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 第一章 最疼我的是阿非,我最爱的是罗只,伤我最深的是爱情。许多年过去之后,我才明白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非凡广告公司”里唯一的一个女孩子。 在我之前,曾有很多女孩来这里应聘,但都被经理何非婉拒:我们只招男士。 我是一个例外。 我并不比其它女孩优秀,我不懂阿非为何会选中我。但是不管怎样,我总算被这个城市收留了,否则我只有回山东老家了,因为在此之前我已碰了不知多少钉子,我几乎对在这儿找份工作不报什么希望了。 可是何非却意外地留下了我。因为何非对我的看重,我心存感激,工作起来近乎玩命,只要有一份事做,只要能留在这个美丽的城市,我是不惜力气的。 那天,为赶一份文案,我加班到很晚,做完已近午夜,我倦倦地收好文件,起身下楼,想找个地方喝杯咖啡。走出公司大门,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突然向我打开了灯,白刺刺的灯光封住了我的视线,我惊恐地退了一步。 何非从车里走下来,站在车旁燃起一支烟说:“没必要这么拼命的,怎么样,饿了吧,我们一起吃宵夜好吗?” 我无法拒绝他,随他上车。 “吴桐,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一阵难捱的沉默之后,何非先开口讲话。 何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成熟男人,在他面前我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我来公司快两个月了,这是第一次单独与他在一起,而且夜又这样深。我看了一眼被仪表盘昏暗的灯光映得一脸严峻的阿非,心里揣揣的。 我将目光移向窗外,街上冷冷清清,午夜街头,静得落下一根针都听得见。我有些后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上阿非的车,这么晚了,孤男寡女…… 我正想着,何非已经腾出一只手来拥住了我的肩。我的身体颤了一下,惊恐地睁大眼睛看他。 何非说:“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心里就明白自己没有爱情的日子该结束了……小桐,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因为爱情啊!” 何非拥我肩的手很温柔,但他的表情仍是一丝不苟,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样。我忍住了笑,小心地把他的手拿下来:“何老板……” “叫我阿非。”何非固执地重新把手放回我肩上。 “阿非,一心不可二用,你用心开车好吗?”我把他的手再次放下来,暗暗将身体朝边上挪了挪。 阿非觉察出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扫了我一眼,把车缓缓地停在了一家通宵营业的餐馆门前。 阿非说:“这家餐馆的云南过桥米线不错,你肯定没吃过。” 我吃过,我们老家的县城就有一家米线店。可是,看阿非那种真诚万分的神情,我不忍拂他的好意。 这么晚了,开车绕大半个城来吃一碗米线,阿非啊,你知道吗?我不喜欢。 我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孩,但是,我真的做不到让我的爱情从一碗米线开始。 我竭尽全力终于把那一大碗米线吞下肚去,出了餐馆的门,我长出了一口气,阿非追上我问:“吃饱没有?滋味还可以吧?” 我勉强点点头。 阿非发动车,我找了一张唱片放进音响里,是韩宝仪的《难忘初恋的情人》,我在心里笑了,我该唱“难忘初恋的米线”。 车经过一家叫“风城”的酒吧时,我征求阿非的意见:“我们进去听歌好吗?” 阿非没有停车的意思,一直往前开着说:“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间‘书吧’,我们可以边看书边让店主放音乐给我们听,我带你去。” 我怔怔地看阿非,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是一个在这座现代化的都市里生活了十几年的成功人士,怎么他的举动会怪异得与这儿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呢?一个男人,如果不会哄女孩开心,那还不要紧,可是如果他连揣摩女孩子的心事都不懂的话,那他没有爱情的日子离结束还远着呢! 第二章 自从那晚吃了一回米线之后,我就不敢再单独加班,因为我实在是怕了阿非的冷面爱情。 但是,我躲不过阿非。 情人节前的一个周六,香港歌星周华健在大剧院开演唱会,我是他的歌迷,自然不会错过机会,早早地打电话给好友舒琪,央她买了票。快下班时,舒琪开了车来接我,在楼下按喇叭示意我下楼。我找阿非请假,阿非走到窗前,用手拨开窗帘看了看楼下的车,有些紧张地问:“小桐,是谁?” 我有些好笑,故意含糊其辞:“一个朋友,她请我去听演唱会。” “我也可以请你的……我们去‘风城’好吗?小桐,别扔下我一个人,我,我是爱你的。”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怜这个家伙,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在短短几年里为自己赚了数百万,而现在年界四十了仍孑然一身,他有经商的天赋,但对于爱情,充其量他只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孩子。 舒琪久等不见我下楼,径直到我们公司来了,他站在阿非的办公室门口嚷道:“谁是吴桐的老板呀,这么霸道,连公休日也不放过,怕不怕我去劳动部告状?” 阿非愣了一下,看看我说:“是她请你听演唱会的么?” 舒琪走进来,哂笑着握了一下阿非的手说:“阿非是不是?听小桐说过你,果然威猛,怎么样,我拉小桐听歌你不会不放心吧!” 阿非有些迟疑。 舒琪笑起来,拉起我朝门外边走边冲阿非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老板,不用这么依依不舍的,你放心,小桐跑不了,拜拜!” 出门上车,舒琪暧昧地笑道:“小桐,你们之间发生没发生那种事?” “不会那么快吧,他才请我吃了一碗米线呢!”我疑惑地看了看舒琪笑说:“怎么,你自己堕落了还不够,还想拉本小姐下水?” 舒琪已与一个台湾老板同居了两年多了,那个老家伙仗着有钱,包着三妻四妾还不算,还经常到酒吧找小姐,我劝过舒琪多次,她一直都不肯抽身。 舒琪边开车边为自己点燃一支烟说:“小桐,你信我的不会错,我懂得男人,阿非对你是真的,他若与你逢场作戏的话,不会是那种目光,你应该抓住。作为女人,无论如何要强,最后都免不了嫁人,能遇到一个既有钱又珍惜你的男人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幸运的,你千万不要错过,否则,你会后悔一生。” “别说我,你呢?他给过你承诺吗?这么久了,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舒琪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出来:“我何尝不想重新开始,可是我缺乏勇气,你知道,女人都是贪图安逸的,我不知道如果我白手起家地从头来过结局会怎样……我真的不想再改变了,无论以后伯豪对我怎样,我都不会怪他,我如果不爱慕虚荣如果我肯努力的话,就不会错到今天,自己的错,我不能算到男人头上。小桐,你与我不一样,阿非也不是伯豪,你应该把握住机会。” 伯豪就是那个台湾老板,我见过他,是一个谢了半边顶的老头,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永远的西装革履,而且我还知道他花在女人身上的精力远比花在生意上的要多。 我的目光停在舒琪美丽而忧伤的脸上,想起我们单纯快乐的大学生活,离开学校才短短三年,却一切都那么远了。 我试着劝舒琪:“我前天在晚报上看了一篇写金丝鸟的文章,那个女孩也和你一样大,她被香港的一个老板包了五年,那个香港人不只她一个女人,所以有时三五个月不去找她,她忍受不了寂寞学会了吸毒,后来,香港老板因为她钱花得太快,起了疑心,查出她吸毒后把她赶了出来,再后来,她到酒吧做了小姐……她染上了性病,加上顽固的毒瘾……现在她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身旁没有一个亲人,爱情亲情都因为她的过错远离了她……舒琪——”我轻唤她的名字:“舒琪,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呀!你还不该警醒吗?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你这么美丽,又有大学文凭,找个好男人相守一生不是太难……” “小桐,别说了,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舒琪揿下车窗,把半截烟头弹出窗外,像弹掉了身上的忧伤似的,冲我笑笑:“那个女孩的今天不会是我的明天,肯定不是,行了吧,好孩子,我们到了。” 舒琪踩下刹车,停下车后,用手拍拍我的腮说:“我妈要有你这样一半管我,我也做部门主管了,好了,妈,别替我操心了,还是先搞掂你的那个阿非吧!”说着,舒琪窜出了车外,朝剧院跑去。” 我也跳下车,一边追她一边喊:“我想搞掂的是周华健!” 演唱会结束已近午夜,走出剧院的大门,舒琪忽然愣住了,我问:“怎么了?” 顺着舒琪的目光看过去,我也愣了,在剧院广场的一根华灯下,阿非正站在那儿远远地朝这儿望着。 舒琪说:“真不敢相信,四十岁的男人追女孩子也这么痴情,小桐,你是傻人有傻福呀。” 我苦笑了笑:“我不傻,是阿非傻。” 舒琪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么好的男人你如果错过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我摇头:“我不会。” “你会!”舒琪吼道,然后转身上车走了。 阿非把车开到我身边,拉开车门说:“一定饿坏了吧,走,我们到水晶馆去吃水晶汤圆。” 我看了兴致勃勃的阿非一眼,恹恹地说:“我累了,想回去了。” 阿非有些失望,等我坐好,一边稳稳地开着车,一边从后面的座位上拿起一束玫瑰,塞到我手里:“情人节快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花凑在鼻翼旁闻了闻,然后放在车前说:“阿非,玫瑰是代表爱情的,可是……” 阿非止住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会让你接受我的,一定。” 我不会。我在心里固执地说。 第三章 周一上午,我替设计部主任周顿去晚报社送广告文案,在广告部我见到了罗只。罗只只有二十八岁,英俊潇洒,有款有型,在他面前坐下,一股帝王之气迎面扑来。这样的年纪,已拥有了一间独立而且豪华的办公室,已经成了这个名扬世界的城市里,一张大报的广告部主任,面对他,我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一边翻着文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是不是新来的?周顿呢?如果这份文案是你做的,那么你请周顿签了字再送来好吗?” 我看了看罗只青春逼人的脸和他敷衍的笑,不由被他的傲慢激怒,我冷冷地说:“这上面有何非的签名够不够?” 罗只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会不买他的帐。他接过文案,在面前摊开说:“对不起吴小姐,你误会了,不是我故意难为你,是因为周顿这小子喜欢偷懒,他经常让一些新人拿半成品来搪塞我,你看我案头这么多事,哪有空闲去为他改作业呢!” 罗只很真诚地看着我,似乎一个被错怪的孩子,一脸的无辜。 我意识到自己小题大作了,不好意思地莞尔一笑说:“幸亏这回是周顿的大作,否则我老板知道我拿半成品给客户还不得把我给开了!” 罗只朗声一笑说:“像吴小姐这么漂亮且能干的人才,请都请不到,谁还舍得开你走呀,怎么样,如果在老何那儿呆得不开心,你可以到我这儿来。” 我的目光停在罗只有棱有角的脸上,有些迷离,这张脸,恍惚曾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时我还很小,十几岁的样子,有一回在乡下看露天电影,前面站了一个高大的男孩,尽管我踩了板凳,还是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我拽了一下那个男孩的衣襟怯怯地说:“我们换一下位置好吗?”那个男孩回过头,我们站得那么近,他的鼻子几乎擦着了我的额头。他冲我温厚的笑笑,闪身让我站到了他前面。那一刻,我记住了他英俊的脸和迷人的轻笑。后来,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过他,每一次我都把终身许给他,我认定,今生我是他的了。谁说过,如果有缘,梦也可以成真。罗只真的就长了和那个男孩一模一样的脸,甚至他们的微笑都一样。难道,真的是缘份的事? 但是,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把自己许给罗只。 从报社出来,一路想着心事,走到“田园果吧”门前时,险些撞在一辆停在路边的车上。那是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车牌有些面熟,想了半天终于悟过来,原来是包舒琪的那个男人的车,那个台湾佬。我赶紧像躲瘟神一样走开。这时,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吴桐,是你吗?” 我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去,只好慢慢转过身,硬硬地挤出笑应付他:“你好……今天天气不错啊!” 那个秃顶老头伸手在我面前。 我故作不懂:“干嘛?看手相吗?你连脚相都是大富大贵,何必多此一举。” 伯豪讪讪地笑,收起手:“你还是这么厉害。” “我厉害吗?你还没见识过,如果哪天你对舒琪不好,我让你真正见识一回?”我嘲弄道。 这种人,我打骨子里看不起他,不是因为舒琪,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伯豪并不介意我的促狭,向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串水钻项链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我惊了一下问:“干嘛?” “我从意大利专为你带回来的,只有你才配得上这么好的链子。”伯豪肥胖的脸上堆满令人恶心的笑。 我皱了一下眉头:“舒琪知道吗?” “你不要老是提她嘛,她的那一份已经给她了,这是送你的。来戴上看漂不漂亮。” 我差点吐出来,我都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么无耻的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他把我当成什么样的女人了? 我冷笑道:“朱伯豪,你手上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链子?我请你还是都把它送给舒琪吧,能把舒琪一个人牢牢拴住就是你今生的福了。” 伯豪怔了一下:“你是说舒琪她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 我无可奈何地看看他:“你没别的事可做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请你少做些无聊的事好吗?” 我拦了一辆的士,刚坐上去,伯豪过来按住车门问:“告诉我,是谁?” 我冲司机说:“神经病,别理他,快开车。” 车一颠,冲了出去。 第四章 中秋节前夕,公司决定与市有线电视台合办一台文艺晚会,我被抽去做舞美。 演播厅在一家大型企业的礼堂里,我去时,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在指挥一群工人装彩灯。走近前,那男人一回头,却是罗只。 我朝他点了一下头,拿起桌上的设计方案看。 罗只丢开那些工人,走过来说:“吴小姐,我想在这儿肯定能见到你,所以电视台的朋友一请我,我就答应了。” 我笑笑,开玩笑说:“更重要的是你看到了不菲的设计费。” 罗只压低了声音说:“不,更重要的是可以看到你!” 我抬头看看他,他的目光暖暖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故作镇静地摇摇头,其实心已大乱,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对男人的重视感到不愉快,而且,罗只又是一个令我心仪的男人。 我指着设计方案下方的效果图给他看:“罗先生,我不知这个方案是谁做的,但是我想谈谈我的意见,你看这儿,舞台背景是不是太乱太挤,副题“鹏城仲秋文艺晚会”的字体太大,而主题“非凡夜晚相思城”太小,明显的主次不分,另外,这轮明月也太靠中间了,如果稍偏左一点,用白白的月光把后面的标题字照得半明半暗,是不是可以产生一种乡愁浓浓的效果?” 罗只点点头,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老王,把‘鹏城仲秋文艺晚会’几个字做小一号,什么?已经做完了?做完了也得改,对,你照我说的做。” 罗只关掉手机说:“你一句话又让你们老板多花几千块钱……”正说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撞了进来,走到罗只跟前,一只手揽在他的腰上,半拥半推把他带到门口,罗只看看我,挣开她的手,与她拉开距离,两个人急急地说着什么。 那个女人有些面熟,似是电视台新播的口红广告里的模特,那则广告因为设计独特,构图新颖,我看过多遍,而且知道它的作者就是罗只。 我有些妒意,不知道她与罗只如此亲密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好不容易谈完,那个女子又像一只蝶一样轻轻飞走,罗只转而走过来,解释说:“酒吧歌手,我找她拍了一次广告就缠上我不放,这次还想上晚会,咳,现在的女孩子……” 我在心里说:“但愿如此!”脸上仍然是无动于衷的平淡,像罗只这样优秀的男人,少不了女孩子追,而我,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普通女子,罗只不会在意我。 晚上收工后,我抓起外套要走,罗只追上我说:“小桐,我们去喝酒好吗?” 我想了想故意说:“不好,女孩子进酒吧不好。” 罗只一呆,顿了一下说:“小桐,原来你这么传统,其实,酒吧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要不,我们去‘田园果吧’饮鲜椰汁如何?” 我不敢再坚持,怕罗只把我看成矫情的女子,也怕就此错过一份缘。 坐进罗只的车里,闻见一种与他办公室里一样的香气,我问:“什么香?这么浓,第一次见男人用香。” 罗只笑,说:“爱情香啊,专门用来迷女孩子的,因为,有一个叫罗只的小子还没人爱呢?” 我的心动了一下,很想告诉他,我已经被他迷惑了,我可以来爱他。 车子在“田园果吧”门前停下,我下车,罗只去泊车,在停车场,一个正要驾车离去的女人在罗只车前停下来,摇下车窗冲罗只招手,罗只从车里拿出一捧什么递给她,那女人伸手去揽罗只的头,罗只慌慌地看看我躲开。那女人也侧目看我一下,然后伸手把罗只给她的那捧东西扔出来,艳艳地撒了一地,这回我看得真切,原来是大红的玫瑰。 为什么我坐了一路的车都没看见罗只车上有花?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而我,又是第几个?我有些怕,也有些冷,趁罗只还没过来,赶紧拦了辆的士,急急地逃开。 回到公司的宿舍,还没脱掉外套,电话铃突然响起。我以为是罗只,不敢接听,任电铃一声紧一声地响。 电话铃终于停下时,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我不由大怒,猛地拉开门吼道:“你还有完没完……” 站在门外的却是阿非。 阿非怔怔地看我说:“你没事吧?刚才罗只打来电话,说你还没吃晚饭,我在街上给你买了盒饭,快趁热吃了吧。” 我久久地看着阿非,心里有些隐隐地疼,阿非啊,以你四十年的经历,难道你真的不懂该如何追女孩子吗? 我重新抓起外套,拉住阿非的手说:“阿非,我们去喝酒好吗?” 阿非有些受宠若惊,帮我穿好外套,锁了自己的房门,匆匆地去提车。 我站在冷冷地路灯下,心也有些凉意,泪差点掉下来。 第五章 翌日清晨,罗只来接我去演播厅,他穿了一件乳白色的休闲服,打淡蓝碎花领带,脚上是一双浅灰色的皮鞋,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俊秀孺雅之气。我不敢看他,绕过他的车朝前走,边走边说:“昨天晚上的事对不起,我……身体不舒服。” 罗只拦住我:“小桐,一起走。”说完不由分说,拉开车门把我塞进车里。 罗只发动车,一路向海边驰去。 我说:“上班时间到了,去晚了老板要扣我薪水,请送我去演播厅好吗?” 罗只一言不发,只是飞快地开着车子。 在海边,一群海鸟自椰树林里飞过来,白白的身子,灰灰的脚,颈上一道淡蓝色的项圈,有点像罗只。 我轻笑了笑。 罗只停下车,问我:“笑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转而问他:“这么早带我来这儿来干嘛?” 罗只幽幽地说:“来看看大海,我们离海这么近,可是来看过它几回呢?我离女人那么近,可是爱情又在哪呢?小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说完,罗只两眼热切地盯着我。 我淡淡地说:“不明白。” 罗只忽然抓住我的手说:“小桐,我爱你呀,你没感觉到吗?” 我不以为然:“你的女人很多。” “不,小桐,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其实她们只是想借我的力量实现她们的欲望,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而你不一样,我认识的女孩子中,只有你真正让我动心了,我会珍惜你,爱你一生。” 说着,罗只把我拉近他,搬过我的头,轻轻地吻我的额,眼睛,鼻子……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喘息急促起来。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弱智,我的恋爱还没开始,我已经无法把握自己了。罗只的手不停地在我身上抚摸着,他的嘴唇越来越湿润,我的理智也被他濡湿了,慢慢融化,我在心里固守很久的是非观念正一点一点被罗只舔噬掉,因为爱情,因为罗只,我不管对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落在车前的水鸟惊醒了我们。我推开罗只,整整衣裙,看那只蓝颈的鸟还没飞走,指给罗只看,罗只开怀大笑,少顷,收笑说:“有时候真想做一只小鸟。” “我也是,只是不知做小鸟可不可以自由的爱一个人。”我轻轻地说。 罗只温柔地拢住我的肩说:“肯定可以的。” 我们赶到演播厅时,阿非正沉着脸站在门口指挥工人卸道具。我走过他身边时,他看看我,又看了看手表,叫住我说:“小桐,你去了哪里?是不是和罗只一起出去的?他那个人,生活很不规距的……” 很多人都看我,我有些窘,边往里走边打断他的话说:“何老板,如果我迟到的话,你可以扣我的薪水,但是我的私生活你不可以干涉。” 中午吃饭时,我故意领了盒饭拉着罗只在一起吃,阿非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干活时阿非不时地冲工人发脾气,我感到好笑,阿非呀,为什么你对爱情这么的束手无策呢? 晚上收工时,阿非叫住我:“小桐,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罗只站在远处的车旁向我招手,我看了一眼阿非说:“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爱情是不能够勉强的,对不对?我们随缘好吗?” “不,小桐,不仅是爱情的事,我想给你谈谈罗只这个人……你太年轻,你不懂得人心险恶……” 我厌恶地逼视阿非,冷冷地说:“何老板,为什么要这么鼠肚鸡肠呢?罗只怎么样,我会看,你别忘了,我已经是一个成人了。” 说完,我丢下阿非,径自朝罗只走去。 爱情有时就是如此残酷,在你爱和你不爱的人之间,只能是爱憎分明,根本就无法去顾及伤未伤害别人。 那晚,我和罗只先去喝酒,然后跳舞,再然后驾车去海滨大道兜风,一直疯玩到深夜,我开心的不行,在回来的路上,再一次地拿阿非与罗只相比,在阿非身上更加找不出值得一个女孩去爱的地方,他不会玩,不会享受人生,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作为一个成功的男人,在如今这样的时代里,他像一条侏罗纪的恐龙,不合时宜地游弋在霓虹灯下,他找不到爱情的入口,也找不到人生的出口,他只能孤独地看着这个流金溢彩的时代流泪。 罗只伸手打开音响,是邓丽君在唱“有缘相聚,又何必常相欺,到无缘时分离,又何必常相忆,我心里有的,只是一个你,你心里没有我,又何必在一起……”我喜欢她的歌,她的凄美和柔情。罗只问:“你去哪儿?还回公司的宿舍吗?” 我有些无奈地说:“不回那儿,我还能去哪儿呢,在这个城市,我是没有家的。” 罗只温柔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说:“去我那儿好吗?我的家也就是你的家,我爱你,就不会让你在这个城市里受半点的委屈。” 我看罗只,他一脸的真诚。“但是——”我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车到公司门口,我一下车,阿非醉醺醺地从旁边走过来,拦在我面前:“小桐,我等了你一个晚上……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还是要提醒你,离罗只那小子远点,他是一只色狼!我曾亲眼看到他在酒吧里和舒琪在一起……” 罗只不以为然地拍拍阿非的肩说:“阿非,别这样,你是商人,应该懂得竞争也是需要风度的,侮辱他人只能暴露自己的卑鄙,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为什么非要弄得跟仇人似的呢?” 阿非红着眼看罗只:“你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还要来欺骗单纯的小桐?你的事我本来不愿管,可是小桐我不能不管……你放过她吧,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听阿非如此说,我不由怒上心头:“何非,你给罗只钱什么意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管我?你是我什么人?想做我的监护人是吗?你够资格吗?” “小桐!”阿非吼起来:“你还执迷不悟呀,他是个骗钱骗色的恶棍!”说着阿非握拳猛地打在罗只的脸上。 罗只看看阿非,出乎我意料地冷静,他轻轻地说:“阿非,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你放心,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对小桐的爱都是发自内心的,我会好好待她的,从明天起,小桐辞职了。”说完大度地握了握阿非的手,拉我上车。 我回头看阿非,他有些落魄,在这个城市里,他同我一样,也是形只影单。我知道,今晚我若从他面前走出去,今后我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我有些犹豫,毕竟阿非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过我,而且他也是爱我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太无情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可是,爱情的事,是不可以有同情的呀,我低低地说:“阿非,我们还是朋友,你——多保重!”说完逃似地钻进车里。 罗只发动车,邓丽君还在唱:“今天说要忘了你,明天却又想起你,念你念你在梦里,问此情何时已……”我的脸上湿湿的,我知道是自己流泪了。 罗只拿纸巾给我:“小桐,别哭好吗?你一直是个快乐女孩的……如果你后悔跟我走的话,那我现在马上送你回去。” 我摇摇头:“我不会后悔,可是——”我将目光投向窗外“阿非不会害我的……他真的很爱我,所以才……我是不是伤他太深。” 罗只用一只手轻轻揽住我的背:“我也不会害你的,相信我小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别想过去的事了好吗?开心点,明天我们去香港看马赛好不好?” 我忽然记起阿非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兀地问罗只:“你认识舒琪?” 罗只沉默了一下,笑笑说:“不认识,不知阿非怎么会提起这样一个名字,你的朋友?怎么,是不是因为阿非说我和她在一起过,你怀疑我……” 我不介意地一笑:“不会,我即使不相信你,也还得相信舒琪——我们是亲如姊妹的好朋友。” 我要过罗只的手机,拨舒琪的号码:“舒琪,是我,小桐。你自己在家吗?我无家可归了,今天去你那儿暂住一晚好吗?谢谢,我马上就到。” 我关上电话说:“麻烦你送我去福田区,今晚我住舒琪家。” 我看看罗只,他的脸色灰灰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六章 我从阿非的公司辞职后,阿非来找过我多次,恳切地请我回去,我也曾动摇过,但是因为罗只一再坚持我不回非凡公司,并很快地用我的名字注册了一家“同路”广告公司交由我打理。公司开张后,罗只介绍了很多他的客户给我,使“同路”的生意异常的红火,我忙于应酬生意上的事,忙于和罗只的爱情,渐渐的,阿非之于我已是一个遥远的梦。 我最后见阿非,是在一次广告投标会上,我没有看见他,他先发现了我,他慢慢地站过来,脸更加削瘦,人也更加沉默,我们互相点了一下头,我要走开,因为我实在不敢去面对他怨怨的目光。阿非哑着嗓子叫住我说:“小桐,我们可以再谈一次吗……我做完这一次要去兰州了,晚上我在‘风城’等你好吗?” 我想拒绝他,因为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还有何话可讲,可是看着他形只影单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我答应了他,他放心地笑笑走开,背影在灯光下暗暗的,我的心有些酸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这样低落。 晚上,我找了个借口躲开罗只,去“风城”见阿非。“风城”是一间很雅致的酒吧,宽阔的大厅用一块块的木格隔成两爿,一边用巨幅的油画做成一个景深引向歌厅,另一边中间有一个水池,里面摆了一架木水车,吱吱呀呀不停地转,有一种怀旧的忧郁,也有一种时光如流水的诗意,水车周围散放着几张朴拙的木质圆桌,客人可以边喝酒边听那边远远传来的歌声。 阿非早来了,见我进来,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我招手,他穿了一套华贵的意大利洋服,领带也打得很标准,新理的头发使他精神抖擞。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笑着问:“喝点什么?葡萄酒好不好?”我也不知自己该喝点什么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心情,我忽然有一种想大醉一场的冲动。阿非叫过招待,吩咐:“两杯轩尼诗,一个果盘。” 我说:“要一瓶吧,我们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 阿非看看我,点点头。 阿非一直看着我,那种目光令我心颤,我躲开他的注视,用手去捉水车扬起的水花。 阿非说:“小桐,你和罗只,现在……快乐吗?还生我的气?也许我真的错了,我很蠢的,明明不可能的事,却那么不肯放弃。其实你和罗只还是……适合的,只是他……算了,你说过,你会看的,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你可以看清一个人的,只要他对你是真的,就够了。来,我们喝酒。” 我说:“阿非,对不起。” 阿非轻笑,目光转向门口,我看他的脸,须臾,两行泪滑下来。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当着女人的面流泪,我不由一呆,拿出纸巾给他,低低地说:“阿非,我知道我欠你很多,可是,你懂的,感情的事真的不可勉强,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阿非拭去泪,还是轻笑:“让你见笑了,我总是掩饰不了自己的感情,四十年了,除了我的母亲,我没爱过任何一个女人,而你,险些让我疯狂,我也不想勉强自己不爱你啊,可是,我爱你,就得让你快乐,只要你开心,我怎么都无所谓。今天你肯来陪我喝酒,我已经很知足了,来,我们再喝一杯。” 我强忍住眼泪,陪阿非喝干一杯酒。我说:“也许我太自私……” “不是,是我们没有缘分。” “你真的要走吗?因为我?可你的事业在这儿呀!不走行不行?起码这儿还有……朋友,兰州那么远,你一个人……” “我发过誓的,这一生只能有一次爱情,现在,我试过了,我失败了,我不会再爱了,所以,我只有流浪天涯才能抚慰我心上的痛。我是不是太浪漫主义了?” “阿非,你何必这么痴情?世上比我好的女孩很多呀,你这样,我会谴责自己一辈子的,你试过了一次,为什么不可以再试一次?再试一次好吗?” 阿非摇摇头,又喝尽一杯酒说:“小桐,喝呀,今天我还坐在这儿,明天生死谁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阿非叫过招待,点歌。 转而问我:“小桐,我想最后为你唱一支歌,你选一首。” 我说“别唱了好吗?我们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阿非已有了些醉意,坚持要唱歌。他踉跄着走到歌台上,拿过话筒说:“我要把这首歌献给我最爱的女孩吴桐小姐,我想告诉她,尽管她不能接受我,但我对她的爱是永恒的,十年,二十年,这一生,我都不会再去爱任何一个人。唱完这首歌,我就要远走沙漠了,但我不寂寞,因为爱人在我心里——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没有人能够体凉我 那爱情到底是什么 让我一片模糊在心头 …… 爱情这东西不会长久 也许它确实很美丽 也许过了今夜不再有 …… 也许今生注定不能够有 眼看爱情如此飘过 只有含泪让它走 只好每天守在风中任那风儿吹 风儿能够让我想起 过去和你的感觉 ……” 这一首王杰的歌,我听过多次,从来都不曾留意过它的含意,今天,被阿非略略沙哑的嗓音演绎下来,竟是那么的缠绵悱恻而且扣人心弦,在众人雷鸣般的掌声里,我不禁泪如雨下。阿非呀,虽然我从未爱过你,虽然我从未被你打动过,但是,这次,我真的是无法摆脱你深沉的爱带给我的负疚了。 那晚,我们喝掉了整整两瓶酒,我摇摇晃晃开着车送阿非回公司,阿非一路上一直唱着王杰的另一首歌“……等你开口把我留下来,爱你的心迟迟不肯走开,我还没有准备怎样去面对一个人的孤单,明天的我应该往那里去……” 我一任眼泪在脸上纵横,心被一种痛胀满着。我握紧阿非的手,给他最后一点温存——我能给他的惟一的抚慰。 车子在迷漫着风花雪月的街道急急穿过,没有人知道,今晚有两个人从此在爱情的路上分道扬镳。 此时已是冬天的最后一天了,在这样充满生机的季节里,没有谁愿意花落,没有谁愿意被春天抛开,可是,有一个痴情的爱者,却捧着满怀的落花寂寂地走在了春天之外,我不知道,塞外的朔风能否让他变得坚强起来。 到了阿非楼下,我扶他上楼,他的身子重重的,他的酒量向来很小,可是今晚却喝了那么多的酒,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因为伤心,也许只有酒才可让他暂时忘掉忧伤。他抓紧我的胳膊,抓得我生疼,我半抱着他一步步捱到他的门口。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帮阿非打开门,把他放到床上,给他倒了一杯水,阿非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拉在了他的怀里。我一直以为他醉了,所以没提防他。我被他的袭击吓了一跳说:“阿非,你做什么?” 阿非不说话,抱紧我,开始吻我的脸,接着动手解我的衣扣。 我用力推他,他不为所动。 我说:“阿非,你不能这么做!” 阿非似是早有预谋,一边用嘴捕捉我的唇,一边有条不紊地脱我的衣服,他的清醒令我吃惊,也令我愤怒。我几次用牙齿捉住他在我嘴中不停搅动的舌,只是不忍心咬下去,他是爱我的呀。爱情可以使一个人疯狂,如今,我正被阿非疯狂的爱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我徒然地挣扎着,一下一下慢慢地被阿非剥得精光。阿非把头埋在我的两乳之间,无声地哭了,湿湿地泪水慢慢冲走了我心头的屈辱,想起阿非对我的付出,想起他今晚为我唱的歌,想起他从此要孤身天涯,我停止了挣扎,躲开阿非的狂吻说:“阿非,我给你!” 阿非怔了一下,手慢慢松开。我轻轻抽出右手去解他的腰带。 阿非握紧我的手。 过了片刻,阿非站起来,从旁边拉了一条毯子盖在我身上说:“小桐,对不起。”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来。 第七章 阿非和冬天一起离开了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 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就像一枚玉佩,虽不是心爱之物,可是一旦失手碎了,心总是有些伤感。 我去机场送阿非,上飞机前,阿非说:“有一天,在这儿过得不开心了,可以到兰州来找我……我永远都等你!” 我强笑。想告诉他,我不会不开心的,因为罗只与他一样的爱我,我也爱他,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只是阿非一个人,从此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快乐。 我说:“阿非,记着给我打电话。” 阿非一脸的凄然,放低了声音说:“小桐,我可以最后吻你一次吗?” 我点点头。阿非低下头在我额上轻轻一吻说:“小桐,再见。”说完疾疾地转身而去。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我有些虚脱,回头想想这几天近乎生离死别的经历,不由惶然,好一阵子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于是打电话给舒琪,约她出来喝咖啡。 舒琪听出我的不快乐,很快地赶到。好朋友就这点好,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会让你感到累。 我们在南都酒店的咖啡厅里坐下,舒琪直直地看着我关切地问:“失恋了?” “要是失恋就好了,阿非走了,他一个人去了兰州。” “为什么?他还有机会呀,他怎么这么懦弱!” “不,他没机会了,是我伤害了他。” “什么?你恋爱了,那个男人是谁?有没有阿非那样痴情?” 我看到邻桌一个俊秀的男孩不时地朝这边看,用脚尖点了一下舒琪低声说:“瞧,那个男孩是不是对你有意啊?” 舒琪扫了那个男孩一眼,呷了一口咖啡说:“呸,那种男人,他也配!” 我惊问:“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别看他,小心他傍你。” “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小白脸没咀嚼能力啊,专吃女人的软饭,难为他是男人!” 我转身认真看那个男孩,他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脸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一身价值不菲的花花公子西装使他帅气十足,很标致的一个男孩,怎么会?那个男孩见我看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掩饰着转过脸去看窗外。 我问舒琪:“你怎么知道他是那种人?” 舒琪显得不耐烦:“他追我啊,上次在‘战国时代’跳舞,他问我寂不寂寞,他说他可以让我快乐……嘻,雏儿,还想讨我的便宜!” 我说:“我可以试试他吗?” 舒琪睁大眼睛:“你这么有兴趣?小心*烧身啊!” 我一笑,拍拍舒琪的手,起身走到那个男孩面前:“嗨,一个人,我可不可以坐下来?” 男孩看看我又望一眼舒琪,点下头:“随便坐,喝杯什么?我请客。” 我款款地坐下来,故意吓他说:“来杯马爹利。” 男孩笑起来,一口白亮亮的牙齿,清洁而整齐:“那酒很烈的,不适合女孩子喝,换可乐好吗?” 他的体贴让我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尽管他也许是为了省钱。我也还他笑:“可是可乐没有酒的味道,现在,我想醉!” 男孩不在坚持,招手吩咐招待:“两杯马爹利,噢,不,三杯,另一杯给那位小姐。” 舒琪听了,索性走过来挨着我坐下说:“喂,小朋友,你请客也该问问我愿不愿意啊,我不喝烈性酒的,小姐,谢谢,给我一杯鸡尾酒。” 男孩调皮地冲我做了个鬼脸,依然笑吟吟的,一点不恼。 我说:“还没请教大名。” “黄鸿飞,叫我小鸿好了。” 舒琪叫起来:“黄飞鸿的兄弟?大侠啊,该不是劫色又劫财的大盗吧!” 黄鸿飞脸一红小声说:“我不喜欢开玩笑的,难得相识,请问两位小姐芳名?” “我,吴桐,她,舒琪——小心,酒来了。”我似乎看戏地笑说。 “舒小姐我见过的,你的名字似乎也不陌生,我记得网上有一个‘同路’网页,设计得还算精美,嗨,想起来了,你就是同路的老板吧?认识你真是三生有幸!” 我和舒琪相视一笑。 黄鸿飞问:“你们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证实了一件事情。”我淡淡地说。听他说起网页,我好奇地问他:“怎么,你也有时间上网吗?” 黄鸿飞谦虚地说:“我在网上主持chqvan网站的‘情感快车’,上大一时就开始了,做着玩的,有空欢迎你的光临。” 我大感意外,看看舒琪,她也觉出自己误解了黄鸿飞,给我做了个鬼脸。 “情感快车?专登言情小说的那个站点?我曾访问过一次,很不错的,原来是你做的,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真不简单!”我称赞道。 舒琪也一改刚才吵吵的样子,用手托着腮,含情脉脉地看着黄鸿飞,用极柔美地语调说:“飞鸿啊,看不出你是电脑专家嗳,你真的好酷,我们拍拖好不好?我会让你快乐的!” 黄鸿飞有些尴尬:“舒小姐,不是飞鸿是鸿飞……” 舒琪打断他:“叫我十三姨,你认识我好有福嗳,我有房子有车还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不知道你身体行不行啊!” 我暗暗发笑,知道舒琪的顽皮劲又上来了。 可是黄鸿飞血气方刚,全然不懂舒琪的游戏规则,肃然道:“你有房子有车有大把的钞票?你醒醒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那是别人用来买你的,要不是看你还有药可救,我才懒的搭讪你呢!” 舒琪未料到黄鸿飞已知道自己的老底,更未料到他会让自己下不来台,不由恼羞成怒,猛的一拍桌子吼道:“你算老几你来教训我?我卖不卖关你屁事!”说着把那一大杯鸡尾酒全全地泼在黄鸿飞身上。 舒琪转身风样旋出了酒店。我看看狼狈不堪的黄鸿飞说:“她和你开玩笑呀,你怎么这么没幽默感,还这么刻薄,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没有怎么追女孩子,还呆着干嘛?等舒琪来给你道歉吗?快追她呀!” 黄鸿飞如梦方醒,掏出一些钞票放在桌上说:“替我结账,改天我重请。”说完急急地追了出去。 我长出了一口气,也许舒琪从此不会寂寞了。 第八章 阿非走后约一个月的一个晚上,我和罗只终于住到了一起。 那晚我们一起喝酒,其间谈到阿非,我忍不住流泪,不是不舍他,而是同情他的落魄,那样一个好男人,不该是那样一种结果的。罗只的目光始终柔和,一点怪我的意思都没有。我感动于他的大度,主动亲吻他,也许是酒的作用,或者是我的心太压抑,总之我再也无法把握自己,在罗只落满白色月光的大床上,在罗只的温柔进攻下,我变得疯狂与*……人总是一夜决定一生,我也一样。在一阵疼痛之后,我反而平静下来,仅仅是一刹那间,我由一个单纯透明的女孩变成了女人,罗只的女人。这个过程迟早要经历,我是一件艺术品的毛坯,被一个爱我的男人雕琢成了成品,他给予了我最初,我将给予他最后。 我搬到了罗只那儿,爱情离婚姻只剩一步之遥,我丝毫不怀疑我与罗只能白头偕老,相爱一生。 我完全沉醉在了每天与罗只浪漫温馨的时光里,早上我们一起去公司,晚上一起回家,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两个人挤在一个浴缸里洗浴,然后相互吻干对方身上的水珠,在浴缸里、地板上、沙发里*。我们用心爱过了对方,我们开始认真地享受着对方的身体之爱,这样一生,不会不快乐。 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发现我和罗只之间有没什么不对,但是,一件完美的瓷器,无论你放在灯下还是阳光下,都不会发现它有裂缝,只有给它注满水,你才知道它是不是完美无缺的。 我总是不舍得用一件至爱的瓷器盛水,所以那道缝隙就一直的隐藏着。 舒琪的伯豪总是不在家,他留给了舒琪太多的时间和金钱,虽然舒琪的心是空的,但她只要放得下,就有快乐,事实上她也一直是快乐的,她那种及时行乐的人生态度有时也会感染我,让我觉得自己是累的。 于是我和罗只尽情享乐,不顾羞耻地尝试新的*方法,满脑子都是罗只*的身体,以至时刻都在思考怎样使*变得更艺术、更快乐。 再一次和舒琪相遇在“战国时代”里时,我已经可以很自然地与她讨论*的新方法及*的问题了。舒琪奇怪我的改变,我说,做女人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舒琪笑:“如果你尝试了更多的男人后,才可说这句话。” 我问:“那个小白脸如何?” 舒琪摇摇头:“他认真了,想娶我,我这样的女人,会害他的。” 我说:“不如就嫁给他,伯豪那边我去说。” 舒琪点了一支烟说:“你别多事。” 回来的路上,舒琪从车后座上取过一包东西给我说:“这些东西都是关系伯豪的,你替我收着。” 我有些诧异:“是什么?” 舒琪玩笑说:“白粉,你怕不怕?” 我也玩笑说:“我正要找点尝尝呢,这次回家可有得试了。” 回到家,罗只已泡在浴缸里等我,我不知道我的生活是从何时起只剩下了*的,女人若要堕落,真的是简单。 我丢下包,冲进去,问罗只:“今天又有新花样吗?” 第九章 罗只要去西安出差,我给他三天的假,他笑着答应,他也不舍得我。 我看着他登上飞机走了,三天,这个世界该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吧。 然而只过了两天,世界就大乱了。 第二日晚上,我正缩在沙发里看电视,舒琪忽然打电话过来,声音急促而慌乱:“小桐,你马上来我这儿一趟好吗?我出事了……” 我吃了一惊,不知舒琪出了什么事,匆忙抓起外套冲出门去。 在舒琪豪华的公寓里,朱伯豪斜倚在沙发上端着一杯酒旁若无人的浅饮低酌。 而已经去了西安两天的罗只,此时正衣冠不整的佝坐在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努力使自己不至因抖颤而跌倒,但是心已经乱成了一堆烂麻。 罗只看见我,也呆若木鸡,脸色越发的苍白。 舒琪穿一身薄如蝉翼的睡衣,一脸的泪痕。她拉起我走到一旁悄声说:“我和罗只的事,伯豪都知道了,他不肯放过罗只,还有我……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帮帮我,给伯豪说说,他肯定听你的。” 我看看罗只,再看看伯豪,然后是舒琪,险些落泪,原来,只有我是个局外人,我爱的人与我最好的朋友厮混在一起,他们欺骗我说是爱我的,如果不是发生了这种事,我也许还永远都被蒙在鼓里! 罗只局促地站起来,搓着手说:“小桐,我以后再给你解释。” 我凄然地摇摇头,想起罗只在床上时那些优美的姿式,想起他在我耳边那些日夜厮磨的情话,想起他的诺言,不由惊悸,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的可怕,而我又是这样的傻。 舒琪扯住我的衣袖不放:“小桐,这回你一定帮我,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一切。”说着她环顾四周,一屋子的奢华,一屋子的宝贵,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舍得放弃。 我冷漠地拿开她的手:“你说过的,你的事你自己会处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走到门口,看看为我开门的伯豪,忽然有一种复仇的强烈愿望。我把双手搭在伯豪的肩上,无限深情地说:“伯豪,请我喝杯咖啡好吗?” 伯豪未料到一向待他冷淡的我会有此举,顿时欣喜若狂,一把揽住我的腰说:“求之不得,咱们去国际大酒店如何?” 我笑:“那儿的总统套房很贵吧?” 伯豪瞪大了眼睛:“不贵、不贵,你愿意住的话,我可以给你包上一年。” 我和朱伯豪相拥着朝外走,舒琪与罗只同时喊道:“小桐……” 舒琪转而逼罗只:“告诉我,你到底和小桐发生了什么?” 罗只埋下头,似乎痛苦万分。 我冷笑,义无反顾地拽起伯豪就走。 舒琪惨叫了一声:“小桐,对不起!”然后“哗”地一声拉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 夜色如漆,黝黑而阴森,舒琪像一张纯白的书写纸飘进了望不到边的夜里。我希望她能永远地夜空里飘着,不要落地,因为她落地的声音肯定不会像她飘出窗外的声音一样轻柔。 罗只冲到窗前,伸出手去抓,抓到的只有看不见的空气。 舒琪的公寓在十四层,连空气都稀薄得抓不住。 伯豪的眉头皱了一下,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在他眼里,舒琪何尝不是一张随时可以撕掉的书写纸呢! 我看看舒琪刚才站过的位置,轻纱罗裙都不在了。我再看看空阔奢糜的房间,满满一屋子人间的繁华,可是倏忽之间,它们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舒琪啊,你付出那么多代价换来的,你守了那么长时间不放的,不过是十四层楼上稀薄的空气啊。你走了么?你真的走了么?也好,这个人世太虚假,太薄情,也许换一下环境你会开心……。 伯豪用手拢住我的肩,低声说:“我们走吧?” 罗只孤伶伶地站在窗前,可怜地看着我,哀哀地叫:“小桐,是我的错,舒琪已经走了,你还不肯原凉我们吗?” 我鄙夷地看他,脸上露出嘲弄地笑。 “是的,舒琪走了,可是小桐没走,游戏还可以继续对不对?罗只,原来这一切从始到终都是你罗织的一张网对不对?你还要怎样?还要有一天我也从这个窗口跳下去吗?” 罗只泪流满面,脸扭曲得近乎狰狞:“小桐,我今晚是来与舒琪摊牌的,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夜……我对不起舒琪,可是,我爱的是你啊,小桐,我爱你……。” “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响彻长空,在浓浓的夜色里,传得很远很远,然后是一片死寂。窗前一下子空了,也许,舒琪还未走远,罗只还可以赶得上,舒琪孤独了那么长时间,走时有人陪着,也该安心了。 我长叹了一声,在心里说:“我们都解脱了。” 伯豪恐惧地张大了嘴,过了片刻,慢慢恢复过来,拉起我,急急地说:“我们走吧,这儿不吉利!” “哪儿吉利?有你哪儿都不吉利。”我冷冷地说:“伯豪,舒琪走了。” “我会厚葬她的。”伯豪不耐烦地说。 我转身走到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坐进沙发里,问他:“伯豪,我可以取代舒琪的位置吗?” 伯豪忙不迭地点头:“当然,我另外还有一幢别墅,我们可以马上搬过去住。”伯豪说着快步走过来,坐在我身旁,把手伸向我胸前。 我打开他的手,冷笑说:“你可以为我从这个窗口跳出去吗?” 伯豪大笑:“干什么?让我做梁山伯?只有罗只那傻小子才干得出来!” 我拿起电话,拨号。 伯豪问:“打给谁?” “一个朋友,舒琪走了,她还有些事我得替她办了。” 少顷,楼下警笛长鸣。 伯豪忽地站起来,走到窗前紧张地朝下看。 我笑笑:“不用害怕,我不会告你谋杀的。” 门铃响起,我拉开门,几位警察鱼贯而入。 我从手袋里掏出一包东西,交给他们说:“这是舒琪留下的,关于朱伯豪的事都在里面。” 一位警官威严地扫了伯豪一眼说:“朱伯豪,我们怀疑你和几起重大贩毒、走私案有关,请你去警局接受调查。” 伯豪顿时瘫倒在地上,被几位警察连推带拉拖了下去。 我走到窗前,面对夜空,眼里流出了咸咸的泪。 大结局 我在跳楼事件的当夜即住进了医院,我本来是坚强的,但是,那一刻我彻底垮下来,虽然我没有从那个十四层楼的窗口跳下去,但是,我经历的又岂止是一回生死轮回!跳下去的是舒琪,死的却是我啊!春天来了,可是,我却看不到一丝生机,也许,我也将不久于人世了。 我醒来时,看到了坐在床边上的一张熟悉的面孔,我以为是梦,傻傻地笑,问:“我死了多久了?” 阿非握紧我的手,放在他沧桑的脸上,不住地摩挲着说:“你没死,舒琪也没死……” 我笑:“十四层啊……” 阿非说:“舒琪落在十三层的晒衣架上,然后裹进了阳台里……只是,她再也站不起来了,但是,她仍是幸运的。” 我清醒过来,伸手过去抚摸阿非被太阳暴晒过的脸,低声说:“我也是幸运的,只是,我不明白,我该自作自受的,你为何又回来?” 阿非拥紧我,一大滴泪滴在我的脸上:“因为,我爱你啊!” 我说:“我想看看舒琪。” 阿非轻声说:“现在还不行,不过你放心,她有人陪的,是一个叫黄鸿飞的男孩,很爱她的……” 我久久地注视着阿非,眼里涌出汹涌的泪,而窗外,也是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