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迷踪之轩帝崛起》 第一章 楔子 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之巅,一位鹤发童颜、白衫飘飘的人犹如一根标枪一样立在峰顶处,静静望着他身下不停翻滚变幻的茫茫云海,冷风吹来,衣诀随风飞舞,恍如神仙。 修真,到底是在修什么? 林承轩无声地问自己。 修长生?林承轩现在已经修到了大乘期,生命近乎无限了,如果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境界的话,那该多好呀。 可是能吗?不能! 林承轩进入大乘期后就再没有修炼过,几百年过去了,他的功力和境界却一直在自然增长,如今,他已经预感到属于自己的天劫即将来临。 可怕的天劫,死亡的代言词,平均十个渡劫的修真者中只有一个能捱过去,得以飞升仙界,其余的都要身死功散,堕入轮回,不管多么不愿意,一生的记忆都将烟消云散,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林承轩能幸运地度过天劫飞升仙界吗?不,对此,他没有丝毫的信心。 他只是个毫无根基的散修,因缘际会之下才走上修真道路,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其间不知道行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今天,可如今也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修真者,他的实力在修真界的大乘期修真者中也只是中下游水平。 天劫?还不如直接说他的死期到了。 那么,兵解修散仙? 算了吧,那还不如死在天劫之下! 散仙在修真界完全就是恐怖的代名词,他们兵解时依靠天材地宝将肉身功力转注到元神上,肉身死亡,元神却获得了强大的能力,但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已经注定了魂飞魄散的下场,从无例外。 百年一次的天劫,一次比一次恐怖,再厉害的散仙又能活几百年?而且这一死就是彻底的消亡,元婴灭了,想进入轮回都没有机会。 所以,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修真者修成散仙后多数性情大变,乖张跋扈,恣意妄为,成为修真界的公敌。 散仙们左右是个死,除了他们自己还有什么能约束他们?修真者或许会在意这一世的言行会影响下一世的福报,可对于散仙而言,一切都毫无意义。所以,修散仙注定是个悲剧,基本都是无路可走时的无奈选择。 那么,林承轩还有选择吗?似乎也只有渡劫失败后身死功散、堕入轮回、投胎重新做人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可是他能甘心吗? 不!绝不甘心!他用了千年的努力历尽千苦万难才走到这一步,凭什么让他重头再来?下一世就一定能比这一世好?不,这一点他更不指望,他这一世的运气已经够好了,下一世的运气还能更好?算了吧,每个人对自己的前生都一无所知,过得好就是福报,过得不好就是报应,这多么可笑,真假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完全就是糊弄人嘛,一切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可靠的。 林承轩又想到了那个传说,传说仙界的元帝是两世为人后才一路杀上仙界,成就今天的地位,成为天上地下,少数几个可以永生不死、掌控自己和他人命运的人。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场游戏的话,那不就是地球人常说的开挂作弊吗?人生只有一次,因此注定不会完美,所谓的完美人生都只是幻想,除非作弊。谁没有犯过错?谁没有不堪回首的过去?有的错犯下了,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如果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谁不会让自己过得更好?如果人生能作弊,谁又不想作弊?谁不想有个完美的人生?林承轩当然也想,即使不能完美,度个天劫还不是随随便便的嘛。 所以,这几百年来,林承轩几乎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消耗在收集元帝的资料上面,不管是史料记载还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再小的发现都能让他如获至宝,兴奋不已。 寻找元帝首次出生的星球就花费了林承轩一百多年的时间,然后在那个被当地人称为地球的星球上,他足足待了有一百二十年的时间,足迹踏遍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去过那里所有的图书馆,问了无数的人,最后偶然挖开一座古墓才终于查到元帝离开地球后去了哪里。 接着林夏又花费三百多年的时间追寻元帝的足迹,其间去过无数个星球、跨越多个世界,经历九死一生,终于将元帝第一世的经历列出了一根比较完整的时间链条,最后经过数十年的分析求证,得出了元帝就是在这颗叫黑斑星的星球上结束了第一世的结论。 林承轩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传说中元帝第一世终结的地方,那时的元帝在斗法中被仇家打昏了,然后从这里掉了下去,从此就失去了踪迹,若干年后元帝第二世的传说才得以在其他星球延续。 此时林承轩已经在这峰顶上待了有十年左右,上上下下御剑飞行了不知道有多少回,这座雪峰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处转折、每一块凸起和凹陷他都已经了如指掌,甚至连雪线以下的植物分布也大致了然于胸,模仿自由落体也模仿了不知道多少回,每次都是快着地时才飞起来,但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后来林承轩又抓了一些野兽带到峰顶扔下去,野兽无一例外都摔成一团肉泥,他还不死心,又去抓了几个死有余辜的恶徒扔下峰顶,直到现在,那些恶徒绝望的惨叫声还萦绕在他耳边。 怎么办?天劫来临的征兆已经越来越明显了,恐怕已经没有时间再让林承轩犹豫了。 林承轩在峰顶一动不动地站了七天七夜后,突然大喝道: 如果能重生,终有一日,我要替天行道,改变这世道,让善恶终有报不再是一句空话。 如果能重生,终有一日,我要捅破这天,改变这天道,让人人得以飞升成道。 如果能重生,终有一日,我要变了这天,超越这轮回,天上地下,我最大。 说完林承轩一声长啸,纵身一跃,斜斜飞出十几丈远, 背上剑匣一动,跟了林承轩将近千年的飞剑“鸿宇”一声悲鸣,冲天而起,一个俯冲在主人后脖子下方轻轻刺入,从胸前穿出,带出了一蓬鲜血,接着又是一个回旋,从剑孔下方再次刺进,再从胸口飞出,如此反复,眨眼间就把林承轩的脊柱切成了十几二十段,最后一次穿出时,鸿宇再也不堪忍受这种折磨,砰一声炸得四分五裂,剑灵一声哀叫,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林承轩心中彻痛,同时又感觉到身上的伤口在飞快地复原,被切成一段一段的脊椎自动黏连在一起,骨肉蠕动间身体又渐渐有了知觉……光芒一闪,林承轩手上突然出现一柄流转着红色光芒的长剑,扭转剑尖狠狠往自己的咽喉刺进穿透,直没至柄,颈椎再次被切断且无法连接后,他的双手顿时无力下垂,整个人翻转着往下落去…… 第二章 青玄派(一) 十五年后,湖源星。 天刚蒙蒙亮,山中还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满山的绿色植被中,山石铺成的石梯就像趴在山上的一条白色蜿蜒蛇身,一片朦胧中倒也显得醒目。 深秋清冷的空气中,一名精壮的少年光着上身和双脚,背着双手,正沿着台阶,像只青蛙一样有节奏地往上跳,一跳就是三级台阶,不多不少。 少年身着一条洗的发白的青色灯笼裤,膝盖位置打了两个大大的补丁,裤腿外面还绑着厚厚的沙袋,汗水顺着他赤裸的上身往下流淌,把整条裤子打得都湿透了。 少年恍若未觉,机械而精准地做着跳跃的动作,从他清秀的脸上丝毫看不到疲累或不耐的表情,因为这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早已习惯了。 少年名叫陆天茂,其实也是十五年前从黑斑星的雪峰上跳下去的林承轩,陆天茂是他这一世的名字。 那天林承轩自残之后失去控制地往下掉,随后也是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湖源星成了一名刚出生的小婴儿,然后他就明白自己几百年来的辛劳没有白费,也赌赢了,现在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二世为人。 这十五年来,从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开始,就不懈地努力,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他懂得珍惜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然而他的努力在别人的眼中却成了傻子的行径。 几道剑光闪过,石梯旁的亭子里出现几个少男少女的身影,清一色的长衫长裙,个个器宇轩昂,一表人才。 “哈哈,陆天茂这傻子倒真的挺用功的,每天练这个蛤蟆功风雨无阻,说不定哪天真的可以被他修炼成蛤蟆精,在山中呼风唤雨。”站最前面的一名瓜子脸少年哈哈笑道。 “呵呵呵,昊师兄真是太幽默了,形容得恰到好处,这不就是一只癞蛤蟆嘛。嘻嘻。” “就算傻子修成了蛤蟆精,也成不了气候,昊师兄十岁筑基,十三岁开光,没多久就要融合了,到时候飞剑一出,保管这蛤蟆精身首异处!” 几名少年随声附和,哄然大笑,那位“昊师兄”似乎是他们的头。 站在“昊师兄”身边的一名身穿粉红长裙、面容姣好的青春少女也凑趣地嘻嘻一笑,用清脆悦耳的声音说道:“陆师叔和尹师叔在修真界也算是有名号之人,却生了这么个傻子,傻子和我们差不多同龄,到现在却连练气都没入门,真是好笑。” “所以呀,出身好未必有用,一切都要看资质和脑子。”被称作昊师兄的少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笑道。 “这样不是很好嘛,有这样的笑料供我们每天一乐,枯燥的修真生活多了一份精彩。” 众少年看着陆天茂一蹦一蹦的从亭子边跳过,笑声不绝于耳。 陆天茂却充耳不闻,一丝不苟地继续着他的训练。他认识这几名少年,“昊师兄”名叫吴天昊,粉红长裙少女名叫刘燕芝,还有另外几名少年,这些都是他的同门,同属于青玄派。 青玄派是一个修真门派,在湖源星十分有名,规模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名门大派,也算是名声在外,特别是陆天茂的父亲陆卓山、母亲尹玲茵、粉裙少女刘燕芝的父亲刘金辰、吴天昊的师父张玉衡,以及上官峥等人,在修真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更别说掌门师公,也是陆天茂的外公尹君儒,更是湖源星修真界泰斗级的人物。 陆天茂对这几位少年的取笑早已习以为常,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来取笑自己一回,无非就是表现一下优越感,满足一下内心的虚荣而已。 只要他们没有辱及父母,陆天茂都懒得计较,他好歹也曾经是一名大乘期高手,怎么会跟这些小毛孩一般见识,他的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心道:“嗤,十岁筑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们,如果要快速筑基,我五岁就可以筑基了,但我怎么可能再犯上辈子犯过的错呢?在修真的十二个境界筑基、开光、融合、心动、金丹、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洞虚、大乘和渡劫中,筑基是第一个境界,其实也是最最关键的一个境界。筑基就是打地基,高楼大厦平地起,关键在于打好地基,地基打好了才能盖起大楼来,倘若地基不固,即便盖好大楼也会倾于一旦。别急,等我把身体里最后几处藏污纳垢的地方处理干净,一定会让你们大吃一惊。” 平常这几名少年来把陆天茂当成笑料取笑一番后就会离开,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似乎不想就此放过陆天茂。 吴天昊看着陆天茂赤裸的后背上那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其中仿佛蕴含着爆炸的力量,突然感到一阵厌烦,说道:“傻子的蛤蟆功看来有些火候,我们为何不试试他的功力?言胜师弟,你专修金系法术,又刚刚迈入开光期,正好可以实验一下‘圆光护体’的威力,没有动用法宝,也不算欺负他,纯属切磋。不过记住,别把他伤得太重,否则陆师叔那里怕不好交代。” “好嘞,看我的!”刚才说陆天茂是癞蛤蟆的圆脸少年兴冲冲地说道。 陆天茂不用回头就知道刚才后面说话的是胡言胜,四师叔上官峥的弟子,他微微摇头,心想这帮毛孩子真要没完没了的话,是不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省得以后天天来烦自己。 胡言胜说干就干,他有意卖弄功夫,几步自后面追上陆天茂,借着惯性从台阶下方一跃而起,大鸟一般从陆天茂头上越过,挡在陆天茂面前。 陆天茂眉头一皱,只好停下了跳跃,直起身子,环抱双臂于胸前,淡淡地看着胡言胜。 胡言胜被他淡然的目光一扫,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觉,连忙甩了甩头,叫道:“天茂师弟,独自练功多没意思,不如我们切磋一下,试试招吧。” 陆天茂抬起环抱胸前的右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拇指在下巴刚刚冒头的绒毛上摩挲几下,淡淡道:“你要自取其辱,那就上吧。” “嘿,天茂师弟口气不小啊,你以为你练了一身死肌肉就了不起吗?你难道就没听说过,小爷我出身武林世家胡家,入青玄门之前,我就内家功夫大成,胡家庄方圆数百里内根本找不到对手,我即使不用修真法术,收拾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好!胡师弟(兄)果然英雄气概!”少男少女们在起哄助威,让胡言胜越发显得威风凛凛。 陆天茂仍然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淡然表情,说道:“别废话,上吧。” 胡言胜气往上涌,喝道:“好,小爷这就让你知道狂妄的代价!” 说着胡言胜就地一个起跳,一脚就往陆天茂踢去,他站在上级台阶,右脚这一飞踢直接勾向陆天茂的面门,脚未至,劲风已是扑面而来。 陆天茂没有动,等胡言胜的脚尖快要踢到面门时,环抱在胸前的右臂轻轻一举挡在眼前,却是后发先至。 “啪”一声,胡言胜的脚尖踢到陆天茂的手臂,犹如踢中败革,并不受力,连忙想收腿换招。 陆天茂挡在面前的右臂突然闪电般一伸,已抓住胡言胜右脚脚踝,微一侧身,右臂抡起,竟然将胡言胜整个人往下方台阶重重摔去。 胡言胜没想到陆天茂出手如此之快,力量又如此之大,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脸着地摔个狗啃屎,幸好他的武功根基还算扎实,半空一个鸽子翻身,身体凌空翻了一个筋斗,落地时双脚一上一下稳稳站在两级台阶上,他正暗自庆幸,突然想到他这个姿势已是屁股对着陆天茂,空门大露,暗叫不好之时,屁股上已经重重着了一脚,再也稳不住身体,咕噜咕噜往下滚了十几个台阶才停了下来,狼狈不堪地爬起身,已是羞得满面通红。 陆天茂面无表情地看着胡言胜,仿佛在说:再来。 胡言胜眼光一瞥,看到旁观的几个少年脸露惊讶的表情,特别是刘燕芝微微张开小嘴的诧异样子让他感觉十分难堪,急忙摆个架势,恶狠狠地向陆天茂扑去。 胡言胜急于扳回颜面,一连数招胡家快拳狂风骤雨般往陆天茂身上招呼,他现在所站的台阶低于陆天茂所站的台阶,几招都是向对方的中下盘招呼。 陆天茂却只是站在台阶上脚步微移,腾挪之间就把胡言胜的快拳躲得一干二净。胡言胜正想加快拳速,突然一只硕大的拳头出现在他的眼前,再也来不及闪避,鼻子上重重挨了一拳,眼泪和鼻血顿时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胡言胜痛苦的哎哟声中,陆天茂淡淡的声音响起:“别哭,用法术法宝试试,你的武功太弱,别使出来丢人了。” 胡言胜闻言一愣,顿时脸红得像猪肝一般,鼻子中拳,眼泪涌出乃是自然反应,被对方这么一说,倒像是他被打哭了一般,这让他以后如何做人。 第三章 青玄派(二) 胡言胜豁出去了,丢人都丢到这种地步了,拼着被师父重重责罚,也要好好教训陆天茂一顿,否则日后如何有脸面对这帮师兄弟姐妹,特别是在刘燕芝面前被人打得如此狼狈,简直让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胡言胜右手狠狠一抹挂在脸上的泪水和鼻血,鼻子以下部分顿时被鼻血染得红一块白一块的,让他原本柔和的圆脸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 “好,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不能怪我了,接招吧。” 胡言胜右手拇指中指捏在一起,掐了个道诀,口中念念有声,霎时浑身冒出淡淡的金光,显得威猛了许多。这就是他刚学不久的“圆光护体”,是金系入门法术,可以增加施法者自身约一半的攻击力和一倍的防御力。总算他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清醒,没有祭出师父赐予的飞剑,御剑术他刚刚勉强可以使用,想收发自如那是不可能的,万一留不住手,那是绝对会出人命的。 亭子中的少年们本已膛目结舌,哑口无言,此时看到胡言胜施展了法术,顿时又鼓噪起来,大声为胡言胜打气,但气势和刚开始那会儿相比已是弱太多了。 胡言胜施展“圆光护体”之后,再不发话,步履沉稳地踏上两步,使出胡家断碑手,招式大开大阖,左掌虚晃,右拳直取中宫,带着劲急的风声,往陆天茂胸口狠狠打去。 陆天茂看胡言胜这架势,微微一晒,连快拳都打不到他,何况这种慢得多的拳路,打不到他,力量再大又有何用?况且即使他站着不动,凭这点拳力就想打伤他,那他这十多年的苦功岂不是都白费了。 陆天茂双手环抱在胸前,犹如闲庭散步一般躲闪着胡言胜的拳掌,过了一会,他有些不耐烦了,右手一动,又是一拳正正打在胡言胜的鼻子上,将胡言胜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打开了闸。 胡言胜大叫一声,这回连鼻血都不想去擦,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捏个剑诀,就要不顾一切地祭出“星芒剑”…… “住手!” 一声断喝震得众少年耳中嗡嗡作响,也打断了胡言胜祭剑的动作,他愣了一下,慢慢地将双手垂在身侧,涨红着脸低头不语。 陆天茂一听声音,知道是二师伯到了,右手悄悄从微微露出腰间的一把木柄上放了下来,垂手侍立。亭子中的其他少年也是如此,只有刘燕芝蹦蹦跳跳地从亭子中跳了出来,迎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众人上方几丈之外石阶上的两男一女,挽住其中一人的手臂,叫道:“爹!” 被刘燕芝挽住手臂的中年男子国字脸,满脸威严之色,颌下一缕长须给他增添了几分儒雅之色,他就是刘燕芝的父亲,陆天茂的二师伯刘金辰。 刘金辰狠狠瞪了刘燕芝一眼,后者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却暗暗吐了吐舌。 “混账!师兄弟之间斗法切磋,那是再正常不过,但祭出飞剑性命相残却是本门的大忌,难道你忘了本门的戒律吗?”刘金辰声色俱厉地向低头不语的胡言胜斥道,“你把本门十大戒律第七条背诵十遍!” “是!第七戒,严禁同门之间自相残杀,如需比剑,需师长在场监督……” 刘金辰待胡言胜念完十遍,喝道:“既然你记得本门戒律,为何却又犯戒,视本门戒律如无物?如此,本门需容不下你,你留下师赐飞剑,自行下山去吧,日后若用本门法术为非作歹,定取你小命!” 胡言胜大惊,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着响头,叫道:“刘师伯……刘师伯……哦,不,执律长老……执律长老,我错了,请你念我初犯,饶了我这次吧,否则……否则我爹非杀了我不可……” 胡言胜这时才想起刘金辰的另一层身份是青玄派的执律长老,他一边求饶,一边眼光直往亭子中的少年们瞥去,可是刚才还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众少年却噤若寒蝉,眼光都不敢和胡言胜对接,胡言胜心中暗暗气苦,却也无可奈何。 “爹,你就饶了言胜师兄这一回……” “住嘴!都怪我平常把你给宠坏了,你们怂恿胡言胜和天茂比试,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们才学了一点皮毛,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天茂好好练他的外功,碍着你们什么了?要你们天天来取笑他,就你们这三脚猫本事,如果不是天茂让着你们,早就把你们杀了!” “爹……”刘燕芝从小到大都从未被父亲如此严厉责骂过,吓得小脸煞白,慢慢缩回挽着父亲的手,低下头去,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亭子中的几位少年也被吓得不轻,齐齐跪地,俯着身不敢说话。唯独胡言胜听刘燕芝为他求情,心中却又是甜蜜又是感激又有些心疼,将心中的惶恐略略冲淡了一些。 “刘师伯,我和言胜师弟确实是在切磋,言胜师弟比输了一时情急,犯了本门戒律,但幸好并未酿下大错,请刘师伯息怒,念他初犯,饶了他这一回吧。燕芝师妹和其他师兄弟也是少年好事,现已得到教训,请刘师伯勿多责怪。”陆天茂见情形有些失控,缓缓开口劝道。 这时和刘金辰站在一起的另一名看上去稍显年轻些、面白无须、满脸英气的汉子也走前一步,向刘金辰抱拳道:“金辰师兄,都怪师弟管教不严,致言胜犯了戒律,请师兄责罚,也请息怒,莫吓坏了孩子们。” 这位干练汉子就是陆天茂的四师叔、胡言胜的师父上官峥,四十出头却仍是单身,在同门师兄妹中,他的年龄只比陆天茂的母亲尹玲茵大一些。 刘金辰这时脸色稍缓,用稍稍缓和的口气说道:“既然你们二位也为他们求情,那就暂且饶他们一回,但律不可废。你们都去戒律堂领罚,言胜领十荆杖,天昊领两荆杖,其他人领一荆杖,燕芝,念你是女孩,领杖多有不便,罚你关禁闭三日,言胜领完荆杖去后山祭剑台面壁思过一月,其间不得进食。” “是!”众少年整齐地恭声应道,连刘燕芝也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兀自泪流不止。 “记住!本门自开山祖师立派以来,人人都是严守门规,本门在外的名声一直不差,得到同道和世人的尊重,如果有人胆敢屡屡破戒,败坏本门名声,定然严惩不贷!去吧!” 众少年齐声答应,恭恭敬敬地行礼离开,走出老远才仓皇御剑飞回门派领罚去了。 刘燕芝倒是没走,低着头站在一边,这时一直站在刘金辰和上官峥背后没有说话的那位少女走上前来,拉住刘燕芝的手附耳说了几句什么,刘燕芝才噗嗤一声笑出声,和那位少女手拉着手低声细语起来。 只见这位少女秀发披肩,身穿淡绿色衣裙,和刘燕芝年龄相仿,虽然青涩,但绝代风华已展露无遗,举手投足间雍容风雅,和孙燕姿站在一起,整体上显然稍胜一筹。她眼波流转,转到陆天茂的时候眼神晶亮,仿佛能从中看出千言万语,看得连陆天茂这种历经千年沧桑的转世者都怦然心动。 陆天茂当然知道她是大师伯张玉衡的义女,自己的师妹汝鄢晨菲,看她那模样,刚才把刘、上官两位请来的非是她不可,于是十分轻微地点了点头意示感谢,汝鄢晨菲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霎那间又明亮了几分,耀眼得连陆天茂都有些不敢直视,幸好汝鄢晨菲随即把目光移回到刘燕芝的脸上,但就是那一瞬间的风采,让陆天茂感觉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甜了起来。 “真是妖精啊!”陆天茂有些担心自己失态,连忙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宛如老僧入定。汝鄢晨菲没有再转头,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眼神中多了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天茂,真没想到,你居然把外功练到了这种地步,胡言胜虽然刚突破境界不久,但毕竟是一名开光期修真者,却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我知道你刚才还留有后手,决不可能伤在他的飞剑之下,这实在太让我意外,如果不是担心发生不测,我应该多看一会再说话,我现在都有些后悔了。你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多少人把你当成笑柄,连我都看走了眼,以为你资质不足才练外功这种偏门,你爹娘更是成天担心你,师父他老人家虽然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也是有些担心的,现在在我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嘛。如果不是今天吴天昊他们逼你出手,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你的实力,你这小子,可真能隐忍的,就这一点就太不容易,年轻人不错,有前景,有前景!呵呵,你外公如果知道了非老怀大开不可,回头我就告诉他老人家去,呵呵……” 刚才还显得怒气冲冲的刘金辰突然冒出了这一大段话,把三名少年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执律长老吗?连刘燕芝也是破天荒第一次看到父亲流露出这样的神态,特别是听到父亲说陆天茂还留有后手,不可能伤在胡言胜的飞剑之下时,诧异地瞪大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陆天茂,仿佛看到一只妖兽一般。 第四章 汝鄢晨菲 汝鄢晨菲却似是听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异样,只是看向陆天茂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些水样的涟漪。 陆天茂心中大感吃不消,这小妮子每次都是这样,话也不多说,只凭眼神和一些小动作就能让自己心猿意马、魂飞天外,若不是自己道心坚定,恐怕早就不顾一切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上官峥明白师兄的脾性,倒也不觉得意外,但他没有开口,只是微笑地看着陆天茂,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和赞扬之色。 陆天茂知道这位上官师叔沉默寡言,心里丝毫不以为怪,反而暗暗感激,能让上官师叔真情流露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看上去上官峥和汝鄢晨菲的脾性似乎有些相似,实则大不一样,上官峥是真的沉默寡言,平常也是难得说几句话,而汝鄢晨菲这小妮子不是不爱说话,而是大多情况下她的眼神和动作已经足够把她的心意表达出来,根本不需要浪费口舌,当然,那是对她愿意与之交流的人而言,若是她不愿意,那就真的是一言不发了。 但这时候陆天茂却不能不说话了,面对着一个真闷葫芦、一个假闷葫芦和一个半闷葫芦,再加上一个到现在还像盯着怪物般盯着自己、早已忘记说话的刘燕芝,自己再不说话的话就真的会冷场,那就相当尴尬了。 陆天茂抱了抱拳,正要说话,刘金辰却突然先开口了:“玉衡师兄,卓山师弟,玲茵师妹,既然来了就下来说话吧!” “哈哈,我就知道瞒不了金辰师弟,两位师弟师妹也都下去吧。” 一道略显绵软、却让人感觉无比清晰的声音响起,刘金辰等人身边闪过三道光芒,出现两男一女三个人,不用说,是青玄派五大弟子中的另三位到了。 “师兄。” “师弟。” “师妹。” “师伯。” “师叔。” “爹、娘。” “义父。” …… 一阵见礼声过后,刘金辰问道:“师兄,师弟,师妹,你们怎么也到这来了?” 高大又略有着发福、倒像个富家翁模样的张玉衡呵呵笑道:“天昊到戒律堂领罚之前,不敢不来报我,我略略一问,就明白了事情原委,急忙叫上师弟师妹一起过来了。其实,师父他老人家刚才也神识传音给我,让我们一起到讲道堂去,他老人家已经等在那儿了。” “对啊,他老人家肯定早就知道了,任何事想瞒过他老人家可不太容易。走吧,大家去讲道堂说话。”刘金辰说着一挥袍袖,光芒闪过,一群人消失在了石梯上,山道上只剩下陆卓山、尹玲茵和陆天茂一家三口。 尹玲茵还没说话,眼眶儿却先红了,说道:“茂儿,你瞒得爹娘好苦,娘知道你因为修真的事被人瞧不起,娘的心里天天就如刀割一般,却不敢多说,谁知道你早已练出了名堂,却连娘也不肯说,你这孩子,唉,虽然如此,娘也很开心,你不愧是陆卓山和我尹玲茵的孩子,没有白让我和你爹天天为你操心。” 尹玲茵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皮肤光滑细嫩,看上去就像一位二十来岁的姑娘,站在只大她十岁却已两鬓霜白的丈夫陆卓山身边,两人看上去倒像是父女俩一般。 陆卓山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沉稳如山,刀削般的脸庞让人一见之下就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陆天茂其实更像母亲一些,和陆卓山比起来倒显得有些过于俊秀了。 陆卓山微微笑道:“茂儿,你很不错,以后要努力、加油,爹常不在家,以前忙的时候老担心你们娘俩,但现在开始不担心了,因为有你在,以后爹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照顾你娘。” 陆天茂在如此真挚的亲情面前,也不禁红了双眼,在转世之前,他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感受到亲情的滋味,他现在甚至有种感觉,能再活这一世,最大的收获决不是将来能修炼到什么地步,而是能收获到这些真情。 说到真情,陆天茂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汝鄢晨菲的倩影,特别是那双仿佛包含一切,又可以吞噬一切的美眸,瞬间几乎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陆天茂微微甩头,暂时将汝鄢晨菲的影子从脑海中驱逐,心中暗骂自己不知所谓,和父母说话的时候脑子里面却在想着那个女孩。 他定了定神,说道:“爹,娘,你们放心,我明白的。” 陆卓山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好,好!有你这句话,爹就更放心了。走吧,我们去讲道堂,师父他老人家还在等着,我们得赶紧去。” 说着,陆卓山大手一挥,光芒一闪,山道上已空无一人。 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堂,正对着正门的壁上高挂一个牌匾,上书“讲道堂”三字,落款尹君儒,笔势古朴稚拙,看了让人感觉仿佛能直接看到书写者的内心。 陆卓山一家三口出现在讲道堂的时候,其他人均已落座,他们走上几步,叫道:“师父(爹,外公)。” 坐在讲道堂牌匾下正中位置上的一位笑嘻嘻的年轻人一摆手,说道:“坐吧。嘿嘿,陆天茂你这小子,居然比我老人家还老奸巨猾,我看你天天练那蛤蟆功,还以为你想修炼成蛤蟆精,没想到居然被我给猜中了,只是一般的蛤蟆精可没有你厉害。” 这位年轻人当然就是青玄派掌门尹君儒了,只是不管谁第一次看到他,都很难会相信,面前这位嬉皮笑脸、不修边幅的年轻人,居然会是名震湖源星的青玄派尹君儒。 陆天茂听了一愣,心里暗自嘀咕,外公讲的话为什么跟吴昊天说的如此相像,难道两人商量过的?不过他知道外公的脾性,也是嘻嘻一笑,说道:“外公,我当然没有你老奸巨猾了,我做的事就算能瞒得过别人,难道还能瞒得过你,我要是真修炼成蛤蟆精,那还不让你老人家抓住炖了下酒呀。” “啊哈,你小子,我知道你有名堂,但没有想到你这么有名堂,来,现在可以跟大家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外公,各位师伯师叔,爹,娘,两位师妹,我练外功这件事,大家有目共睹,也不是我想隐瞒各位,只是我自己也是在摸索当中,想走出一条无人走过的修炼之路罢了。我小时候看外公的藏书看多了,就有了自己的想法,不想循规蹈矩,只想另辟蹊径,不过虽然目前小有成就,但实际上差的还远,如果不小心对各位犯了隐瞒之罪,让各位替我担心,我这里先谢罪,请各位多多海涵。” 陆天茂说着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他刚才这番话是在来讲道堂之前就想好的说辞,他转世这件事无法分说明白,目前也只能这样含糊其辞,不过他这样说倒是入情入理,与他平时的所作所为若合符节,别人也无法深究。 果然,尹君儒听完后,笑嘻嘻地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小子能走出自己的路当然最好,不过修真乃是遵循天道,所谓境界是前人概括总结出来的东西,这些可以抛开,但天道不可逆,你可以创新,但是不可能背道而行。你小子还是悠着点,我老头子可不想黑发人送黑发人,哈哈!” 以陆天茂漫长的修真经历以及对修真的理解,对尹君儒的话自然一听就懂,他暗自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尹君儒现在的真实境界,但心想外公的修真水平在修真者之中定然是排在前列,然而将来若是渡劫,能否成功却不好说,他心中不禁暗骂天道弄人,多少修真者惊才绝艳,却十之八九毁在了最后一步上,将来若有可能,他一定要破了这天道,决不能让外公重蹈自己前世的覆辙。 陆天茂同时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张玉衡、刘金辰和陆卓山三人听完都是若有所思地默默点头,而上官峥和尹玲茵两人就显得有些迷惘了,刘燕芝就更不用说了,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但是最让陆天茂意外的是,汝鄢晨菲居然也在轻轻点头。 汝鄢晨菲似乎感觉到陆天茂的目光,眼波流转了过来,与陆天茂视线相对,陆天茂本能地想要回避,却突然间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算是二世为人、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了,为什么还会怕这小姑娘的目光,于是干脆定住自己的目光,平静地看着汝鄢晨菲的眼睛。 汝鄢晨菲似乎有些意外,看着陆天茂清澈的目光,她的眼神中却突然多了一些莫名的东西,两朵红云悄然浮上她吹弹可破的美丽脸庞,那刹那的风情,让陆天茂险些道心失守,终于败下阵来,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汝鄢晨菲也几乎同时挪开了目光,改成看向自己纤细的脚尖,原本讲道堂亮堂和谐的氛围,在两人的眼中却变得旖旎暧昧起来。 “啊哈!” 尹君儒突然一声怪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笑什么,反正他经常这样神神叨叨的,谁也不觉得意外,但却让陆天茂也禁不住老脸微红,不好意思转头看尹君儒,一瞥眼之间却发现汝鄢晨菲难得地低下了头,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原本洁白如玉的脖颈却变得鲜红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