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 说明 写《生路》这本书,一开始没想到可以完他,写到近七万字的时候,放下了,不想再写下去,为书里的人物所累,有时候会被里面的情节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有读者说,现实比你写得还要残酷! 是的,这就是我不愿写下去的原因。现实和小说是两码事,有些事不可能原原本本的还原到小说里,可是不写实又会削弱小说的感染力,我不知道别的作者是什么感觉,我是这样的感觉,有时会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所以停了下来。 众智传媒的徐总看到了这本书的上半部分,他说他是连夜看完的,鼓励我完成它。并代我发到了新浪读书上。 越来越多的读者关注到了这本书,我又热血沸腾起来,继续坚持写完了它。 这本书在新浪发到现在的字数,还有近一半的文字不能发了。 因为和出版商签了出版实体书的协议。 有很多读者不满意,甚至有人谩骂。 呵呵,我理解! 我只是一个小作者,能做到的是写一点文字,有一点小小的虚荣心,出版一本自己的书,点灯熬油得写完了,有出版商找我,要给我出版,我当然高兴,读者诸君如果真喜欢这本书,那就和我一起耐心等待吧。 呵呵,也请理解我! 在此感谢众智传媒的徐晓寒先生,感谢众多网上的读者朋友,谢谢! 希望各位能继续关注支持我的下一本书《商道密码》,我力争把下一本书在网上完整得呈现给各位! 思考《生路》 人生是一种必然,《生路》是一种偶然。 经历是一种必然,收获是一种偶然。 我们每个人,每天都行走在阳光下,风雨中,每天都会与必然和偶然相遇。 付出是必然的,得到是偶然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风雨中找到一把伞,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阳光下得到快乐。 这个世界没有正比,永远都没有,要么你付出的多,得到的少,要么你付出了了,但收获多多。 没有所谓的公平,公平只是一种心态,你在乎的多了,公平就少了,你看得淡了,公平就多了。 这个世界也没有好坏,我说的是好和坏,不是善与恶。 比如好的习惯和坏的习惯,这里的坏,只是习惯而已,与人性没有关系,但是恶涉及人性,我们不可不批判。 好人和坏人是相对而言的,如果为了生存,坏人所做的坏事,只是一种和好人一样的生存手段,这个世界是可包容的。 善人和恶人,上升到了道德层面,社会是允许恶人存在的,但是必须批判。 好人就不可以做坏事吗?就不可以用三十六计中的任何一计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吗? 黄光裕在没出事之前,他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为了生存,他做了坏事,坏事做得过了,他变成了恶人。 我想我还是没说清好与坏的分别,这个事是说不清的,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何日修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 他是一个对好人没做过坏事的人,但是他又不停地做着坏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是现实中的大多数人,包括你我。 他说过,他的心里也有魔鬼,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这个魔鬼就是坏的根源,放出来就得做坏事,藏起来,你就是一个好人。 这个世界,我还是愿意说世界,就象是说大我和小我一样。这个世界里,有纯粹的好人吗? 我们在身边找找。仔细的寻找。 你会发现,寻找是一件很痛苦也是很有趣的事。 你可以给好人一个标准。 我认为,何日修就是。 他是一个好人,他有一棵向善的心,尽管他成不了善人。 我每次看到有人赞美一个人时,会用到大善人这个词。 我很羡慕他,他是怎么做成大善人的呢? 他心里的魔鬼又是怎么藏得住的呢! 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不用努力,不用面对很多问题,不用考虑身前身后的事情,那他是可以做成善人,当然也有可能做成大善人。 否则,我们都不用奢望自己会是一个善人。 那很难,很累,当然也很痛苦。 《生路》也许不会让你快乐,也许不能给你希望,但他会给你思考,然后给安然。 他记录了真实的东西,人性的真实,现实的真实! 生活就是如此,不用修饰! 楔子 山村,秋夜,半边月亮在云里隐来隐去。 一间低矮的草屋里,一个奄奄一息的中年人半倚在床上,昏暗的煤油灯光,映照他清瘦的脸庞像极了一片干枯的南瓜叶。 院子里站满了人。 有人小声问:还没咽气吗? 蹲在地上抽旱烟的一个老人叹了口气说:油尽灯枯,等熬尽了这灯油,就走了。 一个妇女呜咽的声音:还不到四十岁,要不是这穷日子割磨,怎么能得这个病呢。 又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来,赤着脚,拎着一个柳条篓,看到一院子的人,柳条篓掉到了地上:老山叔,老二走了吗? 抽旱烟的老人说:熬不过一袋烟了。 有人发现中年人赤着脚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光着脚。 中年人说:我讨了个偏方,说是活蛤蟆的汁能治老二的这种病,我想去河里捉几只,可是这季节找不到啊,下半晌就去了,一直到现在只逮了一只。老山叔,还给老二喝吗? 老人摇了摇头说:这世上哪有不老人的仙药哟,都到这份上了,再别折腾他了吧。 老人起身说:修儿呢,来,进屋跟你爹说说话,要不到了那边他一个人闷的慌。 有人说:他在屋里呢。 屋里。 修儿抓着父亲的手,脸上有泪滴下来,旁边一个老人说:不能哭,记住,这会儿不能哭。 老人对着床上的中年人说:树国儿,树国儿,修儿在你跟前个呢,你嘱咐他几名话吧。 树国也抓紧了修儿的手,有气无力的说:孩子,家、交给你了…… 修儿喊了一声爹说:我记下了。再喊一声爹,树国的手已经松开了。 老人拍了一把修儿喝到:哭。然后朝着门外喊:成殓啦…… 修儿大名叫何日修,他爹去世那一年他十五岁。 第一章 何日修二十年前是大江市的一个小建筑工人,每个月能挣几百块钱,那时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干一辈子建筑工人,但也没想到会成为一个企业老板。有时候,人生就如同蒙上眼吃一根甘蔗,从根上吃会越往后越甜,从稍上吃会越往后越苦,人生就在一个拿捏,拿捏准了路就会越走越顺。 现在何日修已经是一位成功人士,他的上佳集团,下面有房地产公司,酒店,度假村,身家也得有个几个亿了。何日修吃甘蔗是从根上吃的,苦日子都熬过去了。 但是何日修是一个低调的人,他不像那些暴发户,没钱的时候装孙子,坷垃头子擦腚也不会挑软硬,但是一有钱就成了爷爷,吃喝嫖赌无所不及,喝粥都恨不能泡上燕窝。 虽然何日修也是干包工头出身,但是,那些包工头富起来后的臭毛病他一点没有,抽烟只抽红塔山,喝酒爱喝二锅头,早晨吃早点都是骑自行车去街口方家的粥铺,不是因为公务,他从不铺张。 几个亿呢,不大把大把的花,死的时候都花不完,拼了命的挣这么多干嘛啊?他最好的朋友杜伟喜欢这样说他。 杜伟是市人大办公室一副主任,与何日修是小学同学,小学毕业两个人各奔东西,在二十多年后一次酒宴上两个又聚到了一起,酒过三巡,一聊原来是小学的同学,如今各有成就,于是猩猩相惜,从此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算起来两个人也是三十多年的感情了。 呵呵,感情这玩艺,一年有一年的成色,就像酒,放三十年和放三年的不一个价。于小天喜欢拿何日修和杜伟开涮,他说:你们俩,如果从小学到现在一直保持着联系,一直在一起,我敢肯定,你们谁也没有出头之日,他也成不了企业家,你也进不了人大。如果十年前你们相遇上了,那何日修还是大老板,你杜伟现在顶多是他手下一副总。 杜伟一拍桌子说:放你的狗屁,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改不了。于小天冷笑,何日修面无表情,但是在心里马上滤了一遍这三十年的经历,有点赞同于小天的观点。 何日修说: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人生。 于小天看了一眼杜伟说:杜副主任,你往回看十年,那时你在干嘛?是不是正走投无路,如果那时你先遇到了何老板,而不是跟着教育局的张副局长开车,你会不会去做何老板的马仔?你有机会混到现在人大办公室当副主任? 杜伟不屑的说:男怕投错行,女怕嫁错郎,命里有的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没办法,你于小天可是上了大学,怎么样,现在不还只是质监局的一个小科长吗。 于小天也和何日修杜伟是小学同学,不过后来何日修因为家贫,小学毕业就回家跟着老舅干建筑队了,倒是于小天和杜伟两个一直同学到高中,后来于小天上了大学,杜伟到一个农村小学当民办教师了。 三个人现在坐在仁园茶楼喝茶。何日修掏出红塔山,自己点了一根。于小天也从包里拿出一盒烟,中华,边点上边说:老何,明天我们科要去你的酒店检查,你准备一下啊。 何日修笑笑:我开我的饭店,你们质监局跟着凑什么热闹,什么时候改名叫卫生局了? 杜伟冷笑:看看你抽什么烟,人家于科长抽什么烟?你开饭店怎么了?你以为质监局是管什么的?你开饭店卖酒吧?就抽查你的酒,一种取样一瓶,每瓶交检验费二百元。你算算你该交多少钱? 于小天笑。何日修也笑。三个人大笑。 喝完茶,何日修从车里取了两条中华放到于小天的车上 第二章 清晨。何日修骑了自行车去老地方吃早点。 卖早点的老人姓方,在这儿做早点有二十年了,满大江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小米粥和豆腐包子好吃,喝一口小米粥,吃一口豆腐馅的包子,满口的小米香,加上热腾腾的豆腐香,人间美味啊。 何日修自从来到大江市做工程,就经常在这吃早点,几天不吃就馋的慌,老方几天见不到他也惦记着他,做生意的有主顾,对老主顾有感情,这事一点不假。 可是老方只知道何日修是包工程的,却不知道现在他已经是大江市上佳集团的老总了,人无求人事,不会看鞍喂马粮,老方对每一个顾客都一样热情,市长也来他这吃过早点呢,可他从没显摆过,开饭店的迎的就是南来北往客,身份在他这儿不好使。 何日修找了靠窗的一张桌子,对老方说:方师傅,一碗粥一屉包子一碟酱黄瓜。老方答应着给他端上来说:老何,你今天来得早。 何日修看了看表说:八点半去市政府开个会,我吃完早点得回公司准备一下。 老方笑:你一企业老板,去市政府开什么会啊。 何日修咬了一口酱黄瓜说:这不新换了一个市长嘛,现在又把旧城改造这事提起来了,让我们这些做工程的去给提提建议。 老方一听旧城改造,有了兴趣,在何日修对面坐了下来问他:拆哪一片啊? 何日修嘘了嘘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说:还能是哪里,状元里那一带啊,都拆了十年了也没拆一间,动一块砖都是文物,这回也不一定,只是去讨论讨论。 老方呵呵一笑说:拆了十年没拆动,是政府拆错地方了,其实很好办哩,别在那儿建居民楼,建明清一条街,把是文物的房子都留下来,不是文物的拆了盖仿古建筑当门市房卖,那几个状元门坊给留着,不就结了。 何日修一下愣住了,定定的看着老方,半晌才说:那儿没有街没有路只是一片居民区,怎么建商业街。不过这主意,挺新鲜,是你想到的吗? 老方说:我不懂,我女儿在南京上大学,她学建筑的,她懂,这是她说的。 何日修喝完最后一口粥,起身边往外走边说:谢谢你,方师傅。 老方不解:你谢谢我什么。何日修已经跨上自行车走远了。 建设局的张会水局长主持的会议,张会水已经主持状元里改造会议五六回了,来一个市长他主持一次,前年一年里换了两回市长,他就主持了两次,因为每个新上任的市长都想把大江市这个老大难工程给解决了,可是最终都没解决了,而且还闹得解决一次上访一次,连中央都知道大江市的状元里了。 张会水明年就退休了,干了十几年的建委工作,在城建方面也做出了一些让百姓满意的事,可是就这件状元里改造一直解决不了,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这回又换了一位新市长,他也没抱多大希望,经的风多了就不理会雨了,管他呢,干成更好,干不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 张会水与何日修是老相识了,大江市的很多旧城改造工程都是何日修干的,何日修这个人很有眼色,工程做了那么多,拆迁安置也经手了不少,从没出过任何问题,很会处理与老百姓的关系。这点,是最让张会水满意的,有一回喝多了酒,张会水亲口对何日修说:小何啊,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的工程都让你来做吗?因为啊,你啊,不给领导添心事,还有,使起来顺手。 其实,这状元里工程迟迟干不下去,与何日修不无关系,因为每次要动状元里之前,张会水都会把何日修叫到办公室问一问,但是每次何日修看了市里的方案都说:全市的工程哪个我都干,就是状元里,我干不了,你也别找我。何日修不干的工程,别人能干好?别人谁又敢冒这个风险?于是每次招标都流标了。 张会水问他因为什么不接这个工程,何日修说:拆迁成本高,市里给的政策又不到位,赚不到钱。 会议在建设局五楼会议室召开,仍是老样子,任新市长热情澎湃,参会人员却是敷衍了事,没有人对这个工程感兴趣。也没有新鲜的建议提出来。 新市长最后动了感情说:大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大江人,也为这个城市的建设做出了很多贡献,但是现在状元里的群众还住在低矮阴暗的旧房子里,另外这片居民区也影响了我们大江市对外开放的形象,大家能不能发扬一下主人翁的奉献精神,为大江市的城市建设再出把力,我们一起把状元里的事给办好了。这个工程不赚钱,那就算帮市政府一个忙,帮我刘立民一个忙,好不好,我给各位一个承诺,这个工程你们赚不到钱,我会让你们在下一个工程赚回来。 还是沉默,有人小声嘟囔:下一个工程,这个工程干不完还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大江了呢! 刘立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看了看张会水,张会水装作没看见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刘立民有些恼怒的开始收拾文件,并且欠了欠身要站起来说散会。 这时,何日修突然说:刘市长,这个工程我们上佳集团干了。 第三章 何日修打开电脑,想找找明清建筑方面的资料,这时有人敲门,于小天走了进来。 何日修问他:这么早就跑我这来了,不用上班吗? 于小天拿过何日修桌上的一盒中华烟,点了一根说:哟,何总,你挺会装啊,好烟自己一个人抽,出门带红塔山。 何日修说:办公室的烟是给别人抽的,我只抽红塔山,你来有事吧。 于小天坐下说:没事,来看看你不行啊,噢,对了,还真有点事,我一同学在东林花园看中了一套房子,你给优惠一下。 何日修笑了笑说:东林花园的房子还没交工呢,等正式发售时再说吧。 于小天也笑了:奸商,现在不卖,是等着涨价吧,我可给你说,我这同学不是别人,是咱市公安局孟局长的堂弟,你看着办吧。 何日修笑笑,不再理会他。 于小天又说:晚上一起去吃饭吧,我知道城郊新开了一家鱼馆,去尝尝,我已经给杜伟打过电话了。 何日修说:中午饭还没吃呢,你开始定晚宴了,你长了一张嘴就知道吃啊,不过,我晚上有件事要办,还真没空。 于小天说:不用怕,我请客,再说还有杜伟呢,他能报销。 何日修又笑笑:真有事情要办。 于小天说:你随便吧,我还请不动你大老板呢!哎,这几天没去仁园茶楼吗?小曼可是想你了,昨天问我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不去仁园了。 何日修说:是想我还是想你啊,她是你相好的,能想我? 于小天大呼冤枉:我一小公务员,人家能看上我,不信我现在打电话给小曼,问她想谁。 何日修说:好了,好了,别胡扯了,我还要开个会,你忙去吧。 于小天说:好,不打扰了,没烟抽了,给我拿条烟就走。 何日修从橱里拿了条中华给他,于小天夹上烟走了。 江华集团总部。 江华集团董事长李二石回到办公室,坐在他那张花了十万块钱买来的楠木工艺茶桌前,泡上工夫茶,泯了一口。 沉思了一会,给张会水打电话:张局,今天何日修是怎么了,以前他说绝不会染指状元里,现在怎么突然主动把状元里的工程给揽了下来呢? 张会水没好气的说:不知道,你自己去问何日修。说完把电话挂了。 李二石愣了一下,接着又拨了一个号打过去:小曼,最近何日修去过茶楼喝茶吗? 那边回答:上周三来过一次,是和人大的杜伟还有质监局的于小天一起,从那以后再没来过。 李二石合上电话,叫来副总陈乔,问他:上佳集团最近在干什么工程? 陈乔说:还是东林花园那几栋楼,上次有一栋楼的外墙工程是张会水局长的内弟给干的,用的劣质涂料,听说何日修因为这事和张局长吵了一架,把剩下的几栋楼交给了神光公司的贺萌。现在好像建设局不给东林花园验收,在那拖着呢。 李二石看着陈乔,想了想说:不会吧,何日修是靠张会水发的家,他会和张局闹翻?不可能。 陈乔笑笑说:这事也不好说,张局明年就退了,何日修现在翅膀也硬了,再说他本来就是草莽出身,不仁不义的事就是做了也是正常。 李二石摇了摇头:何日修不会是那样的人,张局在我面前就从没说过他半个不字,倒是对咱们江华集团颇有不满,说我仗着市委秘书长何庆国,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这次状元里被何日修接了,怎么好像张局有点不高兴呢?这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陈乔问:状元里工程被上佳集团接了? 李二石说:去建设局开会前我给何秘书长打过电话,他说状元里的事不让我们插手。难道何日修接状元里是刘市长早就定好的? 陈乔说:不会吧,刘市长是从别的市调过来的,又是刚上任,何日修能这么快搭上线? 李二石说:你去调查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何日修一回到办公室,张会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何总,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没听你说过要干状元里工程啊,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好消息? 何日修忙答:张局,别误会,这事太急,事先也没来得及给你商量,再说了,我能有什么好消息,就是有消息也得你先知道啊,晚上来我的酒店,咱们边吃边聊,我给你好好汇报一下我的想法。 张会水说:不去了,你侄子从学校回来了,晚上我在家陪他一起吃。 何日修说:张林回来了,那好,我一会去你家蹭饭。 张林是张会水的独生子,在上海上大学,马上就要毕业了,本来张会水想着给他在大江市联系个工作单位,离父母近,而且人事资源又丰富,升迁快,没有后顾之忧,不过张林在大都市生活了四年,习惯了大城市的奢华,已经不打算回大江了,而且工作的事也不要张会水操心。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张会水很欣慰儿子的成材,但是又有一种儿大不由爷的落寞。每次张林回来,张会水就放下手上所有的工作,只陪儿子,就好像张林是一只长大的鹰,一转眼就飞走了,家只是一个歇脚的树杈,天空才是他长久盘旋的地方。 第四章 何日修让秘书李珏去买了一套高档西服和一部三星手机放进车里。 然后给上佳大酒店经理杨梅打了个电话:小杨,张林回来了,挑几只阳澄湖大闸蟹,还有刺参,晚上去你姐夫家吃饭,一会我去接你。 杨听说张林来了,高兴的说:好,我也想这孩子了,唉哟,我忘了,上次他打电话说他的手机坏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买呢。 何日修说:你不用管了,我已经给买了。 杨梅是张会水夫人的表妹,三年前大学毕业,进机关进不去,去工厂又不愿意,何日修没等张会水开口,就把杨梅安排进了自己的公司,还好,杨梅学的就是企业管理,人又聪明,工作很出色,没用一年,何日修就把她升职为上佳大酒店的经理,何日修对张会水说:张局,这可不是你的面子,这是人家杨梅自己努力的结果。张会水戏谑何日修说:你说人家一个名牌大学高材生,怎么会甘心为你一个小学都差点没上完的包工头打工呢? 何日修说:这当然是你张局长的面子了!说完两个人相视大笑。 张会水家。 张会水看到何日修两手各拎着一个大袋子进来就说:来蹭饭就来蹭饭,你每次来都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何日修笑笑说:这不张林回来了嘛,我知道他在学校食堂也吃不好,给他带了几只他最喜欢吃的大闸蟹,补补身子啊。 张林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说:谢谢何叔叔。杨梅把手机递给他说:林子,这是你何叔叔送你的手机,你看看喜欢吧,他自己都没用这么好的手机呢! 何日修把另一只手上的袋子放在沙发上对张林说:林子,过来试试这身西服合不合身。 杨梅问张会水:姐夫,我姐呢。 张会水说:你姐在厨房,你给你姐搭个手炒菜,我和日修说说话。 何日修在沙发上坐下来,点了一支烟说:张局,不生我的气了吧? 张会水拿过来一盒中华,自己抽了一支,把烟扔到何日修面前说:你对别人那么大方,怎么对自己抠抠摍摍的,我就不明白,一盒烟能省多少钱,别抽你那红塔山了,孬烟伤身体,来支这个! 何日修说:不是为了省钱,是抽习惯了,哎,你看我这记性,光急着见张林了,给你捎了两条烟放车上忘拿了,杨梅,你去车上把烟给拿来。 张会水摆了摆手说:算了,我这不缺烟,你那烟还是留着孝敬别人吧。对了,那个状元里你是怎么想的,你不是说你不会碰它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是不是胸有成竹了。 何日修说:我也是在会上临时决定的,我看刘市长那么为难,再说他也是诚心想为大江百姓做件好事,我被他的话感动了,就一冲动接了,这是市里点名要我干我才干,如果公开招标,我才不趟这混水呢。 张会水一笑说:你可不是一时冲动吧,前面那几任市长也点过你的名要你接这个工程,你怎么没冲动?给我耍心眼是不是? 何日修说:我哪敢给你耍心眼啊,张局,你想啊,这个工程这么多年干不下去,别说公开招标了,就是硬压给哪个公司,也没人接啊,大江市又没有国有的房地产公司,只有我们上佳集团和江华集团两家还干得了这个活,李二石是有名的老滑头,油水不大的工程,他连闻都不闻一下,就是最后市里往下派活,也只能派给我们,那我不如人情早送,先在会上高调接过来,但是这个活最后我能不能干,也不好说,骨头不争就得扔,我这一主动要活,李二石那边肯定坐不住了,只要他来争,我就做顺水人情让给他了。 张会水哈哈大笑说:妙妙,你这是欲纵故擒啊,以前人家都说你是没文化的土豹子,只配修修下水道、补补路沿石,没想到你这个脑子也是藏龙卧虎的呢,你这一计好,一箭三雕,既解了刘市长的围,让他对你有个好印象,又不用自己干这个出力不讨好的工程,还得让李二石主动来抢着钻进来。 何日修心里说,张局,你真的老了,老黄历都翻烂了还提那些陈年旧谷子的事。 第五章 何日修连中学都没上过的事,其实他自己本来是不愿提的,毕竟那代表着曾经贫穷而无奈的过去。不是他不够聪明,而是他上不起学,他父亲去世时他才十五岁,弟弟妹妹又小,家里还欠着一笔他父亲治病留下的债,他只能主动帮母亲挑起家庭的重担,十五岁就干了建筑队,想想往事,何日修会一脸泪水。可是张会水老是拿他的小学文化当例子,不仅用他鼓励刚毕业的大学生,也用他的事例鞭策那些自卑的年轻人,要么说:你看看人家何总,连初中都没上过,现在却是亿万富翁了,你们都是大学生,又干出什么名堂了呢云云,要么就说:你们这些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孩子啊,当建筑工人怎么了,你们何老板小学没上完就干建筑工人,现在是上佳集团的大老板了等等…… 刚开始何日修不光是尴尬,还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但是慢慢的,何日修也知道张会水没有恶意,只是不懂得去照顾和体会别人的感受。 其实,只有何日修自己知道,他在当建筑工人时,一闲下来就自学文化,几年时间,他读完了初中高中的全部课程,并且在做了老板后,还上了函授大学,真正的文凭是没拿过,但是他的水平肯定在大学以上了,其实,社会就是一所真正的大学,何日修在和政府官员、商界精英打交道的这几年里,学到了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如何在夹缝里生存,如何面对棘手的事情时做到游刃有余。 何日修说:这几年只要有肥活,次次都被李二石抢去,我们光跟着修路沿石了,要不是张局时时想着我,扶持我,我现在喝西北风都赶不准风向,眼看着江华集团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强,他强我也不眼红,但是不能吃亏的事总让我来干啊,所以这次我还是希望他把这个工程接过去,我们上佳底子薄,如果干了状元里工程,真要是赔钱了,我们可就翻不了身了。 张会水沉思了一下说:是啊,这几年市里的几个大工程都是李二石干的,他可赚发了,以前也就是何庆国的一个司机,这辞职单干才四五年的时间,现在成了富翁了,他也该给咱大江市的百姓做点贡献了,好,这事你不用管了,如果市里再研究这个工程的话,我会建议公开招标。 何日修赶紧说:别,你什么都不用说,市里肯定有领导会提出来公开招标的事,你反而要反对一下,就像以前李二石跟我抢工程时你那样做就行了。 张会水想了想笑说:你这小子,越来越精了。 从张会水家出来,一上车杨梅就问何日修:你回哪里? 何日修有些不解的说:当然是回家了,还能回哪。 杨梅沉思不语,过了一会说:何总,其实你很招女孩子喜欢,只是你自己不知道,酒店里很多女孩子都暗恋你呢? 何日修笑了:你怎么忽然说这个,是不是你也暗恋我? 杨梅一下子抓住何日修的手说:我是,我喜欢你!你细心,体贴,对人周到又热情,还富有同情心,更重要的是你这么有钱,但却做事低调,从不像那些有钱人一样成天耀武扬威、吆五喝六的,你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你就是我心目里的偶像,你知道吗?我每天夜里做梦都会梦到你。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何日修挣脱手说:我没感觉到自己有多好,你可别被我的外表蒙蔽了,再说,我可是有妇之夫,我们之间可不能有什么不妥的事,要不然可对不起你姐夫。 何日修不等杨梅说话,掏出电话给于小天打过去:小天,你们等的不耐烦了吧,我再有二十分钟就到,先把酒给我倒上。 杨梅知道何日修在躲自己,眼里不由流下泪来,转过脸去不让何日修看到说:把我送回酒店吧,刚才你已经喝了不少了,等会可不要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 何日修轻轻拍了拍杨梅的肩。竟然有些感动。 清晨,何日修心情不错,照例去老方的粥馆吃早点。 早晨刚下过雨,吃早点的顾客比往常少了许多,老方正悠闲的坐在桌前看报纸。 何日修给老方打着招呼坐下来,要了碗粥,一笼包子,边吃边和老方聊天。 老方指着报纸说:你看重庆这家人多楞,叫全国最牛的钉子户,小楼都让房产开发公司挖成孤岛了就是不搬,这事要搁前几年,早就给推平了。 何日修说:这是社会的进步,你知道日本有户最牛的钉子户是住哪儿吗?是机场中间,飞机起飞都得绕着他们家。 老方疑惑的看着何日修说:真的?连国家修飞机场都不敢拆民房? 何日修说:那可不,公民的私有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咱国家现在也是要保护公民的私有财产嘛。老方,你女儿大学快毕业了吧? 老方说:是啊,就要毕业了,昨天打电话来说要实习了,不回来了,正联系实习单位呢。 何日修说:能把你女儿的电话给我吗?我想找她帮我一个忙。 老方笑了说:我闺女一个学生,能帮你大老板什么忙? 何日修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找她帮我联系一下她的老师,咨询几个问题。 老方说:那行,我把电话写给你,我再给她打个电话先打个招呼,然后你联系她吧。 老方说完拉开抽屉,找出电话本,抄了一个号码给了何日修。 第六章 李二石这两天有点忙,他去状元里转悠了两回,心里有个结,就是没搞明白何日修到底在下哪步棋,他怎么突然主动要对状元里下手呢?他和何日修做对手也有几年了,凭他对何日修的了解,那小子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见了兔子不光撒鹰还要下道夹子的主,他要对状元里下手,那肯定是有利可图,既然有利,就不能让他一个人轻易得手,否则也显的他李二石太没面子了,这么个眼睫毛工程,全市上下都盯着呢,拿下来可不仅仅是有利没利的问题,关键是社会影响。 但是李二石转悠来转悠去,也没看明白这状元里有什么利可图,状元里的地段是不错,在市中心,但是四周都是已经开发起来的小区,只有这中间大约二十公顷地,全是老房子,因为有两处老宅分别是苏家大院和周家大院,是清代状元的府第,被例为省级保护文物,所以这片被称为状元里,不管怎么开发,这两处宅子是不能拆的,而这处宅子又分别位于一条小巷的两边,正好占了这片地的中央,所以要开发这一片,怎么设计都很难建成成片的小区,更别说市里早就发文说不准在这儿建高层建筑。 李二石想的脑袋大,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决定还是先摸摸何日修的底。 陈乔那边搜集上来的情报没有一点用处,李二石从何庆国那里了解的情况也差不多,何日修的底牌并没有透给市政府,也就是说,上佳集团的开发方案还没有报上去,这个方案可能只有何日修一个人知道。 不到九点钟,李二石一个人开车就到了仁园茶楼。 大江市是一座江北城市,这里的人没有早上去茶楼喝茶的习惯,仁园茶楼的员工都还没有上班,只有经理田小曼一个人在茶楼里喝茶听音乐。 李二石进来,小曼给他泡了一杯茶,有点奇怪的问他:怎么这么早来了? 李二石抓过小曼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亲了一下她说:想你了。 小曼推开李二石说:老实点,别让人家看见了,你有事吧。 李二石笑吟吟的说:你总是这么聪明,我家里那位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 小曼白了他一眼说:少拿我跟她比,有事快说,说完快走,一会员工就上班了。 李二石说:于小天那小子最近来了没有?还追着你的吧? 小曼不高兴的说:你少吃醋,他来不来关你什么事? 李二石说:没吃醋,我吃他醋,他算什么啊,你约约他,让他从何日修那里摸点情况给我,就是状元里开发的方案,两个原则,一不能把我露出来,二尽量少花钱多办事不花钱也办事。 小曼说: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不花钱也办事?除了把我搭上?你愿意吗? 李二石笑了:我可不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用你的聪明智慧摆平他,那小子也就几句好话两条烟就拿下了。 小曼说:知道了,你走吧,别让人撞上了。 李二石回到办公室,陈乔告诉他,上佳集团开发的东林花园已经全部完工了,可是并没有申请建设局验收,项目经理被何日修放了假,去桂林旅游了。 李二石不解的问:何日修要干什么? 陈乔也不解,说:是啊,他想干什么呢?如果何日修要做状元里,不尽快把东林花园变现,到时他哪弄几个亿的资金呢? 李二石想了想说:你给庄美房产销售公司经理朱大伟打个电话,他和何日修私交不错,也许从他那能套点信息。 陈乔答应着走了出去。 李二石点了一支烟,心里骂道:何日修这孙子也学的深不可测了。 但是没过多久,陈乔给他报来好消息:东林花园的承建商新江建筑公司正准备起拆上佳集团呢,原来上佳集团欠他们的工程款一直没到位,东林花园被新江公司给压住了,何日修不付清工程款就拿不到钥匙。 李二石放下心来。 他觉着自己如果高估了何日修,那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何日修一直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回也一样,状元里如果真有油水的话,那也油是他李二石的,何日修只能喝点水。 第七章 周六,上佳度假村。 昨天杜伟给何日修打了个电话,说这个周六市人大的杨主任要去上佳度假村钓鱼。 杨主任有两大爱好,一是书画,二是钓鱼,何日修的度假村在东林山脚下,风景秀美而且安静,杨主任一有空闲喜欢来度假村的东林湖垂钓,上佳度假村这几个字就是杨主任的墨宝,但是杨主任是一个原则极强的领导,每回来钓鱼从不事先打招呼,他说做企业的人都很忙,而钓鱼不过是闲情雅致,且很熬时间,如果每次来都让何日修陪着,那也是一种*。 但这次杜伟提前给何日修打了电话,何日修当然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在度假村等着了。 杨主任到度假村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何日修跟他很熟悉,再加上杨主任是一个平易近人的领导,所以何日修并不拘束,何日修迎上前去说:杨老师。何日修在私下里这样称呼杨主任,因为杨主任答应教何日修书画,所以也算是默认了这一个学生。 何日修说:杨老师,咱是不是先喝杯茶,等吃完午饭再开竿? 杨主任笑了:小何,我可不是来蹭饭的,你看,我午饭都带来了,就在湖边吃了,不过先喝杯茶倒是要的。 杜伟把手上的几个快餐盒递给何日修说:到中午时你让厨房给热一下,送到湖边。 何日修看着杨主任说:杨老师,一顿饭我还管得起啊,你怎么还自己带着吃的啊。 杨主任摆了摆手说:我今天要好好钓几竿,怎么吃不重要,你也不要费心。 何日修陪着杨主任去休息室喝茶,杨主任边走边说:小何,听说你主动请缨干状元里工程?有这么回事吗? 何日修从杨主任脸上看不出他的态度,不知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状元里那一片清代建筑比较多,市里也没有个明确的开发规划,我也不知道这个项目该怎么做,正想着去请教您呢…… 杨主任看了一眼何日修说:市里没有规划吗?保护文物的原则不能变,改善居民居住条件和环境的目的不能变,与城市的整体规划一致不能变,这几条是前提,具体开发方案由你们开发方设计完再报人大批,是这样吧。 何日修说:是啊,可是这个项目难就难在规划设计上,土地转让走市场化操作,开发规划却是行政命令,不能建高层建筑,拆迁费用又那么高,如果只靠企业自己运作,那肯定是要赔钱的,所以这几年一直没有公司敢接手,我们公司要做它,主要是想一为大江市做点好事,二也为自己争一些声誉,但是如果市里在资金上不能大力支持,这个项目恐怕也不好落实。 杨主任说:这个项目的困难是明摆着的,但是你要做肯定有你的打算,至于市里会不会在土地和资金上给予支持,现在还没有定论,你自己谨慎一下为好,毕竟这个项目可是市里重点工程,干好了皆大欢喜,干不好,难堪的不光是你上佳集团,还有市委、市政府,刘立民,等等。 杜伟说:何总,你想怎么开发,有没有具体方案,先给杨主任汇报一下。 何日修犹豫了一下说:还没有具体方案,只是觉着应该围绕周苏两个大院做一下文章,具体的开发方案还要看市里的意思再定。 东林湖边,杜伟整理好鱼竿交给杨主任,又给何日修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到旁边,杜伟说:老何,杨主任听说你想干状元里,很关心你,你有什么想法现在跟杨主任交流一下,对你有好处。 何日修点头说:我知道,可是现在这个工程到底谁能干还不一定呢,等市里研究完再说吧。 杜伟不解的看着何日修说:你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杨主任是市人大一把手,你又在市长跟前表完了态,现在只要你再得到杨主任的支持,这个工程谁也抢不走,别看这几天李二石上窜下跳的,先下手为强,他还能改变市委的决议吗? 何日修不动声色的问:怎么,李二石现在也想做状元里了吗? 杜伟不语,拿起鱼竿陪杨主任一起钓鱼去了。 何日修明白,凭李二石的性格,他肯定要跟自己争这个工程,所以,虽然今天杨主任的态度很明白,是想帮自己一把,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把开发方案透给杨主任,一旦走露了风声,那李二石可不光是要跟自己争的问题了,恐怕是要死拼到底了。 现在,不管是张会水还是杨主任,或者是市长刘立民,在没签开发协议之前,他何日修对自己的方案都要守口如瓶。 于小天给何日修和杜伟分别打了个电话,知道他两个人在陪杨主任钓鱼后,只好一个人去了仁园花楼,田小曼看到于小天,笑嘻嘻的迎上来问:哟,今天怎么你一个人啊,杜主任和何总呢? 于小天没好气的说:拍马屁去了,陪杨老头子在度假村钓鱼呢,来,小曼,你陪哥哥喝茶。 小曼倒了两杯茶,递一杯给于小天说:这是新到的大红袍,你尝尝怎么样,要是喜欢喝,一会送你两盒,也谢谢这一年来你对小店的支持。 于小天尝了一下说:不错,我就喜欢喝这个味,不过我自己泡不出来,还是你泡的好喝,茶叶我就不要了,等我想喝了就来找你,你泡给我喝就行了。 小曼笑:于哥,晚上请你去唱歌好吗?我都好久没唱歌了。 于小天忙答:好啊,哪用你请啊,我作东了,我也好久没唱了,怎么,就我们两个吗? 小曼说:我就一个人,要不你约几个朋友? 于小天听小曼这样说,不由心猿意马起来:我的朋友都在忙着拍领导马屁呢,我也一个人。 小曼装作无心的问:杜主任拍杨老头马屁为了升官,何总拍他有什么用啊? 于小天说:不懂了吧,何总拍他是为了发财啊,状元里就要开发了,不拉几个市里的关系罩着怎么行。 小曼漫不经心的说:状元里拆了十年都没拆动,这回也难说,听说那儿不让建高层。 于小天说:不让建高层就不能建富人区吗?我那天在何总办公室已经看到了他做的别墅区效果图了,特别漂亮,以后咱大江市也有别墅区了,你啊现在好好攒钱吧,等建好了也买一套,到时让老何给你打个八折。 小曼笑着说:那得攒到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别墅啊。 于小天邪邪的笑:发挥一下你的优势,让他送你一套啊。 小曼轻轻拍了他一下说:去你的,没正经。 第八章 江华集团总部。 李二石一进公司,在大厅里见到两个中年女人正在和保安交涉什么,便问:大清早的这是干什么? 一个保安恭敬的走过来答:是残疾人联合会的,说找你。 李二石一下子想起前几天在一个酒桌上是和一个自称市残联主席的人喝过酒,不过好象说过什么事,但是记不清了。 这时其中的一个女人走过来说:是李总吧,我是残联的高菲,是你们一家子李主席让我来的,说是和你说好了,让我来拿捐款。 李二石这才依稀记起上次是何庆国让自己参加的那个饭局,自己也是一高兴喝大了,至于许过什么诺,还真忘了。便问:是吗?是啊,多少钱啊? 高菲灿烂的笑着说:不多,这回捐款是我们残联要建一所康复中心,李主席说你答应捐十万。 李二石说:十万?我说过吗? 高菲笑起来很好看:我不清楚你说没说过,但是李主席说你说过。上佳集团还捐了二十万呢。 李二石想了一下说:上佳集团捐了二十万?那你们还差多钱? 高菲看起来也不笨,马上说:是啊,是啊,这不给上佳开的发票还在这呢,何总连愣都没打,马上开了二十万的支票。 另一个女人接过话说:我们还差大概二十万,不过我们会去社会上募捐。 李二石说:我们捐三十万,你去财务上办手续吧。 高菲有些大喜过望的说:那太谢谢李总了,我们今年和慈善总会一起要推出一个大江市慈善榜,看来李总要排第一名了。 李二石盯着高菲笑说:榜不榜的不重要,让你们李主席请我吃顿饭就行了,不过你可得到场啊,你和你们主席说,这多出的二十可是你的功劳。 高菲兴高彩烈的说:请肯定要请了,你放心,到时候我保证让你喝好了。 李二石一进办公室,还没坐下,陈乔进来说:李总,咱豪城花园还有一百多套房子,根据你的意思,一直留着的,不过昨天有一家公司说是买给职工当宿舍,全要,没有你的话没敢答应,你看……。 李二石说:卖,全卖了,一套不留。 陈乔诧异的问:你不是说等上佳集团的东林花园上市时我们拿那房子搅局用吗? 李二石摆了摆手说:还搅什么局啊,我们现在要尽最大限度的收集资金,跟何日修争状元里。 陈乔疑惑的看着李二石。 李二石说:何日修要在状元里建别墅区,知道吗,星期六何日修陪人大的杨主任钓了一天鱼,而且他把状元里别墅区的效果图都拿出来了。这孙子脑子够好用的,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块地拿下来也就四亿左右,加上拆迁费用,综合成本不过六个亿,可是真要建别墅区,至少能卖十几个亿出去,这么大一块肥肉,他想独吞了,我噎死他! 陈乔有些不相信:这个消息确定吗? 李二石说:错不了,是何日修最好的哥们于小天亲口说的,这样,你尽快和那家公司联系,把手上的房子全卖了,打个折也不要紧,要现金,另外再找家设计院把咱们的别墅效果图也拿出来,准备好竞标。 陈乔有些不放心的说:李总,我们是不是慎重一些,那块地可不是建别墅那么简单吧,拆迁恐怕有一定的难度。 李二石冷笑说:拆迁对何日修可能是个难题,对我来说,就没遇到过拆不了的。 陈乔还是有些犹豫:别墅区建在城市中心,这事没有过啊,我们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李二石不耐烦的说:不用,他何日修能做我们就能做,照我说的去准备,我现在去找何秘书长,请他做工作,无论如何状元里得走招标程序。 何日修要在状元里建别墅的消息,杜伟是下午听说的,他的一个朋友就在市委办公室工作。 杜伟马上去找何日修,很生气的问他:前天杨主任还问你状元里的开发方案有没有,你说没有,现在连你的竞争对手都知道了,你怎么不知好歹呢?这样的话杨主任想帮你都帮不了啦。 何日修大吃一惊:不会吧,那个效果图连我的办公室都没出去过,李二石怎么会知道? 杜伟冷笑:这么说是真的了? 何日修解释说:不是不想告诉杨主任,我是想等和市政府签了开发协议再公开,关键还是怕别人抢这个工程,这事怎么就没捂住呢?会是谁泄露出去的呢? 何日修打电话叫李钰进来问她:这几天有人进过我的办公室吗? 李钰想了半天摇头说:没有啊,就是上个星期五于小天来找过你,你不在,他在办公室等了你一会就走了。 何日修和杜伟相视一眼同时叫到:于小天! 第九章 何日修心情有些郁闷,独自一个人去了赵知秋的秋画廊。 赵知秋是两年前他在一次文企联谊会上认识的,一谈投机,两个人就成了朋友,赵知秋二十八岁还未婚,主攻山水画,是一个带一点古典情趣的女子。他和赵知秋的关系可能算是红颜知己,他喜欢经常去她的画廊小坐,喜欢和赵知秋说说话,或者看着她画画,而自己的心情即使坏到了极点,在她那儿坐一会儿,就能烟消云散。 何日修照例把车停到离秋画廊很远的一家古玩店门前,拿了一盒碧螺春走着去画廊。 画廊里有一个顾客正在与赵知秋因为一幅画讲价钱,何日修凑上前去说:赵老师,这幅画不是说好给我留的吗?你怎么卖了? 那个顾客看看何日修,又看看赵知秋说:你们俩认识?给我使托是不是? 何日修笑了:这位老板,买画就是买一个喜欢,不喜欢白送你你也不高兴要,赵老师的画从来卖的都是有缘人,不讲价的,别讲了,你要真喜欢,我让给你了,不喜欢的话让给我好了。可别说托不托的,玷污了艺术啊。 那个顾客被何日修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付了钱,拿上画走了。 赵知秋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对何日修说:你可不就是一个托怎么的。 何日修把茶叶打开,倒了一些放进茶几上的壶里说:这是销售艺术,虽然不如绘画艺术高雅,但是实用,来,尝尝这壶碧螺春怎么样。 赵知秋边整理好画案边说:有些日子没见你了,还在忙东林花园的工程吗? 何日修说:那个工程忙完了,现在正准备状元里的事呢,我也好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过来看看你。 赵知秋婉尔一笑问:是不是心情又不好了? 何日修端了一杯茶递到赵知秋手上说:让你看出来了,也不是心情不好,就是有一件事没想明白,所以到你这儿来喝茶赏画想事,不介意打扰你吧。 赵知秋品了一口茶说:好香啊,月有阴晴圆缺,初一十五轮着呢,赶上天不好,心情也是一个周期的不好起来,不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是晴多于阴,想明白了也就释然了。 何日修说:是这个理啊,可是又有多少人为花开开怀,为花落落泪呢,都是闲愁别绪,哎,你看我一到你这儿就学会咬文嚼字的了,班门弄斧,见笑了。 赵知秋也笑了。 何日修说:你说起初一十五,我倒想起一个故事来,是真事,挺好玩的,讲给你听,我公司一个厨师,上个月初一晚上和朋友喝完酒,骑着摩托车回家,马路上一个井盖没了,他没注意一下子翻了车,摔得住了一个星期医院,十五那天去公司上班,按俗话说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想着初一有灾没躲过去,十五该没事了,路上有两个也是骑摩托车的撞了,他赶紧躲得远远的,停下来看看那两个人撞得怎么样,你说怎么着,那个人在撞了一辆车后就直直的朝他冲了过来,一下子把他砸了好几米远,十几分钟都没醒过来,又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真是躲不过初一也没躲过十五。点子够背的吧,我说你赶紧去找人算一卦,看看三十那天要不要休息一天。 赵知秋忍不住笑起来:有些话还真不落空地上去,他三十那天没事吧。 何日修大笑:没事,再有事他恐怕得崩溃了。 两人正说着,何日修的电话响了,是秘书李钰打来的:何总,新江公司的孟总来了,问东林花园欠的最后一批工程款什么时候给他。 何日修说:你就说公司现在没钱,他不交钥匙,我们没办法验收,也就没法销售,想要钱先把钥匙交了,他不是说要起诉我们吗?让他起诉了再给。 李钰说:孟总说是说着玩的,他跟咱们这么多年的合作伙伴了,不会真起诉的。 何日修说:那就让他接着说着玩吧,自娱自乐挺好的。 挂了电话,何日修接着品茶,一付怡然自得的样子,似乎心情好起来了。 赵知秋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说:拖欠工程款好象不是你的做事风格啊,你现在怎么了,公司真的遇到困难了? 何日修掏出烟,又放了回去说:有点困难,但不是资金上的,放心吧,我在和老孟玩一个游戏,到了火候我自然就把钱给他了。 赵知秋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虽然她只是一个文人,但也明白商人之间的尔诈我虞,何日修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一个热情善良又温文尔雅的企业家形象,但是,现在她忽然感觉又看到了何日修作为一个商人深藏不露的另一面。 赵知秋说:想抽烟就抽吧,怎么又放回去了。 何日修笑笑说:怕熏着你。 赵知秋心里动了一下,不是因为何日修的心细,是因为她忽然感到了一种被人关怀的温暖。 从秋画廊出来,何日修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他进了一家服装店,给自己买了一件衬衣,刚出门,迎面于小天走了过来。 何日修愣了一下开玩笑说:怎么在哪都能遇到你?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于小天不屑的说:你以为你是地下党,我老丈人过寿,我来给他买件衬衣。 何日修把自己刚买的衬衣递给他说:你要不嫌这件便宜,拿这件去吧。 于小天拿过衬衣看了看说:行,号码也对,颜色也合适,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了啊。 何日修看着于小天走远的背影,心里的郁闷又泛了上来。 第十章 刘立民市长决定再去状元里暗访一次,这已经是他来到大江市第三次去状元里了。每次都是把车停在小巷口,一个人走进去,专找老人聊天,他不相信那些汇报上来的材料,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因为他深知开发状元里非同小可,干好了政绩一件,干不好小孩屙屎挪挪窝,轻则走人,重则丢官。 其实他一到大江就有好友良言相告,千万别碰状元里这个烫手的山药,出政绩的工程多了,没必要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冒险。但是他的脾气就是喜欢冒险,他承认自己也是一个不能脱俗的官员,免不了在做每一件事时首先想到自己的政治前途,但是他又有与众不同的一面,那就是还想做一些让百姓口碑相传的实事好事,每到一地做官,他都会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我来过这里,我走时没留下遗憾。在大江市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只要把状元里这件事给做好了,就没有遗憾了。 既然状元里改造工程前几任市长都没干成,刘立民的决心就更大了,他在市委常委会上慨然掷下一句话:我一定要把状元里的事解决好,我们这任市领导班子不能再让大江五百万市民失望了。 刘立民一个人走在状元里深深的小巷里,感受的是一条古老街道的沧桑,两旁是青砖碧瓦的旧房子,脚下是历经风雨的青石路,一些粗壮的大树,枝叶繁茂,记录着时光走过的痕迹。 苏家大院和周家大院分别占地二十多亩,以前是大杂院,每个大院都住了十几户人家,后来因为被列为省级保护文物,住户都迁出另外安置了,因为两个院子都位于状元里中间,一直没有对外开放,完全就是闲置着,交由市文物管理所管理。 刘立民站在两个院子中间的路上,看着紧锁的大门,寂静的院落,不由感慨万千,曾经是声名显赫朱墙红瓦,而今物是人非,财富留下了,苏周两家的人呢?遗产也罢,财富也好,也不过是落的个人去楼空。真正应了那句:纵有华屋千万间,睡觉不过二尺宽的俗语,生前处心积虑的买房置地,死后却都不知归了何人。 而现在却成了他刘立民的麻烦,拆又拆不得,不拆这整个状元里改造工程都得围绕着这两个院子伤脑筋。 刘立民正沉思,一位老人走了过来,看他有些眼生,就问:小伙子,找人吗? 刘立民摇摇头说:不找人,看看这院子。 老人说:这院子有啥好看的,*时要不是革委会住着,早拆了,现在成了宝了,保护着不让拆,修天安门广场时都拆了三座城门,哪个不比这两个院子值钱,皇帝住过的都拆了,状元住过的还有什么稀奇的,害得我们这片年年下雨年年淹,也不知啥时是个头。 老人说着走了,刘立民愣了一会,继续朝里走,他看到有一户人家门开着,就走进去问:有人吗? 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从屋里走了出来,打量着他问:你找谁? 刘立民笑着说:不找谁,就是想看看你这房子,怎么样,老人家,在这住了多少年了? 老大爷找个小凳子给刘立民坐下说:从我往上数住了三代了,这房子再也不能住了,不经雨了。 刘立民问:你的孩子们呢?也住这吗? 老大爷叹了口气说:这状元里都成老人院了,年轻的都在外面崭新的楼房里住着呢?住还愿住这破房子。 刘立民问:政府要是拆迁,你们愿不愿啊? 老大爷说:怎么不愿意,这几年都量了好几回了,每回都是有上文没下文,狗咬尿泡子瞎欢喜,都是苏家和周家两个院子给牵连的,拆不动,没有房产公司愿意往这投钱,有几个小青年都想着夜里把那两个院子给扒了。 刘立民笑了说:那可不能扒,违法呢,政府会想办法的。 老大爷疑惑的问:你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在政府里做事? 刘立民说:是啊,我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咱居民的想法,大家伙都出出主意,看看怎么改造这一片才好,人多力量大,总会有办法的。 老大爷摇摇头说:政府都没有办法办的事,老百姓能有什么主意,其实要我说,就是政府不愿意出钱,把这儿的老百姓都迁出去,在这里建个广场或者公园不就行了。 刘立民微笑着说:主意是不错,可是政府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哪,开发这里还是得靠房产商投资才行。您放心,这房子你也就住你这一代人了,这届市领导一定会想出办法来让你们都住上好房子。 老大爷也笑了:那感情好,我们等着呢,不过,我听说,这里有几处老房子都是市里的一些领导在几年前买下的,就等着拆迁时给补钱呢。 刘立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有些晕眩的感觉,他一下子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让自己碰这儿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那么多的市长都栽在这儿了,他发觉自己太乐观了,甚至乐观的有些蠢。 刘立民有了一种恐惧感,他也终于体会到了老家农村里流传的一句俗语:与人不睦,劝人盖屋的涵意。农村盖几间屋子都能让人倾家荡产,这一片几百户人家,得藏着多少未知的凶险呢? 第十一章 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行进在颠簸的山间小道上,何日修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车子在一个小山村的一处小院前停下来,何日修下了车子,让司机在车上等着,自己拿了一箱酒两条烟还有一些点心走进院子。 院子里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正坐在一张石桌前晒太阳,石桌上摆了一盘棋。 何日修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老人睁开眼,看了一眼何日修说:修子,来先杀一盘。 何日修坐下问:师娘呢?我给她拿了几贴膏药,试一试能不能治好她的骨髓炎。这是我前几天去四川时听说的一种偏方,当地人都说有奇效。 师娘从屋里走出来说:修子来了,你师父一大早就说你今天该来了,连棋都摆好了,就等着你呢,难得你有孝心,还想着我的腿疼病,走了这么远的路,你饿了吧,有炒好的栗子,你先垫巴垫巴。 何日修说:师娘我不饿,我先跟师父杀几盘棋。 师父看司机没进来问:修儿,你是不是有事?急着回去? 何日修边跳了一个马边说:不急,先陪您老下完棋再说。 师父走了一个子说:遇到什么事了吧,跟师父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何日笑着答:什么也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还是状元里的事,我想把这个活接了,我都准备好几年了,现在新来的刘市长决心也很大,我感觉时机成熟了。 师父不语,走了一步棋。 何日修说:我想让师弟帮我一下。 师父沉吟了一下说:以你现在的实力,自己完全可以做这个工程了,为什么还要把你师弟扯进来呢?他在省城有那么多的工程要做,也不一定对状元里感兴趣哪。 何日修说:也不是让师弟真的过来干这个工程,只要他在招标时过来投标,帮我把价格给抬上去就行。 师父愣了一下:你怎么想的? 何日修说:那个李二石对这个工程不死心,我想抬高点价格,把工程先让给他干。 师父明白了何日修的意思说:你是想以退为进,既不想和李二石争个鱼死网破,又想把前期的一些难题扔给他让他为你扫清障碍,然后再坐收渔利? 何日修笑了:是,师父,你也知道李二石的势力很大,这么些年我一直被他压着,我不想和他硬碰硬,但是我也不甘心一直让他踩在脚下。 师父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说:你和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你发现我的一个秘密了吗? 何日修摇摇头。 师父说:我下了一辈子棋,胜也有过败也有过,就是从来不动一下老帅,我就让老帅一直守着他的老窝,即使有一天什么都没有了,那个遮风挡雨的窝还在,我什么都可以输,家不能丢,我们离家别土在外面打拼,为了一个什么?当你一穷二白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是什么?是不是一碗可以饱腹的饭,一间可以歇息的屋子?是不是为了谋一条生路,养家糊口?现在你的事业做大了,你的志向也大了,要名,要利,要满足你的虚荣心,我是不明白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但是有一条你要记住,不管做多大的事,都要先把你的老窝给守住了,可以吃千家饭,不可无一间房啊。 何日修点点说:是师父,我明白您老人家的意思了。 师父:你明白就好,我也不留你吃饭了,我回头给你师弟打个电话,让他帮帮你。 师父的话对何日修的触动很大,他几乎要放弃自己准备了很久的计划了。因为他想到二十多年前自己一无所有时的处境,那时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要挣点弟妹上学的学费,给自己娶一个老婆,有几间体面的房子,当这一切的目标都实现了,他发现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了,从一个小建筑队,到房产公司,再到后来有了酒店,有了度假村,有了如今的上佳集团,有了能和市领导一个桌上吃饭的社会地位,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 但是想到李二石这几年趾高气扬的样子,想到他每次从自己手上拿走的工程,想到那种把自己的蓝图变成一栋栋漂亮的房子的成就和快乐,何日修还是决定和李二石争最后一把。 这可能就是何日修的终极目标了,战胜李二石,把自己的公司做成大江市房地产界的老大。 回到公司,何日修看到了市政府的招标公告。 何日修暗暗的高兴,但是还是给张会水打了个电话:张局,我们上佳集团决定不参加这次竞标。 张会水显然不明白何日修意思问:你不参加竞标?那李二石会不会猜透你是故意让给他的? 何日修说:反正我不想做了,何必再去趟这个浑水呢? 张会水说:也好,不过你可千万别让李二石察觉出什么。 何日修放下电话,点上一支烟,从电脑里找了一首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闭上眼睛惬意的听起来。 过了二十多分钟,电话响起来,何日修并不急着去接,他知道是谁打来的,因为他猜准了张会水已经把他不打算竞标的消息汇报给了刘立民。 当电话第二次打过来时,他拿起电话,真的是刘立民。 刘立民有些歉意的说:老何,事先没跟给打招呼啊,本来状元里工程我的意思是直接交给你干的,但是那样做对其它公司也不公平,而且这么大的工程,如果不公开招标,怕会留什么后遗症,虽然这个工程有些特殊,你也是在没人接招的情况下主动请缨的,但是国家也有规定,招标程序是要走的,所以,你不要有其它想法,市政府肯定要公开公平透明的操作这件事,我听说你放弃竞标了,我的意见是你还是参与一下,当然你有自己的选择。 何日修说:刘市长,我坚决支持市政府的决定,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想法,既然您这么说了,又这么看重我们公司,我肯定要竭尽全力参与竞标。 刘立民放下心来说:那就好,你就好好准备一下,还有一个月就招标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放下电话,何日修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仅要吊一下刘立民的胃口,还要吊吊李二石的胃口,这么重要的招标他会不去?那让李二石一个人表演多寂寞,他不仅要参加,还要请一家省城大房产公司来热闹一下,这样才会李二石觉着他能拿下状元里是一件多么有面子的事。 何日修决定去省城一次,找他的师弟孙建良商量一下竞标的事。 第十二章 何日修让李钰给自己买了去省城的机票,一个人去了省城,平时去省城办事都是让司机开车去,但是这次是去和师弟商量竞标的事,他决定自己一个人去办。 自从上次别墅效果图泄密后,他想到了百密一疏这个词,他现在总是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而这次他出去也只是跟李钰说去省城看一个朋友,可能要待上几天,他想在和师弟谈完事后还要顺便去趟南京,见一见老方的女儿方未华。 何日修下了飞机,没给师弟孙建良打电话,打了辆车去了附近的一处小区,他记得那儿有一家小吃很不错,他喜欢一个人简单的吃点东西,不喜欢师弟每次见了他都要弄一帮人陪他喝酒,非把他灌醉,他们师兄弟两个打小就跟师父干建筑这一行,亲的跟一个娘生的亲哥俩一样,他从不和师弟外气,但师弟一见他就拉着他大喝一回,非得大醉才罢,说这叫酒逢知己。 何日修在那个小区下了车才发现那儿原来一溜儿的小吃店全拆了,改了绿地了,他只好顺着街向前走,不远处有一家简陋的快餐店,是在一个楼房的一层改了个门,走进去,里面不大,就三张桌子,他坐下有人过来招呼他,那个人走到他跟前时,他愣了,那个人也愣了。 那人看来是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叫了声:何总。 何日修不由笑了说:小严,真是无巧不成书,在这遇到了你,哎,我想到了一个段子,说给你听听啊,说是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别人,金榜题名时——隔壁。你说是喜剧还是悲剧? 小严苦笑着说:对您当然是喜剧,对我来说就是悲剧了。 何日修问他:这三年你一直在这卖快餐吗? 小严说:不是,头一年躲到杭州了,把钱花光了又跑到山西去挖了一年煤,因为和人打架,在那也呆不下去了,只好回来了,靠给人家发广告,攒了一些钱,就干早点小吃。这个小店我也是刚接了别人的,没想到你会到这儿来吃饭。 何日修说:你说你跑什么,不就是几十万块钱吗?我也没逼着你还哪,给你家里打过电话吗?你这一走那娘仨怎么过的你知道吗? 小严说:打过,我知道您一直照顾着他娘仨,何总,你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是报答不了啦,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要还您。 何日修说:是爷们就不该跑,自己做的事自己担着,你跑了我跟着赔钱不说,还得替你背黑锅,要不是看那娘仨没人管没人问的可怜,就你这德性,我肯定不问。 小严叫严超,以前自己组了一个装饰队,跟着何日修刷外墙,三年前因为一个工人高空作业掉了下来,摔死了,人家要他赔二十万,他也是刚开始干,根本没积蓄,赔不起,就跑了,结果是何日修帮着掏了二十万了解了那件事,又被罚了十万。 何日修一开始也是气的不行,四处找他,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反而经常帮小严家里。 小严还在跟何日修磨叽,何日修说:行了,别娘们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快去给我弄两个菜,我吃完饭还有事。 小严赶紧去炒菜,又拿了瓶酒过来,何日修把酒放一边,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想:真是世事轮回,会在这里遇见小严,看来有些事真不能强求,该到的自然会到。 何日修吃完饭,要付帐,小严推搡不收。 何日修说:一码是一码,我给你垫的那三十万你一分都不能少我,等你有钱了再还我,我在你这吃饭,该付帐就得付,拿着。 何日修起身朝外走,想了想又说:你打算在这干一辈子吗?还回不回大江? 小严眼圈红了说:想回去,可是没脸回啊。 何日修说:是爷们就回去,哪跌倒的从哪爬起来,你想好了回去找我,我那儿还有工程要干,总比你在这挣的多,再说家里还有一家子人要照顾哪。 小严眼泪哗一下子流出来说:何总,我那样子害了您你还肯给我碗饭吃,以后我肝脑涂地也要报答您。 何日修笑了笑说:行了吧你,演武侠片哪,我走了,以后回去就找我就行了。 孙建良并不知何日修今天要来省城找他,师父给他打过电话后,他知道师兄肯定是遇到麻烦了,而且还不小,因为他们师兄弟两个分开这么多年,何日修从没找自己帮过什么忙,这次又是师父亲自打电话,那肯定很棘手,所以他这几天也没敢离开省城,怕误了师兄的事。 何日修到孙建良的公司时,其实孙建良也刚吃过饭,但是根本不容何日修解释,马上拉上他去了海鲜城,又打电话叫来两个朋友,几个人一通大喝,把何日修喝得一步三晃,连扶墙的劲都没了。 何日修在孙建良的办公室睡了一下午,醒来已是华灯初上,孙建良看到何日修醒了,马上又要拉着他去再喝,何日修是死活不动身了,说:我们把事谈完去洗个桑拿,酒不能再喝了,要喝也得等你去大江我们再一醉方休。 两个人都是干了多少年房地产的老板,事一说都透,孙建良明白了何日修的意图后,二话不说应承下来,并答应会亲自去竞标,师兄弟两个定完这事,又是几乎喝了个通宵。 第十三章 就在何日修离开大江市的这几天,上佳集团出了一件大事。 上佳大酒店出了一个食物中毒事件。 巧的是那天是市公安局孟局长的堂弟孟祥明的婚宴,有五十多桌客人,当场放倒了一百多人,送到医院死了三人,其中一人是孟局长的父亲。 那时正好何日修在去南京的飞机上,没有人能联系到他。 酒店经理杨梅被公安局带走了,秘书李钰急的直哭,上佳集团乱成了一锅粥。 何日修得到消息时还没走出机场,他虽然经历过很多事情,但是一下子死了三个人这样的大灾难还是头一次遇到,他足足怔了半小时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想了一下马上给杜伟打了个电话,杜伟一听是他先骂了出来:你个狗日的死哪去了?关什么手机?再大的事也不能躲啊,你马上去市政府,刘市长到处找你。 何日修解释说:我在南京呢,刚下飞机,现在马上买机票回去,我这就给刘市长打电话先解释一下,你一定要帮我把局面先稳定一下。 何日修想起来于小天是孟祥明的同学,于是给于小天打电话,却是关机。 何日修接着给刘立民打电话,刘立民那边也急了:何日修,你马上到我办公室,公安局的同志在我这儿呢。 何日修又解释了一番,刘立民一听他在南京,已经气的不行了,摔电话的声音让何日修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何日修犹豫着是不是给孟局长打个电话,这时电话响了,是张会水:何日修,你终于开机了,杨梅被公安局带走了,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人,医院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你尽快去找一下孟局长,死的那个是他亲爹,你说你这不是找死吗,我不管你怎么办,一定要杨梅快回来。 何日修有一种无助的感觉,他知道现在自己到了生死关头,一着棋错,身败名裂是小事,倾家荡产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日修终于还是拨了孟局长的电话:孟局长,我现在出差在外,马上飞回去,这事出了,说什么都晚了,是杀是剐等我回去任凭您处置,你家人就是我家人,花多少钱都我都认……您节哀。 孟局长只狠狠的扔了句话:何日修,我跟你没完。 何日修理解孟局长此时的心情,喜事办成丧事,他现在如果在大江,孟局长拿枪崩了自己的心都有。 何日修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大江,可是自己偏偏这时候却是只能束手无策,望天长叹。 一个个电话打过来,有责难的,有安慰的,有出主意的,弄得何日修心烦意乱,六神无主。而更让他几乎疯掉的是,当天没有飞大江的班机。 何日修决定打个车回大江,虽然南京离大江有一千多公里,他也只能这样了,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回去一天会是什么后果等着他。 让何日修稍稍松一口气的是杜伟随后又打了个电话给他,告诉他,人大杨主任出面安抚了孟局长,虽然孟局长并没有作何表态,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而公安局初步的侦查认为这次食物中毒有人为投毒的嫌疑。 这也就是说,上佳集团还有他何日修的责任要小了很多,何日修不怕花钱,怕的是社会影响,如果是因为酒店的饭菜质量关没把好出的问题,那他上佳集团以后在政府的信誉也就没有了,他想再重新爬起来可就难了。 何日修边坐上出租车往回赶,边安排李钰给杜伟送了十万块钱去,让杜伟替他打点关系,并请杜伟帮自己做好三件事,一是尽量别让媒体在事情没查清前乱报道,二是对受害方提出的任何要求无条件接受,三是先把杨梅保出来。 杜伟给他兜头波了一盆凉水说:钱你拿回去,打点关系的事我一个政府官员不能去做,受害方现在也不会提要求,杨梅想出来得等事情查清了再说,至于媒体报道,现在网上已经铺天盖地了。 何日修长叹一声,只能听天由命了。 何日修回到大江已经是中毒事件的第三天了,正如何日修预料的一样,上佳集团遇到了空前的危机,上佳大酒店被停业整顿,度假村也暂停营业,已经有几个公司高管被公安局叫去了解情况,所有的迹象表明,他这关很难度过去。 何日修没有直接回公司,他让杜伟安排自己去见杨主任。 这个时候杨主任是不会单独见他的,只有杜伟一个人来见他,两个人在度假村的一间茶室里坐下,相视半天,何日修一连抽了几根烟,问杜伟下一步自己该怎么做。 杜伟说:现在公安局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因为死者都是公安局长的亲属,不好说孟局长会对你采取什么措施,杨梅已经被拘留,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果是人为投毒的话,凶手是谁,这个是需要你配合调查的,所以不管什么结果,你都不能躲起来,你现在应该主动去公安局说明情况。 何日修问于小天怎么关机了。 杜伟说:于小天那天也在宴席上,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呢。 何日修决定先去医院看看病人,然后再去公安局,但是他刚走进医院大门,就被等候在那里的公安人员带走了。 第十四章 夜晚,郊外,一辆汽车里。 车前座一个中年人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纸袋扔到后座说:这是二十万,你跑路吧,走的越远越好。 后座坐着一个头发微卷的青年人,神色憔悴,他看了看那个纸袋说:我不能走,我表姐还在公安局呢,我要走了我表姐就得判刑。 中年人骂道:孙子,我让你整点事出来,也没让你害死人啊,你现在整出三条人命,如果你进去了,就是死刑,到时谁也救不了你,你表姐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必须走。 青年人说:我也不知道会弄出人命来呀,要不我去自首,你放心,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决不会连累你。 中年人冷笑说:你一人担?你担得起来吗?你想没想后果?别傻了,你要是进去,不光你是死罪,杨梅也解脱不出来,还有你姐夫,他也别想安全退休,你姐姐一下子失去三个亲人,她能受得了吗?只要你走了,我再做做公安局的工作,这事就算结了,杨梅顶多判个几年,皆大欢喜,你何乐而不为。 青年人显然没有了主意,想了一下说,那我得回家看看。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好,我送你。 这个青年人就是张会水的内弟高强,自从上次他做何日修的工程出了质量问题后,一直无事可做,后来在江华集团下面的一个装饰公司干办公室主任,那个装饰公司的老板是李二石的弟弟李三虎。 高强回到家,杨梅正在他家里等他。 高强又惊又喜,问:姐,你出来了,没事了吧? 杨梅冷冷的看着他问:强,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下的毒? 高强故作镇定的说:不是我,姐,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杨梅说:不是你会是谁?酒店接喜宴的头一天晚上你去的酒店,当时工人都下班了,只有我们两个,我记得你去过厨房找吃的。 高强抵赖说:姐,你不相信我吗?不是我。 杨梅说:强,你怎么能这样,虽然上次你做工程出了问题,何总停了和你的合作,但那事也不是何总的错,是你自己不争气,你怎么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现在何总为了让我出来,把事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他现在还在公安局哪,你这样不是害何总,是害你自己,害你姐。 高强低下头,突然大哭说:姐,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想害死人,只是想给何日修点颜色看,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姐,你一定要救我。 杨梅盯着高强问:是不是李二石指使你干的? 高强说: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我就给几个西红柿里打了点老鼠药,谁知会出人命啊。我后悔死了。 杨梅有些陌生的看着高强,叹了口气说:从小我就最疼你,我一直觉着你会有出息,没想到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高强可怜巴巴的看着杨梅说:姐,我该怎么办?要不我明天去自首。 杨梅摇了摇头说:我不能让你出事,这事你别管了,你走吧,现在就走,我来想办法解决。 高强跪在地上给杨梅磕了三个头说:姐,我听你的,我现在就走,你自己也要保重。 第二天,杨梅去了公安局自首,主动承认是自己投的毒,动机是因为有一次孟局长在酒店喝醉了骂了自己,作案手段是在西红柿里注射了老鼠药。 杨梅的供述和公安局掌握的情况完全一致,于是杨梅被刑拘了,而何日修也自然的被放了出来。 何日修死活都不相信杨梅会因为孟局长酒醉骂过自己就报复投毒,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歹毒的女人呢?以自己对杨梅的了解,这是不可能的,这里面肯定另有隐情。 何日修马上让律师去见杨梅,但杨梅态度坚决,一口咬定就是自己干的。 何日修百思不得其解,亲自去找孟局长,为杨梅叫冤,请公安局重新调查此案。 孟局长说:公安局办案讲的是证据,现在证据确凿,可以结案了,没有重新调查的必要。 何日修说:你们不能草菅人命啊,杨梅作案的理由并不充分。 孟局长冷笑说:草菅人命?我一家死了那么多人是不是草菅人命?作案理由?有些人天生就有睚眦必报阴暗心理,想害人还要什么理由吗? 何日修没有办法说服孟局长,一个人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是会失去应有的分辨能力的,他又去找张会水。 当他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后,张会水只是叹了口气,没有任何表态。张会水已经知道了高强离开大江不知去向的消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现在杨梅已经主动自首了,很多事情已无法更改,他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而自己的妻子就高强一个弟弟,虽然杨梅也是自己的亲人,手心手背都一样,既然杨梅主动自首,那不管真凶到底是谁,也只能牺牲一个了,他不想这件事再没完没了下去,公安局要结案,要把这件事划个句号,不管对谁都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张会水淡淡的对何日修说:这件事既然梅子自己承认了,也只能这样了,你也别多想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帮她找个好律师,让她判的轻一些。 何日修很惊讶张会水的态度,但是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只是心里堵的难受。 何日修想起那天杨梅对自己说的话,那么一个聪明善良的女孩,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呢?不会,绝对不会。他想自己该做点什么,可是又找不到头绪。 晚上他约了杜伟出来喝酒,把自己的怀疑又说给杜伟听。杜伟也劝他:接受这个事实吧,既然杨梅自己自首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管是不是她干的,那她自首就肯定有她的理由,她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还是赶紧把善后工作做好,尽快恢复营业,消除影响,想想竞标的事,别在这件事上纠缠不休了。 何日修没想到杜伟也这样说,不由得胸闷起来,一杯接一杯的灌酒,直喝得酩酊大醉。 第十五章 何日修又来到秋画廊。 赵知秋看他比以前憔悴了许多,默默的给他倒了一杯水轻声说:要当心身体啊。 何日修勉强的笑笑说:谢谢,我会的。 赵知秋也不知该怎么才能宽慰他,拿起一幅字说:我从没写过字,这是那天我听说了你酒店的事后,夜里怎么也睡不着,就起来写了一首打油诗。 何日修接过来,轻轻念道:人世几回伤离合,生死成败乃小波,休问身前身后事,且将今日一笑过。 何日修说:能把这幅字送给我吗? 赵知秋说:我给你裱好了你来拿吧。 两个人又对坐着喝了一会茶,何日修忽然说:我想替杨梅申诉,她肯定是冤枉的。 赵知秋说:很多事,有来龙自有去脉,不会无原无故的发生也不会无根无由的结束,有些人,你知道她的人未必懂的她的心,若非为了自己挚爱的亲人,谁会甘心用一生的清白和自由去做一件冤枉的事呢? 何日修戚然无语,沉思片刻说:在这件事上我做不到坦然处之啊,这件事很可能是由于报复我而牵连了杨梅,我若不为她做点什么,一生都会不安。 赵知秋说:那就做些大而化小的事,不要去触动她极力想回避的地方,这可能才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何日修听了赵知秋的话,忽然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啊,她这样做肯定是迫不得己,以她的聪慧,也肯定是深思熟虑的,如果自己再去追根寻底的想帮她翻案,那岂不是帮了倒忙,甚至再翻出一些伤害他的事出来。 何日修感激的看着赵知秋说:谢谢,你解开了我的一把心锁,我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 何日修去医院看于小天,于小天已经醒了,而且精神还不错,正躺在病床上看一本小说。 于小天看见何日修,放下小说说:现在大江市还有人吃西红柿吗? 何日修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都什么时候了,还穷开心,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吗? 于小天说:特别好啊,一片西红柿能把我怎么样啊,你说杨梅那裱子怎么这么狠心,她上辈子是孙二娘吧。 何日修皱了一下眉头说:出去走走吧,我想给你说点事。 于小天起身下床,何日修过去扶他,他推开说:把我当残疾人啦,要不是刘市长下了令不准出院,我早回家了。 两个人在医院花园里边走边说话,何日修说:这事不管是不是杨梅干的,我都要救她,你和孟局长的堂弟是同学,我想请你帮帮忙,要多少钱都行,只要能给杨梅减轻点刑罚。 于小天瞪大眼睛说:扯淡!让我去帮一个杀人凶手的忙,你疯了吧,孟局长的爹都死了,你觉着他会放过杨梅吗,要是我,早就给她个斩立决了,这事你别想。 何日修说:你认为杨梅会干这样的事吗?别说没仇,就是有深仇大恨,她也不是干这事的人啊,反过来说就是干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人死不能复生,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于小天说:不要说了,我都差点被她害死,这事我不能帮你忙,你也犯不上为她糟蹋钱。 何日修掏出两串钥匙说:东林花园四室二厅的房子,你一套那个孟祥明一套,另外这是二百万的银行卡,这事你来办,办好了我还有重谢。 于小天嘴张的老大,半天没合上,怔怔的看着何日修说:你下了血本啊,杨梅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这样一掷千金……那我就试试,不过先说头里,办不成房子我也不退,就算害我的补偿了。 何日修拍拍他的肩说:好兄弟,我相信你能办好这件事,赶快出院吧,我给你好好补补,我听说东洋歌坊来了几个大学生,那个水灵啊,你不去养养眼? 于小天和何日修击了一下掌说:好,我这就想办法出院。 李二石这几天心情特别好,本来还想着怎么对付何日修呢,没想到他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虽然对何日修本人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但是在状元里工程上市里可要慎重考虑了,毕竟他的公司出了一件让市政府没面子的事,肯定会影响市里对他的看法。而且还得罪了公安局长,不能让何日修剥一层皮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李二石叫来兄弟李三虎,让他陪自己去状元里看看,看看那个即将属于自己的聚宝盆。 李三虎推三阻四的不肯来,李二石火了:你是不是又在打牌?你能不能干点正事,一天到晚就知道赌。 三虎说:我怎么没干正事,我让何日修这几天忙得跟出殡似的,这算不算正事? 李二石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你让何日修忙的?我没明白,怎么回事? 三虎好象感到自己说多了,忙说:没什么,我是说我在看何日修的热闹呢。 李二石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惹事生非的主,他不由吓了一跳,觉察出三虎有事瞒着自己,喝令三虎马上来见自己。 三虎只好来见李二石,李二石关好门,死死的盯着他问: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三虎知道瞒不住了说:二哥,别问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我就是想帮帮你,你放心,不会出任何问题,就是出了事我一个人顶着。 李二石一下子明白了:上佳大酒店的投毒是你指使干的?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人命关天啊,你不想活了?说,是谁做的? 三虎说:二哥,你别问了,这事你就当不知道。 李二石气急败坏的吼道:我当不知道?可我现在知道了,怎么能当不知道?我们是亲兄弟,我不问?要真出了事你能顶得住吗? 三虎只好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李二石吓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三虎会干出这样的事,不仅想出投毒的馊主意,还把张会水的小舅子给套进去,自己再怎么跟何日修争,那也是商业上的竞争,没到弄出人命的份上,可是这个三虎,现在却把自己架火上去了,如果这事露了,那可真是后果不堪设想,不光何日修不会善罢甘休,张会水也不会饶了自己。 李二石想了想说:事情既然做了,那怕也不是办法了,只好这样,你严密监视着,不能让高强在大江露面,一旦发现他回来马上采取措施,等杨梅判了死刑再看下一步怎么走。另外高强离开公司的事也不要扩大,有人问就说他辞职了,其它的事一概不知。 三虎经他二哥这样一说,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小心翼翼的说:二哥,我听你的。 李二石恼怒的说:你听我的?你要早听我的就好了! 这时李二石才发现,本来自己要看的是何日修的热闹,现在自己却成了慢火温炖的青蛙,连锅里的水什么时候烧开都不知道了。 第十六章 张会水家里。电视开着,张会水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蒂。 妻子高侠走过去把电视关上,站在他面前说:梅子现在都被批捕了,你也想想办法啊,我舅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去见他老人家。 张会水一言不发,又拿起一张报纸看起来。 妻子缀泣起来说:高强也不见个人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都是那么听话的孩子,这都是怎么啦。 张会水叹了一口气说:三条人命哪,还都是老孟的亲属,你说这是犯的哪门子邪,有吃有喝的,不好好过日子,非得把天捅个窟窿才甘心,你让我想办法,这个办法怎么想?都上了中央电视台了,社会影响这么恶劣,这事找谁谁也不敢应承啊。 妻子说:死马当活马医,你也得试试啊,光在家里唉声叹气的有什么用,这要是你亲妹妹你能在家坐住吗? 张会水摔了一下报纸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找?老孟那边是他爹死了,我不能给人家开口,我找人大的杨主任了,老头子没等我开口,就一下子把我给挡回来了。这不是毒死一头猪一只羊,这是活生生的人命,现在还有几十口子人躺在医院里,你说这样大的案子躲都躲不及谁会没事找事往前凑。 妻子也没了主意,发了一会呆,拿起电话又放下,反复几次,最终也没想起给谁打合适。 但是这时电话却响起来,高侠一把抓起来:喂,喂。 高侠回头看着张会水说:是高强。 张会水连忙接过电话,尽量放松的说:是强子吗?好几天也没见你了,打电话也关机,你干嘛呢? 高强说:我没干什么,我上海一同学结婚,我来喝喜酒呢,家里没什么事吧。 张会水不知该不该跟他说杨梅被抓的事,正犹豫着,高强说:杨梅姐也好吧。张会水说:大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吗?你杨梅姐进公安局了。 高强沉默着,明显的强忍着哭泣,过了一会水:姐夫,那事是我干的,我这就回去,我不能让我姐替我顶罪。 张会水说:谁指使你干的?孟局长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下这样的毒手? 强说:没人指使,我也跟孟局长没仇,我就是想给何日修找点麻烦,没想到会闹出人命,姐夫,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会水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事情都这样了,杨梅已经承认了,你再回来,那你们两个不都搭里去了吗?你现在先别回来,也别打电话了,我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你姐减轻点罪,听见没有,不能回来! 高强已经哭起来:我想家,我想回家,我想老婆儿子。 张会水恨恨的说:你要回来连命都没有了,还老婆儿子,你先在外面躲躲,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再说。 张会水把电话挂了看着妻子说:看看,我就想梅子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我猜到可能与你弟弟有关,结果真是他干的,这事跟谁也不能说,已经搭一个梅子进去了,不能再把你弟弟搭进去了,我明天去一趟省城,找找我那个在军区当参谋长的同学看看有什么办法吗。 妻子忍不住大哭起来,张会水把电视打开,自己一个人进了卧室。 于小天一出院就把孟祥明单独约了出来,把那套四室两厅的钥匙交给他说:这是东林花园的房子,等事情平息了你再搬进去。 孟祥明不解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小天说:别让杨梅死,只要杨梅不死,还有二百万给你哥,这事你去找你哥,让你哥想办法。 孟祥明火了:你混蛋,二百万能买回我大伯的命吗?敢情死的不是你家人,你这么轻松,有钱杀人就不用偿命是吧?这是谁的钱?张会水的?他能有这么多钱?你信不信我把这钱交到纪委去? 于小天并不跟他急,慢吞吞的说:你别激动,老爷子死了我也难过,我不是也差点送了命吗?人家说,一命偿一命,可是你们家三条人命,她一个杨梅就一条命,想抵也抵不过来,人已经死了,多想想活人吧,都在这个城市混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杨家已经表明态度了,已经认罪了,你判她个无期和死刑有什么区别?死啦就一了百了,她也解脱了,但是坐一辈子牢就得受一辈子的罪,心灵上要受几十年的折磨。给她一条生路,你们家不仅送她一个人情,落一个仁慈的好名声,还能得到经济上的补偿,你说是让人感激一辈子好还是让人恨一辈子好?三全齐美的事,你难道想不明白吗? 孟祥明想了一下,点点头说:也是这个道理,可是我哥肯定不会答应,再说这个判刑的事也不归公安局管。 于小天说:你怎么不开窍呀,判刑不归公安局管,口供还不是公安局审吗?现在还没开新闻发布会,也没人知道这个投毒到底是蓄意谋杀还是失误伤人,在口供上动动手脚不就行了吗?这种事你哥是内行,你只做通他的工作,其它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于小天把银行卡放在孟祥明手上说:这是二百万,如果不够,你说个数,那边说了,要多少都给,只要杨梅活着就行。 孟祥明看着手上的银行卡,又看看那串钥匙,思前想后,最后一咬牙说,我试试吧。 于小天松了一口气,漫不经心的说:我今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杨梅是你哥的情人,因为你哥想甩了她,她才报复投毒的,你说这些人怎么那么会胡编乱造呢。 孟祥明睁大了眼睛说:真的?那要是判杨梅个死刑,有些人该不会又说我哥是杀人灭口吧。 于小天邪邪的笑了。 第十七章 刘立民这几天一点都不轻松,状元里工程招标刚有个眉目,又出个轰动全国的中毒事件,还算不错的是,中毒事件发生刚三天公安局就破了案,总算让他这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又去医院看了看那些中毒人员,都已经脱离了危险,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他安排公安局尽快开个新闻发布会,把案情向社会通报一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造成社会不安定。 刘立民现在又把精力转移到工程招标上来,他心里没底的是状元里本来就是个烫手的山药,好不容易有上佳集团主动来承担这个工程了,江华集团又横插一杠子要求公开招标,现在上佳集团出了中毒事件这档子事,不知道何日修心里怎么想的,还会不会参与竞标,如果李二石再趁火打劫,到时流了标,那这个工程再想上马可就有难度了。 刘立民给张会水打电话,向他询问参加竞标单位的情况。 张会水告诉他,有几个外地的地产商来考察过,不过都是不了了之了,很多地产商对旧城改造项目不热心,而状元里这个项目的特殊性,更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现在还是只有上佳和江华两个单位,再没有新报名参与竞标的单位了。 刘立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本来他还想招呼一下其它地市的一些做地产的老朋友来做这个工程,但是一想起自己收集上来的那些情况,还是犹豫了,如果到时因为拆迁、补偿的矛盾,把那些朋友都给陷进来,那可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毕竟都是一些彼此信任的老朋友,这些资源在自己以后的仕途里会派上大用场的。 刘立民有些左右为难,离公开招标还有两周多一点的时间了,就两家单位参与,总是有些不保险,如果到时真有了变故,那可就难堪了。 但是这时,他的一位在省委工作的同学打来了电话,说是省建良集团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想过来考察一下,请他到时多照顾。 刘立民有些意外的惊喜,他知道建良集团是全省有名的大公司,一出手就是大手笔,他要来那太好了,一洼死水有了这条大鱼一搅和,那可就成了活水了,刘立民马上安排接待工作,并且故意把声势造的大大的,以便给上佳和江华两家公司施加点压力。 来大江市考察的只是建良集团项目部的人,孙建良没有亲自来,虽然是这样,刘立民安排的接待规格还是空前的高,一是老同学的面子,二是为了造势。 整个考察过程刘立民是全程陪同,考察人员在大江吃的几顿饭他也是亲自到场。这让建良集团那几个工作人员很不适应,但还是认认真真的把状元里的情况全面的收集了去,包括状元里住了多少户有多少人口,住户都是什么身份,都是什么文化程度,老人多少,孩子多少,详细的让刘立民都不由暗自佩服。但是他还是把一些官员在此购房的事给打了个埋伏。他想,只要建良集团把这个项目做了,这些事到时可以慢慢解决。 刘立民不愿提及此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曾经安排人员暗暗调查过都是谁在状元里购了房产,通过房产局二手房交易资料,的确也证实了有几套房子的买卖与市里一些部门的人员有关,可是购房目的并不能证明人家是为了讹诈拆迁补偿的,也不能说到拆迁时这些购房户真的会成为钉子户,当然也不排除有些是用亲属的名义购买的,这就不好查了,就是查出来也只能做个备案。哪条法律规定政府官员不能参与二手房买卖了?但是刘立民明白,如果真是拆到这些人的房子,开发商肯定会有麻烦,处理不好还会引发大的矛盾。刘立民没有想到的是,还有很多房产是有人早就在此设下的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建良集团来大江考察的消息让何日修很是不解,他只是让师弟在招标时来做个样子,如果不是真想拿下这个项目,用不着那么详细的搜集资料吧,但是一想到孙建良是自己二十多年的师兄弟,何日修也就没往心里去。他甚至连个电话都没给孙建良打,他的精力还是都放在杨梅身上。 李二石知道这个信息后,却不能像何日修那样泰然处之了,因为他是志在必得,建良集团这么有实力的公司一插手,对他的威胁不言而喻,他不怕何日修,但却不能不重视这个来自省城的地产大鳄。他不仅重新把标书做了一遍,还主动又把价格加了一成上去。 但是有一件事刘立民不知道,何日修不知道,李二石也不知道的是,建良集团早已派了两个工程人员在大江住了下来,而且就租了状元里的一间房子。 第十八章 高强现在成了一个有家难回的人了。 自从他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知道了杨梅自首替自己顶罪的事之后,心里很内疚也很痛苦,一念之差,害己害人,思前想后,贪生的念头压过了他自首的勇气,现在他按照姐夫张会水的嘱咐,躲在离大江市有一千多公里的一个山城里,白天在旅馆睡觉,夜里去网吧上一夜的网,因为失眠做恶梦,他只能过着黑白不分的生活,他的生物钟颠倒了。 一天夜里,他在网上呆的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去了一家歌厅唱歌。 他要了很多啤酒,其实他的酒量有限,但是他就是想喝醉,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天没说过话了,心里的那份压抑就像石头一样重重在压的心头,摆脱不了,他太需要发泄一下了。他要了个小姐,陪他喝酒唱歌。 那个小姐自称叫小雪,人长的还可以,皮肤很白,说话声音细细的,不像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倒像一个害羞的邻家小女孩。 小雪看出高强的不开心,小心的陪着他唱歌,给他倒酒,说一些体贴的话,让孤单的高强感到了一些被人关心的温暖。 小雪问高强是哪的人?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高强挺会编谎话:我是一个复员军人,来这里是找战友的,不巧战友出差了,得一个月才能回来,现在住在旅馆里等他。 小雪笑笑的问:那要住一个月的旅馆啊,你很钱啊? 高强的虚荣心膨胀起来说:有一些安置费,想来这里投靠战友做些生意。 小雪并不追问他,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喝酒。 高强问她:你一直都做这个吗?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找份正经的工作做呢? 小雪脸上的神色黯然下来说:我在上大学呢,家里穷,只能靠自己陪人唱唱歌挣一些生活费。 高强叹了口气说:你这样不是耽误你的学业吗? 小雪埋下头说:没办法,都是为了生存啊,我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可是总得上完大学吧,我们老家那里很穷,上大学是唯一能改变命运的途径,再苦再通难我也得坚持。 小雪端起酒杯说:大哥,来我们干一杯,虽然我们是初次认识,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是一个好人,不像那些常来这里唱歌的人,都动手动脚的,我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高强的舌头不听使唤了:妹子,你以后别到这种地方来了,我供你上大学。 小雪高兴的亲了一下高强,两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啤酒聊着天,不一会就把一打啤酒喝了个精光,小雪又要了一打啤酒,高强很快就醉的不醒人事了。 高强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还有些晕乎,想了半天,只想起是小雪扶自己回的旅馆,其它的都记不起来了,起身翻自己的旅行包,发现手机、身份证还有自己那张存了二十万块钱的银行卡都不见了,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再努力的想想是不是自己把银行密码也告诉了小雪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高强坐在床上发呆,半天没回过神来,难道自己被骗了吗?现在自己成了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了? 他又把行李翻了一遍,确定自己是被骗了。 旅馆是不能再住下去了,他只能收拾好行李,悄悄的逃离了旅馆,下一步怎么办,还没有主意,但是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叫起来,他已经三顿饭没吃了,高强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脸上有泪流了出来,后悔、难过、耻辱都齐集上心头,他只能仰天长叹:报应啊! 高强实在走不动了,在一个叫云山饭店的门前停下来,他迟疑了一会终于走进去,问老板要不要服务员。 老板看了看他说:你是外地人吧,有身份证吗? 高强说:我是来投战友的,可是在车上钱包被人偷了,手机身份证钱都没有了,战友住哪儿也不知道,想在你这儿边打工边打听战友的下落,我不要太多工钱,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老板看他的落寞样也心软了说:再我这干行,如果警察来查外来人员,你就得走,你没有身份证也就办不了暂住证,如果查出来我会有麻烦的。 高强忙答应下来,他现在什么都不敢奢望了,只求能赶快的吃一顿饱饭。 高强在云山饭店只呆了两天,因为他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根本干不了涮盘子端菜的活,在他打碎了一只盘子后,老板就把他赶了出来。他又重新流落街头。 第十九章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英雄救美人,美人惜英雄的传奇,高强注定是一个虎落平阳的悲剧。 乞讨也是一种生存的方式,不过有的人是把乞讨看成一种职业,而高强现在只是一种无奈的选择,他想回家,哪怕回到家会被李氏兄弟生吞活剥了也比如今流落在异乡街头要好,但是他现在身无分文,连打一个电话的钱都没有,他也试着想借别人的电话用,可是人家一看他那猥琐的模样,都躲的远远的,谁知他是不是一个骗子呢。他只能蹁跚在街头讨一口残羹剩饭,他目前唯一的目标就是寻找食物。 热的食物和冷的食物有什么分别吗?新的饭菜和泔水桶里的汤水有什么分别吗?狼吃肉狗吃屎,都是为了一个生存,食物是没有高下的分别的。从一个衣食无忧花天酒地的绾绔子弟沦落成衣衫褴褛的乞丐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强烈的反差如果不是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高强恐怕早就被羞愧杀死了。 高强继续着他的乞讨生涯,并且朝着大江市方向,那个有温暖的床有热腾腾的饭的地方走去。他决定一路乞讨回家。 有句俗话叫:富生良心,穷生奸计。磨难是可以改变人的意志的,更不用说做人的原则了,做乞丐都做了,那再干点别的就不足为奇了。高强在过了三天乞丐的日子后,因为实在是讨不到食物,他又干了一件“饿”向胆边生的事情,在一个集市把手伸向了一个妇女的钱包,当他得手后正要逃离时,被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一脚踹倒在地,随后便是一顿暴打。高强抱住头,任人拳打脚踢,在众人歇息的间隙,他抱住那个妇人的腿乞求说:大江市建设局长是我姐夫,求求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我姐夫来了我赔钱给你! 那个妇人也不是一个善茬,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冷笑说:北京市长还是你爹呢,到派出所说去吧。 高强一听派出所已经吓破了胆,跪倒磕头说:求求你,我是被搞传销的骗这里来的,我说的是实话,你就打个电话,我姐夫来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那个妇人愣了一下,态度缓和下来,旁边有人在骂:传销真是害人,看这个孩子也不像小偷,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 也有人深有同感的说:是啊,我同事的妹妹被人骗去搞传销,到现在都不知死活呢。 高强见自己的谎话起到了作用,忙发誓赌咒表白:我就是被一个同学骗到这里的,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是饿的没办法了,才偷你的,我该死,求你救救我,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记着,你就打个电话吧。 那个见义勇为的青年说:好,就信你试试,我给你打电话。 高强爬起来,把张会水的电话号码告诉那个青年。 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办公室的家里的,加上手机都没人接,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高强此时是深深的体会了。 那个青年已经不耐烦了,怒目看着高强说:你小子骗我的吧? 高强也不知如何是好了,在众人的催促声中一下子把何日修的手机号喊出来说:打这个号,这是我姐夫最好的朋友何老板的手机。 那个青年踢了他一脚说:给你打最后一次,再没人接就把你送派出所去。 让高强绝处逢生的是电话通了。 高强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喜极而泣:何大哥,救我,我被人骗到这个地方搞传销了,你快来救我。 何日修听说是高强,有些吃惊的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接你。 高强喊道:我被一个好心人给救了,你快来接我,我在这个集市东头叫好再来的一个饭店门口等你。 何日修到那个集市时已经是十多个小时后的深夜了,高强就一直蜷缩在好再来饭店门口,他已经两天没吃一点东西了。 何日修看着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高强,心疼的不由眼圈都红了说: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高强看到何日修,放声大哭:大哥,我差点见不到你们了。我饿死了,快给我找点吃的。 何日修的司机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不是在李三虎的公司当办公室主任吗?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怎么会上了传销的当? 高强不敢看他们的眼睛,嗫嚅着说:我太相信同学了,他说这里有赚大钱的生意,谁知一来才发现上当了。 何日修说:你姐夫知道吗?要不要给你姐夫打个电话? 高强说:他不知道,别告诉他了,我弄成这样他一定会骂我,这事谁都别告诉,太丢人了。 何日修笑了,把他扶到车上说: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是当哥的说你,你就不是干生意的料,你听你姐夫的好好上班也让你姐夫省点心吧。 高强低下头,眼泪汪汪的。 第二十章 周六晚上张会水和妻子悄悄的离开了大江市。他没有坐局里的车,只是和妻子两个人坐火车来到了省城。 他的同学军区参谋长贺之行还没有回家,贺参谋长的妻子说他去钓鱼了,这会可能正和几个钓友在喝酒呢。说着要给老贺打电话,张会水忙拦住说:不用打,我们等一会吧。 张会水的妻子把一套翡翠酒具放到桌上说:大姐,大哥喜欢喝酒,这是会水前些日子出国时捎来的一件酒壶儿,也没机会来省城,就一直放在家里,今天特意给大哥带来了,你收着。 贺参谋长的妻子推辞着说:你看你们俩个,能来看看我们我就高兴了,都是几十年的老同学了,花这么多钱干什么?这个可贵着呢,我不能要,你们走的时候可得带回去,再说了,老贺的身体现在也不好,医生都说不让他喝酒了,我现在正想办法让他戒酒呢。 张会水笑着说:都喝了一辈子的酒了,还戒什么呀,我还脂肪肝呢,不照样每天都喝。 正说着,贺之行回来了,一进屋看到张会水,大步走过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说:会水,你小子搞突然袭击哈,怎么来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哈!我们有两年没见了吗?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哈,老婆子叫厨房弄几个菜,我们兄弟俩喝几盅。 张会水忙说:不用麻烦了,我坐会就回宾馆了,你也刚喝完,不能再喝了。 贺之行拉着他坐下来说:什么话哈,喝完就不能喝了吗?老同学来了,不喝对不起我上铺的兄弟,还记得咱们上高中时,我住校,你离家近,天天回家,后来说要跟我学武术,就也搬进了校宿舍,那时天不明就起来跑步打拳,真是光阴似箭,一晃三十多年了哈。 张会水说:可不是怎么的,三十多年了,都老了,我明年就退了。 贺之行又招呼着高侠说:弟妹哈,你也退了吧,大江离省城也不远,你没事的时候怎么也不到我家来,陪你大姐说说话,逛逛街。 侠说:我怕大姐忙嘛,不好来打扰,你要不嫌麻烦,以后我就见天的来住几天,也省得在家老受会水的闲气,哈哈,你们两个聊着,我到你们家这楼上楼下的看看。 贺之行爽朗的大笑说:好哈,好哈,你先遛跶遛跶,一会我还要给你喝几杯呢。 两个人点上烟,边喝着煮好的普洱茶边闲聊。 贺之行把同学老师的近况问了一遍,又扯了一些自己在部队上的趣闻,忽然话锋一转问:会水,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哈? 张会水沉吟了一下,正考虑着该怎么把杨梅的事说出来,贺之行又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说:你看我这记性,你不是在建设局当局长吗?我那个弟弟,你知道的,现在在省城一个地产公司干副总,想在你们大江市搞开发,我听他说是状元里或者是什么我也没记清,你看能不能帮他搞定哈。 张会水说:是状元里,你弟弟是在建良集团当副总吗? 贺之行说:是哈,就是孙建良的那个公司,听说他们最近要上市,省里也把他们当成重点扶持对象呢,你知道的哈,我是从不和地方上那些官员打交道的,要不是你今天来了,我也不会专门为他这个事操心的哈,我也就是和你这么一说,只要不违反原则,你能帮忙的就帮他一下哈。 张会水说:建良集团已经去大江市考察了,但是这块地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大江市的两家地产开发商都瞧着呢,不过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要让建良集团竞标成功。 贺之行很高兴说:那事情办成了,我要让孙建良好好的谢谢你哈,他是一个很大方的人,也喜欢交朋友,你以后要认识认识他哈。 张会水说:好好,我遇到一件麻烦事,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上忙,就是前几天大江出的那件中毒事件,你听说了吧。 贺之行问:是哈,听说了,怎么了? 张会水说:那个杨梅就是你弟妹的表妹,她舅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也不知道那天她怎么犯混了,就出了这么一件事,我听饭店里的人说是饭店里在药老鼠呢,不知道怎么的就把下了药的西红柿给客人吃了,她是饭店的经理,这事就被她给揽下来了,你说她要是被判个死刑,那老舅那边又得死人了,我来跟你商量商量,你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补救的吗?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孩子给毁了啊。 贺之行呷了一口茶,沉思了一下说:你说的是误伤?不是故意投毒是吗?那既然这样,就不会是死刑哈,公安局总会调查清楚的哈。 张会水说:关键是受害人都是公安局长老孟的亲属啊,杨梅一个女孩子,进了公安局,经不住吓,好象承认是她投的毒了,你说这事急死人不,你弟妹在家里一天到晚的又哭又闹,我也是没办法了,老同学,你一定要帮帮我,花多少钱都不用管,关键是别把这孩子给判死了。 贺之行想了想说:这事有点棘手,刑事案子哈,这个要看事实是什么样的,还有那个局长的态度了,这样吧,我抽时间给你问问,先看看情况再说好不好哈?我可不敢给你打保证一定会办好哈,不过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力好不好哈! 张会水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说:这是十万块钱,你拿着,请他们吃顿饭,以后用钱我再送来。 贺之行生气的把银行卡塞回张会水的包里说:你这是干什么哈,我请他们吃什么饭?都是他们请我吃饭,这事要能办了就不用花钱,要是办不了,你花再多的钱也没用,放心吧,你回去等我消息就行了哈, 张会水还想再推让,看到贺之行的确生气了,只好罢手。 张会水从贺之行家里走的时候,贺之行给他装了几条好烟,还送给他一幅省城书画名家的书法,礼尚往来,这似乎是对他那套翡翠酒具的回馈,其实张会水以他多年游走官场的经验感觉到,这事怕是没戏了。 第二十一章 李二石这几天有些坐立不安,省建良集团突然插手状元里项目,意味着他的胜算又减了许多。别看这几年他在大江百战百胜,那是因为对手是何日修。他可从没有跟省城建良集团这样的大公司交过手,虽然自己是地头蛇,可人家建良集团毕竟是实力雄厚。既然人家来了,那肯定是胸有成竹。这么一块肥肉,如果让建良集团叨走了,那可太亏了,地产公司本就是几年不开张,开张吃几年的行业,遇到这么一个好项目,他李二石怎么甘心轻易认输呢,再说,他老三李三虎又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连人命都弄出来了,这个项目要拿不下来,巨额利润损失了不说,他多年努力建立起来的遇事必成的威信也丢了,弄不好连老三也要瞧不起他,李二石心里暗下决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个项目抢过来。 就在李二石为如何拿下状元里焦头烂额时,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过来,建良集团通过省委一个领导找到了市长刘立民,那就意味着招标可能只是走走过场,建良集团可以兵不血刃的轻松胜出。 李二石不由骂了一声:孙子,给我玩阴的,我玩死你。 李二石立即召开高管人员开会,商量如何对付建良集团。李三虎一拍桌子说:那天建良的人来大江我就说,找几个人把他们揍一顿,赶出大江市算了,省城的工程还不够你干的,跑咱们锅里挖肉吃,真他妈的瞎了狗眼了。 李二石瞪了他一眼说:你就知道打,他既然敢来大江,还怕你打吗?再怎么说也是本省的公司,又不是外省的,这个事能是用拳头解决的吗? 陈乔说:这个事得从长计议,我认为,建良公司能在省城站住脚,并且发展这么快,肯定是有背景的,我们不能硬碰硬,否则吃亏的可能是我们,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也利用一下关系,在招标之前就把这事给敲下来,如果实在拿不下来,就在招标上做做文章,还是有机会的。 李三虎骂道:狗屁,你就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你拿个管用的主意出来呀! 李二石敲了敲桌子说:三虎,注意你的语言文明,这是开会,你什么态度。陈副总说的不错,我们要动动脑子,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个项目拿下来。 被李三虎这么一搅活,其它几位副总都不说话了。陈乔怕冷场说:我们江华集团这几年也为大江市做了不少贡献,上个月还为残联捐了三十万哪,应该到市里争取一下,大江市的项目还是应该由大江的企业来做,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说捐款集资想到我们了,有好项目把我们给凉了,这会伤害大江企业的感情的。 李二石点点说:好,这个事我去办,一会我去找何庆国秘书长,然后再去找一下刘市长,陈乔,你继续摸一下建良集团的老底,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去一趟省城,另外,对上佳集团也不能放松警惕,别我们在前面打猎,他何日修在后面拣兔子加放冷枪,这段时间大家都紧张起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到状元里上面来,这个项目做成了,我们人人有肉吃,否则连汤都喝不上了。 李三虎看没自己什么事,拉椅子站起来就往外走。李二石叫住他说:三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回到办公室,李二石拉开抽屉拿出一部新款手机递给三虎说:别人送给我一部手机,有很多功能我也不会用,你拿去用吧。 三虎露出笑脸接过来说:就是,你用这个手机也浪费了。 李二石说:三虎,以后要注意一点,和集团这几个副总搞好关系,他们都是为咱弟兄干活的,让人家出力你也得哄着点才行,别吆三喝四的,你看今天那几个副总都不敢说话了,这样不好,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大意了。 三虎陪着笑说:知道了二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注意。 李二石又问:高强没什么消息吧?你这段时间什么都不用管,就把他给我盯紧了,可别出什么事,另外你今后一定要少喝点酒,酒后失言哪。 三虎说:你放心,那小子怕死,我一吓唬他这辈子恐怕都不敢回大江市了。 李二石来到何庆国的办公室。 何庆国看他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说: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没去会你那个小情人去? 李二石有些惶恐的说:你看你说的,哪个小情人也没有你大秘书长重要啊,我这几天不是忙着你上次安排我给残联捐款的事了吗,我一下拿出了三十万给他们,你可得让那个李主席好好请请你,要不是你的面子,别说三十万,三万我也不给他,我孝敬你多好。 何庆国正色道:我可没安排你捐款的事,那都是你自愿奉献的爱心,什么话,好象捐款的事都是要看谁的面子似的。 李二石忙说:那是那是,你看我这张嘴,净胡说,是我自愿的。何秘书长,招标的事市委有什么新精神吗? 何庆国笑了:市委有什么新精神是不是我都得给你传达一下啊?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了,这状元里工程你还没拿到手就这么嚣张,如果你要真把这么个大工程给揽下来了,你还不得成精! 李二石说:我哪敢啊,秘书长,你借我俩胆我也不敢在你面前嚣张哪,我这不来给你请安来了吗,你就别挖苦我了,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一定前赴后继的为你办好,你可千万别这样趁我,我心里没底。 何庆国哈哈笑起来说:什么前赴后继,你以为你是共产党员呢,现在连党员都不兴说前赴后继了,说,你来找我什么事? 李二石说: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何庆国冷说:没事?没事你会摇尾巴?有事快说,我一会还有会要开。 李二石说:还是招标的事,这省城的建良集团一插手,我心里不踏实哪,你帮我摸摸建良的底,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何庆国说:摸什么底,这不明摆着嘛,人家也是志在必得,已经托省委的人找到刘立民那儿啦,你说还能是来玩的吗? 李二石说:那我怎么办?你得给我拿个主意啊,这江华集团可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如果这个项目拿不下来,你的红包可不就薄了吗? 何庆国瞪了他一眼说:管好你那张臭嘴吧,有些事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我这不正想办法吗?以后没什么要紧事不要往我这跑,有什么消息我会去找你。快走吧,我开会去。 李二石说:那我等你消息,我先走了,晚上要没事的话我请你去桑拿一下。说完,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何庆国的办公桌上走了。 何庆国看他出去后,摔了一下那个信封骂道:妈的,把老子当什么了。然后把那信封塞进公文包里。 第二十二章 何日修的早餐照例是在老方的粥铺解决的,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喝粥了,酒店的中毒事件在大江闹的沸沸扬扬,他都不敢出门了,遇见熟人便是惊诧的目光: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就如同他是刚刑满释放一般。 何日修吃完早餐刚骑上自行车,迎面遇见了一个中年人,前额头发有些脱,戴了一付亮边的眼镜,他知道这是一个熟人,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何日修冲那个人点点头,算是一种礼节性的招呼,那个人看他一眼马上把头扭开,快步走远了。何日修有些尴尬的想:我认错人了吗? 何日修在一个街头的电话亭前停下来,他要买一包烟。 红塔山七块。 何日修怔了一下问:买一条多少钱? 一条六十八。 何日修有些愤怒,因为他的烟都是秘书李钰给买的,他记得清清楚楚,他签字的发票上,红塔山是每条七十五元。何日修点上一枝烟,心情稍稍缓和下来,他不是在乎那几块钱,在乎的是被自己信赖的人欺骗,连每个月几条香烟的采购都不放过揩油,那公司每年那么多的大项支出,又该是怎样的一笔油水啊! 何日修想了想又问那个老板:红塔山不是一直都卖七块五吗?什么时候降的价? 一直都卖七块,没降过价。 何日修掐灭烟,上了自行车。刚回到公司,连办公室都没进,就接到一个电话。何日修听完电话马上招呼司机开车去状元里。 何日修的老舅就住在状元里,老舅今年快七十岁了,自从从建筑这行退休后就一直住在这里,房子是何日修给买的,老舅也喜欢状元里的闲适的环境,在这里住的很舒服,每天早晨起来溜溜鸟打打拳,中午吃完饭找几个老牌友下下棋聊聊天,他一生无儿无女,却也落得个晚年幸福,自在清闲,他特别知足。 何日修十五岁跟着老舅出来干建筑这一行,后来又认了师父,一个带他入行,一个教他懂行,他能有今天,这是不能忘的大恩,本来何日修也在状元里给师父买了一套,可是师父说不喜欢城市的喧嚣,执意回了老家,那套房子一直都闲着,由老舅给照管着。 何日修进了老舅家,老舅在喂他那只画眉,旁边的小狗大帝在和一只花猫嬉戏。何日修问:舅,这么早叫我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老舅放下鸟食说:也没什么急事,这个星期天你小姨家的老二结婚,她想把酒宴放在你的酒店去办,可是她知道你的酒店前些日子出事了,又不敢问你,我叫你来商量商量,你看你那儿还能不能行。 何日修笑着说:怎么不能行,这事不用小姨操心了,酒宴的事由我来安排,我一分钱都不要小姨的,星期天你们来就行了。 他不是一个对金钱看的特别重的人,金钱是为人所用的,只要用得其所,也就体现了它的价值了。这回小姨把表弟的喜宴放在自己的酒店,正好可以借着这个喜宴把中毒事件的阴影给化淡了。 老舅很满意的点点头,问:小梅什么时候能出来?那可是个好丫头,你可不能让她受委屈,多花些钱,托托人尽快让她回来,我都想她了。 何日修一听老舅提小梅,神色黯然下来,自从酒店重新开张,他没有一天不想杨梅的,别看他搞建筑是个行家,管理酒店他还真是外行,一进酒店他就头疼,不知从何下手,尤其是酒店出了中毒事件后,现在生意很冷淡,天天都是赔着钱在干,如果杨梅在,凭她的聪明智慧,再大的困难也好解决。何日修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杨梅在看守所怎么样了。 何日修掩饰着伤感故作轻松的说:您放心舅舅,那只是个普通的食物中毒,公安局也已经查清楚了,小梅过几天就回来了,她一回来我就让她来看您。 杨梅经常跟着何日修来看老舅,也经常从酒店里做些可口的饭菜给老舅送来,哄得老人家整天念杨梅的好,也几乎把杨梅当成了亲闺女看待。 老舅是一个经历过风雨磨难的人,对什么样的变故都能坦然处之,但是对何日修这次的酒店中毒事件,却很是担了一份心,他怕何日修过不了这个坎。现在看到何日修把事情处理的很妥当,放心了许多,自已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了解何日修的,多大的苦都能吃,多大的罪都能受,那困难再大也就压不倒他。 何日修也不止一次说过:我从农村赤条条的来到城市,能有一张床一碗饭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即使有一天再回到一无所有的过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老舅又嘱咐了何日修几句,知道他很忙,撵着他回公司。把他送到院门口,忽然说:修儿,你那套房子我给租出去了,我是想租金多少无所谓,就算是找个看房子的吧。 何日修不经意的问了句:什么人租的呀? 老舅说:是两个男人租的,也没说是做什么的,不过我看他们也没什么事做,每天也就是在状元里这一带转转。那天到老宋家坐了一上午,我听老宋说可能是研究古建筑的。 何日修没有多想,出门上了车。 车子开没多远,前面走过来一个中年人,正是何日修早上见过的那个,前额脱发,戴了一付亮边的眼镜。 何日修猛然想起这个人是自己在师弟孙建良公司见过的。他马上让司机把车倒回老舅门口。 何日修进了院子问老舅:租房子的是不是一个前额脱发,戴了一付亮边眼镜的人? 老舅说:是啊,其中一个就是你说的这个模样,你认识吗? 何日修没说什么,重新上车走了。 何日修没想到师弟会给自己来这一手,上次建良集团大张旗鼓的来大江考察,他只是感到有些别扭,但是从没想过师弟会抄自己的后路,师弟怎么会算计他呢,那可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现在事实摆在这儿,建良集团的人都进驻了状元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不能说他们是来大江度假的吧。以他对师弟的了解,建良集团这是胸有成竹了,现在所做的已经是状元里工程的前期准备工作了。 回到公司,何日修心情很沉闷的抽了一会烟,然后给师弟孙建良打了个电话:建良,最近忙什么呢?招标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孙建良先是问了问他中毒事件解决的情况,然后说:你放心吧,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招标了。 何日修说:建良,这次酒店出了这个事,社会影响很大,弄得我很被动,市委市政府对上佳集团也很不满意,所以状元里这个项目,我决定不再掺和了。 何日修上次去省城,把自己全部的计划都毫无保留的给孙建良交了底,现在这样一说,孙建良当然持怀疑态度,他说:酒店的事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产生意吧,你不要担心,有我帮你,你还按你的计划做就是了。 何日修态度很坚决的说:我决定不做了,我想好好歇一段时间,过几天我就去国外休假。 孙建良说:这么一点小挫折你就心灰意冷了?不过休息一下也是有必要的,既然你不做,那我就不操那个心了,但是招标还是要去的,上次去大江考察你们市政府很热情,我如果临时撤标面子上说不过去。 何日修的心痛起来,他以为当自己表明退出状元里招标后,师弟会对自己坦城相待,没想到孙建良依然在和自己捉迷藏,他见师弟仍然在欺骗自己,也不说破,只是平静的说:建良,你好自为之吧。 如果说酒店的中毒事件对何日修是个打击的话,那师弟的背叛简直就是对他致命的摧毁,他坚守了多年的道义底线在这一刻垮塌,他一起奋斗很多年,他最信赖的人都在算计他,这个世上他还能相信谁?他忽然感觉自己找不到方向了,他想,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第二十三章 不是只有人才可以直立行走,会思考的也不是只有智者,螳螂捕蝉的身后更不一定是黄雀,何日修给这三句话后面加上了自己的注释:猴子也可以直立行走,那是因为有人耍弄,弱智也懂得思考,那是饥寒的逼迫,螳螂捕蝉的身后有可能还是螳螂,那是弱肉强食。 何日修很是自嘲了一把。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奇谋却被自己的自信给毁于一旦,如果自己身后的不是螳螂而是黄雀的话,他会返身一击,大不了同归于尽,但现在偏偏是手足一样的兄弟在背后给了自己一刀,他有点下不了手,同甘共苦的岁月并未过去多久,与自己的同门师弟反目成仇他还没有那个勇气。 何日修在此时方明白师父隐退山村的深意,人在江湖行走,总是避免不了相互倾轧的悲剧,只有躲开尘世才能独守清白。 何日修不愿再去想这些让他头疼的事情,一个人驾着车去了师父家,他想和师父下下棋,陪师父喝喝酒,过几天隐居的生活,哪怕一天都成。 上佳集团退出竞标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江市,关心上佳和关心何日修的人也打不通何日修已经关上的手机。 猜测开始漫延,谣言应时而生,却没有主人公的回应。 张会水在为营救杨梅努力着,他想尽办法为建良集团竞标成功创造着条件。他在得知了上佳退出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何日修,秘书李钰告诉他:何总休假了,去了什么地方没有交待,没有人能找到他。 张会水以为是中毒事件影响了何日修的情绪,反正他也不是真的想拿下这个项目,既然退出了,那他在招标这件事上反而更能放开手脚的为建良集团运作。只是为他对杨梅的事不管不问有些不快,自己帮了他那么多的忙,杨梅也鞍前马后的为他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还关上手机去休假了,真是岂有此理。 随着招标日期的临近,市里又开了几次会议,会上对以暗标形式招标有两种意见,一种赞成,一种反对,赞成的就不用说了,反对的是想把暗标改成公开拍卖,但是公开拍卖并不是一句两句话可以解决的,拍卖的是土地,拆迁费用并不是现价可以体现出来的,这两块和在一起标底不好计算,另外就是项目设计在拍卖上不能表现出来,而状元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对项目设计上的考虑更重要一些。这一开始招标时就想到了,所以才采取了暗标形式,把土地、拆迁、居民安置和项目设计都考虑到了一起。 张会水清楚反对的人大都是支持李二石公司的,因为采取暗标招标,建良集团胜出的可能性要远大于江华集团,李二石这小子既想拿到工程又不想出太高的价,可是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又不能拿出更好的招标方案来。再说,招标形式是早已公布了的,临时更改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这样的会议开了几次,也没有一个结果,后来刘立民就发了火说:按第一次的公告为准,朝令夕改还要不要政府形象? 张会水在会上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招标形式决定不了竞标结果,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在任何一方的对立面上去。 何庆国的努力并没有突出的成效,他不是招标委员会的成员,他只能私下做做工作,摸一摸市政府对于标书的评判标准,他连刘立民的态度都不清楚。 张会水却是近水搂台,他把招标委员会的工作细节全端给了孙建良。这对于孙建良的标书起草起到了关键作用。 刘立民也希望建良集团能胜出,这不仅是省委那个同学打了招呼,更多的还是为自己考虑,建良集团是省城的大公司,对于旧城改造项目有着丰富的经验,另外就是实力雄厚,如果这个项目真有什么麻烦的话,建良集团凭着他们省城的人脉关系,是可以摆平的,这样既可以顺利的实施项目,成就自己的政绩,又可以断人口舌是非,解除自己的后顾之忧。 刘立民感到唯一遗憾的是上佳集团的退出,自己甚至有些觉得对不起何日修,毕竟状元里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何日修先给接过去的,所谓抛砖引玉,何日修这块砖不光引出了玉,还成了自己的垫脚石。他想,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一下何日修吧。 何庆国告诉李二石,自己能做的工作都做了,自己想把暗标招标改成公开拍卖的愿望也落空了。 李二石有些气急败坏,但也无可奈何,他隐隐的感到了自己有些凶多吉少。而陈乔得到的信息让他有些不明白,孙建良和何日修是师兄弟,本来是两个人对付他一个的,为什么何日修却主动退出了呢? 陈乔说:如果他们师兄弟是联手的话,那何日修退出就是为了降低他们的竞标成本,如果他们并不是联手的话,那就是孙建良做了何日修的工作,何日修在让棋。不管哪种可能,可以肯定的是何日修把设计好的项目规划给了建良集团。 这事让李二石有些糊涂,他又再次审核了一下标书,直到认为自己已无法再提高竞价为止。 第二十四章 孙建良在师兄何日修给自己交了状元里项目的底后,脑海里也就是一闪念的瞬间,做了拿下这个项目的决定。在商言商,这样做并不是谁对不起谁的问题,他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不会像何日修那样瞻前顾后,自己想干状元里,又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勇气,非得费尽心机的给李二石下个套,然后自己再去渔翁得利。他可没那个耐心,既然是个好项目,就应该主动扑上去抓住它。 虽然师兄是信任他,把自己的方案一锅儿端给了自己,按说,他也不缺工程做,没必要背一个不仁不义的骂名去出卖师兄,可是商场如战场,即使他真的按师兄的意思去那样做了,谁又敢说以后这个项目能像预计的那样再轻松的拿回来呢?再说了这个状元里真的像师兄顾虑的那样是一个难啃的骨点吗?他不信,多难做的项目他都尝试过,他想再次检验一下自己的能力。 他有自己的打算,他不会让师兄吃亏,这事得等把项目拿下来才能跟师兄说。让他没想到的是何日修竟然识破了自己的意图。他还是有些不安,觉得自己这事做的是有些不太爷们。君谋天下,何顾小节,为了成就自己地产大鳄的梦想,也只能先委屈一下师兄了。孙建良这样安慰自己。 孙建良和何日修一起跟师父打天下那会儿就是以下手快、狠、准著称,这也是师父最欣赏他的一点,他也正是凭借这点打进省城并迅速在省城站稳脚跟。他比师兄起步要晚,但他的魄力和目光要远远大过师兄,他曾不止一次劝说师兄不要在大江市小打小闹,到省城和自己一起干大事业,但师兄太过小富即安了,不愿跟着自己冒风险,而且师兄的太过于感情用事也阻碍了事业的发展,注定他只能在大江市在李二石的阴影下波澜不惊的做一个平庸的商人。 孙建良是有一些看不起师兄的,兄弟感情是兄弟感情,做事业是做事业,两码事,他分的清,师兄却总是混为一谈。商界里有一条至理名言,何日修是一直没参透,他是坚决执行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句名言他和师兄说过,那就是:你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但是每次说起时,何日修总是不以为然的一笑而过。 孙建良是一个标准的商人。要成功就得不择手段,想当年他为了打进省城,毅然和结发之妻离婚,娶了省城一位房产开发商的女儿,轻松实现了自己落户省城的梦想,这点是何日修做不来的,好象哪个成功的商人说过:只有站在巨人的肩上才能看得更远。他做到了,用结束一段婚姻换来自己事业的开始,这个代价是值得的。守着糟糠妻子过清贫的生活,在他孙建良看来并不是一件高尚的事,那只能说明男人的无能,用几十年的奋斗才能过上好生活,那只能说明男人的窝囊,用兵在用计,有勇有谋才是真英雄。男人只要成功了,没人会去因为感情的背叛而看轻你,社会价值体现在经济,不在感情。所以夫妻恩手足情都是可以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牺牲的。 孙建良用自己的一套做人理论开创了辉煌的事业,他感到了一种无比的满足感。 孙建良忽然想去看看师父,自从在省城扎下根来他已经有很多年没去师父家了,他太忙了,没时间回大江看望师父,他认为自己的成功就是师父的骄傲,他给师父脸上增光添彩就是对师父最好的回报了。 孙建良到师父家时,何日修正在和师父下棋。 何日修见孙建良来了,有些意外,但是坐着没动,只是打了个招呼,依然把目光投在棋盘上。 师父似乎对孙建良的到来也没有太多的惊喜,示意他坐下说:等我们下完这盘棋。 孙建良只好坐下来,给两个人递完烟,自己点了一枝,边抽烟边看他们下棋,有些无趣。 下完棋,收拾好桌子,爷仨坐着喝茶,师父说:建良,你这么忙,怎么大老远的跑我这儿来了?是找日修的吗? 孙建良说:我不知道师兄来你这儿了,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师父看看何日修又看看孙建良说:你们那个状元里的项目怎么样了? 孙建良听师父这样说,知道何日修并没有在师父跟前告自己的状,放下心来说:都准备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何日修面无表情,站起来说:师父,你和师弟聊着,我去帮师娘弄几个菜。 何日修觉着和孙建良实在是没什么话可说,本来自己的心情稍稍好一些,没想到孙建良会追到师父家里来跟自己添堵,他现在是一万个的不想见师弟,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而且是当着师父的面,他更不会提及那些不开心的事。 其实何日修虽然是想在师父家清静一下,但是他的心一刻也没平静过,他在艰难的做着决择,是彻底放弃自己准备了很长时间的状元里,还是继续自己的计划,他很痛苦。如果说他退出这个项目的想法慢慢占了上风的话,那也是师父与世无争的心态对自己的感染,可是孙建良的到来,师弟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又一下子激起了自己的斗志,他认为,自己应该把这个游戏继续下去,就当是验证一下他和师弟两个的人生观到底谁是对的吧。 吃饭的时候,何日修因为自己有了选择反而变得轻松起来,他像往常一样和师弟谈笑风生,连干了好几杯酒,他似乎也想明白了感情和事业是两码事这个道理,人不能背负太多,顺其自然才可心情坦然。 快吃完饭的时候,孙建良接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姓孙的,你要识相就别掺和状元里的事,否则后果自负! 孙建良愣了一下,起身走到旁边说:*花虎我都怕就是不怕黑唬,你恐吓我是吗?爷既然想做这个项目谁也拦不了我,怎么样小子,有种你就给我个后果我尝尝,我不怕负不起! 电话那头冷笑说:好,那骑驴看唱本,咱就走着瞧,我治不服你我是你孙子! 孙建良挂上电话回到桌前继续喝酒,虽然并不在意这个恐吓电话,但是心情还是被搞得坏了,一杯酒下去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了。 第二十五章 状元里。 一个月前安静详和的状元里居民区,现在成了一个大工地,人来车往繁忙异常。一千多户人家几乎都在搞建设,拆了主房屋顶加盖二层,院了里用水泥砖和石棉瓦搭临时建筑,家家都在想办法增加建筑面积,家家都在二十四小时施工。大江市一个做水泥零售生意的老板,边数钞票边乐呵呵的说:他妈的,一夜之间水泥成白面了,我提着钱去水泥厂进货都买不到了,不知西门里什么时候拆迁,到时候我可得提前进几千吨水泥放着。 状元里的居民大搞违章建筑是刘立民没想到的,虽然在公告招标时已经提前发了禁止乱搭乱建的布告,可是没想到这股违建风潮来势这么凶猛,就好象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竹笋,在离招标会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状元里那一片平房全长高了三米多。 刘立民在得知了状元里的情况后,马上召集市政府和建设局的相关人员去现场视察。走进状元,刘立民不由大吃一惊,违建情况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看着一栋栋长高的房子,看着那些肆无忌惮建设的建筑工人,再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那些饱食终日的官员,心里的愤怒顿时象火一样燃烧起来。 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刘立民市长神情很严肃,脸色就象刚刚凝固了的水泥墙,让人看了喘不过气来。建设局长张会水很小心的把违建情况汇报完,眼镜还没摘下来,刘立民一拍桌子愤然道:张会水,你这个建设局长干的不错,汇报起来头头是道,你是不是就等着违章建筑完工然后好做汇报的,那么一大片房屋在施工,你看不见?老百姓没有觉悟有情可原,你们作为政府官员,作为共产党员,就是这样对市委市政府对整个大江市负责的吗?我想请问你,这样平白无故多出一半还多的拆迁面积,这个招标会还怎么进行?这个项目还怎么实施? 张会水自知理亏,低头不语。状元里的违建行为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在这件事上他的确犯了官僚主义,他以为也就是有那么几户人家,小打小闹的加盖了几间简易房子,他让一位副局长带着城管执法大队去了几次,以为搞定了,没想到会弄成这个局面,看来这次自己是捅了刘立民的老虎屁股了。 刘立民越说越生气:你们建设局是干什么吃的?城管执法大队是干什么用的?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违建行为发生是吗?你这是渎职你知不知道?我建议立即撤了分管副局长和那个执法队长的职务,至于怎么处分你张会水等市委市政府的决定吧。 张会水也有些恼了分辨说:那是一千多户居民,我们全局才几十个人,别说去阻止这么大的违建行为,就是管管街头摆摊设点的还经常挨打挨骂的,要不你给我一支枪,我去状元里拼命去! 刘立民气的脸都变了说:你说什么?你这是一个党员说的话吗?啊,你还有没有党性原则?在其位谋其政,干没干工作是态度问题,干好干不好是能力问题,就你现在这个态度,我可以马上建议人大免你的职! 张会水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水,语气软下来说:刘市长,状元里出现的问题我会向市委市政府作检讨,等我把这个问题解决完你再处分我不迟。 刘立民见他认错了,也感觉自己的话重了点,于是安排讨论如何解决违建问题。 张会水为了将功补过,主动提出了几点解决方案,一是主房已加盖完二层的不再拆除,只是在拆迁补偿时降低补偿标准,只补偿成本,二是其它临时性建筑物全部拆除,三是按公告之日前一天登记的房产证丈量房屋面积备案。 刘立民表示不同意,坚决要求按原有房产证恢复建筑面积,所有在公告发布后新建的违章建筑全部强制拆除。 张会水不再发表意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不想得罪那些房屋的主人,因为他要比刘立民了解状元里的情况,这些年在状元里买了房子的政府官员有多少,他心里有数,因为有很多是在买了房子后托他办的产权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刘立民在大江能干多长时间,我张会水可是要在这生活一辈子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再说自己也马上要退了,何必再去招人怨。 会议开了一天,最后还是刘立民拍板成立状元里治理违建工作组,由分管副市长任组长,建设局、公安局、规划局、街道办等一把手任副组长,立即展开强制拆除违建工作。 最后,刘立民丢下一句硬话:在招标会之前完成拆建工作,否则按责任大小给予相关处分。 散会后不到一个小时,刘立民就接到了他的一个远在省城工作的好友的电话,批评他工作作风太生硬,并委婉的劝他,不要太认真,要多为自己的前程着想。这个电话让刘立民不寒而悚,他明白,他现在是一个人在战斗,整个大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和帮助自己的人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只能试探着朝前走了。 第二十六章 仁园茶楼。 一间幽静的茶室里,何日修和于小天在喝茶。 于小天说:你托我办的事有消息了,那笔钱孟祥明给了孟局长的老婆,他老婆从没见过那么多钱,拿着那张卡手都抖了,根本连想都没想说,这是他们家的事,只要他们家不追究,其实这事也不算什么,不就是把药老鼠的西红柿拿错了给了人吃了嘛,她答应劝说孟局长把这事给了结了,你也知道,孟局长是靠他老丈人才当上这个局长的,他就是一个怕老婆的货,这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何日修点点头说:不能大意了,你还是经常催催你那个同学,多在孟局长老婆跟前吹吹风,尽快把案子结了,以防夜长梦多。 于小天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让你打点公安局预审科韩科长还有刑警队长的事你做了吗? 何日修说:这些我都安排好了,还有酒店那个厨师,我也都嘱咐过了,万事具备,就差你这最后一把火了。 于小天和何日修碰了一下杯子,会意的笑笑。 这时,田小曼进来说:何总,真是稀客,你今天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喝茶啊。 何日修说:你的茶好,你这儿的环境也好,还有呢就是你人好,小天巴不得天天来,可是他又怕来得勤了你烦他,就拉我来当托了。 田小曼嗔笑着说:何总你真会说话,他天天来我也不会烦他,我开店的还怕赚钱多吗?我听说你不竞标状元里了,你设计的别墅多漂亮啊,怎么就不想要了呢? 何日修一愣,旋即笑了说:我啊小打小闹行,搞高档社区打怵,别把那么好的地给糟蹋了,还是把好机会留给别人吧。 于小天偷偷的瞪了一眼田小曼,田小曼也意识到自己说露了嘴,敷衍了几句给他们续上茶出去了。 何日修装作没看出什么,继续与于小天闲聊。 大江市看守所。 何日修通过杜伟的关系,找到看守所所长,他想见一面杨梅,从杨梅进看守所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不知道杨梅变成了什么样子,一个女孩子,从人间一步坠落到地狱,她能承受得住打击吗? 所长和他客客气气的聊天,就是不透露杨梅的近况。 何日修说:我想见见杨梅。 所长说:我们有规定,这个忙我帮不了,在案子没转到法院之前你是不能见嫌疑人的。 何日修说:我只是想看看她在这儿怎么样,不会和她谈案子的事。 所长说:你放心,杜主任和张局长都是我朋友,我会照顾好她的,她在这儿不会受委屈。 所长和何日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何总,我看了你们东林的楼盘,那个位置真不错,我一直想住到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去,可是房价太高了,就是买不起啊。哎,对了,你们那个东林花园什么时候开始销售啊。 何日修微笑着说:你所长大人要是真看中了东林花园,等销售时我给你留一套好的,价格嘛,你放心,成本价你不会嫌贵吧,这样吧,我先给你写个条子,不管什么时候开始卖,也不管那时房价涨到多少,只收你个成本怎么样? 说着,何日修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撕了一张,在上面写下:销售部,见此条请提供东林花园成本价房一套。并签上自己的名字。 何日修微笑着把字条交到所长的手上。所长认真的看了看,把条子收好说:那好,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何总的慷慨,晚上我请你吃顿饭,让杜主任作陪,以表谢意。 何日修忙说:哪的话,能交你这么个朋友是我的荣幸,晚上这顿饭我请了,我可听说你是个美食家,正好我们度假村刚换了几个新菜,你和杜主任一起去品尝一下,给我们提提意见。 所长见何日修把话说的滴水不露,心里很高兴,给他换上茶叶又重新倒了一杯茶说:这一个朋友刚送我的毛峰,我还没舍得喝呢,何总见多识广,你给品品是不是正宗的黄山货。 所长说完拿起电话拨了个号说:把三十七号杨梅提过来,对,到我办公室。 不一会杨梅戴着手铐喊了声报告进来了,一进来就低着头蹲到了墙跟,何日修心里一酸,眼泪差点下来。 所长拍了一下何日修的肩说:这几天闹肚子,我先去趟卫生间。说完出去了。 何日修看所长走了,一把拉起杨梅说:梅子,是我。 杨梅看着何日修,眼泪哗一下淌下来说:何总,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杨梅往日神彩飞扬的眼神已变的有些迟滞,脸庞消瘦许多,可想而知她在这里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何日修拉着她的手,用另一只手帮她理了理头发说:梅子,别的不要多说了,记住我的话,什么时候都不要绝望。一定不要把困难想象的多可怕,天大事也会有解决的办法,你放心,你会没事的。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公安局预审科的韩科长是我的朋友,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你一定要按他说的去做,不要再任性了,不管这事你是替谁承担的,你都会好好出去的。 杨梅哭的不可开交说:哥,你别管我了,我不想连累你,我只想最后你能吻我一次,可能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何日修紧紧的抱住杨梅说:梅子,你一定要听我的,事情没你想象的那样可怕,你只管按我说的做,外面的事我都打点好了,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出去了,我等着你,我们还要在一起干事业,你要想天天都能见到我,你就不能放弃,你就得坚强起来,懂吗? 说完,何日修深深的吻了一下杨梅。 这时有人在轻轻的敲门,何日修松开杨梅,回到座位上继续喝茶。所长走了进来说:怎么样,何总,茶还可以吧。 何日修说:好茶,果然是正宗的黄山毛峰,我记得报纸报道过,说是五百克黄山毛峰拍卖到六十多万,难得你舍得,让我喝到这么好的茶。 所长哈哈笑了说:这个茶叶要是也值那么多,我可舍不得给你喝。 所长又例行公事的问了问杨梅监室的一些情况,然后让人把她送了回去。 第二十七章 离招标会还有两天,状元里的整治违建工作并不顺利,新开工的违建房是没有了,但是已经建好的,都被铲车推倒半拉子成了残垣断壁,像刚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刺目的立在那儿。 刘立民去状元里转了一圈,张会水跟在身后向他汇报,声音里满是怯意:这次拆违工作太艰难了,我们的人被打伤了三个,车子被砸了两辆,共拘留带头闹事的人十五人,现在现场安排了二百人日夜值守。 刘立民回头看了一眼张会水,嘴唇动了动,终于没说什么。 在随后召开的协调会上,刘立民的态度不再象上次会议时那样强硬,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听了听治理违建工作组的报告,提出了唯一的一点要求:违章建筑坚决不能再反弹。 会议结束,从上到下头头脑脑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刘立民对拆违工作并不满意,但是他没发火,没骂人,也算皆大欢喜了。 张会水回到局里,又认认真真的安排了一下下一步的工作,想想没什么疏漏才放心的回家。 何日修已经在家里等他了。张会水看到何日修怔了一下问:怎么没给我打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何日修笑笑说:没什么事,我来陪嫂子说会话,怎么样,开完会了?刘立民没什么说道吧? 张会水倦倦的半倚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说:他能说什么,违章建筑又不是只有大江才有的事,全国都这样,能拆到这样已经算不错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件事把老命都搭上吧。 何日修说:状元里的事这还只是开个头呢,以后有刘立民头疼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恐怕你已经退下来了,也不用操那份闲心了。现在呢,杨梅这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得先跟你通个气,别弄两叉去了。 张会水哦了一声问:怎么回事? 何日修说:我活动的差不多了,孟家也松了口,这事再冷一段时间就会有个结果,不过,我想你是不是再找找上层的关系,给老孟施施压,让他别把案子转检察院,最好在公安局就结了,给梅子办个取保候审。 高侠在旁边惊喜的问:梅子不用坐牢就能出来? 张会水定定的看了看何日修说:你花了不少钱吧?我替梅子谢谢你啦,好,就按你说的做,我们都使使劲。 何日修笑笑说:只要梅子没事,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再说,这事梅子肯定是替别人顶的,让她受委屈本来就不应该。 张会水低下头,摁灭香烟,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很是内疚,但是却无法向何日修表白。 何日修临走时又给张会水留下一张卡说:这里有十万块钱,你拿着帮梅子活动活动,不够的话给我说声。 张会水坚决的退给了何日修,他不能再拿何日修的钱了,那样的话他的良心会更加不安。 从张家出来,何日修疑惑了半天,张会水的欲言又止,高侠的犹犹豫豫,让他弄不明白,难道杨梅的事另有隐情? 何日修边想着心事边开车,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赵知秋的画廊。 已是掌灯时分,秋画廊还没有关门,何日修走进去,赵知秋正一个人静静的在看书。何日修站在门口,看着她柔美的侧影,心里就如水洗了一般清亮起来,笑笑的说: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打烊?在等人吗? 赵知秋合上书,脸上挂出了一抹温润的笑意说:只是感觉……今天会你会来……你还是来了。 何日修心里一动,难道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应吗? 赵知秋说完这句话脸不由红了一下,掩饰着要给他沏茶,何日修轻轻的说:别喝茶了,我们去吃饭吧,我想和你在一起多呆会儿。 赵知秋点点头,拿了外套,把钥匙递给何日修,何日修帮她锁了门。 在一家西餐厅,何日修和赵知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桌上点了蜡烛,何日修看着赵知秋诚恳的说:我这一生从来没有此刻和你在一起这样轻松过,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说,今晚和你共进一餐,夜里死可矣。 赵知秋说: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境界吧,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以为是最好的,认为如果得到了死了也值,可是一旦得到了,未必真的肯去死,而女人,喜欢一样东西,只会想到为了他更好的活着,一直注视着他消失在视线里。 何日修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感觉会有事要发生,他自己没有经历过恋爱,不懂的女人的心理,但是赵知秋的话,他还是懂的,只是在女人面前,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面前,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他认为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如果和年轻漂亮的女人说几句暧昧的话都是玷污。 何日修躲闪着话题,问起赵知秋开画展的事。 赵知秋忽然说:我一个同学在省城给我介绍了个男友,是一个书法家的儿子,她让我这个周日去见见。 何日修的心怦然跳了一下,有一种缩紧般的疼。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难受,重又变的不动声色说:你也该有个归宿了,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很好。 赵知秋扭过脸去,似有泪流出来。 过了许久,她才转过头来看着何日修淡淡的说:谢谢,是很好。 何日修看不得女人伤心,他被赵知秋的忧伤感染了,沉默了良久,何日修轻轻的念出一首诗来: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赵知秋顿时泪水滂沱,肩也抖起来,何日修捉住她的手,轻声说:你的心意我都懂,可是我不能够,你这样一尘不染的一个女孩,是要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的,和你在一起,我大声说话都怕会伤到了你,让我再有其它的非份之想那是万万不可的,知秋,造化弄人,就让我们做一生的朋友吧,好吗? 赵知秋哽咽着说:我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呢……还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我喜欢你,我想为你做一次不管对错的事,只要你说一声你也喜欢我,我可以为了一句话等你一生。 何日修的眼圈也红了,爱情这么的奇妙,一旦在心底生出美丽的花,原来是要用眼泪来浇灌的,他的手和赵知秋的紧紧相握着,似乎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一样。 第二十八章 李二石正在与田小曼一起共进晚餐,何庆国的电话打了过来。 李二石有些烦他,把电话放在一边,故意不接,仍然和小曼有说有笑的分吃着一条鳗鱼。小曼不认的那条鱼,问他是蛇还是黄鳝。李二石说:是你啊。 田小曼已经习惯了李二石的阴阳怪气,也不理睬他,只夹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味道很是鲜美,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是蛇肉的味道啊。李二石嘿嘿笑着说:告诉你了是你啊,是鳗鱼啊,我要把你吃到肚子里去。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李二石骂了一句:这孙子怎么这么不识趣,不接还打,难道不知道我不想接他电话吗?我最烦在我吃饭时给我打电话。 小曼故意说:要不我帮你接,就说你正吃饭呢,让他等你吃完饭再打来? 李二石忙把电话拿起来说:你别害我了,我不接电话还好解释,你要那样说了可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李二石停了一会把电话打过去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去卫生间了,您有什么指示? 何庆国说:指示个屁,你自己惹的事你自己不知道吗?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见面再说。 李二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拿着手机愣了几秒钟,看着田小曼说:这顿饭看来是吃不安生了,你先吃着吧,我得去何庆国那一趟,老头子发火了。 田小曼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他嘴里说:好,先把我吃到肚里再走吧,还有,把帐结了。 李二石赶到何庆国的办公室,满脸堆笑的问:这么晚了您老怎么还坚守岗位啊。 何庆国一脸的严肃说:我今天值班,你不要管我,你说状元里和治理违建小组对抗的那几个无赖是不是你的人? 李二石一听愣了,急忙说:不是,肯定不是,这事可不能栽赃,都烧了警车了,这是犯法的事,我再糊涂也不能那样做啊,你这是听谁说的,这是哪个王八蛋想害我。 何庆国一拍桌子厉声说:你给我住嘴,那几个人在公安局都交待了,是你那个宝贝兄弟指使的,我侄子小军刚给我打电话通了气,这会可能已经去抓三虎了,我看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你想做黑社会是吗? 李二石顿时傻了眼,掏出手机就给三虎打电话:三虎,你这孩子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商量就干,状元里的事我让你插手了吗?你连警车都敢烧,你是不作死你不罢休是吧。我告诉你,现在警察正去抓你呢,你在哪呢?啊?在哪唱歌?在那别动,我到那给你打电话。 李二石搁下电话说:何秘书长,这事我真不知道,我先把三虎送走,回头你怎么骂我都行,把你的车借给我用一下,我得把三虎送出大江。 何庆国说:你慌什么,又没通缉他,开你自己的车去吧,还不够乱吗?还把我的车开夜总会去? 李二石看看说不动何庆国了,只好匆匆忙忙走了。 李二石接上三虎,一脚油门到底把车开出了大江市区上了高速。 三虎在后座上说:二哥,我不走,不用怕,那几个弟兄都是我铁哥们,不会出卖我,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何庆国那个老家伙唬你呢? 李二石说:你不知道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道理吗?铁哥们?狗屁,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先到省城避避风头,这个事也不算什么大事,我摆平了你再回来。 三虎说:还有两天就招标了,我一走没人帮你了。 李二石冷笑说:你帮我?你不把我帮到监狱里就算万幸了,你说你这是弄的什么事,你这样做就能吓走孙建良了?他也不是三岁两岁小孩,什么场面没见过?你做事动动脑子好不好? 三虎说:我好心使水里去了,我还不是为了江华集团,还不是为了你,有枣没枣的打一杆,也不能说孙建良就不掂量一下。 李二石语气缓和下来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你得和商量一下吧,如果这事把你弄进去关几天,我好受吗?我在大江的形象不也给毁了吗?我们现在是大集团公司了,不能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了,你吓唬平民百姓行,怎么能和警察对着干呢? 三虎说:只有这样才能镇住孙建良那小子。 李二石想了想,觉着也有理,点上一枝烟,把车子开的飞快。 三虎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我也混到了跑路的地步。 李二石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当去旅游了吧。 李二石连夜从省城赶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一夜没合眼,进了办公室想在沙发上睡一会,陈乔却敲门起来了。 李二石奇怪的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陈乔打了个哈欠说:我一夜没睡,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弄明白,大江市最近有一家新成立的二手房公司,在收购新建成的楼盘,出手很大方,都是整幢整幢的买,而且全是现金交易。 李二石问:这有什么不对吗?该不是温州的炒房团来到大江了吧? 陈乔说:我在网上查了很多资料,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不是炒房团来了,就是感到奇怪。 李二石揉了揉太阳穴不以为然的笑说:管他呢,谁爱炒谁炒去,我就不信大江的房价还能涨到天上去。 陈乔也笑了。 第二十九章 何日修还是经常骑着自行车去街口老方的粥铺吃早点,也经常问问老方女儿的情况,他退出了状元里的竞争,倒成了一个了无挂的闲人,其乐融融。没有人知道,他一刻也没闲着,就象局外人看高手下棋,你永远也猜不透他接下来要走哪一步。 就在大江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房价会涨的时候,何日修悄悄做了一件另所有大江人更不相信的事,收购大江已建成的楼盘。 大江市是一个内陆中等城市,全市也就三百多万人,深圳的房价都涨到一万多一平方了,大江的房价还只有三千多,现在全国人民都知道房价到顶了,大江的房价怎么能逆市向上走呢?何日修当然不会不知道这点,他有他的打算,他做事向来是只做不说,包括这次收楼计划,公司内部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都是被要求绝对保密的。 严超是新成立的百安公司的总经理,严超这个名字本来在大江就名不见经传,他又跑外面闯荡了三年多,如今回来就更没人知道他是何许人了,新公司的一切业务行为全在何日修的授意下进行,严超只是个执行者,他乐意为何总做一切事,所谓滴水之恩涌泉报之,严超受何日修的恩惠何止滴水啊,别说现在给他个总经理,就是让他当何日修的马仔,他也义无反顾。 何日修用东林花园三十幢楼作抵押,在银行贷了三个亿的人民币,通过转进转出,绕了几圈后最后全打进了百安公司的帐户。大江的地产企业并不多,除了李二石和他的公司是大规模的开发外,另外几家小公司都是小打小闹的搞几幢楼的零星开发,这两年大江市的土地供应不足,而楼市又不景气,已经很少有在建的大型社区了,他的这三个亿,足够收购大江所有已建成的楼盘了。 何日修就这样坐在办公室里悠闲的喝着茶,听着严超打来电话汇报又收了几幢楼,晚上他会一个人骑上自行车去状元里看舅舅。 孙建良安排在状元里的两个人还很敬业的守在那里,他们几乎把每家每户都走了个遍,当然除了锁了门不在状元里住的人家,这样的房子竟也占了状元里相当大的比例。他们经常和舅舅聊天,问起那些空下的房子主人都干些什么,舅舅每次都按何日修教的那样回答:危房啦,搬走了,老头老太太给儿子女儿看小孩去啦,做生意在外地啦等等。 回头舅舅就问何日修:你是不知道那些房子的主人是谁? 何日修狡黠的一笑说:你住这多少年都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是谁,我怎么知道呢?让你那样说,是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干嘛的,都是街坊邻居的,替人家防着点外人不好吗? 舅舅并不糊涂,咂嚤一口烟说:那两个人倒不象坏人,我咋看你小子有点邪乎,你做生意就稳稳当当做生意,可别弄什么鬼点灯的歪歪事,这段时间你往我这跑的可怪勤,不大对头啊。 何日修笑了:老舅,状元里的项目我都不做了,我还有什么不对头的,您多想了吧,我来的勤是因为这房子快拆了,想多看几眼,赶明儿人家一开发,我想看都看不到了。 舅舅叹了口气说:是啊,这房子住惯了,怪有感情的,要让我住楼房,还住不惯呢!以后要是拆了我就搬回乡下老家去,我可不住楼房,上下都有人家,挪个凳子都怕吵了楼下的睡觉。 何日修说:这个您放心,我再找块地给您盖个四合院,保证让你还接着地气,还能养着画眉喂着大帝。 舅舅呵呵的笑着说:那就好,你打小就是个会疼人的孩子,对了,小梅怎么还没回来?她那事是不是很严重呀?你可别瞒我,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该不是没想办法吧? 何日修说:你放心,一个星期之内,她肯定来看您。 从舅舅家出来,何日修骑着自行车又不由自主的来到了秋画廊那条街。他以为天这么晚了,赵知秋肯定已经关门走了,可是老远就看到画廊的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何日修犹豫着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他把车子支起来,自己坐在一家小店的台阶上点了一支烟,对着秋画廊发呆。 一支烟抽完,何日修站起身,还是没有勇气走进画廊,他又愣了一会儿,刚要离开,这时两个喝了酒的男人趔趄着要走进去。 何日修急忙跟了上去,不等那两个人说话,就拦住说:下班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那两个人被何日修堵着,只好悻悻的离开了。何日修回头看着赵知秋说: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就不害怕吗? 赵知秋显然也是惊魂未定,看见何日修马上走过来抱住他说:吓死我了。 何日修被赵知秋软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他不能自持,他两手不知所措的在赵知秋的身后找不到落点,终于还是轻轻裹住了她。 第三十章 招标会如期进行,建良集团一行十几个人在孙建良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来到大江市。 李二石似乎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可能不是建良集团的对手,只和陈乔两个人去了招标会现场。 开标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悬念,两家的项目都是别野区建设,对周苏两家大院都做了很妥善的保护,另外有三处房子属于市级文物,江华集团的方案是拆除,而建良集团却做了整体迁移到周苏两院旁边的设计,而在拆迁户安置上,江华的是只给拆迁补偿不予现房安置,建良集团则人性化的多,全部按拆迁面积等量现房安置。 建良集团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状元里。李二石在座位上愣了一会,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是问陈乔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吗? 陈乔低声说,这个项目,肯定有何日修的一份,这段时间大江有家叫百安的公司一直在回购现房,我看里面必然有猫腻。 孙建良在招标会一结束马上给何日修打了个电话,约他晚上见一面。 何日修笑说,你现在是春风得意马蹄急,可是别光看马跑的快,小心崴了脚啊。 孙建良说,哥,你可能对我有些误会,你放心,我不会撇下你单干,这个项目我们两个一起做,晚上我们见了面详谈。 何日修说,不必了,我的原则就是永远不和朋友一起做生意,如果仅是在一起吃一顿饭,我请你,谈别的,就免了。 孙建良答应下来。中午市政府招待完建良集团一行,孙建良安顿好随员,自己早早的去了何日修的度假村。 招标会一结束,何日修还接了于小天一个电话,让他去看守所接人,杨梅取保候审可以回家了。于小天还专门嘱咐他说,不要太张扬,悄悄的把杨梅接了,先在家休养一段时间再上班。 何日修一个人开车去了看守所,给杨梅办好手续,接她出来。杨梅一看到他,眼泪滂沱而出,何日修也陪着她落了泪。他先让杨梅给张会水打个电话报了平安,然后拉上杨梅,直接去了一家洗浴中心,让她洗洗晦气,在杨梅洗澡的时间里,何日修去商场帮她买了从里到外崭新的一身衣服。 杨梅坐在车里,看着何日修眼里又滴下泪来说,你知道吗?我在里面天天都是想着你度过的,要不是你做我的精神支柱,我可能熬不过来。 何日修拍了拍杨梅的肩说,不要想太多了,人生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总是回头看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往前看,一切如旧。 何日修打量了一下杨梅的衣着说,衣服还合身吧?喜欢吗?我也不会买,先凑合着,一会我们一起去商场,你随便挑……内衣可能不太合适,我让商场的员工帮你选的。 杨梅脸上飞起一抹红霞说,合适,都合适,真希望能永远穿你给我选的衣服。 何日修仔细的看着杨梅,此时忽然感觉到,自己其实是牵挂着眼前这个女人的,虽然他不能给她什么,但是真的很疼爱她,这种疼爱已经超出了朋友或者兄妹的感情。 杨梅也看着何日修,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何日修,轻声说,我爱你,这一生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是你的女人,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何日修不知所措,脑海里一下子闪出赵知秋的身影,他知道此时推开杨梅无疑对她是一种伤害,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杨梅这份感情了。 何日修轻轻抱了一下杨梅说,别说傻话了,我们先回家好吗?你姐做了好吃的等你吃团圆饭呢! 杨梅并不松手,她感受着何日修怀抱的温暖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我想好好的爱你一回,哪怕明天你不理我了,我都愿意。 何日修的额上渗出一层汗珠,杨梅的体香也让他不能自持,过了许久,何日修都找不到解脱的方法,他不断的在想赵知秋,他告诫自己,他已经对不起妻子了,不能再对不起赵知秋。何日修用手抚摸着杨梅的头发说,先去你姐家好吗?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姐天天以泪洗面,张林听说你回来了,他也专门赶了回来,你先回家,明天我接你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好不好? 杨梅扬起头看着何日修说,我舍不得离开你。 何日修尴尬的笑笑,轻轻推开她,启动车去张会水家。 何日修从张会水家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逃一样的开车直奔度假村。他要去看看师弟得意的样子。 他挑了一个小房间,只有他和孙建良两个人,他一直保持着微笑,喝酒抽烟,就是不多说一句话。 孙建良也不提业务上的事,只是不停的与他碰杯喝酒。 酒过三巡,都有了些酒意,孙建良说,哥,有件事我要跟你解释一下,我不是存心要扒你的活,不是想背叛你,俗话说,一根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力量大,我就是想把建良集团做强做大,我想我们两兄弟一起干,我们上市,把公司做成全省老大,这个活我只所以要以建良集团的名义拿下来,就是为了做大建良这个品牌,你放心,状元里还是你的,你来干,我们两家公司合起来,成立一家控股公司,我做董事长,你就是总经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今后别说大江市,就是全省,也要惟建良集团的马首是瞻。 何日修笑笑的看着孙建良,喝了一口酒说:要喝酒我们就继续喝,不喝的话你该干嘛干嘛去,说醉话我可不听。 孙建良说,哥,我没说醉话,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一个人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我们一起干,以你的头脑,加上我的实力,我们就是no:1! 何日修仍然笑着说,想喝酒我管够,想说话给我听,我不听。我的原则只有一条,不和兄弟朋友一起做生意。来喝酒。 孙建良端起酒杯,又放下说,哥,你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你不干,有人干,我要是收购了别的公司,你上佳集团在大江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大鱼吃小鱼,这是未来房地产界发展的趋势。 何日修忽然大笑说,好,终于还是说实话了,你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一你是要我给你打工,二我不给你打工你就会让我在大江混不下去,对不对?咱师兄弟的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来,最后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了! 孙建良愣了一下问,哥,你什么意思? 何日修一口把酒干了,起身说,孙总,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便吧。说完拂袖而去。 第三十一章 上佳集团。 何日修在细心的伺弄着班台上一盆郁郁葱葱的君子兰。 一个年轻的女子敲门走了进来。何日修给她倒了一杯水,关切的问,小方,刚来公司,怎么样,还习惯吗? 她是老方的女儿方未华,现在已经是上佳集团的总经理助理了。 方未华点点头说,还好。只是何总,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我们公司为什么不把状元里拿下来?你让我到上佳来不是为了状元里项目的吗?我听说,那儿要建别墅区,那我花了那么大的心血做的明清旅游一条街的方案还有什么用? 何日修嘘了嘘茶,轻啜了一口说,小方,你在学校里做了那么多的案子,又有几个是可以付诸实施的呢?这个案子,你也把它当做一次作业吧。 方未华显然不满意何日修的答复,正色说,何总,我喜欢状元里,那儿的一砖一瓦都是历史,我想把那儿变成大江市对外的一个窗口,让所有到大江来的人都知道大江是一个有历史的城市,说实话,上佳集团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是状元里吸引了我,你既然放弃了这个项目,那我留在上佳也没有了意义,我希望你能同意我辞职。 何日修笑了,说,小方,我如果把你的案子放在别的地方变成现实,你看成吗? 方未华摇了摇头说,你真是一个商人,这个案子是属于状元里的,它的每一幢房子,每一棵树,每一个转角都打着状元里的铬印,放在别处?那能叫状元里吗? 何日修默默的看着方未华,良久,说,小方,历史都是人书写的,对不对?我们也可以重新书写一遍历史。 方未华觉着何日修的话很可笑,或者说是不值得一驳。 方未华把辞职报告放到了何日修面前。 何日修认真的看着她说,怎么,对我失望了?结论下的太早了吧?小方,你看过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吗?你知不知道商业竞争有时靠的并不仅仅是实力,就象你认为你的这个案子是最好的一样,我也认为我经商的头脑是一流的,我这次放弃竞标有我的不能明说的原由,可是我放弃了竞标并不等于放弃了状元里,有些事我是不能告诉你的,如果你真的对我失望了话,那这个辞职报告我签字,如果你还愿意看到实现你梦想的那一天,你把辞职报告拿回去,把你的案子锁好,耐心的等待有时会开出最美的花。 方未华怔怔的看着何日修,看来自己还真是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富有哲理的话来,没想到他会把毛泽东的著作应用到经商上,她可听说他连初中都没上过啊。 方未华想了想还是把辞职报告拿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还真没看过毛泽东的书,你这有那本《论持久战》吗?我想回去好好看看。 何日修转身从书架上找出那本已经很旧了的书,递给方未华说,我就这一本,看完要记着还我。 方未华刚走出办公室,杨梅的电话打了过来。 何日修拿着电话,心里在思忖如何应对她。他很想见杨梅,可是见了又怕杨梅做出令他无法决择的举动出来,现在她刚从看守所回来,有些话何日修是不敢这时候说出来的。 何日修就这样拿着电话发呆,直到电话铃声响尽,他也没想出好主意,在女人面前,他承认自己是一个弱智。 电话再次响起,何日修无奈的按了接听键,却是老舅打来的,老舅训道,杨梅出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现在马上和梅子到我这来,我要看看她还好吗? 何日修一听不由如释重负,马上应承下来,打电话给杨梅,不等那边开口自己先说,梅子,老舅想你了,一会我去接你,咱们去看看老舅。 何日修接了杨梅,在超市里买了些礼品,去状元里。 杨梅坐在旁边,忽然问,你这次为我的事花了多少钱? 何日修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我没花钱啊,倒是你姐夫为你的事操了不少心,也花了很多钱,你以后要好好疼你姐啊。 杨梅脸上流着泪看着何日修轻声说,你什么事都为别人着想,你把心都给了别人,可是人家却在暗地里害你,害了你你还不顾一切的救人家。我这一辈子是还不清你的债了,我说我爱你,我想做你的妻子,想和你过一生,可是你有家有妻子了。我想等你,不管你答不答应都等你,现在,我知道我不配,在你面前我太渺小了,也太自私了,今后我不会再有非份之想,如果你还肯让我在公司里工作,哪怕只让我做个勤杂工,我都会无怨无悔的为你为公司尽心尽力。 何日修不解的问,你说什么呢?谁害我了?酒店还等着你去管理呢,你莫名其妙的说什么呀。 杨梅叹了一口气说,投毒的事,是高强做的,他想害你,可是你为了救我,却付出了那么多,我真的感到无地自容,虽然我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钱,但是我知道好几条人命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会还你,一定要还,要不然我到死都不会安心。 何日修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起那次在外地接高强的情景,想起张会水近来对自己的态度,一下子都水落石出,原来害自己的竟然是高强。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况且张会水曾经帮助自己那么多,他还能说什么呢。 何日修爽朗的笑说,咱们可是情同手足的情谊,这事已经过去了,今后谁也不准再提,谁再提谁可就是小人了,你也不准再说谁欠谁的,谁还谁的,否则我翻脸。今后我就是你哥,你就是我妹,咱们一家人的事,不准再想过去的事,听见没有? 杨梅苦笑了一下,倚在靠背上,闭上眼,泪水仍然流淌下来。 第三十二章 李二石在竞标会上的落败,对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好在他不是败在何日修手下,否则,他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李二石心情郁闷的在仁园茶楼泡了两天两夜,有田小曼陪着,他的心境总算是稍稍平和了些。 女人有时候就是一杯洋甘菊,男人在累的时候烦的时候喝了她,不仅可以舒缓神经,心清气爽,还可以斗志昂扬起来。田小曼就是这样一杯茶,她可以把李二石那一截污秽不堪的肠子给冲洗的干净起来,让他暂时忘了失败的仇恨,变的象一只温顺的绵羊,而不在是一只好斗的公牛。 但这只能是暂时的,一旦离开田小曼的怀抱和视线,重新回到他那间办公室,他又会象以前一样,对财富和名利多愁善感起来,是的,是多愁善感,一个很温情的词,但是用在他这里,却是充满了硝烟味道。 得到手的东西失去时是一种痛,没有得到手而失去时,是一种伤。 李二石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眼睛看去的方向是状元里,那一块似乎堆满黄金的土地,那是他的,现在却在别人的口袋里,他不甘心。 有人敲门,陈乔走进来,告诉他建良集团的老总孙建良来了。 他皱了一下眉头,阴沉着脸说,这个孙子来干什么,不见。 陈乔犹豫了一下说,已经来了,还是见一面吧。 李二石回到大班台前坐定,想了想说,那就让他进来吧。 孙建良笑吟吟的在沙发上坐下来说,李总,还好吧。 李二石勉强的笑了笑,隔着桌子扔过去一支烟说,很好啊,起码不比你老兄差。 孙建良接过烟在鼻子上闻了闻放在茶几上,慢条丝理的说,我知道我抢了状元里你不服气,但是生意场上就这样,你争我夺的事每天都会发生,李总也不必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我明白状元里是一块肥肉,我也明白我一个人吞不下去,这不,找你李总来分享了。 李二石疑惑的问,你什么意思? 孙建良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拿状元里并不是只想在这一个项目上赚多少,我要的是整个大江的市场,建良集团的发展规划在全省全国,所以,我想不仅在这个项目上我们要合作,我还想和你一起操作整个大江的市场,怎么样,李总,你有兴趣吗? 李二石起身给孙建良倒了一杯茶问,你想怎么合作。 孙建良说,我们共同成立一家公司,来开发状元里,另外今后在大江的业务都由这家公司操作,这个公司由你负责,建良集团只控股,不参与管理,你看怎么样。 李二石冷笑说,何日修是你师兄,你怎么不找他合作。 孙建良淡淡一笑说,生意场上无父子,找谁合作不是看亲情,看的是实力,以你在大江的人脉关系,加上建良集团的资金实力,我们两家合作才是强强联合,才能达到双赢,你不要考虑我和何日修的关系,做生意,亲情就得放在一边,只有妇人之仁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李二石死死的盯着孙建良,似乎要看穿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良久说,为什么是你建良集团控股?你凭什么控股? 孙建良气定神闲的说,我凭的是状元里,凭的是建良这块牌子。再说我控股的是我们两家合资的公司,并不是你的江华集团,一旦合作,只会提升你江华的品牌,扩大你的市场份额,对你有百利无一害,如果你不同意建良控股,那我们就没得谈了,在大江我们会找到愿意合作的公司。 李二石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的妈的,这不明摆着向自己叫板吗,拿了一个状元里,就充大爷了?就可以闯上门来吆五喝六?就以为大江是你的了?李二石的怒火慢慢升上来,但很快又慢慢灭了。他明白,孙建良嘴上说不想与何日修联合,可是如果他李二石要是不同意合作,凭建良集团的做事风格,是不会自降身价找三流小公司合作的,那只能回头去找何日修。建良集团与其它公司合作还好说,要是真的与何日修联合了,那他在大江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李二石脸上挂着笑在心里把孙建良骂了一遍又一遍,衡量利弊,他决定暂时委屈求全,在合作协议上签了字。 由建良和江华两家公司共同出资四亿注册的良华地产公司很快就成立了,孙建良任董事长,李二石任总经理,在李二石的坚持下,李三虎也进入新公司任副总。良华公司成立的第三天,就把状元里的四亿地款打给了市政府。 何日修约了于小天和杜伟一起去喝茶,于小天说去仁园,杜伟同意,何日修问,你们知道仁园的老板是谁吗? 于小天说,当然是田小曼了。 杜伟说,是呀,还能有另外一个老板吗? 何日修不语,开车去了另外一家茶楼。 于小天不满的说,你管他老板是谁干嘛,我们是去喝茶,又不是去嫖娼。 何日修说,小天,田小曼你以后就别想了,她做李二石的情人已经五年了。 于小天和杜伟同时叫道,不可能吧。 何日修呵呵一笑说,咬人的狗不叫,这事我也是刚知道的,没想到李二石平时大大咧咧的,对这事藏的还挺深的。 杜伟叹了一声说,真是情人谁都有,不露是高手啊。修子,你小子是不是也有一个藏了五年的情人? 于小天的情绪有些低落,似乎还不相信田小曼会是李二石的情人,嘟囔了一句说,他当然也有了,要不然会为人家花那么大的代价? 何日修瞪了于小天一眼。杜伟问小天,说说,是谁?我怎么不知道?都是哥们,你们有事可别瞒我啊。 于小天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掩饰说,何老板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不捉奸在床他都未必会承认,这事,纯属个人隐私,有钱的包二奶,没钱的去找鸡,谁叫咱不是大老板呢,不眼红,不眼红。 杜伟哼了一声说,我不相信修子是那样的人,这事不能乱赖好人。 于小天把玩着茶杯有些心不在焉。 杜伟问何日修,孙建良不是你的师弟吗?他怎么会和李二石合伙?这样的话,以后你在大江可不好干了。 何日修无所谓的说,你们知道我从不和朋友合伙做生意的,再说了,钱要挣多少才是多啊,差不多就行了,以后有活我就干点,没活我也不去找累,乐个轻松愉快。 于小天突然来一句,她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何日修和杜伟愣了一下,同时大笑起来。何日修说,你是不是被她迷住了? 杜伟摇了摇头说,她是什么人都是很正常的,每个人都有魔鬼在心底,只不过她从来都是放天使出来给人看罢了,只有一个人的黑夜里,魔鬼的那一面才会悄悄的溜出来散步。 何日修看着杜伟,点点头说,是的,我们都心藏魔鬼。 何日修心里说,我的那个魔鬼终有一天是会在光天化日下放出来的。 第三十三章 刘立民对状元里的招标成功非常兴奋,几任市长没解决的难题在自己刚一上任就轻松摆平,不要说政绩,单是一种成就感就足以让自己开心很久了,这甚至可以说是自己从政以来最值得喝彩的一件事。 看到四个亿的真金白银拿到手,他在常委上讲话的声调都提高了几分,得意忘形这个词可真是形象,哪怕你是一个非常衿持的人,得意之下,忘形总是难免,尽管他在心里一再提醒自己,低调低调,赞扬的话一定要让别人说出来,自己千万别太表现了。可是还是隐藏不住那种巨大的幸福感。谁都能看出市长的得意,给他说话的人也有意无意的提提状元里的事,拍马屁拍在马高兴的时候,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一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了,再怎么难啃,接手的人也不会让它烂在自己手里,刘立民似乎对状元里的后续工作对不怎么担心,因为他太相信孙建良的实力了,状元里还有什么不好做的工作吗?唯一的难题大概就是拆迁了,他担心的是建良集团作为一个外地企业可能不太了解状元里深层的东西。但是这时候,又传来一个好消息,建良和大江的地产巨头江华联合开发状元里,江华对状元里是完全知根知底的,两强联手,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在良华公司成立的剪彩仪式上,刘立民慷慨激昂,意气风发,就象自己手书的一幅书法作品,挥毫之间就可以一气呵成,一幢幢现代化气息的别墅洋房已经矗立在了状元里。 而在此时,建设局长张会水递上来了提前退休的申请。 还有几个月他就退休了,为什么要申请提前退休呢?明眼人都知道张会水是想功成身退,尽早脱离状元里这块是非之地,可是刘立民并不明白张会水的真实意图,正好他一直不满意张会水的工作,现在既然张会水主动要退,那就正好顺水推舟了。 人大杨主任懂得张会水的心事,尽管对状元里的后续工作很是担心,但是他最终还是没多说一句话。只是本着对市委市政府负责的态度,就下一任建设局长的人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能选一位老成持重,工作作风扎实的人接班。 新的建设局长人选很快报上来,出乎刘立民意料的是,候选人几乎都对这个职位不太热情。更别说托人说情跑官要官的了。 刘立民把自己的疑惑说给杨主任,杨主任心里跟明镜似的,现在状元里拆迁还没开始,这些土生土长的官员哪个不知道状元里是一块凶险之地,连张会水这样的老油子都明哲保身了,这时候来趟浑水,那不是自找苦吃吗。 可是杨主任不便明说,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帮刘立民定了一位工作经验丰富的代理局长。任命书还没下来,说情的来了,市委书记亲自给那个官员求情,不去建设局。这回刘立民可真是傻眼了,自己从政以来还从没发生这样的事,从来都是说情要官的,找人说情辞官的还是头一次。 刘立民问市委书记到底是怎么回事,理由当然一大堆,总之一句话,换人。 刘立民闷闷不乐,他明白这里面肯定有事,但是就是想不明白这个解在哪里。 晚上一回到家,在省委工作的同学打来电话,委婉的透露出让他尽快往上面跑跑,离开大江换个地方。 刘立民问,为什么? 那个同学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别觉着状元里招标成功了就万事大吉了,这才刚开个头呢,你想想近来大江官场一系列不正常的现象,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吗?大江市的水不深,但状元里的水深,知趣的都躲了,只有你还抱着幻想在做春秋大梦呢。 刘立民的倔劲又上来了,状元里的水有多深?我就不信了,我一个市长还解决不了一个小小的旧城改造工程,不就是拆迁有难度吗?大不了多出点钱,哪怕市财政多贴进去一些,又能如何呢?总不能因为猪生瘟就再也不吃猪肉了吧。 那个同学见说服不了刘立民,最后说,我也不知道状元里的水有多深,但是这个工程,你指望靠它名垂青史是不可能的,说它能让你身败名裂决不是危言耸听。 刘立民不以为然,他认为同学有些言过其实了,困难是有,但还不至于克服不了,一市之长如果连几间民房的拆迁工作都做不好,那也太无能了。 建设局长的位置终于还是有人愿意坐了上去,市农业局的周源被任命为建设局副局长主持工作,只待人大开会通过了。 杨主任对让周源去建设局并不赞成,可是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也只好如此了。 周源今年四十二岁,以前是一个区里分管农业的副区长,来农业局也不过两年,不管是在副区长还是农业局长任上,都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政绩,但也没出过什么纰露,还算一个本份的官。 周源也知道目前建设局的工作重点在状元里,一上任就去了良华公司,了解了一下状元里项目的进展情况,问李二石拆迁工作的时间表定了没有,并一再嘱咐要文明拆迁,要做好每一位拆迁户的工作,要做到零上访等等。 李二石嘴上应承着,心里并不把这位新局长放在眼里,周源一离开良华,他就骂上了,孙子,跑这充什么大尾巴狼,一个撸锄把的你懂什么拆迁?还文明拆迁,还零上访,我呸,我怎么拆是我的事,管他上不上访,做拆迁户的工作?我推土机一开就是做工作,老子在大江拆了好几年了,还没遇到拆不了的呢!状元里怎么了,就是建设部长住这儿,我只要拿了政府的拆迁令,也照拆不误。 人大的杨主任实在是不放心周源,专门找他谈话,并提醒他多去找张会水取取经,他说,建设局长好当,拆迁不好干,现在《物权法》快要实施了,拆迁工作做不好,不仅是关系社会稳定,还会给政府工作带来被动,状元里的拆迁不同于别地方的拆迁,那里面很复杂,要多了解一下情况,多听听居民的意见,把困难考虑细一些,工作做到前面等等。周源很认真的听着,还不时的记在笔记本上。 杨主任看着周源诚惶诚恐的样子,心说,但愿你别光做表面文章。 几天后,杨主任打电话问张会水,周源去找过你没有? 张会水说没有。 杨主任叹了口气说,看来大江要有一场风暴了。 第三十四章 何日修得到张会水退休的消息,晚上从酒店里带了几个好菜,又给他拿了两条中华烟,去看他。 张会水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高强和杨梅都在。 高强见何日修来了,打了声招呼要走。 何日修说,强子,别走啊,一块喝几杯。 高强有些迟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两难之间,杨梅说,强子,走吧,你家里不是停电了吗,你媳妇一个人在家害怕。 高强借机走了,何日修笑笑,望着杨梅说,梅子,我知道你做的辣炒鱿鱼最好吃,麻烦你亲自下厨啊,另外这几个菜你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行了。 高侠在一旁说,日修,怎么啦,嫌你嫂子做的菜不好吃了,还从饭店里带菜来,你带嘴来就是了,我还能饿着你了? 何日修笑着说,不是嫂子,我是想让杨梅尝尝自己酒店的菜,这些菜可不大如以前了,她再不去上班,这酒店可要关张了。 杨梅神情有些忧郁,默不作声的把菜拿进了厨房。 高侠轻声对何日修说,日修,梅子可能不会回酒店工作了,她想过段时间去南方。 何日修有些惊讶,旋即明白了杨梅的心事,心象被谁捏了一下,痛痛的跳了跳。 张会水摆了摆手,高侠也进了厨房。 何日修在张会水对面坐下来说,张局,你身体不要紧吧,我听说你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提前退休的,是不是这段时间工作太累了。 张会水瞄了何日修一眼说,早退晚退都是一个退字,早退早心安吧。 何日修明白他为什么提前退休,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说心里话,不在与他谈工作上的事,只陪着他喝茶闲聊。 张会水说,梅子的事连累了你,她也感到对不起你,怕继续在你那干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她想离开大江,我看这样也好,让她到外面散散心,慢慢把这件事淡忘了吧。 何日修不置可否的笑笑。他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再表态了,尤其不能当着张会水的面表态,虽然他心里不想让杨梅走,但是杨梅出事不是自己的错,杨梅选择离开也不是因为自己,自己又何必现再强人所难呢? 就是把杨梅留在公司,留在自己身边,她并不快乐,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该做的自己都做了,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 在张会水家里吃完饭,杨梅送何日修出来,两个人走到社区花园,何日修说,你上去吧,我走了。 何日修本来想说一些劝杨梅留下的话,但是一想到杨梅并没有亲自告诉自己要离开大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杨梅的神情有些恍惚,终于还是没说自己要走的事。何日修暗自叹了一口气,忽然一下把杨梅揽在怀里紧紧抱了一下在她耳边说,梅子,振作起来。 然后不等杨梅说话,上车走了。 何日修在张会水家这顿饭吃的很是抑郁,自己的真诚付出没有换来应有的信任,让他很难过,一个人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又开到了秋画廊。 赵知秋正准备着要打烊,看他来了,脸上洋溢着快乐,把他拉进画廊里,掩上门紧紧的拥住他,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抱着,过了好一会,轻轻的说,我想你了。 何日修也拥紧她,两个人热吻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何日修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松开赵知秋,掏出手机,一看却是杨梅打来的。 何日修想了想,把手机关了机,然后拉上赵知秋,说,今晚,我们两个在一起好吗? 赵知秋不说话,只羞涩的点点头。 在何日修心里,赵知秋现在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一个人,也是一个给他温暖给他激情给他梦想的人,现在,他不是给予赵知秋什么,而是要报答她什么,因为,他感觉,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欺骗他,利用他,只有赵知秋,对他是真诚的,而他也要报以真心。 第三十五章 刘立民虽然因为状元里的招标成功有些沾沾自喜,但是被省委那个同学泼了一盆冷水后,还是谨慎了许多,他也明白功亏一溃的道理,也明白同学的良苦用心。 刘立民亲自去良华公司开现场会,并且一再强调,一定要先把安置房准备好,然后市政府才会签拆迁令。 这个决定其实也不过份,建良集团的标书上就有这么一条,现房安置,决不会让一户拆迁户不满意。 李二石的意见是先让所有拆迁户都在拆迁协议上签字,然后再统一购房,统一拆迁。 孙建良不同意,因为这是他进入大江的第一个工程,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关系照应着,他要打一个漂亮的战役,要充分展示自己的实力,要让方方面面都能承认他孙建良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物。他亲*板,从建良集团划拨两亿资金,先一次性购买五百套安置房,等拿到拆迁令后再去做拆迁户的工作,而且还声明,不要安置房的拆迁户可以按现价折现发放拆迁补偿。 有钱的是大爷,李二石乐的一个坐享其成,只要不再让他出钱,他当然也无话可说。 两亿资金很快就到了帐,但是当他安排陈乔去购买现房的时候,陈乔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大吃一惊,大江的房价已经上涨了一成,而且是有价无市。 陈乔说,前段时间有家叫百安的公司,一直在收购大江的现房,现在成片的楼盘已经没有了,我们要买,只能从百安公司手里拿房,五百套商品房,现款交易,要比一个月前多花近两千万。 李二石把这个情况给孙建良一说,孙建良也愣了,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高手,而这个人很可能是师兄何日修。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自己已经在刘立民面前承诺了,别说多花两千万,就是三千万也不能再犹豫了,四个亿都掏出去了,如果不尽快把拆迁的事搞定,不能尽快让状元里工程开工,每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不止四个亿的银行利息,更多的是自己在大江市政府的声誉。 孙建良一咬牙说,按计划实施,多出的两千万算我的。 陈乔想了想说,上佳集团的东林花园一直没有交售,是不是找找何日修,看看从他那一次拿五百套房能不能少花一些钱。 李二石明白陈乔的意思,暗自笑了,一语不发的看着孙建良。 孙建良也明白陈乔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他呢,谁让他和何日修是师兄弟呢?孙建良当着李二石的面把电话打给刘立民,请他帮忙找何日修谈谈,看能不能把东林花园当做状元里的安置小区。孙建明知道自己的这个电话打了也白打,瓜田梨下的事是说不清的。 刘立民倒也雷厉风行,很快的回了电话说,东林小区还没有通过验收,不能售卖,状元里的安置房一定要把好质量关,没有验收合格的房子怎么能交到拆迁户手里呢?那样的话政府的信誉怎么保证?出了问题谁负责? 孙建良看着李二石说,就定百安公司的房子吧,马上去和他们签合同。 李二石有些不甘心,交待李三虎说,你去查一下百安的底细,看是谁在捣鬼。 孙建良摇了摇头说,不必了,状元里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落咱们嘴里了,有人要跟着啃点骨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了,人家收购大江的楼盘也是在招标之前,只能说明人家有先见之明,就不要再跟人家叫真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陈乔看看李二石。 李二石摆了摆手说,照孙总的意思办去吧。 严超在和良华公司签完合同后,第一时间给何日修打了电话说,何总,我服你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进一出扣除银行利息,我们净赚了一千多万。 何日修并没有特别的兴奋,只是叮嘱他口风要紧一些,把资金汇回原来的帐户。 甫一交手就打了个大胜仗,何日修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在良华公司把支票开给百安的当天,约了新江建筑公司的老总吃饭,对一直拖欠他们的工程款表示了真诚的歉意,并亲自把支票给了人家,然后立即安排人去着手办理东林花园的验收事宜。 孙建良和李二石在忙状元里的拆迁工作,他们不会想到,几天前东林花园还是没经过验收的工程,可是一转眼,那一幢幢楼房就可以堂而皇之的上市出售了。 但是何日修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的,东林花园是他的一个杀手锏,虽然现在出售他马上就可以大赚一笔。何日修心里有一个算盘,每一个算盘珠的落处,没有人会知道,只有他清楚。不到关键时候,他不会卖东林一间房子。 何日修现在正悠闲的坐在仁园茶楼的一间茶室里喝茶,他约了孙建良。 孙建良来的时候,田小曼正在陪何日修聊天,田小曼问他,何总,少见啊,你一个人来喝茶。 何日修说,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朋友,是我师弟,他喜欢干净幽静的地方,想来想去,就你这儿合适,麻烦你给他准备一壶普洱啊。 孙建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奇怪的笑问何日修,哥,这太阳是从哪边出的啊,你怎么想起来请我喝茶啊。 何日修边给他倒茶边认真的说,去你的办公室怕不方便,打电话又说不清楚,只好约你出来了。何日修说着看了一眼田小曼,笑笑说,田经理,我们先喝着,有事再叫你。 田小曼识趣的下去了。 孙建良问何日修什么事。 何日修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的陪他喝茶闲聊,一会说起童年往事,一会又扯到两个人跟着师父打天下的酸甜苦乐。 孙建良心想,莫不是你因为我和李二石合作后悔了? 孙建良不动声色,他想看看何日修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喝了很久的茶,何日修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说,下个星期天是师父的七十大寿,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给他老人家过。 孙建良说,我听你的,你说怎么过就怎么过,我以前一直在省城,很少照顾到师父,这次你出主意我出钱,让我也尽尽孝心。 何日修说,那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这次一定要给师父过一个有意义的寿辰,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孙建良疑惑的问,就这事吗?你没有其它的事情吗? 何日修摇了摇头说,就这事,难道这事还不重要吗? 孙建良笑了笑。 何日修也笑了笑。 两个人说笑着走出仁园茶楼的时候,何日修又回头冲田小曼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第三十六章 早晨,刚下过雨,街道干干净净的。 何日修骑着自行车去老方的粥铺吃早点,方未华正在铺子上帮忙,见他来了,忙给他擦了一张干净的桌子,拿了一张报纸让他先看着。 何日修玩笑说,小方,你打两份工啊。 方未华宛尔一笑说,这份工钱可比你给的要高多了,我上大学的钱可都是这一碗一碗的粥端出来的。 何日修感叹说,你是赶上了好时候,我那时要是有一个卖粥的爹,我也是大学生了。 老方端了粥过来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是上了大学,大江可就少了一个大老板。 何日修正要说话,忽然被报纸上的一条消息吸引住了,一个女大学生带着生病的妈妈上大学。这个女大学生姓张,十二岁父亲就去世了,妈妈一直没改嫁,坚持把她抚养成人,供她上了大学,可是现在妈妈得了重病,不能从事体力劳动了,生活自理也很困难,小张就带着妈妈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养活妈妈。 何日修叫过方未华说,你看这张报纸了吗? 方未华说,没呢,新报纸。 何日修说,你过来看看这个新闻。 方未华看完,叹息说,她也没有一个卖粥的爹啊,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不公平,有人锦衣玉食,有人流落街头。 何日修说,你今天上班后的工作就是去学校,找到这个女孩子,咱来帮她一把,一是把她妈妈安排到医院好好治病,二是她上大学的费用由咱公司出,让她专心学习,不用再打工了。 方未华很高兴的看着何日修说,何总,我先替小张谢谢你了,我马上去办这事。 何日修想了想说,要注意方式方法,保持低调,千万别让媒体给报道了,别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方未华点点头,眼睛暖暖的看着何日修说,你真是一个善良又细心的人,就凭你做的这一件事,我就打定主意了,只要你不撵我走,我永远不会离开上佳集团,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这顿饭我请客了。 何日修被她逗笑了说,谢谢了,那改天我得回请你一次。 吃完饭,何日修又骑着自行车去了老舅家,一进门,大帝欢喜着迎上来,何日修放下车子,拍了拍大帝的头,朝屋里走去。 这时杨梅从屋里走了出来。 何日修愣了一下说,梅子,你也在啊。 杨梅看到他,站住说,我刚来,想和老舅道个别。 老舅招呼他们进屋,三个人坐下来,杨梅给何日修沏上茶,默默的坐下来低头逗弄着大帝。 何日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舅问何日修,修儿,你惹梅子啦?她在酒店干的好好的,你怎么不让她回去上班?她说要去南方找工作,这我可不答应,咱自己有工作不干,还跑那么远给别人打工吗?你给我说说,修子,到底怎么回事? 何日修看看杨梅,杨梅仍然低着头不语。 何日修陪笑说,舅,小梅想出去散散心,这事你就别管了。 杨梅听到这话,眼泪不由流下来,站起身说,老舅,我是去散散心,你要想我了,打个电话我就回来看你,你们爷俩说着话,我先走了。 说完急急的走了出去。 老舅忙起身要拦,被何日修一把给拽住,等杨梅出了院子,何日修说,舅,我已经留她了,是她不愿意在我干了,你就别强人所难了,随她去吧。 老舅闷闷的坐下来说,你别对不起人家就行。 何日修笑了说,老舅,她要真留下来,你就不怕你外甥对不起你外甥媳妇? 老舅好象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哦,是这样,那走了好,难得你小子还有主心骨。 何日修把话题一转说,舅,拆迁的事有什么动静吗? 老舅说,前几天李三虎带了一帮人,在状元里转悠了一圈,说安置房已经准备好了,让拆迁户去看看,还说这是市政府的决定,同不同意都得签字,这几天就过来拆迁,想住新房的去他那里领钥匙搬家。 何日修问,那这些拆迁户怎么说的。 老舅说,还能怎么说,以前拆迁是给补偿款,现在是给现房,没什么可说的了,已经有几户商量着要去领钥匙了,可是还有人说给的安置房位置不好,户型也不好不愿搬,想要求就地回迁。都在看着呢,你说我是搬还是不搬? 何日修说,这房子是你的,主意你自己拿,不过你也知道那个安置房的确不怎么样,状元里这么好的位置,可以说寸土寸金,就升值来说,就是市政府大院拿来换也不换哪,再说了,我可听说这状元里有几户内定了要回迁的。可是话说回来,十个手指伸出来有长短,你也干过房地产,不可能都照顾到啊。 老舅说,那不行,市政府说了要三公的,什么公平公开公正,有一户回迁的我也要回迁,那楼房我可住不惯,你这样一说,我可要等等看了。 何日修说,你可以找那几个老街坊商量一下,不要急于做决定,如果你拿了钥匙那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老舅点头称是。 何日修回到公司,于小天正坐在办公室里等他,何日修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整天游手好闲的,不去上班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于小天恨恨的说,你小子是卸磨杀驴啊,事情刚办完就烦我了? 何日修笑了说,我哪敢啊,我就是砸磨也不能杀驴啊,说吧,什么事? 于小天说,我们局一副局长在状元里有一套房子,现在要拆迁,他拿不定主意,听说孙建良是你师弟,想让我找你打听一下,看还有什么特殊照顾没有? 何日修不动声色说,市政府不是下了拆迁令了吗?他作为政府官员,应该积极配合才对,瞎打听什么?就是有照顾,副局长嘛也排不上啊,住在状元里的大官不多了吗?一平米换一平米还不行啊,还想要什么照顾? 于小天说,你别跟我弄那虚的,给我透个实底,到底能不能回迁。 何日修笑了说,状元里的工程又不是我做的,我说了也不算哪,别说孙建良是我师弟,就是我亲弟弟,他的钱也装不到我腰包里啊,能不能回迁,这事恐怕谁说了都不算,要是你的房子你说谁说了算? 于小天说,你老舅也住那儿,你师弟该不会连他老人家也不照顾一下吧。 何日修笑而不答。 于小天也似乎明白了何日修话里的意思,一伸手说,拿条烟,我不烦你了,省得你砸了磨明儿吃不上面粉了。 何日修翻了一下橱子说,没中华了,红塔山要不要? 于小天一把拉开他,自己亲自动手翻起来,还真没有了,有些失望说,你小子是不是知道我要来藏起来了? 何日修大笑说,至于吗?烟是没有了,不过有一盒好茶叶你拿去喝吧。 于小天拿了茶叶满意的走了。 第三十七章 星期天,何日修给孙建良打电话说:今天去师父家给他老人家过寿,你没忘吧。 孙建良还真给忘了,一听师兄这样说,忙说:没忘没忘,我都准备好了,几时走啊。 何日修说:还有一个事一直没跟你说,师父的房子住了几十年了,早就该翻新了,我知道你忙,也没跟你商量,就帮师父重新建了一个四合院,没花多少钱,但是要咱师兄弟两个出,你不会有意见吧。 孙建良说:好啊,我没意见,一共花了多少钱哪? 何日修笑笑说:不多,五十万,你掏二十万就行了。 孙建良说:这些年光你在师父跟前尽孝了,我也该尽尽孝心了,五十万我全出了,一会我把支票给你,这事别争了。 何日修又跟他客套了几句就同意了,然后问他怎么去师父家。 孙建良这才想起自己的车被张会水借了去给一个亲戚拉新娘了,思忖了一下说:我开李二石的车去吧。 何日修说:今天是师父的大寿,咱们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你自己开车也不安全,还是坐我的车去吧。 孙建良一想也对,就让何日修的司机来接自己。 何日修的车一进良华公司大门,正好李三虎开车出去,看到何日修的车,李三虎很纳闷,心说:这孙子怎么跑到我们公司来了。 不一会孙建良下楼来招呼何日修的司机的往车上搬东西。 师父一生爱茶爱酒爱下棋,孙建良拿了一箱存了十年的茅台,两盒上好的毛峰。何日修坐在车上看孙建良忙得屁颠屁颠的,暗自笑了。回头跟坐在后座上的于小天耳语了几句,于小天点点说:你小子一肚子都是螺丝屎,拐着弯的臭。 杜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俩问:什么事? 于小天摇摇头说:别问了,这种不入流的事他也只能让我去做,你是政府官员,洁身自好吧。 孙建良上了车,看到杜伟和于小天,愣了一下说:哟,杜主任和于科长都去啊。 杜伟嘲弄说:给老爷子过寿哪年也没拉下我们兄弟俩,倒是你孙大老板,日理万机,难得一见哪。 孙建良笑笑说:在尽孝心上我的确不如师兄,不过这次我将功补过吧。说着把五十万的支票递给何日修。 何日修也不推辞,接过来看了一眼装进了包里。 于小天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拨弄了一番说:手机没电了,孙总,借手机用用。 孙建良想也没想,掏出手机给他。 何日修拿出一盒玉石做的象棋递给孙建良说:我请人给师父做了一盘象棋,你看看怎么样。 孙建良打开精美的盒子,顿时被一粒粒珠圆玉润的象棋给吸引住了,全是昆仑玉精刻而成,每一粒都价值不菲。孙建良赞不绝口,把玩再三不忍释手。 何日修说:你要是喜欢,我请人再给你做一副。 孙建良想起刘立民也喜欢下棋,忙说:好啊,那就让师兄破费了。 何日修笑说:咱师兄弟两个还客气什么。 于小天打完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孙建良,孙建良装起手机,继续欣赏象棋。 杜伟在一旁说:你孙大老板什么样的稀罕物没见过,赶明儿状元里成功了,赚个盆满钵满的也别忘了穷弟兄们,我们不要什么玉做的金做的象棋,每人送我们一套别墅就行了。 孙建良把象棋收起来大笑说:那我还是一人送你们一副象棋吧。 几个人说笑着一会就到了。 一下车,师父的旧居果然换成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在都是平房的小山村很是醒目,门口新栽了两棵石榴树,树下摆放着石几石凳,院子小而雅致,有石有竹,很有江南园林的味道。 于小天把一个大大的金色寿字挂在院子中间,杜伟把桌子摆在院子里,司机从车上一趟趟的朝厨房里搬运带来的海鲜菜肴,师娘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说:家里准备菜了,你们怎么还带菜来啊,快坐下歇会儿,喝会茶,一会饭菜就好了。 师父端着茶壶喝茶,看到于小天,招手把他叫过来说:这孩子,就是勤快,一来就忙个不停。 于小天也不见外,接过老爷子的茶壶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说:这么好的茶叶,你放那么多干什么,太俨了。 老爷子哈哈笑起来,拿过一把新壶说,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喝这个。 几个人围着老爷子坐在一起喝茶,何日修去厨房帮着师娘做饭。 孙建良顺着四合院转了一圈,挨个屋看了一遍,回来坐在师父身边,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句:师父,我给了师兄五十万,不知建这个院子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您老可一定跟我说,我们不能成天在外面给人盖楼,让您老连像样的房子也住不上。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说:我一直住的不错,住新房子倒是不习惯了。说完拿了象棋要和小天下几盘,于小天摆着手说:我可不当您的炮灰了,要下您跟杜伟下,他整天没事拎着马扎溜乡找人下棋。 孙建良尴尬的笑笑,把自己带来的茶泡了,请大家品尝。 一会儿酒菜摆上来,众人按次序坐好,孙建良要喝自己带来的茅台,师父说那个酒喝不惯,要何日修跟自己去酒窖里取陈年老窖。何日修跟师父进了东厢房,师父问他:建这个院子花了多少钱? 何日修说:师弟给了五十万,不过您放心,我会还给他,这点钱我拿得出来。 师父点点头说:难得他还有这个心,不要还了,你留着用吧。 何日修搬了一大坛子酒,放在桌边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今天是师父的七十大寿,都不准留量啊,我们今天要陪师父一醉方休。说完冲于小天杜伟使了个眼色。 于小天会意的笑笑,把酒坛子揽在自己怀里说:老爷子,老寿星,今天我来倒酒,您老发个话,让我做一回主,我说怎么喝就怎么喝。 老爷子笑咪咪的说:好,今天就由你做主了。 于小天得了令,马上一人一个大白碗发下来,又倒满酒说:人生三碗酒,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没有老爷子就没有你们兄弟俩的今天,共饮三碗酒同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杜伟知道这是要整孙建良,但还是不由倒吸了口凉气,他知道这桌上都是能喝的主,一人一斤白酒都没问题,但是连喝三大碗,他自己从没这样喝过。他看看何日修,心说,你别整不了孙建良再把自己给整趴下了。 三碗酒下肚,菜还没动筷,杜伟借故跑出去吐酒了,何日修稳坐不动,抽着烟,眯着眼,悠哉悠哉的看着孙建良。 孙建良有些晕,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也在翻江倒海的骂于小天。 于小天的酒量的确惊人,竟然面不改色,又给孙建良倒了一碗,端起碗说:孙总,今天是老爷子的寿诞,为你的孝心,为了你送给老爷子的这座院子,我敬你一碗酒。 孙建良打了个酒嗝,差点把酒喷出来说:这个院子是我们师兄弟两个共同的心意,要喝师兄也得喝。 于小天帮孙建良端起酒碗说:你太矫情了吧,你刚才还说这个院子你自己出了五十万,现在怎么又成了你们师兄弟两个一起建的,不行,这碗酒你非喝不可。 孙建良被于小天的话噎得面红耳赤,只好咬牙把那碗酒一饮而尽。 师父看他们喝得太猛,打圆场说:三碗酒过了咱们换小杯,多吃点菜,慢慢喝。 何日修先敬了师父三杯酒,又敬孙建良,孙建良已经被四碗酒给淹了,只觉着头重脚轻,想去端酒杯,却一下子倒在了桌子上。 杜伟吐完了酒忙跑过来搀孙建良去休息。 于小天把酒坛子封好,一本正经的说:老爷子,今天是您的大喜之日,咱们还是来个茶好不需酒吧,以茶代酒祝您老长寿。 这时何日修的电话响了,他走出院子去接电话,正说着话,杜伟也赶出来焦急的说:市政府办公室刚打来电话说状元里出事了。 第三十八章 状元里真出事了,有几十个老头老太太搬着马扎坐到了市政府门前上访,虽然是星期天,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来了很多新闻记者,其中有几个还是中央媒体的驻站记者。 市政府值班工作人员马上向刘立民汇报,刘立民正在省城陪母亲看病,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拨了周源的电话,周源吱吱唔唔说不清楚自己在哪,把刘立民气的差点在电话里骂了娘。又给孙建良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刘立民想了半天,想到了李二石,打通他的电话,让他先去稳住上访人员,自己马上往回赶。 李二石其实也不在大江,他和田小曼飞去北京看刘德华的演唱会了,接到市长的电话,他不敢怠慢,马上安排李三虎去市政府门前救急。 李三虎一听有人上访,眼一瞪来劲了,拉了一车人直奔市政府。 李二石给李三虎打完电话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个愣种,一冲动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他又给陈乔打了电话,让他协助市政府的人去处理。李二石放下电话就大骂孙建良:这个孙子,藏哪个鳖壳里去了,连手机也不开。 李三虎一到现场,看到一群坐在市政府门前的老人,那火马上上了头,不由分说,上去一脚踹倒了一位老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的新房子给你们不要,偏要住马路上来,好,我让你们犟劲,我这就去把你们的房子给推了。 陈乔正好赶了过来,赶紧抱住李三虎说:三虎,别冲动,有记者在照相呢。 那个老人从地上爬起来,趁着李三虎被抱住了,摸起马扎照他头上狠狠的来了一下,李三虎的头顿时被砸开了花,一时血流如注。 李三虎在大江横行惯了,哪吃过这样的亏,他象疯了的豹子一样发起了威,喝令手下人打。 眼看一场恶性事件就要爆发,陈乔急得团团转,却拦不住如狼似虎的一群打手。正在紧急关头,公安孟局长和杨主任及时赶到了。 几十个警察隔开人群,杨主任暗中嘱咐把惹事的李二虎送医院去包扎,又走到几位挨打的老人面前去做工作,老人们群情激愤,齐声喊着要惩治打人凶手,喊着就把市政府门前的马路给拦上了。 面对手无寸铁的老人们,警察一动都不敢动,孟局长看着杨主任,不知如何是好,杨主任劝了这个又去劝那个,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他急的满头大汗,局势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杜伟赶接到电话赶到现场,一看这么多的老人,这么乱的情形,想到何日修今天的反常举动,心里有几分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躲到一边给何日修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给他说了一下,然后说:别玩的过火了,小心引火烧身。 何日修在电话那边无声的笑了。 何日修悄悄把于小天叫到一旁,嘱咐他把孙建良的手机设置给改过来,然后又打了个电话。 市政府门前的上访老人们终于慢慢散去。 杨主任把宣传部长付长林叫过来,吩咐他安排人做好所有记者的工作,尽量别把这件事报道出去。 杨主任回到办公室,有些疲惫,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想想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问杜伟:你怎么看今天发生的事? 杜伟想了想说:状元里历来拆迁都会有人上访,这次要不是李三虎冲动,可能也不会闹这么大。 杨主任摇摇头说:不会这么简单吧,今天是星期天,主要市领导都不在大江,连良华的老总们也不在大江,偏偏在今天上访,而且还来了这么多记者,是巧合吗? 孟局长说:这肯定是一起精心策划的上访事件,要不要查一查是谁在幕后指使。 杨主任揉了揉太阳穴说:等市委郑书记和刘市长回来再作决定吧。 付长林进来说:每位记者都按惯例发了红包,他们也作了保证说不会报道出去。 杨主任看着付长林说:记者里面有没有你熟悉的人?你可以侧面的打听一下,是谁通知他们来采访的。 付长林说:我问了,他们都是接了一个匿名电话赶来的。 杨主任摆了摆手说: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也累了。 晚上,所有的市领导都赶了回来,市委紧急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会议一直进行到凌晨,对今天的事件作了通报,郑书记显然很生气,要求建设局局长周源作出深刻检查,并提出状元里拆迁工作暂停,有一户居民不满意就不动迁,防止再出现类似事件发生。 刘立民提出严查此事。郑书记不同意,说:今天这件事虽然蹊跷,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处理的比较及时,没酿成恶性事件,不管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搞鬼,关键是我们政府的工作没做好,我们让百姓不满意了,授人以柄,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反思,是改进工作作风,是务实。所以我建议,对今天的上访事件采取宽容的态度,把精力放到工作上来,扎扎实实的做好下一步工作,让那些想看我们政府笑话,想搅浑水的人心悦诚服的拥护我们,支持我们把状元里工程做好。 散会后,刘立民把周源叫到办公室,问他今天在哪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及时赶到现场。周源不敢说实话,其实他是被一个开发商请去滨海市洗海水澡了,他一言不发任凭刘立民一通饱训。刘立民训走了周源又叫孙建良。 孙建良的奔驰停在市政府大院里,他在车里已经等了几个小时了,拆迁上访这样的事,在他的地产开发生涯中并不少见,但是一群老人和这么多的记者在星期天围上了市政府他却是头一次经历,这显然是一个阴谋,而且非常高明,最让他百思不解的是,他的手机在关键时却打不通,难道说这个阴谋家连*都买通了吗?他想的头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搞他。 孙建良理了理思绪进了市长办公室,刘立民虎着脸,也不接他递过来的烟,问他:你和李二石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个不在大江,一个手机打不通,我怎么感觉这事是你们自己弄的? 孙建良吓了一跳说:刘市长,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再糊涂也不能拿自己的事业闹着玩,再说了,我这样做有什么理由?我认为一定要严查这事,这不是正常的上访,是蓄意闹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在大江干事业就得整天提心吊胆的。 刘立民盯着孙建良看了一会儿问他:那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不在服务区? 孙建良说:今天是我师父的七十大寿,我去给他祝寿了,他那儿是山区,可能手机信号不好。 刘立民哦了一声说:今天要不是杨主任到的及时,非得出大事不可,那个李三虎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你们虽然是企业,可是牵扯到拆迁工作,你们就代表着政府形象,没想到你们会把事情搞成这样,我太高看你们了。 孙建良说:李三虎也是一时冲动,再说,他也是受害者,现在他还在医院里呢,这件事是我们考虑不周,也是管理上的疏忽,我们马上开会整改。 刘立民说:我正式通知你,拆迁工作暂停,高书记有指示,只要有一户居民不满意,就不能动迁。 孙建良一听急了:这怎么行,我们的工程计划和银行贷款计划都是安排好了的,晚一天开工就是一天的经济损失。拆迁纠纷历来都有,要做到百分之百满意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大合理小不合理,求大同存小异,只要我们严格按照国家的补偿标准来,谁爱上访谁上访去,拆迁户的利益和我们开发商的利益都是相等的吧。 刘立民说:你考虑的只是你一个公司的利益,而我要考虑的是全市的稳定大局,这件事你不要再争论了,这是常委扩大会议上定下来的,你尽快拿出整改方案吧,我已经安排周源局长再去做拆迁户的工作了。 孙建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走出市政府大楼,东方的一抹朝霞已经升起来,孙建良的心情却暗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上佳度假村。 一间幽静的茶室里,何日修喝着茶在听一曲《枉凝眉》。严超坐在一旁不停的给他的茶杯里续水。 何日修忽然问他:小严啊,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要什么吗? 严超想了想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跟着你打天下。 何日修笑了:打天下?李自成打过天下,洪秀全也打过天下,可哪个天下是他们的?我是个农村孩子,从小是饿着半个肚子长大的,那时候没想过要打天下,十五岁又饿着另外半个肚子出来干泥瓦匠,也没想过要打天下,我想的只是把整个肚子填饱,现在,我终于能吃顿饱饭了,我也没想过要打天下,天下太大了,这间屋我们能住多久都说不准,哪敢想天下的事啊,所以啊,你一定记住,有志向是好事,但是要贪天下就是欺天了,会遭天谴的,每个人命里的财富一生下来就注定了,适可而止,别贪得无厌才会长久,才会快乐。 严超点头说:何总,你说的太有哲理了,也太深刻了,可惜这个道理很多人都不明白,就是明白了,也做不到。 何日修说:是啊,做不到是因为有心魔,我也做不到,我一直都想退下来,这些年干房地产太累了,真想把身边的一切一扔,找个地方修心养性学佛念经去。 何日修又说:人都说干房地产的都没文化,是走狗屎运才发家的,我不这样看,所以我想干点有文化的事,我想去北京成立一家搞文化产业的公司,你看怎么样。 严超很赞同,但也表示了一种担忧说:上佳集团应该跨行业发展,但是去北京话这一步是不是迈得太大了? 何日修站在窗前,目光看向远处说:这家公司不是上佳集团的,是你的,我想把百安公司这次炒房赚的一千八百万拿出来,由你去北京创办一家做文化的公司。 严超有些不明白何日修的意思,问:我的?可是我对什么是文化产业都不懂啊? 何日修点点头说:是的,是你的,不过还有一个股东,她是搞艺术的,她会协助你管理公司,另外我在北京也认识几位文化界的朋友,他们都会帮助你的。 严超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是不是市里要查这次上访事件?何总,你放心,这件事是我做的,出了了问题我能扛得住,绝对不会牵连你。 何日修淡淡的说:你不要想那么多,我要办一个文化公司的念头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恰当的时机,现在国家对房地产业的政策也不明朗,而大江又是这种局面,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总是不稳妥,所以,我想多涉猎一些行业,多业发展,万一哪天在我大江干不下去了,也好有个退身之地。 严超说:那就把北京公司作为上佳的分公司啊,你还是董事长,我的能力你知道,给你跑跑腿干点杂活还行,让我独当一面,我怕应付不了。 何日修走到严超跟前,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坚定的说:不,这家公司就是你的,跟上佳集团一点关系都没有,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这是你的公司,如果有一天我能用得着,我会告诉你怎么做,你明白吗?另外,把百安公司注销了,你们全家都去北京,你以后也不用联络我,有事我会找你。 严超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他不知道何日修的真实意图,但是他想何日修肯定在做一件破釜沉舟的大事,转行做文化产业是假,把北京公司当最后的退路是真。 严超重重的点点头说:何总,你对我有再生之恩,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放心,我一定把北京公司给你守好。 何日修拍拍他的肩笑着说:不用紧张,我这样做也没别的意思,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情,其实我该重谢你才对,如果我在大江能一帆风顺的干下去,北京的公司就送给你了,如果有一天我在这儿混不下去,我去北京找你讨碗饭吃,最起码北京还能有一个容我栖身之地。 严超忽然有一种生离死别的伤感,眼里不由涌出泪水,哽咽着说:何总,你别这样说,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北京公司也永远是你的,你这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何日修说:那就好,你尽快把家里的事处理一下,去着手准备筹建北京公司吧,另外那个股东的资料我会让她传给你。 何日修送走了严超,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有人会真正懂得他,他也不需要把自己的心事向任何人倾诉,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不能预测结果,但是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师父说的那句话没错,可以吃千家饭,不能没有一间房,得有一间可以守得住的窝。他让严超离开大江,当然不单纯是担心市里会调查这次上访事件,通过严超查到自己头上,更重要的还是想让严超去北京给自己建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窝。 何日修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劝赵知秋也离开大江。赵知秋现在是自己最牵挂的人,他能感知到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虽然他现在不能给她什么承诺,但是为她做一些事情,让她心里始终有一份安宁,这是他应该做到的。 何日修一个人在度假村一直坐到华灯初上。 何日修悄悄的走进赵知秋的秋画廊,顺手掩上了门,赵知秋的目光柔柔的落在他的脸上,迎上来轻轻抱住他,淡淡的清香包围了何日修。 何日修的心一下子化成了水,他想如果世界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多美妙。赵知秋不停的吻着他,湿湿的嘴唇让他浑身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抱着她坐到沙发里,把头埋进赵知秋的怀里,他感觉自己象一个弱小无助的孩童,尘世远了,争夺远了,一切龌龊的东西都远了,只有他和她,两颗纯净的心还有一段真空一样的时光。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从她的身体里分开,有一滴泪也从眼里滴下来,美好总是短暂,现实终究还是躲不掉。赵知秋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哭了。 何日修握住她的手,点点头说:是的,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我可以笑,也可以哭,在你面前我不用掩饰,不用戴任何面具,我感激你,给了我一段一生里最好的时光。 赵知秋用温润的嘴唇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说:我想我也可以给你一生的美好。 何日修的眼泪又涌出来,他何尝不想要这样美好的一生,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手打碎了这个愿望。 赵知秋再次抚去他的泪水,有些奇怪的问: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多愁善感的? 何日修坐好了身体,平静了一下情绪说:是啊,我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的眼泪呢?我想是和你在一起太美好了,叫喜极而泣吧。 赵知秋宛尔一笑,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何日修拉着她的手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你能答应我吗? 赵知秋顽皮的说:怎么这样客气呀,先生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自然乐意效劳。 何日修说:我在北京成立了一家文化艺术公司,想请你去做总经理。 赵知秋见何日修不象开玩笑,也正色说:我不要做什么总经理,我有这样一间画廊就很开心了,每天守在这里,等着你的脚步声走近,我不奢望你能给我什么,就是想经常的能看到你,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何日修笑笑说:你呀,真是胸怀儿女。 赵知秋迷惑的看着他问:什么意思? 何日修大笑起来说:心里只有儿女情长——胸无大志。 赵知秋伏在他身上乐得直不起腰说:你这是哪来的典故,真是要么不言,言必惊人。 何日修扶起赵知秋说:你一定要答应我,我迟早是要去北京发展的,现在大江的事我脱不开身,你先去北京安营扎寨,埋灶做饭,等我将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咱们齐聚京师,双宿双飞。 赵知秋经何日修这样一说,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女人的心其实很单纯,以前还是海市蜃楼一样的幻象一下子要变成现实,她会象飞蛾投火一样的奋不顿身的扑过去。 赵知秋说:那我听你的,只是我们隔得太远了,我想见你一面都难了。 何日修拥住她深情的说:我又何尝不想朝朝暮暮,你放心,我会经常去北京看你的,你要想我了,一个电话我保证飞到你身边。 赵知秋紧紧的抱住何日修在他耳边说:一言为定。 何日修坚定的说:一言为定。 第四十章 江华集团李二石办公室。 李三虎头上缠着绷带,在和李二石拍桌子:那个姓孙的不是什么好鸟,我怀疑他在和何日修合起伙来算计咱们,我找几个人去废了他。 李二石指了指椅子示意三虎坐下问:你有什么证据吗? 李三虎咬牙切齿的说:我亲眼看见那天何日修的车把他接走,接着就有一群老不死的去市政府闹事,可是他的手机却打不通,难道说不是他们设计好的吗?这个孙子,真他妈的阴险,当初他找我们合作我就觉着这孙子没安什么好心! 李二石皱了皱眉头说:前几天何日修在仁园和姓孙的谈了很长时间,我也觉着不太对头,可是他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陈乔疑惑的说:如果他们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为什么不去上佳度假村谈呢? 三虎说:两个人关在一间屋子谈事,在哪还不是一样。 李二石问陈乔:如果这次上访事件和姓孙的没有关系的话,那星期天他和何日修去哪了?他又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陈乔想了想说:这里面肯定有阴谋,但是就是不知道是谁在搞鬼。 三虎愤愤的说: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等我查出是谁干的,我整死他! 正说着,孙建良走了进来。 孙建良关切的问三虎的伤好些了吗。 三虎虎着脸说:我被打死了有人才高兴呢! 孙建良并不理会他,坐下来对李二石说:李总,我们开个董事会,研究一下下一步的工作吧。 李二石说:还研究什么?一切都由你说了算。 孙建良看他的情绪不对,说:干事业遇到点困难是难免的,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有了问题我们共同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天下还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吗? 李二石哼了一声说:火焰山好过,就怕过了火焰山还有通天河,有人就是不想修成正果那也没办法。 孙建良见他这样不阴不阳的,问他: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以为那天的事跟我有关系对不对?我也正想问你呢,你明知道三虎是那样的脾气,怎么能让他去处理那件事呢?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如果要是打伤了人,我们这个工程还怎么做? 三虎腾的一下跳起来嚷道:我的脾气怎么了?有人要骑我脖子上拉屎我还连脖子都不能缩了?我打伤人不行,别人打伤我就行了?你说你那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开手机? 孙建良说:这个工程不同于别的小工程,不是打打杀杀可以解决问题的,你这么冲动能解决问题吗?还有我就奇了怪了,我干什么还用得着跟你汇报吗? 李二石说:现在是拆迁安置的关键时期,我们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你那天和何日修一起出去后手机就再也打不通了,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孙建良一听就明白了,原来自己和何日修在一起让他们怀疑了,于是解释说:那天是我师父的七十大寿,我们一起是去给师父祝寿的,在师父家我又多喝了几杯,手机打不通可能是因为山区信号不好,难道你怀疑我会做什么手脚?我投入这么多的资金,我会给自己找什么麻烦吗?我们在一起合作,就要相互信任,现在事情既然出了,我们就要积极的相办法解决,而不是在这里相互埋怨。 李二石听他这样说,一时也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喝着茶不再说话。 三虎说:谁做过什么谁心里清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不知道是谁在使坏便罢,我要是知道了,绝饶不了他。 孙建良想了想说:我看这样吧,我们派几个得力的人,再请建设局出几个人配合一下,分头去状元里挨家挨户的做工作,做成一个签一个。 李二石还没表态,三虎说:什么得力的人?我做这样的工作做的多了,他们不是软的不吃吗?那就来硬的,明天开始,我带人挨个去帮他们搬家,我就不信了,在大江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能翻了船! 李二石冲他摆了摆手说:这事你别管了,让孙总安排人去做吧。 孙建良说:这事还就不能来硬的,先去找几家好做工作的落实了,如果真遇到钉子户,咱再想办法解决。 李二石说: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孙建良说:晚上我做东,给三虎压压惊,三虎,想吃点什么? 三虎还是耿耿于怀,说:吃个屁,老虎屁股我一天摸三把,没想到却让只家猫给挠了,要吃你们去吃吧,我不吃了,我去东洋歌坊找个娘们解闷去。 几个人都笑了。 李二石的心结并没有因为孙建良几句话就解开了,他总感觉自己与孙建良的合作在哪儿有点不对,他只所以现在不表态,就是想看看孙建良到底想干什么,然后再决定怎么走下一步棋。 晚上李二石也没去吃饭,他约了何庆国,他想听听老爷子的意见。 仁园茶楼。 何庆国呷着茶,不动声色的看着满腹心事的李二石。 李二石问他:老爷子,我感觉这个姓孙的没安好心,他找我合作就是想利用我在大江的势力,你说我该怎么做? 何庆国眯着眼幽幽的说:你的势力?你在大江有什么势力? 李二石脸上挤出恭维的笑说:我哪有什么势力,还不是倚靠您老的光照着嘛。 何庆国说:你少扯上我,当初你们合作你没问过我,现在我也不发表意见。 李二石说:别呀,你不能不说话啊,你不说我心里没底。 何庆国说:你心里有底的很,你那点小九九我会看不出来?状元里你自己拿不下来,没想到孙建良拿了工程会找你一起做,然后你们就各怀鬼胎,他想吃掉你,你想挤跑他,是不是? 李二石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您老的火眼金睛。 何庆国抿了一小口茶得意的说:这么多年了,我会不了解你? 李二石说:其实这次上访事件我看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还帮了我的忙,等姓孙的解决不了拆迁的事,我就要求增加我的股份,我来控股。 何庆国说:你就能解决得了拆迁的事?别太自信了?弄不好最后落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二石问:谁是渔翁?何日修吗? 何庆国不语。 李二石说:我的计划是,第一步先要求孙建良与我各让出一部分股份,把这部分股份送给你,你找个信得过的人接过来,这样我们可以在董事会上增加一个席位,下一步慢慢的可以拿过来更多的股份。 何庆国心说,你也太低估孙建良的智商和能力了,省里市里的关系他都疏通了,他会让股份给我?我才不干这种自取其辱的事呢! 何庆国摇摇头说:我不要什么股份,对你们那些狗屁事也不感什么兴趣。你们既然合作了,就坦诚相待,别勾心斗角的,如果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就得不偿失了。 李二石心里想,跟我装什么清高,等我把这事操作成了,我就不信你会不要!但他嘴上还是很恭敬的应承着说:是,是,我听您的,您的话就是最高指示。 李二石拿出一张卡递给何庆国说:听说您要去北京出差,正好有个北京的朋友送我一张燕莎的购物卡,我也用不着,您去北京时花了吧。 何庆国不接,说:放茶几上吧。 李二石笑笑,把卡放在桌子上说: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您在这儿慢慢喝着茶,我让小曼来陪你聊会天。 何庆国看着李二石走出茶室,拿起桌上的卡,看到上面的金额写着五万元,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第四十一章 周源现在很后悔坐到建设局长这个位置上,他是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骑虎难下。因为已经有不止一个的领导给他打招呼,让他在状元里拆迁上给予照顾。 他有些招架不住,去找刘立民汇报工作,他犹犹豫豫的向刘立民提了几位领导的名字,刘立民慢条丝理的说:按原则办……尽量办好吧。 按原则办,还要尽量办好。这句话让周源很为难,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他明白原则是什么怎么一回事,但他也明白尽量办好这句话指的是什么。那些领导不可能不和刘立民打招呼,只所以刘立民不亲自安排自己怎么办,就是把这个皮球踢给自己,办好了,皆大欢喜,办不好,所有的不是当然在自己身上。 状元里的拆迁安置,他的确是做了工作的,给他打招呼的领导中,他按照不同的份量都分了等级,有补交少量差价回购别墅的,也有在拆迁补偿上需要优待的,这些名单良华的老总都同意了,他以为自己处理的还算天衣无缝,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没想到大多数拆迁户就是不领钥匙不签字,而且还闹出了*这件事。 就在他愁眉不展时,他老婆的一句话让他如醍醐灌顶:这回上访是件好事,而且还有市委的指示,不是拆迁工作暂停吗?你正好有借口给他拖一拖,反正着急的不是你,上有市里领导,下有开发商,谁最后沉不住气了,谁就会想办法解决,皇帝们都不急,你一个太监瞎着急干什么! 周源忽然发觉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真是太有道理了,高堂上的至理名言虽然冠冕堂皇,但不见得好用,老婆一句话却可以让他茅塞顿开。 正好市里下了一个文件,要求抓好全市的环境治理工作,迎接全省的卫生城检查,周源有了主意,把状元里的工作交给了一位副局长,自己亲自挂帅去督促卫生城迎检了。 杨主任很不放心状元里的拆迁安置工作,更不放心的是建设局这个新上任的局长,他带着人大几位副主任亲自去建设局视察工作,人大办公室是提前给建设局下了通知的,但是,当他们进了建设局大楼,却不见周源露面,只有几位副局长在家里等候他们。 杨主任很不悦,尤其是听说周源去指导卫生城创建工作了,他更是有些生气,这个周源真是不识抬举,或者说是不懂规距,竟然对他一个堂堂人大一把手的到来避而不见,他不明白周源这样做,到底是对他不满还是对市人大有意见,难道说是因为他曾经反对周源任建设局长,周源还对他耿耿于怀吗?他暗自冷笑,心里说,真是不识好歹。 杨主任认真的听取了副局长对状元里工作的汇报,连茶都没喝就离开了,本来他是要讲话的,但是,周源不在,他也懒得讲了。 杨主任被周源冷落了一下,心里很不舒服,在快到人大门口时,他对杜伟说:我们去上佳度假村,我去钓几竿。 杜伟问:要不要给何日修打个电话? 杨主任摆了摆手说:不用了,我想清静一下。 车子一进度假村停车场,隔着车窗,杜伟先看到了周源的车,他愣了一下,心想,难道何日修这么快又和周源搭上了?现在杨主任正生周源的气呢,如果看到何日修和周源在一起,他会是什么心情? 杜伟想通知何日修,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好跟着杨主任下了车。 杨主任走过周源的车,觉着眼熟,就随口问了一句:这不是张会水的车吗?忽然意识到这个车的主人现在换成周源了,就在车子跟前停下来,看着杜伟:周源现在坐这辆车吗? 杜伟回答:是他的车,可是他不是去指导创城了吗? 杨主任的脸色很难看,转身上了自己的车说:回去。 杜伟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周源和何日修,只好又随杨主任上了车。 车子很快的驰出了度假村,车内的空气似乎凝结了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来,好大一会,杜伟才小心的问:杨主任,是回人大还是回家? 杨主任沉默了一下说:回办公室。又过了一会,他又说:回家吧。 周源其实并没有去搞什么创城指导,他知道杨主任要去建设局视察工作,就安排几个副局长应付一下,自己一大早躲到了上佳度假村,约了几个朋友打牌,他也并非要故意冷落杨主任,凭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是明白人大主任不可轻易得罪这个道理的。 他就是心里不痛快,赌了一下气,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杨主任会阴差阳错的也来到了度假村,亲自揭穿了他的谎言,但是这个事他一直都不知道,没有任何人给他提起过。 人有的时候是容易犯浑的,一念之差便是悲喜两重天,他的这次犯浑,给他的悲剧结局埋下了伏笔。 周源有两个爱好,一是喝花酒,二是赌博。他的这两个爱好在到了建设局后发挥的淋漓尽致,有一次他喝高了,随口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话:喝完花酒洗桑拿,洗完桑拿搓几把。这句话后来被人冠以“周源名言”广为流传。 周源一直在度假村玩到深夜。 那几个朋友没人敢提散场,因为周局长正输着,他输的时候是不准散场的,因为他会翻脸,可是今天他的手气实在不好,已经输了五万多了,手上的现金不够了,就给何日修打了个电话,向他借钱。 何日修因为跟他交情不深,今天并没有陪他玩,只是安排好招待就离开了。 何日修接到周源的借钱电话,知道他赌的很大,连忙拿了十万块钱给他送去,周源看到何日修送来这么多钱,很高兴,在朋友面前也觉着有面子,把钱往桌子上一扔说:怎么样,今天你们有种就把这些钱全赢了去!何老板是我哥们,有他当我的坚强后盾,我会怕你们! 十万块钱马上就买了个哥们。俗语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还能使磨推鬼,真是不假,但是这个哥们来得太容易了,何日修心里感到有些不踏实,这样烂嫖狂赌的人他一向是敬而远之的,周源若不是建设局长,他连正眼也不会瞧他一眼,可是现在周源正春风得意,自己以后也少不了要用到他,虽然他讨厌这个人,但也只能忍辱负重将就着了! 何日修笑笑说:周局,要不要我陪着你们? 周源一摆手:你先歇着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何日修把自己的车钥匙悄悄放进周源的衣袋里,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我车里还有十万,你要用的话自己去取,我先去休息了。 周源转身看了看何日修,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何日修又安排服务生给他们拿了一条中华烟,自己去房间里睡觉了。 第四十二章 方未华从晚报记者那里要来了那个女大学生的地址。 华灯初上,她买了一些礼品敲开了她娘俩租住的小屋,屋子其实是一间储藏室,低矮阴暗,昏黄的灯光让人几乎看不清屋内的一切,方未华问:请问是姚桃桃的家吗? 开门的女孩打量了一下她,点点头说:我是桃桃,如果你是记者的话,对不起,请你离开。 方未华微笑着说:我不是记者,我是从报纸上知道了你的情况,想来看看你和你妈妈。 桃桃摇摇头说:谢谢,我们不需要同情,我还有功课,就不请你进来了。 方未华用手撑住小铁门说:桃桃妹妹,我也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我不是同情你,是钦佩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或者,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桃桃依然很固执的堵在门口说:我们生活的很好,不需要帮助,我只想要一个安静的读书的环境,你们不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了,对不起,我关门了。 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方未华站在门外,心里有一些辛酸,也有一些伤感,更多的还是理解。 她明白桃桃的心里在想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穷也罢,富也罢,甘苦自知,是不需要旁观者的。 方未华一个人走在灯光明亮的街上,繁华的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眼里渐渐模糊起来,她想着那间阴暗的小屋,想着倔强的桃桃,想着生命的坚韧,忽然就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击中了胸口,有些隐隐的疼,眼里不知不觉流出泪来。 她有些压抑,给何日修打了个电话:何总,您有空吗?我……我想请您喝杯咖啡。 何日修想起那日在方家铺子吃早点,自己说过要请她吃饭的话,就笑着说:好啊,我做东,你选个地方吧,我马上过去。 听到何日修富有磁性的声音,方未华的心里便温暖起来,一天的云彩似乎一下子就散了,她想了想说;去上岛咖啡吧,我在那等……你。 她本来还是想说“等您”的,不知道怎么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 吐完最后一个你字,不知为什么,她的心跳了一下,她有些慌张,四下看了看,车水马龙,秩序井然,乱的只是她的内心。 她在上岛二楼靠窗的地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夜色氤氲,如她此时的心情。 何日修悄然而至,坐到她对面,笑吟吟的看着她说:这地方不错,很……温馨。 他是想说很浪漫的,但是话到嘴边感到那个词不太适合自己说,就换了。 方未华看到何日修,心情好起来,问他要点什么,何日修要了一杯蓝山,一份牛排,方未华要了一杯红茶,一份原味松饼。 何日修问:就吃这些?够了吗?不用给我省钱啊。 方未华说:我晚上吃的很少的,怕胖。 何日修很舒服的斜靠在沙发上,说:女孩子最累的一件事可能就是保持体形,我们男人就不一样了,宁愿牺牲身材,也不能辜负了胃。 方未华表示同意说:其实我有时候也是要放开了吃的,只是今天没有胃口。 何日修不解的问:为什么? 方未华的神情忽然就黯然下来说:我刚从桃桃那里回来,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女大学生,她的生存状态真的很不好,她让我想到了我的那些同样贫困的同学,以前我只知道他们贫困,但是不知道那种贫困是怎样一种情形,今天我看到了,心里堵的难受。我们现在的一顿饭,可能是她一个月的生活费。 何日修坐正了身子说:你告诉她我们的资助方案了吗?她是什么态度? 方未华摇了摇头说:饿死不受嗟来之食,渴死不饮盗泉之水。 何日修把目光投向窗外,想起自己经历过的那一段苦难的日子,点点头说:我理解她。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吃完饭,何日修说:我看你情绪不好啊,你不要太消极了,我想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诚心,她会接受我们的帮助的。 方未华说:要不,我们一起再去她家看一看,好吗? 何日修点点头说:好吧。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拿起手机查了一会号码,拨了出去:喂,你好,请问你是江副校长吗?我是上佳集团的何日修,是的,上次我们一起吃过饭,我想问一下,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一个学生叫姚桃桃的?有啊,我们上佳集团想资助一下她,你看你能不能帮助做做她的工作,对,那我在她家门口等你。 何日修他们到了姚家门口时,江副校长已经来到了,他说:上次晚报记者把桃桃的事给报道出去后,有很多人想帮助她,都被她拒绝了,她是一个很有尊严,很坚强的女孩。 何日修说:所以我请你来啊,她不让我们进她的家。 江副校长笑了:这孩子就是这么倔。 敲开门,桃桃看到江副校长,楞了一下,请他们进去。 屋子顶多有十几个平方,一张床,一张小书桌,一个液化气小灶放在墙角里,锅碗炊具都摆在墙上的小木板上,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家具了。 小屋实在太小了,三个人站在屋子中间,连转身都困难了,桃桃说:对不起,没有多余的凳子了,只能请你们站着了。说着把她书桌前的一把小凳拿给江副校长。 江副校长让给何日修说:何总,你请坐。 何日修请江副校长坐了,自己走过去半蹲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桃桃的妈妈转身问桃桃:你妈妈是什么病? 桃桃的妈妈嘴里唔唔的说着什么,桃桃说:我妈得的是中风,半个身子瘫痪,在床上躺了一年多了。 何日修握住姚妈妈的手说:大姐,你这病得看啊,能看好的,我想带你去看病,你同意吗? 姚妈妈唔唔的说着话,何日修回头看桃桃问:你妈妈说什么? 桃桃摇摇头说:她说谢谢你,不麻烦你了。 桃桃说:我妈是个坚强的人,我十二岁就失去了爸爸,妈妈又当爹又当娘,一直把我供到上大学,从来不求别人什么,现在我们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们娘俩现在这样很好,我也能照顾好妈妈,学校现在又免了我的学费,市妇联对我们也有帮助,所以你的好心我们心领了,这个社会上需要帮助的人很多,你们去帮助一下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吧。 何日修看着姚妈妈说:大姐,我也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我十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我也有一个象你一样伟大善良的母亲,看到你这样,我就想到了我母亲,为了孩子什么苦都能吃,可是你现在病成这样,不去好好治疗怎么行,你痛苦孩子心里也不好受,还会影响她的学业,我想找个好医院把你的病看好了,等将来孩子有出息了,你们一家该多幸福。 姚妈妈嘴唇颤抖着,眼睛里有一种期待,她看着桃桃,又出了一些话。 桃桃紧紧的抿着嘴唇,强忍住泪水,还是对着妈妈摇了摇头。 江副校长说:桃桃,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固执,学校安排晚报采访你,就是想请社会上的人来帮助你一下,是的,也有一些人想借帮助你宣传自己,那些人我们不是都拒绝了吗?何总说了,他帮你不图什么回报,就是想让你能安心读书,当今社会上,每个人都不是孤立的,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人与人之间相互帮助是一种美德,这种帮助不是施舍,我们不要为了那么一点点所谓的自尊,忽视了世上美好东西。 方未华揽住桃桃的肩说:是啊,桃桃妹妹,何总本来想悄悄的帮助你,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可是你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只好给他说了,这样他才把你们校长请来,他说了,不让任何媒体报道这事,你看看你妈妈病成这样,你就忍心吗?我们做女儿的,为了妈妈,别说接受别人帮助,就是要饭又能怎样?是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但是这跟接受帮助并不冲突啊! 桃桃的眼泪终于淌下来,她伏在方未华肩上,渐渐泣不成声。 何日修和江副校长对视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 何日修把自己的方案说了一下,从明天起接姚妈妈去医院去住,直到把病治好,费用由上佳集团出,他还想再拿出一些钱给桃桃,但是桃桃坚持不再接受任何帮助。 何日修只好遗憾的同意了。 第四十三章 从桃桃家出来,何日修的思绪还停留在过去那段艰苦的日子里久久不能出来。 桃桃的生存现状让他的心灵再一次受到震撼,人有很多种生存方式,但都离不了一碗饭一张床,桃桃的生活就简单到如此,但是她仍然很安然,曾经他也是这样生活的,蜷缩在城市的角落里,住在晴天一身汗,下雨一身泥的窝棚里,吃的是不见油腥的水煮菜叶,他那时也是安然的,且很知足。 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在这个城市里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能每天洗个热水澡,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当这一切都实现了,他又是从何时改变的呢?变成现在的贪婪,变得虚伪,变得……甚至无耻!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讲三尺巷的故事:清朝时一条街上住着两户人家,两家人住得很近,墙挨墙,地连边,关系亲密如一家,可是有一天其中的一家人盖房子,占了邻居三尺墙基,两家互不相让,争吵甚至大打出手,谁也劝不了,两家人成了仇人。 有一家人在朝里有个做宰相的亲人,就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想让他来解决这件事,那位宰相很快写了一封信回来,上面只有四句话: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人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那个邻居顿悟,亲自去给那家人道歉,并主动让出三尺墙基,后来两家人又和好如初,并世代修好。 母亲告诫他,人都说活着是为了争一口气,可是如果争得连命都没有了,哪还有那口气在!他反复的在想自己和孙建良之间的争夺,和李二石之间的争夺,为了一个状元里,他已经做了很多违背自己做人原则的事情,这样做值得吗?为什么他现在住有房,出有车,食有肉了,反而不能如桃桃那样安然呢? 何日修似乎在一刹那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记得在哪本书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有一种财富叫放弃。是的,你放弃了一种财富,就会收获另外一种财富,那种财富叫安然。 他决定放弃状元里,为了心里失去很久的那份安然。 何日修的心情轻松起来,他为自己在瞬间做出的选择感到快乐。 第二天,何日修回了老家一趟,去看望他的母亲。 母亲一直住在村子里,他多次请求母亲进城和自己住在一起,但是母亲不答应,她说农村好,空气好,邻居们好,住着舒坦,多少年来,她习惯了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她享受的就是那份安然。 何日修坚持了很久,就是说不动母亲,后来他明白了,孝顺两个字,最重要的就是顺,顺从老人的意愿就是孝。 他每个星期都回家一次,陪母亲干干农活,说说话,找邻居们下下棋,吃一碗母亲包的水饺,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一回到农村那个家,他都会一心的晴朗。 何日修一进母亲的院子,就看到村主任马明正在帮母亲砌鸡窝。母亲一直坚持自己养鸡,并且把鸡蛋都攒着,攒够了一篮子就让他带回去吃。他不带,母亲就很不开心,他也只能顺着母亲的心意。 马明是他的小学同学,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母亲一个人在农村,他很放心,因为马明每天都会来看望一次母亲,帮母亲干一些活,陪母亲聊聊天。 何日修过去帮马明,马明拦住他说:这就好了,你别再沾手了。 何日修坐在无花果树下的石凳上等马明砌完最后一块砖,递给他一支烟,两个人吸着烟聊天。 母亲给他们煮了葛根茶,一人倒了一碗。 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坚持喝葛根茶,何日修给她拿来的茶叶,她都送给了邻居们喝,她说葛根茶降血压,是好东西。何日修每回来也喜欢喝一碗。 马明犹豫着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何日修说:明子,你有什么事吧,咱哥俩,你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马明沉吟片刻说:你为咱村做了那么多事,又是修学校,又是修路,这事我本来不想再求你了,可是,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只说给你听听,你能办就办,不好办不用勉强。 何日修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说:你说说看。 马明说:咱村子人多地少,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家里都只剩下老人和孩子了,这家老人生个病,那家孩子闹个灾什么的,都没有人照顾,我们几个村干部整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我想在村子里办个厂子,让那些年轻人都回来干,既能增加收入,又能照顾家庭。 何日修说:你的想法不错,这是个好事啊,你想办个什么厂? 马明说:咱村子西边有山,山上的石头多,我想就地取材,办个建筑材料厂,生产水泥砖,你是搞房地产的,只要你建的房子都用我们的砖,这个厂子就不愁办不好。 何日修笑了:你的脑瓜子挺灵光的嘛,是个好主意,其实这事我早就想过了,怕村里人说我有别的想法,就没跟你提过,现在你们村干部提出来要干,再好不过了。 马明说:这事有个前提,这个企业不是我的,也不能是你的,要办成全村的,每家都有份。 何日修有些感动,说:现在的社会人人都想发财,难得有你这么一个大公无私的人,我支持你。 马明不好意的笑了说:谁不想发财啊,可是山是集体财产,全村子的人都是父老乡亲,我又是个村干部,我想自私也不敢啊。 何日修说:这事你们开个村民大会通过一下,需要多少钱我出,不要一分钱的分红,赚了钱把本金还给我就行了。 马明吃惊的看着何日修说:这样做不好吧,你挣钱也不容易,不给分红怎么行。 何日修说:我谁的钱都能赚,就是自己乡亲的钱不能赚,你按我说的办吧,算我为家乡建设贡献一点力量吧。 马明还要坚持,何日修的母亲说:明子,你修子哥做得对,我支持他,要是他向你们要分红我还不答应呢! 马明看着何日修激动的说:哥,我什么话都不说了,有你这份心意,我就是瘦十斤肉也要把这件事干好。 何日修用力拍了拍马明的肩膀说:好好干,缺钱我给钱,缺技术我给你派人,销路我全包,干不好,我们以后别做兄弟了。 马明重重的点了下头说: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就是肝脑涂地,也要干出个样来。 回城的路上,何日修很兴奋,把车子开得飞快。 这些年的打拼,他请客送礼花的钱不计其数,可是那些钱他花的心疼,花的难受,虽然大把大把的钱送出去,也为他换回了利益,但他总觉着不踏实,所以,他一直坚持做一些公益事业,以弥补心里的空虚和犯罪感,这次能帮家乡做些事,他更加感到快乐。 金钱现在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数字游戏而已,资产上多一个零少一个零,对他已毫无意义,他想,他现在应该好好享受一下花钱的快乐,把钱花的有意义的快乐。 第四十四章 李二石这几天很自在,因为孙建良安排的所谓得力的人,在状元里处处碰壁。孙建良大概也被折磨的快疯了,已经借口跑回省城休养去了,状元里的前期工作近乎瘫痪。 李二石想:拖吧,看谁有耐心。 他没事就躲进仁园茶楼和田小曼风花雪月去,良华公司只留下了三虎带着一帮人打牌看家。 三虎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从没有吃过半点亏,自从上次被砸伤后,他一直在暗中寻找幕后指使者,现在终于有一些消息被他的手下给挖了出来。 他很高兴,跑去找二哥汇报。 李二石有些不耐烦,因为现在还不到他出手的时候,他要彻底把孙建良逼崩溃。 但是当听完三虎带来的消息,他还是振奋了,马上回公司给孙建良打电话。 他和孙建良量商量着要股份:状元里的安置工作有一个人能很好的处理,但是前提是我们得给他一部分股份。 孙建良一心只为了工作能顺利进行,说:只要能尽快落实拆迁,可以给他。 李二石说:这个人是市里的一位领导,他想要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孙建良一愣,心想:市里哪个领导敢明目仗胆的这么做?会不会是李二石在中间搞什么鬼? 他问:这个领导是谁?你总不能连我也要瞒着吧? 李二石本不想说出何庆国的名字,但是不说的话孙建良肯定会怀疑,即使说了,凉孙建良也不敢去当面问何庆国,于是就告诉了他。 孙建良知道李二石与何庆国的关系不一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感到李二石肯定在里面做了手脚。但是也没办法,虎落平阳,他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了。 他说:二十太多了吧,再说他一个政府官员,这样搞就不怕留后遗症? 李二石说:股份当然不会用他的名字来接收,至于二十是多是少,那只是他要的数,具体给多少你决定。 李二石其实是故意照多了要的,给个百分之十就不错了,也不能一下子把孙建良给吓着了。 孙建良想了想说:百分之十行不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两个各让出百分之五来,这事你去办吧。 李二石心中窃喜,他嘴上却说:这事我去和他谈谈看,行不行的,要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李二石根本就没打算把股份给何庆国,何庆国不过是他巧取豪夺的一个托,反正是找个人接收,至于这个人是谁,何庆国和孙建良不会知道。 他很得意,虽然只是百分之五,但细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资产了。他感到自己这招瞒天过海太绝了。 股份的事李二石办的很快,孙建良也很快回到大江,当他在股分转让书上签完字后,李二石向他透露了一条信息,这条信息其实是三虎前几天搜集来的,但李二石说成是何庆国提供的,这就是那百分之五的代价。 李二石说:上次的上访事件是何日修策划的,他有一个舅舅就住在状元里,那天他舅舅始终在人群里暗中使劲。 孙建良有些不相信:不会吧,何日修再怎么和我们过不去,也不会让他舅舅干这种事吧,再说了,我虽然有很多年没见过他舅舅了,但那个老头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做这种事。 李二石冷笑说:你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千真万确他参与了,你可以去状元里看一看,他舅舅是不是住在那里。 孙建良叹了口气说:我去找师兄商量一下,让他做做他舅舅的工作吧。 李三虎骂道:你去商量个屁,那狗日的既然做了就肯定不会听你的,这事你们都别管了,我去办。姥姥,老虎屁股都摸不得了,还敢打老虎头,我让你们知道打老子的后果有多严重! 孙建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知道和他也说不通什么,干脆一言不发了。 孙建良被这件事搅的有些心烦,虽然他还是不相信师兄会幕后策划上访事件,但是因为自己对不起师兄在先,何日修对自己做什么也不算过份,他正好省城有事,决定先离开大江一段时间,眼不见心不烦吧。 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前脚刚走,何日修的舅舅就出事了。 当天晚上,大江发生了一起车祸,何日修老舅的尸体被人在城外的国道上发现,整个人已经血肉模糊。 何日修赶到后,尸体已经被运往了太平间,交警的处置书上认定是一起恶*通肇事逃逸案。 何日修只觉得浑身冰凉,两眼发黑,他强忍住没有倒下,看着认定书上的肇事逃逸四个字,久久沉默着,转身上车让司机把自己送去医院。 在太平间里,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掀开床单的那一刻,他还是没有挺住,一下子瘫倒在地。 陪他的杜伟也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老人的身体被撵的粉碎,就象是一团肉泥一样堆在那里,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巧合,只有头颅完好无损,老人的眼睛大睁着,眼里的愤怒凝聚不散。 杜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老人的眼睛合上,盖上床单,眼里不停的流着泪想劝劝何日修,却说不出一句话。 看过老人遗体的人,没有一个相信是交通肇事。 何日修始终没说一句话。 在经过最痛苦的时刻后,何日修变得异常平静,眼里的冷峻令人生畏,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何日修考虑了两天,还是没在交警的认定书上签字,而是去刑警大队报了案,他坚信这是一起谋杀,因为他的舅舅很少离开家门,更别说在深夜去国道了。 他也知道破案的概率微乎其微,因为凶手做的很干净,可以说没留一点痕迹,他就是想备上案,因为他心里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凶手。 孙建良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呆住了,拿电话的手抖个不停,他知道这一定是三虎干的,他没想到三虎会如此丧心病狂,他的内心斗争不停,始终无法决择是否去检举三虎。 想到状元里工程,想到曾经对何日修的伤害,想到李氏兄弟的可怕,他还是妥协了。他不想失去已经付出心血的状元里,不想再次看到何日修仇恨的眼睛,不想去和一个灭绝人性的家族对峙。 孙建良现在很后悔到大江来,很后悔背叛师兄,最后悔的还是和李氏兄弟坐到了一条船上。 何日修舅舅的葬礼在一周后举行,来的人很多,人们都知道何日修与他舅舅的感情,都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老人送最后一程。 杨梅也来了,而且披麻戴孝,她说她是作为一个女儿来送父亲的。何日修本来已经没有了眼泪,看到一身孝衣的杨梅,不由泪流满面,舅舅一生无儿无女,能有杨梅这个女儿来送他,何日修替舅舅感到欣慰。 杨梅能看出何日修眼里的杀机,因为她太了解他了,她小声劝他:哥,你要保重,我知道现在大江的传言很多,但是你一定要有自己的主意,不管舅舅是怎么死的,他在九泉之下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千万别做什么傻事,那样的话,舅舅就更不能瞑目了。 何日修摇了摇头说:梅子,我已经决定放弃去和他们争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放过我,他们对我做什么也许我都不会还手,可是他们伤害了我舅舅,一个无辜的老人,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是鱼死网破了。以后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能在每年清明替我为舅舅烧一张纸,添一锨土。 杨梅心疼的看着憔悴的何日修,她懂得他心里的痛,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何日修,只能用悲声代替心里的无奈。 孙建良搀着师父走到何日修面前,他不敢看师兄的眼睛,甚至在场每一个的眼睛他都不敢去面对。 师父老泪纵横,抓着何日修的手说:太惨了,没人性啊!你一定要给你舅舅讨个说法,哪怕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何日修眼睛红红的说:师父,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众人散去,何日修独守孤坟,他在舅舅坟前喝得酩酊大醉。 第四十五章 李二石绝对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他以为三虎会找几个人教训一下那个老头就完了,没想到会弄出人命。 他把三虎单独叫到办公室里,很生气的看着他问:是不是你干的? 三虎装模作样:什么事? 李二石一把拎住三虎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怒喝道:你真是个混蛋,一个投毒事件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你现在又弄出一条人命出来,你不把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这份基业给毁了,你就不甘心是吧! 三虎甩开他的手说:我这是在帮你,这样一弄,状元里那帮穷鬼谁还敢不签字,这叫杀鸡给猴看。你放心,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是真出了事,我绝不会连累你,再说了,全国哪天不出车祸不死人啊。交警不是认定了吗?交通肇事,那辆车已经拆成废铁了,找不到肇事车辆,这案子就是无头案。 李二石的头有些疼,他现在已经被这个弟弟给整的神经衰弱了,隔三差五三虎总能让自己心惊肉跳一回,管又管不了,不管他吧,他现在是越来越疯狂,俗语说:常上山没有遇不到狼的。三虎这样个作法,折进去还不是早晚的事? 李二石想了想说:这样吧,良华公司的事你不用管了,状元里的事你也不要插手了,你还是回装饰公司吧。 三虎的倔劲上来了,瞪着双眼说:我有些事做的是过份,但是那也都是为了公司好,上阵亲兄弟,只有我才是真心实意帮你的,只有我是和你一条心的,其它的人哪个能替你去拼命?现在赶我走,没有我你拆状元里试试! 李二石说:三虎,我不是赶你走,我是为你好,你把何日修的舅舅给做了,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已经在刑警队立了案,我听说他还使了钱,通过道上的朋友在查这件事。你避避风头,等这阵风过去再回来,如今状元里的拆迁肯定要往后拖了,不要说别的,单是何日修他舅的那套房子就动不了啦。 三虎说:怕他个鸟,你现在不趁热打铁让拆迁户把字签了,再停一段时间还不知又闹出什么妖蛾子来呢!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三虎开开门,孙建良站在门外。 孙建良看也不看三虎,径自走到李二石面前说:近期我要去深圳参加一个房地产论坛,然后还有几个活动,这个月的日程很满,状元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了,希望这一个月的时间你能把安置工作落实了,等我回来我们再研究开工的事。 李二石笑笑说:孙总,你也知道现在状元里是什么局面,总是会在不该出状况的时候出状况,你给我限时一个月,我可不敢打保票,再说了,何日修他舅舅那套房子,现在没有房主了,何日修应该是继承人,这个工作得你去做,他要是先签了字,我估计剩下的那些用不了一个月就都解决了。 孙建良恨的牙根儿疼,心里骂道:妈的,你们自己作的孽,要把屎盆子朝我头上扣,想将我一军,瞎了眼吧。 孙建良说:你要的股份我已经给了,拆迁的事我就不跟着添乱了,你和那位领导商量着办吧,我们的工期很紧,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尽快做好前期工作,争取早日开工。 孙建良说完,不等李二石说话,就走了出去。 李三虎在他身后去脚把门“砰”的一下关上了骂:狗日的,充什么大尾巴狼。 李二石说:他这是被你吓着了,想做甩手掌柜。 三虎说:哥,明天我带人去状元里,挨家找他们签字,我看谁敢不签。我们得让那孙子领教一下我们的实力。 李二石现在不担心状元里的拆迁工作,最担心的是三虎这个害人精,毕竟是手足兄弟,再说三虎也是一心想为公司好,想为他这个当哥哥的做点事,可是这手段也太狠毒了,刀刀见血,招招要命,这可都是死罪,如果事情败露,这哪是三虎一个人能担得起来的。 他想把三虎送出去,可是能去哪儿呢?就三虎那个脾气,在大江有他管着还出这么多事,如果离开他的监控,那不知要出多大的事呢! 李二石权衡再三,也没有个好主意,只能先把三虎的工作给停了,让他在家歇歇也许能把性子养软了。 李二石摇摇头说:这事你别去了,让陈乔去吧,你好好休息一下,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三虎说:他能行?他开个会领个纪念品蹭个吃喝还行,这事他去准砸锅。 李二石点点头说:我知道他适合干什么,但是你自己也用用脑子好不好?这事让他做表面的工作要比你更妥当,他在明里,你在暗里,你给我听好了,别什么事都往前冲,如果有哪个拆迁户他拿不下来,你再去想办法。 李二石心里的小算盘是,用比较温和的陈乔去状元里试试,借何日修舅舅惨死这个时机,先找拆迁户签字,看看反响如何,如果有效果,他就准备一鼓作气,不管好啃不好啃的骨头一起都给嚼巴了。 如果状元里的拆迁户无动于衷,那他会采取另外一种方法,但是他算准了,没有人不怕死,连大江市赫赫有名的地产老板的舅舅都能横祸惨死,那普通百姓出个意外,不是更正常不过了?擒贼先擒王,如今大树已倒,那帮猢狲们还不一逮一个准。 李二石心里装着事,有些闷闷不乐,把手机一关,想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心。 夜渐渐的深了,他开着车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田小曼的楼下。 小曼住的房子是他送的,但是他并不经常来这里住,因为他的车这里的人都太熟,他需要小曼的时候是随时随地解决,去小曼的办公室,或者茶室的包厢,甚至车里,几分钟而已,房子只是小曼的家,不是他的,他从没有在这里住过一晚。 李二石的车缓缓停下,他并没有想上去的意思,坐在车里,点燃了一支烟,他想的并不是小曼,依然是三虎还有状元里那些烂事。 一支烟抽完,烦心的事还是锁在心里,他叹了口气心里说:去他的妈的吧,先得过且过,事到临头再说。 把手机打开想给小曼打个电话,让她陪自己去吃宵夜。 这时,楼道的门轻轻开了,借着亮起来的声控灯,他看到先出来的是何庆国,小曼站在防盗门里送他。 那个女人穿了一件旗袍,抱着肩,用一脸不舍的神情在与何庆国道别。 李二石再仔细的看,小曼穿的并不是旗袍,而是他在韩国出差时给她买回来的睡服。 血在一秒钟内冲上李二石的额头,他在心里骂道:老王八蛋,你花我的钱,还嫖我的女人!他差点就拉开车门冲出去。 但是何庆国是市委秘书长,是他的靠山,是他的财神,他冲出去能干什么?割袍断义还是把那老头子暴打一顿? 他又颓然倒在车座里,把头伏在方向盘上,听着何庆国的脚步声走远。 楼道的防盗门砰的一下关上了,他不能确认小曼发现没发现他的车,也不能确认何庆国发现没发现他的车。四周静下来,只有他一个人,孤寂的躲在车里。楼上的温暖,那个远去的人的满足,象刀子一样,在他心上一下一下的刻划着,他嗅到了血腥味,用舌头舔舔嘴唇,才发觉自己把嘴唇咬破了。 第四十六章 何日修在《大江晚报》头版刊登了一个月的广告。悬赏一百万寻车祸的目击证人。 一百万元不是一个小数目,在全国也绝无仅有。何日修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凶手。 整个大江市都笼罩在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氛里。 最紧张的当然还是李氏兄弟。 李三虎这次是真的有些怕了,蛰伏了起来,着实是老实了一些日子。 李二石每天都在关注着事态的进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肉跳。 杜伟认为何日修这样做有些不妥,想劝他把广告撤了,可是,一想到何日修十几岁就跟着舅舅出来,连心连肉三十多年形影不离的感情,他最终也没张开口。 杜伟没事的时候会拉上于小天去陪何日修喝酒,这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的,男人的痛苦只能用酒来稀释。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何日修还在坚持着做广告。 倒是杜伟和于小天有些灰心,甚至慢慢接受了车祸这个事实。 他们不明白何日修为什么这么固执。 杜伟试探着说:修子,这可能真的是一次意外……肇事车辆也有可能是外地的……或者是几辆车先后撵轧过去……然后恰巧在路上遇到大雨冲刷,没留下什么痕迹。 于小天附和说:是啊,这种偶然也不是没可能,你已经尽了心了,还是把广告停了吧,如果天意如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老人家在天有灵的话,说不定哪天刑警队误打误碰就把案子给破了。 何日修坚信这是一次谋杀,但是他不会向任何人解释他的理由。 他的恩怨只有他自己清楚。 上次精心策划的上访事件把孙建良害的不轻,不仅延缓了状元里工程的进度,还制造了孙建良与李二石之间的矛盾,市里虽然没有公开调查那件事,但是孙建良或者李二石未必肯罢手,如果他们真觉察出什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严超在大江消失的原因。 可是他没想明白的是,整个计划都是严超在操作,舅舅没有牵扯进去,但根据他掌握的信息,严超并没有露出来。 为什么舅舅会惨遭毒手呢? 难道说孙李已经知晓了内情,找不到严超,才把目标对准舅舅的? 即使是这样,孙建良是下不了这个毒手的,倒是李氏兄弟,做事一向无所顾忌,虽然他们兄弟这些年没有做过太出格的事,但是李三虎好勇斗狠是出了名的,冲自己下死手也不是做不出来。 他做广告的目的,一是希望能通过寻找目击人协助警察找到凶手,另外就是敲山震虎,让凶手自己跳出来。 何日修就把目光死死盯在了李三虎身上,他出了大价钱,通过道上的人在暗中监视李三虎的一行一动。 李三虎怕是有点怕了,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但是倒也没露什么明显的马脚出来。 何日修见自己一时找不到线索,就把广告撤了,仇恨埋进了心里,他想,终有一天他会为舅舅报仇。 严超赶回了大江。 何日修的天价悬赏广告,已经通过网络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严超是在网上了解到大江发生的这一切的。 他一下子明白了何日修为什么要急着让自己和家人一起离开大江了。 赵知秋本来也想回大江,她非常担心何日修,因为她在大江的时候,何日修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都是找她倾诉,现在她不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何日修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可是她和何日修的感情一直都是隐藏着的,她怕这时候突然回大江,会给何日修带来不便,踌躇了很长时间,她决定先给他打个电话。 何日修很平静,告诉她说:你不用担心我,我能扛得过去,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回来,等我忙完这几天就去北京看你。 赵知秋一听到何日修的声音,思念便洪水决堤般汹涌起来,情到深处,朝朝暮暮都嫌不够,何况天涯海角,于是两个人拿着电话一直打到手机双双没电。 严超没敢给何日修打电话,因为他知道如果打电话,何日修也肯定不会让自己回去。可是他觉得这事跟自己有关,他非得回去一趟不可。 严超到了大江后才给何日修打电话。 在上佳度假村里,他见到了何日修。 严超非常内疚的说:何总,我知道舅舅的遇害肯定与上次的事有关,如果我不离开大江,可能出车祸的就是我。 何日修的目光在严超脸上停留了很久,好象在寻找什么。 严超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反思,把上次的事来来回回想了很多遍,一直没想到哪儿会出纰露,我找的人也都是生人,他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泄露的呢? 何日修淡淡的说:不要太自责了,这事和你没关系。 何日修确信他不会看错人,在商界打拼这么多年,他已经练出了看人的本领,他相信严超不会背叛自己。 何日修岔开这个话题问:北京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你的家人都安顿好了吧? 严超说:北京公司已经注册了,赵知秋经理在做人员培训,我的家人也都安顿好了,我这次回来,不愿再回去了,我想留在大江。 何日修点点头说:北京的事处理好了我就放心了,赵总没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在那儿又人生地不熟的,你马上回去吧。 严超激动的说:何总,我不走,现在我的家人都去了北京,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我要留在你身边帮你分担些事情。我知道上佳集团人才济济,在业务方面我起不到多大作用,可是,我可以给你做些鞍前马后的事,我说过,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哪怕你让我为你去死,我绝不会眨一下眼。 何日修说:你这是说什么话,什么死呀活呀的,好象我要上前线似的,你把北京的公司干好了我就放心了,不要胡思乱想,收拾一下,马上回去。 严超不语。 何日修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他也想把严超留下来,一旦遇到自己不方便出面的事,也好有个信得过的人去替自己处理,可是,他一方面不放心赵知秋,另一方面也担心严超上次的事留下后遗症,会影响他整个计划。 何日修想了想说:既然你有这份心,那你就听我的安排,现在你先回北京,安心干好那边的工作,如果这边有事情需要你做,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那时你再回来。 严超看何日修主意已定,不敢再坚持,当夜买了回北京的火车票走了。 第四十七章 星期天早晨,何日修向往常一样,做完运动,径直去方家铺子吃早点。 自从舅舅去世,他一直沉浸在自责和悲痛中,把自己关在家里,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兴趣,公司里的事都是方未华等人在周旋着。 可能是阴了好几天的天空刚晴朗起来的缘故,他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方家铺子生意依然兴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生活的那么自在。 只有他,心里塞了一堵墙似的沉闷。 他在小小的餐厅里四下张望,想找张桌子,都满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起身,马上就会有人坐下来,有空着的心,没有空着的座位。 方未华在给一位客人结帐,一抬头看到他,冲一个女孩说:桃桃,何总来了,帮何总找个座。 何日修看到桃桃围着围裙在工作,心领神会的看了一眼方未华,眼神里满是欣慰。 方未华的目光在和何日修对接的一刹那,柔软下来,脸上莫名的飞起一抹红霞。她和何日修在年龄上差了二十岁,可是,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却总是让她有种心跳的感觉,她只承认自己是欣赏何日修,可是欣赏一个人,会为他心跳吗? 在大学里,她大概是整个系里惟一没有恋爱的女孩,没有哪个男孩能让他心动,所以她不会轻易付出感情,她相信的是那句话: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 缘份是历经磨练才可遇到的,感情的事,没有早晚,她一直在等那个能让她眼前一亮,心里一跳的人出现,可是,当这个让自己心跳的人站在眼前时,她又有些迷茫了,这个大男人,是自己等了一千年的那个人吗? 桃桃送走几位客人,再三的擦干净了桌子,请何日修坐下,又倒了茶来。 方未华也不去招呼客人了,在何日修身边坐下说:桃桃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你一下,我告诉他,你常来我家吃早点,她就一到周末都在这等着你来呢。 何日修说:其实该谢的人是你,难得你想的这么周到,让她在你家铺子里打工,这样又不耽误学业,又能赚些生活费。 桃桃在招呼别的客人,不时的回头看何日修。 老方边忙着边对桃桃说:小桃,你先歇着,去陪何总说会话,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方未华小声说:我爸认了桃桃做干女儿了,我现在和桃桃成了好姐妹,她在这里不是打工,是帮自家做事呢! 何日修不由笑了,开玩笑说:还是你厉害,竟然把她收服成自己的妹妹了。她以前可是刀枪不入啊! 方未华说:可不是嘛,她以前最仇视有钱人,认为富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所谓饱暖思*,那些想帮她的有钱人都是冲她的美色来的,所以她一直有一种抵触心里。倒是你,让她改变了以前的看法,这个丫头对你有好感呢! 何日修答非所问的说:是啊,她长得清新可人,眼神里还有一种淡淡的忧郁,的确是个美女,不过,我认为你有一种内在的美是她没有的。 方未华的心又跳了一下,低下头嗔道:哪有这样夸人的,说人家内在美就是说长得不好,不行,你伤我自尊了,你得重新夸我一次。 何日修也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说:你是内外兼修,她是外柔内刚,总之你们两个平分秋色,好了,我饿了,快来碗粥吧。 桃桃端了粥过来,方未华说:小桃,再来份酱黄瓜,你也坐过来吃吧,我去招呼客人。 何日修接过粥,把嘴唇放在碗沿上,吸溜着转了一圈喝了一大口说:好香。 桃桃被他的吃相吓了一跳,愣了一下说:何总,粥太热,您慢点喝,别烫着。 何日修笑笑说:我以前干建筑工人时,喝热粥是一绝,别人一碗没喝完,我已经盛了第二碗了,那时家穷能吃,怕吃得慢了,粥没了挨饿,这个习惯改变不了啦。 桃桃坐在他对面,心里涌出一种亲近感说:小时候,我爸也是这样教我喝粥的。 何日修咬了一口黄瓜,又咬了一口油条说:这是咱农村的喝粥秘诀,不能外传啊! 一个咱字,让桃桃眼圈都快红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和这个亿万富翁没有了任何距离。 桃桃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在一个桌上吃饭,她还有些拘束,一碗粥一口没动,何日修已经风卷残云的吃完了。 何日修拿过餐纸擦了擦嘴,看着她说:怎么还不吃,凉了就不香了。 桃桃嘴唇嚅动了一下,低低的说:何总,谢谢你,你对我的帮助那么大,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何日修把粥朝她跟前推了推说:傻孩子,谢什么啊,咱都是农村出来的,亲帮亲,邻帮邻,以后你要是不见外,就叫我声叔叔,快吃吧,我先走一步了。 何日修站起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样吧,今天你这顿饭你买单,算你谢我了,以后不许再提谢字了。 看着何日修骑上自行车走远了,桃桃眼睛有些潮湿。 方未华坐过来说:这个人有意思吧,别看他腰缠万贯,其实还是一个普通人的心态,我们有的坏习惯他都有,我们没有的臭毛病他也有,他这个人,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纯粹,不装。 桃桃幽幽的说:他不把我当大人看。 方未华看她有些委屈的样子笑了说:你在他面前可不就是个小孩嘛! 桃桃说:他连正眼都不看我一下,怎么着也得等我吃完饭再走吧? 方未华奇怪的说:你不是怕富人垂涎你的美色吗?他不看你,证明他还算个正人君子啊,你还希望他拉着你的手不放啊! 桃桃脸红了说:华姐,你想哪去了。 方未华开心的笑了。 何日修骑着车去了舅舅家。 放下自行车,他掏出钥匙开门,却发现大门虚掩着。 他有些奇怪,推门进院,院子静悄悄的。 自从舅舅去世后,他这是第一次来。大帝被他牵去度假村养着了,院子没有人住,花草树木依旧葱翠,只是物是人非。 他看到房间的门也开着,更是奇怪,难道上次离开忘记了锁门吗? 他轻轻走进屋子,发现有一个人坐在舅舅平时坐的躺椅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那个人是杨梅,听到有人进来,杨梅睁开眼,看见是他,站起身,给他找凳子。 何日修问:你怎么在这里?没回深圳吗? 杨梅离开大江后,在深圳一个同学那里找了一份工作,自从舅舅的葬礼那天见过她一面,何日修再也没见过她,以为她已经回深圳了。 杨梅摇摇头说:我一直住在这里,我想好好陪陪舅舅,我明天就去加拿大了,去了可能回来的就少了。 何日修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缭绕的青烟里,他看到了杨梅一脸的凄然。 杨梅喃喃的说: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烦恼的日子不能长久,为什么好人不能有好报,为什么相聚苦短离别又那么突然,对我那么好的一个大哥,我偏偏伤害了他,把我当亲女儿待的一个老人,我却不能多陪他几年。难道真是命运弄人吗?难道我的前世真的是做了很多孽吗?在我最快乐的时候塞了这么多的痛苦给我! 何日修叹了口气,走到杨梅身边,轻轻抱了一下她,她的肩在颤抖着,何日修想松开手,可是,杨梅却一下子无助的滑落了下去,何日修只好用力的抱住她。 杨梅也紧紧抱住了他,泣不成声说:哥,我心里太难受了,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会好受些吗? 何日修心里也很难受。 杨梅说:我不想走,可是,这个城市,除了你,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人了,你又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何日修没有留下她的理由,因为他不能预知未来,他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杨梅已经受了太多的伤害,她不应该再留下来,也许接下来的痛苦,会让她彻底对人生失去信心。 何日修说:梅子,你还年轻,朝前看,不要回头看过去,加拿大是个好地方,那儿应该是你重新开始的地方,忘记这里的一切吧。 杨梅愈发哭的不可开交,泪已经湿了何日修的肩头。 何日修把她轻轻放进躺椅里,握着她的手说:梅子,你是一个纯净的人,现在大江连空气都是污浊的了,你还是走吧,我不想看到你被玷污,记住我的话,舅舅是咱们的亲人,每年去他的坟头烧一柱香就行了。 杨梅可怜巴巴的看着何日修,心如绳绞刀割般痉痛着,这种痛,进得来出不去。 杨梅默默的流着泪,许久说:哥,我心里很乱,不知该不该离开你,离开大江,可是我又不知道在你身边是可以帮到你,还是会拖累你,你能跟我说话心里话吗?你希望我怎么做? 何日修摇了摇头说:我习惯了孤独,我也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用去考虑别人的想法,自己决定了就去做,然后做到底。 杨梅忽然说:那我留下来,我还去帮你打理酒店好不好? 何日修仍然摇了摇头说:明天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杨梅看着何日修坚定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坚持,说:不用了。 何日修看到杨梅做完决定,心里却又失落起来,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有些生离死别的味道。 第四十八章 世事多变迁,风水轮流转。这话真是一点不假,高强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银汇投资咨询公司的老总了。 他的办公室很气派,大约二百多平方,光大班台就占了二十平方那么大,办公室里还有好几个套间,娱乐室、卧室、健身房,还有一间会客室。估计全大江市最豪华的办公室也就这一间了。 张会水是被妻子高侠硬拉着来的。 高侠说:高强现在争气了,开了家投资公司,半年的时间赚了一百多万,置上了豪华办公室,坐上了奥迪,我们去看看吧。 张会水盯着妻子问:他开投资公司?哪来的本金? 高侠说:那段时间他不是没事可干吗,我怕他憋出病,就给了他十万块钱,让他做点生意,他自己就开了家投资公司,十万块钱借出去,人家一个月给他三万块钱的利息呢。他又从别人那凑了不少钱,然后再借出去,倒来倒去的,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他就发了。 张会水吃惊的说:这不是放高利贷吗?再说了,非法集资也够判几年的,他怎么就不能干点正事呢! 高侠不屑的说:就你正经,现在满大街都是投资公司,人家不违法,我弟弟一干就不是正事了,你什么心理啊,是不是不能看我家人过上好日子啊。 张会水不想和妻子吵架,说:你不懂,高强和别人不一样,他肚子里的弯弯道太少,为人太粗犷,我是怕他把持不住,被人算计了,再说了,他不是有中毒事件那一档子事吗,如果再有什么闪失,要是拔萝卜带出泥来那可就麻烦了,你快带我去他公司看看。 张会水一进高强的办公室,被唬住了,他在官场混了几十年,身价过亿的老板的办公室也去过,还从未见过如此铺张的办公室。 他在真皮沙发上坐下来,马上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走过来,俯下身体来问他:您好,请问您喝茶还是咖啡? 张会水被女孩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有些头晕,他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忙去吧。 高强从大班台后面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对那个女孩说:两杯铁观音,一杯咖啡。 女孩刚出去,三四个剃着平头,戴着耳钉,纹着身的青年人撞了进来,站在高强面前恭恭敬敬的说:强哥,天祥食品厂那笔借款今天到期了,我们弟兄几个去收回来吧。 高强掏出手机说:你等一等,我先给天祥的老板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高强说:冯老板,那十万块钱今天到期了,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我派人去拿? 高强的手机好象故意调到最大声,张会水坐在旁边可以清楚的听到对方讲话:强哥,我的货款还没收回来,你再宽限我两天,后天我一定亲自给你送过去。 高强不停的晃着二郎腿说:那怎么行,我的资金每笔都是有计划的,下一个客户已经在等着了,你耽误这两天,人家就跑别的公司去借了,我的损失可就大了。 那边在恳求:强哥,我是你的老客户了,你帮帮忙,这样吧,这两天的损失我给你补,一天两千怎么样? 高强大声说:什么?一天两千?你开玩笑,现在是你违约,得我说了算,一天五千,后天我去收钱。 那边有些犹豫,但也无可奈何:强哥,太多了……好吧,五千就五千,后天晚上给你送过去。 高强收了线,一挥手,那几个青年全退了出去。 张会水听他们的对话,直听得额头冒汗。 高强看着张会水,不无得意的说:姐夫,你看我这钱挣的容易吧,喝杯茶的功夫,十万钱,两天净赚一万块。 张会水问:两天就要人家一万块,你太黑了吧。 高强笑了:不是我黑,这是我们这行的游戏规则,我们把钱借出去,不怕不按时还的,最怕的是按时还的,如果都按时还款,那三分五分的利息我们才赚多点啊!我们就等着他到期还不了款,只要他违约,那违约金我们说了算,赚的就是这个违约金。 张会水困惑的问:天祥食品厂也是个大厂了,缺钱用为什么不去银行贷款?却找你借高利贷? 高强一副内行的样子说:银行的贷款额度毕竟有限,不可能随时都贷给他们,再说了,他们有时用钱很急,银行的手续那么繁琐,他们等不及,只能从我们这里借。 张会水担忧的问:放高利贷是违法的,你不知道吗?你难道就不怕鸡飞蛋打,他们还不了你钱? 高强不耐烦的说:什么违法,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的事谁管得了。不还我钱,他敢,我手下这帮小弟也不是吃醋的,只要有资产,到时候要么占房,要么封车,反正我们事先都签字划押了,跑得了猪跑不了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会水四下里看了看高强的办公室说:你也太张扬了,一个放高利贷的,你弄这么大办公室干什么! 高强不满意张会水这样说他,反驳说:什么放高利贷的,我们是工商局批准的合法中小金融机构,是不可缺少的民间融资渠道,没有我们,那些借贷无门的个人投资者、小企业怎么解决资金问题?我整这么气派的办公室,可不是为了自己享受,主要是展现一种实力,让来存钱的人放心,借钱的人有信心。 张会水被他这一套理论灌得有些晕头转向,一时说不出话来。 高强递给他一支中华接着说:现在连中央都说要扶持我们这些中小金融机构,你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我这样的公司都能得到人民银行发的金融机构证书。现在我要加快积累资本金,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保大压小,谁的实力强就会被保留,到时,你就不会说我们是放高利贷的啦。 张会水被高强这一番高谈阔论说得一愣一愣的,眼前的高强和半年前那个高强反差太大了,他都怀疑这是高强吗,这小子,哪来的这一套套的金融理论。 张会水眼里有了些敬意说: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你这小子现在俨然成了金融家了,好,好,你干的不错,不过一定要吃透政策,认真领会中央的精神,别出什么差子。 高强志得意满的说:放心吧姐夫,我做的事都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保证不会出问题,怎么样,你入不入股?把你贪污受贿那些钱放我这里帮你洗洗? 张会水生气的站起来说:放屁,我贪污受贿了吗?你这也就是关上门说说,要是在外面说了,人家还不知道我贪了多少呢!我还能过上安生日子? 高侠在一边也瞪高强: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能这样说你姐夫吗? 高强忙陪笑说:姐夫,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嘛,你是一个为官清廉,鞠躬尽瘁的好官,这谁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也退下来,不如把积蓄拿出来,我们一起干这个投资公司,凭你在大江的人脉关系,我们的公司保证会是大江的第一。 张会水有些动心,想了想说:这事我回去琢磨一下再说吧,走了,不听你在这里胡吣了。 回到家,张会水坐在沙发上发呆,妻子叫他吃饭他也没听见。 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不学无术的人都成了大款了,坐在办公室里,打一个电话就是几万几万的挣钱。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的,也没撇下多少钱,以前在任上,天天抽中华,现在都不敢抽了,怕哪天抽没了,没人送了,也没法报销了,自己都买不起烟抽。 他终于下了决心,投资高强的公司,自己做一个股东,由高强在明面上打理公司,自己在暗处,做个幕后老板。 他把自己的决定和妻子一说,高侠高兴的说:你终于是想明白了,现在这么好的时机,我们就得好好利用起来,多赚些钱,等将来张林买房结婚,我们日后养老,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夫妻两人很兴奋,围绕着这个即将实施的计划商量到深夜才辗转入眠。 第四十九章 张会水家。 杨梅敲门进去,家里很热闹,高强一家人,还有很久没见的张林,都围着桌子在吃饭。 温馨的场景让杨梅一下定格在门口。 她以前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他们的快乐也有她的一份。 现在,她是门口一个孤独的流浪者,马上她就要浪迹天涯,成为异国他乡的一个孤魂,哪天会不会成为无家可归的野鬼? 杨梅心里有一种凄楚的感觉,险些落泪。 为她开门的高侠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杨梅会突然出现。 高侠亲热的朝屋里让着杨梅:梅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念叨着你呢,高强还说这就去接你,你就到了,快进来吧,一起吃饭。 杨梅快速的扫了一眼餐桌:没有多余的碗筷,也没有多余的座位,有的只是桌上的残羹剩饭。 杨梅尴尬着,完全没有了以前进出自己家的感觉,她现在就一个念头,自己是一个外人,这里的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她打扰了这家人和谐的气氛。 张林快步走过来说:小姨,我想死你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这可是我用上班发的第一个月的薪水为你买的。 杨梅欣慰的抚了一下张林的头发说:你这么快就上班了?真是长成大小伙子了。 张林点头说:是啊,我现在上海一家外资银行计算机管理中心工作。 杨梅并没有迈动脚步的意思,仍然站在门说:姐,姐夫,我要走了,来跟你们告个别,马上就得往飞机场赶,时间太紧,我就不进去了。 张会水也走过来说:梅子,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见外起来,快进来,先吃饭,一会让高强送你去机场。 高强好象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说:是啊,姐,我送你,保证误不了飞机。 杨梅勉强笑着,孤独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她怕自己再停留哪怕几分钟眼泪就会控制不住,说:我朋友在下面等着了,姐,姐夫,你们保重,林子,姐下了飞机再给你打电话。 说完转身下楼,眼泪已经滴在了楼梯上。 杨梅飞快的跑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张会水坐回去,喝了一口酒说: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连门都不进就走了。 高侠心里不是滋味说:她好象要去加拿大,前几天就跟我说了,我以为她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就走了,该给她送送行的。 张林吃惊的说:去加拿大?这么远?你怎么不早说,我买给她的礼物还没给她呢!我要去送小姨,她这一走都不知得多久才能见到她。 张会水说:别送了,你看看你舅舅喝了这么多酒,还怎么开车,等她到了打电话吧。 快乐的人是不会留意别人的忧伤的,幸福的人谁会理解孤独者的苦楚? 高强确是喝高了,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张林想起这些年小姨对自己的疼爱,看一眼屋里这些无动于衷的面孔,默默拿起他给小姨买的礼物,要去追杨梅。 高侠叹了口气说:别去了,追不上了,以后有机会再给她吧。 杨梅坐在出租车里,委屈、伤感、无助一下子齐集心头,哭得一蹋糊涂。 司机看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不敢问她去哪儿,只是慢慢朝前开。 过了好一会儿,杨梅抬起头,擦了擦眼泪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司机被她问愣了,小心翼翼的回答:你没告诉我去哪。 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早,杨梅看了看车窗外的城市说:麻烦你在大江市随便转转吧。 摇下车窗,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座曾给过她满足,给过她梦想,也带给她伤害的城市,心里默念着:别了,大江,别了,我爱的那个人。 眼泪不争气的又流出来。 这时杨梅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的心倏的收紧,不用看号码,她知道是何日修打过来的。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 《我只在乎你》的铃声反来覆去的响着,原本深情款款的歌声此时却有些凄惋。我只在乎你,如果是何日修的心声该多好,可惜不是。 这个铃声是她专为何日修设置的,只有何日修打过来的电话才是这个铃音。这个秘密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红灯,司机踩下了刹车,窗外却是上佳集团的大楼。 那个人就近在咫尺,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可是她却分明看到离自己越来越远。 铃声如锥刺骨般让她心痛,却最终让她痛下决心。她看着绿灯亮起,毅然对司机说:去机场。 机场很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她感觉象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歌声还在她的手心唱着,她干脆闭上眼睛,用心去品歌里的滋味,她希望就这样一直响着,因为到了加拿大,也许就再也听不到这段铃音响起了。 候机厅门口,人来人往,都是陌生的身影,杨梅有些绝望,还没出大江,她好象就已经走在了异国他乡的街头,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走上台阶,一只宽大的手掌伸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箱,在她耳边说:给你打那么多的电话,怎么不接呢?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抬起头,茫茫人海里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又熟悉的笑容。 何日修的另一只手还攥着手机站在台阶上。 杨梅的心如一池春水般一下子荡漾开来,她不顿一切的扑到何日修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好象迷途的羔羊找到了久别的亲人。 何日修也抱住了她说: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又哭了吗? 杨梅不语,头埋进他的怀里,满足和快乐涨满胸膛。 一天的云彩散尽了,是散尽了,只要他还惦记着自己,还象以前一样心疼着自己,杨梅就已经知足了。 何日修拉过来一只箱子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些你可能用得着的东西,都在这箱子里,希望你能用得上。 何日修又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说:一个人在国外,会有很多意想不到麻烦,自己要当心。这是我以前认识的几位朋友,他们现在都在加拿大,上面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你带着,需要的时候找找他们,我想他们不会拒绝你的。 杨梅看着何日修给他准备好的这一切,一种被人宠爱的巨大幸福涌上心头。 杨梅拿过何日修的手机,拨打自己的手机。 《我只在乎你》的歌声响起来,她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何日修的耳边,一直让他听完这首歌。 杨梅深情的看着他说:懂了吗? 何日修心里有些酸,又有很深的内疚,明白了自己在杨梅心中的位置,明白了一个女人的痴情,也明白自己的逃避对她的伤害。 好在,马上要相隔天涯了,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杨梅再次深情的看了一眼何日修说:你会记住这首歌吗? 何日修点点。 杨梅笑了一下,一转身象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飘走了。 何日修看着飞机渐渐消失在云层里,默默转身上车,耳边还在响着杨梅手机里的那首歌,忽然感觉自己也是孤独的。 第五十章 大江市市政大厦。 星期五下午,政府工作人员都下班回家过周末去了。杨主任走下高高的台阶,没有叫车,,他喜欢下班后去市政大厦门前的龙腾广场上散散步,然后步行回家。 刚走几步,看到机关事务处的贾处长在给刘立民开车门,想转身从另一边绕过去。 贾处长还是看见他了,送完市长,连忙紧走几步追过来笑容满面的说:杨主任走这么晚啊,我给你叫车吗? 杨主任最不喜欢他这种无事献殷勤的劲,嘴上唔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了,可是一听说叫车,又加了三个字说:不用了。 贾处长不依不饶,还要说什么。 正好杜伟走过来,杨主任叫住他说:小杜,你把钓具给我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去钓鱼。 杜伟这几天正考虑着怎么缓和一下杨主任与何日修的关系呢,听他这样说,很高兴,走过来说:杨主任,那我一会给司机打个电话,让他明天去接你。 贾处长一听杨主任要去钓鱼,又来了精神说:杨主任,我知道张家峪那儿有个好钓场,要不我先给他们打声招呼,明天去那里钓吧。 杜伟怕杨主任真听信了贾处长的话,不等杨主任表态,忙说:贾处长,你不知道吧,张家峪那儿这段时间修路,不好走。 杨主任说:小杜,你找个地方吧,上次你选的那个钓场就不错,环境好又清静,要不咱明天还去那儿。 贾处长讨了个没趣,讪讪的走开了。 杜伟陪杨主任散了会步,回到家,马上给何日修打电话说:修子,明天杨主任可能会去你那儿垂钓,你好生安排一下,不要再接待别人了。 何日修有些奇怪的问:怎么是可能?不是一直都在我这里钓鱼的吗? 杜伟说:你小子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上次杨主任去建设局视察,周源避而不见,躲你那里去了,正好被杨主任撞见,杨主任正烦你呢,他会去你那里钓鱼吗? 何日修想起周源在度假村打牌的事,不以为然的说:我的度假村是对外营业的,总不能把客人拒之门外吧,他来我这里也不我什么事啊,另外我又不知道周源是为了躲杨主任,杨主任怎么会烦我呢? 杜伟生气的说:那天老头子正气得不行,本来想去你那里消消气呢,一进度假村,看到你们两个人的车在一起停着,他连车都没下就走了,你说他烦你不烦?你别狗咬吕洞宾,明天的事我还就不管了。 何日修一听,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是明白老头子在大江的份量的,要是对自己心存介蒂了,那他再想重新博取老头子的好感可就难了。 何日修忙解释说:我真不知道这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幸亏有你帮着我周旋,要不我得罪了老头子还蒙在鼓里呢,到底是三十年的感情,关键的时候就是管用,谢谢啦,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喝酒。 杜伟不屑的说:你别火炭落脚面上才知道疼,我最受不了你这假惺惺的劲,不喝了,明天我会尽力安排,实在说不动老头子,你自己去想办法缓和吧。 何日修不依不饶的说:别介呀,我知道你的能力,这事你肯定能办好,告诉我,你在哪儿啦,我去接你。 杜伟见何日修真急了,不由笑了说:酒就留着明天喝吧,大周末的,我也想好好歇一歇了,求求你就别骚扰我了。 何日修一听,知道他肯定在家了。 挂上电话还不到半个钟头,何日修已经到了杜伟家楼下。 杜伟了解何日修,知道他肯定会来,已经开开门等着他了。 何日修把两个大纸袋子往沙发上一扔说:嫂子呢?炒几个拿手的菜,我和老杜喝几杯。 杜伟的老婆笑吟吟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要喝你们出去喝,我可不侍候你们,一喝都是大半夜,弄一屋酒味好几天都散不了。 说完拿过一个袋子看,是耐克运动服,眼前一亮说:修子,我这几天晨练,正想买件运动服呢,是给我买的吧? 何日修坐进沙发里戏谑着说:你的事我哪样不关心啊!我当年要是继续上学,这家的男主人就是我了,哪还有老杜的机会,没辙,缘份拐了弯了,所以,我就只有落个关心你的份了。 杜伟并不介意他开玩笑,说:修子,你别用着和尚求和尚,用着道士求道士,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你把衣服拿走,要不然今天这酒可喝不成。 何日修不理他,把衣服拿出来,站起身来往杜伟老婆身上比划说:这是情侣装,那套是老杜的,这套是你的,来嫂子,试试合身吧。 杜伟看何日修根本不理他的茬,知道拗不过他,也不在勉强了。 他最佩服何日修这点,会揣摩人的心理,给人家送礼,能送到人心窝里去,你想要什么,他就给你送什么,让你没办法拒绝。 周六一大早,杜伟果然陪着杨主任来到了度假村。 东林湖边,何日修已经把桌椅摆好,水果茶点一应俱全。 杨主任若无其事的与何日修说着话,坐下来品着茶看杜伟摆弄钓具。 何日修不敢提上次周源的事,他明白这事是不能解释的,会越描越黑,只能找机会巧妙的把自己摘清就行了。 何日修很小心的问:杨老师,你现在都是书法大家了,怎么不出本书法作品集呢? 杨主任放下茶杯说:会出的,等退下来再说吧。 何日修说:我认识一个女孩子,是学山水画的,很用功,也有了一些成绩,最近想出本画集,他知道杨老师的字好,想求你给题个书名,不知老师方不方便。 杨主任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的说:这么年轻就出画集了,真是后生可畏。 何日修不敢再多说,只是看了看杜伟。 杜伟会意,附和说:杨主任,你就提携一下年轻人吧,你要是给她题了字,那就是对她的努力的肯定,会促进她的进步,说不定她有一天会成为咱大江市的著名女画家呢。 杨主任脸上有了笑容说:女孩子能有这样的兴趣也是难能可贵的事,好吧,抽空我就给她写几字。 何日修赶紧说:谢谢杨老师啦。 杨主任拿了鱼竿去垂钓。 何日修就坐在他旁边调鱼饵。 杨主任下完竿,问何日修:建良集团的那个老总是不是你师弟? 何日修老实的回答:是,不过我们有很多年没有什么来往了,这次他拿下状元里曾找过我,要与我合作,我没答应。 杨主任沉思了下说:江华集团与建良集团的合作,对你下一步在大江发展有没有影响? 何日修不明白杨主任怎么突然提起这事,看了看杜伟,杜伟却一下子明白了老头子的意思了,冲何日修轻轻摇了摇头。 何日修马上领悟了,因为杜伟给他透露过,老头子对上次上访事件一直耿耿于怀,已经怀疑是他搞的鬼了。 他必须表明自己对孙李的合作毫不介意才行,他说:要说没有任何影响是不可能的,毕竟建良公司实力强大,江华集团背靠大树,以后在大江地产界肯定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尤其现在土地转让实行了“招拍挂”,他们想拿地,那谁也争不过去了,可是我们上佳集团除了房地产业,还涉足酒店、娱乐等行业,下一步我还想介入旅游业,多业并举,即使有一天我不做房地产了,我们公司依然会稳健发展。 杨主任满意的对他点点头说:你很有发展眼光,做企业就得这样,要有大志向,大心胸,不能一棵上吊死。 何日修说:我想在这里开发一个温泉项目,逐步把上佳度假村建成一个集吃住游玩于一体的风景区,你老人家以后可要多来指导指导啊。 杨主任脸上露出笑容说:好啊,你这个思路不错,旅游业是不冒烟的工业,也是朝阳产业,我支持你,看准了就尽快实施,我抽空跟立民说说,让他安排市里支持一下你。 何日修见彻底打消了老头子的疑虑,心里坦然了许多。 杨主任在度假村呆了一天,何日修与他相处的很融洽,不仅化解了他对自己的成见,还把两人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 临走时,何日修送给了老头子一幅字,是当代书法名家欧阳松的作品,这是他让赵知秋在北京花了二十多万买的。老头子爱不释手,欣然收下了。 第五十一章 陈乔在状元里的工作做的有声有色,已经签了五十多户了,而且迁入新居的也有二十户了。虽然只占状元里全部拆迁户很少的一部分,但毕竟是动起来。 就在陈乔踌躇满志时,却遇到了拦路虎。 在一户姓鲁的家里,满头银发的鲁老头坐在屋子中间,看也不看陈乔递过来的拆迁通知,把手里的拐杖杵着地,赶他走。 陈乔说:老人家,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新房子,你只要签个字,马上就可以搬过去了,先搬家的前五十户还有优惠政策。 鲁老头怒目相向说:我哪儿也不去,死也要死在状元里。 陈乔陪着笑说:老人家,你对补偿政策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可以商量。 鲁老头说:意见多了去了,现在什么世道?我住了好几代人的房子,你们说让我搬我就搬?凭什么?你们拆了盖小洋楼,我自己也能盖,你给我滚出去! 陈乔被他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解释了半天,鲁老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就一个字:滚。 陈乔无奈,只好向李二石汇报了情况。 李二石说:查查这个老东西的底细,看他有什么背景吗?没有的话,采用非常措施。 李二石说的非常措施,不外乎一哄二吓三强制。很多拆迁户一般到不了用强制手段的时候,基本上就拿下了。 陈乔准备安排几个人分头去摸鲁老头的底,建良公司的人把前段时间收集的资料翻出来,递给李二石说:是个在朝鲜打过仗的老兵,立过二等功,儿子是某部队的上校。 李二石骂道:妈的,打过仗怎么了,打过仗就这么横吗?你多去跑几趟,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陈乔只好又去了鲁老头家,鲁老头这回干脆搬了凳子坐到了大门口。 陈乔不厌其烦的把市里的旧城改造文件给他读了一遍,又要给他解释拆迁条例,鲁老头一拐仗打了过去说:少拿这文件那文件的吓唬老子,老子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想拆我的房子,你们从我身轧过去再说。 陈乔一闪躲过去了,跟着他的一个小混混却被结实的敲在了腿上,那个小混混平时是跟三虎的,现在来帮陈乔壮声势呢,被打了一下,他心有不甘,冲上去就要动手,被陈乔拉住了。 鲁老头看他要打自己,站起来,挥着拐仗迎了上去,陈乔一看情形不好,吆喝着公司的人撤了。 回到公司,陈乔还没开口,那个小混混撩起裤角给李二石看说:二哥,你看,那老王八蛋竟然动手了。 李二石看了看说:好,打的好,陈乔,用相机拍下来,以后申请强拆时用得上。 小混混皱着眉头喊疼。 李二石骂道:你这孩子就装吧,他一个快埋的人了能有多大力气,出去吧,我给陈副总有事商量。 那个小混混摸了摸头,讪笑着出去了。 李二石问陈乔: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陈乔摇摇头说:没有,他是立过功的老兵,儿子又是现役军官,拿他没辙。 李二石冷笑说:我有办法,你去安排人,先把他的水和电给停了,再弄两个高音喇叭对着他家放点音乐,我看他能熬多久! 陈乔担心的说:他那么大岁数了,别有心脏病什么的,再给整出个好歹的,那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 李二石说:不用怕,当兵的命硬,死不了,把他整疯了最好,要是真死了更好,大不了多赔他个十万八万的,比这样抻着好。 陈乔想了想说:那我给三虎打个招呼,让他去安排? 李二石明白陈乔是怎么想的,在心里骂道:孙子,我喂条狗还得帮我咬两口呢,一年拿我那么多薪水,遇到点事就想躲,想得美! 李二石说:以后用得着三虎的地方多了,这点小事你去办吧。 陈乔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大喇叭架起来没过三天,刘立民就把电话打到了周源那里,大发雷霆说: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让你靠上去抓拆迁工作了吗?怎么还是闹出这么大的事,停人家的水电,还整个高音喇叭对人家喊,这么卑鄙的手段都用上了?像什么话,政府的形象都让你们给毁了,马上去把人家的水电给恢复了,把喇叭撤了,你带上良华公司的老总去给人家道歉! 周源并不清楚状元里发生的事,见刘立民火气很大,又不敢问,只是说:这可能是良华公司的工作方法有些问题,也不排除拆迁户是小题大做。 刘立民听他这样说,更生气了说:什么小题大做?人家儿子把状都告到省委了,郑书记刚接到省里的电话,在问这事呢,这事你要是处理不好,你也别干局长了,回家抱孩子去吧。 周源一听,这才慌了,连忙给孙建良打电话。 孙建良还在省城呢,接完周源的电话,知道事情闹大了,马上让李二石安排人把鲁老头的水电给恢复了,喇叭也撤了,自己又急忙赶回了大江。 等孙建良一回到大江,周源又把他狠熊了一顿,然后带着他和李二石去鲁老头家道歉。 鲁老头家,鲁老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一副难受的样子,理也不理他们。 鲁老头的老伴见他们进来,不等他们开口说话,张嘴就骂开了:我们老头子为国家出生入死奉献了一辈子,到现在身上还有两块弹片没取出来呢,老了还要受你们这些畜生的气,你们都是石头变的吗?一点人性都没有? 周源陪着笑脸说:对不起老人家,是我的工作没做好,我给您道歉,这样吧,让鲁大爷先去医院看病,拆迁的事以后再说。 鲁老头的老伴没好气的说:道什么歉?你们来哭丧吧,是不是来看看我们老头子被你们逼死了吗? 鲁老头说:我命硬着呢,当年美国人的小钢炮都炸不死我,架个高音喇叭就能吓死我了? 孙建良把带来的慰问品放在鲁老头的床头,说:鲁大爷,我是良华公司的经理,是我没管好下面的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你要骂就骂我,但是你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咱先去看病好不好? 鲁老头把脸一转,看也不看他一眼。 周源说:鲁大爷,我来就是想听听您老的意见,您看咱们是不是好好商量一下,拿出一个双双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出来。 鲁老头听周源这样说,转过脸来说:我哪儿也不去,就住这儿,这是我家好几代人留下来的老家产,谁也不能拆我的房子。 周源耐心的说:鲁大爷,这旧城改造是关系千家万户的大事,咱得支持一下政府工作不是,你一户不搬,这整个规划就实施不了,你是老党员、老前辈了,你不要跟我们些年轻人一般见识,你就起个带头作用吧,有条件你可以提出来,我们保证,尽量满足你的愿望,你看好不好? 鲁老头就是不点头,又哼哼唧唧起来。 鲁老头的老伴说:老头子说俺这块地是风水宝地,光状元就出了俩,俺不能搬走,不管你们怎么改,俺老俩口还住这儿。 李二石在一旁说:这儿建得是两到三层的别墅,每幢至少得三百万左右,你要不想搬走也可以,我们写个回迁协议,到时候你们补交完差价再搬回来。 鲁老头的老伴一听不愿意了:凭什么我们还得交差价?凭什么我们住得好好的房子,你们给拆了盖新的,再卖给我们?还张口三百多万?你给我们图纸,我们自己盖。 鲁老头一家的意思很明白了,就地安置,还不能交差价。可是这儿建得不是普通居民楼,是别墅区,怎么可能就地安置呢? 孙建良小心地试探着说:老人家,这个拆迁和开发是两回事,要回迁当然得补足差价款,再说了,你们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要那么大的房子你们怎么住啊?我们可以再给你多补一些钱,你们住到新的小区去,那儿老街坊又多,环境又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鲁老头把一个枕头扔了过来说:滚! 李二石其实早已经憋不住了,要不是知道这事已经闹到省委了,他可能会冲上去把鲁老头的床给掀了。 李二石的声音有些大:你自己盖?状元的里的人要都自己盖,那要我们房地产公司干什么?我们花了好几个亿买地,又花好几千万给你们买安置房,我们是钱多了烧得慌怎么着?你出门打听一下,全国有房地产商拿现钱买安置房的吗?你也不要仗着你儿子是个上校就能怎么着,我们是依法办事,你要不搬,就等着让法院判吧。 他这话说得可是过了,本来还卧床不起的鲁老头,一下子坐起来,伸手把床头拐杖摸了过来。周源赶紧摁住他的手说:老人家,别生气,咱慢慢商量,慢慢商量。 鲁老头的老伴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往孙建良手里一塞,朝外推搡着他们说:出去,我们就不搬,你们让法院判去吧。 周源一看僵住了,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悻悻地走了。 第五十二章 刘立民安排完周源,心里还是没底,于是又给省委的同学打了个电话。 他同学对状元里事很了解,告诉他:这事省委很重视,因为已经牵涉到现役军人了,希望你们尽快妥善解决好了,要不然省里如果派巡视组下去,那你可就被动了。 刘立民说:对我不会有负面影响吧? 这个时候他那个同学不想给他太大压力,安慰说:如果你能在巡视组下去之前把事情解决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省里也知道旧城改造难度比较大,拆迁过程中出一些问题也是难免的,关键是你们的做法太过火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刘立民稍稍放下心来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我已经安排建设局的局长去解决了,我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这事处理好。 他同学显然不满意刘立民的工作方式,说:安排别人?你也太官僚了吧?这么大的事,你不亲自去,如果他们再办砸了还不得你收场?这时候你就别考虑开发商的利益了,保住你的位子才是最重要的。 刘立民连连称是。 周源等人在鲁老头那里吃了闭门羹,正不知该怎么向刘立民汇报呢,刘立民的电话打了过来,问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周源看看孙建良,说:你说怎么回答? 孙建良说:实话实说吧,看看刘市长有什么指示。 周源只好如实汇报,刘立民一听,心想果然让同学给说准了,这帮白痴就不能干一点人事,事情没办好,又把鲁老头给惹急了。 刘立民让他们去建设局等着,自己赶过去,开个碰头会,商量一下解决方案。 会议室里,刘立民又把事情的利害关系加重了语气说一遍,问孙建良是怎么打算的。 孙建良为难的说:鲁老头的条件太苛刻了,他想就地安置,又不想往外掏一争钱,这不是明摆着…… 李二石接过来说:仗势欺人! 刘立民说:什么仗势欺人?我看人家这样做也没什么不对,换位思考一下,放在你身上,说不定你还没人家的觉悟高呢? 李二石讪笑着不说话了。 孙建良说:刘市长给个指示吧,你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刘立民看了一眼周源,周源明白他的意思,这不讨好的话又得他来说。 周源清了一下嗓子说:既然这事省里都重视了,我看你们还是花钱免灾吧,干脆就给他一套别墅算了,这点钱对你们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嘛。 孙建良苦笑着说:周局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已经照顾了市里十几个关系户了,如今再这样今天一个鲁老头,明天一个马老头的提非份要求,那我们这个工程可干不下去了。 李二石也忍不住了说:是啊,你是骑驴的不知步撵的难,现在不说工程还没开工,就是拆迁工作才刚开始,后头的花销大着呢,今天你来舀一勺,明天他来抓一把,到头来我们弄个赔钱赚吆喝,空落个生意人的名,这不拿我们当冤大头耍吗? 周源说:谁拿你当冤大头了?你们要是把工作做好了还会闹这么僵吗?我一直强调要文明拆迁,你们就是不听,停人家的水,停人家的电,还架个大喇叭去吵人家,都是那么大岁数的人,没被你们弄出人命来就算你们烧高香了,现在出了事了,还不想出点血,现在是刘市长替你们兜着呢,如果解决不好,到时刘市长想帮你们也帮不上了。 刘立民见他们掐上了,摆摆手说:不要再争论了,这个事今天必须解决了,省里可能近期会派巡视组下来,你们掂量一下轻重吧。 孙建良看了看李二石,李二石说:怎么解决啊,给他解决了,别人要都来闹怎么办? 刘立民说:这事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们就作个让步,拿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案来,先过了省里这一关再说吧,毕竟这事已经牵涉到军地两方,如果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啊。 孙建良迟疑了一下说:两全齐美的方案是有,可是这个口子不敢开啊,如果都要求就地安置,那这个项目不就完了吗?我想去找找省军区的贺参谋长,让他帮助做做鲁老头儿子的工作。 刘立民说:你看这事还能拖吗?鲁老头躺在床上要死要活的,省里等着要结果,今天这事要解决不了,我都不能保证明天我还能不能留在大江。 孙建良很歉意的说:真对不起,让刘市长跟着受委屈了,既然这样,那就答应他吧,到时我们改一下设计方案,看能不能留出两幢单元楼来,以便安置一些坚决要求回迁的居民。 刘立民笑了说:我就知道你们房地产商都是留有后手的,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孙建良说:这不都是被逼无奈嘛,可这样一来,我们的牺牲就大了,到时候建设局在规划上可得给我们开个绿灯,在容积率上放宽些尺度。 周源一听笑了,点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暗自高兴,想:到哪座山唱哪个歌,到时候你还得出血。 刘立民又嘱咐了几句,然后亲自带着他们又来到了状元里。 一进鲁家,周源说:刘市长亲自来看鲁大爷了。 鲁老头说:市长来了我也不搬。 刘立民面带笑容的说:鲁大爷,我不是来让您老搬家的,您既然在这里住着舒服,等新状元里建好了,您再回来住。 鲁老头坐了起来问:你说话算数? 刘立民说:当然算数了,前段时间是我不了解情况,下面的人做事又太鲁莽,让您老受惊了,您老是国家的功臣,这些年对您照顾不周已经不应该了,怎么还能再让您受委屈呢? 鲁老头高兴的说:还是市长水平高,讲话就是让人爱听,不象那帮瞎孩子,把政府的好经都给唱歪了。 李二石把回迁协议书拿了出来,要鲁老头签字。 鲁老头带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一遍,又问了几个问题,见没什么漏洞,接过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二石又拿出一份文件。 刘立民扫了一眼,见上面写“保密协议”,觉着他们当着自己的面签这个不太好,就说:鲁大爷,我还有个会要开,您先歇着,有空我再来看您。 刘立民又对周源说:一会带鲁大爷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千万把老人家照顾好了,要再有个闪失我拿你是问。 说完刘立民先走了。 鲁老头看着李二石手里的文件问:这是什么? 李二石说:这是保密协议,我们给你这么大的优惠,你也得为我们保守秘密才行,否则其它拆迁户知道了,都这样闹,那我们还不赔得去喝西北风! 鲁老头一听又不高兴了说:什么你们给我的优惠,我的房子我的地,你们占了不说是我给你们造福,反倒成了我赖你们是不是?这个字我不签。 说完又躺床上哼哼去了。 孙建良说:老人家,这是个程序,咱们双方好有个约束,您就签了吧。 鲁老头就是不理他的茬。 周源在一旁打圆场说:算了,签不签的也起不到多大作用,老人家是老军人了,这个觉悟还是有的,这事就这样吧。 李二石还要说什么,孙建良制止了他。 回到市政府,刘立民马上把处理结果向郑书记作了汇报,郑书记还算满意,又再三强调,以后不能再出类似的问题了。 刘立民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关算是度过去了。 第五十三章 周源的早餐一般都是在家里吃的,吃完饭下楼坐上早就在楼下等他的车去局里。 今天却起得特别早,告诉老婆,自己在网上看到有人发贴子说中心街的路都是水坑,骂他光修领导过得桥,不管百姓走得路,他要去看看那条路到底烂到什么程度了。 老婆疑惑的看看他,说:你吃了饭让司机拉你去也一样看。 周源说:刘市长都经常微服私访,我也要去深入深入群众。 周源出了门,急匆匆地朝方家铺子方向走去。 他可没有什么深入群众的觉悟,昨天他听司机说,方家铺子有对姊妹花,美若天仙,这段时间去方家铺子吃早点的人都排上了队,都是为了一亲芳泽。 周源进了粥铺,发现自己还是来晚了,铺子里已经坐满了人,有认得他的,起身让他坐下,他也不客气,屁股一挨上凳子就四下寻找那对传说中的仙女。 方未华端了小米粥给他送过来。周源并不知道方未华在何日修那儿工作,只见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细长的手指纤纤若笋,一身的清香如兰如芷,不由看得眼直,心想真是名不虚传,大江原来还有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孩。 他没看见姚桃桃,有些不甘心,就问方未华:妹子,你妹妹怎么不在? 方未华也不认识他,见他一付轻薄的样子,有些鄙夷他,并不理睬,转身招呼别人去了。 周源很是尴尬,心里想,不要你趾高气扬的,早晚我得把你弄到手。 周源心里正盘算着,李三虎带着几个人也来吃粥,看到他,坐过来说:哟,周局,你来得挺早啊! 周源说:去上班,路过这儿,听人家说这里的粥好喝,就过来尝尝。 三虎大大咧咧的说:是粥好还是人好啊?可惜这个妞你没机会了。 周源看了看周围小声说:你说话要有点分寸啊,什么粥好人好的,怎么着你也是个企业的副总,一点不注意形象。 三虎心说:跟我装什么呀,就你那点小九九谁不清楚。 周源问他:你说我没机会什么意思?你有机会? 三虎说:她是何日修的助理,你想狗窝里连窝头都搁不住,这么好的一块香喷喷的肉他还能光看不咬一口? 周源说:你的嘴也太损了。她是何日修的人啊?她不是还有个妹妹吗?怎么没看见? 三虎这个人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其实脑子转得一点不慢,他马上明白周源是色心贼胆一起动了,他坏笑着说:她妹妹可是个雏儿,大学生,比她还水灵呢,怎么样,想不想咬一口,不,你看我这张嘴,我是说你想不想弄到手?这事好办呀,让何日修帮你约,一约就是姊妹两个,你想要哪个随你挑。 周源听他这样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嘴里却说:你怎么没一点正经,吃你的粥吧,我先走了。 周源去掏钱包,三虎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请客了,你没开车呀?我让我的车送你。 说完叫过正吃饭的司机,送周源去局里。 周源一回到办公室,马上给何日修打电话:何老板,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啊! 何日修听他这样说,有些纳闷,太阳这是从哪边出来的啊,他一个局长会主动请我吃饭? 周源说:上次打牌多亏了你,那笔钱还没还你呢,晚上我摆一桌,算是感谢酒。 何日修心里说:一顿饭我十万块没有了,感谢个屁,不就是摆鸿门宴嘛,你不请我我也没打算要那十万块钱。 何日修答应着,问:去哪里吃? 周源说:我想了想,大江也没几个好酒店,就安排你的度假村里算了,那儿又清静,又能给你增加点营业额。 何日修心里这个气啊:你真是个周扒皮,去我的酒店请我吃饭,这不明摆着让我结账吗?想喝酒就明说呗,绕这一大圈子干嘛。 何日修说:那就这样定吧,晚上我在度假村等你。 周源的意思还没说清楚,不肯挂电话,又说:我还约了房管局的两位科长一起去,她们可都是管着房地产业务的,你们认识一下对你的公司有帮助啊,两个科长都是女的,你那边也安排两个美女陪一下啊,我听说你有个助理,还是名牌大学生,也叫过来一起认识认识吧! 何日修一下子就明白周源的意思了,嘴里应承着,心想:人家都叫你花局长,可真不是浪得虚名。 放下电话,何日修开始琢磨晚上带谁去赴宴,平时的宴会他会带方未华,但是周源这个人人品的确太差,他不想让方未华认识这样的人,他想了一下决定让秘书李钰跟着去,可是还少一个呢?周源明说了要两个的。 何日修忽然一下子想到了田小曼,自己不由暗自笑了。 临近下班时,何日修让李钰先去度假村安排酒菜,自己开车去了仁园茶楼。 何日修很长时间没来了,田小曼见他只有一个人,有些奇怪,问他:何总,你今天怎么这么雅兴,一个人跑我这里喝茶? 何日修要了一壶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跟小曼东扯西扯的聊天。 到了他和周源约好的时间,他也不急,果然周源已经在度假村等得急了,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还没到。 何日修想了想给李钰打电话过去问:周局几个人去的? 李钰说:就他一个人。 何日修其实早就想到周源会使这一招了,他堂堂一个局长,想找美女陪着喝酒,怎么会带自己的下属去呢?而且还是两个女干部?凭他何日修这些年的经验,这肯定是周源的借口。 何日修挂上电话,笑着问小曼:晚上有应酬吗? 田小曼说:怎么何总要请我吃饭吗? 何日修说:是啊,就怕你不给我面子啊。 田小曼一脸的妩媚说:何总请我吃饭,求之不得呢,怎么敢不给面子。 何日修本来以为还得费一番口舌才能说动她呢,没想到她如此痛快,心里就有些失落,本来还觉着自己用田小曼挡差有些不够磊落的,既然人家都不在乎和谁在一起吃饭,那自己何必还怜香惜玉的。 何日修与田小曼到了度假村,周源见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很是失望,又不便明说,好在小曼李钰也都不俗,脸上慢慢又温暖起来。 李钰和小曼分别坐在周源两边,李钰知道自己是来陪周源的,小曼可不知自己的角色,以为何日修对她有好感呢,频频与何日修交杯换盏。 何日修平时最烦的就是酒场应酬,周源恰恰相反,最喜欢泡酒场,现在有美女作陪,就更显出他酒场的本事了,左喝一杯又喝一杯,其乐融融。 何日修见周源劲头十足,不知他要喝到什么时候,又不能扫他的兴,很是反感,就给李钰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去了。 李钰随后也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 何日修问他还能不能喝。 李钰说:喝得差不多了,再喝要吐了。 何日修说:你悄悄地告诉田小曼,你们两个人想个法子把周源灌醉了,要不然,今晚还不知道要喝到什么时候呢。 李钰笑着说:这个简单,我看田小曼的酒量比我的大,她只要想喝,一个人也把周源给喝倒了。 回到桌上继续喝,李钰附在小曼的耳上低语了几句,小曼看着何日修笑,何日修装作没看见,拿了酒瓶亲自给周源倒满酒杯。 小曼走过去给周源的端酒,周源装做接酒杯,却握住了她的手不放,说:田小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田小曼说:周局,你喝了这杯酒再讲。说着端着酒杯朝他嘴里送,周源顺势一拉,把小曼拉到自己腿上,田小曼收不住脚,就坐下了。 李钰说:周局,一个大美女坐在你腿上,得喝三杯。 周源被小曼往腿上一坐,全身都酥了,别说是三杯,就是十杯他也来之不拒了。 周源喝完三杯,小曼还没起来,又陪他喝了三杯。 接连六杯酒下肚,周源说话可就放肆起来:小曼,你亲我一下,我再喝三杯。 小曼起身要走说:我亲你一下,你得喝十杯才行。 周源拉住她不放说:好,好,十杯就十杯,喝完十杯抱得美人归。 小曼见他真答应了,不好再反悔,只得重新坐到他腿上,先让他喝完三杯酒,然后在他脸上轻轻亲吻了一下,周源被她的湿唇香吻一贴,早就魂飞天外了,不等劝,自已一气把剩下的七杯都喝了。 这时的周源,已经喝得大了,别说抱得美人归了,就是别人抱他,他也走不成路了。 何日修看他丑态百出的样子,想笑没笑出来,吩咐服务生把他背到客房里住下,自己开了车去送李钰和田小曼。 送完李钰再送田小曼时,田小曼说:何总,你不地道,今天说要请我吃饭的,没想到是骗我来陪酒的,为了你,我连色相都出卖了,你该怎么补偿我? 何日修想,你还在我面前装纯,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啊。 何日修表示歉意说:改天我再好好补请你一次吧。 田小曼不答应说,你亲我一下,我也找个平衡。 何日修笑笑,把车子停在仁园门口说:你到了,谢谢你今天赏光,祝你做个好梦。 田小曼并不下车,把脸凑上去等何日修吻她。 何日修已经下了车去帮她把车门打开了,田小曼见何日修不解风情,只得下了车。 第五十四章 周日,杨主任约了刘立民来上佳度假村垂钓。 何日修心领神会,知道杨主任是借机让刘立民看看温泉项目,于是给方未华打了个电话:小方,今天人大的杨主任和刘市长来视察温泉项目,这里面有你设计的一些园林、亭榭,你来解说一下吧。 方未华正帮桃桃补习英语,接到何日修的电话很高兴,马上愉快的答应了,她不是因为要给市里的领导解说高兴,而是因为可以在工作时间之外能和何日修在一起高兴。 她告诉桃桃自己要出去一下,桃桃问:你去哪里?是约会去吗? 方未华的脸一下子红了:死丫头,你是电脑啊,联想牌的?瞎想什么哪?我是去加班。 桃桃看她不自然的样子说:肯定被我说中了,什么加班呀,一定是去会男朋友,真是重色轻友! 方未华被她说的心虚起来,解释说:真是去加班,一会市里的领导要去度假村视察温泉项目,我要去为领导解说。 桃桃调皮地摇头:不信,除非你带我去,我亲眼见了才相信。 方未华被她缠得不行,说:我是去工作,带你去怎么行? 桃桃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直乐:度假村那么大,你忙你的,我玩我的,等你工作完了,咱一起再回来呗! 方未华让桃桃逼得没了退路,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幸亏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要不然,真被缠死了,好吧,我投降,带你去。 方未华与桃桃到度假村时,刘立民他们还没到。 何日修看桃桃也来了,关切地问:你妈妈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一直想去看看的,也没抽时间来。 桃桃很感动,说:谢谢何总的帮助,我妈妈现在好多了,自己扶着墙都可以下地了。 何日修说:咱上次怎么说的来着?不许再说谢谢两个字,替我给你妈妈问声好,等她完全康复了,你带她来度假村散散心。 桃桃又要说谢谢,话到嘴边忙改口说:不敢再麻烦何总了,已经让您费心了。 何日修笑了:以后不要叫我何总,叫叔叔吧。 方未华不乐意了:何总,你太坏了,你就是想转个弯的占我便宜,我是她姐,她叫你叔叔,那我也得叫你叔叔了,你不是就比我们大几岁吗,装什么呀,小桃,别理他,就叫他哥。 何日修被她们逗得大笑:好好,你们叫我哥吧,那我回头去叫老方头叔叔去。 桃桃吐了下舌头说:是啊,总得有人吃亏啊,那要不这样吧,和方爸在一起时就叫你叔叔,方爸不在的时候就叫你哥。 方未华嗔道:死丫头,你倒会来事,两边都不得罪,管他吃不吃亏,听我的,就叫他哥。 三个人正说笑着,杨主任和刘立民的车进了度假村。 何日修迎过去,帮他们开开车门,杨主任一下车,看到方未华和桃桃,轻声说:你怎么还找了两个女孩子,不许耍花花肠子啊。 杜伟坏笑着捅了一下何日修的腰低声说:你是不见真神不烧香,不见活佛不磕头,哥们成天来度假村,你也没美女招待过,刘立民一来,你一下子就上了两个人间*,你这小子也太…… 何日修不等他说完,喝道:你胡扯什么,她们叫你叔叔! 方未华在前面带路去茶室,桃桃见真来了这么多领导,要走开,刘立民叫住她和蔼地说:小方我认识,这个女孩叫什么名字?怎么见我来了要躲开呢? 桃桃看了看何日修,不知该走还是留下来。 何日修忙说:她叫姚桃桃,是小方的妹妹,正上着大学呢,不是要躲,是去给您准备茶水呢。 何日修说完给桃桃使了个眼色。 桃桃会意地走到刘立民跟前,伸出手去,落落大方地说:刘市长好,欢迎您来指导工作。 刘立民轻轻握着她细腻娇嫩的小手,心里有种痒痒的感觉,手心竟渗出汗来,要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真想多握一会。 桃桃适时地抽出手又去和杨主任打了招呼,杜伟也从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手,也借机伸出手去,何日修有些好笑,故意挡开他对桃桃说:小桃,请杨主任和刘市长去喝茶。 杜伟又在背后狠狠地捶了一下何日修,何日修附在他耳边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也。 几个人在茶室里坐下,茶艺师进来演绎了一番茶道,刘立民听着何日修介绍度假村的情况,眼睛却不时地瞟一眼桃桃。 他在心里暗自赞叹造物主的神奇,把这个女孩子打造得精美绝伦,象一件艺术品一样,只一个词可以适合她:天然去雕琢。 刘立民现在已经不是在欣赏桃桃的美了,而是用挑剔的眼光去找寻她的不足,但是无论从哪方面,都挑不出一点瑕疵。 她一米七左右的个头,走起路来阿娜多恣,站在那儿亭亭玉立,坐下来又沉静如水,一头秀发直直地垂下来,把干净柔美的脸庞衬托得愈发楚楚动人,尤其那双眼睛,大而精灵,顾盼之间似乎可以冲透人的心灵,高挑的鼻梁,挺拔秀美,温润如美玉的耳垂,好象随时都要滴下水珠一样,绵薄粉红的嘴唇,轻轻一笑,洁白的牙齿如一粒粒整齐的玛瑙绽放开来。 刘立民的目光长久的留在她的手上,那是一双举世无双的小手,指节细长,指甲粉红,白如雪,细如脂,滑如丝,握在手里的感觉轻柔无骨又湿润温存,刘立民那只触摸过桃桃的手心里似乎还留着她的体温,不忍再触摸任何东西。 何日修看出刘立民的心思,见他心不在焉,看了一眼杨主任。 杨主任轻咳了一声说:立民,上佳集团准备在度假村开发个温泉的项目,我认为不错,他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刘立民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说:好啊,我以前去海南,看人家那里的温泉开发的很成功,如果在大江能上一个这样的项目,那可是给大江的旅游业增添了亮点,你们有具体的方案吗? 方未华把效果图拿出来,边指给刘立民看边解说。 刘立民又看了一眼桃桃,桃桃发觉他在看自己,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宛尔一笑,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刘立民现在心思已经不在温泉了,他满脑子都是桃桃的一颦一笑。 何日修等方未华解说完,又把这个项目的投资和前景介绍了一下,然后说:刘市长,这个项目我想能不能作为市里的十大重点项目之一,写进政府报告里? 刘立民想也没想,随口答道:可以啊,我看行。 何日修连忙说:谢谢刘市长。 杨主任见目的达到了,很高兴,说:立民,我们是先钓几竿还是吃完饭再钓? 刘立民看了一下表说:哟,都十一点半了,还是先吃饭吧,别饿坏了两个女孩子。 杜伟跟他开玩笔说:还是刘市长懂得怜香惜玉啊。 刘立民掩饰着说:哪里,我也有点饿了,何总啊,你这里有什么拿手的菜吗?走,我们去尝尝。 几个出了茶室向餐厅走去,方未华跟在何日修身后悄声说:这个刘市长有点色迷迷的,怎么老是看桃桃。 何日修说:别瞎说,你的小脑袋瓜子里整天装的什么?就不能想点正事? 方未华不高兴的说:他的眼神就是不对嘛,你用那种眼神看我一眼试试? 何日修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方未华问:什么? 何日修笑:我看你了,我问你感觉我的眼神对不对? 方未华被何日修逗得也笑了:你太坏了。 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刘立民的手机响了,刘立民看了一下号码,是郑书记办公室的,连忙接听:立民,你到市委来一下吧,对,我在办公室等你,有些事要和你交流一下。 刘立民有些郁闷,本来想在酒桌上多和桃桃亲近亲近的,没成想却被郑书记搅了好梦,大星期天的,不在家休息,跑办公室去干什么?自己工作狂也就罢了,还让别人也不安生。 刘立民只好恋恋不舍的和众人告别,临走握了握桃桃的手,心里又激动了一番。 第五十五章 刘立民坐在车里,偷偷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也没闻出什么味道,心里不免自嘲了一把:经风经雨的也算阅人无数了,没想到被一个小丫头给弄得乱了方寸。 刘立民一进郑书记的办公室,见里面还有两个生面孔,不由愣了,问:郑书记,这两位是? 没等郑书记介绍,其中一人示意他坐下说:我是省纪委的卫士国,这位是我的同事梁步先,省纪委委派我们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刘立民刚要坐下,又站起来说:省纪委? 那个人掏出证件给他看了一下说:立民同志,不要紧张,坐下来谈。 刘立民看了看郑书记,郑书记点点头又看看卫士国说:我要回避一下吗? 卫士国说:不必了。 卫士国说:立民同志,我下面的问题很严肃,这可能涉及一些党的干部的清白问题,我希望你能事实求是的回答。 刘立民点头说:我明白,我愿以党性作保证。 卫士国:那就好,你认识孙建良吗? 刘立民:认识,他是建良集团的董事长。 卫士国点点: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刘立民:他来大江市开发状元里,因为状元里是市里的重点工程,我去他们公司搞过几次调研。 卫士国:之前认识吗? 刘立民摇头:不认识。 状元里招标有几家公司竞标? 两家。 都是哪两家? 建良集团和江华集团? 谁最后竞标成功? 建良集团。 现在开发状元里的是哪家公司? 建良集团。 良华公司是谁的公司? 是建良集团与江华集团共同投资成立的公司。 也就是说实际竞标的公司是一家? 刘立民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明白卫士国此行的目的了。 他想了想说:据我所知,他们是在竞标后才合作的。 你在竞标前知道不知道他们会共同开发状元里? 这个我不知道。 你在竞标过程中有没有收受过他们的礼物钱财? 刘立民急忙表白:绝对没有,这点请你们,请党放心,我是党多年培养的国家干部,我知道一个党员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一直严于律己,包括对亲属对身边的人都是严格要求,你们可以调查。 卫士国:其它领导,包括省里的领导有没有人给你打过招呼,或者暗示,让你在建良集团竞标时提供帮助? 刘立民摇摇头:没有。 卫士国说:你对状元里的招标怎么评价? 刘立民:完全按照国家的有关规定,坚持了公开公正公平的的原则。 卫士国: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刘立民:没有了。 卫士国:那好,你看看谈话记录,如果没有异议,就签个字吧。 刘立民签完字,卫士国递给他一支烟说:刘市长,让你受惊了,没办法,我们也是遵照上级的指示办事,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刘立民接过烟,放在桌上说:对不起,卫主任,我不抽烟。卫主任,你放心,我能理解你们的工作,不过我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让你们连星期天也不能休息。 卫士国笑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有人匿名检举,孙建良在竞标过程中,涉嫌徇私舞弊,因为里面牵涉到了你还有一些领导干部,所以省纪委领导很重视,派我们下来调查一下,本来是要周一来的,纪委领导也是从保护干部出发,怕周一人多嘴杂,影响不好,所以改在了周日,打扰你们休息,多多见凉啊。 刘立民说:哪里,你们辛苦了,谢谢省纪委领导的关心,想得这么周到! 郑书记也说:是啊,大周末的,害得你们跑这么远的路,立民,找个好点酒店,请两位领导吃顿便饭。 卫士国两人推辞了一番,欣然接受了。 吃完饭,郑书记和刘立民又就检举信的事交换了一下意见。 郑书记说:立民,这个事你要重视起来,虽然是匿名检举,但是什么事都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排除招标委员会的人中间有违反原则滥用职权的,要多敲打敲打我们的干部,,还要多和开发商他们沟通沟通,给他们打个招呼,安心抓好项目建设,不要把心思用偏了,现在还不清楚检举者的真正目的,一定要谨小慎微,坚决杜绝大工程大*,建起一座楼倒下一批干部的事情在我市发生。 刘立民心里不痛快了:什么大工程大*?你这不是敲打我的吗?你做着甩手掌柜享着清闲,过是我的,功是你的,还时不时旁敲侧击一下子,就你一个人清正廉洁? 刘立民在话里藏枪夹棒的说:是啊,肉落千人口,罪过一人担,如果状元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责任可都是我的了。是要敲打下一些干部了,在大江市总有那么一些人,自己不干事,却总喜欢挑干事人的刺,自己坐下来隔岸观火,却还时不时的火上浇油,我们不仅要会使用干部,还要会保护干部,不能让真正干事的人寒心啊。 郑书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状元里是重点项目,是大江多年想解决一直解决不了的老大难,我们这届班子要能解决了,我第一个给你请功,这点你放心,谁干没干工作,谁干得好与坏,全市上下都看着呢。 刘立民说:郑书记不要误会,我没有让你给我请功的意思,状元里干好了是咱集体的智慧,干不好的话我希望别把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郑书记微笑着说:你一到大江就要上马状元里里改造工程,我支持你了,现在我仍然支持你,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那个周源,就是个官混子,当不得大用,关键的时候可能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我们做领导的,宁用张会水那样的官油子,慎用周源这样的官混子,状元里的事,你少让他插手。 刘立民没想到郑书记会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顿时热乎乎的,也不保留自己的想法了,说:其实在起用他之前,我对他的事也有所耳闻,但是状元里这样的工程,官油子都脚底抹油溜了,只有官混子周源肯来浑水摸鱼,倒未必是件坏事,我也就是想让他在里面搅和搅和,如果状元里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混子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郑书记有些惊讶,没想到刘立民对官场之道运用的如此炉火纯青,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说:你喜欢打麻将啊? 刘立民与郑书记相视一笑,两个人都有了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第五十六章 刘立民不敢对检举信的事掉以轻心,周一一到办公室,就让秘书约了孙建良见面。 孙建良以为鲁老头的事又生枝节了,问他:刘市长,鲁老头的事不会又有什么变化了吧? 刘立民说:先不要管鲁老头了,这两天你那里没什么事吧? 孙建良不明白刘立民的意思:没什么事啊? 刘立民点点头说:没什么事就好,昨天省纪委的人来大江了,是检举你们公司在竞标过程中有舞弊行为的,还牵涉到一些领导,当然也包括我,我已经给省纪委作了保证,希望你能跟我说句实话,你们有没有做过出格的事,如果有的话,你可不要隐瞒。 孙建良说:没影的事,这是谁在栽赃陷害呀。 刘立民认真的说:这个问题很严重,你要想清楚了,没有最好,有的话可以改正,千万不要有侥幸心理,纪委既然盯上了,就不会轻易罢手,检举的人也不会就此罢手,如果让纪委的人爬到了把柄,到时再想挽回就难了。 孙建良态度很坚决:绝对没有,我们公司招标凭的是实力,从不走歪门邪道,我自从来到大江连一顿饭都没请刘市长吃过呢,别说行贿送礼了!这不是诬陷吗? 刘立民说:虽说脚正不怕鞋歪,但是走得路多了也难免磨破了鞋露出脚趾头,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对他政府官员做过违反政策的事,我认为人家既然检举,就肯定掌握些什么,这回是匿名,说不定下回就具名了,小心使得万年船啊。 孙建良想起给何庆国股份的事,又细想想,这事就他和李二石两个人知道,而且没用何庆国和他亲属的名字,应该不会暴露,其它的事不过仨瓜俩枣的,吃顿饭送个纪念品什么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孙建良说:我做过的事我有数,没有就是没有,鸡蛋不孵鸡,硬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那根本不可能,我看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扰乱视听,或者打击报复,不用理他。 刘立民放下心来,说:这事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再扩大了,状元里那边你们要加快进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工,以防夜长梦多。 孙建良点头称是。 让郑书记和刘立民都没想到的是,卫士国和梁步先并没有回省城。 孙建良回到公司时,卫、梁两人正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他呢。 卫士国一亮明身份,孙建良心想真让刘立民说准了。 卫士国笑着问:是从刘立民那儿来吧? 孙建良想说不是的,转念一想,人家既然都挑明了,何必再干弄巧成拙的蠢事,点头承认了说:我去刘市长那儿汇报一下状元里进展情况。 卫士国并不继续追问他和刘立民谈了什么,只是聊天一样的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孙建良渐渐放松了警惕,卫士国忽然问他:你戴得这块表不错,挺贵吧? 孙建良哦了一声说:不贵,几年前在香港买的,也就几万块钱吧,还不知是真的假的。 卫士国要过来看了看说:劳力士,香港回归限量版的,得几十万吧? 说完转头看着梁步先问:我记得刘立民也有一块这样的表,好像听他说也是几年前买的,是吗? 孙建良并不惊慌,因为他没送过刘立民手表。 梁步先接过手表看了看,大概觉察到了孙建良的沉着,把表还给他说:有钱的带表,没钱的带戒,这话不假,孙总,你们公司几个股东? 孙建良一怔,问:你是说哪个公司? 卫士国说:当然是良华公司。 孙建良明白,一个公司里有几个股东,是很容易查到的,这事隐瞒不了,只得如实回答:三个。 卫士国问:哪三个? 孙建良说:建良集团,江华集团,还有一个是自然人的股份。 卫士国:谈谈自然人股东的情况? 孙建良心里打起了鼓,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可是又一想,如果他们已经知道这个自然人与何庆国有关系的话,为什么只字不提何庆国,却点刘立民呢?这就是说,他们不知道这个自然人的底细,是在诈自己。 于是定了定神,按照他早就和李二石统一过的口径回答说:这个人是做房地产营销策划的,他对别墅的销售很精通,考虑到今后状元里的销售,就吸纳他成为一个小股东。 卫士国故意装着听岔了问:什么?做公关策划的? 孙建良以为他真没听楚,又重复了一遍:营销策划。 卫士国:我们会去核实的。 梁步先插了一句话:你们做这个工程,公关费用是多少? 孙建良说:状元里是大江市最大的一个旧城改造项目,已经筹划了好几年了,一直实施不了,所以市里给的政策很优越,我们几乎不用拿公关费。 卫士国笑笑:市里的政策都是白给的? 孙建良说:刘市长是一个想干事干实事的好领导,他一上任就提出了建设大而强富而美的新大江,尤其状元里改造,他更是亲力亲为,不遗余力,凡是市里能给的政策,凡是国家允许的政策,他都为我们企业去争取,就是想营造一个宽松的投资环境,让我们把这个工程顺利的实施,他要的是造福一方百姓,要的是几任市长想做没做下来,但在他任上却干成的荣誉感,所以,政策也不是白给,他对我们有要求,就是干好干漂亮了状元里这个项目,让他的心血没有白费。 卫士国问:刘立民就没有私心? 孙建良见自己的一番话,起到了正面的效果,说:每个人都有私心,刘市长的私心可能就是,借解决这个多少年来悬而未决的老大难问题,干出政绩,树立自己的威信,为自己加分。 卫士国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孙建良全是维护刘立民的话,还时不时的唱唱高调,反正问的也是无关痛痒,他回答起来自然也是照着皆大欢喜来。 卫士国他们此行的目的,大概也是走走程序,给上级有个交待。不过孙建良明白,问题的关键是那封检举信,要么是词焉不详,要么是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否则,纪委的人不会这样和他谈话。 送走省纪委的人,孙建良坐在办公室里苦思冥想了半天,他在想谁是这个检举人。 他怀疑最多的就是师兄何日修。 孙建良很苦恼,象有一团厚厚的雾笼罩了自己一样,挣不脱,也扯不破。 李二石进来时,孙建良一点察觉都没有。 李二石问他:在想什么呢? 孙建良看到他,摇摇头说:没想什么。 李二石问:刚才从你办公室出去的那两个人好象没怎么见过,是你朋友吗? 孙建良的目光有些深邃,看着李二石,良久说:这段时间要小心从事,尽量少和政府的人打交道,尤其不要有经济上的往来。 李二石明白他的意思,说:那两个人是纪委的人? 孙建良反问:没去找你谈话吗? 李二石摇摇头说:找我干嘛,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孙建良心里有些不舒服,说:叫不叫门的由不得你。 李二石说:状元里又出了点小问题,有三个拆迁户好象知道了我们与鲁老头之间的协议,死活不签字。 孙建良的头痛起来,冲李二石摆了摆手说:你看着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