长夏独自走着,忽觉肩头一沉,侧眸一看居然是赵明熙那张精美绝伦的脸。 虽然美,却冰着:“见了本宫为何不行礼?” 长夏挑眉,转了个身,便从他的大掌下游离出来。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然不会和小女一般见识,小女又公事要办,这酒告退了。” 锦云绣靴一下下出现在身侧,像粘在裙子侧摆上的花纹,她嘴巴一样,使了个机巧,脚丫便踩在太子的靴子上,佯装赔罪道:“哦呦呦,太子殿下,小女不是故意的,真是罪过,罪过。” 他抓住她精瘦的手腕,轻轻一拽,便将那瘦弱身子拉近了一些,俯身看向她道:“昨日去哪了?” 她看着自己拿皓白手腕被他轻轻攥着戏谑道:“去了玉兰轩。玉兰轩的姑娘公子又香又甜....” 长夏还未说完,就觉赵明熙的脸像浸进墨水般,开了黑色的花,花瓣翻飞,弄得整张脸黑气沉沉。 她却不理,自顾自神往一般。 “我.....本宫在夏宅等了你一下午,你却.....” 长夏将赵明熙上上下下打量起来,哂笑道:“太子殿下,你不是已经有了怀孕的妻子吗?不在家照顾妻儿,来这调戏良家妇女吗?” 皓腕被盈盈一握,感觉自己太过用力,赵明熙便又瞬间松开:“这些市井传言你也信吗?” 她揉揉手腕,挑挑眉毛,无所顾忌地说道:“怎么不信啊?当然信,你是太子殿下,太子府藏个个把女人为你诞下子嗣,皇后娘娘应该特别高兴吧?” 说完,一张小脸已经凑上去紧紧逼视着那张只从鼻孔出气的青白小脸,呦,这小脸莹润细滑,难怪引得京都万千女子的追爱呢,估计昨日那些莫须有的市井传闻生生断了不少少女的痴梦吧, 赵明熙甩了袖子,咬牙看着前方甬道:“好你个陆长夏,居然笑话起本宫来。本宫这就父皇母后开口收了您进府做妾。” 锦云绣靴突地一抬,赵明熙只感觉袖口一沉,回头见那嬉皮笑脸的陆长夏忽然换上了一副谄媚之色:“太子殿下,民女口误,以后再也不敢了。” “告诉我你昨日还去了哪里?” 他一样嬉皮笑脸地迎上来;“其实我很好哄,不信你试试?” “这么快就不自称本宫改成我了。” 他直直身子,发现周围太监跟班们都觑眼瞅着自己,伸手便勺了一下她的后脑:“大胆,敢忤逆本宫是不想活了吗?” 三条黑线带着惊叹号从长夏的额前淌下。 陆长夏气呼呼地地道:“太子殿下,我若与其他人有染,传遍京都,脏了皇家人的眼,你也不怕吗?反正我不怕,能不能进太子府可不是你说的算。” 如果真如这小蹄子说,别说收了她做妾,能不能进得了太子府都是难说。这女人巧燕善变,心思缜密,若不想嫁给自己有的是方法。 这样想着,赵明熙决定还是慢慢来,态度就在思忖间缓下来:“好了,不逗你了,我要去给母后请安,你要一起吗?” 她耸耸肩:“我直接去绣坊绘制一个图样。” “那我送你,左右给母后请安早一会晚一会无所谓。” 她抬脚就走,顺便挥挥手:“太子殿下可别为了我得一个不孝的名,小女子谢谢你的不跟之恩。” 赵明熙:“......那你万事小心。” 065 绣坊坑 长夏一抹身影逐渐变小,沈岩提醒道:“殿下,去凤溪宫吗?” 再不去可真会误了时辰。 昨个傍晚太子进了凤溪宫,是黑着脸出来的,想来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今早上,太子殿下又被皇后传召进宫,说昨晚染了风寒急需太子殿下进宫探望,但太子殿下似乎一点也不急。 到了凤溪宫,门口的两颗枫树红透了叶子,叶子纷纷落下,皇后心喜这飒飒枫叶,特意嘱咐,才有了这满地红彤彤的景象。 过了影壁,走了甬道,看到凤溪宫三字的金线匾额,听得屋内传来女人的嬉笑声,他停了步子,蹙着一双剑眉,英俊的脸上是疏漠的表情,苏岩早就屏退了外围的几个丫头,此时看主子了然于胸的神情,便低声道:“殿下。” 低低唤了一声,就见几只麻雀叼着稻草抓着房檐瓦片使劲磕头。 屋内,郭皇后的声音传了出来:“熙儿。” 欲转身的赵明熙脚步一滞,随即迈步走进了凤溪宫。 凤溪宫的寝殿,小丫头在收拾早上各宫请安的娘娘们喝剩下的茶水,郭皇后一脸笑颜地朝着他招招手:”熙儿过来。“ 赵明熙拱手给母亲请安时,旁边一抹俏丽的身影便莲步微移,带着朝阳般的笑容:“仪儿给太子哥哥请安。” 赵明熙挑眉,眼皮都未抬一下:“嗯” 郭凤仪难免失落,但是,她是何等会伪装的女子,即刻换上一副关切的表情对着郭皇后道:“姑姑,太子哥哥定是治理水患累着了,回头我叫我家厨娘送点补汤给太子哥哥。还请姑姑准许。” 郭皇后含笑点头,抿了一口茶才说道:“凤仪细心,竟比我这个母后照顾得还要体贴,熙儿,你有福气了。” 只见赵明溪晃了晃脖子,便听见咔咔的骨节撞击声,表情很轻佻地望了一眼郭凤仪,郭凤仪红了脸,赵明熙这才用极为随意的声音道:“母亲,苏岩尚未婚配,我看仪妹妹和苏岩正好搭对?” 一个是礼部尚书的千金,一个是太子身边的护卫,怎么看怎么不搭对,苏岩不在屋中,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一旁的郭凤仪脸上挂了冰霜一般隐忍着。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还是郭皇后首先打破僵局。 “熙儿,知道你因为昨日的事和母后怄气,可也不至于连着凤仪也带进去,凤仪这孩子和宋嘉怡可是京都响当当的大家闺秀,实话和你说了.....” 太子赵明熙本已经坐到了皇后下首的椅子上,此时霍然起身道:“母后,儿臣还有要事去太医院,这就告辞了。” 皇后气得嘴唇颤了颤,咬咬牙根扫了一眼站在一边神情怔然的郭凤仪,忽地开口道:“熙儿,你到了年纪该选正妃了。” 他边走边朝着身后的两人摆手:“母后,你忘了我跟你说的,正妃由我自己选。” 说完,那风姿绰约的背影依然迈出了凤溪宫。 郭凤仪跌做在椅子上,泪眼婆娑地瞧着皇后。 皇后手里的茶杯被下人接过去,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朝着郭凤仪招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郭凤仪眼里闪着晶莹的泪花,朝着皇后走去。 只见皇后摇头笑着:“你知道男女之间为什么有情吗?” 郭凤仪不说话,皇后娘娘拉过她的手道:“情就是要多多接触培养,两个人怎么能生情不取决于男人,而取决于女人。” 说完,那张柔美的脸笑出花:“我给你介绍个好人,你去和她接触接触。” 这样想着,皇后神往一般地说道:“那确实是个有趣的人物呢?” ****** 陆长夏走进绣坊,就感到了一阵诡异的气氛,先是几个姑娘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见陆长夏从门外迈进来,便都噤了声,或执帚扫地,或拎壶洒水,大大的一方院落虽不是纤尘不染,但也算是干净利落。 早就有个小丫头行礼通知了屋内的婆子,与此同时,屋内走出两个嬷嬷,一个矮胖,提着腮骨上的两块肌肉,一个瘦高,眯着眼,嘴巴差点咧到头顶,虽都是笑着,但是真诚度大打折扣。 陆长夏特别注意到那个被叫做严嬷嬷的矮胖嬷嬷,手微微地抖着,脸色潮红,虽笑着却受惊一般。 瘦高个子的姓钱,原来和柳如云最是要好。 她当先开口道:“陆姑娘,您来的正巧。” 长夏挑眉,在严嬷嬷和钱嬷嬷弯腰伸手请的姿势中走进了屋里。 一面墙壁上用金线绣着梅花,一旁是通顶的没门的格子柜,柜上防着些衣物,扣子,绣线和时下流行的衣料,其中一个格子却是有门的紧紧地锁着,想来是最金匮的蜀锦。 皇帝的龙袍自然放在更为隐秘的内室,此时,屋内还未正式开工,小丫头们也都忙着干着些杂活。 钱嬷嬷伸出袖子擦了擦檀香木椅,布满褶皱的脸笑作一团,忽地又悲从中来。 待陆长夏坐上,又吩咐人弄茶水点心,这才说道:“咱们绣坊出了一桩命案。” 长夏本坐着,听到此处抬头对上钱嬷嬷那张审视的脸,笑道:“哦,命案吗?怎么不报官?” 钱嬷嬷瞪了一眼在旁不发一声的严嬷嬷道:“今早上老婆子我正要小解,就听这婆子大声嚷嚷着说有人跳井了。皇上看中我,自然将这绣坊当做自己家,我当时穿好了外衣赶紧随着严嬷嬷跑了出去。当时,就听井里传来几声扑腾的声音,借着月光一瞧,井里面渐渐浮出一张惨白的脸,我认得,那是小花。” 这空,有丫鬟端来了热茶,长夏伸出左手用白瓷盖子刮了刮茶叶沫子,小抿了一口这才问道:‘谁是小花?’ 一旁不说话的严嬷嬷终于发了声:“是咱们绣坊的姑娘,也是故去太医方成志的相好。已经怀了孕,估计是知道自己的丑事不能外扬,所以跳井自杀。” 长夏挑起一只眉道:“钱嬷嬷和严嬷嬷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于我?” 钱嬷嬷从兜里拿出帕子,擦了擦脸道:“陆姑娘,说起来这小花似乎知道姑娘的一桩隐事?” 说完,这钱嬷嬷朝着严嬷嬷使眼色,严嬷嬷便点头将门窗关了。 长夏神情微滞,放下茶碗,清清嗓子,正襟危坐,用富有女性声线的嗓音说道:“哦,那要说来听听呢。” 打陆长夏迈进绣坊门口,就觉得这两个蹦出来的婆子有鬼,此时才知晓,合着自己有什么把柄握在婆子手里? 她倒是要看看,这绣坊到底有什么坑? ------题外话------ 连着病了两天,比生孩子还疼的是扭了脖子,当时就不能动了,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搀着!还好,我没耽误更新的事,我是不是特别敬业,亲爱的门,伸出可爱小爪爪收藏哦,笔芯笔芯 066 血窟窿 钱嬷嬷却不打算说出去,看着室内通往后院的门怔然道:“长夏姑娘不如随我到后院看看。” 不等二人做什么反应,长夏便起身在两位嬷嬷前面率先出了后门。 后门是一个较大的四合院,很宽很广,当中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柳树,粗粝的树皮剥落了些,露出光滑白皙的内里,像美人肌在朝阳下散着淡淡的光晕。 微风吹来,柳叶翻飞,带出远处簇簇相拥的红花芬芳。本是美好的清晨,远处,井边却横着一处尸体。 一身暗红色的对襟宫衣,摊在身体两侧的手里死死攥着嫩绿的水草,那张细腻的小脸白的吓人,一双眼睛死命地瞪着,露出大片的眼白,许是跳井过程中磕到了石头,小花的下巴青紫一片,身上的绯衣湿哒哒地裹挟着这具好身材,身下是一大片水渍,水渍则寻着方向钻进了砖缝里,大有干涸的迹象。 不知怎么,长夏的脊背爬上了虫蚁般难忍,此时刮起的风也阴恻恻地响在耳边。 钱嬷嬷已然见到了陆长夏错愕的表情,攥了攥手指说道:“我们在小花的住处搜到了这个。” 长夏转眸,见严嬷嬷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蓝皮小本,小本上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堆,长夏伸手接过,大致地看了一下,均是记录对方成志的一片痴心还有方成志害怀孕宫妃的片段。 最后一篇,居然写着陆长夏害伊妃之事? 小花写道:“那天,我出来幽会,见陆长夏鬼鬼祟祟地出了绣坊,我一路跟随,见她进了重华宫,一刻钟后从重华宫出来,第二日就发生了伊妃掉胎一事。” “啪”地,陆长夏合上了蓝皮小本。将本子递给严嬷嬷,缓步向前站定在小花的尸体面前。 恐怖的场景被放大了百倍,但与之刚才不同的是,陆长夏背着手,一副淡定得不能再淡定得神情,恍然间,她骤然问道:“你们说这小蓝本是搜的?” “人刚死,不想着报官,却直接进了小花的房间搜到了对我不利的证据?严嬷嬷好快的神速呢?” 长夏看也没看严钱二人,却明显觉得,这严嬷嬷神情僵了又僵,明显对答不上。 是了,这严嬷嬷今早上明显给自己来个下马威,还不是一般的下马威,自己不懂得其中玄妙的话,恐怕直接就挂掉了,可她在胡族将军府看惯的自然也是宫廷玩弄心计的手腕,这点破绽还难不倒她。 首先,小花是绣坊中人,自然是归皇宫管辖,有了这层,发生任何命案,首先想到的事报官,让主管这件事的廷尉司介入。 第二,她最为可疑的是,小花的腕间赫赫一道手指印,那印记青色粗粝,手腕不仅肿得老高,还被老皮磨出了血珠。显然死前被人掐住手腕。 长夏围着井沿探看了半天,终于在一处隐蔽地方发现了未干的血迹。 长夏蹲下身子,又侧眸看了严嬷嬷一眼,见她转了眼珠辩驳道:“老奴在这宫中十几年,看惯了太多的事。有些东西不用查也知道个大概。这事,关乎您的性命,我怎么不谨慎呢?” 如此为陆长夏着想,简直没有第二人了。 严嬷嬷眸中闪出精光,像颗老树精似的提醒道:“姑娘觉得活在这世上什么最要紧?” 长夏没听到似的,伸手在井沿上抹了一把,和预料的一样,井沿被人特意清理过,一丝灰都找不到,加上刚才发现的未干血迹,可以确定一件事,小花不是自杀,是他杀。 自杀的人没有求生欲,直接跳进去,在水里死命挣扎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凭着被清理的井沿和血迹,可以证明一点,小花死前定有一番拼命的挣扎,长夏霍地起身,将小花攥着水草的手指搬开,果见,被泡的发白发皱的五个指头分别剥落了大片的皮,露出了皮下的血肉。 她抬眼,精光一闪呵道:“严嬷嬷快去报官,我找到杀人凶手了。” 严嬷嬷吓得一个去咧后退的几步,被在一旁咬着牙不说话的钱嬷嬷推住腰眼。 严嬷嬷咬牙站住又说道:“姑娘说胡话吗。老奴还仰仗姑娘日后带着绣坊在皇上面前得脸呢,这要是被查出来,姑娘的命可怎么办?” 长夏突地一笑:“无妨,我相信我陆长夏有的是机会得脸呢,倒是嬷嬷,恐怕会落个推人落井的可能。” 站在一边不说话的钱嬷嬷开了口:“长夏姑娘,听我一句劝,这宫里别看皇后最大,可是真正得皇上心的是柳贵妃呢,也别看太子殿下位份尊贵,永和王之才华才干比之有过而无不及。我劝长夏姑娘好好想一想,这本子上写的害死娘娘们的孩子,还有你害伊妃掉了孩子,只要这两样认了,柳贵妃必然惜才,前途不可限量。” 原来这一步步的棋,是叫她陆长夏入瓮吗? 钱嬷嬷稳了稳神,缓步上前,同样蹲下身子,直视陆长夏道:“长夏姑娘,我知道但凡小姑娘都喜欢嫁入皇家,为祖宗争得一份荣光,你放心,永和王对待宫妃极好,至今只有一个小妾,对之视若珍宝,贵妃说了,许你一个侧妃的位子,待生下孩子便可扶正。” 长夏抿唇一笑,肤如凝脂的脸上散着年轻滑嫩的光彩,晶亮的眸光一眯回道:“永和王妃不是定了宋嘉怡吗?如果柳贵妃真的有诚意,那就先退了宋嘉怡这门婚事如何?” 严嬷嬷半低着头同样缓慢地向这边移来,又同样矮下身子,蹲在了长夏的另一侧,用极为温柔的语气说道:“谁是贵妃不是婚事说的算,我想凭着长夏姑娘的智谋,宋千金没命是板上钉钉的事吧?” 严嬷嬷和钱嬷嬷对视了一眼,长夏只觉一股诡异的氛围从三人中间蔓延开来。 还未做什么准备,钱嬷嬷便第一个伸手捂住了长夏的嘴,紧接着严嬷嬷死命攥住了长夏的两只手,二人发出阴恻恻的笑容,特别是严嬷嬷笑得又低又细:“小蹄子,早就看你不顺眼,老婆子我今天就叫你知道小花是怎么死的。” 严嬷嬷一个大力冲上来,就将陆长夏狠狠地压在身下。 钱嬷嬷的手本捂着她的唇,可是对方的眼睛却全然没有一丝惊恐,那微微弯起的弧度,刺得钱嬷嬷心头一跳,果然,下一秒,自己的手心被刺了一般的疼,那疼深入骨髓,痛在心尖上似的,一个受不住,钱嬷嬷便撒了手,一看自己的手心,血窟窿一般。 ------题外话------ 周末愉快~还是那句哈哈哈,收藏关注推荐~ 067 局中局 长夏露出阴恻恻的笑容,下一秒,严嬷嬷就被踹出老远。 严嬷嬷在半空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形,然后撞上了粗粗的柳树干,以非常惨烈的姿势从柳树干滑了下来,昏迷之前一双小眼不敢置信一般瞪得浑圆。 钱嬷嬷望了望手,又望了望陆长夏笑得阴鸷的小脸,屁股向后动了动。 眼前的陆长夏身形娇小,眉目清秀,可以说是钱嬷嬷这四十五年人生中遇到的最美丽的姑娘了,当初她进宫之时,可是自己的姐妹离宫前教导了她一番,说这姑娘长得漂亮,但是脑袋不大好使,可是刚才听到她说的话,完全是脑袋里住着一个廷尉官,与傻没有半丝关系。 长夏已然坐起身,刚才还是阴恻恻的笑着,此时却傻愣愣地看着钱嬷嬷道:“嬷嬷,你别介意,我天生害怕危险,总是能在最危险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力气。” 她们此时在后院,后院距离绣坊前院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陆长夏已然听到前院似乎来了人,便高声哭道:“钱嬷嬷,你为什么要联合严嬷嬷要我性命,我哪点对不起你们?” 钱嬷嬷则道:“你小点声,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她一个健步上前,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钱嬷嬷眼冒金星,然后佯装摊倒,往脸上抹了一把灰:“钱嬷嬷,今日鱼死网破,你别想讨到半分好。” 门被一脚踢开,登先进来个胖丫头,面相极凶,这人在绣坊被称作傻姐,除了一手好的刺绣功底之外,啥也不懂。 与此同时,傻大姐站到门外,门后现出一个倩影,这人穿着杏黄绣花罗裙,粉面桃腮,一双眼睛含着雾气般呜呜可怜,一双眼睛已经将院子瞧了个遍,最后目光落在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的陆长夏身上。 “你就是长夏姑娘吧,来人,快去将姑娘扶起来。” 登时,有两个小丫头干净利落地走到陆长夏身侧,将她扶了起来,顺便看了一眼钱嬷嬷和昏迷的严嬷嬷。 那女子许是瞄到远处井边的腐烂尸体,手帕凑在鼻子下,似乎能接着手帕的香气赶走晦气似的。 又说道:“长夏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夏虚弱一般点头道:“马上报官,派人勘察现场,小花是他杀,快。” ****** 凤溪宫有个偏殿,长夏被郭凤仪接来偏殿安置了。 这点子伤对于陆长夏其实不算什么,但是,她的身份自然是不懂武功的大家闺秀,总要装点柔弱的。 郭凤仪在皇后走后,摇头道:“这宫里的婆子都是狠心的,绣坊的那俩个更是出了名,不过我哥负责这个案子,你放心,一定给你公道。” “你哥是廷尉司的人?好厉害哦。” 长夏穿着纯白的儒衣,半躺在床上,细瘦的手臂搭在印花红被上,更显得那手指青葱般娇嫩。 一头乌黑的发披在肩头,映着眼中的灿灿光辉。 “怎么,你对办案很感兴趣吗?” 长夏噘着嘴,点点头“确实,我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一个是钱,第二个就是分析案情,可惜我见识短浅,做不得什么数。” 听她说这些,郭凤仪是有些吃惊的,一是自己是世家贵女,不缺的就是钱,二是自己这十几年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太感兴趣,若说有,那就是太子哥哥,从小便喜欢极了的太子哥哥。 郭凤仪掩唇笑笑道:“不急,我哥可能一会就过来问话呢?” “如果你哥哥很帅的话,那我要好好收拾收拾,面见本人才好请教呀。” 郭凤仪的面色一僵,又一红,似乎听出她不计男女大坊说出的话。 殊不知,陆长夏本尊已经将郭凤仪的心思看了个晶透。 不就是太子赵明熙吗?本姑娘必须让给你。 ****** 重华宫内,柳贵妃将茶杯打翻,发出清脆的响声,低头跪着的宫女手背被溅起的瓷片划出血珠,却未动分毫。 印花地毯也被锋利的瓷片划出印子:“皇后欺人太甚。” 跪在地下的人身形一滞道:“娘娘,严嬷嬷早就不是您的人了,钱嬷嬷更是见风使舵,上次《寒窑生》之后,她们见皇帝冷落了您,就一溜烟跑去皇后那,这回绣坊演的这出显然是针对您而来,您一句话,奴婢肝脑涂地。” 柳贵妃凤眸微眯,步摇轻拽,映得那眸光格外璀璨:“小花手里的那本册子虚虚实实,方成志是本宫的人不假,但是别忘了他还是郭皇后八竿子之外的远亲呢,他替本宫害过人,自然也替皇后害过人,这次还想着玩本宫,门都没有。将这件事散播出去,越广越好,本宫不相信,小小的一个廷尉司能在皇帝眼皮下只手遮天。” 《寒窑生》她自然查出来是皇后做的手脚,但是,没法,皇帝在乎的并不是谁在背后做了手脚,而是当年他们分开的那一年,自己是否真的守身如玉。 想到这,柳贵妃轻轻倚着贵妃榻,闭上了眼睛。当年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 当年,皇帝只是一个布衣贫民,和姐姐柳香香成亲后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 后来,皇帝离开家乡到外面闯荡,居然成就了一番帝业,而自己呢,不得不遵循了母亲的意愿嫁给一个老头子做续弦,嫁过去虽然也掌管着一份家业,但怎么都不甘心,自己和姐姐相貌相同,为何命运要如此不公呢? 所以,在一个月夜,她潜入姐姐房间,将姐姐一刀杀死,扔给了一个胡商,人都说那胡商心肠毒辣,经常将死人剁成肉馅卖给黑店做包子。 可是一年之后,胡商摇身一变成了胡族将军白浅右,来中原议和时,二人在皇帝的议事殿见了一面。 那人托人捎话:“柳贵妃在宫中锦衣玉食,可知你姐姐在马厩啃着生牛粪?” 柳贵妃嚯地起身:“皇后自然不会这么傻,去,赶快去监牢,不要让那两个老婆子死了。” 她们若是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所有的一切也就如皇后所愿实打实的朝着自己来了。 这后宫血雨腥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地上的丫头起身称是回身时却撞上了另一个丫头,只见进来的丫头用手挡住她的去路,眼神却看着柳贵妃说道:“娘娘,那两个嬷嬷死了。” 柳贵妃璀璨的眼神瞬间灰白,像一颗嫩柳被大火灼伤一般。 ****** 凤溪宫内,陆长夏早就换上了郭凤仪拿来的蚕丝罗裙,白底紫花,腰间的缎带缀着几块相应合宜的宝石,锦服华衣上拖着一张俊俏得芙蓉小脸,正坐在桌子后拿起一块块糕点,大快朵颐。 郭凤仪含笑倒了一杯茶水,长夏笑着接了,顺便还给她抛了一个媚眼。 香茶甜糕,外加一个含羞轻笑的美人,长夏摇头道:“你和太子什么时候成亲?” 郭凤仪的脸腾地一红,长夏觉得这红来白去的颜色变换比六月的天气都难测啊。 “姑娘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还没有被赐婚。” 郭凤仪绞着手绢,低垂的眉眼却全是春风~ ------题外话------ 收藏推荐,么么么么么么哒 068 质问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轻轻咳了咳,屋内两人同时向外看去,就见着门口同时进来两人,一个长身玉立玉貌雪姿,一个穿着官服,眉清目秀,姿态礼貌周全。 长夏拿着糕点的手顿在唇边,郭宇轩果真如郭凤仪形容的,帅气阳光,给人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郭凤仪早就站了起来给太子请安,而长夏虽站着请安,眼睛却一直盯着郭宇轩,不过这郭宇轩只扫了长夏一眼,估摸着看到这姑娘灼灼眼神,耳根子都红透了,神情局促地笑笑:“这就是长夏姑娘吧。” 陆长夏捣蒜般地点头:“正是,正是。我叫长夏,很高兴认识你。” 郭宇轩点头:“长夏姑娘,你可以将今日之事前后详细说与我听吗? 长夏点头,便从进绣坊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是傻姐和郭凤仪踹门救了自己。 郭凤仪浅笑着看向太子哥哥,只见对方神情冷漠,眼射寒光地盯着长夏,便朝着哥哥使眼色,哥哥似有所觉,收回炙热的目光,凛然道:“对了,有个不好的消息,严嬷嬷和钱嬷嬷死在狱中了。” 两个疯婆子居然在短暂的时间内死在狱中。 长夏皱眉,两只手撑住桌面,愤然问道:“死在狱中?” 郭宇轩来时已经向太子禀报了这件事,太子只说这件事恐怕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此时,郭宇轩更觉得蹊跷,二人完全可以咬出柳贵妃保命,为何要选择服毒呢,难道他们家人的性命被人握在了手里? 郭宇轩紧攥着手指点头道:“二人服了毒。饭点派人去送饭查验的时候,发现她们口吐白沫死在狱中,中的毒连太医院的人也没见过。” 进来就没发一言的赵明熙半垂着眉目,咳了咳说道:“宫中的事告诉你不要掺和太多,这次多亏表妹,不然你要怎么办?” 嗔怪,还有一种宠溺感。 郭凤仪从未见太子哥哥如此热络地对待任何人,表情有些吃惊,甚至有些不安,两只小手交叉握在袖子里,黏腻地起了一层细汗。 “你们说,摆在面前的事实一定是真实的吗?有没有可能是诱惑的假象?” 那两个婆子直接将柳贵妃搬出来,对陆长夏又是恐吓又是害命,至于那本子更是漏洞百出,只要廷尉司的人介入,本子里面涉及的阴谋绝对不难查出,至于她陷害伊妃有孕之事,知道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郭凤仪没听明白这层意思,赵明熙和郭宇轩则同时神情一冷,赵明熙的眸光更甚,骨节也被攥精响,郭宇轩侧眸扫到太子殿下的神态道:“陆姑娘太累了,该好好休息了。” 转身看了一眼妹妹,便拉着呆若木鸡的妹妹走了出去。 本是晴好的一方蓝天,此时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郭宇轩道:“妹妹还是先回府吧。” “哥,长夏姑娘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郭凤仪虽然不如陆长夏聪明,也猜到了这件事的不同寻常。这件事很简单明了的指向柳贵妃,那两个婆子之前也确实直往柳贵妃宫里跑,而之后婆子又死在狱中,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呢? 郭凤仪也不过是问问,她更关心的显然是太子哥哥此时和长夏姑娘在屋里说什么做什么,于是回身朝着侧殿走去。 郭宇轩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眉目冷黑地低吼:“回府,暂时不要到宫里来了。” 郭凤仪眉目轻皱,使劲抽回袖子,无奈哥哥力气太大,袖子始终被黑着脸的哥哥攥在手里。 “哥!”郭凤仪低声唤道。 “不要在凤溪宫做什么出格的事?你是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礼仪。” 郭凤仪忽然就嗤笑了:“姑娘家的礼仪男人真的在乎吗?长夏姑娘该是个玲珑心思的晶透人了,最是知道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可是我看她就不懂什么礼仪。哥,刚你的眼睛刚才都长在那姑娘的脸上了,你不会喜欢人家把,啊?” 看到妹妹那张脸凑向自己,郭宇轩便抽手背向身后,耳根子自然是红的,然而还是黑着脸道:“好了,女儿家家的不知羞。回府去,父亲近日身体不大好,你也该尽尽孝了。” 她嗤笑一声,敛衣恢复了女子的仪态万方:“好吧,父亲哪里是病了,只不过是醉酒轩的厨子病了,吃不到南瓜莲子饼了。” 忽觉眉头一重,抬眼看到哥哥收回弹在他额头的手指皱了皱鼻子,郭凤仪叹口气:“我17岁了,至今竟无缘尝尝妹妹的手艺,倒是不相干的人吃的钵满体肥。” 不相干的人是指太子哥哥吗?说起来,自己这双弄食妙手送进东宫的吃食,太子哥哥竟未动分毫呢? ****** 殿内。 长夏眯眼质问赵明熙:“你去太医院做什么?” 一股子消毒水的味,虽然特意掩盖了,仔细一闻还是能闻出来。 赵明熙自然知道她的聪慧,拉过椅子坐了上去,也不招呼,扯过长夏的杯子,喝起了残羹剩茶。 茶汤顺着滚热的喉咙浇灭了不少的怒气。 不为别的,长夏这丫头打郭宇轩进门就已经惹恼了他。 那双眼睛看到稍有姿色的男人时,必然眯成一条小缝,嘴巴笑得合不上,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一个字:“俗”。 俗不可耐。 长夏却若有所思般地盯着赵明熙的脸,与看郭宇轩不同,她投过来的目光呆滞冰冷,像看着仇敌。 “啪”地,她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 屋内的两个丫头被赵明溪打发了出去。此时,只剩二人四目相对。 “赵明熙,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赵明熙眉目间现出个川字,伸出一根手指回指着自己,用非常不可置信的声音问道:“你居然不相信我?” 自己在太医院查看伊妃小产后食补汤药的方子,听人捎来消息,说陆长夏在绣坊出了事,便撇下手头的事,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现在这丫头不仅无视自己,还怀疑自己是害她的元凶。 她撤回身子,神情忽尔觉悟般:“我们用排除法,这件事除了柳贵妃还有可能是谁?” 她侧眸看他,眼底全是冷意,还有谁会想要她的命? 他牙骨紧咬,霍然起身道:“我去找母后,记住了,以后不要来凤溪宫了。还有,我给你的暗器时刻带在身上。” 说完,竟不看她一眼,霍然出了偏殿。 长夏透过窗子见他去了凤溪宫正殿,眸色已经冷成了冰。 这件事如果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自然就是柳贵妃做的,但宫中的事十有八九要扒开厚重的皮囊探看一番。 至于今日发生的事,如果真是柳贵妃做的,那么疑点重重,可是如果真是郭皇后所做呢?那么郭皇后派郭凤仪到绣坊来,是看自己有没有死透吗? 可是原因呢,难道是因为赵明熙? 郭凤仪的举止神态倒是落落大方,要么自始至终全然不知,要么就是心机深得可怕。 ***** 一场急雨顺时而下,多日不雨的帝都经过这场雨,更加的清新明亮。 一抹阳光自乌云后迸射大地,柳树叶上滑下的雨滴滴滴答答节奏极快。 长夏挽着袖子坐在绣坊窗前,两只手撑着瘦瘦的腮骨,眼睛逡巡一般扫视着。 身后却响起脚步的踏踏声,长夏回头,见一个穿着绯衣宫装的女孩怯怯地秉道:“夏姑娘,蚕丝绣线断了。” ------题外话------ 打字的手指僵硬,是因为东北的极端冰雪天气让我冻成了狗狗~ 天,太冷了,冷到心肝肺里 069 兴昌口误 一场急雨过后,世界似乎被洗了个透亮,浅灰色的天只剩几片薄云,空气中的微微小尘埃在地面上湿痕中流淌,过堂风在绣坊前后门穿梭,长夏这样体寒的人能够感觉到的只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气。 这就是皇宫,每一处都富丽堂皇,欣欣峥嵘,看似像檐角一飞冲天的四角兽,实则是阴沟里的血,黏腻,腥膻还带着一抹萧杀之气。 小花被害,严嬷嬷钱嬷嬷服毒,三条人命,廷尉司却草草结案,以严嬷嬷钱嬷嬷合谋害小花抢夺藏银,又迫害新进绣坊掌司性命的结论定了这幢案子的性质。 是的,这场案子的结局也是唯一受益人,陆长夏,被皇上一道圣旨暂封了绣坊掌司,特批可以随时出入宫中。 这样的结局自然猜到太子赵明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自然知道九五之尊的那位老皇帝坐在书案前权衡利弊左思右量,很是怕翻出宫中什么秘密似的大笔一挥。 长夏冷着脸,环视着绣坊的一众人,是了,看着水灵灵泉水一样人各怀心思,每一张笑脸都可能暗藏玄机,不过有什么关系,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同虚伪的人一起虚伪,同算计的人一起算计,即便被信任伤害,那又怎样,人要始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八个绣娘放了针线,纽扣,衣角,纷纷站起,屋内的气氛一时凝重。 长夏却不管,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总要说点什么:“皇上信任我将这绣坊交于我,今后大家努力干活,有大好的前程等着,有大把的银子收,我最恨无良生事的人,请这样的人收起心思,如若被我发现什么不好的,记住了,我陆长夏的这双手最毒。” 清秀的一张脸,目光凝滞狠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姑娘,与严嬷嬷和钱嬷嬷不同,这新上任的掌司看着小,却最是狠厉的一个,今早上她们几个在前院洒扫时候听见了严嬷嬷和钱嬷嬷的哀嚎声,加起来有一百岁的两个老婆子居然对付不了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着实让人胆寒。 其中一个圆脸小眼的最是势力,当时都闪到了长夏身侧,福福身子:“掌司教诲的是,我等一定谨遵掌司的命令。” 刚才禀告绣线断了的是个个子高高瘦瘦的女孩,胆小地应着,眼睛扫过陆长夏那双狠厉阴鸷的眸子,便迅速闪开看向龙袍上那只断线的龙须。 长夏闷闷地应了一声道:“像绣线断了这种小事,如果没有能解决,那就收拾包袱回家吧。” 瘦高个子的女孩咬咬唇,神色未明。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瘦高女孩便捂着脸,吃痛道:“你干什么?” 圆脸小眼女孩拍拍手上的灰:“以后这等不要紧的事,不要去打扰掌司,掌司营造图样已经够费神的了,你还要去添堵,这一巴掌自然是提醒你的。” 陆长夏的心头划过一抹异样的厌恶,但是被生生地克制住了。 她微不可见地皱皱眉,转身又走回了刚才的位置,坐下,捏着杯茶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树,树叶上的雨被风一吹,落在路面的水坑上,不过瞬间,数个小水坑泛起层层涟漪....... 圆脸小眼的女孩轻声说道:“我们这位掌司大人和从前柳如云在的时候大不相同呢?” 不过是自言自语,声音又很小,自然是没人听的。周围的秀女纷纷坐下又拿起伙计,一时,屋内空寂,似乎只有房檐下低落下的水声格外响亮。 ****** 夏宅的傍晚,尤其热闹。 素月拿着一个蒲扇,正追着前方一个穿着天青色儒衣的男子,那男子本俊朗的一张脸上横眉倒竖,嘴巴却差点咧到耳朵上,一拍齐整洁白的牙齿给他俊逸的外表添了几分干净和舒爽。 那盛站在客斋的门前,抱着臂膀,一只黑剑斜插在双臂间,神情似乎很是无奈。 眼瞅着素月的蒲扇尖触到了那人一抹飞起的天青色衣角,那盛摇摇头。 “表哥,你输了。”素月站定,伸手等着对方从兜里掏出银子。 那人却一改刚才的狂笑,冷着一张脸:“你们家小姐可是这京都贵人,回来和她要,本公子没钱。” 素月气急,急急地跺了跺脚,却不依不饶地往那人脸前凑了凑,眼睛又环顾四周一圈道:“二王子,你不会真打算在这里常住吧?” 他挑挑眉,小声回道:“本王在这常住是小,防你是真?” 素月就喜欢二王子这种草原爷们,看着精壮的身体,像夜空中星星般闪耀的眸子,还有举手投足间能够迷倒女人的气质型男。 额头突然一疼,是二王子下的手,只见他瞪了自己一眼,不屑道:“又犯花痴。” 素月耸耸肩,嘻嘻地凑过一张脸:“二王子,你说你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他又勺了她的头顶,不屑道:“是表哥” 素月努努嘴,揉揉头顶,泄气地说道:“您和小姐就爱敲我的头,真是的,敲人家的头有这么好玩吗?” 她扫了眼二王子的侧影,又将目光定在那盛身上,她真怀疑那盛是不是颗木头,没怎么瞧见他活动过,如眼前这般呆呆地立着却是常事。 她垫着步子,也想尝尝勺人一下是什么感觉。 于是,伸手碰头,可就在手要碰着他头顶的墨玉簪的瞬间,感觉整个手指摸了个空,再摸还是摸了空,远不知道那盛的武功已经到了这境界,此时才震惊回眸看向二王子那衍,堂堂二王子那衍武功自然在那盛之上,可是刚才,她的蒲扇尖确实触到了他的袍角。 想来,是他让了自己万分呢,更重要的是让站在远处的竹末不起疑心。 素月有点颓地耷拉下肩膀,那盛却道:“好吧,给你勺一下,轻点哦。” 那盛还真的不会哄女孩子呢。 那衍却笑道:“素月,我要吃烧鸡,你会做吗?” 踏踏声却从外面响起,三人回头,一脸油腻的兴昌,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接话道“我会,公子,我们夏宅素月姑娘不负责食饭,我,兴昌.....”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定了定神说道:“连太子殿下都喜欢我做的饭了,今晚就叫你尝尝烧**。” 最后三个字听上去竟诡异一般地难受。 在夏宅不远处的竹末,居然没忍住,将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去。 ------题外话------ 东北的嘎巴冷~有谁是东北人? 070 竹笋 过了掌灯时分,陆长夏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夏宅。 那盛停了马车,便见站在门口的兴昌笑嘻嘻地迎上来。 看着兴昌新长出的小碎发刷刷地被微风轻轻吹拂,像小猫躲在墙角下,清风一吹,柔柔软软的,有些可爱又有些可笑。 那盛赶车没来得及和小姐说二王子那衍来府中的事,此时,将马鞭交给兴昌,便在下首半弓着身子,伸出胳膊给小姐当扶手。 长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的那盛从来与以往不同,自然是有事的样子,而自己从宫中出来,上了马车想的也是宫中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半低着的头,低低地传来一个声音:“素月表哥要在府上长住。” 长夏微一沉思道:“我就知道他待不住。” ***** 夏府的饭厅宽敞明亮,四个灯笼在四角点起,照得圆桌上的吃食分外鲜亮。 油亮的烧鸡配了雕花瓷盘放在了桌子正中,以烧鸡为圆点,周围排列了八只大盘。汤汁浓白的羊骨汤,上面撒了细细的葱丝,葱丝很听话地勾着圆圆的骨节,还有辣椒炒蚬子,属于海鲜独有的鲜香和辣椒微微辣喉的气质飘荡在空气中,剩下的分别是清蒸海鱼,醋溜排骨,外加鲜香油亮的各色小炒,这顿大概是兴昌最近出师以来做的最用心的一顿了。 桌上的人听见门外的响动,都移过目光,门口露出个娇小的俏佳人,与以往不同,今日看着不大高兴,一双眉目似有若无地皱着,迈进门槛看着屋内做了简单易容的俩人,勉强一笑道:“原来是表哥来了。” 穿着青色锦袍的男子微微含笑扫了一眼站在长夏身后的那盛,复又点头看向长夏道:“是啊,夏姑娘不嫌弃吧。” 入了秋,自然是冷的,长夏早晚都披着薄薄的披风,那披风是上好的天蚕丝,银底子,衣衫灵动间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花纹,那花纹也特别,好像是一种树叶,又好像是一种花,总之看上去格外的华贵骄矜,领角却围了白色的短绒毛,在这个天气带上去并不显得突兀。 单手解开缎带,那天蚕丝的披风一滑,就滑到了赶过来迎接主子的素月手里,听说这种材质的衣服又轻薄又保暖,最关键拉风。 这是素月从太子殿下送来的两车货物从挑拣出来的,当时放在一个锦木盒子里,顶上有个做工精细的铜扣,轻轻一按,盖子自动打开,软香扑鼻的披风被欢喜的素月抓在了手里。 一身风湿体寒的陆长夏,正适合这样的装扮。 长夏净了手,这才坐到了“表哥”身侧。 长夏朝那盛点点头,那盛拱手称“是”,便拎了一坛好酒退了出去。 月上中天,湖上坐着两人。 两个人都抱着剑,竹末支腿坐在湖上的矮凳上,样貌是少有的懒散,远远望着湖对面的小猫争食,嘴边现出一抹笑意。 那盛将见了底的茶碗放在石桌上,拎起酒坛“嚯”地倒出,清凉的液体哗啦啦竟没有洒落一滴。 扯过酒碗,那盛又大步走到竹末身侧,见这小子痴痴傻笑,便勺了他一下:“做什么春梦?” 竹末回身,轻咳两声,耳根子都红了,然后起身非常认真地看着那盛道:“素月姑娘许了人家没有?” 那盛的心头像起了一层腻子,看他的眼神有那么一点不善。 他咬咬牙骨,将眼睛半垂着,然后撤回举高的茶碗仰着脖子一饮而尽,夜空有流星划过,异常的美丽,他再次低头用非常认真的语气说道:“许了!” ****** “所以你为了躲避那崇的追查决定在我这长住?”态度疑问着,却没有惊讶和嫌弃,而看她的表情是在思考随机会出现的相应问题。 “对,虽然他的手不至于伸到京都这里,但是李婶管的太多,我实在不想呆了。” 胡族那崇已经发现了那衍哥哥出逃,寻着痕迹追来京都大有可能,但毕竟他是新晋继承人,能将暗中力量插进京都着实要费一番功夫,而自己这里当然比绣宜轩更加安全。 但是,太子的口舌一直盯着夏宅,何况自己如今已经是绣坊司主,牵涉的各方关系越来越复杂,那衍哥哥刚捡回一条命,在这能确保安全? 不过,衍哥哥的那句,李婶管的太多是真实情况,不然当初自己苦巴巴地呆在绣宜轩也不会急急地买宅子出来,实在是李婶像个老妈子一样,事事管到。 那衍倚向靠背,黑眸闪耀,手指敲着桌面道:“你难道不知,李婶已经成亲?” “咳咳咳......” 长夏和素月均是一愣,直直喷出些茶水来,长夏还好,用手帕挡住了,坐在那衍对面的素月却是将刚才那衍哥哥狂夹的笋片嚼碎,尽数喷了出来。 李婶成亲当然是和绣宜轩的老管家,那老管家也是胡族人在大梁生活了30年。 不过,李婶能得到幸福,长夏还是很高兴的。 长夏笑得憋红了脸,却用筷子指着那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表哥,你要是还吃竹笋,我每日必让兴昌给你做一桌子的菜。” 那衍扯过桌上的帕子,刷地撸了一下脸,沾了口水的俊脸被清洁干净,那衍又拿起筷子哼道:‘我是吃什么长大的,耗子肉吃过,野猪菜吃过....自然,素月的这点口水权当美人泪了,尝得尝得。’ 素月本内疚地绞着双手,两只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对面的“表哥”,而他最后那句话,让她又哈哈哈地笑起来。 那衍见素月又犯花痴,赶紧对长夏说:“明天叫她去玉玲珑揽一些生意。” 明显地不想见她,支开她。 素月可怜巴巴地瞅着小姐。 小姐则嘻嘻笑着,全不似刚才进来时候的失落模样。只是,那样认真开心的表情,似乎陷入种回忆,不过默了一会,长夏说道:“那些日子为难你了。” 耗子吃过,野猪菜吃过的那些日子,是长夏母亲陆凌语病重,她们去鬼谷请大夫的一个月,两个人年纪小小,武功也薄弱,身上带的钱被小偷偷走,去鬼谷的路上饿极了就吃那些东西。 母亲病重那时,长夏9岁,衍哥哥17,那时候衍哥哥只有一点粗浅功夫,心思也单纯至极,所以受了许多苦,但人会在无数次的跌倒中再次爬起,然后脸上重新挂起自信的笑容,只是这种笑添加了复杂和武装的成分,因为去路更加凶险。 长夏放下筷子,挪了挪凳子,肩头挨着那衍的青色衣衫,却将头对准那盘辣椒炒蚬子,似是无意的说道:“衍哥哥必然有什么心思没有告诉我,我不会问,你也不必说,但是衍哥哥你要知道,要我做什么,只是你一句话的事。”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东西是你要守护的,总有一些人,你想倾尽全力去保护,那衍哥哥就是这样一个让她陆长夏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人。 071 广信殿 ***** 广信殿的凤兰轩窗前正有红飒飒的一颗枫树,树下设一张矮几,矮几放着雕刻精美的茶具,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轻轻浅浅地捏杯饮茶,几只白鸽掠过深灰色的檐角,从这个殿飞向另一个广阔的空间。 跟在身边伺候着的宫女们谨小慎微地看着粉衣背影,之前在宫内伺候的那个小宫女更是知道这位姑娘在自家主子心目中的地位,所以越发的恭敬谦卑。 凤兰轩除了树叶的飒飒声,再也找不到任何烦躁的痕迹。 忽地,门外进来个小太监,跪下禀道柳贵妃前来。 柳贵妃,当今大梁除了皇后娘娘第二尊贵的女子,来这广信宫自然是看未来的儿媳妇的,可是这特太自降身价了,明明是应该宋小姐去拜访柳贵妃的,不过这位宋小姐似乎很不喜欢这里,自然也不愿意去招惹什么贵妃,即便将来那位是自己的婆婆,她也不愿意多多接触。 只是丫鬟们还忘了一层,宋嘉怡也是静和公主的女儿。说来,柳贵妃也算是她的舅母了,舅母来看看外甥女也没什么不妥的。 宋嘉怡心性谨慎,端庄大方,一应礼节自然张弛有度,只是不大说话罢了。 柳贵妃坐在凤兰轩上首,宋嘉怡默默地坐在她的下首,一时宫殿无声,好似寒鸦飞过。 “你母亲去了凤溪宫请安,一会也来这。”柳贵妃接过丫鬟敬上的茶盏,轻抿一口将目光放在宋嘉怡身上,只见她眉头微微皱着,眼神空泛,不过一瞬暗淡下去,半垂着头恭敬地答道:“是。” 柳贵妃挑挑眉色笑道:“想你虽在深宫,已经知道外面的市井传言疯成了什么样?”说完,依旧观察这小姑娘的脸色。 只见宋嘉怡的脸色红白交加,一时竟是下不来脸面,也是一个未出格的姑娘被疯言传成离家出走千里寻夫的戏码也就罢了,关键还说她有了太子身孕,这叫堂堂的宰相之女如何自处。 缓儿,柳贵妃嗤笑一声:“聪明如你,应该知道这事背后有什么隐情,你母亲虽不便与那位打闹起来,也可仗着公主的身份,说上一二,再者....” 她默了一会儿继续道:“烨儿应该没告诉你,京都那些拍碎惊堂木的说书人据说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 语气淡漠,竟像是闲话家常般。 宋嘉怡如坐针毡,听到死了人更是惊得一身的汗。 永和王还是动了杀念,那些老者不过在繁华的京都靠着编故事混口饭吃,无意间的开口得罪了贵人,便连命都丢了,永和王向来持重,这件事也没有伤及什么,为何要下如此的毒手呢? 宋嘉怡忽然想起永和王带着螃蟹的那日,他说过的话,他说:你记住,我永和王对你与他人不同,他人我可以用尽计谋,但是你我不会。宋嘉怡,本王这辈子只可能娶你一人......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乌发间滑落,本是秋日的凉薄,这汗掉下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在这时,凤兰轩的门槛迈进一人,那人正是静和公主,只见她满面春风,似乎将院子外的秋光集于一身。 也就在此时,宋嘉怡觉得,自己和母亲之前隔着偌大的鸿沟,自己的荒凉心境,这位生母竟没有一丝感同身受。 也是,这个世界上,长在心里的痛楚,只能自己咽下。 所以,她将那要扑进母亲怀里的冲动生生压下,自觉,在这一刻明白,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掌握了。 静和公主对柳贵妃点点头,这才走到了宋嘉怡身侧:“嘉怡,我和你舅母商量了,你们的婚事尽早办。” 柳贵妃却起身,热络地抓住了宋嘉怡的手说道:“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本宫已经生下的烨儿。嘉怡,你知道烨儿念了你多年,这份心思连我这母亲他都瞒着几分,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永和王妃了,以后这偌大的广信宫你要竭力操持了。” 宋嘉怡抬眸对上柳贵妃那双幽深的眸子,一时寒意四起,又扫了眼微笑不语的母亲,知道柳贵妃这话别有深意。 竭力操持,就是要她宋嘉怡做永和王的贤内助,助他未来的夫君登上帝王之路。 柳贵妃走后,静和公主并没有拉着宋嘉怡说什么体己话,只是从丞相府抬了两个大箱子命丫鬟小心布置,嘉怡轻轻扫了一眼,心里的失落更甚,母亲送来的是她在丞相府的吃穿用度,这是打算让她在宫中长住? 哼,被自己的亲近的母亲推上一条自己不愿意走的路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悲凉啊。 ******** 就在今日,大梁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 御史台弹劾了户部尚书公良子实,理由是做假账侵吞公款,皇帝当场命亲身侍卫带着圣旨去公良子实府邸搜查,确实在公良府搜出数本账目及若干财物,这些财物完全超出了尚书所用之规格,又从知情人说的暗格里收到了公良子实侵吞粮产霸占土地的簿子。 一时间,四年前的那场侵吞田地的命案被再次翻了出来。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距离京都不远的赣州一夜之间二十人上吊自查,据刑部的反复调查,确系是因为田地被一个当地的恶霸李坤独行抢占,本来许了些买田地的银钱,但这二十大户拒绝交易,不过几天,二十几户的当家壮年上吊自杀,但据仔细勘察,这些人死前均吃了迷药....而这起事件的始作俑者当时能在千里之外的江南赏花弄月,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 这件事,就成了大梁有史以来的第一大悬案。 而公良子实的那个本子上记录的田产正是当年死的那二十几户当家主人的。 朝会持续了一上午,等办事人员将有力的证据递给皇帝的时候,那位苦着脸的户部尚书怎么也料不到,自己藏的如此隐秘的东西是一个叫做陆长夏的柔弱女子发现并且将纸条吊在了御史大夫家房梁上。 正是中午,朝会上的所有官员包括九五之尊皇帝陛下都饿着肚子。 而夏宅的饭厅却一派热气蒸腾。 竹末坚持不肯吃饭,长夏则命兴昌将各色菜品分了一半,叫那盛兴昌二人作陪竹末在客斋用饭。 而饭厅里只有长夏和那衍。 那衍觉得,素月被支取了玉玲珑确实清净恬淡了不少,所以神情间竟是怡然自得。 “太子今日没来,可见这宫里该有多热闹了。”他依旧夹起竹笋清淡地嚼着,窗外的阳光扑愣愣地投射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连绒毛都看的清。 冒着热气的饭菜散发着清香,透过蒸腾之气,长夏的话语渐渐传过去:“这得多谢你的孙绣闲呀,二哥哥,我想救孙绣闲出来?” 昨日傍晚,陆长夏确实去了公良府,公良府没有想象中的戒备森严,虽然衍哥哥提前说了公良府的那些秘密在哪,她还是忍不住跑去看了看孙绣闲。 站在人家的屋檐上,揭开一片瓦,低下一只眼睛偷窥小妇人的寝殿,总有那么点别样的味道,但是她看到的场景让她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题外话------ 元旦之后新的一天,也算新的一年开工的一天~ 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如果有记得,每天都要努力哦,这样365天才能积攒出巨大的能量~ 毕竟生命短暂,珍惜才可爱~ 还是那句话,喜欢的收藏推荐哦~ 072 小绵人 孙绣闲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寝殿的正中,然后手上拿着一碗黑乎乎的散发着刺鼻味道的药汤子,同样穿着内衣的公良大人含笑接过汤药碗,不忘伸手在孙绣闲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不过片刻,公良大人的胡子开始颤动,两只眼睛也迷离起来,站在面前的李氏(孙绣闲)似乎是仙女下凡,惹得他心焦口燥,瓦片上的那只眼睛亲眼看到公良大人的嘴角流了一身的哈喇子。 忽然,孙绣闲像变戏法似的,从手中变换出个棉人,那棉人和她一般高,有鼻子有眼,身段窈窕,竟像是真人一般。 陆长夏竟得眼睛差点从缝隙中漏下去。 这孙氏的手腕比想象中的还要毒辣啊,先是给自己的夫君嗑药,然后利用这个空挡弄个假人出来和他dongfang,真是人才。 她放了瓦片,脚尖一点,想要去祠堂后的密室看看,谁知眼前登时多出个影子,这影子穿着天青色的缎子,缎子很垂,映出她窈窕的身材,那胸那屁股都在缎子的华顺无比中展现出来。 原来孙绣闲的武功竟然比长夏还高。 只听她冷冷地说道:“我传给衍哥哥的消息自然是真的,长夏姑娘。” 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看来是知晓一切。 长夏低声说道:“我必须亲眼所见,然后想法子将这件事传扬出去。” 作为探子,孙氏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质疑,她悠悠转身道:“大梁的水太深,你转告衍哥哥,一定要小心那些人。” 这话,陆长夏就听不懂了,小心那些人,到底是哪些人?然而如此时刻,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伸手过去,只触到了她的袍角,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想见衍哥哥?” 孙绣闲半侧眸光,嘴边现出一丝冷意:“是他不想见我。我不过是他的一只手。” 一只伸向这暗黑空间的手,捞得点好处朝着他伸过去,然后不要一点好处。 “衍哥哥不是你想的那么绝情,孙...姑娘,他不是不想见你,大概是不敢....”长夏低声说道,她的眸光一凛:“那衍还有怕什么的时候吗?走吧,姑娘,不是每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出入无人般。” 是啊,公良府的那些死士难道死了吗? 当然不是死了,而是这位孙绣闲说动了公良大人,将那些人派去了赣州做点其他的事情。 待看完密室的东西,长夏回身拱手谢过,孙绣闲道:‘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想那衍哥哥不会急着摧毁公良府。’ 是啊,公良子实可是大梁的户部尚书,有多少内情掌握在孙氏手中,即便自己不久于将来,还有有心的人递补上来,继续掌握消息,但是现在那衍王传来消息,要公良勇光明正大地被梁帝处死。 而公良勇曾帮着柳贵妃做了太多的坏事,或许还包括胡族的那场大火以及白浅右将军的死,公良都参与了进来。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陆长夏要的自然是柳贵妃失掉最有利的臂膀,痛上一痛。 走前,孙绣闲道:“你呆在他身边,我确实放心。” 她半眯着眼,将其中一本账簿塞进怀里,兀自笑着道:“那衍哥哥比我大八岁,我可不想自己风华正茂的时候伺候一个老头子,孙姑娘,这等老头子还是交给你,不过你要等着,我师傅是鬼谷,名医,我想他能治愈你。” 她耸耸肩:“那老头我又不是没见过,治不了了,只是他捏着胡子说的最惋惜的一句话。” 陆长夏也笑:“你该有十多年没见他了吧,世事沧海,一年内就可以发生千变万化,何况十年?” 十年,时代在进步,焉能知你的病没救? “走了!” 长夏踮起脚尖,滑进更深得夜色中,最终变为浓黑的小点消失在尚书府,同时落在了御史台家的房盖上,同样揭开瓦片,将账本用绳子栓了,附带一张纸条:“户部尚书公良子实府上祠堂牌位后面暗格有皇上想要的东西。” 最近,皇帝不是愁对付西南犯边的银子吗? 正好,送他一个大礼。 然后,等公良子实快死的前一晚,她要去大牢问他一些事情。 只不过,太子一党在其中扮演了更加重要的角色,陆长夏的这些不过是推波助澜。 ***** 屋中的那衍眸光未明:“为什么要救她?或许她并不想见我,当年,是她先走的,应该是恨我没有劝说父王。” 长夏扯过酒杯,又伸手在他面前,那衍摇摇头,起身将酒坛提了起来:“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爱酒如命了?” 她将清凉酒杯搁在桌面上,一只脚肆无忌惮地踩上那衍的椅子沿,那衍轻轻咳了咳:“女孩子家不能总汉子样?” 陆凌语和白浅右将军成婚后,长夏最长混的一个地就是军营,自然也学那些汉子喝酒打牌,不过喝酒在行,打牌是不行,她最讨厌坐在牌桌上就着那几张牌喝茶水了,两个字——无聊。 “说实话,衍哥哥,你是不是还保持chu男身?”长夏凑过一张脸,手指却在桌面的酒杯上摸索,显得极有兴致。 他喝在口里的酒大半从嘴角溢出,震惊地看着陆长夏,一张脸然丹霞似的红彤彤明艳艳。 他像勺素月一样勺了她一下,不过力度有点轻:“你这脑袋想什么呢?” “就是本身的意思啊,我想告诉你的是,孙绣闲姐姐也保持****身!” 虽然不确定,但是陆长夏觉得只有这样说,这两人才能少点隔阂,多点理解,最后抱头痛哭,说不上就给自己造出一个侄子来。 那衍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显然觉得她在胡闹,于是借着着这酒和菜便将昨晚上小白棉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衍听后有些吃惊,默了半天,才道:“这法子是我教她的。” “好吧,衍哥哥,这些事先不说,我要问你一件正事?” 看着她的眸光黑亮,那衍感到某些事似乎瞒不住了:“什么?” “孙绣闲让我告诉你小心那些人,那些人是哪些?”长夏的声音有点严肃,为了掩饰担忧,她喝了一杯酒。 他正眸道:“长公主。” 屋内顿时陷入了一种肃杀的氛围,长夏皱眉,咬着嘴唇说道:“长公主的为人你可能不了解?” ------题外话------ 哈喽早安~ 073 叛国 那衍轻轻眯了下眼睛,眼神却看向窗外悠远的高空,似乎那里有无尽的故事在言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顺着他的眸光,陆长夏也望向窗外,半晌,她半低着头说道:“你可知,她不是一般的深宫妇人?” 他点头,似乎醉了几分,嘴边现出一丝轻笑,温柔的唇线似是远山描摹的好看线条:“如果我和你说我会叛国你会怎么想?” 她的心悠掉一跳,似乎要冲破胸膛蹦跶到桌面成为今日的下酒菜,空气中凝结着不知名的僵持。 即便自己不是胡族人,但从小生在胡族,长在胡族,自己早就与胡族一脉相传,而眼前这个自己一直信赖的哥哥,说出了这样的话。 自己的手一顿,却奋力扬起,杯中酒顺着手腕的力道飘洒出一个好看的弧线,越过热气蒸腾的酒菜激荡在他平静的脸上,他没动,酒汁洒进黑眸中,依旧没动,但是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腮骨被牙齿咬的格外凸出。 酒液在从高高的眉骨一路洒下,滴在胸前的衣襟上,他的头微微垂下,侧眸望着愤怒到极致长夏,搁在桌面上的粗粝手指缓缓向前,包住了她柔嫩的手指。 “你可知我胡族连年的干旱死了多少的牲畜,你可知道一场争夺储位的内乱又死去了多少人?于大梁来说,我们不过是边关外的一个小部落,但我们的百姓却饿殍遍野,就今年来说,因为干旱我们死了上万人,死了上万匹牲畜。” 因为激动,他的喉结似乎都在颤抖,然后他松开手,抓起酒壶,起身背对着长夏,长夏抬眸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仰着头的背影,但那背影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所以只能仰着头。 那衍说的又何其不是真实的状况呢? 胡族处于大梁北方,因为地理原因,处于干旱地带,马牛羊甚至人赖以生存的水源尤其短缺,多疑历任胡王一直想要往南扩充疆土,以获得肥沃的土地和资源。但是,正是由于自身的恶略条件使得胡族没有强兵猛将,后背力量又不足以支撑整个军队的开支,所以每次都是猛攻快攻,对于持久战乏力无援。 “那衍哥哥,老胡王知道要伤心的。”长夏双手撑住桌面企图站起来,但由于太过激动,她竟没了半分力气似的。 他半转着身子,眼眸中突然多了一丝温柔的笑意,虽然那双眼睛雾蒙蒙的:“父王他支持我的想法?” 这又让她一惊,老胡王,那个记忆中留着白胡子的笑眯眯却能倔到天上的老头居然支持那衍这种“叛国”的想法? 他又快速地坐到桌子边,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我们不想征战了,也不想去扩展疆土,我们甚至愿意成为大梁的臣民,只要给我们胡族百姓安定的生活。” “那衍哥哥为什么不直接以王子的身份面见陛下?” 额前的刘海挡住了那俊俏的容颜,虽然易了容,但依旧能看得见他的明眸皓齿。 “父王病了一场,那崇已经真正地掌权,如果我们透露一丝臣服大梁的消息,那么他势必会逼着父王退位,而大梁皇帝生性多疑,必然也会怀疑我们的诚意,再加上大梁朝中一些臣子一直有血洗胡族的想法,所以现在还不是时机,我之所以和长公主合作,是因为与她阵营敌对的那些人也正是我们的仇人。” 她一拍桌子,微微眯眼道:“不错,柳贵妃是杀害我爹娘的真凶,而且她一直在找柳姨,她是皇帝极其宠爱的妃子,即便最近宫中发生了一起又一起对她不利的事情,皇帝还是不给追究。” “大梁的皇帝一直对柳贵妃有愧,又怎么会真的生气?” “有愧?” 那衍点点头,夹起一口菜道:“当年她之所以推举郭皇后上位很重要的原因,是郭皇后背后有郭家的军队在,那可是给皇帝打下江山的军队,她如果还想在宫中好好活着就不能当皇后,否则郭皇后背后的那些人怎么肯放过她,但是近些年来她在宫中早已经培植了一些自己的脉系,永和王又是个能干的,所以对帝王之位有觊觎之心就不奇怪了。而皇帝呢正是因为当年她主动献位而心存愧疚.....” “可惜她不是真正的柳贵妃,却比真正的柳贵妃更具有政治手腕。” 她淡淡地想起重华宫看似文静如水的那张面孔实则心狠手辣的角色,而当今皇后也不是什么好鸟,栽赃陷害的手腕极其高明,却能躲在背后阴笑。 “宫里的人能简单到哪去?”他侧眸问道:“对了,你的太子哥哥今日不来了吗?” 长夏抬头撞上对面射过来的探寻目光,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低头便将酒喝了,聊了半天竟是一口菜没吃,她拾起筷子夹了一口八宝鸭,也不看对面,兀自嚼着,许久对方收回目光,她才说道:“今日朝中如此热闹,他哪里有这个闲心。” ******** 朝会开了整整一个上午,赵明熙与众人迈出议事殿门槛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哈欠,众官微惊皆上来嘘寒问暖,太子摆摆手,这才让一众官员散了去,程远道站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殿下身子骨硬,但是衣服不能穿的太少。” 说完竟转身朝着阶下而去。 知道他是怪自己不学赵明烨广交臣子,不然刚才御史台弹劾户部尚书公良子实,多数朝臣为其求情,可知永和王赵明烨根基有多深。 但即便如此又怎么样,父皇再糊涂不会将一个害死几十条人命的户部尚书继续留着。 太子不走,身后的人自然也不走,他往前迈了几步,身后让出一条路,但见颇为狼狈的公良子实从里间迈了出来,官服的领子和管帽都歪了,眼下的那片青乌聚集了四十年的殚精竭虑,此时只是狼狈不堪地皱在一起,赵明烨随后出来,抬眼撞上了太子殿下审视的目光。 赵明熙发觉自己这位弟弟看人时总是笑容满面,显得极其谦和,仔细一瞧那弯着的眼睛中却射出一抹精芒,和他那淡灰色的官服极其不搭。 赵明熙很清楚,对方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赵明熙由守变攻,早就将赣州的那位猛汉抓了过来,不然自己的这方寸土要一点点流失,最后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无法护其周全,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两方眼神交汇,如同剑舞江湖,生死已现,胜负分出,今日的这场交锋,显然以永和王的失败告终。 赵明熙的眼眸由二皇子滑向公良子实,语气似乎是安慰:“公良大人被停职在家,可要配合刑部的调查呀!” 谁人不知,刑部尚书郭伟奇是太子的舅舅呀,只怕公良大人这次...... 但正义的判词从来都不会缺席。 议事殿前守卫严肃待命,高高的檐角向上翘起一个孤独,一只白鸽正欲展翅飞翔。 074 玉玲珑被砸 ***** 陆长夏吃过午饭便窝进了书斋,平时无事就喜欢浓墨书香,大约读了一个时辰,有些困倦了,便轻轻倚着靠背准备小憩一会。 拽过一个摊子盖在身上,暖融融的睡意还未沉到底,门便被人生生推开。 “小姐,不好了。” 说话的是素月,长夏回头,见她正站在门边,脸色通红,大吼喘着粗气,累极了的身子歪在门框上,另一只手却指着门外磕磕巴巴道:“小姐,不好了,玉玲珑被砸了。” 说完,许久没见的范丽珍范老板顶着鸡窝头踉踉跄跄地一屁股坐到了素月身后:“长夏姑娘,我实在受不住了。” 被扰了清眠的长夏悠地坐直了身子,眼眸微滞,不过片刻道:“是柳如云?” 听到这句,范丽珍竟如寻常妇女一般,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锤起大腿,涕泪横流:‘我的青花瓷瓶,新进来的上好茶叶....还有我前几天新制的蜀锦.....’ 蜀锦最为珍贵,也是说道蜀锦的时候,范丽珍苦得越发惨烈。 “柳如云放下什么话了吗?” 范丽珍用袖子抹抹眼泪,这才从哭肿了的眼皮望出去,长夏姑娘半蹲在门口,可以掐出汁水的脸上笑得有点拧,好像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似的,瞧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她定了定心神说道:“她说,要我撕了咱们的契约。将你赶出玉玲珑。” 长夏挑眉道:“范姐姐一定将契约带来了?” 素月早就窜进屋里,塞了口点心又对着茶壶嘴猛灌了几口,此时禁不住回头扫了范丽珍一眼,发觉不对,指着对方却说不出话。 长夏见范丽珍利落地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明黄契约,又小心翼翼颤抖着打开,契约上摁了手印签了名字。 长夏将范丽珍扶起挑眉道:‘范姐姐,我这个人喜欢亲兄弟明算账,既然玉玲珑主动撕毁契约,那我们就按照契约上毁约的那条办!’ 范丽珍的手指一冰,抬眼瞧这姑娘,这姑娘虽然笑着,但是那笑阴恻恻的,似乎洞悉了一切。 “姑娘,我是小本经营,背后又没什么背景,柳如云的势力我想你也知道,背后的柳贵妃是我惹不起的人物,我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范姐姐在京都多年,能够将玉玲珑坐到如今的规模显然不可小觑,自然也不会亏了我这点银子吧?”说完,一双灵动的眸光在她佯装可怜的表情上一打,咕噜噜地一瞪, 按着契约,主动解约一方赔付对方一万两银子。 长夏半转着扇子故意扬声道:“你的那些青花瓷....蜀锦啊什么的,自会有人替你买单,但是我夏宅今后的开销可没有着落,范姐姐,柳如云许了你一片光明的未来,你还怕流失掉我这点子钱吗?”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意思是你背后靠山和你演的这出,自然是想少花钱多办事,陆长夏可不是猪油蒙心的人。 长夏摇摇头,朝呆着的素月使了个眼色。 素月哪里是吃素的,若她们家小姐是母老虎,那她就一定是疯老虎,何况这疯老虎一路可是被范丽珍的凄惨骗了个够呛。 范丽珍瞧着露胳膊往袖子的素月朝着自己走来,鸡窝头顿时麻了半片,手中的契约也跟着手腕的哆嗦力道呼啦啦地响起来。 一万两银子柳如云是断不会出的,但是宫里的生意却一定要接,毕竟柳如云的靠山是柳贵妃,在流水银钱的后宫撕出一个小口子就够她吃一辈子的。 “得得得,你们都是我得罪不起的,一万两晚上我就送过来。” 说完将手里的黄纸契约揉了三揉塞进了宽袖里,表情已经换上一副有礼有度的微笑,趁着素月没出拳,赶紧溜出夏宅。 素月气呼呼地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而一遍。 原来早上素月去收银子,正好赶上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在玉玲珑挑一些好看的簪花、配饰....整个玉玲珑本是木香玉香,此时空气中飘着浓重的胭脂香,对了,这香味明显是小姐独家秘方玉肌膏..... 重点不在这,重点在,其中一个柳叶眉的女子用极为轻浮的声音调戏柜台小哥,小哥受不住,嘻嘻笑了两声,结果这姑娘一拳将柜台砸了了稀巴烂。 那柜面是陈年的木头做的,若不是练家子绝不会一掌击碎,随着柜面的断裂,上面的玉器首饰纷纷掉落,在青青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极为好听悦耳清脆声..... 这时,范丽珍从后门掀帘进来,见到眼前场景先是捂嘴后是尖叫,那群女人顿时横眉冷对,一窝蜂上去将范丽珍推在了地上打。 “我现在才想起来,那些砸下去的拳头是虚的。” 素月继续道:“后来其中三个从捶打的队伍中抽身,开始砸屋里的东西,那几个柜台伙计竟无一上前,当时我傻了眼,等我缓过神,一拳上去就揍了先前那个调戏小哥的女子.....” “结果呢?“长夏一屁股坐在了素月对面打算将这个精彩的故事听完,这小丫头将一截玉臂伸到了长夏面前,白皙如玉的胳膊上好几片牙印? 长夏皱眉了,牙印,对方不是练家子吗?怎么用咬的? 素月当然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摇头道:“我轻敌了,本以为那样柔弱好看的女子最是好对付,谁知道像太子说的,越是好看的姑娘越毒。” “即便现在报官,这蓄意滋事的罪名也会被弄成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 “我想起来了,确实其中有两个还趁机在那小哥面前晃了晃,然后故意大声嚎哭,附近的街坊都过来看热闹。” “说重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长夏合着眼睛躺下。 素月急急说道:“重点是,又上来两个人,死命咬住我的胳膊,我一脚踢飞了两个,一个当场昏迷,另一个直接砸在了范丽珍的脑袋上....” ....... “小姐,对不起,我没有识破她们的奸计。”素月小心地续了一杯茶,觑眼瞧了她嘿嘿地给她捶腿。 “小姐,现在我才想起来,玉玲珑的摆设似乎与从前不大一样,特别是那绿如意变成了白色的。” 素月虚晃着胳膊,表情很震惊。 所以,玉玲珑但凡值点钱的都被换掉了,砸掉的都是末品! 发觉素月伸手过来。 长夏摆手:“你都受伤了,我可不敢叫你伺候,万一表哥以后娶了你,你不成了嫂夫人。” 素月一向不是什么矜持的姑娘,但听到这话脸忍不住红了脸:“小姐,你看看....表哥那副生人勿进的德行....别说嫁给他,我都不敢喜欢他的,这个世界还只有你能治得了他。” 长夏撇撇嘴:“恐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姐,怎么范丽珍一来,你就知道这是阴谋?” 她合了扇子用扇柄敲了敲她的脑袋道:“范丽珍是什么人物?在京都十数年早就练就了一副精明沉稳的样子,何况你别忘了,她与静和公主怎么说也有点主顾情分,又有谁会真正欺负她?” 长夏点点头,许是衣角刮到了破损的牙印,她咧嘴“吱”了一声,长夏赶紧拉开身后的抽屉,正要拿起其中的一个小绿瓶,门外却响起了一个极为温柔贴心的声音:“素月姑娘,听说你受伤了,我这....有特效药。” 长夏合了抽屉,瞧着脸色微红的素月,往前挪了挪身子道:“我们家素月人缘真好哦!” ------题外话------ 早安~又是美丽的一天~ 075 竹末和素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暗卫竹末。 长夏说不上竹末是什么时候看上自己的丫头的,只是上次刺客事件,她们出现在夏宅的那个早上,竹末看到素月的那一瞬间,眼神深邃凝滞,像看到稀世珍宝一般。 当时,也只道是自己想多了,但是那盛昨日禀报说竹末问他素月许了人家没有,她这个主子才恍然而悟,原来自己的丫头被太子的人瞧上了。 长夏笑而不语,抓过素月的手说道:“你对竹末可有好感?” 素月的脸竟白了,小心翼翼地皱着眉道:“小姐,其实我们之间有点误会,就是你进宫的那段时间,有一次她护送我到玉玲珑,我胳膊有点痒,在车上撸起袖子,他当时以为我睡着了,一掀帘子瞧见了我的胳膊,结果除了脸,脖子都涨的通红,那样子就像什么呢?像被谁掐死了喉咙似的。 ”她虽然低着声音,但是横飞的唾沫在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下飞舞着。 长夏呵呵地笑着,大梁人最重贞洁,别说看个胳膊,就是盯着一个女子的脚看都恨不得娶回家里,所以赵明熙总是来夏宅才会落下口实,让皇后以为自己的儿子似乎被女色迷住了吧。 堂堂皇后怎么会允许将来登上帝位的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耽误正事? “小姐....”素月轻轻唤了几声,长夏才从默思中回过神。 “你去吧,竹末是很好的,若你喜欢不妨一试?” 素月脸刷地由白转红,粉嫩的脸颊若是被竹末看到,要慌好一会神呢! 素月咬着唇,扫了一眼小姐,这才转身走了。 不过是隔着一个门槛,外面似乎响起了暖意融融的笑声,与秋天极浓郁却不热烈的阳光格外匹配。 你看,素月原来中意那衍,现在对竹末似乎生了情,可见,感情这个东西是可以培养的,这也许就叫做日久生情。 长夏半转眸光,望向窗外,正好看到素月和竹末肩并肩向前走去。 竹末瘦长,整整高出素月一个头,素月转头看向竹末的时候,竹末也恰巧低头看着她,他们走在阳关下,脸对着脸的距离里似乎开了极艳丽的花朵,惹得长夏也跟着笑了,笑过之后又想起一人,不是那衍,而是那盛,这回该轮到那盛伤心了吧,不过他那个冷漠的性子,素月怎么会喜欢? ******* 户部尚书公良子实被弹劾后,刑部大理寺开始着手查尚书贪腐一案,这一查不要紧,竟查出了公良子实在赣州还有个私巷之事,私巷经营多家ji院,一家炸药库(这家炸药库还曾引爆一次,造成附近官民伤亡严重),同时,公良子实手底下有个叫做李昌的门生贩卖私盐情节恶劣...... 皇帝震怒,当时掀了龙案。成摞的奏折如山倾倒,吓得太监在暴怒的皇帝面前跪了三个时辰,三个时辰皇帝和刑部大理寺共同定夺了案子,将公良子实及家眷收入天牢,一并审问,并且张贴告示通缉恶霸李坤。 皇帝的余怒未消,待有大臣持怀疑态度质疑公良子为何我如此大胆时,皇帝阴冷的目光拧成了一把利剑,骇得那人缩回目光,颤着声音说全听陛下裁夺。 显然,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并不希望这场火焰烧及某位皇子,也不希望这件事就此罢了,查是要查得,一定程度上将事实翻出水面,而隐在水下的那一部分显然全部算在公良子实的身上,这样才算给大梁百姓一个较好的交代。 公良子实一案着实惊了永和王一党,柳贵妃在后宫更加谨小慎微,甚至已经和永和王商量了应对之策,毕竟他们手里关于户部尚书的把柄不止一点,只要握着恩威并重,公良子实就咬不出他们。 自昨日起,柳贵妃和静和公主一直往皇后的凤溪宫跑,当然打着的由头是为两个孩子张罗婚事,借着这场婚事转移皇上和朝臣的注意。 凤溪宫的安息香味道特浓,皇后午睡醒了就见着大殿上柳贵妃和静和公主坐在下首品茶,言笑晏晏,似乎对于儿女之间的亲事极为满意,郭皇后温和的面色上挂着极好极妥帖的笑容,那笑是主人对待臣下,是姐姐对着妹妹,也是陌生人之间惯有的笑,那笑既高傲且亲和又显得无比疏离,.... 发觉皇后来了,二人起身行了个礼。 皇后用温和的嗓音拍了拍身侧丫鬟的手,那丫头点头对下首的两位主子说:“皇后娘娘新得了两盒好茶,奴婢这就给两位主子去沏茶.....” 皇后娘娘的丫头说起场面话干脆非常。 柳贵妃和静和对视一眼,这才起身又谢了谢。 皇后娘娘坐上了凤座带着三分亲和道:“你们两位做母亲的真是称职,倒显得本宫对太子过于不尽心了。” 柳贵妃身侧的丫鬟则拿着蒲扇给她轻轻扇着风,大十月的本不该着凉风,但柳贵妃说自己内热,走到哪得带着把扇子,实则是不喜欢凤溪宫内的安息香味,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但她一个妃位总不能和皇后说,你的香太难闻了,换一种吧,这种话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说出的,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坐上那个位子。 柳贵妃呵呵笑着:“哪里是不尽心,是太尽心了,别说皇后娘娘就是我见了凤仪那孩子都喜欢的不得了。” 柳贵妃没说的是,可惜,她是郭家人?只要是郭家人,我儿永和王势不两立。 郭皇后如实般地叹了口气:“凤仪这孩子太子也着实喜欢,等永和王办完婚事,我们这事看来也得提上日程了。” 静和公主挑眉附和道:“太子和凤仪确实般配,皇后娘娘千万要当心,像太子侄儿这么好的人物千万别被什么野女子勾了去,不然这东宫脸面何在啊?” 说完,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笑着抿了几口,对同样抿茶品味的柳贵妃说道:“皇后的茶真的是最好,色香味俱全,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茶。” 静和公主还气太子没娶宋嘉怡的事呢.....所以拿话讥讽皇后,皇后娘娘自然是气的,只是她多年沉浮早就练就了一脸厚皮。 面色不改的皇后眯眯眼朝着静和公主道:“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哪里像宰相大人,这么多年心里没装下过别人,只在意静和妹妹,我看这天下再没有谁比静和更幸福了呢?” 这话,让喝着茶的静和公主憋了个够呛....先是说她霸道专权,又在提醒她,当年可是有个叫做陆凌语的丫头很得宰相宠爱,又间接让静和公主想起了嘉怡生辰宴上宰相大人袖口上的胭脂.... 不愧是六宫之主,皇后娘娘确实厉害.....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静和公主的脸青红交加,看来回去必定和宰相吵个没完了。 ------题外话------ 早安早安~我发现一种偏方真的好用,得出的结论是,老祖宗的药太神奇~ 076 交锋 这页很快被柳贵妃揭过,三个人又聊起了大婚穿的喜服。 皇后娘娘自然提到了陆长夏。 “长夏在这京都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贵妃到可以将这个差事交给那孩子。” 柳贵妃自然不敢用皇后的人。 “皇后娘娘,赵小郡主害惨了如云,如云现在可怜至极,毕竟是我们柳家人,我希望再给她点机会。” 倚着赵小郡主的性子,没将害自己娘亲的柳如云生吞活剥已经算是送给柳贵妃的礼物了。 皇后摆手笑笑:“贵妃说笑了,孩子们的喜事,自然由当娘的定夺,只是柳如云如今已是残破之躯,这喜事.....” 柳贵妃只相信事在人为,才不信兆头、迷信...... 静和附和道:“我们想了,那孩子也是可怜人,帮衬点。” 郭皇后笑道:“我虽然是皇后,但不是什么霸道人,这个婚事两位妹妹自己定夺才是。” 谁不知道六部中的户部尚书正在牢里喂老鼠,这当,皇后偷着乐还来不及,哪有闲工夫因为孩子们的成亲找事啊,所以,你们当亲娘的定,最好别让我掺和,不然出了什么事还要赖到我头上。 柳贵妃自然听不到皇后的心声,但她的想法是,永和王折了一个臂膀,这与丞相联姻的事万不可以出错,所以涉及婚礼的一应细节,最好别让皇后的人沾手。 静和公主和柳贵妃商量好了,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一番谈话下来,柳贵妃和静和公主得了个彩头,自然是两个孩子的成亲之事,全权不让皇后沾染半分。 所以各自安好地散了。 ****** 公休日的下午,长夏在客斋打了个盹,居然梦见了太子那个鼻孔朝天的逗比。 正梦着自己持剑喊杀的时候,有人拍门。 长夏吸了吸鼻子,拿起旁边的帕子将桌面上的口水擦了。这才说道:‘进。’ 门被推开,素月迈进门槛,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自然是范丽珍,只见她身上挎着一个包袱,手里拎着一个竹编箱子。 站在身侧的是个穿着紫衣的女子,身上带着一股奇香,脸上带着一个丝状的面纱,遥遥看得清红唇,却看不清脸面,眉目冷厉,含着几分怒光。 这人自然是柳如云。 陆长夏起身却不看柳如云,直接和范丽珍说道:“范姐姐果然是守信之人,想必将来的生意一定接到手软。” 范丽珍愁苦着一张脸,将肩上的袋子卸下来。 “夏姑娘,一时我兑不得那么多的银票,所以只将这些拿来你数数。” 玉玲珑旁边就是钱庄,兑不得银票的原因何在? 碎银子,只算五千两。先放下赖账这一说,一个人要是数起来该有多费力,看来范丽珍是在难为自己。 长夏笑着看向素月,发现这丫头宽大的袖口露出白色的纱布条,想来伤口被细心的竹末处理了。 长夏面有喜色地望了一眼素月,这丫头见小姐目光在她身上游移,不好意思地一笑。 长夏转过身子,拉起素月的手,佯装可怜道:“范姐姐,你是不知道,我家素月有多顽皮,今早上从你那回来被狗给咬了,现在胳膊上还留着伤口。你看....” 说着,便小心挽起素月的袖子道:“狗咬的,伤口极深,范姐姐,素月此时不宜再动,姐姐若是有仁慈之心,就当着我们的面将这些钱数了,没关系,只要数目对的上就行。” 范丽珍咬咬牙侧眸扫了一眼紫衣女子,只见紫衣女子蹙起眉头道:“陆长夏姑娘当真伶牙俐齿。” 长夏放下素月的手,佯装惊讶道:“范姐姐,这位是?是你的新伙计?看着这一身飘飘欲仙的装扮,一定是个能干的。范姐姐,你真有福气。” 范丽珍干咳了两声,不安地瞧着身侧的紫衣女子。 紫衣女子虽然带着面纱,但那副暴怒的尊荣已经从薄薄的面纱上映了出来。 “陆长夏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谁?你是谁?哎呀,范姐姐,你这伙计似乎很高傲啊,以我的眼光看,这人不好把控,不如你和你那位柳主子说说,这般掩着面目见人,犹似雾里看花。啧啧.....” 说完,竟是很可惜地摇了摇头。 柳如云气得不轻,一时情急,伸手指着陆长夏,长夏瞧着那只戴着假皮的手套,眸光一紧,当时就就将她的手套拽了下来。 饶是有心里准备,陆长夏还是吓了一跳。 就连站在旁边多年沉浮的范丽珍也捂住了嘴巴。 那是怎么样的一只手啊,除了大拇指被生生砍掉之后,剩下的四个指头被刺了四个字:“害人凶手” 掌面焦黑腐烂,手背被划了数刀,虽然伤口愈合了,但那丑陋的疤痕如夏日被民间称作“洋辣子”的一种带毛黑虫。 赵小郡主玩起手段来果然狠辣。 长夏吓得缩回手,将目光凝滞在她的脸上。 那双眼睛着实很美,此时由惊怒变成了幽怨,接着像染了毒般的狠滞:“陆长夏。” 长夏将手套丢给她,转身说道:“柳姑娘记住,你该恨得不是我,这一切的都因为你害惨了小郡主的母亲,你也不该恨赵小郡主,毕竟让你下毒的也不是她。” 柳如云快速地将手套带上,许是手套刮到了伤口,她的眉眼一皱,嘴里发出滋滋的声音,等她将手套带好,这才说道:“是谁将我害的这么惨,我心里有数。并且一直记着,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睚眦必报,长夏姑娘,你不该来这京都,你记住了,即便你背后是太子殿下,也没用,因为男人是最不可靠的?” 说道不可靠三个字,她的眉间现出一个川字,眼神也幽怨愤怒,像酝酿着如何喷发的火山,那只残手缩进袖子里再也不敢出来。 “让我想想,下月永和王大婚,柳姑娘要送什么礼物呢?” 永和王是柳如云心口上的刺,虽然不知道她手残之后和永和王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显然她对永和王怨念极深。所以,要逼疯一个人,必然要将她的刺再往肉里扎一扎。 对方疼不疼不要紧,自己扎得爽就是了。 柳如云眯眼轻笑:‘别以为用这种伎俩就可以激怒我,你要知道,你曾经也想攀上永和王这颗大树,可惜,如意算盘一样没打好!’ 那次和柳如云说自己中意二皇子也不过是闹着玩的,这丫头居然当真,陆长夏无奈地笑道:“永和王妃有什么好当的,我要当太子妃呢。” “太子妃?哼!” 她冷哼一声:“你以为郭皇后是那么好相与的?你没当太子妃之前先摸摸脑脖子,脑袋在的话就给观音菩萨烧个香。” 宫中绣坊,自己被两个婆子堵在井口暴打的画面历历在目,不用她提醒,长夏已经觉得郭皇后和柳贵妃是两种女人。 柳贵妃看似妖媚柔弱,心肠也狠辣,但是心机和郭皇后比起来还差了一点,能稳坐六宫皇后十数年,靠的绝不是运气而是手段。 所以,这宫里,哪个女人都不可信。 全凭利益相交,至于太子赵明熙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还是个未知数。 ------题外话------ 哈尔滨大雪~今年的雪一场接着一场~ 077 信口雌黄 “太子妃做不成,也可以做妾啊!” “咳咳咳....”素月被口水呛红了脸,无比震惊地看着长夏。 她跟着小姐有七年了,七年完全知道她家小姐是个什么性子。 不肯吃亏,有仇必报,油嘴滑舌,当然,除了这些,她同时具备侠肝义胆,知恩图报,但最重要的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 所以,今日听到她说给太子做妾,素月不敢置信地抠了抠耳朵,再看柳如云咬牙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确实没听错。 那么,小姐一定是喜欢极了太子殿下吧。 “小地方过来的就是不知羞。” “我的脸皮与柳姑娘比起来还算薄的,毕竟做不出暗中耍弄手段,逼迫范老板辞退我,所以,论不知羞,和柳姑娘比起来我还差的远一些,但我承认,这点我和你还要多学习。” 柳如云觉得,打出一个棉花,有雪球滚回来,抛出一根针,又有个铁杵怼回来,在陆长夏这她没讨道半分便宜。 于是,一张小脸气得青白交加。 厉目扫向范丽珍,见这妇人半低着头,肩上的那个包袱将丰腴的身材压得垮塌着,头发也有几丝凌乱。 范丽珍如芒在背,幽怨地和柳如云对视了一眼,为难地觉得,两个人都是她得罪不起的人物,但明显论人品,陆长夏比柳如云好一些,有句古话说的好,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所以只能被小人利用,对抗面前这位姿容胜仙的姑娘了。 长夏见范丽珍要说话,便像没看见是的,回身朝着桌子走去,桌子上放着茶杯,此时茶有点凉了,但完全没影响她喝茶的半分心情。 哼着小曲,将茶杯贴在嘴边,又半转着身子挑眉问道:“范姐姐,你快查,查完了,我还要请我的伙计们去醉仙斋吃饭呢?” 范丽珍咬咬牙,将肩头的包袱卸了,愤愤地扔在地上,又狠劲踢了一脚竹片箱子,那箱子应声而开,里面漏出来的却不是银子,而是杂七杂八的衣服。 素月当先出声:“这什么东西?” 长夏的眉毛挑的更高,执着茶杯的手顿在唇边,浅浅轻笑看向柳如云:“原来柳姑娘的身价不过是穿下的旧衣服,哎,浸染京都几年的天才柳如云赔不起赎金银子,看来柳家真是败了。” 柳如云鼻子里倾出一声嗤笑,暗暗沉下了眉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可知道玉玲珑的生意惨淡成了什么样?” 长夏这回干脆坐到了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侧脸妖媚地看向二人。 “惨淡?你是说我给京都贵妇画的营造图样没赚到半分钱?” 范丽珍从竹编箱子里挑拣出一件月白绸袍,用两只白胖的手提着袍子的两肩,袍子便如水般铺展到地面上,胸襟上嵌着几颗黑色的珍珠纽扣,褐色梅枝的绣工在胸前葳蕤汇聚,其中点映着几朵梅花,正合了雪中自有梅花暗香来的押韵,长夏记得,这是她给京都外敬慈安一位清修的贵人所做。 “那请如云小姐说说,这件衣服的短处在哪?我好长长见识。” 她的骄意从眼尾蔓延开,这才来了精神一般,走到范丽珍身侧,指着衣服上的那节树枝道:“这节树枝应采用回针绣,全针绣突然不出层次感,树枝看上去像死的。” 长夏扣扣耳朵:“你知道什么叫做多余吗?衣料是上好的蜀锦,可是对着阳光看上面有暗纹,也就是说衣料本身是有层次感的,而敬慈安的贵人常年礼佛,敬慈安又是高顶大窗,阳光时常穿破窗户照进殿内,所以,全针绣更合适。” 柳如云欲再辩驳,长夏却摆手,不耐烦道:“多说无益,柳姐姐,这钱是违约金的钱,不想打官司那么就如实赔付!” 范丽珍却怒了:‘长夏姑娘,你在我玉玲珑得到三分之一收益,我可曾短过半分?自打你来了玉玲珑,我的生意就惨淡不堪,你瞧账目在这!’ 有备而来,又带了个专业假账。 陆长夏笑着打着哈欠:“哎呦呦,玉玲珑不赚钱我最近收益的分红又哪里来?范姐姐,如若不行咱们真得走官司这套了,但你也知道,京都衙门可没有柳家什么人,就是有也就太子殿下一句话,到时候,就算你将整个玉玲珑赔给我我也不会道一声谢。” 长夏摸着手指似是无意地说着,然而范丽珍却哆嗦着看向柳如云,长夏有说:“柳姐姐,你大人大量,一万两银子在柳家算什么?” 一万两在柳家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这口恶气怎么出? 柳如云将玉玲珑抢过来,并且赖着这一万两银子自然是想亲自看看她的笑话,可是倚着对方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自己竟然没讨到便宜,再加上想到她已经做了绣坊的主子,虽挂着个暂时的名头,但毕竟算是骑在她柳如云的头上拉屎了,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长夏姑娘知道小花的那个本子吗?” 柳如云阴恻恻地笑着,环视一眼书斋的环境啧啧道:“是谁将这件事抖露出来呢?” 长夏却半掩着眉目,懒洋洋地说道:“本子上的东西我自然看过,疑点太多根本当不得证据治我的罪!何况根本也不是我,手无缚鸡之力的长夏又怎么会忍心杀害伊妃呢?我动机又何在?” 说完,将手放到了胸前,目光在对方掩着鼻唇的面目上打转,柳如云皱着眉,很气恼地甩甩袖子:“什么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只要伊妃相信这件事是你做的,那么皇上就定然不会放过你。” 可笑,那件案子发生两天了,皇上竟没找她问半个字。 “是吗?那我等皇上英明神武,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不过你在私底下评论皇上的行径,要是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呢?” “你!”柳如云:“我说什么了?” 长夏闭着眼睛笑了一会,然后看着面前这个紫衣美人说道:“你看不惯皇上将绣坊交给我,来我府上寻衅滋事,是在质疑皇上的决断!” 这个结论下的狠辣,让柳如云接不住。 “我什么时候质疑皇上了,你信口雌黄!” 长夏半眯着眼睛,依旧笑颜如花,然后声音低沉道:‘来我夏宅闹,我说你说什么就是说什么了,我有的是办法将这件事给圆了。’ “啪”,素月挡住了柳如云甩出的手势,却回了对方一记耳光,柳如云睁大眼睛望着素月,那只戴着手套的手捂着半边脸,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你敢打我!” 然后屋内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没什么打不得的!” 众人同时看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眉目冷峻,背着手,青白色的袍腰边露出一节纸扇,哼,时近深秋该拿着扇子刷帅,除了赵明熙没有第二人了。 长夏挑起一直眉,嘴巴向而后咧开,露出一排光洁如宝石的牙齿,笑得赵明熙浑身发毛。 这女人,做起虚伪的事一点也不脸红。 赵明熙咳了咳,这才继续冷眼看向跪在地上请安的柳如云:“就是你抢了本宫家夏姑娘的玉玲珑?” 范丽珍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只有肩膀不停地哆嗦,证明她很恐惧。 078 红烧肉 此时,陆长夏非常不喜赵明熙的出现,然而为了表现与太子的关系非同一般,只好摆出一副僵硬的笑脸,心里却阴暗的不行:‘我们家素月还想柳如云留个牙印呢!这时候你来的是不是早了一点。’ 赵明熙将扇子展于胸前,蹙眉柔声道:“一万两银子什么时候给?” 柳如云咬咬牙根,刚想回话,旁边跪着的范丽珍结巴地说道:“殿下放心....今晚....我就将银子.....筹齐....s送到府上。” 太子在京都口碑极好,但就是这个极好让人们忌惮,行事滴水不漏,遇事百变不惊,范丽珍可是亲眼目睹过太子殿下在相府处理林将军受伤一事,万万不敢得罪这样一个权贵,至于柳如云,她只好赔不是软磨硬泡了。 “本宫很满意,现在平身,带着你们的一身刺滚出夏宅,以后如果让本宫知道你们欺她一分,那么十分来还。” 柳如云也吓傻了,同范丽珍使劲磕头,范丽珍惧怕权贵,将头磕出了血,血迹凌乱地瘫在地板上,临走时,范丽珍用浅色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这才弓着身子走出了夏宅。 到了外面,柳如云阴寒的声音传了出来:“太子么?哼,陆长夏是没有好结果的!” ******** 人都走了,陆长夏却冷下脸,没看见太子似的,拿起一本书,一个人窝到了椅子上,竟将大半本书将脸挡了。 太子爷不说话,坐到了桌子对面,对面没椅子垫子之类的,就直接坐在了地板上,也抄起桌角被磨损了封皮的书看了起来。 书名有些模糊了,认了好半天,才将书名拼凑出来《缥缈用毒计》. 余光瞧道赵明熙脸上写着无语俩字,便轻轻咳了咳:“太子殿下今日来访可有何事?” 自从上次在凤溪宫偏殿,长夏说出了质疑郭皇后的话,二人之间的关系便产生了微妙的距离感。 赵明熙将书合了,随手扔在桌面上,书本一滑,磕到了桌子上的白瓷杯,白瓷杯离桌沿近,受力滑行眼看着就要跌下去,长夏却宠辱不惊般地扫了那茶一眼,懒洋洋地哼出一声,将眼睛看向别处。 茶停在桌沿上,未洒的茶汤丝毫无波。 都是练武之人,眼睛一瞄就测算精准,他不过是想吓吓自己而已。 “你到底为什么害伊妃?”赵明熙侧眸,眼神不明地看着桌子对面那张精美绝伦的脸。 “或者说,你和伊妃之间有什么仇怨?” 长夏微皱着眉头“啪”地将书合上,也学赵明熙随手一扔,只不过她看的是一本较厚的书,扔在桌子上的声音有些沉闷,听上去不太友善。 “难道不是为了帮你?”她扯起茶杯,仰着脖子喝了个精光。 “帮我?”赵明熙哂笑:“我怕翻遍了永州户籍本子,确实有个叫做陆天玄的商人,在前年的瘟疫中死了,不过人家的女儿可不叫陆长夏,而叫陆圆圆。”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陆长夏放下茶杯笑道:“那是我原来的名字,长夏是后改的。” 他的手指放在桌面上,敲得人心烦意乱,忽地摇摇头:“也罢,你不说我也不问,但是有一点,你这样张扬的行事,柳贵妃还有我母后迟早要查到你。” 长夏眯眼,故作镇定:“查啊,我怕什么?” “真的不怕?” 她挑挑眉:“不怕,我靠本事吃饭。” 他叹口气:“好吧,我已经将陆圆圆的户籍改了,你可以放心了。还有.....” 他倾过身子,好看的一张脸凑得极近,似乎眸子染了颜色,看上去极其温柔的眼眸却闪过一丝狠厉:“记住了,伊妃我可以帮你对付,你坐享其成就好。” 他不知道她要什么,就像猫在吃掉老鼠之前要用爪子挑逗老鼠,这是很爽的过程,至于最后下死口又是另一回事。 而伊妃只老鼠她不仅要玩,更重要的,她要母亲的尸骨被放在何处,如果赵明熙找人直接将伊妃做掉,那么母亲的尸骨在哪就永远是个谜团了。 “太子你该操心的是这大梁天下的百姓,而对付谁只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么让我去天牢看一看公良子实。” 他有点惊住,公良子实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这女人真的越来越神秘。 她只好解释道:“说起来我就救过他家府上的一个人。” 这样才能掩盖自己要找公良子实的真正目的。 “谁?” 她笑着道:“你认识的,兴昌。” 他被口水呛到,咳咳了两声,这才看着她质疑道:“那个傻蛋?” 这个傻蛋总是不经意说出他们家小姐对太子的印象,上次还说太子是个吃货之类的浑话。 现在陆长夏居然说,兴昌是公良府上的人。 那陆长夏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见他堂堂太子嘴角向下,眉头挑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长夏忽然觉得这人也挺可怜:“和你说实话,兴昌是永州刺杀你的死士之一。” 太子生生地咽下一口唾沫,感觉整个嗓子眼吞下的是一块巨石。 长夏见他眼角含怒,赶紧将太子回朝那日在饭馆遇见兴昌,又将夏宅深夜遭了刺客和给兴昌吃了一剂猛药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说了,赵明熙的脸成了猪肝色。 他隐着怒意,指着她说不出话,气得一拍桌子道:“我说你每次见兴昌对我出言不逊都幸灾乐祸......你....你。” “太子你误会了,我哪里有幸灾乐祸,我是觉得兴昌傻呆的模样可爱而已。” 若说兴昌傻呆,那太子又能精明到哪去? “这样的人为何要留在府上?” “我府上缺人,兴昌虽然傻呆,但是最爱干活,你看看我这院子纤尘不染的,都是他的功劳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这女人鬼话连篇,真不知道那句是真的。 “有没有药丸能让他变得清醒?” “殿下不会是想让他指正公良大人吧?” 他用扇子柄敲她的头,一伸手却敲了空,这丫头随意变换了个姿势,躲到了另一侧。 “傻子,我会把你牵连进这件事吗?” 她忽然惊诧道:“为什么公良大人那么多的罪名,却没有一样与养死士有关?” 他眸光未明,眼神凝滞道:“父皇想要扳倒公良子实,却不会将事情闹大。” 她眯眯眼道:“皇上不如不立太子。” 皇上喜欢稳坐江山,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对自己的宝座有任何威胁,所以他默许与太子对立的永和王,说的难听点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夏夏....我做了红烧肉!” 赵明熙回头见门口走进一个身着天青色儒衣的男子,身材结实,样貌英俊,手里端着一只碗,有缥缈的热气从碗里流窜出来,闻着似乎很香。 这男人难道就是今日来夏府的“表哥”? 竹末当然将夏宅的情况汇报给自己了,但是没说这男人具体是个什么样? ------题外话------ 今天更两章,爽不爽~ 79 糖葫芦 赵明熙依旧懒散而随意地坐在陆长夏的对面,收回的目光放在锦云绣靴上,伸手拿起桌面上的那本小薄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表情欠揍的不行。 但人家是太子,还没人敢揍他。 “太好了,表哥,我肚子都咕噜噜的了。 ”长夏将书桌上的书本啊,杯子什么的往前一推,就让出好大的一块空间。 那些乱书此时都摆在离太子很近的这面,门口那人笑嘻嘻地端着碗走了过来。 赵明熙的腿伸得直,客斋又狠窄小,因此那衍要想走到桌子那面和长夏大快朵颐必须待对方收腿。 但这个“对方”并没有打算收腿的意思,而是手指有意无意地抠着扇面上的苍蝇屎(这是长夏的理解,因为那些小楷字体极小,看上去就像黑黑的苍蝇屎。) 那衍嗤笑一声,霍然从他腿上迈了过去。 太子神态不羁,挑眉道:“请你去醉仙斋吃怎样?” “不去!” 陆长夏夹起一块肉放进了嘴里,边嚼边含混地说着。 旁边的那衍宠溺地看着长夏,也跟着夹了一筷子,但这筷子还没送到唇边,一股气流便震了过来,那衍也是武功奇高的人,此时却不得不认怂,因为他不能在大梁太子面前暴露自己,所以,肉块一路滚在了衣襟上,留下了油腻的痕迹。 那衍不齐反笑,看向长夏道:“小丫头,都是你的,不用那么着急吃。” 说完,竟捡起旁边的帕子给她擦嘴,长夏斜眼腻了腻“表哥”,心中在呐喊:“那不是手绢,是素月的抹布,抹布.....” 可是,总不能让“表哥”在太子面前丢脸吧,只要笑盈盈地舔着脸。 对面的赵明熙再也绷不住,牙齿咬出吱吱声,伸手就将手帕抽了出来,这一抽不要紧,“表哥”的手指直接触到了长夏的脸上,二人似乎有一瞬间四目相对。 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四目相对,前几日在宫中和郭宇轩四目相对一回,这会又和这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表哥四目相对,陆长夏你是要气死我吗? 他霍然起身,拂开那衍的手道:“不和我去醉仙斋,就不答应你那件事。” 长夏知道对方说的是去大牢找公良子实的事,索性一笑:“好,这就去。” 她的眼神犹自飘向了那盘热腾腾的红烧肉,很是歉意地看了一眼“表哥”:“表哥,要不和我们一起?” 赵明熙还未来得及生出怒气,对面那位“表哥”态度温和地道:“嗯,好啊,既然太子不嫌弃,那草民就一块去了。” 不嫌弃是从哪里得的结论。 明明是嫌弃得狠,很嫌弃,就像一万头草泥马从心中奔腾而过一样。 “表哥”起身,对上了赵明熙那张猪肝一样的脸:“太子请。” 太子的犬齿紧紧咬着,似是要张口撕碎猎物的狼,然而终究控制住了,抓起陆长夏的手,但,伸手抓了个空。 那丫头偷偷夹起一块红烧肉很满意地放进嘴里。 那衍看她又吃了一口,依旧宠溺一笑。 “我们走。” 长夏说完,拽了拽那衍的袖子,便当先出了客斋,接着,那衍紧随其后。 站在原地的赵明熙也抬脚要走,终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只碗。 纯白色的瓷质敞口碗里摆放着十余块褐红色的肉条,上面缀着几片香菜,香气缭绕充盈内室。 堂堂太子忍不住顺了一块藏进了宽大的袖口。 等到出了客斋,见二人肩并肩望着远处,赵明熙便顺着他们的目光一同瞧去,远处有一颗大柳树,深秋天色正有落叶纷纷而下,树下却站着两人,一个是他的暗卫竹末,竹末穿着浅蓝色的锦绣束腰长衣,手中正拿着一只金色的簪子给对面的低眉浅笑的女子别在头发上,浅黄色的树叶纷纷而下,那场景美极了。 等等..... 对面站着的那女人,是素月,陆长夏的贴身丫头? 赵明熙的表情又惊讶转变成一种淡淡的惊喜,然后脸上的两团肉竟然高傲地提起。 “这很好....” 陆长夏:“......” ******* 太子的车架异常豪华,三个人坐在里面依旧显得宽敞,长夏撩帘看向窗外,行至热闹的位置,那衍道:“可否请太子殿下停下车架。” 太子全程黑脸,但此等小事只好答应。 那衍对长夏说:“等着我。” 然后跳下马车,去了一家店铺。 室内。 赵明熙问:“红...烧...肉很好吃吗?” 这是胡族美食,还是上个朝代传到胡族的,大梁建国以来竟流失了红烧肉的做法,即便乡野有,宫廷却没有。 长夏点头,似是回忆红烧肉的美味,眉目都染上一层柔色:“你刚才应该尝尝。” “不感兴趣。”太子咬咬牙,想要问,你和你表哥具体什么关系,就见耳边的帘风一起,那衍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出现在视野内。 不仅如此,他手里还拿着三串糖葫芦。 跳上车,他将一串香蕉红枣山楂递给长夏,一串留给自己,另一串单独的普通山楂糖葫芦递给了赵明熙。 这种小孩子吃的玩意,赵明熙怎么会喜欢,但是看到陆长夏张嘴咬了一口的享受模样,只好接了过来。 全程无谢字,全程高冷, 但是,他咬下第一口糖葫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 “表哥”和陆长夏这丫头吃的糖葫芦都有香蕉和大枣,而自己的这串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串,这说明什么,说明自己是个外人。 根本没有资格和人家吃一样的。 越想越气,特别是看那衍的那张脸,那张比自己还帅气几分的脸,真的想暴揍下去。 堂堂的太子怎么能够输给这个人,他,赵明熙,直接将那衍放在嘴里的糖葫芦抢了过来,把自己手里这只与众不同的糖葫芦塞给了对方,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也不管对方残留在糖葫芦上的口水,蒙地一口要下去。 只听嘎巴一声,室内静了下来。 这声音出自赵明熙的嘴。 赵明熙不知道自己咬到了什么,只觉得牙齿生疼,将嘴里的东西吐到手里,碎渣中找出了一小瓣石子,也就是说自己狠咬下去的这一口被无良小贩掺了石子? 怎么,这糖葫芦是按斤卖吗? 或者,这是对面的那个男人故意为之,故意让他太子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丢脸。 那衍盯着手中被太子硬塞过来的糖葫芦,表情木讷,倒是陆长夏看到赵明熙那张因为醋意而扭曲的神情,真想吐他一脸口水。 “给!” 陆长夏语气冰冷地丢过去一只白手帕,赵明熙接在手里,闻了闻帕子,似乎又很得意地望了一眼那衍,那衍却吸了吸鼻子,撩起身侧的帘子将糖葫芦丢出了窗外,透过帘幕缝隙,陆长夏瞧见,一只小狗从主人怀里越了出去,成功地在半空将那串落下去的糖葫芦叼个正着。 ------题外话------ 早安,么么哒喜欢的记得收藏哦 080 醉仙斋 那衍半笑着看着长夏道:“我不喜欢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 陆长夏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火药味,扫了眼赵明熙,见这家伙挑着一只眉,红艳艳的唇下斜着那串糖葫芦,黑眸正晶亮无比用一块碎布条擦着手上的残渣,而那只手帕平铺在肩头,看着似是要滑落一般。 长夏本以为赵明熙这次是个息事宁人的,没想到一开口将空气又凝固了些许:“高羞,嘎顾何库,过什么应星?有浅?” 正确的翻译是:“表兄,家住何处,做什么营生,有钱?”” ...... 咬着糖葫芦说话确实不利索,但是不知道对面的那衍怎么就听懂了这句,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和太子殿下没法比的。” 赵明熙见他承认的干脆,扫了他一眼,便将糖葫芦递给了陆长夏:“夏夏,将这个也扔出去,不好吃,和宫里做的没法比。” 陆长夏是扔还是不扔? 那衍却抱着臂膀倚向身后,俊秀的眉眼清淡地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说出话的却一点也没有相让的意思:“君子贵德不贵身,女子喜情不喜势。” 意思再明了不过,一个人重的是德行,不重出身,女子喜欢的自然是温情脉脉,而不是靠着背后势力强人所难。 赵明熙从鼻子里嗤出一声:“有德有身,有情有势岂不是更好?” “固然好,又固然不好!” “那不好在哪?” “福祸相依。”那衍说完这句,轻轻合上了眼睛,睡着了一般将头偏向车窗。 陆长夏想,那衍哥哥不是真的吃醋,而是出于一个哥哥对妹妹的霸占欲,但这番唇枪舌战下来,让她有些嘘吁,男人吃醋吃的如此张扬肆意,那女人呢,身为大梁的陛下,后宫数十人,有她今日这般煎熬吗? 她却不知,这句福祸相依戳中了赵明熙的痛点,是,赵明熙有尊贵的位份,权钱不缺,但真正站在高处就知道,高处不胜寒的苦涩。 他僵滞着神情,眼神淡淡地扫过一旁吃着香甜糖葫芦的丫头,这丫头很享受糖葫芦的美味,眸子晶亮地闪着,红唇糖葫芦串上一含,一小颗红色的果实在脸颊处鼓出一个球。 他柔声道:“好了,你体寒,不适合吃太多这种凉的东西。” “我好多了,最近都不怎么冷了呢。”含着一个球的腮帮蠕动着,完全忘了刚才唇枪舌剑的一番争斗。 这姑娘要说单纯,确实单纯的狠,若说有心计,也确实坏的够呛。 所以,对于那衍刚才说的,他深有同感,自己身居太子之位,却不能确保到底能不能护她周全,就连自己本应该信任的母亲也在算计这个小丫头。 想到这,他的神情落寞了些许。 陆长夏见他这幅表情,挑眉道:“你故作深沉的样子确实像真正的太子!” 好像只要能听到她的打趣,他的天空就有一条缝隙被劈开,露出光明一角:“那你喜欢哪一个?” 她嘴角抽了抽,将腮帮子上的球嚼得精响,而刚才另一只糖葫芦被她重新塞进他怀里。 ****** 醉仙斋位于阳明街中心,斜对面就是享誉京都的翠迎轩。 醉仙斋是个五层酒楼,层层都有飞上青天的青灰色檐角,每一层的檐角都挂着红色的布条,清风徐动,布条下传来铃铛的清脆响声。 一楼正门,醉仙斋三个草书黑字被描了金线,蓝底子上嵌着金色花纹,门前两个深漆粗柱子贴着两幅对联,依旧是草书,长夏看不懂,倒是那衍读到:宰天下有如此肉,治大国若烹小鲜, 大意是治国和做菜是一个道理,要注重细节,讲究手法。 赵明熙用扇子敲敲手心,似笑非笑:“醉仙斋的对联没有横批,知道为什么?” 那衍半转眸色,沉默地等着他继续回答。 赵明熙则讳莫如深道:“后世评说,百姓评说。菜品如何需要天下人尝尽了再说,与其虚张声势不如切合实际。” 说完,眸光抬了抬,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陆长夏顺着他望着的方向看向二楼,细格子窗户影影绰绰,能看到的似乎只是觥筹交错。 她伸拳捶在他的腰眼上:“太子殿下不会觉得这里贵想要赖账吧。” 他回之温柔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进了醉仙斋。 醉仙斋虽说是酒楼,但拒绝对权贵谄媚,不知道老板是谁合理地设计了这么一个规矩,即便是皇帝来了,没有地方吃饭也要等位。 所以,太子殿下更不例外,这次又是临时起意,伙计确实提前醉仙斋定了位置,但眼下,那桌子客人还未离开。 即便有那样的规矩在,小二还是一脸谄媚躬身相应,又是赔礼道歉又是端茶倒水,无尽殷勤。 等位的地方是在一楼的一个叫做暖阁的地方,一应茶水手巾供应齐全,室内有个明窗,正对着对面翠玉轩的正门。 到了时下,进进出出的人依旧很多,长夏抬眸之际就见有个女子正从翠迎轩里出来,身后背着个包袱,神情左右环顾,一张娇俏的小脸瘦了几分,显得蜡黄萎靡。 这人正是宋嘉怡生辰宴上的公良珠,公良勇的妹妹,公良子实的千金。 “公良府不是被查封了吗?一应人都入狱待审,为何她没有入牢房?”长夏捏起一块芸豆酥,似是无意地问道。 赵明熙眯眼看着翠迎轩门前的公良珠,暗暗道:“公良珠今年16岁,15岁之前一直养在宫里,父皇认了她做义女。” 但是这个义女一直想嫁给太子,所以去年就以孝顺父母重现回到了公良府,如今,皇帝念其情分,将她送进了公良表亲家。 正说着,公良珠望到了什么似的,神情呆了一瞬,便又叹了口气般垂下了头,想来,她最近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不过,公良珠那个性子在表亲家是个安生的?陆长夏怎么都不信,她会任人宰割,就像现在,这丫头来翠迎轩,也必定是有猫腻的。 不过喝了几盏茶,店小二已经弓着身子在门口敲门,说道那三楼的雅间已经空出来,着人打扫干净,又上了太子殿下爱吃的几道菜,等太子殿下移驾楼上。 太子应了声,便带着二人上了楼。 醉仙斋很大,但楼梯却不算宽,仅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行,此时,小二走在最前面带路,赵明熙第二,长夏则和那衍并肩而后,环顾楼梯的装饰,长夏暗叹,到底是怎样的人能够设计这么精美的梯廊。 两侧不仅提着诗,还有数道江南风光的彩绘,其中连绵好看的江南风情中,画着不同的人,当然不是什么神仙美女,而是各种农人,有打鱼的,有种菜的,有采果的,有提担的.....各色人构成了一副完美的四季图,醉仙斋的主人是想告诉这天下的达官贵族,每一颗粮食的来之不易。 ------题外话------ 啦啦啦啦! 081 太子你正常点 二楼的大厅满员,几个雅间也紧闭门扉,不时从里面传出爽朗的笑声。 看那些客人的穿着打扮,都是京都的世家子弟,也是,这里的菜品贵到咂舌,又有几个百姓能吃得起? 从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间又完全不同,浅灰色的背景画的飞禽走兽,每一处都形象生动,最上面还画了两个胖乎乎的穿着红肚兜的娃娃,憨态可掬地张着嘴巴。 走到二楼半,前面的修长身影忽然停住,陆长夏抬头,又移出半个脑袋,见到了殿小二躬身一旁避着走下来的那人。 那人正是永和王赵明烨。 只见他穿着一身月白锦绣长袍,袍角绘着彩云饰文,腰间陪着一条浅灰色的腰带,腰带下缀着一块上好的红翡,灯光昏暗,却照得那玉莹润无比。 看到赵明熙,又扫了眼他身后带着的丫头,这才抱拳行礼:“大哥。” 赵明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是应答。 “二弟也有时间来这吃饭吗?”赵明熙的扇子适时地敲着手板,语气有些揶揄。 他说的自然是,你的近臣公良大人已经锒铛入狱,你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吃饭,你吃得下吗? 对面的赵明烨却不恼,浅浅一笑,目光探视地看着赵明熙。 “下个月和我嘉怡大婚,这次来是请贺大师出山的。”语气间似乎有得意之色。 长夏当然知道对方的得意从何而来,先不提宋嘉怡和太子殿下的默认婚约,京都最近流传的关于宋嘉怡夜里寻夫的谣言不攻自破,而京都才女宋嘉怡就要嫁给永和王做王妃,惦记多年的女子终入了广信宫,永和王当然有资格在他面前炫耀一下。 不过这也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太子殿下不喜宋嘉怡当然谈不上失落,只是随口问道:“贺大师,厨艺超群,但脾气古怪,二弟能亲自来请可见诚意。我想贺大师定会为你的婚宴主厨。” 赵明烨半垂着得意的眸光,点点头:“大哥,我已成亲,皇后娘娘必定也要操心,想必你和郭尚仪的婚事也不远了。二弟在此提前恭贺。” 陆长夏发觉,对面这瘪三王爷眼神有意无意地扫了自己一眼,神情又挑衅地目视着那位古怪的太子哥哥。 京都关于太子赵明熙传言一直未断,传他十八年未曾摸过女子的手,东宫伺候的丫头别说上前接个衣裳,就是远远见一面也难。 甚至有人猜测,太子喜欢男色,所以曾有不识相的人从江南挑了几个绝色男子带进太子宫,至于后来,那人官没做成,犯的事却被无名翻出来,吃了数年牢饭。 太子不怒反笑:“二弟事务繁忙,还操心本宫的事,看来,心思并没有真正地放在朝事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在这楼梯间你来我往,最后谁都没有讨到半分便宜,各自归去。 赵明熙心情厌厌地带着两人走到了三楼雅间。 三楼,除了几个隔音极好的雅间,大厅并没有桌椅,店小二带着三人进了一间提名为“俢吾”的雅间。 隔间内设一张深漆木圆桌。 桌子上除了三副碗筷,就是六道鲜艳的菜肴。 辣椒炒海参,佛跳墙,鱼头汤,水晶肴肉,腊味合蒸,东安子鸡。 这东安子鸡却是又名头,相传不知名的朝代,在一个叫做东安的地方,三个老年妇女开l了一家小饭馆,某晚来了几位经商客官,当时店里的菜已经卖完,店主提来两只活鸡,马上宰杀洗净,切成小块,加上葱、姜、辣椒等作料,经旺火,热油略炒,加入盐、酒、醋焖烧后,浇上麻油出锅,鸡的香味扑鼻,吃口鲜嫩,客官吃后非常满意,事后到处宣扬,小店声名远播,各路食客都慕名前来,一时东安鸡贵。 这道菜,母亲时常给自己做。 那些年,胡族王对待大梁逃去的这批民众赶尽杀绝,因为母亲私藏的银子才算躲过了数场劫数,大梁回不去,胡族又排挤,生活的异常艰辛,也就是在那样的日子,母亲依旧省吃俭用将挣来的钱用在长夏的吃穿用度上,说她还小,正在长身体,而这道东安子鸡就是长夏常吃的,母亲做出的味道,自然是最好的。 想到这,长夏的心头软塌一片,似乎有人正拿着匕首一下下戳下去。 那衍将手放在她额肩膀上,轻轻拍了怕:“吃饭吧,别想那么多。” 那些过往,那衍自然清楚。 赵明熙正在点其他的菜,回身,见两人离得极近,态度极其亲昵,小心脏受不住似的:“表哥,还不坐下,菜都凉了。” 说完,竟起身,将长夏的椅子拽了过来,店小二见状,立马将本子扔在门口的柜子上,上前去帮太子,太子挑挑眉,那小二会意便将椅子紧紧靠向赵明熙。 长夏发现椅子和赵明熙极近,不得不伸手挪出了很远,但这很远自然是赵明熙以为的,对面的那衍却觉得,长夏离那“色狼”依旧很近,属于被侵害的范围。 室内安静下来,陆长夏却从东安子鸡的回忆中醒过神,才发现自己离赵明熙近得过分:“太子殿下啊,郭尚仪小美女确实当得太子妃,说起来,这京都多数女子都甘愿拜你才貌,你怎么就不长心呢。” 话语中的讥讽怎么没听出来,就连那衍都停筷蹙眉,从中听出了点别样的味道,终于太子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吃醋。” 说完,竟洋洋得意地扫了眼那衍,然后抬手夹了一块东安子鸡放进她面前的白瓷碗里。 长夏呆了一瞬,复又将鸡肉夹了回去。 “我不喜欢吃鸡肉。” 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不敢吃。因为太过深刻的记忆,怕稍稍触碰就会崩溃大哭,这东安子鸡做的若是像母亲,她便更加想念母亲,做的若不像母亲,便会让她更加想念人和事,所以,不吃,不去触碰这根神经,是最好的选择。 赵明熙则认为,你刚才明明盯着鸡肉馋的不行,现在却不吃,难道这道菜真的不好吃? 他忍不住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肉质鲜香,用舌头轻轻一抿,那肉软绵绵的不用嚼就可以咽下去。 那衍起身,对着太子说道:“殿下,夏妹喜欢吃鱼。” 陆长夏确实喜欢吃鱼,只是她这个人对吃向来马虎,对喜好隐藏的极其深。 大梁以北,是广袤的胡族土地,那里有条河极其宽广绵长,就是这样一条河孕育了胡族百姓数百年。 夏天可以垂钓,冬天带着棉帽子穿着厚棉袄的胡族百姓便凿冰取鱼,没到年底,胡族会有隆重的全鱼宴。 赵明熙的眼睛却亮了,刚才还想奚落那衍一番,听到这句忍不住柔声道:“你也喜欢吃鱼?” 长夏的鸡皮疙瘩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忍不住眯眼瞪着赵明熙:“太子你正常点!” 082 你可层婚配 赵明熙兴奋的不行,哪里还管这丫头的义正言辞。 “表哥,我知道你是在意我对长夏到底好不好!”赵明熙说完,放下筷子,立誓一般道:“我赵明熙活了十八年,第一次遇见心动的女子。我太子赵明熙像你保证,我对她一定会好到地老天荒。” 正在这时,店小二敲门走了进来,一双桃花眼眯成元宝状,手里持着的小盐碟在灯光下闪着白光,几乎是一步步颠到了太子身侧,将盐碟放在了桌子上,赔礼道:“真是对不住太子殿下,贺大师说,刚才做这道菜的时候有贵人来访,所以一时失神,将菜品做的淡了,这盐碟里面有从西域捎来的作料,在醉仙斋还未曾有一人尝过,现在特地叫小的将这盐碟送来,陪不是,贺大师正在给四楼的客官炒菜,一会就过来。”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小二身上,没有人看到那衍刚才神色中的失落。 但他是个隐藏极好的人,不过瞬间已经执起茶杯将茶香送进口里,这茶却不算什么好茶,有点涩还有点“酸”。 太子知道小二口里说的贵人就是永和王,不禁笑道:“贺大师做的西湖醋鱼特别好,既然陪不是那就亲自做这道菜吧。” 店小二似乎有瞬间的失神,但只好躬身说是:‘好嘞,您点的菜品马上上桌。’ 长夏的鸡皮疙瘩还未褪去,旁边的赵明熙继续道:“表哥,我在京都中有几处私宅,风光极好。” 没等他说完,一直还算沉默的那衍,放下茶杯打断道:“你是想让我搬出夏宅?” 赵明熙调整了一个姿势,宠溺地看了一眼陆长夏,这丫头吃得正嗨,完全没把两人的谈话当回事。 复又看向那衍:“表哥如果觉得夏宅极好,那长夏可以搬走。” 陆长夏本喝着鱼汤,听到这话转头对着赵明熙,忍不住将混着口水的鱼汤尽数喷了出来。 那衍被喷过,自然知道那种滋味,只见赵明溪闭着一双眼睛,鱼汤从眉毛脸颊四处往下落,将月白的绸衫污得不见颜色。 “不怪我啊,怪你自己,我在夏宅住的好好的,为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走,我表哥也不走,如果你觉得我们碍眼,大可以不来,反正没你的日子我一样逍遥自在。” 说完,手指前移,将自己先前送给他的手帕,又从他的袖口拽出来,扔到了他的脸上。 素白的手帕从他的额际渐渐滑过,这个过程被前来赔罪的贺大师瞧个正着。 长夏还以为贺大师是个粗壮的老头子,没想到是个精瘦的中年妇人。 这贺大师虽说上了年纪,但长得极其清秀,皮肤生的极白极细,穿着一件时髦的圆领暗纹老绿绸衫,外面罩着一件蜀锦围裙,围裙做工极好,浅灰色绣花包边配着湖蓝色的云纹面,又舒服又可爱。 而她身上没有厨房的油烟味,只有淡淡的熏香。 这可围裙的主人,却蹙眉扫了一眼那衍,又将目光定格在陆长夏身上,那目光带着审视和狠厉,似乎仇视她刚才做出的一切。 太子却起身笑道:‘贺大师?’ 想来能让太子殿下起身相迎的必定有过人之处。 太子都起身了,长夏和那衍自然不好在坐着,纷纷起身行礼。 贺大师不理太子,刚刚洗过湿手在胸前抹了抹,随后,店小二端了几道菜上桌,空气中又多了几种香味,陆长夏偷眼去瞧,确实有那道西湖醋鱼。 贺大师点点头坐到了太子身侧。 “太子不理朝事,整天只想着吃喝,不算大梁百姓的福气吧!”她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身板挺直坐下去的时候扫了一眼桌面又问道:“这蘸料如何?” 赵明熙点点头:“极好吃,醉仙斋可以尝试推广。” 赵明熙朝着长夏忘了一眼,拉着她同样坐下去,复又看向贺大师道:“贺大师,这位是....” 对方却不打算听,直接伸手夹起一块做的淡了的海参,在盐碟地蘸了蘸,放进红唇里,使劲咂摸着味道:“嗯,不错,只是胡椒粉放的多了些。” “以后这种地方太子还是少来,京中权贵云集于此,各人的嘴巴我们都管不住,说的多了传到皇帝耳朵并不好听,哦,对了,这还有位姑娘....这位姑娘也是太子的红粉佳人?太子确实应该找个正妃管管了。” 意思再明白不过。 陆长夏作为太子的红粉佳人,只知道陪着太子吃喝玩乐,耽误了太子的前程,这是皇上不喜的。 皇上离得远分析不出喜怒,倒是眼前这位身有华贵之气的贺大师不喜太子携佳人吃吃喝喝吧。 从贺大师进屋,陆长夏就觉得,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中年妇人极难对付,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不仅定了陆长夏的罪名,还间接说明,太子赵明熙根本不可能娶陆长夏。 盛气凌人,心机毒辣,是对这位妇人的直观描述,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厨师呢? 赵明熙当然知道贺大师口里的话,但对方身份特别,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回道:“我娶亲的时候贺大师可否赏光到府上做喜宴?” 那衍倚向靠背,神色未明。 贺大师面容缓和:“你小子气我答应永和王?” “不敢!”赵明熙一摇头。 贺大师却凑近他耳根说道:“他许我三万辆银子。” 赵明熙低声道:“敲他五万两。” 贺大师:“我要了十万两。” 二人的小声说话,那衍和长夏自然都听不清,倒像是个外人一样被晾在一遍,许是赵明熙察觉道什么,这才清清嗓子:“贺大师,这是长夏,我想你已经得到消息,说我非娶她不可了吧?” 贺大师挑挑眉,哂笑道:‘我只知道郭尚仪,不晓得其他人。’ 态度高傲,像一只老孔雀。 长夏的性子岂是吃亏的,当时就放下筷子欲开口说话,但那衍已经抢了先:“贺大师做菜一流,看人未必。” 贺大师抬眸望去,见圆桌对面坐着一位相貌俊俏的少年,那少年眉目冰冷,似乎透着不耐烦,但那通身高贵的气质却无所收敛的散发出来。 贺大师一时呆住,扫了眼赵明熙,发现这小子在对面这少年面前也有点黯然失色,不禁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可曾婚配?” ------题外话------ 本书主角太子虽然帅,但最帅的另有其人~ 083 公良珠出场哭嚎 对面的那衍一时语塞,不知道这位贺大师何意? 这贺大师却放下筷子,语气缓和了不少。 “实话,小女贺真真眼光极高,这京中子弟竟无一看上,说都是丑样子,今年十七了,竟学起老妇人整日躲在祠堂礼佛。” 十七岁开始礼佛,这辈子怕是要呆在祠堂了,这可愁坏了贺大师。 那衍的脸一红,攥成拳头的手指掩住唇口轻轻咳了咳,长夏却眨眨眼说道:“贺大师,我表哥有婚配了。别看他长得俊,为人算是个呆子,说话又狠又臭,因为这个对方差点退亲呢?” 长夏当然想到的是孙绣闲,孙绣闲与那衍哥哥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自己有能力一定会想的周全,这样想着,竟在低下掐了掐太子的手背。 太子吃痛,面上却没有半分神色,嗤笑道:“贺大师来这,不是看我的,倒是来给自己女儿相亲的。” 贺大师被逗乐了,竟然笑道:“你还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有多愁?现在只要能将你妹妹嫁出去,我这块心病才算了了。” 妹妹,贺真真是太子殿下的妹妹,那么贺大师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 太子面上突然换上了一种谄媚的笑,竟学起小孩子撒娇:“贺大师,我就说你操心太过,儿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马牛。这道理,你们这帮老太太也该懂了。” 贺大师偷瞄了一眼长夏,俊是俊的,只是不知道皇后说的狐媚术到底有多狐媚,太子那张脸又凑过来,这才叹口对太子说:“当母亲的哪能不操心。” 竟有替皇后说话的意思. “那姑娘叫陆长夏吧,今年几何?为人乖顺吗?” 赵明熙想着自己该怎么答?年方十七,为人别说乖顺,能对自己有点好脸色就不错了,然而却不敢这么说,只得答道:“十七,乖顺得狠。” 贺大师似乎很满意:“你要和你母亲沟通,婆媳之间吗?不好相处,先太后在的时候.....” 说完竟摇摇头,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赵明熙知道她想起了从前,赶紧岔开话题:“贺大师,你应该将真真送乡下去干干农活,看看那里的女子是怎么生活的。别整天呆在京都,不爱绣花,不爱杂耍,戏班子都被赶了一波又一波....没什么事做,可不就想着礼佛?” 贺大师居然觉得太子殿下说的有理,不禁点头道:“这是个正理,等她去乡下见惯了那些乡野小子,就知道京中子弟的好了。” ...... 太子殿下这鬼主意,贺大师也信? 这时,小二远远唤道:“贺大师,有人点溜肉段。” 贺大师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起身将椅子推开,伸懒腰道:“走了,我还要去炒菜,你呀.....”说完,竟是又看了一眼那衍道:“要是对方退了亲,你就来找我。” 她想着,自己的女儿这个要是还看不上,那真是活该单身。 那衍的脸又红了一红,起身行礼,才将这位贺大师送出了屋子。 等贺大师走后,太子赵明熙捂着肚子笑道:“说实话,你到底婚配没?真没有的话,让你见见真真也不错。” 陆长夏瞪了他一眼,讥讽道:“恐怕真真见到你,会喊打喊杀。” 想到刚才说让真真到乡下去干农活,赵明熙回道:“人一旦忙起来,确实没闲工夫礼佛了,礼佛不是不好,但一个小丫头片子整日吃斋念佛的,岂不是辜负了大好春光?” 说完,用肩膀推了推瞪着自己的长夏。 那衍当然不喜他和长夏如此亲密,因此每当赵明熙无耻的时候,脸都黑了几度。 陆长夏伸出一根手指,恶狠狠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他正色道:“你放心,答应你的事,从来没食言过!” ****** 几个人没喝酒,饱餐一顿从醉仙斋出来已经是傍晚,天色暗黑下来,路旁点着灯笼,将这一方照得分外妖娆。 醉仙斋还有个规矩,过了戌时,概不迎客,此时刚过戌时,只有太子府的那辆马车停在一侧,车夫摸了摸马头见太子一行人出来,便拱手行礼。 早从里面出来个小丫头,手里拿着一件银灰披风走到了太子面前,太子伸手扯过披风,两手一甩,竟将那极薄的披风搭在长夏的肩上。 淡淡的月光倾泻而下,照得她眸色分外黑亮,当然,她眼中有惊讶也有嫌弃之色,他却不理,坚持将脖子处的领结系好。 那衍看不下去,当先进了马车。 太子得意地笑了笑,也不做理会,似乎这场普通的饭局,自己才算真正的胜利者。 “谢谢。” 陆长夏不问也知道,赵明熙细心地命人去夏府取了披风。 伸手将领圈的细毛顺了顺,月白色的短绒毛趁着一张娇俏可爱又伶俐无双的脸颊,让赵明熙看的痴了。 旁边的小丫头去笑着回禀道:“贺大师说了,肉块菜需要研究几日。” 肉块菜是什么菜? 除了好吃的菜品之外,醉仙斋还注重推陈出新,作为京中一绝绝对不虚。 赵明熙的眸色却闪了闪,似是不让她看到自己的神情,半转着身子,从嗓子里“嗯”了一声:“回去吧,贺大师体寒,让她注意加衣。” 肉块,就是那衍口中的红烧肉,临行前可是藏了一块放在袖子里,为的就是将它交给贺大师,刚才他假称小解出后厨找贺大师,贺大师见堂堂太子殿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干巴巴的头条,似乎猜到与那姑娘有关,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但最终答应太子研究研究这道之听过没吃过的肉条是如何做出来的。 赵明熙掀起马车帘,见那衍坐在最里,阖着眉目似乎睡着了,便朝着长夏嘘了一声,小声建议道:“不如我们坐另一辆马车。” 长夏瞪他一眼,刚要上车,听得后方传来一个压低声音的哭嚎声:“太子哥哥,求你救救我爹娘,救救我哥哥,救救我们全家。” 二人回头,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今个下午从翠迎轩出来的公良珠。 只见这公良珠提着裙摆,钗发皆乱,一双眼睛早就哭成了桃状,见到太子回头,直接跪了下来,抱住了太子殿下的下袍,手指紧紧攥着,使了十分之力气。 ------题外话------ 早安,周末看娃~给我儿子做了辣椒炒龙利鱼,又做了个半成品的鸡汤~ 084 什么心情? 赵明熙的脸黑成了几个度。 夜风中,他甩了甩袖子,神情极其冷漠。 黑暗中闪出一个黑衣使者,这人直接飞到了长夏身侧,不过瞬余,将崩溃大哭的公良珠从太子身上拽了下来。 黑衣手段迅疾,被公良珠死死拽住的袍角未伤分毫,直直地垂了下去。 “珠儿,你不该在这闹。” 那公良珠被点了哑穴,只有眼睛里的两行泪不停地从眼角顺下来,歪坐在地上,一只手支撑着冰凉的青石地面,嘴巴像两片在风中颤抖的树叶。 赵明熙咬咬牙根,蹲下身子,语气和缓道:“父皇将你送到张府,就是保你一条命。如今情势危急,你应该闭门不出。” 公良珠紧紧攥着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泛白,但她的情绪安静了些,赵明熙伸手在她的肩膀处点了一下,公良珠便“呃”地从嗓子发出一声闷哼,然后缓缓抬头望向她的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我爹娘和哥哥真的没救了?”她的手依然支着地面,姿势却调整换成了跪姿:“我记得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你说过会保护我和嘉怡姐姐的。” 赵明熙的神色暗淡,想起了宋嘉怡那位妹妹,又扫了眼面前这位哭成泪人的珠儿,深觉这偌大的帝国,自己虽然位及太子,也无法做到周全,眸光不仅黯然地看了一眼陆长夏。 她穿着银灰色的披风,正瞧着醉仙斋的牌匾,似乎对门口的那副对联极感兴趣。闪着微光的唇瓣轻轻翼动着,如同春天的两片翅膀。 他的目光收回,望着公良珠那双肿眼,很认真地说道:“无论有什么样的境遇,无论遭遇什么样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都是注定的。就像是公良大人,从一开始就侵吞百姓粮产,又做了那么多有为天理的事,如今父皇彻查,抄家封宅,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你是公良家的人,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也知道这事触怒天颜,该得的怎么都躲不过。” 公良珠本就孱弱的身子,委顿塌陷下去,像是春光乍现的枯树枝般绝望,那绝望透过那双哭肿了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中射出来,让人的心头一惊。 她不哭了,忽尔轻轻笑了下。 像是自嘲,又似是无奈。 半垂着头,干裂的薄唇中轻轻吐出一句话:“太子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从皇宫回到公良家吗?” 太子赵明熙不知,只是垂着一双眼睛。 “别说了,珠儿,你放心,你在张府再也不会受欺负。” 作为抄家的罪臣之女,被安放到张府,虽说张府是公良珠生母张氏的母家,但是孑身一人生活在别人的屋檐下又怎么会好过,但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府那些夫人小姐又都不是省事的,必然会欺负她,再加上公良珠本身就不是受欺负的霸道性子,所以矛盾一触即发。 公良珠摇摇头:“太子哥哥,你让我说完。” 她喘了一口气,一汪清泉自肿胀的眼角滑下来,声音颇为激动:“我是为了你,我之所以辞去皇上义女的身份回到公良家就是为了你。” “珠儿!”赵明熙轻呵一声,起身不悦,眼神不安地看了一眼陆长夏,这丫头听到这句也恰巧回过头来,那双眸光轻轻闪了闪,眉头微微蹙成一个川字,表情写着三个字:“不想听。” “别说了,珠儿!”赵明熙眯眯眼,黑夜中飞出一抹影子,陆长夏却打断道:“你应该听她说,毕竟她想说。” 陆长夏实在不喜欢公良珠这个女子,当然与上次在嘉怡生辰宴上的印象有关,但她很清楚,如果此时不让她说出来,这丫头容易憋坏。 公良珠透过浓雾般的泪眼,看向了说话的这个女子,这女子穿着浅灰蜀锦披风,虽然看不出身段,那那张脸却异常美丽,美丽得叫人心悸,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见太子殿下听话地朝着那姑娘点点头,公良珠的心被抹了一刀般的疼。 但是,太子哥哥喜欢什么人不是很正常吗?将来他要荣登大宝,后宫的女人千千万万,自己也绝不可能是一枝独秀,这样的想法在近些天早就想通了,甚至原来能够做正牌王妃的想法现在也变成了只要能够嫁给他。 她默了一会继续道:“我回到公良府就可以认祖归宗,再也不是皇族中人,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喜欢你,嫁给你。” 说道最后几个字,身子支撑不住一般咬了咬唇,眉头也极难受地皱了皱眉,拼着力气抬头,却发现那个浅灰披风里伸出一只细手,那手在盈盈月光之下白皙透亮,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公良珠的心起了一层腻子,很讨厌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但是地面冰凉,坐得太久,屁股都麻了半边,不得不强忍着嫉妒拽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很小,但似乎很有力气,公良珠很快站起身,却发现脚麻了,一个站不稳就要倾倒,倒是身旁这个女子双手环住自己的腰际,稳稳地扶住了自己。 公良珠不会错过这个近距离观赏的机会,陆长夏比她略矮一点,因此对方看她的时候算是平视,公良珠的眸子虽然肿得厉害,但那眸光中的不善和嫉妒写得分明,属于高贵小姐的冷傲性子未减分毫。 陆长夏不喜欢被这样逼视,只好错开目光冷冷道:“姑娘站稳了。” 说完,撒手,撤开几步,竟然上了马车。 车内,那衍哥哥独自闭目,听到有人上车也不睁眼,只是歪着的头又歪向另一边,嗤笑道:“太子的人生真是热闹。” 陆长夏顺了顺灰袍坐到了一边也不答话,耳朵却将外面发生的一切听了进去。 “太子哥哥,你娶了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声音急得,如饿虎扑食。 外面响起衣衫稀碎声,长夏好笑:“这俩人不会在这行夫妻之礼吧。” 声音竟是几分冷嘲,眼睛虽然看着那衍,声音却是自问自答。 “珠儿,本宫向来只将你做妹妹看待,你何必轻贱自己?” “张府是个魔鬼窟窿,是要将我吃了的。太子哥哥,我愿意做妾,我不管你喜欢谁,只要让我入太子府。” 太子倒是笑了:“珠儿,张府虽然不入朝为官,府中的夫人小姐也确实难缠,但你哪次真的吃了亏?” 太子叹口气,似是非常不悦:“珠儿,本宫以为你是真的为公良大人求情的,其实你只是为你自己。公良大人毕竟是你的生父,不管怎么说,你应该去看看他,而不是来这里说些虚无票面的话。” 一时,寂静无声。 陆长夏忍不住,撩起帘子,见窗外,赵明熙负手而立,神色怔然地望着虚无的夜空,而他的面前空无一人。 想必,那只黑夜中的影子已经将公良珠送去张府。 085 笑人先笑己 夏宅门前。 太子殿下将二人送到了门口,临走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直怨长夏将自己交给一个疯女人,语气酸得可以淹没夏宅,长夏下了车,见那衍同样下来,便默了一会,对一直掀着帘子黑着脸的赵明熙道:“贺大师是文明京都的员妃吧。” 据说,当年太后极不喜欢整天蹲守厨房研究厨艺的员妃,刁难自不必说,为了这份厌弃,老太后先给自己吃了泻药,然后又吃了员妃献上来的糕点,跑肚拉稀了三天,皇上终究忍不住拆了员妃的小厨房,并且降了她的位份。 员妃气不过,一气之下,逼着皇上写了和离书,说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在厨房研究菜品,痴迷程度竟超过了后宫嫔妃对权利的执着。 但在京都,关于醉仙斋贺大师的身世,知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这几人又都是皇室中人,自然不愿意将那段可以被百姓谈论的皇家婆媳的恶略关系昭之众人,所以贺大师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团。 京都的人也只道,醉仙斋的当家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中年夫人,寡居,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背景吗大到皇上来了也要排队的地步,自然也就没人敢去惹这样的人。 而长夏之所以猜到她的身份,是先知道皇上有这么个妃子,又从赵明熙和贺大师的对话中攫取了大量的有用信息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赵明熙挑挑眉,讳莫如深地说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皇上来都要排队了吧。” 长夏倒是很好奇:“皇上真的去过醉仙斋吗?” 小披风里伸出两只手,抱在胸前呵出一团热气。 赵明熙笑笑:“自然,只是很多次都没位子。” 不是没位子,是贺大师被皇上伤了心,恐怕现在还没缓过神,也不打算原谅,说起来,不原谅就代表着那份情谊还在罢了。 这样想着,那衍走到身侧,伸手将披风拽了拽,长夏的一双小手又隐了进去。 那衍回头对上赵明熙醋意萌发的双眼道:“我们这就告辞了,太子殿下路上小心。”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手指拍了拍长夏的瘦削肩头,头也不回地朝着门里走去。 赵明熙的脸依旧黑着,虽然好看,但黑下去的脸总给人几分冰冷和寒意,长夏抬眸正对上了那样的一张脸,而赵明熙瞬间回之以柔色:“回去吧,天冷了,晚上记得盖好被子。” 耳根的热意绞得心蹦蹦跳,她点点头便回了夏宅。 放在帘子上的手指有些僵了,赵明熙低头一笑,放下帘子对车夫说道:“去刑部。” 太子殿下对公良子实的这桩案子不是远而避之吗,为何要去刑部呢? 贴身侍卫苏岩的脊背一僵,终是扬鞭甩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只好扭着屁股往茫茫的夜色中而去。 ******** 公良府搜刮出来的银钱共计三百万两,珍宝无数,各处的暗庄10处,皇帝陛下震怒,差点拍碎的龙案,许久竟然对着文武群臣笑道:“哼,公良子实一家子窝藏的赃款竟然比朕国库还多,户部尚书确实是个肥差啊。” 说完,一双鹰眼竟环视了众臣一圈,众人分辨不出皇上的心思只得低头装怂,就连平时力挺户部尚书的官员也不得不捏紧袖子,佯装惋惜样。 昨个可是有人举报,京中一个小官贿赂户部尚书,袒护自己杀人的儿子,又从中牵线权钱交易数次,现在也陪户部大人在牢里吃饭,估计不被斩首也是个流放的罪名。 “程卿,对脏银如何看法?”皇帝眯眼瞧着陪着自己打下江山的老臣程远道,语气温和了不少。 程远道从位列中走出来,上前行礼:“陛下,这等贪赃枉法的无良官员定要给百姓天下一个公正的交代,另外臣提议,脏银应用于南夷犯边一事,朝廷应该派兵前往剿灭敌军!” 皇帝咬咬牙根,似乎是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永和王。 这几日永和王不似从前,朝堂之上显得沉默,听说最近正在忙碌婚事,关于宰相之女和自己这个儿子的婚事他听了不少,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宋丫头的心,还听说这小子去醉仙斋找贺大师,朝臣都以为皇帝此时的温柔之态是对永和王的,殊不知,皇上是想起了多年前员妃生活在宫中的日子。 “儿臣以为,这件事涉及家国利益,全凭父皇做主。” 老皇帝点点头,又看向太子,太子表情严肃地站在程远道前面,像一颗石雕被抽走了神一般。 “太子。” “儿臣在。”赵明熙上前施礼答道。 这位老父亲用温柔的眼光望着儿子:“这次南夷犯边,朝廷出了数条计策,朕知道,你不喜朕伊文治国。” “儿臣不敢,儿臣从来不质疑父皇的治国方法,还请父皇宽心。” 说完,太子跪下,俯首行礼。 老皇帝捏捏胡子,神情怔然:“我大梁建国十几年,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本想就守着这一方太平,可是敌国侵扰,倚我朝血性男儿怎吃得下这个亏,罢了......” 说完,声音竟冷成了剑:“太子起身,朕命芮白去南夷剿灭敌党如何?” “全凭父皇做主。”太子答道,眸光微转,就见进侧现出一抹白色的铠甲,那铠甲在朝光中散发着冷寒与坚硬,似乎行走间都带着劲道的风气。 “皇上盛名,微臣领命。” 皇帝虽然没有明旨,但也知道,尚书府那几百万两银子充盈了国库,而最终的用途将是大梁用于南边军队的开支。 其实,南夷方面远远比一向自傲的大梁人厉害得多,先不说其军队整装,但就领军的将军慕容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除了鬼谷那位,堪称天下第一。 之所以敢称第一,是因为鬼谷的那位世外高人从不出山,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而林芮白此次前去,有好事者已经猜测这位年轻而勇猛的将军到了南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较量,但毕竟林芮白是大梁人,除了少数怀有贼心的狭隘之人外,都希望他能够将对方斩杀马下,以换得南面边境的平静。 ******** 进入了十月。 十月的京都宽宽的街道竟是一番热闹场景。 因为秋收已过,各种新鲜的谷物、果实都搬到了京都繁华的街道上,各处采办人员、百姓都前来逛逛,在不同的摊铺面前挑挑捡捡,人间烟火味十足。 京都贵族云集,但能够来这热闹集市的除了京都的百姓就是各府的采办婆子、管家之类的。所以其中一抹华衣少年的身影尤为惹人注目。 只见那少年在授有新鲜小米的摊铺前站了下来,少年腰间右手抓着宝剑,左手伸向黄橙橙的小米,像拂过美人发髻一般,将小米抓在手上。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裳,见到贵客来临,眉眼弯起,将秤砣半提着问道:“公子想买米吗?这是今年的新米,口感非常不错。” 摊主是个没文化的,对着这个贵气的公子也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只好在态度上更加热络。 但对面那少年低垂着一双明水清眸,眉头渐渐轻皱,摊主以为自己的货不好,心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却笑了。 这少年端的好样貌,不笑已经是春风袭人,这笑起来更加俊朗。 只听少年自言自语道:“当初笑公良赠金佛,如今也轮到我了?” ------题外话------ 早安,时光如水,岁月如梭,我觉得欠缺自己的事一个惊艳的努力~ 086 天牢 少年收回手,微微一笑:“在下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摊主疑惑地点着头,见面前这位公子都兜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自己:“公子请讲!” “你常年做这生意对米粮的好坏自然比我懂,我可否请您替我买各种米粟掺成八宝粥的式样,然后各装成一个小袋子,大概一顿够四五个人的量?” 摊主点点头,接过公子手里的银子,又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 那公子说道:“先前那个算是辛苦费。” ********* 陆长夏从宫中回来,吃过了晚饭,又简单收拾了一番才从疲惫的傍晚之色中出来。 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小马车,赶马车的是个长得有些俊俏的书生模样的少年,此时正穿着一身破褐衣,手中懒散地执着一个鞭子,发觉夏宅门口的异动,苏岩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对于这位夏姑娘,苏岩没有说过话,然而知道她行事谨慎,太子又极其宝贝,所以神色敛了敛。 正值傍晚,清风吹过街巷的每一处,属于京都的银杏叶在秋风中抖落着叶片,证实天气已经凉下来。 风儿卷起几片树叶打着旋地在半空飞舞,当那几片树叶终于落到了地面,夏宅的后门闪出了个人影,带着斗篷,看不清脸面,一身青灰色的装扮左右环顾了一番。 谨慎是对的,但此时,那些想要对付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暇顾及夏宅里的这些小角色,而是忙着应付各自力量消涨间的利益得失。 陆长夏其实先叫竹末扫视了一圈才从夏宅出来,此时,见苏岩朝她点点头,便在几步之间就上了马车。 但就是这几步,让眼光老辣的苏岩也震惊了,陆长夏并不想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柔弱,而是名副其实的练家子。 轻鞭淡甩,瘦马拼力向前,似乎在渐趋的夜色中撕开了一条小口。 刑部天牢没有想象中的昏暗,也没有想象中的鞭抽斧砍,随着最后一节向下的甬道,陆长夏真正地站到了刑部的天牢。 大梁建国之初,极重视刑狱律法,所以刑部天牢的建设相当牢固,有苍蝇飞进来甭想飞出去的说法,眼前的砖石结构也确实如传闻中一般。 由于光线昏暗,两侧吊炉点着些火信,许是将外面的风带进一些,那本安静燃烧的火焰悠忽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青灰色斗篷下的那张脸依旧隐藏在黑暗里,主管牢狱的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头,身子微微发福,但那步履行走间尽是霸道的风气,想来能派这样的一个老头看守大牢必有过人之处。 那老头并不怎么打量来人,而是捏着一串钥匙,伪装成颤颤巍巍的步伐,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青石地面,吐出的气息也似老人般凝重不通。 陆长夏发现往里面走并不如何昏暗,光线的强弱全靠两侧墙壁反射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类似萤火虫,只在暗淡的光线下发光发亮。 两侧的牢房有的空着,有的犯人则歪在干草铺上,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百无聊赖在装睡。 拐了几道弯,长夏见一座石门,那老头颤颤巍巍地从钥匙中捡出一个,插进去,拔出钥匙,又按动了一个机关,石门应声而开,斗篷下的陆长夏神情惊异,一个户部尚书关押的地点如此庄重不禁让人侧目,看来皇帝陛下对于公良大人极为“重视。” 室内没有草垫,也没有阴暗潮湿的气息,而是扑面一股暖意。 关押朝廷重臣的地方烧着地龙,里面有个短炕,炕上有个木桌,桌上燃着一柄蜡烛,公良大人穿着一身囚衣正在灯下读书,刚才,室门外的一系列响动在隔音良好的室内全然无觉,石门打开的一瞬间,手捧着暗黄书页的公良大人侧眸看向来人,那人穿着银灰色的斗篷,那种灰色和石壁颜色极为相似,而那人的脸全隐在斗篷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公良放下书,换了个姿势,表情凝重地看着来人。 来人的身子被斗篷裹得密不透风,身材娇小,是女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这些天不是没有人看过他,只是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人是太子的人还是永和王的人。 那女人走进了些,石门应声而向,在关上的最后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一了一抹黑色的身影,想来是这位姑娘的随从,站在外面把风的。 “要喝茶吗?”公良捏起杯子并没有打算真的倒茶,只是说出这样一句客套话,开场白般地缓解了尴尬。 “公良大人在这狱中呆的好舒服?”陆长夏坐在了矮炕不远处的石椅子上,由于事先吃了药,声音变得又粗又哑,只是语气中淡漠的嘲讽依旧回荡着。 公良大人笑着嗤出一声:“不知道您是哪个宫里的贵人,代表的又是谁?表情身份表明来意简单最好。” 坐在一旁的陆长夏却笑了:“公良大人如果平日为人有今日这般的坦诚相待,又何须落得如此地步,即便这地牢有金银相伴,与任人宰割的鱼肉又有何分别?” 这句冷嘲热讽的话如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公良大人的胸口上,他暗咬着牙根,布满褶皱的双眼向对方射出两道寒芒,但对方不为所动。 “你到底是谁?” “我吗?” 陆长夏起身,将披风向后甩了甩,露出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左手一拍几案,身子向上一跃,瞬间坐在了公良大人身边,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右手已经很很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知长夏是何时在公良大人衰老一片的脖子上垫了一张厚布的,只是厚布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想起爹娘惨死均有这老匹夫的功劳,心内燃起的一片火焰如同浇了酒精一般越燃越旺,那片火焰顺着四肢百骸传递到这只手上,力道一点点加重,公良大人的那两片黑眼袋松松地垂着又痉挛一般地抖着..... 过了许久,她松开手,瞬间将那片黑布收回,而公良大人的脖子上却没有分毫痕迹,外人见了只会以为公良这个老匹夫此时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的老匹夫一定在做戏。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公良子实摸着自己的脖子费力地问道。 “我吗?我是来救你的!” 斗篷下陆长夏的那双眸子变得狭长阴鸷,黑手套下的那双细手又伸向了难以置信的公良子实面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你只能信我,因为这样可以保住你不被五马分尸,甚至还能为你唯一的血脉公良勇留一条性命。” ------题外话------ 重头戏来了~早安 087 你是什么人 “你知道些什么?” 公良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地继续问道:“你是太子的人?” 柳贵妃断不会叫人将那件事推出来,如果那件事被知晓,那就是里通外国的罪名,柳家和永和王可能陷入万劫不复,而朝中的势力除了永和王就是太子,只是自己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太子从未派人来,而自己就要秋后问斩,再无可以利用的价值,难道太子要逼着自己打压永和王? “我不是谁的人!”陆长夏淡淡地说道,斗篷里的手缩了回去,重新坐回了石椅,这椅子虽然是石头做的,但接着地龙,坐上去热乎乎的极为舒坦。 “我只是问你一件事!你只要坦诚回答我就好。” 迫于对方的威视不得不点头应承,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能够进得了大梁的天牢,想必背后的力量惊人。 “三年前胡族将军白浅右被暗杀一案,公良大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属于第几号人物呢?” 陆长夏的嗓音暗哑,一副知晓于凶的笃定,她问的事,扮演第几号人物而不是你有没有参与暗杀一事,所以,对方全然知道,那场暗杀中,公良子实参与其中。 豆大的汗珠自公良大人花白的发鬓上低落下来,顺着那干斑皱纹满布的脸颊,一路向下流到了他刚刚被掐疼的脖子上。 “本官不知姑娘在说什么?但即便姑娘说的事真的,那也是我为大梁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白浅右以前是个不起眼的小商人,但领兵打仗绝不逊色其走南闯北混迹于百姓权贵之间的手腕。 白浅右作为胡族将军,一路铁血征伐,在与大梁人的对敌中突显出了大将才能。 而大梁人对之给本国带来的血腥尸体恨之入骨,如果公良子实在这件事上承认是自己杀死了白浅右,换得大梁边境的和平,说不上会升官发财呢? “公良大人为何不向朝廷自荐,这场震惊内外的刺杀正是皇帝陛下希望的呢,说不定公良大人就会平步青云,真正地成为皇帝陛下的权臣!” 陆长夏扫了一眼对面的老头,那老头抖着手捏起茶杯,似乎送到嘴边饮上一口都颇为费力。 他用老辣地眼光看了一眼灰色斗篷,放下茶杯,强似镇定地说道:“姑娘是想让我陷害朝中贵人吗?” “哦,你说的是伊妃,或者也包括柳贵妃吧?” 公良子实一愣,暗暗咬着压根:“还说你不是太子的人?” “不信吗?公良大人,如果这件事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动静会如此之小吗?。” 公良子实的眉尖抖了抖,真不知道对面这小女子到底是何人又缘何知晓三年前的那装案子? “但是,我却知道你杀白浅右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国家,而是个人?那时候你还不是户部尚书,而真正的户部尚书一年后就会回家养老,宫中某位贵人承诺,你一旦杀死白浅右,来年的春过,户部尚书就会是你的。” “不管怎么样?我杀了白浅右,算是为大梁立了功劳?”公良子实有了底气般又将眼神看向银灰斗篷。 “你的人从胡族回来还带回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一直是你不忍心联想下去的。”陆长夏翘起了二郎腿,似乎对公良这个老头很不在意。 公良大人将书往旁边推了推,将双手搁在桌面上,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三年前,那群死士带着使命前往北国,杀了白浅右,回过之后却带来一个似乎不太重要的消息。 其中一个死士随他进过宫,也见过柳贵妃,所以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将军府的别院住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与当今柳贵妃一模一样。 当时,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升迁这件事上,其他的事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件事也就罢了,直到不久之后,柳贵妃又交给他一项任务,那就是杀死白浅右将军别院的女人以及将军的发妻陆凌语。 里应外合的人居然是当今的伊妃,那时候伊妃是胡族公主,而柳贵妃和静和公主同时让他杀死陆凌语,陆凌语他认识,是宰相的心头人。 而柳贵妃却说,这件事一定要做到最隐秘,不能让任何一个大梁的人知晓。 公良子实当时以为柳贵妃是深宫妇人,目光短浅,真正的敌人白浅右已经死了,还要他再回去杀死两个不相干的女人,简直有些愚蠢,但自己户部尚书的职位没有到手,也不好说什么,第二天便将这件事安排下去。 公良大人不知道,静和公主深恨的陆凌语死了,才能对柳贵妃死心,而那个与她相似的女子死了才能稳坐六宫。 “那女人是谁?”公良大大人的嗓音暗哑低沉,像是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陆长夏起身,哼道:“能够与贵妃同等样貌,必定有着过人的身世吧,只是柳贵妃为什么要杀一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人物呢?” “也是只是斩草除根,可惜我的人过去的时候白将军的发妻死于大火。” 但是就是这个疑点,昭示着一个似乎可怕的事实。 见公良子实顺着自己的路子走下去,陆长夏的眸光微不可见地眯了眯:“所以公良大人猜到了什么?” 室内的茶香也似凉了下去,带着一种滞凝在空气中僵持着,矮几上的书页受不住弯折,“啪”地合了起来,随着这一声轻合,公良大人的的眸光一紧,定定地看着陆长夏: “早年传闻,柳家有双胞胎二女,皇上娶了柳市长女,二女嫁于当地富绅,听闻那富绅在战乱的时候死了,柳氏二女受不住打击自刎当场。” 陆长夏又是一声轻笑:“心思深沉如柳贵妃恐怕也不会不顾亲情,既然当了贵妃为何不把妹妹接入宫中享福呢?想必公良大人已经猜到了,远在胡族的的柳氏是当今柳贵妃的姐姐?” “啪”地,公良大人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毕竟是监牢,为了节省用度,这些大臣用的是薄薄的铜杯,只在把手处嵌着西方传过来的隔热石,经久耐用抗摔打。 “老夫这些年难道是为一个假贵妃卖命?”声音颤抖。 陆长夏笑道:“大人,柳贵妃和你不过是利益相交,你得到了户部尚书的职位,不算亏。不过你和伊妃当年的来往书信可是有知情人看过。其中书信的内容包括让你从中斡旋双方的战事和平!” 伊妃当年还没有嫁到大梁,所以户部尚书算是里通外国,这罪名实打实的够祝九族了。 “所以姑娘今天来到底想让老夫做什么?”对面那丫头极厉害,公良大人不敢怠慢,语气缓和了不少,目光充满着警惕。 “公良大人,我只是想知道一件小事。” 老头挑挑眉,将那个在青砖见转弯的杯子捡了起来,又拿起旁边的抹布,将地上的水渍擦了: “我不会为你卖命,这件事我说与不说都不会给自己带来半分的好处。反而我说了,柳贵妃绕不过我,皇上更容不下我。” “大人,我确实没把握也没什么兴趣将你的这件事从大梁的水面推出去,因为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我只想知道,陆凌语的尸体在哪?” 其实,长夏当然想将这件事推出去一举打败柳贵妃,但,面前这个老狐狸绝对不会冒险,而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暴露,至于柳贵妃树大根深,又有永和王做依傍,凡是都没那么容易。 发觉对方问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又无比紧要的问题,公良大人捏紧了杯身:“你是陆凌语什么人?” 088 盘问 “陆凌语是我义母!” 公良大人再英明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答案,震得身形向后退了退,想到对方可怕的实力,公良子实的额际又渗出几滴汗。 “公良大人不用怕,我知道真正的凶手不是你而是柳贵妃,今日来找你,也不过想顺着当年伊妃留下的片言只语将整件事旅顺一下。” 额..... 公良子实觉得自己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当很是窝囊,不禁急红了眼圈。 “所以什么书信内容被你看过都是你伪造给我听的。” 长夏点头:“公良大人奸猾的形象深入民心,我若不这么做,你怎么会承认当年之事,又怎么会惧怕呢?不过我见能来得天牢,您就应该猜到我背后的贵人是何等实力,但是之所以是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来见您,你就应该知道我隐藏得有多好,所以我无心害你,我只想知道我母亲陆凌语的尸首在哪?” “我儿子已经被柳贵妃保住,但是我还想保两个人,你能做到吗?” “只能选择一个,大人,我做的太多会被人发现,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了。而且你保的人最好不要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老头点点头,咬咬牙道:“保我的嫡妻。” 银灰色斗篷下的那张脸上现出一种玩味的神情,孙绣闲作为他的爱妾却全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不禁宛然,不过孙绣闲这个人她一定要久的,至于他的嫡妻尽力而为。 “你说话算话?” 长夏点点头。 “我如何信你?” “你没法不信我,你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那等你救了她我再告诉你!”说完,公良一合眉目,歪在矮几上,竟是困极了的模样。 “公良大人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 对方没有睁眼,似乎不太感兴趣。 陆长夏也不急,走到矮几旁,抄起那本发黄的书页,发现是,下了最重的一记猛药:“贵府公子哥的下体之伤,是永和王派人做的。谁让勇公子对永和王妃起了贪念呢?” “更何况,大人有今日这般凄惨场景,都是在为永和王卖命,公良大人,我想你应该能够算得出,这些年你给永和王弄了多少黑钱!可是恩将仇报啊!” 长夏摇摇头,竟是极为可惜的样子。 短短的一句话如重锤一般敲击着这位前户部尚书的心房,敲得那心头起了一层寒意,自己最宝贝的儿子被太医断言,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子,再也不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想到这,他的胸口嚯地一下痛极了,直愣愣地起身道:“你母亲没死,伊妃将她藏了起来,至于藏在何处,我确实不知了,现在想来,她们是想钳制你的母亲,以知道柳贵妃的孪生姐姐究竟在何处?” 这个消息比霹雳还响,如果不是银灰色的斗篷挡着,公良子实一定能看到对方那张脸上的震惊已经到了一种暴戾的地步,然后随着对这个消息的分析,她那张脸色渐趋平静,眉头的嫩“川”也被抚平,公良子实看到的只是一个镇定在原地的灰色斗篷,心内暗暗叹服这样的小的女子就有这样强的定力。 本来公良子实还想将这姑娘的事交给贵妃知道,但仔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柳贵妃害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又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害得如此之惨,为什么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即使死了,这只老狐狸也打算坐山观虎斗。 ******* 回到夏宅已经是极晚的时候,其他人都休息了,只有那衍半隐在黑暗中等待自己。 “你放心,竹末已经喝了素月配好的茶,断不会醒了。” 而长夏却一下子保住了那衍,那冰凉而健硕的身体像极了一颗伟岸的树,因为可以依靠,所以便奋不顾身。 她抱着他的腰,而他的心头却轻暖一片,像小羽毛沉甸甸地落下来。 伸手也同样抱住她,只是她个子小,他抱住的是两只肩膀。 “衍哥哥,我不该哭的。” 听到对方的嘤嘤哭泣,那衍的心又莫名地疼了起来:“想哭就哭,怎么哭都行。”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惹笑了她,见她在自己的怀里咯咯咯地笑着,那衍的心又变作了柔软。 然后那衍感觉胸前一空,发觉那丫头从他的怀里挣了出去,心内又一片失落,收回了臂膀,他说道:“我想你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那衍猜不准,却也不猜,只等着对方回答。 长夏倒了杯热茶,猛地灌了进去,这才坐在凳子上,将银色披风揭开,随意地落在地上,那衍笑着摇摇头,弯身将披风捡起搭在臂弯里,看到自己的随意,陆长夏朝着那衍吐吐舌头:“那衍哥哥,我母亲没死?” 那衍拿着披风,本想挂到外间的衣服架子上,听到这句,惊得回过身,手中的披风一滑,大半拖到了地面上。 “真的?”那衍压低声音。 长夏点头,复述了一遍天牢里的一切这才道:“他没有理由骗我,而我也确实找不到我母亲的尸体,所以,我会慢慢接近伊妃,查母亲的下落。” “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那衍显得不悦,重新将披风捡回来,搭到了衣架上,修长的手指拍拍上面灰。 长夏起身走到他身侧,仰着脸道:“即便我说出了自己也不会给自己招敌呀,你别忘了我吃了药变了声,就是容貌也有变,何况还隐在黑暗里,没什么不妥。” “一件事只要发生了,人们要想找出破绽是很容易的事,且不说牢里的那位大人,就是苏岩你难道不妨?” “衍哥哥,苏岩是太子的人。” 所以你百般信任?但太子真的可信吗?如果可信,那宫中一向以儿子为先的郭皇后又为何会对你下手呢? 但那衍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是安慰道:“也许是我多想了,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至于太子,我希望他是值得信任的!” 长夏的那句“苏岩是太子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完全是自己潜意识深处似乎不太怀疑的话。 而赵明熙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 “你今日去找长公主又如何?” 那衍眯眯眼,用非常镇定的声音说道:“似乎她有意要放弃某些东西,想让我与太子结识,为太子所用。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想她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自然会安排这件事。” ““表哥”和二王子身份不同,不知道太子殿下对着两种身份更喜欢哪一种?” 那衍抚了抚她的头发:“别想了,即便真与太子相见,我也会以真面目示人,断不会暴露你的行踪。还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夏宅了。你我也只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衍可不希望,自己一向看重的人卷入更加复杂的权利纷争里 089 计谋 陆长夏今日进宫,交代了几个秀女关于衣襟的新绣法,便去了皇后宫中。 又将绣坊里的秀禾叫到了身侧,无意说道:‘郭皇后叫我去凤溪宫,说不定什么猫腻呢,真的不想去,你有没有什么方法避过皇后娘娘的召见?’ 那丫头睁大眼睛说道:‘病了?’ 见陆长夏摇头,秀禾继续道:“要不然就说您去柳贵妃宫里?” 长夏挑眉扫了秀禾一眼,低头笑道:“也不行,柳如云那般到我那里闹,我怎么还能去找柳贵妃,恐怕柳贵妃对我有成见,看见我会将我轰出来,我可不去。” 见秀禾思索着,长夏摇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溪宫门前的红枫叶被扫了个干净,似乎极喜欢红枫叶的皇后看厌了,连那只粗树最顶端的叶片也落了个精光,上面挂着些红布,似乎有字。 长夏眼力虽好,但禁不住清风吹荡,那系着红布条的细柳枝轻轻摇曳,竟看不清上面的字。 小宫女唤了她一声,她便点头跟了进去。 自己来过凤溪宫几次,然而这次觉得凤溪宫似乎与往日不同,又似乎相同。 陆长夏行了礼,听着皇后娘娘格外亲热地喊着:“在本宫这不用拘礼,快凤仪,去照顾你的好姐妹。” 与往日的打扮不同,郭皇后和自己的侄女郭凤仪穿着朴素,衣服的款式该是几年之前的了,只是趁着高座之上的金碧辉煌,更显得二人楚楚可怜。 郭凤仪得了令,极欢喜地提起裙子向长夏奔来,似乎她们之间熟络非常。 郭凤仪拉着长夏的胳膊,将她隐在下首的位子上,然后抿着嘴巴笑,声音犹似银铃:“姑母,夏姑娘确实好看,难怪哥哥.....” 说完竟朝着皇后一笑,似乎对什么事很感兴趣也很赞成。 皇后歪在凤椅上摇着头道:“长夏姑娘机灵美艳,你哥哥竟先我一步?” 说完,挑高一只眉探视着长夏的神情。 有小丫鬟端茶过来,郭凤仪一屁股坐在了长夏的侧首,开心道:“夏姐姐,快喝茶,这茶是新踩的,姑父特地叫人送给姑母的,姑母说她老了,这等好东西一定要留给年轻人,你说姑母年轻貌美的说这等话叫宫中的其他贵人怎么活?” 说完已经是客气地将杯子递了过去。 这姑侄俩一唱一和,表演了一椿好戏,无非是叫她陆长夏离太子赵明熙远一点。 她附和郭凤仪道:“郭皇后是一国之母,享得世间最好的东西。” 郭皇后按了按额角,问道:“凤仪,昨日你送去东宫的梨花汤,明熙这孩子都喝了,本宫还想谢你呢!” 郭凤仪面色含羞地起身朝着皇后福了福,这时,门外却响起通报声:“娘娘,郭大人到了。” 陆长夏本喝着茶,听到这句,眼神有意无意地放在了郭凤仪身上,只见这丫头,半垂着眉目,一侧嘴角微微上扬,竟是等着一椿好戏的样子。 自己想要做太子妃,连亲哥哥也要陪着演戏吗? 片刻,门外走进一个宫装少年,少年朝着皇后行礼,皇后摆摆手,叫下人端茶伺候,郭宇轩这才看到自己的妹妹,那清凉的眸子一惊倒不像伪装的。 待看到郭凤仪上首的长夏向他行礼,眉眼间似乎有一丝囧意。 皇后倒是先开口:“侄儿你是不是算准了长夏在本宫这,就巴巴地过来了,你这孩子还真是上心。” 明明是皇后叫他来凤仪宫的,此时说出这句,郭宇轩不禁扫了一眼长夏,这姑娘端坐在上首,眉间凛然,淡然的神色倒叫他的心头一片清明了。 “姑母忘了,昨个命人到府上传我。” 郭皇后掩饰住不悦的神色,轻笑道:“瞧瞧本宫的记性,今日只忙着和凤仪商量你的事。” 郭伟奇神色狐疑,扫了眼妹妹又看向郭皇后,他不叫姑姑而是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叫微臣来不是问宫中节省的银两之事?” 原来,朝廷处理南夷犯边一事,皇后娘娘为了体现母仪天下的风范,率先节省宫内开支,做出了勤俭持家的表率,皇上大加赞赏,宫内其他人更是趋之若鹜。 “这些固然重要,但前些日子你母亲进宫和我说话间似乎很着急你的婚事,你父亲身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心思全在断案上,这事我当姑姑自然要承担了。” 郭宇轩的耳根红透了,颜色像极了一种叫做心里美的萝卜。 只听他淡淡地说道:“皇后好意微臣心领,只是我还没有中意的女子,皇后娘娘可容微臣一些时日,待和母亲商量了再做打算。” 话虽然说的柔和,但陆长夏已经从这话语中听出了别样的信息。 首先,郭宇轩和皇后娘娘以臣子自称,关系没有姑侄的亲近,第二,郭宇轩直接拉下了皇后的脸面,这句话是说,我的婚事自然是我娘做主,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郭皇后自然是听得懂的,但她揉揉额角笑道:“宇轩和本宫一定要这样疏远吗?” 郭皇后是听凤仪这孩子说宇轩喜欢陆长夏的,这才又生一计,虽然,陆长夏不算名门之秀,但是论才华和在宫中皇上的赏识,嫁给廷尉司司主的郭宇轩也算相当。这样,自己的儿子和凤仪才有可能真正不受阻碍地在一起。 皇后娘娘决定,不玩阴的了,来个明的。 她直了直身子,眉眼含笑,朝着陆长夏道:“长夏你过来。” 这位前几日还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六宫之主,今日居然满面含笑地拉着自己谈笑风生,这样的女人该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吧。 陆长夏装似无意一惊抬头撞上了皇后那双弯弯的凤眼,随是笑意满面,但里面的寒潭幽深,让她浑身一凛。 “宇轩,你不知道,这孩子本宫打算让她嫁给太子的,你以为我舍得给你?” 长夏已经站在了皇后下首,看着郭皇后伸过来的手,她便也伸手去接,只是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会让那个害羞的郭宇轩处之何地? 这时,只听得殿外一声:“那母后说话可算话?” 众人回头,见殿外走进一个英俊的少年,那少年不是别人而是太子殿下。 他今日穿着湖蓝色的长衫,腰间配一条黑色的腰带,一只墨玉自腰间垂下,眉目已经含上了三分笑意,只是一只眉挑着看向了郭宇轩,那眼神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极为明白。 而郭皇后心中一凛,想到,凤溪宫一定有太子的眼线,是时候清一清了。 赵明熙来了一切都好办,只要他在,皇后娘娘的将自己嫁给郭宇轩的计划就会破灭,不由得心头一松,刚才还紧张得手心出汗,此时,正好收了手随着郭凤仪给太子殿下行礼。 郭凤仪的眉目起了一层淡淡地愁意,只是被很好地掩饰了。 皇后倒是僵在当场,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是本宫的儿子,可也不能每次都不打招呼就进来。” 赵明熙淡淡一笑,很慵懒地捡了郭宇轩上首的位置坐下:“母后,你都在商量孩儿的婚事了,当儿子的怎么能不着急呢?至于这件事,孩儿想说......” 郭皇后轻轻咳了咳:“明熙,芮白最近不是在招募新兵吗?这等子功夫你不去帮忙,还道本宫这胡闹像什么样子?” 虽然郭皇后很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只是嘴皮子也绝不肯想让,因为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蒙蔽双眼,而忘了正事。 090 粥食 郭凤仪接过丫鬟泡好的茶,又含情脉脉地将茶杯递向赵明熙,可惜,赵明熙态度冷漠,竟然看也不看她,而是转首对皇后说道:“这些杂事芮白做的一向很好,倒是母后,你让这小丫头站在那干嘛,还不过来端茶倒水服侍未来的夫君?” 这话说的有些轻佻,郭凤仪被冷淡,心里不好受,眼睛竟然闪出了几片泪花。 一个姑娘家苦巴巴地迎合着不爱自己的男子,而那个男子当着自己的面要另一个女人服侍,这脸打的啪啪响。 陆长夏则在心里咒骂了赵明熙小王八羔子,趁机让自己做使唤丫头。不过面上她哪敢表现出来,赶紧从表情木讷的郭小姐手中接过茶,咬牙说道:“太子请喝茶。” 然后用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咬牙说道:“烫死你。” 赵明熙挑挑眉,点头道:“要说母后的眼光绝对毒辣,竟然知道这样绝色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本宫,母后可能我要多多生娃才能报答你的大恩了!” “噗....“郭宇轩一口茶呛进了嗓子眼,不禁是郭宇轩,就连守在门口的小宫女都忍俊不禁,而自己则真真地红了脸。 随着皇后的一声轻咳,众人已经敛了神色,只有郭凤仪咬着唇,似乎将她艳艳红唇咬成了枯枝白,而此时,双手绞在胸前,竟是将一条帕子拧成了无数折痕。 郭宇轩起身站在妹妹身侧,对着脸色不大好的皇后说道:“皇上交代微臣,将近日宫中节省的用度报上去,皇上一定会大赞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皇后想要打仗一事,自己在后宫挑起的英明之举,脸色稍霁,这件事不禁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同时也让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缺少了金枝玉叶的陪衬,少去勾引皇上,她这个坐皇后的自然高兴。 太子知道,郭宇轩说此话自然是出来圆场了,自己也不好太过,将事情闹僵。拉起陆长夏的手道:“母后,若没事我先退下了。” 脸色有些苍白的郭皇后瞧瞧儿子又看了看郭凤仪,最后将目光拧成一道厌恶扫了一眼陆长夏,这才低头拜拜手:“下去吧。” 站在后面的郭宇轩神色淡淡地瞧着太子殿下拉着陆长夏的手,竟是自嘲一般轻轻一笑。 离开凤溪宫前,陆长夏扫了一眼红枫树垂下的红布条,上面用毛笔字写着许多句子,其中一句尤为深刻:“战士保家国,妇人煮粥眠。” 那是皇后娘娘的笔体,虽然写得挥毫,但其中的忧思可见。咱们这位皇后不禁才貌双全,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呢? 只是自己的夫君主宰着大梁天下,岂会将所有的情思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所以,她见自己的儿子独独对陆长夏情有独钟,看不过去,也看不下去,冥冥之中是自己心内的映照吧。 十月的天气没有那么烈的热,但是日头上来的时候还是让陆长夏这个风湿病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似乎宫内的空气并不怎么纯洁,吸进去有一种凛冽之感。 她轻轻皱起的眉头一重,发现是身侧赵明熙那个家伙正收了手,抱着膀子笑个不停。他笑了一会,用肩膀推推身侧这丫头说道:“我出现的是不是特别是时候?” 陆长夏的个子有点小,抬眼白了他一眼,哼哼道:“谢谢你,救命恩人。”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小声道:“贺大师今天会进宫和母后见面。” 长夏皱眉懒洋洋回道:“你比皇上好命,能请得动贺大师,不过你和我说这个干吗?难道贺大师要把醉仙斋从阳明街搬进宫里?还是她要重新进宫博得皇帝宠爱?” 他声音有点嗔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她进宫是我求来的不假,但是为的却是你我之间的事?” 二人本在宫道上走着,听到这话,陆长夏停了脚步,。抬头问道:“你我之间?我郑重严肃地告诉你,我可没说要嫁给你,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娘不嫁皇族人,这是早就说好的!” 赵明熙叹口气:“没想到还是这套说辞,看来这段时间我白讨好你了,算了算了,不逗你了,贺大师进宫为两件事,一是想让母后帮着挑一挑这京都贵家公子看有没有能配得上真真的,二者却也真是为你,是我求她进宫说说母后,别老想着对付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郭皇后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怎么也不能用自己那套奸计对付母亲吧,所以女人之间的事,最好让女人来解决。 “你也知道你母后为难我?” “皇后是我生身之母,我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所思所想,只是我们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大不一样,所以与母后我是不大亲近的。这也是姑母和母后亲近的原因。” 长夏眸光微眯,侧眸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其实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算是一种人?长公主殿下最近似乎有点安静呢?” 长夏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叹叹太子口风,而赵明熙眸中一片晴朗,叹口气说道:“姑母奶娘重病,姑母有些伤心,所以近些日子不大入宫了。” 联想起那衍哥哥说的,长公主有心放弃某些东西,就可想而知,那位深谋远虑的长公主殿下恐怕情绪受了些影响? 等等,长公主的奶娘不就是云大娘吗?那个对自己无比照顾的云大娘居然病了? 情急之下,她抓住赵明熙的手腕:“可以带我去公主府见见云大娘吗?” 赵明熙想想点点头:“今明两天我要处理一些事情,后天如何?” 陆长夏只得点头:“云大娘什么病?” 赵明熙摸摸她的头,那姿势和那衍有点像:“人老了,什么毛病都有,你这丫头可别傻到给她吃你配的药。” 陆长夏知道对方说的是毒药,不禁瞪了他一眼:“你别瞧不起偏方,我老师曾教过我几样偏方,到时候试一试也是无妨的。” “哦,你老师?你老师是谁?”他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丫头立马警觉超前大步迈去,摆摆手道:“好了,我要回绣坊了。别忘了去公主府的事。” 经过御花园小径,一路向西,再折过几道弯,就是绣坊。 但是御花园,陆长夏遇到了一人,那人正是正得宠的伊妃。 此时,伊妃正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娉婷地往皇上的议事殿走去,正值午膳时辰,想必久于政务的皇上一定想吃这温胃的小粥了。 说是小粥,但做起来绝对是最繁杂的手续。 十月的露水熬泡上等京米一个时辰,里面的精肉钉是从十种牲畜身上取下的,还有各色菜蔬打成泥用淀粉团成尾指大小的丸子,煮粥用的自然是江南盛产的瓮器,烧柴的火必定是紫薇山上的杉树尖,在命人拿着蒲扇熬两个时辰,这才算完美的粥食。 ------题外话------ 早安~ 091 伊妃 早上凤溪宫院子里的丫鬟议论那粥食的时候,长夏还在心里暗笑,这等费工夫的东西应该最是那些闲来无事的妃子才能干得出来的。 御花园的树叶都掉光了,气氛有些冷萧,青石小路上偶尔会停下一只麻雀啄食,那只小麻雀似乎没捉到虫子,抬头望着青色的天,然后又低头捉捉自己的鸟毛。 伊妃的动静不小,一路走来宫女太监纷纷跪安,一看就是个得宠的妃子,身上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高傲感。 陆长夏早就看到了伊妃,同样伊妃也看见了陆长夏。 不过走了数步,陆长夏笑着给伊妃请安。 与陆长夏预料的一样,自己没等迈起步子开溜,对方已经娇呵一声:“站住。” 那伊妃手搭在小宫女的胳膊上,鼻孔朝着天,没有说话,忽尔大笑道:“你还真是有本事,能请得动太子殿下为你撑腰。” 伊妃说的自然是柳如云去夏宅闹事,碰了太子殿下这颗钉子。 陆长夏已经知道,柳如云之事也有伊妃在后面推波助澜,如果不是太子赵明熙亲自解决此事,估计后面会有更精彩的桥段。 这位伊妃发觉对面这丫头低着眉眼,咬着嘴唇,一副受惊的样子,很是欣慰,又道:“本宫听说你容颜清丽,竟比的宋嘉怡还美貌几分,你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伊妃自然见过陆长夏,但此时瞧着这人近在眼前,细细瞧瞧也行。 长夏抬眼,轻轻淡淡地看着对方,那双眼睛的寒光悠忽一闪,被按了下去。 伊妃嗤笑道:“美是美就是太瘦了,看着弱不禁风,也不知道你是拿什么迷上太子的?不过皇后不是不喜你吗?” 说完,神色陷入神往一般,缓儿眼神越发地狠辣起来,那眼神将她从头到家的瞧着:“为什么不说话,你很怕我吗?” “怕。伊妃是娘娘,奴婢自然怕。” “听说你的绣工极好,你可否帮我绣一件东西?” 陆长夏再次抬头,看着那张印刻在心头的脸,咬咬牙,又装似听话的点头:“请娘娘明示。” “我要这个.....”她松开小丫头的手,上前几步,凑在长夏的耳边说道,说完,唇线向一侧挑去,竟有几分魅惑。 “本宫会有大把的赏银,只是这个东西要的急,如果你手里面有其他宫人的伙计那也要将本宫的排在前面?” 伊妃已经撤回身子,巧笑倩兮。 陆长夏福了福身子道:“伊妃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件事办好。” 伊妃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自己那丫头已经从小太监那里弄到了药,再加上陆长夏秀得出的性感内衣,一定能将皇上迷得五迷三道。 ****** 临出宫前,陆长夏去了一趟重华宫,倒不是去给伊妃送肚兜的,而是将一件新绣的贵妃裙送过去。 重华宫和凤溪宫相距甚远,由于皇帝宠爱,重华宫掉雕梁画栋,飞山走石比凤溪宫来说是第二个繁华宫殿。 伊妃住在偏殿,柳贵妃住的自然是正殿。 今日的重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驾临,尝了一口小厨房的菜,又和贵妃闲话几句,脸色突然大变,要问做这道菜的人是谁,可是翻遍整个重华宫,做菜的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此时,斜阳夕照,将宫墙的影子拖的老长,一颗大柳树下,柳贵妃身旁的大丫鬟正拿着鞭子狠狠抽着站成方队的宫装丫鬟们,丫鬟后面是十几个太监,自然也跟着受罚,人人惶恐不安,又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尿了,几个太监抖着肩膀摇头看天,企图从青灰色的云彩间找出答案似的。 伊妃坐在殿前,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嘴巴一抖一抖地说着:“给我打,往死里打。那个....”伊妃的手指指着前方一个发髻乱七八糟,脸上乌漆嘛黑的小丫头说道:“特别是她,问问她最后一次见丑姨是什么时候?” 原来是凤溪宫那个满脸伤疤的女人消失了,不过凤溪宫戒备森严,出入都有人值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消失呢? 一个双手端着礼盒的小丫头跟在陆长夏身后,见到此种场景,不禁吓得一哆嗦,但是当她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笑出一排牙齿的伊妃,心头安定了许多。 “司主,伊妃应该在叫我们!” 陆长夏转身斜腻了她一眼,眼中射出探视的锋芒,这小丫头听说自己要来重华宫,非常踊跃地跟着来,再加上平时的言谈举止,很显然,她是伊妃的人。 这是在帮着伊妃拉拢自己? 长夏向伊妃走去,行礼,抬头,撞上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挂在脸际,并不真实,伊妃断没有这样深沉的心思,而站在她身后想要拉拢自己的人自然是柳贵妃。 柳贵妃恐怕已经猜到了古井横尸里面的猫腻,也从最近郭皇后的表现看出来,陆长夏不可能成为郭皇后的心腹,那难道她就笃定自己嫁不了太子了? 绣坊司司主虽然不是什么权利之位,但是涉及各宫穿衣用度,所以,能够拉拢她或者暂时搞好关系,并不是一件蠢事。 想到这,陆长夏暗叹,能屈能伸的柳贵妃能够隐藏身份潜伏多年,绝对能力过硬。 “夏妹妹来了!” 陆长夏和伊妃本就有血海深仇,面对着那张虚伪的脸着实想吐,更想用一根银针扎瞎她的双眼,可惜,她还要找到母亲,万不能逞一时之勇。 同虚伪的人一起虚伪,这是陆长夏对那衍哥哥说的,说的自然要做,她回以一记更加灿烂的笑意,看见伊妃微微吃惊的表情,才觉得自己刚才虚伪的有些过,不禁挑眉道:“宫内出了什么事?要伊妃如此劳神?” 那伊妃放下二郎腿,又换了一个姿势,扔了瓜子皮,接过随身伺候丫头帝递过来的茶道:“重华宫内有个丑妇丢了,人丢了自然很着急?” 陆长夏很纳闷:“哦?重华宫居然出这样的事,那贵妃娘娘呢?” 她摇摇头,用下巴指指重华宫正殿,气氛地说:“自然是气病了,贵妃娘娘身子娇贵,禁不住气。” 柳贵妃当然不是被人丢了气的,而是忧思皇帝那两道怀疑的目光罢了。 事情是这样的,皇上处理完政务想起了柳贵妃,便乘着轿撵来了重华宫,刚过午时,皇上吃了伊妃送去议事殿的清粥本不太饿了,但是禁不住柳贵妃的盛情,终究被娇嗔着坐到了摆放佳肴的桌子后。 食物之香甜自然不必说,只是看着陛下今日特别的高兴,也对,户部尚书公良子实的案子结了,又有了军费,同时皇帝又亲自降临点兵场,看到大梁国军十七大振,别提有多高兴了。而来到柳贵妃这里,看到了她们在凤阳时候常吃的蜜糖糕,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日子。 但是,本应该会做蜜糖糕的柳贵妃竟然不会做,只是用一些柔软的托词糊弄过去了,而真正做出坐蜜糖糕的人却不见了,皇帝拂真不知道柳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柳贵妃知道,陆凌语这个丑女着实害了自己一把,只是她如今躲在什么地方呢?难不成挖地洞跑了? 085 员妃 夏宅门前。 太子殿下将二人送到了门口,临走的时候似乎很不高兴,直怨长夏将自己交给一个疯女人,语气酸得可以淹没夏宅,长夏下了车,见那衍同样下来,便默了一会,对一直掀着帘子黑着脸的赵明熙道:“贺大师是文明京都的员妃吧。” 据说,当年太后极不喜欢整天蹲守厨房研究厨艺的员妃,刁难自不必说,为了这份厌弃,老太后先给自己吃了泻药,然后又吃了员妃献上来的糕点,跑肚拉稀了三天,皇上终究忍不住拆了员妃的小厨房,并且降了她的位份。 员妃气不过,一气之下,逼着皇上写了和离书,说这辈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在厨房研究菜品,痴迷程度竟超过了后宫嫔妃对权利的执着。 但在京都,关于醉仙斋贺大师的身世,知道的也不过寥寥几人,这几人又都是皇室中人,自然不愿意将那段可以被百姓谈论的皇家婆媳的恶略关系昭之众人,所以贺大师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团。 京都的人也只道,醉仙斋的当家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中年夫人,寡居,有一个女儿,尚未婚配,背景吗大到皇上来了也要排队的地步,自然也就没人敢去惹这样的人。 而长夏之所以猜到她的身份,是先知道皇上有这么个妃子,又从赵明熙和贺大师的对话中攫取了大量的有用信息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赵明熙挑挑眉,讳莫如深地说道:“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皇上来都要排队了吧。” 长夏倒是很好奇:“皇上真的去过醉仙斋吗?” 小披风里伸出两只手,抱在胸前呵出一团热气。 赵明熙笑笑:“自然,只是很多次都没位子。” 不是没位子,是贺大师被皇上伤了心,恐怕现在还没缓过神,也不打算原谅,说起来,不原谅就代表着那份情谊还在罢了。 这样想着,那衍走到身侧,伸手将披风拽了拽,长夏的一双小手又隐了进去。 那衍回头对上赵明熙醋意萌发的双眼道:“我们这就告辞了,太子殿下路上小心。”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手指拍了拍长夏的瘦削肩头,头也不回地朝着门里走去。 赵明熙的脸依旧黑着,虽然好看,但黑下去的脸总给人几分冰冷和寒意,长夏抬眸正对上了那样的一张脸,而赵明熙瞬间回之以柔色:“回去吧,天冷了,晚上记得盖好被子。” 耳根的热意绞得心蹦蹦跳,她点点头便回了夏宅。 放在帘子上的手指有些僵了,赵明熙低头一笑,放下帘子对车夫说道:“去刑部。” 太子殿下对公良子实的这桩案子不是远而避之吗,为何要去刑部呢? 贴身侍卫苏岩的脊背一僵,终是扬鞭甩在马屁股上,那马吃痛,只好扭着屁股往茫茫的夜色中而去。 ******** 公良府搜刮出来的银钱共计三百万两,珍宝无数,各处的暗庄10处,皇帝陛下震怒,差点拍碎的龙案,许久竟然对着文物群臣笑道:“哼,公良子实一家子窝藏的赃款竟然比朕国库还多,户部尚书确实是个肥差啊。” 说完,一双鹰眼竟环视了众臣一圈,众人分辨不出皇上的心思只得低头装怂,就连平时力挺户部尚书的官员也不得不捏紧袖子,佯装惋惜样。 昨个可是有人举报,京中一个小官贿赂户部尚书,袒护自己杀人的儿子,又从中牵线权钱交易数次,现在也陪户部大人在牢里吃饭,估计不被斩首也是个流放的罪名。 “程卿,对脏银如何看法?”皇帝眯眼瞧着陪着自己打下江山的老臣程远道,语气温和了不少。 程远道从位列中走出来,上前行礼:“陛下,这等贪赃枉法的无良官员定要给百姓天下一个公正的交代,另外臣提议,脏银应用于南夷犯边一事,朝廷应该派兵前往剿灭敌军!” 皇帝咬咬牙根,似乎是点点头,又将目光望向了永和王。 这几日永和王不似从前,朝堂之上显得沉默,听说最近正在忙碌婚事,关于宰相之女和自己这个儿子的婚事他听了不少,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宋丫头的心,还听说这小子去醉仙斋找贺大师,朝臣都以为皇帝此时的温柔之态是对永和王的,殊不知,皇上是想起了多年前员妃生活在宫中的日子。 “儿臣以为,这件事涉及家国利益,全凭父皇做主。” 老皇帝点点头,又看向太子,太子表情严肃地站在程远道前面,像一颗石雕被抽走了神一般。 “太子。” “儿臣在。”赵明熙上前施礼答道。 这位老父亲用温柔的眼光望着儿子:“这次南夷犯边,朝廷出了数条计策,朕知道,你不喜朕伊文治国。” “儿臣不敢,儿臣从来不质疑父皇的治国方法,还请父皇宽心。” 说完,太子跪下,俯首行礼。 老皇帝捏捏胡子,神情怔然:“我大梁建国十几年,休养生息,百姓安居乐业,本想就守着这一方太平,可是敌国侵扰,倚我朝血性男儿怎吃得下这个亏,罢了......” 说完,声音竟冷成了剑:“太子起身,朕命芮白去南夷剿灭敌党如何?” “全凭父皇做主。”太子答道,眸光微转,就见进侧现出一抹白色的铠甲,那铠甲在朝光中散发着冷寒与坚硬,似乎行走间都带着劲道的风气。 “皇上盛名,微臣领命。” 皇帝虽然没有明旨,但也知道,尚书府那几百万两银子充盈了国库,而最终的用途将是大梁用于南边军队的开支。 其实,南夷方面远远比一向自傲的大梁人厉害得多,先不说其军队整装,但就领军的将军慕容真就是高手中的高手,除了鬼谷那位,堪称天下第一。 之所以敢称第一,是因为鬼谷的那位世外高人从不出山,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实力。 而林芮白此次前去,有好事者已经猜测这位年轻而勇猛的将军到哦了南边又会是怎样的一番较量,但毕竟林芮白是大梁人,除了少数怀有贼心的狭隘之人,希望他能够将对方斩杀马下,以换得南面边境的平静。 ******** 进入了十月。 十月的京都宽宽的街道竟是一番热闹场景。 因为秋收已过,各种新鲜的谷物、果实都搬到了京都繁华的街道上,各处采办人员、百姓都前来逛逛,在不同的摊铺面前挑挑捡捡,人间烟火味十足。 京都贵族云集,但能够来这热闹集市的除了京都的百姓就是各府的采办婆子、管家之类的。所以其中一抹华衣少年的身影尤为惹人注目。 只见那少年在授有新鲜小米的摊铺前站了下来,少年腰间右手抓着宝剑,左手伸向黄橙橙的小米,像拂过美人发髻一般,将小米抓在手上。 老板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衣裳,见到贵客来临,眉眼弯起,将秤砣半提着问道:“公子想买米吗?这是今年的新米,口感非常不错。” 摊主是个没文化的,对着这个贵气的公子也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只好在态度上更加热络。 但对面那少年低垂着一双明水清眸,眉头渐渐轻皱,摊主以为自己的货不好,心咯噔一下,没想到对方却笑了。 这少年端的好样貌,不笑已经是春风袭人,这笑起来更加俊朗。 只听少年自言自语道:“当初笑公良赠金佛,如今也轮到我了?” 086 牢狱 少年收回手,微微一笑:“在下可否麻烦你一件事?” 摊主疑惑地点着头,见面前这位公子都兜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自己:“公子请讲!” “你常年做这生意对米粮的好坏自然比我懂,我可否请您替我买各种米粟掺成八宝粥的式样,然后各装成一个小袋子,大概一顿够四五个人的量?” 摊主点点头,接过公子手里的银子,又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些碎银子,加在一起也有四十两两左右。 那公子说道:“先前那个算是辛苦费。” ********* 陆长夏从宫中回来,吃过了晚饭,又简单收拾了一番才从疲惫的傍晚之色中出来。 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小马车,赶马车的是个长得有些俊俏的书生模样的少年,此时正穿着一身破褐衣,手中懒散地执着一个鞭子,发觉夏宅门口的异动,苏岩的手指微微颤了颤。 对于这位夏姑娘,苏岩没有说过话,然而知道她行事谨慎,太子又极其宝贝,所以神色敛了敛。 正值傍晚,清风吹过街巷的每一处,属于京都的银杏叶在秋风中抖落着叶片,证实天气已经凉下来。 风儿卷起几片树叶打着旋地在半空飞舞,当那几片树叶终于落到了地面,夏宅的后门闪出了个人影,带着斗篷,看不清脸面,一身青灰色的装扮左右环顾了一番。 谨慎是对的,但此时,那些想要对付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暇顾及夏宅里的这些小角色,而是忙着应付各自力量嚣张见间的利益得失。 陆长夏其实先叫竹末扫视了一圈才从夏宅出来,此时,见苏岩抄着自己点点头,便在几步之间就上了马车。 但就是这几步,让眼光老辣的苏岩也震惊了,陆长夏并不想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柔弱,而是名副其实的练家子。 轻鞭淡甩,瘦马拼力向前,似乎在渐趋的夜色中撕开了一条小口。 刑部天牢没有想象中的昏暗,也没有想象中的鞭抽斧砍,随着最后一节向下的甬道,陆长夏真正地站到了刑部的天牢。大梁建国之初,极重视刑狱律法,所以刑部天牢的建设相当牢固,有苍蝇飞进来甭想飞出去的说法,眼前的砖石结构也确实如传闻中一般。 由于光线昏暗,两侧吊炉点着些火信,许是将外面的风带进一些,那本安静燃烧的火焰悠忽一闪,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青灰色斗篷下的那张脸依旧隐藏在黑暗里,主管牢狱的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头,身子微微发福,但那步履行走间尽是霸道的风气,想来能派这样的一个老头看守大牢必有过人之处。 那老头并不怎么打量来人,而是捏着一串钥匙,伪装成颤颤巍巍的步伐,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青石地面,吐出的气息也似老人般凝重不通。 陆长夏发现往里面走并不如何昏暗,光线的强弱全靠两侧墙壁反射出来的东西,那东西类似萤火虫,只在暗淡的光线下发光发亮。 两侧的牢房有的空着,有的犯人则歪在干草铺上,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事百无聊赖在装睡。 拐了几道歪,长夏见一座石门,那老头颤颤巍巍地从钥匙中捡出一个,插进去,拔出钥匙,又按动了一个机关,石门应声而开,斗篷下的陆长夏神情惊异,一个户部尚书关押的地点如此庄重不禁让人侧目,看来皇帝陛下对于公良大人极为“重视。” 室内没有草垫,也没有阴暗潮湿的气息,而是扑面一股暖意。 关押朝廷重臣的地方烧着地龙,里面有个短炕,炕上有个木桌,桌上燃着一柄蜡烛,公良大人穿着一身囚衣正在灯下读书,刚才,室门外的一系列响动在隔音良好的室内全然无觉,石门打开的一瞬间,手捧着暗黄书页的公良大人侧眸看向来人,那人穿着银灰色的斗篷,那种灰色和石壁颜色极为相似,而那人的脸全隐在斗篷下,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公良放下书,换了个姿势,表情凝重地看着来人。 来人的身子被斗篷裹得密不透风,身材娇小,是女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这些天不是没有人看过他,只是不知道今天来的这人是太子的人还是永和王的人。 那女人走进了些,石门应声而向,在关上的最后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一了一抹黑色的身影,想来是这位姑娘的随从,站在外面把风的。 “要喝茶吗?”公良捏起杯子并没有打算真的倒茶,只是说出这样一句客套话,开场白般地缓解了尴尬。 “公良大人在这狱中呆的好舒服?”陆长夏坐在了矮炕不远处的石椅子上,由于事先吃了药,声音变得又粗又哑,只是语气中淡漠的嘲讽依旧回荡着。 共两大人笑着嗤出一声:“不知道您是哪个宫里的贵人,代表的又是谁?表情身份表明来意简单最好。” 坐在一旁的陆长夏却笑了:“公良大人如果平日为人有今日这般的坦诚相待,又何须落得如此地步,即便这地牢有金银相伴,与任人宰割的鱼肉又有何分别?” 这句冷嘲热讽的话如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在了公良大人的胸口上,他暗咬着牙根,布满褶皱的双眼向对方射出两道寒芒,但对方不为所动。 “你到底是谁?” “我吗?” 陆长夏起身,将披风向后甩了甩,露出带着黑色手套的双手,左手一拍几案,身子向上一跃,瞬间坐在了公良大人身边,还未等对方反应过来,右手已经很很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也不知长夏是何时在公良大人衰老一片的脖子上垫了一张厚布的,只是厚布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想起爹娘惨死均有这老匹夫的功劳,心内燃起的一片火焰如同浇了酒精一般越燃越旺,那片火焰顺着四肢百骸传递到这只手上,力道一点点加重,公良大人的那两片黑眼袋松松地垂着又痉挛一般地抖着..... 过了许久,她松开手,瞬间将那片黑布收回,而公良大人的脖子上却没有分毫痕迹,外人见了只会以为公良这个老匹夫此时上气不接下气,脸色涨红的老匹夫一定在做戏。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公良子实摸着自己的脖子费力地问道。 “我吗?我是来救你的!”斗篷下陆长夏的那双眸子变得狭长阴鸷,黑手套下的那双细手又伸向了难以置信的公良子实面前,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你只能信我,因为这样可以保住你不被五马分尸,甚至还能为你唯一的血脉公良勇留一条性命。” 087 你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些什么?” 公良大人终于按捺不住地继续问道:“你是太子的人?” 柳贵妃断不会叫人将那件事推出来,如果那件事被知晓,那就是里通外国的罪名,柳家和永和王可能陷入万劫不复,而朝中的势力除了永和王就是太子,只是自己被关押的这些日子,太子从未派人来,而自己就要秋后问斩,再无可以利用的价值,难道太子要逼着自己打压永和王? “我不是谁的人!”陆长夏淡淡地说道,斗篷里的手缩了回去,重新坐回了石椅,这椅子虽然是石头做的,但接着地龙,坐上去热乎乎的极为舒坦。 “我只是问你一件事!你只要坦诚回答我就好。” 迫于对方的威视不得不点头应承,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能够进得了大梁的天牢,想必背后的力量惊人。 “三年前胡族将军白浅右被暗杀一案,公良大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属于第几号人物呢?” 陆长夏的嗓音暗哑,一副知晓于凶的笃定,她问的事,扮演第几号人物而不是你有没有参与暗杀一事,所以,对方全然知道,那场暗杀中,公良子实参与其中。 豆大的汗珠自公良大人花白的发鬓上低落下来,顺着那干斑皱纹满布的脸颊,一路向下流到了他刚刚被掐疼的脖子上。 “本官不知姑娘在说什么?但即便姑娘说的事真的,那也是我为大梁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白浅右以前是个不起眼的小商人,但领兵打仗绝不逊色其走南闯北混迹于百姓权贵之间的手腕。 白浅右作为胡族将军,一路铁血征伐,在与大梁人的对敌中突显出了大将才能。 而大梁人对之给本国带来的血腥尸体恨之入骨,如果公良子实在这件事上承认是自己杀死了白浅右,换得大梁边境的和平,说不上会升官发财呢? “公良大人为何不向朝廷自荐,这场震惊内外的刺杀正是皇帝陛下希望的呢,说不定公良大人就会平步青云,真正地成为皇帝陛下的权臣!” 陆长夏扫了一眼对面的老头,那老头抖着手捏起茶杯,似乎送到嘴边饮上一口都颇为费力。 他用老辣地眼光看了一眼灰色斗篷,放下茶杯,强似镇定地说道:“姑娘是想让我陷害朝中贵人吗?” “哦,你说的是伊妃,或者也包括柳贵妃吧?” 公良子实一愣,暗暗咬着压根:“还说你不是太子的人?” “不信吗?公良大人,如果这件事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动静会如此之小吗?。” 公良子实的眉尖抖了抖,真不知道对面这小女子到底是何人又缘何知晓三年前的那装案子? “但是,我却知道你杀白浅右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国家,而是个人?那时候你还不是户部尚书,而真正的户部尚书一年后就会回家养老,宫中某位贵人承诺,你一旦杀死白浅右,来年的春过,户部尚书就会是你的。” “不管怎么样?我杀了白浅右,算是为大梁立了功劳?”公良子实有了底气般又将眼神看向银灰斗篷。 “你的人从胡族回来还带回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一直是你不忍心联想下去的。”陆长夏翘起了二郎腿,似乎对公良这个老头很不在意。 公良大人将书往旁边推了推,将双手搁在桌面上,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三年前,那群死士带着使命前往北国,杀了白浅右,回过之后却带来一个似乎不太重要的消息。 其中一个死士随他进过宫,也见过柳贵妃,所以他带回来的消息是,将军府的别院住着一位姑娘,那姑娘与当今柳贵妃一模一样。 当时,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升迁这件事上,其他的事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件事也就罢了,直到不久之后,柳贵妃又交给他一项任务,那就是杀死白浅右将军别院的女人以及将军的发妻陆凌语。 里应外合的人居然是当今的伊妃,那时候伊妃是胡族公主,而柳贵妃和静和公主同时让他杀死陆凌语,陆凌语他认识,是宰相的心头人。 而柳贵妃却说,这件事一定要做到最隐秘,不能让任何一个大梁的人知晓。 公良子实当时以为柳贵妃是深宫妇人,目光短浅,真正的敌人白浅右已经死了,还要他再回去杀死两个不相干的女人,简直有些愚蠢,但自己户部尚书的职位没有到手,也不好说什么,第二天便将这件事安排下去。 公良大人不知道,静和公主深恨的陆凌语死了,才能对柳贵妃死心,而那个与她相似的女子死了才能稳坐六宫。 “那女人是谁?”公良大大人的嗓音暗哑低沉,像是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陆长夏起身,哼道:“能够与贵妃同等样貌,必定有着过人的身世吧,只是柳贵妃为什么要杀一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人物呢?” “也是只是斩草除根,可惜我的人过去的时候白将军的发妻死于大火。” 但是就是这个疑点,昭示着一个似乎可怕的事实。 见公良子实顺着自己的路子走下去,陆长夏的眸光微不可见地眯了眯:“所以公良大人猜到了什么?” 室内的茶香也似凉了下去,带着一种滞凝在空气中僵持着,矮几上的书页受不住弯折,“啪”地合了起来,随着这一声轻合,公良大人的的眸光一紧,定定地看着陆长夏: “早年传闻,柳家有双胞胎二女,皇上娶了柳市长女,二女嫁于当地富绅,听闻那富绅在战乱的时候死了,柳氏二女受不住打击自刎当场。” 陆长夏又是一声轻笑:“心思深沉如柳贵妃恐怕也不会不顾亲情,既然当了贵妃为何不把妹妹接入宫中享福呢?想必公良大人已经猜到了,远在胡族的的柳氏是当今柳贵妃的姐姐?” “啪”地,公良大人手中的杯子应声而落,毕竟是监牢,为了节省用度,这些大臣用的是薄薄的铜杯,只在把手处嵌着西方传过来的隔热石,经久耐用抗摔打。 “老夫这些年难道是为一个假贵妃卖命?”声音颤抖。 陆长夏笑道:“大人,柳贵妃和你不过是利益相交,你得到了户部尚书的职位,不算亏。不过你和伊妃当年的来往书信可是有知情人看过。其中书信的内容包括让你从中斡旋双方的战事和平!” 伊妃当年还没有嫁到大梁,所以户部尚书算是里通外国,这罪名实打实的够祝九族了。 “所以姑娘今天来到底想让老夫做什么?”对面那丫头极厉害,公良大人不敢怠慢,语气缓和了不少,目光充满着警惕。 “公良大人,我只是想知道一件小事。” 老头挑挑眉,将那个在青砖见转弯的杯子捡了起来,又拿起旁边的抹布,将地上的水渍擦了: “我不会为你卖命,这件事我说与不说都不会给自己带来半分的好处。反而我说了,柳贵妃绕不过我,皇上更容不下我。” “大人,我确实没把握也没什么兴趣将你的这件事从大梁的水面推出去,因为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我只想知道,陆凌语的尸体在哪?” 其实,长夏当然想将这件事推出去一举打败柳贵妃,但,面前这个老狐狸绝对不会冒险,而自己的身份又不能暴露,至于柳贵妃树大根深,又有永和王做依傍,凡是都没那么容易。 发觉对方问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又无比紧要的问题,公良大人捏紧了杯身:“你是陆凌语什么人?” 088 得知了惊天秘密 “陆凌语是我义母!” 公良大人再英明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答案,震得身形向后退了退,想到对方可怕的实力,公良子实的额际又渗出几滴汗。 “公良大人不用怕,我知道真正的凶手不是你而是柳贵妃,今日来找你,也不过想顺着当年伊妃留下的片言只语将整件事旅顺一下。” 额..... 公良子实觉得自己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上了一个小姑娘的当很是窝囊,不禁急红了眼圈。 “所以什么书信内容被你看过都是你伪造给我听的。” 长夏点头:“公良大人奸猾的形象深入民心,我若不这么做,你怎么会承认当年之事,又怎么会惧怕呢?不过我见能来得天牢,您就应该猜到我背后的贵人是何等实力,但是之所以是我而不是其他什么人来见您,你就应该知道我隐藏得有多好,所以我无心害你,我只想知道我母亲陆凌语的尸首在哪?” “我儿子已经被柳贵妃保住,但是我还想保两个人,你能做到吗?” “只能选择一个,大人,我做的太多会被人发现,反而什么都做不了了。而且你保的人最好不要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老头点点头,咬咬牙道:“保我的嫡妻。” 银灰色斗篷下的那张脸上现出一种玩味的神情,孙绣闲作为他的爱妾却全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不禁宛然,不过孙绣闲这个人她一定要久的,至于他的嫡妻尽力而为。 “你说话算话?” 长夏点点头。 “我如何信你?” “你没法不信我,你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那等你救了她我再告诉你!”说完,公良一合眉目,歪在矮几上,竟是困极了的模样。 “公良大人恐怕还不知道一件事?” 对方没有睁眼,似乎不太感兴趣。 陆长夏也不急,走到矮几旁,抄起那本发黄的书页,发现是,下了最重的一记猛药:“贵府公子哥的下体之伤,是永和王派人做的。谁让勇公子对永和王妃起了贪念呢?” “更何况,大人有今日这般凄惨场景,都是在为永和王卖命,公良大人,我想你应该能够算得出,这些年你给永和王弄了多少黑钱!可是恩将仇报啊!” 长夏摇摇头,竟是极为可惜的样子。 短短的一句话如重锤一般敲击着这位前户部尚书的心房,敲得那心头起了一层寒意,自己最宝贝的儿子被太医断言,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子,再也不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想到这,他的胸口嚯地一下痛极了,直愣愣地起身道:“你母亲没死,伊妃将她藏了起来,至于藏在何处,我确实不知了,现在想来,她们是想钳制你的母亲,以知道柳贵妃的孪生姐姐究竟在何处?” 这个消息比霹雳还响,如果不是银灰色的斗篷挡着,公良子实一定能看到对方那张脸上的震惊已经到了一种暴戾的地步,然后随着对这个消息的分析,她那张脸色渐趋平静,眉头的嫩“川”也被抚平,公良子实看到的只是一个镇定在原地的灰色斗篷,心内暗暗叹服这样的小的女子就有这样强的定力。 本来公良子实还想将这姑娘的事交给贵妃知道,但仔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柳贵妃害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又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害得如此之惨,为什么要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呢? 即使死了,这只老狐狸也打算坐山观虎斗。 ******* 回到夏宅已经是极晚的时候,其他人都休息了,只有那衍半隐在黑暗中等待自己。 “你放心,竹末已经喝了素月配好的茶,断不会醒了。” 而长夏却一下子保住了那衍,那冰凉而健硕的身体像极了一颗伟岸的树,因为可以依靠,所以便奋不顾身。 她抱着他的腰,而他的心头却轻暖一片,像小羽毛沉甸甸地落下来。 伸手也同样抱住她,只是她个子小,他抱住的是两只肩膀。 “衍哥哥,我不该哭的。” 听到对方的嘤嘤哭泣,那衍的心又莫名地疼了起来:“想哭就哭,怎么哭都行。”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惹笑了她,见她在自己的怀里咯咯咯地笑着,那衍的心又变作了柔软。 然后那衍感觉胸前一空,发觉那丫头从他的怀里挣了出去,心内又一片失落,收回了臂膀,他说道:“我想你带回来的是好消息。” 那衍猜不准,却也不猜,只等着对方回答。 长夏倒了杯热茶,猛地灌了进去,这才坐在凳子上,将银色披风揭开,随意地落在地上,那衍笑着摇摇头,弯身将披风捡起搭在臂弯里,看到自己的随意,陆长夏朝着那衍吐吐舌头:“那衍哥哥,我母亲没死?” 那衍拿着披风,本想挂到外间的衣服架子上,听到这句,惊得回过身,手中的披风一滑,大半拖到了地面上。 “真的?”那衍压低声音。 长夏点头,复述了一遍天牢里的一切这才道:“他没有理由骗我,而我也确实找不到我母亲的尸体,所以,我会慢慢接近伊妃,查母亲的下落。” “为什么要暴露自己呢?”那衍显得不悦,重新将披风捡回来,搭到了衣架上,修长的手指拍拍上面灰。 长夏起身走到他身侧,仰着脸道:“即便我说出了自己也不会给自己招敌呀,你别忘了我吃了药变了声,就是容貌也有变,何况还隐在黑暗里,没什么不妥。” “一件事只要发生了,人们要想找出破绽是很容易的事,且不说牢里的那位大人,就是苏岩你难道不妨?” “衍哥哥,苏岩是太子的人。” 所以你百般信任?但太子真的可信吗?如果可信,那宫中一向以儿子为先的郭皇后又为何会对你下手呢? 但那衍没有将这话说出来,只是安慰道:“也许是我多想了,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至于太子,我希望他是值得信任的!” 长夏的那句“苏岩是太子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完全是自己潜意识深处似乎不太怀疑的话。 而赵明熙真的值得自己信任吗? “你今日去找长公主又如何?” 那衍眯眯眼,用非常镇定的声音说道:“似乎她有意要放弃某些东西,想让我与太子结识,为太子所用。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我想她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自然会安排这件事。” ““表哥”和二王子身份不同,不知道太子殿下对着两种身份更喜欢哪一种?” 那衍抚了抚她的头发:“别想了,即便真与太子相见,我也会以真面目示人,断不会暴露你的行踪。还有,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再出现在夏宅了。你我也只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衍可不希望,自己一向看重的人卷入更加复杂的权利纷争里。 089 凤溪宫 陆长夏今日进宫,交代了几个秀女关于衣襟的新绣法,便去了皇后宫中。 又将绣坊里的秀禾叫到了身侧,无意说道:‘郭皇后叫我去凤溪宫,说不定什么猫腻呢,真的不想去,你有没有什么方法避过皇后娘娘的召见?’ 那丫头睁大眼睛说道:‘病了?’ 见陆长夏摇头,秀禾继续道:“要不然就说您去柳贵妃宫里?” 长夏挑眉扫了秀禾一眼,低头笑道:“也不行,柳如云那般到我那里闹,我怎么还能去找柳贵妃,恐怕柳贵妃对我有成见,看见我会将我轰出来,我可不去。” 见秀禾思索着,长夏摇头:“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凤溪宫门前的红枫叶被扫了个干净,似乎极喜欢红枫叶的皇后看厌了,连那只粗树最顶端的叶片也落了个精光,上面挂着些红布,似乎有字。 长夏眼力虽好,但禁不住清风吹荡,那系着红布条的细柳枝轻轻摇曳,竟看不清上面的字。 小宫女唤了她一声,她便点头跟了进去。 自己来过凤溪宫几次,然而这次觉得凤溪宫似乎与往日不同,又似乎相同。 陆长夏行了礼,听着皇后娘娘格外亲热地喊着:“在本宫这不用拘礼,快凤仪,去照顾你的好姐妹。” 与往日的打扮不同,郭皇后和自己的侄女郭凤仪穿着朴素,衣服的款式该是几年之前的了,只是趁着高座之上的金碧辉煌,更显得二人楚楚可怜。 郭凤仪得了令,极欢喜地提起裙子向长夏奔来,似乎她们之间熟络非常。 郭凤仪拉着长夏的胳膊,将她隐在下首的位子上,然后抿着嘴巴笑,声音犹似银铃:“姑母,夏姑娘确实好看,难怪哥哥.....” 说完竟朝着皇后一笑,似乎对什么事很感兴趣也很赞成。 皇后歪在凤椅上摇着头道:“长夏姑娘机灵美艳,你哥哥竟先我一步?” 说完,挑高一只眉探视着长夏的神情。 有小丫鬟端茶过来,郭凤仪一屁股坐在了长夏的侧首,开心道:“夏姐姐,快喝茶,这茶是新踩的,姑父特地叫人送给姑母的,姑母说她老了,这等好东西一定要留给年轻人,你说姑母年轻貌美的说这等话叫宫中的其他贵人怎么活?” 说完已经是客气地将杯子递了过去。 这姑侄俩一唱一和,表演了一椿好戏,无非是叫她陆长夏离太子赵明熙远一点。 她附和郭凤仪道:“郭皇后是一国之母,享得世间最好的东西。” 郭皇后按了按额角,问道:“凤仪,昨日你送去东宫的梨花汤,明熙这孩子都喝了,本宫还想谢你呢!” 郭凤仪面色含羞地起身朝着皇后福了福,这时,门外却响起通报声:“娘娘,郭大人到了。” 陆长夏本喝着茶,听到这句,眼神有意无意地放在了郭凤仪身上,只见这丫头,半垂着眉目,一侧嘴角微微上扬,竟是等着一椿好戏的样子。 自己想要做太子妃,连亲哥哥也要陪着演戏吗? 片刻,门外走进一个宫装少年,少年朝着皇后行礼,皇后摆摆手,叫下人端茶伺候,郭宇轩这才看到自己的妹妹,那清凉的眸子一惊倒不像伪装的。 待看到郭凤仪上首的长夏向他行礼,眉眼间似乎有一丝囧意。 皇后倒是先开口:“侄儿你是不是算准了长夏在本宫这,就巴巴地过来了,你这孩子还真是上心。” 明明是皇后叫他来凤仪宫的,此时说出这句,郭宇轩不禁扫了一眼长夏,这姑娘端坐在上首,眉间凛然,淡然的神色倒叫他的心头一片清明了。 “姑母忘了,昨个命人到府上传我。” 郭皇后掩饰住不悦的神色,轻笑道:“瞧瞧本宫的记性,今日只忙着和凤仪商量你的事。” 郭伟奇神色狐疑,扫了眼妹妹又看向郭皇后,他不叫姑姑而是叫了一声:“皇后娘娘叫微臣来不是问宫中节省的银两之事?” 原来,朝廷处理南夷犯边一事,皇后娘娘为了体现母仪天下的风范,率先节省宫内开支,做出了勤俭持家的表率,皇上大加赞赏,宫内其他人更是趋之若鹜。 “这些固然重要,但前些日子你母亲进宫和我说话间似乎很着急你的婚事,你父亲身又是个耿直的性子,心思全在断案上,这事我当姑姑自然要承担了。” 郭宇轩的耳根红透了,眼色像极了一种叫做心里美的萝卜。 只听他淡淡地说道:“皇后好意微臣心领,只是我还没有中意的女子,皇后娘娘可容微臣一些时日,待和母亲商量了再做打算。” 话虽然说德柔和,但陆长夏已经从这话语中听出了别样的信息。 首先,郭宇轩和皇后娘娘以臣子自称,关系没有姑侄的亲近,第二,郭宇轩直接拉下了皇后的脸面,这句话是说,我的婚事自然是我娘做主,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郭皇后自然是听得懂的,但她揉揉额角笑道:“宇轩和本宫一定要这样疏远吗?” 郭皇后是听凤仪这孩子说宇轩喜欢陆长夏的,这才又生一计,虽然,陆长夏不算名门之秀,但是论才华和在宫中皇上的赏识,嫁给廷尉司司主的郭宇轩也算相当。这样,自己的儿子和凤仪才有可能真正不受阻碍地在一起。 皇后娘娘决定,不玩阴的了,来个明的。 她直了直身子,眉眼含笑,朝着陆长夏道:“长夏你过来。” 这位前几日还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六宫之主,今日居然满面含笑地拉着自己谈笑风生,这样的女人该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吧。 陆长夏装似无意一惊抬头撞上了皇后那双弯弯的凤眼,随是笑意满面,但里面的寒潭幽深,让她浑身一凛。 “宇轩,你不知道,这孩子本宫打算让她嫁给太子的,你以为我舍得给你?” 长夏已经站在了皇后下首,看着郭皇后伸过来的手,她便也伸手去接,只是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会让那个害羞的郭宇轩处之何地? 这时,只听得殿外一声:“那母后说话可算话?” 众人回头,见殿外走进一个英俊的少年,那少年不是别人而是太子殿下。 他今日穿着湖蓝色的长衫,腰间配一条黑色的腰带,一只墨玉自腰间垂下,眉目已经含上了三分笑意,只是一只眉挑着看向了郭宇轩,那眼神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极为明白。 而郭皇后心中一凛,想到,凤溪宫一定有太子的眼线,是时候清一清了。 赵明熙来了一切都好办,只要他在,皇后娘娘的将自己嫁给郭宇轩的计划就会破灭,不由得心头一松,刚才还紧张得手心出汗,此时,正好收了手随着郭凤仪给太子殿下行礼。 郭凤仪的眉目起了一层淡淡地愁意,只是被很好地掩饰了。 皇后倒是僵在当场,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是本宫的儿子,可也不能每次都不打招呼就进来。” 赵明熙淡淡一笑,很慵懒地捡了郭宇轩上首的位置坐下:“母后,你都在商量孩儿的婚事了,当儿子的怎么能不着急呢?至于这件事,海尔想说......” 郭皇后轻轻咳了咳:“明熙,芮白最近不是在招募新兵吗?这等子功夫你不去帮忙,还道本宫这胡闹像什么样子?” 虽然郭皇后很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呵斥,只是嘴皮子也绝不肯想让,因为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眼前的这个女人蒙蔽双眼,而忘了正事。 090 与伊妃的正面相碰 郭凤仪接过丫鬟泡好的茶,又含情脉脉地将茶杯递向赵明熙,可惜,赵明熙态度冷漠,竟然看也不看她,而是转首对皇后说道:“这些杂事芮白做的一向很好,倒是母后,你让这小丫头站在那干嘛,还不过来端茶倒水服侍未来的夫君?” 这话说的有些轻佻,郭凤仪被冷淡,心里不好受,眼睛竟然闪出了几片泪花。 一个姑娘家苦巴巴地迎合着不爱自己的男子,而那个男子当着自己的面要另一个女人服侍,这脸打的啪啪响。 陆长夏则在心里咒骂了赵明熙小王八羔子,趁机让自己做使唤丫头。不过面上她哪敢表现出来,赶紧从表情木讷的郭小姐手中接过茶,咬牙说道:“太子请喝茶。” 然后用二人听得见的声音咬牙说道:“烫死你。” 赵明熙挑挑眉,点头道:“要说母后的眼光绝对毒辣,竟然知道这样绝色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本宫,母后可能我要多多生娃才能报答你的大恩了!” “噗....“郭宇轩一口茶呛进了嗓子眼,不禁是郭宇轩,就连守在门口的小宫女都忍俊不禁,而自己则真真地红了脸。 随着皇后的一声轻咳,众人已经敛了神色,只有郭凤仪咬着唇,似乎将她艳艳红唇咬成了枯枝白,而此时,双手绞在胸前,竟是将一条帕子拧成了无数折痕。 郭宇轩起身站在妹妹身侧,对着脸色不大好的皇后说道:“皇上交代微臣,将近日宫中节省的用度报上去,皇上一定会大赞皇后娘娘母仪天下。” 皇后想要打仗一事,自己在后宫挑起的英明之举,脸色稍霁,这件事不禁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同时也让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缺少了金枝玉叶的陪衬,少去勾引皇上,她这个坐皇后的自然高兴。 太子知道,郭宇轩说此话自然是出来圆场了,自己也不好太过,将事情闹僵。拉起陆长夏的手道:“母后,若没事我先退下了。” 脸色有些苍白的郭皇后瞧瞧儿子又看了看郭凤仪,最后将目光拧成一道厌恶扫了一眼陆长夏,这才低头拜拜手:“下去吧。” 站在后面的郭宇轩神色淡淡地瞧着太子殿下拉着陆长夏的手,竟是自嘲一般轻轻一笑。 离开凤溪宫前,陆长夏扫了一眼红枫树垂下的红布条,上面用毛笔字写着许多句子,其中一句尤为深刻:“战士保家国,妇人煮粥眠。” 那是皇后娘娘的笔体,虽然写得挥毫,但其中的忧思可见。咱们这位皇后不禁才貌双全,也是个痴情的女子呢? 只是自己的夫君主宰着大梁天下,岂会将所有的情思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所以,她见自己的儿子独独对陆长夏情有独钟,看不过去,也看不下去,冥冥之中是自己心内的映照吧。 十月的天气没有那么烈的热,但是日头上来的时候还是让陆长夏这个风湿病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似乎宫内的空气并不怎么纯洁,吸进去有一种凛冽之感。 她轻轻皱起的眉头一重,发现是身侧赵明熙那个家伙正收了手,抱着膀子笑个不停。他笑了一会,用肩膀推推身侧这丫头说道:“我出现的是不是特别是时候?” 陆长夏的个子有点小,抬眼白了他一眼,哼哼道:“谢谢你,救命恩人。”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小声道:“贺大师今天会进宫和母后见面。” 长夏皱眉懒洋洋回道:“你比皇上好命,能请得动贺大师,不过你和我说这个干吗?难道贺大师要把醉仙斋从阳明街搬进宫里?还是她要重新进宫博得皇帝宠爱?” 他声音有点嗔怪:“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她进宫是我求来的不假,但是为的却是你我之间的事?” 二人本在宫道上走着,听到这话,陆长夏停了脚步,。抬头问道:“你我之间?我郑重严肃地告诉你,我可没说要嫁给你,你给我听好了,本姑娘不嫁皇族人,这是早就说好的!” 赵明熙叹口气:“没想到还是这套说辞,看来这段时间我白讨好你了,算了算了,不逗你了,贺大师进宫为两件事,一是想让母后帮着挑一挑这京都贵家公子看有没有能配得上真真的,二者却也真是为你,是我求她进宫说说母后,别老想着对付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郭皇后毕竟是他的生身之母,怎么也不能用自己那套奸计对付母亲吧,所以女人之间的事,最好让女人来解决。 “你也知道你母后为难我?” “皇后是我生身之母,我怎么会不了解她的所思所想,只是我们之间解决问题的方式大不一样,所以与母后我是不大亲近的。这也是姑母和母后亲近的原因。” 长夏眸光微眯,侧眸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其实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算是一种人?长公主殿下最近似乎有点安静呢?” 长夏之所以这么说,是想叹叹太子口风,而赵明熙眸中一片晴朗,叹口气说道:“姑母奶娘重病,姑母有些伤心,所以近些日子不大入宫了。” 联想起那衍哥哥说的,长公主有心放弃某些东西,就可想而知,那位深谋远虑的长公主殿下恐怕情绪受了些影响? 等等,长公主的奶娘不就是云大娘吗?那个对自己无比照顾的云大娘居然病了? 情急之下,她抓住赵明熙的手腕:“可以带我去公主府见见云大娘吗?” 赵明熙想想点点头:“今明两天我要处理一些事情,后天如何?” 陆长夏只得点头:“云大娘什么病?” 赵明熙摸摸她的头,那姿势和那衍有点像:“人老了,什么毛病都有,你这丫头可别傻到给她吃你配的药。” 陆长夏知道对方说的是毒药,不禁瞪了他一眼:“你别瞧不起偏方,我老师曾教过我几样偏方,到时候试一试也是无妨的。” “哦,你老师?你老师是谁?”他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丫头立马警觉超前大步迈去,摆摆手道:“好了,我要回绣坊了。别忘了去公主府的事。” 经过御花园小径,一路向西,再折过几道弯,就是绣坊。 但是御花园,陆长夏遇到了一人,那人正是正得宠的伊妃。 此时,伊妃正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娉婷地往皇上的议事殿走去,正值午膳时辰,想必久于政务的皇上一定想吃这温胃的小粥了。 说是小粥,但做起来绝对是最繁杂的手续。 十月的露水熬泡上等京米一个时辰,里面的精肉钉是从十种牲畜身上取下的,还有各色菜蔬打成泥用淀粉团成尾指大小的丸子,煮粥用的自然是江南盛产的瓮器,烧柴的火必定是紫薇山上的杉树尖,在命人拿着蒲扇熬两个时辰,这才算完美的粥食。 091 一个消失的人 早上凤溪宫院子里的丫鬟议论那粥食的时候,长夏还在心里暗笑,这等费工夫的东西应该最是那些闲来无事的妃子才能干得出来的。 御花园的树叶都掉光了,气氛有些冷萧,青石小路上偶尔会停下一只麻雀啄食,那只小麻雀似乎没捉到虫子,抬头望着青色的天,然后又低头捉捉自己的鸟毛。 伊妃的动静不小,一路走来宫女太监纷纷跪安,一看就是个得宠的妃子,身上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高傲感。 陆长夏早就看到了伊妃,同样伊妃也看见了陆长夏。 不过走了数步,陆长夏笑着给伊妃请安。 与陆长夏预料的一样,自己没等迈起步子开溜,对方已经娇呵一声:“站住。” 那伊妃手搭在小宫女的胳膊上,鼻孔朝着天,没有说话,忽尔大笑道:“你还真是有本事,能请得动太子殿下为你撑腰。” 伊妃说的自然是柳如云去夏宅闹事,碰了太子殿下这颗钉子。 陆长夏已经知道,柳如云之事也有伊妃在后面推波助澜,如果不是太子赵明熙亲自解决此事,估计后面会有更精彩的桥段。 这位伊妃发觉对面这丫头低着眉眼,咬着嘴唇,一副受惊的样子,很是欣慰,又道:“本宫听说你容颜清丽,竟比的宋嘉怡还美貌几分,你抬起头让本宫瞧瞧?” 伊妃自然见过陆长夏,但此时瞧着这人近在眼前,细细瞧瞧也行。 长夏抬眼,轻轻淡淡地看着对方,那双眼睛的寒光悠忽一闪,被按了下去。 伊妃嗤笑道:“美是美就是太瘦了,看着弱不禁风,也不知道你是拿什么迷上太子的?不过皇后不是不喜你吗?” 说完,神色陷入神往一般,缓儿眼神越发地狠辣起来,那眼神将她从头到家的瞧着:“为什么不说话,你很怕我吗?” “怕。伊妃是娘娘,奴婢自然怕。” “听说你的绣工极好,你可否帮我绣一件东西?” 陆长夏再次抬头,看着那张印刻在心头的脸,咬咬牙,又装似听话的点头:“请娘娘明示。” “我要这个.....”她松开小丫头的手,上前几步,凑在长夏的耳边说道,说完,唇线向一侧挑去,竟有几分魅惑。 “本宫会有大把的赏银,只是这个东西要的急,如果你手里面有其他宫人的伙计那也要将本宫的排在前面?” 伊妃已经撤回身子,巧笑倩兮。 陆长夏福了福身子道:“伊妃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件事办好。” 伊妃满意地点点头,心道自己那丫头已经从小太监那里弄到了药,再加上陆长夏秀得出的性感内衣,一定能将皇上迷得五迷三道。 ****** 临出宫前,陆长夏去了一趟重华宫,倒不是去给伊妃送肚兜的,而是将一件新绣的贵妃裙送过去。 重华宫和凤溪宫相距甚远,由于皇帝宠爱,重华宫掉雕梁画栋,飞山走石比凤溪宫来说是第二个繁华宫殿。 伊妃住在偏殿,柳贵妃住的自然是正殿。 今日的重华宫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帝驾临,尝了一口小厨房的菜,又和贵妃闲话几句,脸色突然大变,要问做这道菜的人是谁,可是翻遍整个重华宫,做菜的那人却不见了踪影。 此时,斜阳夕照,将宫墙的影子拖的老长,一颗大柳树下,柳贵妃身旁的大丫鬟正拿着鞭子狠狠抽着站成方队的宫装丫鬟们,丫鬟后面是十几个太监,自然也跟着受罚,人人惶恐不安,又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尿了,几个太监抖着肩膀摇头看天,企图从青灰色的云彩间找出答案似的。 伊妃坐在殿前,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嘴巴一抖一抖地说着:“给我打,往死里打。那个....”伊妃的手指指着前方一个发髻乱七八糟,脸上乌漆嘛黑的小丫头说道:“特别是她,问问她最后一次见丑姨是什么时候?” 原来是凤溪宫那个满脸伤疤的女人消失了,不过凤溪宫戒备森严,出入都有人值守,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凭空消失呢? 一个双手端着礼盒的小丫头跟在陆长夏身后,见到此种场景,不禁吓得一哆嗦,但是当她看见坐在太师椅上笑出一排牙齿的伊妃,心头安定了许多。 “司主,伊妃应该在叫我们!” 陆长夏转身斜腻了她一眼,眼中射出探视的锋芒,这小丫头听说自己要来重华宫,非常踊跃地跟着来,再加上平时的言谈举止,很显然,她是伊妃的人。 这是在帮着伊妃拉拢自己? 长夏向伊妃走去,行礼,抬头,撞上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挂在脸际,并不真实,伊妃断没有这样深沉的心思,而站在她身后想要拉拢自己的人自然是柳贵妃。 柳贵妃恐怕已经猜到了古井横尸里面的猫腻,也从最近郭皇后的表现看出来,陆长夏不可能成为郭皇后的心腹,那难道她就笃定自己嫁不了太子了? 绣坊司司主虽然不是什么权利之位,但是涉及各宫穿衣用度,所以,能够拉拢她或者暂时搞好关系,并不是一件蠢事。 想到这,陆长夏暗叹,能屈能伸的柳贵妃能够隐藏身份潜伏多年,绝对能力过硬。 “夏妹妹来了!” 陆长夏和伊妃本就有血海深仇,面对着那张虚伪的脸着实想吐,更想用一根银针扎瞎她的双眼,可惜,她还要找到母亲,万不能逞一时之勇。 同虚伪的人一起虚伪,这是陆长夏对那衍哥哥说的,说的自然要做,她回以一记更加灿烂的笑意,看见伊妃微微吃惊的表情,才觉得自己刚才虚伪的有些过,不禁挑眉道:“宫内出了什么事?要伊妃如此劳神?” 那伊妃放下二郎腿,又换了一个姿势,扔了瓜子皮,接过随身伺候丫头帝递过来的茶道:“重华宫内有个丑妇丢了,人丢了自然很着急?” 陆长夏很纳闷:“哦?重华宫居然出这样的事,那贵妃娘娘呢?” 她摇摇头,用下巴指指重华宫正殿,气氛地说:“自然是气病了,贵妃娘娘身子娇贵,禁不住气。” 柳贵妃当然不是被人丢了气的,而是忧思皇帝那两道怀疑的目光罢了。 事情是这样的,皇上处理完政务想起了柳贵妃,便乘着轿撵来了重华宫,刚过午时,皇上吃了伊妃送去议事殿的清粥本不太饿了,但是禁不住柳贵妃的盛情,终究被娇嗔着坐到了摆放佳肴的桌子后。 食物之香甜自然不必说,只是看着陛下今日特别的高兴,也对,户部尚书公良子实的案子结了,又有了军费,同时皇帝又亲自降临点兵场,看到大梁国军十七大振,别提有多高兴了。而来到柳贵妃这里,看到了她们在凤阳时候常吃的蜜糖糕,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日子。 但是,本应该会做蜜糖糕的柳贵妃竟然不会做,只是用一些柔软的托词糊弄过去了,而真正做出坐蜜糖糕的人却不见了,皇帝拂真不知道柳贵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柳贵妃知道,陆凌语这个丑女着实害了自己一把,只是她如今躲在什么地方呢?难不成挖地洞跑了? 092 试探 伊妃的眼中突然现出一种狠厉:“别让本宫抓到那婆子,不然有的她受的。”转头又夏普秘密地盯着陆长夏,起身见长夏身侧后面的小丫头,微微一笑:“秀禾也来了。” 转头对身侧的丫头呵道:“没眼力价的东西,绣坊司司主在这,还不去倒茶?” 那丫头慌得神色煞白,赶紧低头应了句是,迈着极快的步子端茶倒水。 “娘娘客气了,既然贵妃病了,奴婢就不进去打扰了。”陆长夏转头笑道:“秀禾,还不把衣服交给娘娘。” 伊妃身侧的另一个丫鬟,持礼向前,站在了秀禾对面。 这时,重华宫正殿的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穿着碧衣的丫鬟,那丫鬟看见陆长夏,急忙上前请安:“陆司主,娘娘有请?” 说完,伸手朝着门口比划着:“娘娘有点气虚,司主说话小心点。” 重华宫始终透露这一丝诡异,这是陆长夏迈进重华宫门槛的第一感觉。 陆长夏点点头,便提着裙子走了过去。 碧衣丫鬟掀起帘子,带出室内的一阵香风,那香气扑鼻而来却没有凤溪宫内的燥感,而是清清爽爽的又似乎悠远难寻,她走进去,绕过玄关屏风,见身着单衣的柳贵妃歪在榻上,玲珑的身子在柔软的衣料下显而易见,那双眼睛在白皙的皮肤上轻轻阖着,睡着一般。 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给她按着额角,手下柳贵妃的那张薄唇轻启道:“你来了。” 说完,睁开那双含着春光的眼睛。 贵妃摆摆手,小丫头便停手行礼,接着又上前搀扶欲起身的柳贵妃。 柳贵妃的身子似乎很虚,那丫头费了好一番劲,才将她扶起。 “第一次叫你来,就让你见到本宫这么荒唐的样子。年纪大了,真是老了。”柳贵妃的声音也很柔弱,但是那眼睛一闪而逝的锋芒却被长夏抓了个正着。 “长夏姑娘最近的日子可舒心?若果有什么不舒心的一定要告诉本宫,本宫替你做主。”说完,朝着丫头招招手,那丫头应了句是便转身从身后的匣子里取出一张纸。 柳贵妃是吃了什么药,竟然对长夏说出这番护犊子的话。 “长夏姑娘为本宫做衣服着实辛苦了,这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那小丫头上前,直接抛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将银票递给长夏,长夏却深深作揖:“奴婢只是做了分内的事,贵妃娘娘客气了。” 但转念一想,便伸手将银票接了收进衣襟里,白给的钱,不拿太亏了。 柳贵妃抿了就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本宫听闻,皇后娘年要将郭尚仪嫁给太子?” 说完摇头,手肘放在榻上的小茶几上,手掌拄着下巴,看着陆长夏:‘本宫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妇透着乐还来不及,皇后娘娘却往出推,真是奇怪。’ 陆长夏心想,此情此景,该说些什么合适呢,似乎什么不说才合适,于是闭紧嘴巴,选择沉默。 柳贵妃摸不到她的心思又道:“如云这孩子前两天去你那闹了,本宫狠狠地罚了她,这小丫头被本宫宠坏了,做事张扬不顾及,陆司主千万别放在心上,本宫保证,这丫头以后再不犯浑!” 谁不知道柳如云是柳贵妃的一条狗,狗干什么都是主人指使的,还用你在这假情假意,但陆长夏毕竟是陆长夏,只见她走到贵妃身侧轻轻笑道:“贵妃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 其实,关于柳贵妃与伊妃的态度转变,路长夏早有准备。 早上和秀禾说那番不愿去凤溪宫的事,就是为了让秀禾在中间传递某些信息,柳贵妃得了这样的信息,会认为,陆长夏不愿意归皇后麾下,而陆长夏又将凤溪宫皇后娘娘要将自己嫁于他人的事讲给了秀禾,秀禾是重华宫的人,这样的事就又到了柳贵妃的耳朵里,所以柳贵妃今日的态度一点也不奇怪。 而自己要想找出真相,势必要接近重华宫的人。 所以,假意投靠,是个很明智的选择。 陆长夏继续道:“柳姐姐最近不如意,让她发泄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贵妃娘娘身子要紧,万不能操心这些事了?” 柳贵妃伸出手将弯着身子的陆长夏拉到了身侧的榻上,长夏还犹疑,对方却转过身子,说:“别和本宫客气。” “丫头,你应该知道上次绣坊井边横尸的事,虽然那两个婆子满口诬陷本宫,但是本宫真的是冤枉的,你信本宫吗?” 这句问话倒显得真诚,长夏又起身行礼:“娘娘,千万别这么说,那件事,奴婢心里有数,事情哪里会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娘娘放心,为唯一没有疑心的就是娘娘了。” 在这件事上,双方似乎都心知肚明,所以话说得分外真诚。 柳贵妃见长夏明眸皓齿,很是喜欢地将对方的小手放进自己的小手里:“不是本宫阻拦你,这件事你也别查了,怕是查下去也是承受不住的,你记住了,本宫这里可以给你庇护。” 这话挑明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是要告诉陆长夏,你查与不查确实和本宫没关系,但是最好呢,去查个水落石出,这样你就能在本宫这安安分分地昨个内应了。陆长夏这么聪明,自然听得明明白白的,但是有些话却不能说得明白。 “贵妃娘娘带我一片坦诚,我怎么会不查呢?不过这宫里着实可怕,幸好有娘娘在。” 院外突然鬼哭狼嚎一般,柳贵妃横眉倒竖:“都是些不安生的,给本宫出去打,特别是厨房那几个,严加审问。” 碧衣烟头应了句是,就转过屏风撩起帘子走了出去,外面突然又安静下来,。似乎安静的可怕,想是那些丫头太监知道柳贵妃近身的人来了,都肃寒一片。 “不瞒你,我身边有个婆子无故消失,皇上因为吃不到她做的酥油膏而大发雷霆,本宫也是无奈。” 为了保持在陆长夏面前的仁慈之风,只好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但柳贵妃一向玩阴的在行,谁又会真信她是个仁慈的主子呢? 093 林将军 许久未见的林芮白将军拉着一车的东西驾临夏宅。 傍晚轻柔的风吹拂过院子里的每一处,像美人手轻轻拂过面颊般舒坦,夏宅的客斋内,林芮白手掌撑在腿上,半支着挺拔的身姿,但那副样子着实不太自然,用素月的话说就是紧张。 素月上的茶水和点心,林芮白分毫没动。 “林将军,这几日小姐回宅子都很晚。你不要怪罪哈。” 素月说这个扫了眼竹末,只见竹末站在门口,轻倚着半扇门扉,神情很是呆滞地望着很遥远的地方,但具体望向哪,还真不好确定。 素月吸了吸鼻子,听见林芮白咳了咳:“没关系,后日我就要到南面领兵,对你们家小姐的救命之恩一直没来得及谢.....” 林芮白不知道接下来该表达什么,竟是低下头,红了半边脸,为了掩饰这种情绪,赶紧撤回一只手攥成了拳头,挡在嘴边掩饰着尴尬。 随着外面的一声哈欠,竹末侧了侧头,见太子心尖上的人拖着极其疲惫的步伐走向了客斋这里,后面跟着冰着脸的那盛。 这小子,自从知道竹末和素月走的极进,那盛和竹末便显得疏远,似乎只要走近些便能感觉得一种异样。 竹末抱在胸前的臂膀松在身子两侧,身子也离开了门板,整个人处在一个下人见主人的恭敬姿态上,他朝着长夏抱拳又侧眸看向了林芮白,林芮白见竹末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神情有些恍惚,他当然想起了太子赵明熙。 太子赵明熙和林芮白从小一起长大,又有亲戚关系,她们的老师就是当今在太学颇有盛名的白元思老师,白老师为人持重,又将一腔学问尽数交予二人,因此林芮白和太子可以说情同手足。 至于竹末颇有些无奈又警告的眼神,林芮白怎么会不懂。 只是,赵明熙似乎说过,长夏姑娘绝对不会加入皇家。 所以,那时候,他的心忽然划过一种叫做柔软的风。 永州在城门口那场仓促的见面,林芮白是在很久之后想起的,当时他正和一个士兵聊起永州的生活,二人说道永州城门加固之事时,林芮白脑海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人影和陆长夏的重合唯一,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于是,每当他去宫里,都会“别有用心”地和太子在一起,可是每当看到太子对夏姑娘体贴入微,心又微微绞痛,后来他决定不再见她,下了朝不等太子叫,急说府中有事,然后躲起来练剑,知道后来的某一天,太子气呼呼地来到将军府找他喝酒,喝到一半才说和陆长夏吵架,归根结底的原因是这姑娘说不嫁皇家人,喜欢自由的生活。 而那时候,他捏着杯子,突然就喝不下去了,望着辽阔的星空呆成了雕像。 当然,这种心思没和太子说过,今日来也不是表达什么,只是南边战事吃紧,自己此去再回来不知道何时,所以来夏宅看看她。 正想着,陆长夏就一闪身迈进了客斋的门槛。 林芮白穿着绯纹白衣,清俊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意,那笑显得多余,客套,又像要亲近却不知道该怎么讨好的样子。 “林将军怎么来了?快请坐,您是贵宾,让您久等了!” 长夏自然听说,林芮白给夏宅带了了厚礼,但这厚礼太厚了,厚到她很震惊。 两个月的口粮,珍贵的药材,兽皮,还有几件上好的披风,新茶,茶具....应有尽有,陆长夏自然不知道这是林芮白本人采购的,但也暗暗惊叹,夏宅简直能开门做生意了。 “我....只是来看看。”他复又坐下,拿起身侧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似乎转移所有人对他语气颇不自然的注意力。 长夏解了披风,那披风滑到素月手里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林将军半低着眉目的笑容,不得不说,与赵明熙相比,林将军更显得青涩,京都的传闻似乎更适合林而不是那个聒噪的太子。 “林将军用过晚饭没?”长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问了这句客套话。 林将军点点头:“吃过了,你吃了没?”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素月早除了客斋地门,站在了竹末身边。 天黑透了,那位林将军没走的意思,依旧和小姐聊着无味的话题。 素月扫了竹末的冰山脸:“哎,你不用担心,小姐看不上林将军?” “为什么?”竹末皱眉问道,今日的事,他势必会告诉太子,但不敢想象太子殿下的表情。也不敢想象,互为一体的两位兄弟今后该如何自处....这种感觉就像他和那盛,但又不像,毕竟林将军和太子殿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有血亲关系,情分很不一样,但,感情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准? 素月塌着肩膀似乎很无语:“林将军的智商和小姐不在一条水准上,何况你看.....” 说完,二人朝着屋里瞧了瞧,这一瞧,正瞧见小姐也在望着他们。 素月挑挑眉道:“虽然,林将军很帅,但是帅不到我们家小姐门槛,何况和林将军聊天似乎很无趣呀!” 素月说得何尝不对,因为和小姐这短暂的一望,就知道自家小姐憋着好几个无聊的哈欠了.... 男人的脑洞和女人不同,竹末很不安地问道:“我有没有趣?” 素月歪嘴一笑,身子往竹末跟前凑了凑,竹末这小子居然戒备地退了一小步,惹得素月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并且听到素月说道:“无趣,比林将军还无趣呢?” 竹末极了,一种担忧的神情从他的眼睛里蔓延出来:“你不是嫌弃我吧?” 素月白了他一眼,心想,自己是怎么瞧上竹末的?就因为那张有点俊俏的脸?可是这张脸和那衍王子简直没法比好不好。 “不说了,本小姐要回家睡觉,你在这守着,不许离开半步.....”素月气呼呼地往前走,直朝后面这个木头摆手,后面这个木头果真没跟来半步,还颇为关心道:“那你小心点,盖好被子别着凉。” 素月哪里还理他,早就憋着一肚子气,回去喝茶了 094 计谋 不愧是领兵打仗的将军,二人熬了一个时辰,林将军还没有困意,但似乎也觉得继续这种枯燥乏味的聊天迟早会让长夏烦透自己,于是赶紧起身告辞。 ******* 夏宅门口,那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匹白马傲然立于一角,林将军一踩马镫,迅速地上了马,立于下首的长夏说道:“林将军,南边蛮夷诡计多端,你要多加小心。” 小小的身子笼在披风里,清丽的容颜分外的惹眼,说出来的话如三月清风吹得心头一片柔软,其实陆长夏的意思是南边蛮夷行事多诡,林将军是个清白人恐怕会吃亏。 但处在情感中的人难免多情,林芮白听成了她对自己的担心。 眸中闪过一股柔色,俯身望向她:“白老师会随军而南,我身边还有许多智计无双之人,你不用担心。” 长夏知道对方会错了意,轻轻咳了咳,低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祝愿林将军得胜归来,我们会为你接风洗尘!” 他点点头,侧眸扫了她一眼,轻夹马腹,这马却不太解风情,以非常快地速度向前跑去。 战马如斯....... 长夏望着那马越去越远,便对那盛说道:“明日太子殿下来,务必阻拦,还有,你和琢竹末说.....” 她想了想,继续道:“就说,夏宅不需要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完这句,清丽的眸子暗淡了几许,像一个入夜的宝石失去了光彩。 那盛尤呆在原地,恍悟一般,追上小姐迅疾离开的影子问道:“小姐.....你该不会是看上林将军而舍弃太子了吧。” 那盛没好意思说,你这见利忘义的速度也太快了,不过这是自己家的亲小姐,身份有别,不能这么问啊。 长夏斜了他一眼:“你说,我要是换个地方住怎么样?” 那盛抱着膀子便跟着小姐,边摇头:“搬家是很麻烦的。” “好吧,那就不搬家,你最近有和李婶联系吗?”长夏问后,又补充说:“昨日范老板送来的那一万两银子送去李婶那。还有,我让你找的人找了吗?” 那盛眯眼,立小姐又近了些,低低说道:“找到了,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二王子。” 长夏叹口气,点头道:“先不让他知道,还有盛大哥,石室你可改造了?” “是,往深挖了二十几米,素月负责看着竹末,没露出什么动静。” “那就好,一切都按着我们的计划行事,很多事,我伸不出手,只有靠你了。” “小姐”那盛叫住长夏,拱手小声地说道:“小姐真的要救出那人?” 长夏点头,那盛也不奇怪,轻皱起眉头说:“孙小姐命运多舛,日子应该不多了,真的有这个必要冒险吗?” 她很坚定地立在原地,清凉的眸光看向那盛:“有,你不知道活着是一件很好的事,因为能看见亲近的人,能朝夕相处,能日夜相伴,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不会太过空虚和寂寞。” 那盛的神情突然顿了一瞬,旋即说道:“小姐说的是。” 长夏似乎猜到那盛心里在想素月的事,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是她们的主子,却不想横加决定他们的命运,至于竹末离开夏宅,让热恋中的俩人暂时分离,更能考验他们的感情。 ******* 如水的月光倾泻而下,忽尔躲猫猫似的被一片云彩遮住,在这瞬间的流云遮月般的黑暗中,一个黑影闪金了太子府。 深秋,枯叶落尽,夜里又是一片清冷,若不是太子府有亭台楼阁,恐怕要显得格外的冷清了。 太子寝殿还亮着灯,不过瞬间熄灭了。 赵明熙合目躺在床上,回想着最近宫中发生的所有事。想着想着自然想到了陆长夏身上,那姑娘今日去了凤溪宫,又罕见地去了重华宫,如果没猜错的话,重华宫内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那姑娘和重华宫内的柳贵妃深谈的内容他很是感兴趣。 不仅仅是很感兴趣,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这个小丫头片子栽在身居后宫数年的贵人手里,这当中当然也包括自己的母亲。 忽地,门外闪过一个人影,他的嘴边轻轻一笑,便合上了眸子,弯在枕下的手肘轻轻动了动,似乎等待着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太子寝殿的床上被添破了一个小眼,然后一只小巧的圆筒伸了进来,虽然只有寸余,却被太子瞧得清楚。 太子的另一只手突然多出一颗丸药,丸药小如黄豆飞进了嘴里。 一会儿的功夫,门被轻轻推开,不亏是烧金的太子府,百叶的油很润,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个影子从半开的门缝中轻松地闪了进来,眼睛环视一圈,确认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向床边走去。 发觉外间飘着淡淡的茶水味,那人便伸手摸了摸茶壶,茶壶是半温的,可见,太子刚刚睡下不久,黑衣人提高警惕轻手蔫脚的步入了内室。 与一般的权贵子弟一样,太子也爱熏香,室内的香炉袅袅升起,带出一股好闻的香气,似乎睡在这样的房间应该是很安心的。 许是外面的月亮从薄云中挣脱了出来,室内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轻晕,那袅袅升起的烟气更加明晰。 太子府的建筑规格虽然豪华无比,但是太子赵明熙的寝殿可谓简朴之际。 室内最惹眼的地方是一个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虽然看得不甚分明,但几本明显被翻烂的书随意地摊在一处平面上。 这人当然无心看书,眼光早就从书上侵略到了床上。 床上的赵明熙盖着一床蓝色的锦被,眉目放松,平日里的那份痞气消失不见,因此显得极其平和。 黑衣人的半个屁股坐在了床边,伸出的手既然拧住了赵明熙的鼻子。然后很用力地一掐,似乎觉得这种行径太过好玩,黑衣人继续用力,不仅如此,身子也往前凑了凑,似乎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真被自己搞晕了。 而自己还没讨到什么便宜,赵明熙枕在脑袋下的那只胳膊突然抽了出来,狠狠地将黑衣人搂紧了怀里。 呼吸变得浓重起来,黑衣人的耳畔,响起赵明熙吃了春药般的声音:“这么急着找上门,是有多想我,嗯?” 语气是轻轻问着的,双手却不老实地将她抱住,然后在她的后背使劲摸索。 黑衣人此来的目的当然不是和太子殿下腻歪的,登时拼命挣脱,见挣脱不行,便用了十分之力气砸了下去。 095 尊重照顾我们的人 只听哎呦一声,赵明熙的额头吃痛,松开的那只手捂住额头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而这功夫,黑衣人早就推开了他的另一只胳膊,撤离了床沿,站在了床边:“我的迷药居然没用?” 赵明熙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个小蠢货,不明白本宫从一开始就等着你入瓮?” 陆长夏挥手之间,捂住鼻子嘴巴的黑色口罩便揭了开去,月光下,那张小巧的脸上,多了几分狠厉:“我说太子府戒备如此之松?原来你算到了我要来太子府?” 赵明熙按了按额角,呲地一声,眉头紧皱:“下手这么重?难道你不会疼?” “我练过铁头功你信吗?” 赵明熙没回答,也没继续问,而是伸手拉住了陆长夏的手,非常自然地将她按在床边,蹲下身子,仰视这她道:“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对付重华宫?” “我还没想到,但是,明日你去夏宅恐怕要配合一下那盛了!”长夏见他也坐在了身侧,心生郁闷。 “所以呢,对付重华宫你并没有什么周全的计划?”他的语气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忧,但是绝对没有陆长夏以为的讥讽和嘲笑。 “我不瞒你,我之所以接近重华宫是想知道他们将我母亲藏在了何处?”她转头看月光中的他,清俊的眉眼微微皱着,唇线紧紧抿住,似乎在思索什么? 看不到赵明熙吃惊,陆长夏就已经猜到了某些事? “苏岩居然有窃听的功夫?” 他霍地起身,背着手:“苏岩只听到公良子实杀了你母亲。” 他背着手站在那,乌黑的发在月光中散发着盈盈之光,修长的背影挺拔比值,如一颗傲立雪中的松柏。 “我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忙?” 陆长夏起身站到了他的身侧:“我要去大牢看望一个人。” 其实上次进牢房,就应该将此事办了,但苦于当时没找到这样一个人,而关于母亲她不想夜长梦多。所以提前见了公良子实。 “你还要去?”太子转头,俯视着她,她半低着头,长长的眼睫覆下一片阴影。 “好,但是你能保证你对付重华宫的每一步都要知会我吗?” “好啊!”她答的随意,他却听得认真,赵明熙扫了眼这位心眼多多的姑娘,想起一件事:“我去过太医院,查看伊妃用药的情况。” 他等着她问似的,并不继续,对方似乎也很感兴趣,追问道:“真相呢?” 陆长夏当然想知道是谁和自己的想法一致,想要对付伊妃。 他转过眸子,深黑色的眼眸眯了眯:“是父皇。” 陆长夏的心头一跳,怔然地望向赵明熙,许久才道:“皇上忌惮胡族的势力?所以才....” 他没说话,甚至神情有些萎蔫,走了几步坐在了圆桌后,扯过杯子倒了一杯水,水是温的,一仰脖子进了肚,那姿态不像喝水,倒像是喝酒。 长夏坐下,同样倒了一杯酒:“你失望了吗?” 似乎只有失望两个字能够表达赵明熙此时的状态。 握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他的眼神停住在她的脸上:“这种事看得多了,没什么失望的,我只是感叹,作为帝王,一定要用最惨烈的方式终结问题吗?” “高处不胜寒,皇上自由皇上的用意,如果牺牲一个女人能够换来大梁江山的和平未尝不可,何况,皇上做的好,起码叫我心里畅快。”说完仰着脖子喝了个精光,喝完了,还不忘将茶杯朝下向他示威。 他“啪”地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我知道你失望的是帝王无情,而不是伊妃本人,还怕的事,将来自己坐了皇帝也会走上这条杀人不见血的路,可是帝王之路难道你就光明正大的等着馅饼落到你碗里吗?” 他不悦,眉头蹙得极紧:“其实,我并不想做皇帝。” 与以往不容,赵明熙此时的语气多了十分的认真,而此时更是抬眼望着长夏道:“其实我刚想做个闲散王爷。有钱有闲有情调。” “呵,赵明熙你是不是疯了,永和王想皇位都想疯了,你那两个幼弟虽然年纪小,但是长大了对帝位难免生出觊觎之心,倒是你这个正牌太子是不是假正经了点?” “说正经的,永和王大婚你要送什么给嘉怡?” 他挑挑眉,食指不经意地搓了下鼻尖,然后以非常撩人的姿势,将那张自以为是的大脸凑了过来:“大婚,当然要送点特别的东西。” 眉宇间早就没了刚才的温文认真,而是又多了一股痞气:“你不会还如从前送个不合时宜的东西吧?” 陆长夏说的自然是嘉怡生辰,太子送金佛一事! 而赵明熙也知道这丫头再想什么,于是玩味道:“我搜罗了几本奇书,送什么便会一见分晓。” “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夏答道。 “话又说回来,你现在是绣坊掌司,你要送什么东西呢?”他捏着杯,想看她笑话似的,也对呀,现在自己算是重华宫的人了,不提对方到底信了几分,单就目前的形势,自己也得做出点样子的! 陆长夏耸耸肩膀:“我是很小气的,想要我花大价钱送出什么豪礼,门都没有。”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笑容有点邪魅:“需要本宫支援你吗?” “你有个误区,太子殿下,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值钱的东西才能彰显诚意,只要用心,一杯水都是一份礼。” 他憋着乐,缓儿看着她道:“是谁不把本宫的向日葵放在眼里的?” 那个向日葵花海,大半夜出现在黑漆漆的街角,自己无聊啃了一大堆瓜子,还喂饱了几只蚊子,这人突然跑出来说,向日葵是一定要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终于中了圈套,本小姐困了,这就回去了,记住了,明天来夏宅,把竹末带回来。”伸了个懒腰后,陆长夏扯过黑布巾,打算带上,却被对方一把扯过去,对方吹胡子瞪眼道:“我说你真是个刻薄的主子,竹末和素月刚刚培养好感情,你就从中作梗,你叫我们家小竹竹怎么办?” 陆长夏翻了个白眼:“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太子殿下博学东西,这点道理还不懂?” 他不以为耻反而为荣道:“真不懂,毕竟我还是处男,我们家小竹竹也是处男,你得尊重并且照顾一下我们的情绪。” 096 表白 陆长夏居然被自己的唾沫抢了个正着,这人说话比自己还直接。 “你脸红什么?”赵明熙笑着问。 “哪里是脸红,是你这屋子太热。”陆长夏辩解道,皱着眉,伸手将他掌中的黑布巾抢过来,谁知道,对方一闪,屁股底下的圆凳子不知怎地滑行出一小圈,竟将他飘逸的裙摆掀起一些。 她不屑地嗤笑一声:“算了,懒得和你计较。” 说完,竟迈开步子想要走出去,但不知怎么,后面那家伙突然拉住她的衣角:“将你母亲的画像画出来,相信我一定能把腻母亲查出来。” 长夏想要凭着一己之力从重华宫下手,却忘了自己身边的太子是个神通广大的主,旋即回身,见赵明熙手指夹着一支笔,不知道何时被清理干净的桌面上平铺着一张纸。 旋即,她接过笔,坐下,拿着笔的那只手微微颤着,紧锁的眉头下那双眼睛湿了些许,然后暗哑低沉的嗓音从那双秀美的唇峰中扯出来:“谢了。” 赵明熙虽然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也知道这丫头内心郁积着怎样的情感。 终于,她咬了咬唇,笔端生了神般地按下去,一描一画皆用尽了力气似的,不过瞬余一副简画就展现在面前。 纸上的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髻,眼角眉梢都含着三分的笑意,唇线饱满,鼻尖微挺,眼窝的位置有一颗小痣,赵明熙扫了眼那丫头,对方似乎隐着疼般,将所有情绪按压进心里,一双清亮的眸子微微地红着,却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伸手拍了拍她,她抬眼说道:“我母亲是极坚韧之人,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我想都不会打败她,而唯一能让她到下的恐怕是我。” 事情的脉络似乎有一点清晰了,但是为什么公良子实要杀死她和她的母亲呢,她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恨,赵明熙虽然很想知道,但选择了闭嘴不问。因为这丫头绝对不会说。 他捡了件披风,披在她的肩头,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长夏敛了敛情绪,摆摆手道:“算了,我既然是偷偷摸摸地来,也打算偷偷摸摸地走。” 赵明熙勺了她一下:“让我做一次护花使者没什么不妥,再说这大梁,也没几个人能打得过我,走!” 说完,竟不看她,拉着她走出了太子寝殿。 外面,月亮甩开了薄云,请凉凉的露着半张脸,银杏树伸出的枝丫将半个月亮分成了几份,每一份都格外的明亮孤冷。 他回头望着姑娘的侧脸,眸光一凛,拉起她运展清空,飞檐走壁,站在了房顶,一部分银杏树枝,清扫着房上的瓦砾,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她坐下赏了一会月光说道:“我母亲经常带我看月亮,她说亲人之间隔得无论多远,只要能同看一枚月亮就能感受彼此。” “其实我从不看什么月亮,既然你喜欢,从今以后我也看月亮,你也是想我了,就看看月亮。” 说到最后,这个少年的嗓音明显颤了颤。 今后,夏宅对自己来说可能就是非常的禁地了,而身边的这位姑娘也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 忽地,长夏觉得肩上一重,转头对上了太子的脸,那双眼睛散发着妖兽般的戏谑,然后下一秒变怂:“夏夏,见不到你我要怎么办?” 鸡皮疙瘩从头顶蔓延到脚面,陆长夏侧了侧身子,将自己从他的“魔抓”中闪出来:“我觉得太子你有点变态啊,话说,你怎么就赖上我了?就因为你被我看光了?” “一部分原因吧,可能像书里说的,一见钟情!” 她倒是笑了,质问道:“一见钟情,永州那夜我穿着破烂,行为举止粗俗,就连打架都用些毒剂小手段,你对这样的我一见钟情,是不是口味独特了些?” “我的眼光想来特别。” “你是在夸我?” “我这个人其实很随性,真的不适合做什么太子,只是这宝座太过惹眼,明枪暗箭防的套多,以至于心眼也长了不少,我愿意放弃太子之位娶你如何?”他的神情认真道癫狂,她看了一眼便不忍看了,半低着头默不作声。 他忽尔笑了:“我是说笑的,陆掌司别认真啊。”说完,竟然不看她,起身将她拽起来,拉着她飞过檐角,走过假山,往夏府的方向走。 而陆长夏的心头抹不去的十一层淡淡的不知名的东西。 到了夏宅,她突然不走了,见他回头便说:“赵明熙,如果将来登上帝位,你会娶多少个妃子?” 他的眸色闪过一丝欢喜,认真道:“我只娶你一人。” 她摇摇头:“皇后不会答应,文武大臣不会答应,祖宗牌位不会答应。这重重的阻力你又该如何面对呢?” 他却自信起来:“本宫的事如果别人来插手,那只能以牙还牙。” 她半低着头,然后笑容潋滟:“赵明熙我答应嫁给你,但是你这辈子只能娶我一人,我不管你是当太子,皇上,还是什么其他的身份,但如果有一天你属意别人我也愿意让路,我会像贺大师活得磊落利索。” 赵明熙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长夏道:“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快掐掐我?” 她果真从斗篷李伸出了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脸,还别说,赵明熙的皮肤又嫩又滑,不用力根本掐不住,手劲过猛,竟将他的脸掐得白了几分,这厮居然一点不生气,脾气好的可以呀。 对方许是恼了,竟将她的手打了下去,然后用非常之手段搂住了她的腰,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将她生生地吻住了。 她伸手欲打,但对面这人却说:“有人,小心。” 果不其然,几个黑衣高手一掠而过,甚至有一人回头看了二人一眼。 他的唇不经意掠过她的脸颊,定格在她的又轻又软的唇上,她愠怒着,却也用眼睛瞧着飞身过去的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个还说道:“我们大梁女子竟然伤风败俗至此。” 要不是顾着身份,那黑衣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097 做戏 第二日,夏宅果真热闹了起来。先是太子来夏宅要见陆长夏,被那盛好言相劝不管用后,陆长夏这个当家主子才出来又和太子吵了一架,吵架的内容当然是讨厌透了之类的话,那衍在旁边喝着热滋滋的茶抬眼去瞧,二郎腿翘出了天际。 倒是素月轻牵着竹末的小手,二人四目相对,流了串串珠泪,竹末看着太子气得跳脚,不得不说:“素月,我想太子应该放不下小姐,我相信我还会回来的,你愿意等我吗?” 素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你要好好劝劝太子,我也好好劝劝小姐,还有,你武功高强可以随时来看看我吗?” 竹末似乎很为难,扫了眼太子,终究不忍:“你放心,我一定会来。” 素月这才安心地点点头又嘱咐道:“太子府好看的姑娘多,你不要拈花惹草,被我知道的话我不会饶了你。” 竹末破涕为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放心,竹末这辈子只娶你一人。”说完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道:“这是十几年前我娘去庙里求的平安福,你带着,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可是我没什么给你。”素月有点懊恼和神伤,竟无奈地挠挠头。 竹末抓住她的肩膀道:“不怕,你在这保重自己。我走了。” 素月艰难地点点头,抬眼见自己的深爱之人已经飘飘而去,不免心头空落。 太子和长夏很自然地撕破了脸皮,那衍见太子一行人走了,便笑看着长夏:“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下清净了。” 清净自然是指,赵明熙再也不会来,天际飞过几只白鸽,阳光刺眼,长夏眯眼望了望,便低头回身,故作高兴道:“那是自然,我早就烦透了太子。” 说完便迈出步子向前走去,而身侧那衍哥哥的声音却响起来:“要想取得重华宫的信任,就要做出点成绩。” “我现在没心情害人。” 他嗤笑道:“谁让你害人了,你可以帮着柳贵妃复宠,皇帝现在只是怀疑,没什么真凭实据证实自己枕边人是个骗子。” “先给敌人甜头,让她无比信任自己,然后再一举功之,这是鬼谷老师教我的。” 那衍点点头:“关于密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长夏侧眸扫了眼那盛,见那盛站在素月身边一副呆呆的样子,说道:“那衍哥哥,你知道这京都的菜价贵成了什么样吗?我不储备粮食,咱们怎么过冬?” 合着,这丫头叫那盛背着所有人挖地窖,是为了储存秋菜? 三岁孩童也没有这样好骗吧。 “别玩的过火,什么事都谨慎为好。” “那衍哥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他半低着头道:“下个月长公主寿辰之后,我也要离开夏宅了。” 他说的黯然,嘴角却微微翘起。俊逸非常的脸上现出一抹忧伤。 “你要想好,一旦站在太子身边,就是危险来临的时候,或许,衍哥哥你再也回不去了。” 她望着他,他则半低着头,看着地面的枯草,神色又点哀泣:“我知道,你想换绣闲回来,可是,她不会回来了” “就是有一个时辰,能让你们肩上一面,我也愿意一试。” 他抬起头,黑黝黝的眸子瞧着远处的檐角,似乎在发呆,可那淡淡的眸光中掠过一种叫做哀伤的东西,然后低头笑了下,半侧着身子,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抚了抚:“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她已经死在狱中了。” 关于梁朝公良子实一案,孙绣闲不过是个蝼蚁般的小角色,所以,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存在死在了狱中就不足为怪了。 或者说,张氏恨极了孙绣闲,才会让母族使了点小手腕,杀死了她。 而那样仙气的女子死的时候居然是笑着的,狱卒将她抬到了天牢之外的旧马车上,与一些刚刚死去的新鲜尸体摞碟在一起,然后转头交代了官夫几句,便嘘吁地笑着拉起旁边的哥们去花坊,谈笑间能听得见,对那位美人的觊觎未得之心。 长夏虽然和孙绣闲的交情不深,但晓得那衍哥哥心中的悲痛,不免神色忧伤,伸手抓住那衍宽宽的袖口,说道:“对不起,我应该早做准备。” 他轻轻牵起嘴角,朝着对面这姑娘扫了一眼,便悠然一笑道:“你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因为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 说完,将袖子抽回,迈着极为冷冽的步子向前走去。 长夏知道,此时的那衍真的需要静一静。 ******* 长夏不准备复宠,却准备为柳贵妃做一件事。 重华宫看似与往日不同,可是宫内宫外却流窜着一股肃杀之气,每个人都谨小慎微,连走路都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吵了两位主子,得个一丈红从而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至于今早夏宅发生的一切,早就传到了柳贵妃的耳朵里,所以,今日柳贵妃的精神似乎好了些,或者说,在陆长夏面前不在虚张作伪,一听到陆长夏要为自己找人,便坐直了身子,准备看看这位绣坊掌司如何聪慧过人。 “丑姨消失的最后地点是哪??” 旁边侍立的丫头得了柳贵妃的眼色,便朝着长夏说道:“娘娘让她做厨房的伙计,所以做了那顿午宴之后,就不见了人影。” “娘娘着人带我去小厨房看看。” 柳贵妃起身,将手臂搭在丫鬟伸出的胳膊上,便笑着道:“本宫随你去看看,看看你这丫头有没有能耐破解出什么?” 长夏微微挑眉,态度极为恭敬:“柳贵妃过誉,奴才不过是个愚人,用笨方法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来。” 一行人移至重华宫偏殿里的一处,正在烧火做饭的丫头见主子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伙计,跪下行礼。 柳贵妃说了免礼,一行人起身站到了旁边,这才注意到来人中多出了一个人,这人穿着宫装,形容举止大方得体,绕着屋内环视一圈,又左右查看了一番,确系没什么,转头拱手行礼,似乎很无奈地朝着柳贵妃摇摇头,柳贵妃也很失望,然而这是意料中的失望,毕竟陆长夏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成什么事呢? 098 结局 长夏回到绣坊,有点坐不住,终于挨到了晚上。 今日的京都下起了秋雨,深秋之雨冷寒至极,陆长夏穿着单薄的衣衫进了太子府,今日的太子府却不如那日,守备极为紧密,可饶是如此,陆长夏还是摸到了太子寝宫。 许是感受到来人,太子放下书卷,叫下人退下。 “出来吧。” 陆长夏从黑暗中上闪进来,关紧门扉,直直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求你一件事。” 太子吓了一跳,本来准备戏弄的话,变成了伸手扶起对方以及关切的话语:“发生什么事了。” 长夏咬牙道:“太子殿下不用找我母亲了,我已经知道我母亲人人在何处?” 她手腕上的力道加重,少年皱眉问道:“快说,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将你母亲救出来。” “只是这事对你有些难?”长夏闭闭眼,不知道,对面的这个少年能否为自己拼进一切,可此时,她真的找不出第二人了。 赵明熙咬咬牙:“和你说实话,今日我已经传书老师,希望自己不做这个太子了,如果我没了太子的尊位,只怕什么都帮不了你了,所以呢,趁着我手中还有点权利,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利用一下。” “你为什么不做太子?”她震惊,眼睛已经瞪成了一个圆,两瓣嘴唇也轻轻地颤抖:“赵明熙,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他背着手,半侧着身道:“厌了。长夏,年底的宫宴上,我会请辞,我想到关外生活。所以,今日你让我得罪谁,我都还能得罪的起。” “是柳贵妃,今日我去重华宫,在重华宫的偏殿看到了我母亲写在墙面上的字迹,是....是用胡文写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符号,但我认得那是我母亲。还有,我应该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柳贵妃的身世告诉你.......” ******* 第二日,皇帝早朝结束后,单独召见了太子,谁也不知道这位太子和皇帝之间究竟有怎样隐秘的谈话内容,只是,皇帝命人封了重华宫。 绣坊司司主陆长夏当着众人的面,用斧子劈了重华宫小厨房的灶台,灶台居然被人设了机关,陆长夏将手伸进飞着灰尘的灶台内,拉出了一个人,这人灰头土脸,口里正叼着一口馒头,左手捏着一个极为小巧的杯子,里面是清凉的茶汤。 这人就是消失几日的丑姨。 皇帝现场办案,命柳贵妃跪在下首听案。 丑姨陆凌语在长夏泪眼婆娑中,叙述了这些年发生在胡族的大事,最后矛头指向了柳贵妃:“皇上,柳贵妃是假贵妃,真正的贵妃在鬼谷山上。” 皇上淡淡道:“贵妃有何话说?” 柳贵妃的一双腿1突突个不停,那张娇俏地小脸吓得雪白,一双眼睛却狠狠瞪视着陆氏母子。“其实朕早就疑心你了,只是你掩饰得极好,一次次将朕骗了过去,贵妃你不想念你的姐姐吗?” 柳贵妃的眼睛熬得血红,回瞪着皇上道:“皇上,怎么说我都侍奉你多年,又给你生了两个儿子,这份情竟然比不上姐姐吗?如果是这样,那臣妾没什么好解释的,倒是皇上,打算将姐姐接过来吗?” 此时,站在一旁的伊妃也吓破了胆子:“皇上,都是柳贵妃指使臣妾的,和臣妾无关。” 皇帝瞪了她一眼,伊妃见势赶紧闭嘴,瑟缩委顿,似乎要躲进地缝里,祈求谁也不要发现她。 陆长夏跪了下来:“皇上,真正的柳姨生活在鬼谷,这些年对皇上极为思念,可惜柳贵妃势力太大,她怕自己回京没见到皇上,先丢了小命,所以,写了一封信给皇上。” 陆长夏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将信封呈了上去。 皇帝颤颤巍巍地展开信纸,眸光又柔和又哀泣,如果周围没人的话,估计这位年过四十的皇帝能哭出声来。 读罢,皇帝小心翼翼地将信纸叠好,两只眼睛已经布满泪痕,只是没有人敢直视龙颜,所以皇上的哀泣只有自己能感受得到。 许久,皇上说道:“她叫朕不要怪罪你,叫朕不要怪罪你,可是你怎么这么狠心,那样对待自己的亲姐姐,又叫人暗杀,毒妇,毒妇啊......来人,将柳贵妃打入冷宫,不许任何人踏入冷宫半步,将伊妃遣送回过,然后不得踏入梁朝半步.......” ****** 多日之后,京都下了第一场雪,雪花如鹅毛,不过一夜,将整个京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夏宅里,太子正将一个热炉子塞给对面的陆长夏,这丫头最近胖了不少,说话再也无所顾忌,二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相视一笑,正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穿着水蓝色的罗裙,虽然容颜上都是遍布的疤痕,但那双眼睛极为晶亮。 “给太子殿下请安了。”她微笑着,没有半点自卑。 太子笑道:“陆姨,千万别和我客气。”说着已经起身,转头看着长夏,又看向陆凌语道:“我们十二月初二的日子,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这样拘礼,我倒是不敢来了。” 陆凌语点点头,从身后素月的手里端来个食盘,长夏朝着素月眨眨眼,便起身迎着母亲过来,然后对太子说:“我母亲做的水晶糕,当年皇上还吃过,这回让你尝尝。” 太子朝着丈母娘点点头:“陆姨,你放心,我绝不说要请辞的浑话了,今后我会好好辅佐父皇,对了,今日柳姨不是召您们入宫吗?” 太子说的柳姨,自然是远在鬼谷的那位真贵妃,自从将她从鬼谷接近京都,皇上日日留宿,而真正的柳贵妃却服毒自杀了,想来,郭皇后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不过这件事,皇家只表明厚葬,没有其他说辞。 “她呀,今早上来了,说今个要和皇上去醉仙居尝尝。” 太子瞧着陆长夏狡黠的笑容道:“难道我们不去看热闹?” 说完,竟是哈哈一笑........ 推荐新书 衰太子的小毒妃,早就完结。 虽然粉丝不理想,但我还是把最完整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感谢喜欢我的,阅读我的小伙伴,真心感谢你们一路陪伴。 我会坚持把更好的作品献给大家。 2020年全人类的开端并不理想,春天的脚步以一种惨烈而惊心的方式开启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珍惜我们的家园,因为,地球只有一个。 但也许在浩瀚的宇宙中,我们又不仅仅是唯一,我相信,定有和我们相同的生命基因存续着…… 这是我写《外星太子你走吧》得初衷。 希望喜欢我的小伙伴继续观看我的故事和成长,亦愿你们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