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苍之道》 第一章 人生初见 一枚铜钱,外圆内方,翻转落定,铜绿间透出“开元”二字。 斜斜伸出一只小手,抓向了那枚铜钱。 已是腊月的天,那只小手手腕自上的衣衫却略显单薄。 黑糊糊、脏兮兮,一补再补的补丁上,不知何时又开了几道口子。 冷风灌入,直叫那只小手一个哆嗦,虽有哆嗦,但那手却死死地按住了地上的那枚铜钱,好似生怕它长了脚,跑了走。 “喂,新来的,把手挪开!” 头顶传来了呵斥之声。 那只小手的主人抬起了脑袋,仰起了脸,脸上依旧黑糊糊、脏兮兮,但却生着一双十分明亮的大眼睛。 眨眼之间透着股灵气,与其一身打扮甚为不符。 看着模样,年龄依稀可辨,约莫十二三岁。 顺着其目光,只见在他身前站了两个高大的少年,穿着厚实,却也打满了补丁,略显干净的脸上透着股阴狠之色。 “呵,原来是个哑巴!” 其中一人冷声笑道,伸出一脚,踩向了那只按着铜钱的小手。 “哎哟~!” 那少年的脚才一触碰到那小手的手背,便又猛地缩了回去。 “二狗,你怎么了?” 另一名少年急声问道。 那叫二狗的少年呲着牙咧着嘴,嘟囔一声:“大柱,他手上有古怪。” “哟呵!来了个硬茬?” 那叫大柱的少年扬起了手中的要饭棍,便要砸向那只小手。 “住手!” 一辆恰巧路过的马车停了下来,其内传出一声喝止。 声音略显稚嫩,却十分清脆,宛若风铃。 要饭棍应声而止,定在了半空之中。 “哟,是元先生。” 大柱收起了棍子,拉着二狗转身,对着马车车板处弯下了腰。 车板上坐了个老者,白衣白发,体态充盈,好似一个老神仙。 那白衣老者呵呵一笑,道:“三奎的手下真是越来越缺乏管教,当街欺负一名弱小,还敢妄言仁义之帮!” “元先生教训得是!”大柱低着头,回道,“不过,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这小子新来洛城,未请而先乞,是为乱了规矩……” “好了!” 白衣老者摆了摆手,止住了大柱的说词。 大柱眼中神色一闪,拉过二狗,再次对着那白衣老者行了一个大礼,一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了街角处。 白衣老者手捋长须,沉吟一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说罢,下得马车,小走几步,来到那哑儿的跟前,俯下身,自袖中摸出了一块整银。 置于那哑儿的眼前,道:“既然相遇,便是善缘。小家伙,你且拿着它去换些吃食,再添置点衣物。” 那哑儿一手抓起地上的铜钱,一手接过老者的整银,闪着大眼,依旧口中无音。 白衣老者轻叹一声,转身上得马车,高呼一声,继续策马前行。 那哑儿见此,忽地起身,双肩一高一低,竟跟着马车追了出去,原还是个瘸子。 马车自是行速不慢,但那哑儿却始终与它相距只有五丈之距。 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座宅院之外,宅院气势恢宏,朱漆之上多有镶金画银之处,匾额高悬,金底墨字,上书——“元明私学”四字。 宅门大开着,其旁立了两名小童,均着一身白衣。 白衣老者下得马车,回首之际,瞧见了呆立在不远处的哑儿,不禁轻咦了一声。 就在此当,马车车帘一挑,一个丫鬟搀扶着一个少女下了马车。 只见那少女肌肤赛雪,发如堆鸦,虽只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容貌却已生得极美,只是脸色稍微苍白了些。 那少女顺着白衣老者的目光,瞧见了那呆呆而立的哑儿,向那老者低言了几句,便转身入宅门。 白衣老者一挥手,招过门口的两名小童,拿手指着不远处的哑儿,对他二人低声吩咐了几句,便也入了宅门,两名小童又站到了门旁。 哑儿神色微微一愣,亦迈开了步子,走向了宅门。 说也奇怪,那两名小童竟然未对其进行阻拦,待他入得门后,一人入内关上了宅门,一人在外牵走了马车。 宅院内,哑儿遥遥跟着少女和老者,不刻间便听到了阵阵读书之声。 “元先生早!” 读书声忽地停了下来,老者引着少女走进了一间课堂。 老者微微点头,抬起一手,指向了身边的少女,高声说道:“这位是新来的道生,姓秦,名素心。往后你们作为师兄师姐,可要好生照顾。” 话音落地,课堂内传出了一阵不小的扰动。 “她就是秦素心?” “洛城第一商贾的独女?” “当朝宰相的外孙女?” “她怎么可能到这来?” …… …… 众口纷纭,均是满脸的不信。 白衣老者沉吟一声,吐出一个字来:“谧!” 声不大,音却重,盖过了满堂的纷说,众人的心头仿佛压下了一块巨石,光张嘴,却是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堂内一片肃静。 “元先生,我坐哪儿?” 那少女忽地出声道,一下打破了此间的肃静。 众人均猛地倒吸一口冷气,那心中的巨石感陡然消失了。 “秦小姐请坐这边。” 白衣老者引着那少女坐到了一处,其旁空空,一人二座。 不过,就在此间,白衣老者的余光,却一直飘忽在一处窗角外。 原来那窗角外,正站着那名跟进来的哑巴乞儿。 就在他适才调用元气吐出真言的过程中,那哑儿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白衣老者回到了堂前,开口道:“按老规矩,在上课之前,我要抽考几个问题。” “柳三通!” “弟子在。” “我且问你,何为五所之学?” “回先生,乃为私学、院学、府学、宫学、太学。” “陈慕白!” “弟子在。” “我且问你,何为道者五阶?” “回先生,乃为常、贤、圣、至、天五阶。” “颜文卿!” “弟…弟子在。” “我且问你,何为道者?” “回…回先生,就…就是开了元气的人…” “那我再问你,何为元气?” “回…回先生,就…就是身体里的一种气…” 那人说话之声,越说越小,直至细若蚊蝇,惹得满堂大笑。 “文卿讲得实在!” 白衣老者呵呵笑道,众道生均止住了大笑。 “那谁又能与我细细地讲讲,这道者五阶的分别所指?” 白衣老者目光如炬,扫过堂下众道生的脸膛。 “回先生,道者谓之常阶,乃是初通天地之元气,吸阳采阴,修五行,通经脉,实为炼体练气。” 一名少年悄然站起,脱口言道。 白衣老者点头接口道:“好,不错,你且坐下。那谁再与我说说,贤道之所指呢?” 堂中众道生大眼瞪小眼,他们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加之洛城城小位偏,是故只能上个私学,此私学开学只才半年,所教之物皆只限于常道,常道往上,却是还未有哪个先生教授的。 不止如此,开学半年以来,能够初通天地元气的道生,也只才寥寥五名而已。 众道生均是心中犯疑,不知这元先生何故来此一问。 “回先生,所谓贤道,乃是贯通经脉,开周身三百六十五窍,形气海于丹田,可凝气成实,御万物。” 秦素心幽幽地站了起来,轻笑着说道,语声空灵婉转,好似百灵在歌唱,直听得众道生微微一醉。 白衣老者眉角微弯,接着问道:“那何为圣道呢?” 秦素心回道:“回先生,所谓圣道,乃是凝气化晶而成丹,御空而行,可凝气成灵,法游身外。” “那至道呢?” “回先生,所谓至道,乃是破丹而成婴,得后天乙气,灵通天地,法相天成,翻山倒海如掌中儿戏。” “那天道呢?” “回先生,所谓天道,乃是凝婴成神,得先天乙气,可斡旋造化,燮理阴阳,吐纳精气,与道独存,守神全形。” “好!”白衣老者鼓掌赞道。 满堂道生亦跟着一同鼓掌,心中莫不赞道,不愧是巨贾之女、相门之后。 而就在这时,堂外的一处窗角边却传来了一声轻哼。 那乞儿不是哑巴! 第二章 不肖之子 白衣老者轻咦一声,堂内复归肃静。 “小家伙,你可有不同的见解?” 白衣老者轻走几步,来得窗边。 乞儿眼中含笑,却是笑而不语。 白衣老者见此,不由得心中微怒,他本是名告老还乡的大儒,于一年之前回得洛城。 瞧见家乡民智依旧闭塞,故此才自行开设这间私学,以期能泽福乡民。 今日他秉以善心,救下了这名乞儿,却不料此人所藏甚深,竟然瞒过了他的法眼,还在此藐视堂学! 一念及此,不禁探出一手,抓向了那名乞儿。 掌中元气吞吐,宛若实质,这老者竟是名贤道者! 一抓落下,乞儿被抓了个正着,不过那白衣老者却变了神色。 “这是?” 只见他嗖的一下,将那乞儿如同拎小鸡般,拎到了堂内,不待其分说,便紧紧扣住了他的左手寸口。 “内格…奇怪…” 丝丝青色的元气自白衣老者的食指没入那乞儿的寸口之内,又徐徐沿着中指流回到了那白衣老者的掌中。 乞儿脸上神情逐渐扭曲,忽地双眼一耷拉,竟然脑袋一斜,昏睡了过去。 白衣老者伸出宽大的手掌,一把扶住了乞儿。 “元先生,他这是……” 秦素心站了出来,眉眼低垂,楚楚地问道。 白衣老者沉吟一声,道:“逆五行,颠阴阳,此子能活,当是天大的异数。” “他是逆生者!”秦素心惊呼一声,“那他是……” “不,他不是。” 未待秦素心话说完,白衣老者否定了她的猜测。 堂内众道生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二人所谈为何物。 白衣老者唤过堂外两名小童,在二人耳边低言几句,转眼之间,那两名小童便不知将乞儿搀扶去了何处。 琐事纷扰,来得快,去得也快,课堂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景象。 白衣老者踱步于堂间,谈神论道,神采飞扬,讲到妙处,堂间道生均不禁眼前一亮,伸长了脖子,生怕自己错过了一个字一个词。 不过在此之间,却有一人的眼神时而飘忽,时而低垂,秀眉微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白衣老者余光所见,正是那秦素心,不禁暗暗地叹了口气,逆生二字,对于洛城秦家来说,就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 堂内舌灿莲花,妙语连连,堂外乱云低薄,急雪飘飘。 至白衣老者授课完毕,堂外已经堆起了厚厚的积雪,整个洛城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居高俯瞰,一座宅院张灯结彩,在这一片白色之中显得尤为突兀。 门前,一人高的灯笼上均写着一个个大大的“秦”字。 天色已然昏暗,那“秦”字在灯火摇曳间,折射出刺眼的金光,竟是贴了金的墨字。 而此时,元明私学的宅门已然大开,众道生三两成群,拜别白衣老者,各自回了家去。 门前早已有小童备好了车马,只待秦家小姐出门。 “元先生,那名少年……” 一名丫鬟扶着秦素心出了私学,只见此时的她,在白雪的映照下,脸似乎显得更加苍白了。 白衣老者微微一叹,道:“秦小姐请放心,那名少年我已安排妥当。” “可我想……” 秦素心朱唇半启,欲言又止。 白衣老者心通眼明,自然知晓眼前这名少女的心思。 道:“今天乃是老夫人的七十大寿,我看还是择日吧。” 秦素心垂下了眼帘,神色略显失落,转身起步,入了马车。 白衣老者一鞭在手,驾着马车扬长而去,不刻间便消失在了一片白茫茫中。 但就在马车刚刚消失的一刹那,元明私学门口,那在空中飘零的雪花忽地一凝,好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搅动了一般,出现了一个斗大的风旋。 搅得雪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好似一朵雪莲花,久久不落。 不过此时门前空空,宅门早已合闭,此等异象自然便也无人发现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白衣老者驾着马车,从东南至西北,整整穿过了整个洛城,才叫住了马儿,停住了车身。 抬眼望去,红灯高挑,一个诺大的宅院出现在了马车之前。 “秦小姐,我们到了。” 话音落地,马车前人影晃动,一个中年男子行得前来,其后还跟着几名仆从。 “见过元先生,小女身子弱,叫先生受累了。” 那中年男子施了一礼,开口说道。 只见其身着一件深紫掐丝碎花袍,黑发之际镶玉带簪,抬手之间珠光耀耀,俨然一副富商的打扮。 方脸带髯,剑眉虎目,却又透着一股豪爽,说话之际,倒似有些豪侠的风范。 白衣老者下得马车,回之以礼,道:“秦公哪里话,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令媛天资极佳,实是老夫生平仅见。” “爹爹。” 秦素心下得马车,对着那中年男子微微欠身。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侧身道:“来来来,元先生里边请。” 言不多说,几人同步而行,须臾之间,便入得了门庭。 宅子很大,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们几人才穿过外堂,来到了内堂院内。 才一入院,便瞧见满座的高朋,正盯着一处戏台,遥相目盼着什么。 放眼四望,只见院内上空灵光隐隐,竟是设了一道法阵,阻绝了风雪的侵扰。 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嘹,锣鼓齐鸣,琴瑟笙箫。 生、旦、净、丑粉墨登场,演的是“五福祝寿”,请的是京都“金家戏班”。 “娘。” “奶奶。” “老夫人。” 几人穿过满座高朋,来到了主桌之旁。 “免礼,快免礼!” 一个老妇雍容华贵,满头华发,雪白的肌肤之上布满了细细的皱纹,身穿一件大红寿袍,一把扶住了秦素心。 只见其侧头对着那白衣老者,笑着说道:“元先生也来啦!快请入座,快请入座。” 说罢,又看回了秦素心,眼中满是慈爱,将她拉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祖孙俩有说有笑,品茶论戏,一副天伦之乐。 正待众人观戏之时,一名丫鬟慌慌张张,跑进了院内,来到那中年男子的身旁,附耳不知低言了什么,那中年男子的神色猛地一变。 站起身来,快步流星地出了内院,不知去向了何处。 白衣老者眉毛微微一挑,双目一凝,似乎若有所思。 宅内一处厢房,房门猛地被一推而开。 “知秀,你怎么来了!” 房内传出了一声女子的惊呼。 只见一中年男子推门而入,正是那秦素心的爹爹,秦知秀。 房内站着两人,一个妇人,一个黑袍人。 妇人年约四旬,虽是徐娘半老,却依旧风韵犹存。 黑袍人遮了脸面,叫人瞧不出年纪,也瞧不出男女。 秦知秀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宝剑,长约三尺,锋利光寒。 只见其怒目而视,沉声呵道:“秦元,你来做什么!” 那黑袍人哈哈一声笑,原来是名男子。 笑罢,只听得淡淡地说道:“回父亲大人,孩儿自是回来向奶奶贺寿的。” “住嘴!我没你这个不肖之子!” 说着,秦知秀提剑便欲砍向那黑袍人。 却不料,剑落一半,生生地止在了半空,离那黑袍人的头顶只才一尺之距。 “阿玉!你到底还要护他到何时?” 秦知秀怒目侧视,只见那妇人正伸着一只手掌,掌中正徐徐流出一道白色的元气。 那白色元气变化成了一只手掌,抓住了那宝剑的剑身,止住了其下落之势。 凝气成实,这妇人竟然是位贤道者! 就在这时,那秦元黑光一闪,化作一团黑雾溃散开来,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空留下了一句话:“母亲大人,还请替我向奶奶问好,转呈上我的寿礼。” 声去雾消,叮当一声,宝剑落地。 秦知秀仰天长叹一声,向妇人伸出一手,恨道:“东西呢?” 那妇人双眼微红,却是不语,显然是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哎!孽缘,孽缘!” 秦知秀摔门而出,头也未回。 只留下了那妇人含泪低啜,嘤嘤咽咽。 第三章 我叫夭离 雪止云忽开,一抹月光洒向了大地。 不多不少,正好罩住了整个洛城。 “妈妈,你这是怎么了?” 寿席散去,秦素心来到了那妇人的房内,准备问安。 那妇人眼角泪痕未干,扭过头去,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心儿,妈妈没事。就是今日事多,有些倦了。” 秦素心不疑有他,道:“那妈妈早些休息,剩下的事自有下人打理便是。” “嗯。” 那妇人轻应了一声,依旧未是回头。 约莫片刻,那妇人轻咦一声,转过头,瞧见秦素心依旧站立在原处,还未离去。 只见她眉眼低垂,朱唇启了又合,合了又启,似乎有什么话想要说。 “心儿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知女莫若母,那妇人开口问道。 秦素心轻轻咬了一下朱唇,缓缓地回道:“妈妈,今日我与元先生在去私学的路上,救了一名乞丐少年。” “哦?” 妇人眼角微抬。 秦素心接着道:“那乞儿少年天命内格,是一名逆生者。” “什么!” 妇人忽地站了起来。 那白色的元气自其百窍之中陡然射出,在房内形成了一道气浪。 秦素心人微体弱,顿时脚下不稳,便要向后倒去。 “心儿!” 妇人身形微微一闪,便出现在了秦素心的身边,一把扶住了她。 “心儿,你坐下慢慢说。” 那妇人把秦素心扶到桌边坐下,又返过身去,关实了门窗,并以指代笔,用自身元气,凌空写下了几张符文。 符成,一声轻呵,挥手间,将其射入了各处的门窗之上。 “妈妈,元先生告诉我,他探识了那名少年的命轮,发现他的天命自出生起便已呈内格之相。” 秦素心见其母亲布下了隔音灵符,才沉下心来,细声说道。 “什么,那他岂不是?” 妇人双目睁圆,似乎不敢置信。 秦素心微微颔首,道:“是的,妈妈。那少年的命轮已过十三,超反斗之限整整十年。” 妇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看着秦素心,口张一半,却是没有半点言语。 “不过——”秦素心轻叹一声,语声一顿,道,“在那少年的体内,却无半点的元气。” “先天逆生,没有半点的元气……心儿,那少年在哪?” 妇人紧走两步,一把抓住了秦素心的双手。 嘤咛一声,情急之间,那妇人的指间透出了丝丝白色元气,抓疼了秦素心。 妇人闻声,神色一缓,松开了双手,柔声道:“心儿,妈妈…妈妈不是故意的…” 秦素心秀眉微展,细声回道:“心儿知道,妈妈这都是为了哥哥。所以心儿自作主张,瞒过了元先生的法眼,叫小六哥哥把他带回了秦宅。” “现在何处?”妇人急声问道。 秦素心细声回道:“在心儿的闺房之中。” 妇人微微沉吟一声,踩着碎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步,定住身,对秦素心道:“心儿你先行回去,待我见了你爹爹,再去找你。” 说话之间,已撤去了房中的隔音灵符。 “好的,妈妈。” 秦素心站起身来,打开房门,离开了此处。 绕过几条回廊,穿过几座小院,秦素心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才一入门,便听得一声人语:“小姐。” 语声略显卑下,听着声音是名男子。 语声落地,在一张床塌之旁,一道虚影凝实而现,对着秦素心卑躬屈膝,带着一张雪白的面具,面具顶部刻着一个小小的六字,字色朱红。 “小六哥哥,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在没人的时候,叫我心儿就好啦。也不要再行什么大礼,再这样,下回我可要真生气了。” 秦素心语声微嗔,秀眉微拧,摆出了一副生气的模样。 那面具男抬起身来,口齿变得磕绊了起来:“心…心儿,我…我真…不…不是…是…” “是什么?大呆瓜么?” 秦素心扑哧一声,嬉笑于颜。 这一笑,好似春花初绽,鲜而不艳,明而不媚。 直叫那面具之下的双眼,看直了魂儿。 秦素心收了嬉笑,来到了床榻旁,低头瞧去,只见床上躺了个少年,脸蛋红白,眉清目秀,身着一身元明私学的白衣。 “这就是那名乞丐少年?” 秦素心心儿一紧,没想到泥去瓷现,这少年竟然生得这般好看。 面具男一点脑袋,低头回道:“是的,心…心儿。” “他就这样一直睡着?” 秦素心轻咦一声,缓缓问道。 未待那面具男回话,嗯哼一声,那少年陡然睁眼,醒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空气却好似凝结了一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名少男少女的眼中竟是一片柔色。 “我叫秦素心。” 足足过了片刻,秦素心才回过了神,直起身子,笑着说道。 那少年双手后撑,努了几下,身体却依旧未离床半分。 “我叫夭离。” 少年似乎有所不甘,语声有些微颤。 秦素心见此,秀眉微挑,似乎有所不解,看向了身旁的面具男。 面具男似有所觉,抬起了头,缓缓道:“心…心儿,他的身体很奇怪,似乎容不得元气的存在,他被元先生的元气伤了五脏,乱了十二经脉……” 就在这时,只听得哐当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秦知秀一人当先,入得门来,其后还跟着秦素心的母亲,柳茹玉。 “哼!心儿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竟敢私自带人回家,还将他藏在了自己的闺房之中,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秦知秀大步流星,边走边呵斥。 “父亲!” “家主!” 秦素心和面具男齐声惊呼,转过了身去。 柳茹玉轻嗔一声,道:“知秀,心儿也都是为了元儿。” 闻言,秦知秀微微哼了一声,却是没了适才的呵斥之言。 只见他快步走到了床榻之旁,双目之中乌光流转,白去黑展,双目竟然变成了墨黑一片。 “这就是爹爹的‘黑精望气之术’……” 秦素心喃喃自语道。 约莫片刻,秦知秀面中泛起了凝色,道:“奇怪……” 柳茹玉闻声上前,一手抓向了那少年的左手寸口,手中白光隐隐。 “妈妈不可!” 饶是秦素心急声出言,却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元气入体,那少年惨叫一声,又昏睡了过去。 而就在此时,柳茹玉亦闷哼一声,她赫然发现,那少年的寸口之内竟生出了一股吸力,将她的手掌牢牢吸附。 “阿玉,你——” 秦知秀“你”字未完,闺房之内,射出了道道五彩的匹练,匹练的源头正是柳茹玉的腰间。 衣开,一个黑沉沉的盒子飞了出来。 咔咔数声,好似齿轮转动,盒子表面黑光一闪,盒开物现。 “这是元儿的寿礼!” 柳茹玉眉角倒立,认出了盒中之物,却发现自己言而无音,徒有口形。 而房内众人亦被这五彩的匹练直射得睁不开眼睛,身体后倾,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众人禁锢住了身体。 那刚昏睡过去的少年夭离又陡然睁眼,目露精光,看向了那盒中之物。 只见那是一个浑圆的珠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色呈五彩,晶莹剔透。 五彩徐徐旋转,在其面上形成了两个小点,小点忽闪忽闪,好似两只眼睛,盯向了夭离的双目。 而就在这时,整个洛城上方的月光为之一凝,皆尽聚到了一处,落在秦宅内院的一间厢房顶上。 而洛城下方,在深逾千丈的泥土之下,传出了一声咆哮,直震得大地颤抖,积雪乱扬。 一声桀桀怪笑,划破了洛城的上空。 “嘿嘿,阴斗星,这回终于被我逮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一道流光划过黑夜,直奔那月光所落之处。 第四章 伴读哥哥 厢房之内,五色五行。 众人虽目不能视,但却均感受得分明。 在这小小的一室之内,竟然同时出现了五股不同的元气,且那元气精纯异常,仿若先天乙气。 这感觉,柳茹玉只在儿时随其母入宫探亲,在当今天子的身上瞧见过。 这是天道者的气息! 忽地,柳茹玉手上一松,那股吸力陡然消失。 而房内那五股元气均涌向了一处。 众人身上那无形的力量稍稍一弱,均吐出了一口浊气,但依旧目不能视物。 “小子尔敢!” 厢房的门窗砰砰直响,房内卷起了一道旋风,一道凌厉的气息凭空而现。 “圣道者!” 柳茹玉惊呼一声。 旋风之中未有回言,旋势不止,却是顺着那五股元气所涌的方向,飞射而去。 “啊?你是——” 声音戛然而止,那道凌厉的气息消失不见了。 随之一道的,还有那五股精纯如先天乙气般的元气。 咣当一声,黑盒落地,众人身子一轻,睁开了眼睛。 房中一切如旧,两主一少一仆,还有一个躺在床塌之上昏睡不醒的少年。 “阿玉,你怎么样?” 秦知秀率先出声,一把扶住了身边的柳茹玉。 秦素心目色连连,面露关切。 面具男子卑躬屈膝,颤声道:“属下无能,叫家主、主母和小姐受惊了。” 柳茹玉面色苍白,血丝尽褪,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道:“知秀,此少年身上之秘恐非我们所能探之,不如我们……” “阿玉。”秦知秀握住一双柔荑,缓声道,“我知道你始终放心不下元儿,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说着,微微一叹,接着说道:“为夫虽只才常道七品,但在整个大俞,天道之下,能胜过我望气之术者不出其三!这名少年虽超反斗之限十年,但其体内除五行逆流,阴阳互颠之外,五脏六腑,百窍十二经脉并无与常人有异之处。” 柳茹玉目中神色连连,不甘道:“可适才那……” “夫人你再探。” 秦知秀拉过了柳茹玉的柔荑,放在了夭离的左手寸口处。 “咦,奇怪……” 柳茹玉面露凝色,这夭离果然如其夫君所说的那般。 只是那股吸力却消失不见了,其元气所过之处畅通无阻,与那少年的五脏也再无丝毫的伤害。 秦素心心眼一紧,道:“妈妈,元先生说,这名少年的身体容不得元气的存在,还请您不要伤了他。” “傻丫头。” 秦知秀摸了摸秦素心的脑袋,柔声道。 柳茹玉站起了身,沉声说道:“知秀,那适才那说话之人……” “斗廷。” 秦知秀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话音落地,眼前三人均是倒吸一口冷气,六目睁圆,仿佛听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好了!”秦知秀扶过柳茹玉,道,“影六,你将这名少年另行安排别处厢房。夜深了,小姐该歇息。” 说罢,扶着柳茹玉便出了秦素心的闺房,渐去渐远,不刻间便没了脚步之声。 家主有令,身为下属,理当遵从。 在秦素心关切的目色之中,影六将夭离背出了“竹心小院”。 人去房空,只剩下了秦素心一人独守闺房,几个贴身的丫鬟未得其令,还在院外候着。 而此时,洛城地下,深逾千丈之处,一片漆黑中,正回荡了阵阵呜咽之声,似哭非笑,似喜而悲,却又透着一丝落寞孤寂和不甘。 夜空之上,云开星现,月洒万里,将满地的积雪映得亮如晨暮…… 秦宅外院,一间小舍内,透过窗纸,柔和的阳光照入了床帘之内。 夭离眼皮微抬了几下,睁开了眼睛,怔怔地看向了四周。 忽地,一张白脸面具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面具之上只留了两个圆孔,圆孔之内是一双白中有黑,黑中带蓝的眼睛,面具顶端,刻着一个小小的六字,字呈赤色。 是影六。 “这是哪?” 夭离双目睁圆,一眨不眨。 “秦宅。” 影六直起了身,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说话之际,手腕一转,变戏法似地,不知打哪端出了一碗白粥和两个白糯糯的馒头。 “快吃,吃完家主要见你。” 影六将白粥和馒头塞到了夭离的手中,一转身便飘到了门口,倚着木门,悄然而立。 夭离微微一愣后,风卷残云般消灭了手中的吃食。 那影六见他吃食完毕,也不多说,抓起他的手便走向了门外。 迈过一道窄门,出了小院,只见条条回廊四通八达,一条曲水绕廊而走,水上有飞梁沟通,岸边有轩峻湖石,假山于草木间隐隐,高亭在山石间矗立,映着昨日所降之白雪,放眼望去,别有一番风味。 秦家富庶可见一斑。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影六拉着夭离走进了一间诺大的堂房之内。 堂上坐着两人,左为秦知秀,右为柳茹玉,其旁各侯着一名男仆和丫鬟。 堂下一侧坐着一名容貌极美的少女,正是秦素心,在其身后亦站着一名丫鬟。 “见过家主、主母和小姐。” 影六挺住了脚步,弯下了腰。 秦知秀摆了摆手,道:“起身吧。” “谢家主、主母和小姐。” 说着,影六退到了一边。 “少年人,你叫夭离?” 秦知秀双目微移,看向了堂下所站的夭离。 “是。” 夭离回道。 秦知秀接着问道:“你是何方人士?为何流落至此行乞?” 闻言,夭离的双眼微微泛浑,道:“不知道,自打我有了记忆,便是一直在行乞之中。” “哦?”秦知秀轻咦一声,道:“那你这名字是从何而来?” “我背后有个胎记,像个‘离’字,是位识字的乞丐爷爷见了后告诉我的。”夭离缓缓说道,“那位爷爷那会见我瘦小异常,便替我取了‘夭’为姓氏,意为弱小之人。” 秦知秀微微颔首,冲着身旁的柳茹玉使了一个眼色。 柳茹玉轻咳一声,道:“如此说来,你倒也是个清白出身。我夫妇二人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我二人瞧你甚有眼缘,心儿也一直嚷着想要个哥哥,想收你做个义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音落地,夭离还未有所反应,其一侧影六的身影倒是微微一颤,秦素心亦一个激灵,晃得手中的杯碟叮当作响。 “怎么?你不愿意?” 秦知秀呵呵一笑,出声问道。 扑通一声,夭离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伏到了冰冷的石砖之上。 颤声道:“小子实非不愿,而是不敢。实不相瞒二位大人,那位爷爷乃是一名落魄的道者,他看过我的身体,说我天命内格,命犯天煞,与至亲之人相克,能活着已是天大的恩赐,故此才落得个行乞之身。” “好!”秦知秀站起身来,哈哈大笑,“你很诚实,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笑声未罢,柳茹玉忽地起身,三步并两步,两步并一步,只才一晃的功夫,便来到了夭离的身前,徐徐伸出一对柔荑,搀扶起了拜倒在地的夭离。 柔声说道:“好孩子,你的那位爷爷只说是至亲之人,可并没说是至信之人。” “可是大人,我……” 还未等夭离说完,柳茹玉微嗔道:“还叫大人?” “义…义母,义父!” 夭离双目泛红,泪光连连。 “哥哥。” 秦素心踏着金莲,走上前来,与柳茹玉和夭离相拥在了一起。 “夭离,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秦家的一员!你也无需改名,往后便跟着心儿,一同去元老先生那上学吧。” 秦知秀目中含笑,豪声说道。 “谨听义父大人安排。”夭离拜道。 秦素心笑靥如花,欢呼道:“好诶~!我有一个伴读的哥哥啦!” 堂房之内,一派欢欣,却不知影六那面具之下,是何表情…… 第五章 何为元气 半个时辰后,元明私学中。 “元先生早!” 众道生齐声弯腰。 应声,一名白衣老者入得学堂,正是此间私学的主人,元明。 其后还跟着一对少年男女,少女容貌极美,少年眉清目秀,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但美中不足的是,那少年走起路来,双肩一高一低,竟是一个瘸子。 “道生们早。” 元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众道生落座。 只见他侧过身,一手指向了身边的那少女。 道:“这位秦素心,想必昨日大家均已熟知。” 说着话音一顿,又指向了其旁的那名少年,道:“这位是秦素心的哥哥,秦知秀秦公新认的义子,名叫夭离,自今日起亦来此间学习。” 话音落地,堂下众道生一片哗然,讶色连连。 “谧!” 元明眉毛一竖,轻呵了一声。 哗然之声应呵而止,但那连连讶色却挥之不去。 元明微微颔首,引得秦素心和夭离二人落座。 踱步于堂间,正声道:“‘私试’在即,今日便不讲新课了,改作温故旧学。” 此言一出,众道生脸上的讶声陡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哀怨。 叮的一声。 一枚铜钱自元明的指间弹射而起,浮于空中,悬而不落。 刷刷几下,一只毛笔无中生有,凭空而现,绕着那枚铜钱飞点横扯。 转眼之间,铜钱之上黄绿一闪,两个斗大的隶字浮射而出——“开元”。 “谁来与我讲讲,这‘开元’二字的由来。” 元明负手目盼,呵呵笑道。 话音未落,便有一名少年站起身来,恭声道:“回先生,我大俞开国已有三千载,而道者的出现也已过了整整三千年,是故这铜钱上的‘开元’二字,乃是为了纪念那第一代引元气入体、打开了修道之门的先辈们。” “好,不错。”元明道,“那谁再与我讲讲,何为元气入体?” 那名少年应声落座,一名少女站起身来,微微欠身,道:“回先生,天有五音,为角、徵、宫、商、羽,人有五脏,为肝、心、脾、肺、肾,此五五者,一一对应,暗合天地五行,乃为木、火、土、金、水。若以道法修之,人之五脏可感天地之气,是为元气入体。” “可还有人补充?” 元明拈着颔下长须,接着问道。 “回先生。”又有一名少年站起身来,“天有四时,人有四肢,岁有十二月,人有十二节,一节一脉,与天地之气同生。若以道法修之,人之四肢十二脉可感天地之气,是为元气入体。” 元明呵呵一笑,投以赞许的目光,道:“那何为人之十二脉?” 那少年微微欠身,接着道:“回先生,一肢三节,一节一脉。乃为足太阳、足少阴、足少阳、足厥阴、足阳明、足太阴、手太阳、手少阴、手少阳、手厥阴、手阳明、手太阴。” “好!”元明笑道,“那你再与我讲讲,此十二脉可有何关联?” “首尾相连,以血引之。”那少年回道。 “还有呢?” 元明眯起了眼睛,眼神左右飘忽,扫过众道生的脸膛。 “还有……” 那名少年一时语塞,心道,若是旧学,先生只讲过此意,难道还有他意? “颜文卿。” 元明的双眼定在了一个体形壮硕的少年身上。 颜文卿猛地站起,壮硕的身体撞得桌椅砰砰直响,惹得众道生哈哈大笑。 “回…回先生,就…就是一个对一个…” 颜文卿低着头,不敢直视元明的双眼,磕磕绊绊地回道。 堂下众道生东倒西歪,笑得更加大声了。 元明慢走两步,来到了他的身旁,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落在了其一侧的肩上。 “文卿,恭喜你开元成功。” 当元明手抬之时,掌中连起了一道黄色的烟雾,正在其肩头左突右冲。 顿时,堂中笑声戛然而止,讥色尽褪,讶色上颜,这个平日里呆呆憨憨的大个儿,竟然成了元明私学中第六个初通天地元气的道生! “去吧。” 元明手掌一平,黄光一闪,那道黄色烟雾又钻进了颜文卿的身体里面。 呵呵一声笑,元明转过身来,接着问道:“那可还有人能与我讲讲,何为一个对一个?” 约莫十息,堂内鸦雀无声。 “回先生。” 秦素心款款起身。 道:“一个对一个乃为一合,故十二经脉共有六合。足太阳与足少阴为一合,足少阳与足厥阴为二合,足阳明与足太阴为三合,手太阳与手少阴为四合,手少阳与手厥阴为五合,手阳明与手太阴为六合。” 说着,话音一顿,微微喘了口气,接着道:“此六合内连六腑,生于五脏,外连五方五行,阴阳六气,表里循环,有顺有逆。” “好!” 元明双手交错,掌声轻起。 堂下除了几名初通天地元气的道生眉头微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外,其余道生均是瞠目结舌,听了个一知半解。 而在秦素心身旁,夭离的脸上却是平静如水,浑然不为此言所动。 这时,只见元明袖袍一挥,收了空中的那枚铜钱。 顺势握住了那把毛笔的笔杆,笔锋乌光隐隐,在空中曲折蜿蜒,留下了两个如游龙走蛇般的墨字——阴阳。 “那谁再来与我讲讲,何为阴阳?” 有了秦素心的这番高深之言,堂下道生均是缩头缩脑,不敢再贸然起身作答。 元明目光如炬,转头之际,与夭离四目相对。 只见夭离的一双大眼中,透着一股先知先觉的清明之色。 “夭离,你来讲讲。” 元明点中了夭离的名字。 夭离应声起立,恭声道:“回先生,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杀生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何为天地之道?” 元明笑着问道。 夭离回道:“回先生,天地相合,乃为太极。太极静而生阴,动而生阳,天生于动,地生于静,故阴阳为天地之道。” “何为万物之纲纪?” “回先生,天地生万物,而由阴阳所主宰,故此纲纪乃为万物的运行规律。” “何为变化之父母?” “回先生,万物成象成形,皆为变化之道,而阴可变阳,阳可变阴,亦为变化之道,且万物均由阴阳所生,故此谓阴阳为变化之父母。” “何为生杀之本始?” “回先生,所谓生杀,乃为生长、毁灭之意。天以阳生阴长,地以阳杀阴藏,故此说这阴阳乃是万物生杀的根本。” “何为神明之府?” “回先生,虽道者修至极致,可有通天彻地之能,然在天之上,却依然有道者不可知之处。而在那不可知之处,古道者曾感其之内有阴阳,探之受阻,形神俱灭。故命之为玄,言玄可生神,超脱于道者之上。而其又内含有阴阳,阴阳相合而生明之昭著,故又言玄可生明。是故,谓之为神明之府。” 夭离侃侃而谈,神色飞扬。 元明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夭离的这番言论,实乃已超出了这小小洛城的认知范围。 只见其不住地点头,笑道:“妙,妙,妙!今朝有子论阴阳,字字珠玑妙生莲。” 说着,双目再次扫过众道生的脸膛,饶有深意地问道:“现在,有人能再与我讲讲,元气所谓何物否?” 一息、两息、三息…… 整整片刻,堂内鸦雀无声,抓耳挠腮之际,尽显一脸困顿。 元明哈哈一声大笑,道:“阴阳所至,便为元气。以身感阴阳,以脉逐本源。感至源通,气自来。” 话音未落,堂间发出数声惊呼。 只见秦素心青丝飘扬,双目微闭,眉心灵光隐隐。 门窗处,风雪急急入内,丝丝肉眼可见的天地元气呈六合之方,涌向了秦素心。 “心儿不可!” 元明脸色大变,激情之中,喊上了秦素心的小名。 第六章 一世哥哥 其旁,夭离目运精光。 只才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暗道一声:“天命阴亢之体……” 而就在此时,急速涌入的风雪陡然加剧,直吹得堂内道生东倒西歪。 只见夭离身体摇晃,脚下虚浮,脖子一斜,亦步了那些道生的后尘。 但就在其倒地之时,他的一只手掌握住了秦素心的脚踝。 风雪障目,桌凳森森,加之秦素心所披裘袍甚长,却是没人发现夭离的小动作。 “怎么办……” 元明长眉半竖半舞,束手无策。 虽然他是一名大儒,但修为却只才贤道,一道分为九品,而他又只才二品。 眼下这秦素心的身体,他是知道的。 天命阴亢之体,阳失阴独,体内五行暗藏,经脉孱弱,虽比五行相逆、阴阳互颠的天命内格之体要好上一些,然实则是半斤八两,相差无几。 后者不可修行,一旦修行必是道消身死,除非反元为斗,坠入魔道。 而前者乃是不可贸然修行,除非有天命阳亢之体在旁佐之,亦或是得无主之先天乙气洗脉明脏,不然亦只会落得个道消身死的下场。 但要找天命阳亢之体谈何容易,大俞开国三千载,也只才出现过三个,第三个也早已在百年之前坐化去了。 而那无主的先天乙气亦是难得,除去大俞开国的始祖以凡人之身获得外,可还未听过世间有再次出现过。 须知,大俞开国至今的所有天道者,所参悟的先天乙气,可都是源自于那道无主的先天乙气。 这也是为何大俞开国至今,他大俞皇室可稳坐江山整整三千载。 秦素心听了元明和夭离的对话,道心忽明,体内五脏十二脉自行感应到了天地元气的存在,现在正处在元气淬体的初步阶段。 如若现在有外力贸然介入,只会加速其五脏十二脉的老化。 元明急招过堂外的一个小童,在其耳边低言了几句,小童脚下生风,一转眼便没了踪影。 而元明则是来回踱步,上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他踱步之时,秦素心脸色的神色却变化不断,喜、怒、悲、恐、忧,逐一而现,循环往复。 “这是……” 元明轻咦一声,停下了脚步。 忽地,满屋的风雪一止,秦素心柳眉舒展,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缓缓睁开双眼,两道五彩的匹练兀自射出,正好迎上了元明的双目。 哎呀一声。 元明一个趔趄,双手捂住了双眼。 “元先生,你怎么了?” 秦素心惊呼一声,双目余光扫过课堂,只见众道生或趴或仰或摔或倒,纸飞书杂,笔走墨游,堂内一片狼籍。 “不妨事,不妨事。” 元明直起身来,收走了脸上的双手。 只见他目红似血,神焦气乱。 但他却毫不在心,身形微微一晃,便来到了秦素心的身旁。 一把抓过了秦素心的左手,一指在下,二指在上,扣住了她的寸关。 元明眉头紧锁,其指间那白色的元气一出二回,正在徐徐地查识着秦素心身体之内的状况。 “怪哉…怪哉…” 左手换右手,元明的脸上尽惊奇之色。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元明才撤回了手掌。 转身道:“今日之课便到此为止,尔等回去可要好生复习,万莫忘了‘私试’在即,只顾得贪玩。” 话音落地,众道生起身拜礼,齐声道:“诺。” “都散了吧。” 元明摆了摆手,道。 未及片刻,堂内空空,只剩下了元明和秦素心兄妹二人。 就在这时,堂外脚步声大作,一个中年男子携着一名妇人出现在了课堂门口。 “秦公,柳夫人,请进。” 元明招得二人入门,掌中毛笔翻飞,砰砰砰,门合窗关。 笔峰所落之处,几道符文凭空而现,嗖嗖嗖几下,一个不差地射在了每扇门窗之上,是隔音灵符。 “爹爹,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秦素心目色一柔,细声问道。 秦知秀双目墨黑一片,对着其女微微一扫,沉吟一声,道:“心儿,恭喜你。你终于成为一名道者了。” 此言一出,柳茹玉惊呼一声,满脸不信。 只见她抓过秦素心的手,一如元明一般,查识起了秦素心体内的状况。 约莫片刻,柳茹玉喜上眉梢,语声哽咽,颤声道:“心儿…你…你终于…成为一名道者了…” “秦公,柳夫人,适才我观之令爱体内,似有一股极为精纯的元气循环往复,仿若那先天乙气……” 元明沉吟着说道,眉宇间血红之色仍在。 “不错,正是先天乙气。” 秦知秀正声说道。 柳茹玉闻言,双目一斜,对着其夫瞪了一眼。 “夫人,元先生不是外人。” 秦知秀回以眼色,正声说道。 说着,只见他的眼光飘向了依旧还趴在地上的夭离。 接着道:“秦元昨夜回来过。” “什么?” 元明吹胡子瞪眼,一脸讶然之色。 秦知秀目光不移,道:“他假以寿礼之名,留下了一物,是为一颗孕含了无主先天乙气的混元珠,实则乃是想送与心儿。” “哦?那为何他……” 元明顺着秦知秀的目光亦看向了夭离。 秦知秀收回了目光,问道:“昨夜先生可曾察觉到城中有异样?” 元明闻言,讪讪一笑,道:“昨日贪杯,故此睡得深了些……” “先生!” 秦知秀忽地身子一矮,半跪在了地上。 道:“还请先生施以援手。” “秦公何故如此?快快情起,有话但说无妨。” 元明一把扶起了秦知秀,连声说道。 “先生,昨夜洛城失了一名斗廷的虎探。” “哦?这与夭离和心儿又有何关系?” “如我所料不错,在夭离体内已有反斗,而那名虎探似乎已经被他生食了,且那颗混元珠亦被其摄入了体内。” “不可能!”元明惊呼一声,满脸置否,“反斗之限三年,乃是更古不变的定理,还从未有人破之!这夭离的身体我早已探识过,若已有反斗,他怎会不食我的元气?” 秦知秀长叹一声,道:“先生,你可还记得巫祝大祭司的预言么?” “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五行顺逆,势成反斗,转内成格,一念道魔。然天地之生,必有其理,昭昭神明,万年一降,有元有斗,有内有格,得之通神,明泽万法……” 元明喃喃念道,双目之中的神色变得空幽了起来。 秦知秀微微颔首,道:“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此子命轮已过十三,却依旧还是凡胎肉体,想必若真要令其变成巫祝大祭司所预言的那般,定然还需一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秦知秀话音未落,只见那元明哈哈大笑,道:“正所谓天生命注,因果循环。既然夭离无意之中已将那无主的先天乙气还送给了心儿,心儿也成功踏入道者之途,秦公你还想着那虚无缥缈的预言作甚。” “先生,可是元儿他……” 柳茹玉忽地开了口。 “秦公,柳夫人!”元明正声道,“必有其理,我知道你们想从这名少年身上,探寻可令小元子退魔回道的办法。可正如巫祝大祭司所说的那般,天地之生,必有其理,道与魔,正与邪,不在名,实在心呐!” 此言一出,秦知秀、柳茹玉夫妇二人好似当头一棒,眼神之中透出了丝丝清明。 齐声道:“先生,我们受教了。” 这时,秦素心忽地开口,道:“爹爹,妈妈。夭离哥哥救了我,我要做他一辈子的妹妹。” 哈哈三声笑,音不同,声却齐。 第七章 洛城神庙 熏风酥软,又至春日。 冰雪消融,早桃初开。 细细算来,自夭离成为秦家少爷,已过了整整三月。 这三月里,夭离每日均伴于秦素心的左右,洛城之内已无人不知其名。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洛城之中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祭祀神明的日子。 秦宅宅门外,一架马车前,正有人在说着话。 “奶奶放心,有夭离哥哥和小六哥哥陪着,再说孙女已经是常道五品的道者了,只是去神庙瞧瞧,出不了岔子的。” 只见秦素心厚装褪去,已穿上了一身轻装,脸色红白,精神气十足,正抓着她奶奶花秀霜的双手。 花秀霜布满细纹的脸上,绽放出暖人的笑意,道:“你这丫头,莫以为成了道者就没了边儿,洛城虽小,可也有不少比你厉害的,可要记得早去早回,若是你爹爹妈妈赶早回来了,可别怪奶奶没提醒你。” 秦素心咯咯一笑,身子一斜,歪头靠到了花秀霜的怀中,娇嗔道:“孙女知道,就属奶奶最疼心儿了。” 花秀霜轻抚过她的头顶,满脸慈祥,转首道:“夭离。” “奶奶。” 夭离应声颔首。 “可要照看好了妹妹。”花秀霜道。 夭离微微弯腰,道:“请奶奶放心。” 说着,只见花秀霜又对着一处空气言道:“小六子,这话你也记着。” 那处空气微微一动,传出人声:“老夫人放心,影六定当护得小姐的安全。” “去吧,去吧。” 花秀霜扶正了秦素心的身子,柔声道。 “奶奶再见。” 秦素心和夭离异口同声地回道。 一转身,入了马车,由一名男仆驱策,其后还小跑着一名丫鬟,不刻间便消失在了秦宅院墙的拐角之处。 一路之上,马车走走停停,多有百姓阻道。 只见众百姓身着各色鲜明的服饰,头带羽冠,面画彩妆,边走边舞,所去之处,亦是那洛城的神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马车才安全停住了车身。 “小姐、少爷,我们到了。” 车帘外,传来了随行丫鬟的声音。 秦素心和夭离应声出得马车。 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两排高大的桃木之上,粉色成片,鼻间轻轻一嗅,顿时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而那桃木之下,人流如潮,拥着簇着,均正抬头盯着桃木的尽头。 桃木尽头,地势逐级升高,是一级级青色的石阶,石阶高约一尺,长约一丈,向上细数,共有九九八十一级。 石阶之上是一块硕大的白石平台。 只见平台之上正立着个人,服装怪异,身高不足五尺,正是洛城的祭司,苏萨。 在其身后,矗立着一个香炉,高约一丈,色呈赤黄,与他身高一比,顿时显得尤为抢眼。 目光迈过香炉,只见一座气势恢宏,法相深严的寺庙横城坐卧。 门前两个朱红圆柱,左右两侧写着:翩若惊鸿冲苍穹,宛若游龙震九洲。 双柱之间,庙门之上,一块匾额高悬,金底墨字,上书:洛神庙。 “今日,是我洛城后嗣子民祭神拜庙的大日!” 香炉之前,苏萨高声嘹道。 桃下众人均为之一凝,口闭语停,仿佛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清楚。 苏萨双目扫过众人的头顶,接着说道:“老规矩,外庙之内随意祭拜,但不可喧哗。内庙之内可有两人入内,由洛神亲选。” 言罢,只见他手足并起,舞之蹈之,口中咿咿呀呀,似说非说,似吟非吟,似唱非唱,绕着那香炉转起了圈来。 一圈、两圈、三圈……足足转了九圈。 身停之时,只见其忽地仰面朝天,双臂大张,双手之中似有何物洒出,皆尽落入了那香炉之中,未有一丝一毫的飞溅而出。 “神降!明至!” 苏萨一声高呼。 香炉有了动静,发出了阵阵的嗡鸣之声,一赤一黄,两道流光自香炉顶端冲天而起。 上至苍穹,下游五方,迅如闪电。 只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回到了那香炉顶端。 嗡嗡嗡…… 那一赤一黄两道流光,飞旋到了众人的头顶,如走马观花般,未有丝毫的停顿,却停落在了秦素心和夭离的眼前。 只才微微一顿,嗡鸣一声,那两道流光竟然射入了他二人的眉心。 “这是……” 秦素心的神情微微一诧。 洛神亲选出神光,可还从没听过神光入体的,往年里,这神光均只是在选中之人头顶飞绕数圈,便又回到了那香炉之中。 不止秦素心面露诧异之色,那一众的百姓均也心中犯疑。 但其身旁的夭离却面露笑容,道:“心儿,洛神选上我们了。” 秦素心微微一怔,回过了神,看着夭离的双眼,道:“夭离哥哥……” 可未待她话说完,只听得远处一声高嘹,苏萨开了口。 道:“神明既定,门开入庙。以香炉之中的香火为限,火灭门合。” 话音落地,人潮徐徐向前流动,一级一叩,一个挨一个地踏入了庙门之中。 这时,秦素心和夭离眼前人影一晃,那祭司苏萨不知何时下得石阶,来到了二人的身前。 “秦小姐、夭公子,还请随我入庙。” 苏萨侧过身,摆出了一个请势。 秦素心转身对丫鬟和那名驾车的仆人低言了几句,便抓起夭离的手,跟着苏萨进入了神庙之内。 夭离目色连连,他可是头次来这洛城的神庙,只见这神庙与别处的略有不同。 别处的神庙里,受人祭拜的均是拟人的雕像,虽有异于常人者,但却都是人面之像。 可这洛城的神庙却大大不同,均是一些精怪兽像,偶有人像穿插其中。 秦素心观他面露诧色,低声在其耳边说道:“传说之中,我们洛城在大俞开国之前,就早已存在啦!年代久远,可追溯至上万年前人皇开智的时代。” 说着话音一顿,又将声音压低了些,道:“口口相传中,洛城以北的山脉在万年之前,乃是当年洛河的起源之地,而洛城便是靠着洛河而建立起来的。相传此间本乃是洛河之神洛神的府邸,据见过他的人说,他有万般模样,每次与人相见,均不重样。故此,在我们洛城的神庙中所立之像,会与别处大相径庭。” 夭离眉头微展,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就在此时,那苏萨领着二人经过外庙,已然来到了内庙门口。 只见这是一扇黄色的小门,门的大小刚好可容一人通过。 苏萨停住脚步,弯下身去,咚咚咚,对着那扇小门连磕了三个响头。 忽地,只见其指间寒芒一闪,划过自己的左手掌心。 顿时,皮开肉绽,飞溅起一串赤红的鲜血。 鲜血仿佛受到了何种力量的吸引,一滴不落,皆尽飞映到了小门之上。 嗡的一声。 小门闪过一道红光,出现了一道一人之高的血色符文,映着这满门的黄色,显得妖异至极。 “请进。” 苏萨站起了身来,轻轻摩挲着手掌。 只见他那适才受伤的手掌,肉合皮复,宛若新生。 就在这时,那小门之上,赤黄两色忽地一敛,变成了一片刺眼的白光。 忽地,秦素心和夭离的身后传出了一声闷哼。 空气微微一扭,跌出一个人来。 “小六哥哥!” 秦素心转过身,一把扶住了他。 影六站稳身形,道:“小姐,我不妨事,只是被破了遁术而已。” “秦小姐,夭少爷,还请两位速速入内,洛神可不喜欢等人等得太久。” 苏萨语声空幽,打了破了秦素心主仆二人的说话。 “好的,苏祭司。” 夭离微微施了一礼。 说着,只见他抓起了秦素心的手,一脚踏入了那白光之中。 白光之外,苏萨面无波澜,静静地站在了白光一侧,仿若一尊雕像。 而其对面的影六,在其面具之下,那双黑中带蓝的眼睛中,却透着一股似恨似妒似喜的神色。 第八章 太乙分光 一入白光,天旋地转。 夭离和秦素心二人,顿觉脚下一空,心都仿佛涌到了嗓子眼。 身体急速下坠,眼中白茫一片。 约莫片刻,二人脚下一实,砰砰两声,似乎落到了什么物什上。 “哥哥!” 秦素心终究还只是名少女,嘤咛一声,颤道。 夭离指间微微用力,将她的玉手抓得更加紧实了些。 柔声说道:“心儿不怕,有哥哥在。” “嗯。”秦素心轻轻应了一声,又接着喃喃道,“他们果然没有骗人,洛神生有万相,这内庙之中也生有万相。” 夭离闻言,轻咦一声,问道:“他们?” “就是那些之前进入过这内庙之中的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每次洛城祭祀神明之时,这内庙之中的所见所闻均是不同。如此看来,不正好应对上了那洛神拥有万般法相之说么?” 秦素心娓娓道来,语声轻柔。 夭离心中微微一怔,沉吟道:“哦~!原是如此。” 说完,二人一时无言,这叫人目能不视的鬼地方,忽地变得静得令人可怕。 “你们来啦。” 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声音来自二人的脚底下! 话音未落,夭离二人眼前白茫渐隐,耳畔风声壑壑。 只见群山环抱间,一湾怒水自西向东而流,奔腾不息。 怒水南侧,城墙高耸,墙内房舍林立,炊烟袅袅间,多有行人往来奔走。 “这是幻象,是洛河和洛城……” 夭离一瞥之下,道出了此间幻象的本源。 举目凝望,只见他和秦素心,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龟壳之上。 龟壳黑如墨炭,足有十丈围圆,双肋生翅,足有三对,无毛无羽,半赤半黄。 扇翅之间,隐隐瞧见四只青色的巨足凌空扑腾,好像在划水般。 “你叫夭离?” 龟壳前端探出了一个脑袋。 好家伙,这脑袋一色的白,就连两眼窝里也都是一片白色。 直吓得秦素心一个激灵,躲到了夭离的背后。 “你是洛神?” 夭离用力点了点半曲的左腿,将身体挺了挺,以期能更好地护住秦素心。 那白色的脑袋哈哈大笑,瓮声瓮气地回道:“你也可以叫我玄龟。” 闻言,夭离和秦素心均是神情一震。 《太玄宝典》曾有记载:北方有沧海,沧海生玄龟,玄龟吐乙气,乙气化神水,神水生肾。 故此,此玄龟与天之五灵中的水灵玄武,乃是同源,拥有无上神法,其修为可超脱天道,达到传说中神明的境界。 不过这些传说记载,均是只言片语,亦无从考究,故此难登正史,以入五学授教。 却没成想,在这小小的洛城,竟然还藏着一只可比肩神明的玄龟! 但夭离看向那玄龟的眼神中,除了震惊之色外,还带着些许的诧异。 因为眼前这只玄龟的模样,可与典籍里记载的,有着不少的异处。 那玄龟似乎看破了夭离的心思,再次发出一声大笑。 道:“所谓异相之龟必有异能,要不然我也坐不得这洛神的位置。” 夭离闻言,悬着的一颗心微微一落。 这玄龟虽生得相貌惊人,但谈吐之间,却显得十分和气。 他壮了壮胆,出声问道:“不知洛神前辈为何选中我兄妹二人进入内庙?” “天命。” 玄龟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说完,三对翅膀猛地向后一扇。 夭离和秦素心一下便趴到了玄龟的背上。 双目之中物影移形,只才十息的功夫,他们便出现在了洛城之中。 “这是……” 夭离、秦素心兄妹二人,均双目睁圆,惊色连连。 只见城中,众百姓三两成群,正从神庙之中鱼贯而出,有说有笑,赫然便是今日外面祭祀的盛况! 玄龟六翅不停,继续向前飞行。 又过了十息,玄龟才停住了身形。 “哥哥,是咱家!” 秦素心低呼一声,在夭离的背后探出了脑袋。 居高俯瞰,家中的下人、丫鬟均神色依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差事,丝毫没有察觉到空中那硕大的玄龟。 这时,他二人身下的玄龟探头探脑,左移右挪,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约莫过了片刻,玄龟才停止了挪动。 “这是家中的神堂!” 秦素心柳眉微蹙,细声道。 这神堂里安放着的,乃是秦家列祖列宗的灵位。 一年之中,即使秦素心作为秦家之女,也只有两次入内的机会。 秦素心神色连连,不知这玄龟带她二人来此作甚? 就在她思量之际,忽地脚下一震,玄龟竟然落到了地上。 “入神堂。” 玄龟回头说道。 应声,夭离扶着秦素心便下得了龟背。 其二人双脚才一着地,便觉得背后猛地刮起了一道旋风。 二人转身一瞧,玄龟硕大的身体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耄耋老者。 只见其鼻大如蒜,眉眼如画,双颊之上映着两坨圆圆的白色,好似那唱戏的丑角。 身着一身及地的长袍,长袍分为五色,青、赤、黄、白、黑。 “怎么样?我这身打扮好看么?” 玄龟捋着长长的白须,笑着问道。 夭离兄妹二人干笑两声,齐声道:“好看,好看。” 玄龟闻言,喜上眉梢,呵呵直笑,道:“走吧。” 只见其脚底好似抹了油般,一步跨出,便已在七尺之外。 夭离、秦素心紧随其后,须臾之间便进入了神堂之内。 一入神堂,首入眼帘的便是那满墙的灵位,约莫有数百个。 而在众多的灵位之中,有一个灵位显得尤为突兀。 只见它比之其他灵位都要大,大了整整一倍,上面写着:秦氏始祖,秦不虚之灵位。 “老朋友,多年未见呀。” 玄龟走上前去,一手便摸上了那灵位。 接着道:“今日我承天命,带这两个小家伙来取样东西,不知你意下如何?” 话音落地,那灵位竟然扭动了起来,就像在点头一般。 “好!” 玄龟低呵一声。 呵罢,只见其放下了手中的灵位,双手掐诀,口念真言,脚踩六合,势成九宫。 “引!” 一字吐出,数百灵位齐颤,道道灵光自灵位之中飞出,青、赤、黄、白、黑,共有五种颜色。 那道道灵光汇聚到了玄龟的掌中,变成了一把五彩的飞剑。 只见玄龟手腕一翻,那把飞剑头朝下尾朝上,嗖的一声,插入了底下的青石板中。 咔咔、咔咔、咔咔…… 裂纹横生,地面开始微微颤抖。 “快走!” 玄龟忽地急呵一声,拉着夭离兄妹二人便飞身退出了神堂。 轰然一声巨响! 尘烟四起,秦氏神堂陡然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尘烟之中,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似有一物飞射而出。 是一条五彩神龙! 玄龟一个箭步,挡在了夭离兄妹二人身前。 大声喊道:“夭离,取你一、三、五合精血各一滴。秦素心,取你二、四、六、合精血各一滴。” 话音未落,夭离和秦素心手中一实,各自出现了一枚金针。 “快!这厮道法在我之上,即使有秦氏数百灵神之力相助,我也拖不了片刻!” 说话之际,玄龟已与那五彩神龙斗在了一处。 至此,夭离兄妹二人已然是骑虎难下,唯有听命照做。 秦素心开了元气,成了道者,金针取血,手到擒来。 这可苦了夭离,他虽学识不浅,可没通元气,这动手的能力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得亏秦素心出手,才替其完好地取出了那六滴精血。 玄龟好似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十二滴精血才一取出,他便大手朝后一抓,那十二滴精血悉数落入了他的掌中。 “九漓!天命在此,还不速速归位!” 一掌挥出,血雾横生,眨眼间便罩住了那神龙的整个身躯。 嘶嘶、嘶嘶、嘶嘶…… 血雾慢慢收拢、变薄。 神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把飞剑,一黑一白,正绕着一颗小圆珠徐徐飞旋。 “洛神前辈,这是……” 夭离轻咦一声,问道。 玄龟目不斜视,头也不回,一字一顿地回道: “太,乙,分,光!” 第九章 剑诀再现 语声落地,物影移形。 四周又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二人一神回到了内庙之中。 夭离、秦素心兄妹二人均是手中一实,各自握了一把飞剑。 二人低头一瞧,一剑乌黑如墨,一剑浓白似雪,黑剑握于夭离右手,白剑握于秦素心左手。 在两把飞剑的剑柄前端,均镌刻着两个金色的小字,金光徐徐流动,宛若活物。 黑剑为“分光”二字,白剑为“太乙”二字。 而在他们身前的洛神,却是两指拈着一颗小圆珠。 圆珠之上隐隐射着九道星光! 一赤、二橙、三黄、四绿、五青、六蓝、七紫、八白、九黑。 “时间到了。” 洛神笑意盈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夭离只觉得一道九彩流光飞射而来,无声无息,没入了他的瘸腿之中。 “洛神前辈这是——” “是”字未完,夭离兄妹二人身后猛地生出一股吸力。 脚下一轻,身体向后一躬,眼中的洛神越变越小。 “秦小姐、夭少爷,神庙就要关了。” 二人又回到了内庙小门之外,苏萨正笑盈盈地盯着他二人。 再看掌中,空无一物,哪里还有什么飞剑的影子。 夭离眉毛一挑,似乎有所明悟,拉着秦素心对着苏萨微微施了一礼。 迈开步子,便向庙外行去。 “哥哥,你的脚!” 没走几步,秦素心忽地低呼一声。 “先回家。” 夭离身下脚步不停,不消一会儿,便出了庙门。 才一出门,砰砰两声,庙门关上了。 “小姐。” 影六正立在门外,对着秦素心恭敬地喊了一声。 秦素心闻言侧目,喜道:“小六哥哥,苏萨祭司没为难你吧。” “回小姐,苏祭司并未为难属下。” 影六语声不变,依旧十分恭敬。 秦素心微微颔首,拉着夭离走过香炉,走下石阶,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夫一扬马鞭,策马而回。 来时走走停停,回时畅行无阻。 只才半个时辰,便停住了车身,回到了秦宅。 秦素心拉着夭离下得马车,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尚早,只才正午。 秦素心嘻嘻一笑,心道此时爹爹妈妈势必还未回来,不禁心中一乐。 可就在这时,宅门内慌慌张张地跑出一个人,乃是秦素心的一名贴身丫鬟。 只见她小跑至秦素心的面前,神色慌张,语声急促,道:“小姐,小姐!您进门后最后去老太太那躲一会儿。” “秋竹,这是为何?” 秦素心由喜转疑,柳眉微挑。 秋竹微微吸了一口气,将身子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道:“回小姐,家中的神堂塌了!” 此言一出,秦素心和夭离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就在二人惊色未定之际,门内又跑了一人,乃是秦知秀的一名亲信。 那人站立落定,不卑不亢地对着秦素心、夭离二人说道:“小姐、少爷,老爷书房有请。” 秦素心脑袋一耷拉,哀怨一声,道:“知道了,田叔叔。” 说着,秦素心和夭离便跟着那人进了宅门,穿过外堂,绕过回廊庭院,来到了书房之外。 “老爷,小姐、少爷到了。” 那人停住了脚步,恭敬地对着紧闭的房门说道。 “田贵,让他们进来吧。” 房门之内,传出了秦知秀的声音。 房门应声而开,田贵让过了身体。 秦素心和夭离鱼贯入内,砰的一声,房门又自行关上了。 “爹爹、妈妈。” “义父、义母。” 秦素心和夭离异口同声地喊道,低头弯腰。 书房内,除了秦知秀,柳茹玉赫然也在。 “未得允许,私自出门,你们好大的胆子!” 秦知秀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面有愠色。 夭离闻言,忽地向前一步,单膝跪地,道:“义父,错皆在我,是我未见过神庙……” “夭离,你的脚!” 跪地之际,柳茹玉瞧出了他身体的变化。 “回义母……” 足足花了半盏茶的时间,夭离才将今日所遇之事悉数道尽。 “天命!果然是天命!” 秦知秀仰天长笑,绕过案桌,紧走几步,一把扶起了跪倒在地的夭离。 柳茹玉站在一旁,亦喜色连连。 秦素心一脸疑惑,问道:“爹爹,妈妈,什么天命?” 哈哈一声笑,秦知秀手中流光一转,一卷竹简出现在了其手中。 竹简一侧贴着一张长形的布条,布条颜色灰白,显然已年代久远。 在布条上面,书写着几个赤色隶字:太乙分光剑诀。 “太乙分光剑诀!” 秦素心和夭离齐声惊呼。 闻言,秦知秀迈开步子,在房中踱起了步来。 缓缓说道:“此剑诀乃是我秦氏先祖在上古时代的立命之本,本以为早已失传,却不曾想一直就藏于家中神堂之内。此次若非你二人误打误撞,识得了洛神,此剑诀也定不会再见天日。” 秦素心闻言心中一喜,道:“那爹爹,我和哥哥……” “功过相抵,但下不为例。” 秦知秀笑着回道。 秦素心嘻嘻一笑,拉起秦知秀的一只大手,娇嗔道:“心儿就知道爹爹最是通情达理了。” “知秀,把剑诀给他们试试。” 柳茹玉轻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柔色。 “你们试试。” 应声,秦素心接过了其父手中的剑诀。 剑诀入手,竹简缝中射出道道流光。 竹简自行打开了,漂浮于秦素心手掌一寸之上。 秦素心轻咦一声,只觉得左手掌心闪过一道灼热之感,伸手一瞧,只见在她左手掌心之处,出现了一把白色飞剑的印记,赫然便是那把太乙的模样。 而另一边,夭离亦是轻咦一声,右手掌心处闪过一道冰寒之感,分光剑的印记陡然浮现在了掌心处。 紧接着,他兄妹二人身形一晃,右掌对上了左掌,左掌对上了右掌。 四掌相合,四目相对。 一声嗡鸣。 那剑诀竹简飞到二人中间。 竹简徐徐旋转,浮射出了一个个黑白相间的字符。 字符跳跃闪烁,好像活物一般。 忽地,所有字符一凝,止住了跳跃闪烁,黑归黑,白归白。 黑入夭离眉心,白入秦素心眉心。 而那竹简则无声无息,化作一团木粉,洒落了一地。 夭离和秦素心均闭起了双眼,此时在他们各自的脑海中,太乙分光剑诀正在不断地演化着。 太乙分光剑诀,共有九大式,每大式又分九小式,故此共有九九八十一式。 此剑诀生于上古时代,乃是天赐之物。 那时,人族中还未有道者,而神明亦还身处在天地之间。 人族信奉神明,神明庇佑人族,会择人而授神法。 此太乙分光剑诀,便是其中之一。 相传此剑诀威力无穷,秦氏始祖秦不虚,只才修到第五大式,便与人皇齐名。 这也便是堂堂宰相之女为何会下嫁于一名商贾的原因。 不过,自秦不虚之后,一代不如一代,再无人能将此剑诀修至第五大式,而更别谈超越了。 这也难怪此剑诀失传了这么久,就藏于秦氏神堂之中,却无一人发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夭离和秦素心才徐徐睁开了眼睛。 “多谢义父、义母大人授此剑诀!” 夭离撤回手掌,忽地又跪倒在地。 秦知秀笑着说道:“起来吧。” 夭离应声起身,其旁的秦素心咯咯一笑,道:“爹爹,妈妈,可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没了,你和离儿先退下吧,我与你爹爹还有几句话要说。” 柳茹玉眉眼含笑,观之可亲,竟然改变了对夭离的称呼。 “好的。” 秦素心嘻嘻一笑,拉着夭离打开了房门,便欲离去。 才一出门,身后又传来了一道秦知秀的声音:“神堂因你兄妹二人所塌,重建之事,由你二人全权负责,我会命人监督。” “知道了,爹爹。” “是,义父。” 一声哀怨,一声应承,自己的屁股,终究还需自己擦。 第十章 黑白双侠 只才半日,今日神庙之事,便已在洛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 皆说秦家的瘸腿少爷得了神恩,瘸腿进直腿出,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这下可喜了城中的不少媒婆! 之前碍于腿脚问题,众媒婆均是不敢贸然说亲。 眼下这位秦家少爷腿脚已好,加之又生得英俊潇洒,秦家家大业大,若是能与其说上一门好亲事,定能得不少好处。 而在秦宅之内,却依旧如往常一般,十分平静。 此时,夜已至,人更静。 各处窗纸之上,灯火摇曳,将人影拉得老长。 内院,在一间屋舍中,夭离正在脱着鞋袜。 “奇怪……” 只听得他轻咦一声,捧起了自己的左脚,对脚底微微发怔。 他明明清楚地感觉到,在他的左脚脚底,有九处地方存有异感。 可现在捧起左脚,其底却空空如也,那异感也随之消失了。 夭离轻叹一声,放下了左脚。 可当左脚才一落下,那异感却又陡然袭来。 脚起,再观,异感再次消失。 脚落,轻咦,异感再次出现。 如此反复数次,夭离终不得其解。 长叹一声,今日所遇之事,果然妖异至极。 可转念一想,他却忽地笑了起来,今日之事妖异,他自己本身又何尝不是呢。 五行互逆,阴阳互颠,天命内格,他能活到现在,已然是天大的妖异! 就像那位乞丐爷爷说的那般,在他身体里面,还藏着一种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感觉到的力量。 若非有这股力量,只怕他早已夭折。 不过这股力量却非常神秘,时隐时现,就连他这个主人也不能对其掌控一二。 夭离长吟一声,最终还是垂下了左脚。 这时,他又闭起了双眼,在脑海中看起了那太乙分光剑诀的内容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夭离徐徐睁开了双眼,满头大汗,双颊绯红,微喘着粗气。 这剑诀古涩难会,还有不少上古特有的字符,令人读起来十分拗口,不似今时的用语,把所要表达的意思写得令人一目了然。 不过这却不是夭离所担心的,他的那位乞丐爷爷学识极其渊博。 夭离在与他相处的三年之中,可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一些上古之文。 只见他眉头微锁,口中喃喃道:“乙气……元气……” 原来,这本剑诀修行之本在于修行者体内的乙气。 上古时代,神明尚在人间,乙气的普遍性就如现在的元气一般。 可现在神明已然隐没,乙气也成了稀罕物,怪不得这本剑诀会被雪藏至今。 不过这秦氏后人之中却生了个天才,竟然另辟蹊径,发现了元气和乙气的相通之处。 提出,只需稍加修改,便可令修行者以元气为本,修炼此剑诀。 而按这名秦氏先辈的推算,用元气修炼此剑诀,最多只可修炼到第三大式,相当于现今的至道境界。 这也难怪他只是提出了见解,并未将其付之行动。 夭离苦笑一声,别说乙气,就是元气,他也是体内空空,谈何修炼此剑诀? “哥哥,你睡下了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秦素心的声音。 二人的院子紧挨着,夭离所住之处,正是之前秦元的所居之院。 夭离稍事整理,打开了房门。 入得房内,秦素心转身合上了木门,开口问道:“哥哥,那篇剑诀你细瞧过了么?” “细瞧过了。” 夭离点了点头。 “哥哥你看!” 秦素心一摊左手手掌,掌心白光一闪,飞剑太乙凭空而现。 顿时,一股炙热之感扑面而来,直令夭离双手掩面,后退了几步。 夭离透过指缝间一瞧,只见此时的飞剑太乙,只才一寸长短。 “心儿,恭喜你,只才半日,你便成功踏入了太乙分光剑诀的第一小式。” 夭离放下了双手,赞道。 秦素心眉眼一低,柔声道:“这还要谢谢哥哥的先天乙气。” 夭离哈哈一笑,道:“那本就是属于你的。” “哥哥,你再看这个!” 秦素心右手一摊,掌心中溢出了道道五彩的气体。 “这是……元气和乙气的……” “合体!”秦素心接过了夭离的话,“我按剑诀中一位先祖的方法,试着同时用元气和乙气修炼,我身体之中的先天乙气便和元气相互融合在了一起,难舍难分。” “哦?我瞧瞧。” 夭离走上前来,凑近了身子,伸出了左手。 指尖拂过那五彩的气体,夭离脚下的异感更加强烈了。 “啊!哥哥,你——” 秦素心惊呼一声,声音却戛然而止。 夭离的左掌对上了秦素心的右掌,右掌对上了她的左掌。 秦素心的乙元合体之气从夭离的左掌入,右掌出,过五脏六腑,穿六合十二经脉。 一进二出,绵延不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夭离忽地开口,念起了一篇古文来,乃是从那乞丐爷爷处所学得。 秦素心虽不能言,却是眼睛一亮,这篇古文中的所谈及的要理,她可是头次听到,当真是玄妙无比。 不经意间,她的道心竟然又有了些许的明悟,缓缓闭上了眼,入了定。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 整整三百六十五个周天,二人的双掌才分离开来! 叮! 一声清脆的道音自秦素心的小腹之中传出。 凝气成海! 只见她周身闪射着五彩的光芒,好似一道道细小的流气一般,直把她的衣衫吹得鼓鼓囊囊的。 若是细细数来,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十五道! 与此同时,整个秦宅方圆五里之内的天地元气均是一凝,接着便疯也似地涌向了秦宅,徐徐汇入了秦素心的眉心之间。 在其对面,夭离眉开眼笑,双手握拳,感受着体内徐徐流动的气流,他开元了! 此间动静已然甚大,自然惊扰了宅内之人。 未及片刻,房门便被人一推而开。 秦知秀、柳茹玉夫妇二人,出现在了屋内。 不过一入门,他们却定住了身影,屏息凝神。 “义父,义母。” 夭离压低着嗓子恭敬地行了一礼。 秦知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也别屏息凝神。 眼前的这一幕,他们自然是非常熟悉的,这可是常道破境踏入贤道的景象。 此时,秦素心还正在不断地吸收着徐徐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正是稳固其贤道境界之时,断不可贸然将其打断。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不断汇聚而来的天地元气才徐徐减弱,直至停止。 秦素心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猛然射出两道五彩的光芒。 “哥哥,谢谢你!” 秦素心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夭离。 “咳,咳!” 秦知秀立于门旁,轻咳了两声。 秦素心双颊一红,推开了夭离,娇嗔道:“爹爹,妈妈,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瞧瞧我的乖女儿是如何晋升到贤道的呀。” 柳茹玉拉过秦素心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顶,满眼柔色,还带着些许的赞色。 “心儿,你使出你的元气让我瞧瞧。” 秦知秀剑眉微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秦素心闻言,直了直身子,五指一挥,射出了一团五彩的气体。 “这是……” 这回,连柳茹玉都拧起了双眉。 道者的元气虽容纳五行之力,但却只可展现一种颜色。 为木青之色、火赤之色、土黄之色、金白之色、水黑之色。 秦素心的元气却同时展现出,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这怎么能不令秦知秀夫妇二人面露凝色。 “心儿,你抱元守一试试。” 夭离忽地开口,说了一句。 应声,秦素心依言而行,只见四色腿去,独留一色。 秦素心见此一喜,心中闪过一个念想,只见她秀眉一挑,深吸了一口气,掌中气体一会一会儿青、一会儿赤、一会儿黄、一会儿白、一会儿黑。 “心儿!”秦知秀轻咳一声,“虽然爹爹的望气之术看不出这是为何,但你要记住,往后在外人面前,只许展现一种颜色!” “知道了爹爹。” 秦素心嘻嘻一笑。 转而又对夭离道:“哥哥,那你知道我这到底是元气还是乙气呢?” 夭离看了一眼秦知秀和柳茹玉,并微微对着二人施了一礼,才回道:“都不是。” “那是?” “玄气!” 此言一出,秦知秀夫妇二人均是一震。 可秦素心却是未有知觉,笑着说道:“这名字好听!那哥哥,你的呢?也是玄气吗?我可察觉到你已经开元啦?” 夭离轻笑一声,五指一张,流出了一道黑色的气体,道:“可能只是元气吧。” 秦素心咯咯一笑,道:“哇,哥哥是黑色,跟飞剑分光是一样的颜色!那我便跟太乙一样,用白色!” 说着话音一顿,体高了嗓音,道:“往后我和哥哥就是洛城的‘黑白双侠’了!惩奸除恶,替天行道!” 第十一章 九如禅师 翩翩少年郎,楚楚秦家女。 一声苦笑,喜忧参半。 秦知秀开口说道:“心儿,往后这‘玄气’二字,亦莫在人前提起。” “好的,爹爹,女儿知晓了。” 秦素心嬉笑着回道,双目却依旧盯着夭离。 柳茹玉神色一闪,拉过了秦素心的手,道:“心儿,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屋歇息了。” “嗯。” 秦素心轻应一声,在其父秦知秀的目视之下,被柳茹玉拉出了房门。 出门之时,秦素心还不忘回头冲着夭离扮了个鬼脸。 道:“哥哥明天可别起晚哦!若是又迟到了,又该受元先生的责罚了。” 夭离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秦知秀沉吟一声,道:“离儿,你也早些歇息吧。” 说着,亦跟着柳茹玉母女二人的脚步,出了房门。 吱嘎一声,房门自己合上了。 几人一走,屋内顿时变得安静异常。 只见夭离慢走几步,坐到了床沿之上,脱下了左脚的鞋袜,搬起了脚底心。 脚心靠脚趾下方处,多了一个赤色的小点,赤光忽明忽暗,好似天上的星星在闪烁。 夭离伸出一手,指尖拂过那赤色小点,并未发觉有其他异样。 他不禁轻咦一声,适才就在他开元之后,他左脚脚底的异感便陡然消失。 碍于秦素心三人在此,他才未及时搬脚查看。 夭离一番查探未果,不禁苦笑一声,心道今日可真是怪事连连。 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番洗簌后,便进入了梦乡之中。 次日,一声鸡鸣,光照入房,又是一个适合上学的好天气。 秦素心一早便候在了夭离的房门口,夭离才一开门,便与她撞了个正着。 二人且走且跑且奔,有说有笑,好不欢乐。 请过早安,拜过祖母,食过早饭,驾车南去,奔向了‘元明私学’。 才走出几条街,马车便忽地停了下来。 车帘外传来了一道人语,声音洪亮异常:“车内坐的可是夭离少爷和秦素心小姐?” 应声,车帘一挑,夭离出得了马车,秦素心紧随其后。 站立落定,夭离定睛一瞧,只见马车前面站着五个人。 一人在前,四人在后。 在前者,虎背熊腰,身高足有九尺,衣衫关节之处,穿有护体软甲。 在后者,两两一对,正抬着两个箱子,衣衫虽净,却多有补丁。 “是奎狼帮的人。” 夭离心中微微一怔,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为首之人轻轻拍了两下手掌,砰砰两声,箱子落地,箱盖自行打开了。 “呜呜…呜呜…” 箱子里面各藏了一人,均身体受缚,口中塞着一团黑布。 “大柱,二狗……” 夭离心中低呼,目中泛疑,看向了那为首之人。 那人哈哈一笑,道:“夭少爷,秦小姐,鄙人乃奎狼帮帮主孙三奎。我身后二人是我手下,于三月前冒犯了夭少爷,直至昨日才被我知晓。故此,今日鄙人特意带着此二人上您二位府上请罪,却不成想在半路遇见了二位。” 说着,一挥手,命道:“来啊!将王大柱和李二狗押上来,谨听夭少爷和秦小姐发落。” “哥哥。” 秦素心抓住了夭离的衣摆,在其身后嘟囔了一声。 夭离哈哈一笑,摆手道:“孙帮主言重了,我与你手下二人之间,只是一场误会,当不得冒犯二字。” “哈哈,夭少爷真是胸怀宽广,着实令鄙人钦佩。” 说着,孙三奎又挥了挥手。 顿有一人走上前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紫檀木盒。 于夭离身前落定,低头弯腰,将木盒呈到了夭离的面前。 “这是鄙人的一点心意,还望二位收下。” 话音落地,那弯腰之人忽地向旁边挪了几步,将木盒搁到了马车之上。 一转身,便又回到了孙三奎的身后。 “夭少爷,秦小姐,我们日后再见。” 来也快,去也快,未待夭离开口说话,那孙三奎一步一丈,转眼之际,便已消失在了街道尽头处。 而那四名帮众却兵分四路,奔向了街道旁的四条小巷之中,将王大柱和李二狗留在了原地。 “哥哥,他们……” 秦素心欲言又止。 闻言,夭离一拍脑袋,却是答非所问:“心儿快上马车,我们又要迟到啦!” 说着,一手拉起秦素心的玉手,一手抄起马车之上的木盒,又钻入了马车之内。 “吁”的一声,车夫驾着马车,其后跟着一名丫鬟,绕过那两个大箱子,继续赶路…… “元先生早!” “道生们早。” 夭离拉着秦素心刚一入‘元明私学’,便听得了元先生与众道生的问好之声。 “哎~!又迟到了,都怪那什么孙三奎!” 秦素心苦着个脸,边跑边埋怨。 “元先生早!” 二人站在课堂门口,低头弯腰,齐声喊道。 “进来吧。” 门内传出了元明的声音,语声微柔。 二人闻言心中一愣。 往日里若是迟到,元先生可没这般和气,是要令二人罚站于门口的。 二人抬头一瞧,只见元明身旁站了一人。 奇装异服,怪模怪样。 内穿一件黄色长袍,外披一件紫红金格丝线的似衣非衣,似袍非袍的物什,脖子上戴着一串硕大的珠子,每颗足有鸽子蛋大小。 最奇怪的是,他头顶光光,没有一毫一毛,摆头之际,还射出了道道亮光。 “和尚?” 夭离惊呼一声。 秦素心两眼呆呆,却是心中犯疑,心道这人好生奇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没了头发? 不止是她,就连早已落坐在堂中的众道生,均也是跟她一个想法。 夭离双眼扫过堂内,却是心中有所明了的。 这大俞国开国至今,一直信奉的是道法,除了一些先古之时留下来的神庙,向来是不准子民改信别法的。 而这眼前的和尚,信奉的乃是佛法,是最近几百年间,才在大俞边境处的一个小国发源起来。 大俞皇室对此管控甚严,知这佛法者少之又少,这小小的洛城之人认不出这人的身份,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但却是不知这和尚为何会出现在此,还这样子,貌似还与元明相熟,元明将此人带入私学之中,就不怕被官家责罚? “你二人还不进来!” 一声轻呵,将夭离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是,先生。” 秦素心应承了一声,拉着夭离进入了课堂,入了座儿。 讲台之上,元明眉眼含笑,一手捋着长须,一手指着身边那和尚。 道:“这位是摩兰国的九如禅师,刚从京都参加完‘万法论神’,途径洛城,我便请他来此与尔等讲讲‘论神之法’。” 话音落地,堂下一片耳语。 元明耳通目明,高呼一声:“谧!” 应声,堂内顿时变得一派肃静。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元明说道,“我大俞历来禁止子民改信别的教法,不过,就在一月之前,经过京都的‘万法论神’之会,当今天子已然准许九如禅师在我大俞宣扬佛法。故此,尔等可要用心听讲,不得懈怠!” 说着话音一顿,语声微变,道:“九如禅师可是此次大会中,唯一一名论过儒圣孔仲之人。” 此言一出,堂下一片惊愕。 孔仲之名,在整个大俞,那可是家喻户晓的,虽然他才只有圣道的修为,但他的名声可是能比肩天道者的! 其学识极其渊博,精通各种道法理论,一言一词之中,皆可透出丝丝道法的意境。 若真如元明所说的那般,儒圣输,那岂不是意味着大俞就输了? 夭离双眼微眯,元明身为一名大儒,却胳膊肘往外拐,这小小的洛城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十二章 卖身为徒 “阿弥陀佛!” 一声高亢的佛号响起,九如和尚有了动静。 只见其走下讲台,踱步于课堂之间。 右掌竖立,置于胸前,左手则抄起了胸前的佛珠,徐徐盘着。 开口问众道生:“何为神明?” “与天地同齐,夺阴阳造化,就如天道者一般。” 一名少年站起身来,傲声回道。 九如眉眼含笑,却是未言对错。 “超脱阴阳,由玄而生,不受五行之苦。” 又有一人站起身来,高声说道。 “可还有其他?” 九如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问道。 众道生大眼瞪小眼,均沉默了起来,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夭离。 在这三个月中,夭离靠着其渊博的学识,已然成了此间道生心中的主心骨。 “与天地同在,与万物同行。” 夭离站起了身,回道。 九如闻言,眼中微微一亮,道:“何解?” “神定阴阳,明成五行,故神在六阳魁首之上,明在双目皎洁之间,神发霹雳,劈我顽石金脑,明放金光,刺我昏花浊眼。”夭离回道。 九如微微点头,呵呵一笑,道:“如此说来,神明与我等同在,那为何众生却依旧疾苦。” “天命使然。” 夭离淡淡地回道。 九如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天命使然!只你这一句,便叫无数皇权者肝脑涂地,瞧不见这众生疾苦。而众生亦痴迷其中不能自拔,浑浑噩噩,为皇权所控。” 夭离闻言却是心中一动,问道:“那敢问大师,在你的眼中,神明为何物?” “来者无神,去者无明,芸芸众生,迷惘执着。神是什么?明是什么?神便是我,我便是明。” 九如和尚口吐真言,字字珠玑,掷地有声。 “我…我知道了!”颜文卿忽地站起了身来,高声嚷道,“就…就是…是自己的心。” 哈哈一声大笑,九如和尚全身金光耀耀,直令人双目生痛。 “痴儿,痴儿。你可愿随我同去?” 九如身形微微一晃,便出现在了颜文卿的面前。 “去…去哪儿?” 颜文卿双目睁圆,竟然丝毫不为那金光所撼。 九如回道:“摩兰国。” “我…我不去,太…太远,我…我阿爹…爹不许。” 颜文卿摇着脑袋,磕磕绊绊地回道。 九如哈哈一声大笑,忽地收了一身金光,转身便出了门去,遥遥传来一声话语:“等着,你会与我同去的。” 堂内众道生均是双目发怔,不知其为何如此,心中一头雾水,齐齐看向了元明老先生。 元明讪讪一笑,此等事情,他自己也都是始料未及的,不知该如何向道生解释。 唯有沉吟一声,干笑道:“呵呵,九如禅师果然非同凡响,还望尔等好好参悟适才那番话语。‘春围’在即,今日便不上新课了,尔等好好自习,争取都能考入院学。” 说完,一溜烟地,亦没了踪影。 顿时,课堂之内七嘴八舌揭开了锅,纷纷议论着适才那九如和尚。 夭离兄妹二人相视一笑,却是未加入他们的行列,不过侧耳一听,话锋一边倒,均是指责那九如和尚胆大妄言,竟敢公然藐视皇权,皇权天授,更古不变之理,想来这和尚定得了失心疯。 约莫半个时辰,课堂之外笑声大起,转念之间,九如和尚和元明老先生去而复返。 未有多言,九如径直来到了颜文卿的身旁,喜道:“痴儿,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徒儿了。” 说着,只见他自怀中摸出了一张纸来。 纸上墨迹未干,还印着一个鲜红的指印和一方玺印。 九如道:“这是你父亲的亲笔文书,其上有你父亲的指印和元先生的玺印为证。” 颜文卿颤颤微微地接过了九如手中的纸,双目细细一瞧,顿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呛声道:“阿爹,你这是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元先生,你跟我阿爹说说,往后我一定少吃饭多干活!我不要去那个什么摩兰国,我也不要做这和尚的徒弟!呜呜…呜呜…阿爹,阿爹你不要卖了我……” 声虽惨,语却连,颜文卿竟然不再结巴了。 元明干笑一声,轻拍着颜文卿的肩膀,道:“文卿啊!九如禅师在摩洛国可是地位超然,你若是跟了他,别的不说,在衣食方面,定然是取之不竭的。” “真的?” 颜文卿忽地停止了哭声,转哭为笑。 九如呵呵一笑,道:“妙缘,妙缘,见花生佛,往后你便叫花生吧。”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外边。 “师父等等我!” 颜文卿大喊一声,追上了他的脚步。 转眼之间,二人便出了私学,渐去了身影。 “上课!” 一声轻呵,元明出尔反尔。 课堂之中,哀怨四起。 夭离看着窗外,阵阵出神,心里还念叨着那九如和尚的话语。 被那和尚一搅,今日这课当真是上得挠心至极。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一声“放学”,众道生直作鸟兽散。 学堂内顿时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夭离兄妹二人和元明。 元明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兄妹二人,道:“恭喜你们成功进阶。” “谢元先生。” 夭离、秦素心起身施礼,齐声道。 “先生。”夭离道,“不知先生与那九如禅师关系如何?” 元明呵呵一笑,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做他徒弟?” “先生玩笑。”夭离笑道,“弟子今日听得九如禅师的一席话语,顿觉这佛法甚为有趣,想求几本佛法书籍一观。” 元明手捋长须,微微点头,轻声笑道:“九如禅师虽未收你为徒,却与你十分有佛缘,临走之前,早已给了我一卷经文,让我交予你。此经文乃是九如禅师毕生所著,望你好生参悟,早日突破自己的心障。” 说着,只见其袖口黄光一闪,直射夭离身前。 夭离手上一沉,一卷经文落在了掌中。 “无本……” 夭离低头看着手中的经文,轻轻地念出了它的名字。 哈哈一声笑,元明负手出了学堂,空留下了一句话:“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若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 语声渐弱,人已远去。 夭离眉颜一展,收起掌中经文,拉着秦素心走出了私学,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到家,才一下马车,便瞧见秦宅门口围拢了不少的人,浓妆艳抹,均是一些妇人。 “这是……” 秦素心轻咦道。 声音落地,那群妇人均是转过了身来,只才一眼,便蜂拥而至。 七嘴八舌,争先恐后。 “哟!这位便是夭离少爷吧!果然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可不是!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我老婆子对夭离少爷那可是仰慕已久啦!” “仰慕?王翠花,说话也不挑个词儿,就你这样的,也配仰慕夭离少爷?” “就是,就是!依我看呀,要说仰慕夭离少爷,当属林家大小姐为最!” “周三娘,放你的臭屁!林家小姐?哼!哪及得上我陈家二小姐的一半!” …… …… 众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争锋相对间,还不忘不时地吹捧一下夭离。 一名丫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了夭离、秦素心二人的面前。 “秋竹,这些人是……”秦素心问道。 秋竹微微欠身,回道:“小姐,这些都是给夭离少爷前来说亲的媒婆。” 话音落地,秦素心脸色猛地一变。 “让开,让开,让开……” 就在这时,两列男仆将人群一分为二,让出了一条道来,众媒婆也停止了争吵。 田贵走上了前来,道:“小姐、少爷,老爷和夫人正在正堂等你们呢。” 说着,引着二人入了宅门。 门外,媒婆们又陷入了无休止的争吵之中。 第十三章 秦元之礼 “老爷,小姐和少爷到了。” 正堂门外响起了田贵的声音。 “进来吧。” 秦知秀正襟危坐,开口说道。 语声落地,夭离兄妹二人进得门来,同时拱手起礼,齐声道: “爹爹、妈妈。” “义父、义母。” 礼毕,二人直起身子,抬眼一瞧,堂内还坐着一名妇人。 头戴一朵大红花,身着一件大红碎花裙,裙摆浮动间,还不时地露出一双大红绣花鞋。 呵,好似一个大红包! 只见她眼成三角,两腮通红,浓妆之下,却难掩纹多色衰,正盯着夭离不住地上下打量。 “想必这位便夭离少爷吧!果然气宇轩昂,英俊不凡!与赵城主家千金相配,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妇人扬起一张红色丝绢,掩面笑道。 “离儿,心儿。” 秦知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落座。 “我来与你们介绍一下。”秦知秀拿手一指那妇人,接着道,“这位是李如花李妈妈,是洛城中最负盛名的媒婆,今日来此,是为了离儿的亲事。” “我的亲事?” 夭离一脸诧异。 “离儿。”柳茹玉接口道,“我和你义父二人已在此坐了一天,所见媒婆已不下百,当属这位李妈妈说的这门亲事最合我们心意。赵家的那丫头我们也是见过的,虽然比你大了两岁,但模样可真是俊得很呐。” 咯咯一声笑,李如花道:“哎哟喂~!秦夫人这话,是同意这桩婚事了?” 未待柳茹玉回话,却是听得一声冷哼。 只见秦素心猛地站起了身,道:“我不同意!” 李如花闻言,脸色一变,道:“秦老爷,秦夫人,这……” “心儿!” 秦知秀轻呵了一声。 “哥哥谁都不会娶!” 秦素心猛地拉起了夭离,飞奔出了正堂。 秦知秀和柳茹玉四目相对,均长叹一声。 “李妈妈,小女不懂事,还请您不要见怪。犬子的亲事,还容我夫妇二人再与之商议一番,如何?” 秦知秀起身作揖道。 李如花乃是久见世面之人,只见她眼睛微微一骨碌,笑着说道:“秦老爷哪里的话!倒是媒婆子我心急了,唐突了些。” “既是如此,还请李妈妈回去稍事几日,等我夫妇二人的消息。” 柳茹玉缓缓起身,开口说道。 即刻,田贵入门,引着李如花出了秦宅,并遣散了门口的一众大小媒婆。 宅内,竹心小院,秦素心闺房之中。 只见秦素心双目微红,撅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好心儿,哥哥我不娶便是,你就不要再生气啦!” 其旁,夭离目露关切之色,柔声说道。 秦素心怒气未消,道:“哼!什么李妈妈、王妈妈的!我看她们都是想从我身边将哥哥抢走!将来…将来若是哥哥有了嫂嫂,定会把心儿给忘了的。” 夭离轻轻发出一声苦笑,忽地竖起了双指,指天言道:“我夭离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疼心儿妹妹一人,不娶妻,不生子——” “子”字音未落,秦素心一把捂住了夭离的嘴,娇嗔道:“哥哥~!我不许你起这样的誓!若是…若是不娶妻…那…那心儿怎么办……” 语声愈说愈细,直至细若蚊蝇。 就在这时,二人忽听得有敲门之声。 “小姐、少爷,我把你们落在车上的木盒给拿来啦。”是秋竹的声音。 秦素心微微平复了下心情,徐徐打开了房门,接过了秋竹手中的木盒。 命道:“秋竹,你在院门口守着,不准放别人进来。” “是,小姐。”秋竹道,“那要是老爷和夫人呢?” “也不许!要先得我允许。” 说着,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哥哥。” 秦素心一转身,将木盒交到了夭离的手中。 夭离接过木盒,将之放到了桌上,眉宇之间出现了一丝凝色。 这个盒子透着古怪,在马车之内时,他兄妹二人使了好些法子,都未将其打开。 碰巧今天又遇着了九如和尚,在回家的途中,夭离光顾着看那经文,倒是把它给忘了。 秦素心坐下了身,柔声道:“哥哥,可有想到什么开盒的法子么?” 夭离摇了摇头,取过一盏灯火,将灯芯拨得更旺了些,在灯火的照射下,重新打量起了这古怪的盒子。 约莫过了一刻,夭离忽地轻咦了一声,直起身子,抬头看向了屋顶。 只见屋顶一处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口子,其内正有月光射入。 秦素心顺着他的目光一瞧,释然道:“天气转暖了,想必是下人怕我闷着,故此将天窗打开了些。” “不是,你看那个。” 夭离摇了摇头,伸手一指,指向了那天窗斜对处。 “九星吟!”秦素心低呼一声,这是我元哥哥留给我的东西,我不是早已将它收好了么?怎么又跑到屋顶去了?” “九星吟?” 夭离面露疑色。 秦素心颔首低眉,道:“嗯。元哥哥在时,最喜欢捣腾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这‘九星吟’便是出自他的手。” 说着话音一顿,语声微变,接着道:“小时候我怕黑,一个人不敢睡,元哥哥便做了这个给我。只要将它放在房顶,再将天窗打开,在天气晴好有月亮之时,这‘九星吟’便可接收月光,通过其内的机械之力,折射出九道星光,每一道均有着一种特有的声音,变幻组合起来,便成了一首首曲子。我小时候,便是时常听着这些曲子入眠的。” 秦素心娓娓道来,不经意间,双目微红,又泛起了泪光。 “好心儿,不怕,有离哥哥在。” 夭离握住了她的一双玉手,安慰道。 在这三个月之中,他二人已然无话不谈,夭离早已从秦素心的口中知晓了秦元的存在。 就在这时,闺房之中猛地刮起了一道劲风,灯火悉数熄灭。 “谁!” 夭离轻呵一声,一把便将秦素心护在了身后。 双目扫过四周,只见漆黑黑的一片中,九道星光自房顶而落。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桌上的木盒之上。 星至,曲现。 曲初,清亮悠远,如百灵鸣叫,悦然于耳。 曲起,抑扬顿挫,如松涛阵阵,万壑生风。 曲落,婉转飘渺,如九天之音,不绝于耳。 而那九道星光,在木盒之上跳跃,杂而不乱,似乎遵循着一定的规律。 咔咔…咔咔…咔咔…… 木盒之内传来了如机械般齿轴转动的声音。 木盒有了变化,平滑无缝的表面,竟然分立成了数块,左移右挪,上凸下凹,前走后退。 未及片刻,夭离、秦素心二人只觉得房中大亮,黑暗陡然被驱逐殆尽。 木盒开了! “这是……” 夭离定睛一瞧,只见是许多颗白色的珠子。 “好浓郁的金属元气呀!” 秦素心目色连连,喜道。 夭离抓起一颗珠子,细细一探,沉吟道:“心儿,这是金属‘灵晶’。” “灵晶!” 秦素心不由得惊呼一声。 元晶,这可是达到了圣道修为的生灵,才能够在自己身体里面凝炼出来的宝贝! 一品凝一颗,只有待凝出了九颗,方才能够冲击至道境界。 这灵晶不单可以自用,还可它用,故此有不少道者会冒险去荒域屠杀妖兽,获取其灵晶,以供自己吸食,可平白省去不少年的苦修。 当然,也有道者不去荒域屠杀妖兽,而是残害同类,这其中便包括了魔道之人。 眼下,这木盒之中足足有数百颗,怎能不令秦素心动容? 夭离双眼微凝,开口道:“心儿,我想这些灵晶不是送给我的。” “那是给谁的?”秦素心咦道。 看着夭离的眼神,她又惊呼一声:“是我?” 说着摇起了脑袋,喃喃道:“孙三奎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整个洛城,可连一个圣道者都没有呀……” 夭离轻笑一声,道:“不是孙三奎,是秦元。” 话音落地,秦素心心神一震,目瞪口呆。 第十四章 初次修行 言虽短,意却骇。 秦素心双目睁圆,道:“那孙三奎他……” “不错。”夭离微微颔首,“看来你哥哥还未离开洛城,而那三奎帮,只怕也已在你哥哥的掌控之中了。” “那爹爹、妈妈那边……” 秦素心欲言又止。 夭离微微摆了摆手,道:“既然你哥哥是借了我的名义,想来他定是也不想被义父、义母所知晓。” 说着,他摸出了火折,又点上了烛火。 接着道:“这些灵晶你暂且收好,用之日后的修练。” “哥哥你不需要么?”秦素心问道。 “傻丫头。”夭离摸了摸秦素心的脑袋,“你忘了我是什么元气了吗?” 说话间,掌中黑气缭绕,与那白色灵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完,迈开步子走向了房门,转身道:“早些歇息,明日若再是迟到,只怕又该要受罚了。” “哼!就是受罚,也有哥哥一起陪着。” 秦素心终于又眉眼舒展,言语之间,带上了一丝俏色。 夭离闻言,轻轻一下笑,出得屋,随手替秦素心关上了房门。 出了院门,还不忘交代秋竹伺候秦素心歇息。 不刻间,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关上房门,挑起烛灯,自怀中摸出了那卷经文。 只见他展开经文,凝起双目,又复读起了经中内容来。 足足半个时辰,他才停了下来,眉宇之间多了一股释然。 心中长叹一声,这九如和尚的毕生所著,果然言词精妙至极,这已然是他第二次诵读,可不明之处仍旧颇多。 只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经文,闭起了双眼,又开始引动起天地元气来。 秦家的这座宅子年代久远,据秦素心说,乃是其先祖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建成的,在秦宅之下埋下了一条小型的灵脉,而宅中亦设有不少聚灵法阵。 夭离现在所住之处,乃是秦元旧居,故此也设有一道聚灵法阵。 现在夭离已然开元成功,按着往日所学,他想试上一试,这利用灵脉之力进行修行,会有何种效果。 道者之常,引元入体,靠其口鼻。 只见夭离胸腹间,一起一伏,颇有韵律。 这时,整个房内的天地元气猛地一滞,继而由暗转明,宛若实质,皆涌向了夭离的口鼻之中。 不仅如此,房间之内隐藏的聚灵法阵亦徐徐开动,将地下千丈深处那灵脉之中所蕴含的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入了这房间之内。 聚元入肺,肺主金,金生水,而肾主水。 故此,这第二步便该是通过血液的引导,将之送入肾脏之中。 只有将体内五脏一一导通,并能令天地元气在五脏之中转化自如,便算是一名真正的常道者了。 夭离摒除杂念,小心翼翼地将元气送向了肾脏。 忽然间,夭离眉头一皱,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自其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滴落而下,不消片刻,便将衣领处浸了个湿透。 夭离体内,五脏五行依旧相逆! 那天地元气才一触碰到肾脏,肾脏便生出了一股反弹之力,气血逆流而上。 哇的一声,夭离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鲜血。 夭离苦笑一声,道:“还是不行……” 不过在下一瞬,他却又犯起了疑色。 体内五脏五行依旧相逆,但他这黑色的元气却是从何而来? 他现在可是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天地元气的存在,是谓已初通天地元气。 一念及此,只见他双眉一拧,目色一正,再次引元入体! 既然五行相逆,那便由着它便是。 心念之间,元气如肺,由血引之,流向了脾。 脾主土,土生金,若以常理度之,万无相逆的可能! 令夭离惊奇不已的事情发生了。 按书中记载,天命内格者进行修行的话,若是若是以五行相逆将天地元气流于五脏之中,虽可强行将天地元气化为自身元气,可这乃是自损之法。 五行相生相克,乃是更古不变的定理,故此元气逆行,会令五脏受损,阴阳互颠,继而侵蚀六合十二脉。 不出三年,若不反元为斗而入魔,必定只有死路一条。 可眼下,在夭离体内,天地元气逆流循环,他的五脏却未有丝毫的损伤。 只是令其感到不解的是,那天地元气流经五脏,却并未在五脏之中转化为其自身的元气。 而是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不知去了何处。 而这时,灵脉中的天地元气还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夭离的口鼻之中。 此时,夭离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无底洞一般,这天地元气是有多少,便吸多少。 可他的五脏、十二脉之中却空空荡荡,浑没半点新生成的元气。 有的,只是那原本就在的,那一丝丝黑色的元气。 忽地,夭离只觉得血脉之内隐隐作痛,似有一股股炙热之感,沿着血脉从上至下,涌向了他的左脚脚心。 可一探之下,血脉之中并无异样! 足足半个时辰,那炙热之感才逐渐消失不觉,而那徐徐涌来的天地元气也停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人语。 “离儿,你快开门!” “哥哥,你怎么了?” …… …… “老爷,禁制之力消失了!” 忽地,不知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砰的一声,房门被打开了! 秦素心一人当先,入得门来,其后还跟着秦知秀夫妇和一众侍卫家丁。 大眼瞪小眼,夭离呆坐在床上,除了满头大汗外,仿佛并无其他异样。 “哥哥,你怎么了?适才我们在门外可是喊了半个时辰了。” 秦素心抢身上前,上下查探起了夭离的身体状况。 夭离一脸诧异之色,全然不知适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引来这么多的人。 只见其开口道:“我——” “我”字未完,房中忽地虚影一晃,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带一个白色面具,只留两个露眼睛的小孔,面具顶端刻着一个小小的“二”字,字呈黄色。 只见其探身到秦知秀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秦知秀脸色猛然大变,道了一声:“夫人,我们走!” 柳茹玉与丈人相处多年,只才一句,便猜出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命道:“既然离儿没事,你们且都散去吧。” 说完,一转身,亦跟上了秦知秀的步伐,其后还跟着那名黑袍人。 人走房静,只留下了夭离兄妹二人。 秦素心一番查探未果,这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自怀中掏出一块手绢,轻轻地替夭离擦拭着满头的汗珠。 只听得她柔声道:“哥哥,刚才可是吓坏心儿了!” 夭离讪讪一笑,道:“心儿,是哥哥不好,修行入了神。” 说着,语声一顿,又问道:“可是心儿,刚才我听见似乎有人喊道什么禁制之力,这是怎么回事?” “哼!你还问呢!”秦素心娇嗔道,“不知哥哥你适才修炼了什么功法,竟然引得咱家的灵脉发生了异动,其内所含的天地元气疯也似地涌向了你的房内。想来是这天地元气庞大的数量,激发了聚灵法阵的防御之力。家中书籍中有记载,这防御之力足可抵挡圣道巅峰的道者全力一击,所以我们才在门外喊了半个时辰。” 夭离闻言,顿有所明,笑着说道:“心儿,哥哥错了,下回保证不乱修炼了。” “哼!你还想有下次呀!” 秦素心咯咯一笑,忽地双手一落,挠起了夭离的痒痒。 嘴里还嘟囔道:“叫你让我担心,叫你让我担心……” 年少不经事,忧愁随风去。 房内二人嘻嘻哈哈,扭作一团,不是兄妹,胜似兄妹。 而在秦宅的一处极为隐秘之地,秦知秀夫妇悄然站立,其后还跟着那名黑袍人。 只见在他们夫妇二人面前,地面塌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秦知秀双目一片墨色,显然是在用望气之术,对着深坑之内探查着什么。 忽地,只见他仰天发出一声极为愤怒的嘶吼,吼声未停,张嘴喷出一口浓血。 “知秀!” “家主!” 柳茹玉和那黑袍人,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秦知秀颤颤微微,咬着牙说出了四个字:“灵脉,绝了!” “什么!” 柳茹玉来到此处之后,虽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却是没想到竟是这般结果。 她侧身对着那黑袍人问道:“影二,你确定是元儿所为?” “是的,主母!元少爷他已经拥有至道修为,都是属下无能,还请家主、主母责罚!” 说着,那影二便跪倒在了地上。 “逆子!逆子!” 两声长呼,秦知秀气晕了过去。 …… 第十五章 父母之命 一夜春风催桃开,花开始盛粉洛城。 而洛城之中的百姓,今日亦如那繁盛的桃花一般,热闹非凡。 神迹余热未去,两则谈资不胫而走。 一则为城东头老颜家的颜阿大把自家儿子卖了,据传是卖给了一个什么九如禅师当徒弟,说是什么佛教高僧,还在大俞国此次的“万法论神”中,辩赢了当今儒圣孔仲。 直令洛城百姓唏嘘不已,颜阿大九年之中连生了九个儿子,被卖的这个乃是最小的,也是最能吃的,据说他一人一顿的饭量,足以抵得上他老颜家十来口人一天的口粮。 如此看来,这卖儿一事,倒也情有可原。 但那禅师赢了儒圣,这却是令众人愤愤不平的。 当今儒圣,那是何等高高在上的人物,怎么就会输给一个小国之人呢? 这实在是令洛城百姓心生不解,颜面无光! 而第二则谈资却是令众百姓喜闻乐道的,洛城第一商贾秦知秀秦公的义子夭离,相中了洛城城主家的千金赵灵儿,不日则会上门下聘。 这夭离昨日才得了神迹,早已上了风尖浪口,这时又传出了这样的消息,怎能不令一众百姓啧啧而谈? 再说了,这相中的可是城主家的千金,这方圆百里内,那赵灵儿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虽是女儿之身,却落了个男儿的本色。 天资过人,早早的就成了一名道者,其踏入贤道已有整整三年之久。 据传,离那圣道只还差了半步,当真是洛城百年难遇的天才! 不过,其平日里所结交之人,尽是些游侠好汉,行事豪爽不羁。 这也是为何她已年至二八,却还未婚配之因,若是放在别家姑娘身上,二七之年就该谈婚论嫁了。 一众百姓啧啧称奇,真不知道那夭离是瞧上赵灵儿的哪点了? 论钱财,赵家不及秦家十之一二。 论家世,赵家只才发迹于赵城主这辈,不说秦家家世渊博,单论秦夫人的娘家,便是这赵城主所不能企及的。 世无不透风之墙,这些话语,原原本本、一字不差的传入了秦宅。 秦宅正堂,只见秦素心双目微红,正撅着小嘴,恨恨地盯着高坐在上的秦知秀夫妇二人,三人均无言语。 就在这时,只听得堂外脚步声渐渐大盛。 “老爷,夭离少爷到了。” 话音未落,夭离便已出现在了口门。 三步两晃之间,便走至了秦知秀夫妇二人的身前,躬身道:“义父,义母。” “离儿,你坐。” 秦知秀脸色苍白,语气微弱,显然昨夜被气得不轻。 夭离应声落座,道:“不知义父义母急召孩儿前来,是为何事?” “离儿,你觉得义父义母平日里待你怎样?” 秦知秀神情一正,答非所问。 夭离闻言起身一拜,道:“视如己出。” “好!”秦知秀站起了身来,上前扶起了夭离。 接着说道:“既是如此,那为父便直说了。” “义父请讲。”夭离道。 秦知秀微微颔首,道:“咱家的灵脉,绝了!” 此话一出,夭离脸色猛地一变,心中直犯突突,心想这难不成是自己昨夜的修行所致? 不过其嘴上却是问道:“义父,这怎么回事?” 秦知秀怒哼一声,还未等他开口回话,柳茹玉却是开口说道:“离儿,不管是怎么回事,眼下我们需求你做一件事——” “事”字未完,秦知秀大呵一声,道:“慈母多败儿!你还要替他遮掩到何?” 柳茹玉被其一呵,顿时双目之中泛起了泪光。 “妈妈!” 秦素心扑到了柳茹玉的怀中,母女二人呜呜咽咽,竟然哭泣了起来。 “哭!就知道哭!” 又是一呵,令母女二人止住了哭声。 只见秦知秀仰天长叹一声,继而道:“是秦元所为!” 夭离一脸讶然,道:“义父,那这与我……” “离儿啊!”秦知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秦家灵脉被绝,已然动了祖根。当务之急是,需要重新找到一条灵脉替之,可这灵脉那是何等的稀有之物,除了各大城池的守城之主可拥有外,其他均被掌握在皇室和一些大家族手中……” “义父,你是要我……” 夭离顿有所悟,说话之际,用余光看向了一边的秦素心。 只见秦素心泪痕未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离儿,我秦家的基业,往后可都要靠你啦!” 秦知秀长吟一声,一脸期盼地看着夭离。 夭离心中一沉,躬身作礼道:“孩儿的婚姻大事,理当由义父义母做主。” “好!” 秦知秀一扫脸上的怒色,喜道。 说着,高声对着门外喊道:“车马准备,即刻出发。” 这秦知秀竟然早已备好了聘礼,看来就是夭离适才不答应这桩婚事,这聘礼今日也是如期送至城主府的。 话不多说,秦知秀一把拉起了夭离的手,迈着大步,走向了门外,不消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只留下了柳茹玉、秦素心母女二人…… 洛城之内,热闹再起。 只见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皆是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都说这秦家不日才会去赵家下聘,却没想到这秦家的夭离少爷这般猴急,这才一晚便已敲锣打鼓地赶着去下聘了。 众人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不下一里之长! 如此多的聘礼,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要备这么多的聘礼,那少说也得准备数月之久呀! 如此看来,这夭离仰慕那赵灵儿定是已经一两日了。 只见夭离衣着光鲜,一马当先,颇有几分大家公子的风范。 至于秦知秀,则坐在了一架马车之中,华盖如屋,珠光耀耀。 约莫半个时辰,马停车止,城主府到了。 “哎哟喂~!老身可把夭少爷您给盼来了。” 一声娇喊,只见府门一开,李如花率先从里面走了出来,其后还跟着一个面容清秀,身穿一身儒袍的中年文士,正是洛城的城主赵无想。 话音落地,府门大开,一众家丁丫鬟鱼贯而出。 赵无想站立落定,瞧了几眼落下马来的夭离。 笑着说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李妈妈,您替小女说的亲,我很满意。” 谈吐之间,只见其面若春风,观之可亲。 “赵城主!” 一声爽朗之笑,秦知秀不知何时下得了马车,来到了夭离的身边。 夭离闻言微微一愣,没想到洛城的城主竟然是位文士,急急作揖道:“小侄夭离,见过世伯。” “免礼,免礼。”赵无想微微摆了摆手,转首道,“秦公安好?” 顿时,夭离便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徐徐将他扶起了身。 秦知秀眼中乌光一闪,忽地哈哈一笑,道:“好,好,好!倒是赵兄数日不见,竟然凝气成灵,铸就了金丹,踏入了圣道!” 语声不大,却掷地有声,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今日之洛城,当真是妙事连连! 这赵无想已经在贤道巅峰境界停留了足足十年之久,贤道踏入圣道,那可是会引来小型天劫的! 可最近洛城之中除了秦家接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外,这城主府可是向来平静如水的,当真是令人心生奇怪。 赵无想呵呵一笑,道:“天幸怜我,不足挂齿。” 说着,话锋一转,身体一侧,道:“秦公,贤侄,这边请。” 不刻间,秦知秀和夭离便随着那赵无想入了府门。 门外,则由李如花交接秦家的一众聘礼,过目入账,她倒是得心应手,不愧为洛城最红的媒婆。 门外一众看热闹的百姓,不时地发出阵阵惊呼,心中均是道:“这秦家可真是大手笔呀!” 第十六章 一纸婚书 一入府门,别有洞天。 只见庭院深深间,多有绿柳垂幕,雕楼玉砌中,多有宝光耀耀。 而那一路的回廊之中,则多有墙画,画中多有诗词,诗雅词韵,倒颇符合这位赵城主的打扮。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赵无想才站立住了身形,三人来到了府中正堂之内。 堂内端坐着一名少女,候着几名丫鬟下人。 只才一瞥,夭离便觉得心尖儿微微一麻,双目盯着那少女的脸,竟难移开。 明艳无俦,灵秀天成! 若是拿夭离此前所见过的女子与之相比,都似有不及,只可作为陪衬。 那少女轻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中。 夭离猛地回过神,讪讪一笑,露出了一股羞色。 赵无想呵呵一笑,看破不说破,引着二人入座,命人看茶上糕点。 只听得其笑着说道:“秦公、贤侄,这便是小女灵儿。” 话音落地,那少女微微欠身,施了一礼,道:“灵儿见过世叔、夭离少爷。” 秦知秀哈哈一声大笑,道:“赵兄,令爱果然人如其名!往后,咱可是一家人啦!” “哪里,哪里!” 赵无想面露谦色,应声道。 这时,已有丫鬟奉上了茶水糕点,赵无想举杯想邀,同秦知秀以茶代酒,拉起了家常。 茶尽话落,那李如花也来到了正堂之内。 将账目交予了赵无想,并在其耳边低言了几句。 赵无想边听边点头,听完,开口说道:“秦公,小女自幼丧母,加之事发突然,家中长辈亦未能亲临洛城。故此,赵某想请这位李妈妈作个见证,为小女和令郎立个婚书,不知秦公意下如何?” “全听赵兄做主。” 秦知秀恭声道。 赵无想闻言起身,道:“还请秦公随我移步。” “好。” 秦知秀应了一声,侧目看向了身旁的夭离。 赵无想心通眼明,呵呵一笑,道:“秦公,我看不如就让贤侄留于此处,也好与小女相熟一番。” 说完,便引着秦知秀出了堂门,李如花紧随其后。 顿时,堂内变得安静异常,夭离双眼低垂,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就在这时,忽地听得一声人语:“哎呀!可把爷给憋坏了,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了什么破规矩礼数,真苦煞了天下的女子呀!” 夭离一听,顿时听出了是那赵灵儿的声音。 还未等其抬眼,噗呲一声笑,又一人道:“小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城主大人听去了,少不得又要责罚你了!” “哼!不就是仗着是我爹,修为又比我高了那么一丢丢,等我修为超过了他,看他还怎么罚我!” 说话之间,语声渐近,夭离身前一暗,低垂着的双眼中,裙??飘飘,一双绣鞋若隐若现。 夭离猛地抬头,只见赵灵儿俯身朝下,一双秀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直盯得夭离心尖儿一紧,头皮酥麻。 “小子,你我从未见面,你倒是说说,你瞧上我哪一点了?爷我改!” 赵灵儿一改适才的柔弱淑婉之态,厉声呵问道。 夭离心神微微一震,这赵灵儿呵问之间,竟然用上了元气之力。 不过也只是一震,夭离并未感动其他的不适,正声回道:“灵儿小姐,此乃父母之命。” 赵灵儿秀目微凝,轻咦一声,凭她贤道九品的修为,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眼前的这名叫夭离的少年只才有常道一品的修为。 适才她所施压出的元气,竟然未能令夭离心神失守,直令她心中啧啧称奇。 须知,城主府消息灵通,早就知晓了夭离天命内格的事实,也知道他得了洛神神恩,竟然成了一名道者。 虽然还不知他身体之内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但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试之下,果然叫赵灵儿察觉到了古怪。 可是单凭如此的话,其父为何非要将她嫁与这名叫夭离的少年呢? 这也是赵灵儿心中的迷惑。 “灵儿小姐!男女授受不亲!” 一声惊呼之间,那赵灵儿竟然抓住了夭离的双手。 元气入体,一窥究竟! 只见丝丝青色的元气自赵灵儿的右手指尖流出,徐徐没入了夭离左手寸口之内。 “奇怪…五行依旧逆行…五脏空空…丹田都没成形!这黑色的元气是哪来的?” 赵灵儿喃喃自语,只见那青色元气又从夭离右手的寸口流出,钻入了她的左手掌心之中。 此时,只见夭离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但赵灵儿却仿佛没瞧见般,再次将自己的元气度入他的体内,仍旧心有不甘。 这一次,夭离体内有了反应。 那赵灵儿的元气才一入夭离的经脉之中,陡然遇上了一股吸力。 那吸力好似一条恶蛟,一口咬住了赵灵儿的元气,沿着经脉,直奔夭离的双肾之间的丹田之处。 原本空空荡荡的丹田处,这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越靠近漩涡,那吸力便越强。 以赵灵儿贤道九品的修为,竟然动弹不得分毫,双掌仿若与夭离的双手生在了一起般,难舍难分,体内元气翻涌,正不断地自其双掌涌入夭离的体内。 “反斗!” 赵灵儿心中惊呼一声,朱唇轻启,却是张而无言。 只才片刻,那赵灵儿便已香汗淋漓,面色酡红,气喘连连。 而她体内的元气也已十去其一! 夭离瞧在眼中,急在心中,若是任由如此,只怕眼前的这位佳人会与昨晚那灵脉一样,枯竭而殆。 思绪飞绕间,猛地想起了昨晚左脚的异变。 在吸收了整条灵脉之后,他的左脚脚掌内出现了一颗忽明忽暗的赤色小点,宛若天上的星星。 隐隐之中,夭离觉得昨夜那疯狂吸收元气之事,与那赤色小点定有莫大的关联。 现在自己丹田之内,出现了不知名的漩涡,定然也与它存有关联。 一念及此,夭离将一缕神念附着到了自己的元气之下,顺着经脉直下,探向了左脚脚底。 “这是……” 夭离心神一震,今日这赤色小点竟然没有对他的神念产生排斥之力。 介子纳须弥,赤色小点之内另有天地! 猛然间,夭离双目之中闪出了一片清明之色,丹田中的黑色漩涡消失了。 嘤咛一声,赵灵儿与夭离双手分离,身体猛地一颤,斜倒向了后方。 夭离眼明手快,一个箭步向前,身体如陀螺般一转,一手揽住了赵灵儿的柳腰。 温香软玉抱满怀,气喘如兰沁口鼻。 夭离只觉得心跳陡然加速,全身气血都仿佛为之沸腾。 赵灵儿羞怒难当,一记耳光便向夭离脸上搧去。 啪的一声响,夭离正瞧得出神,顿时被搧了个正着。 与此同时,赵灵儿秀眉倒拧,呵叱道:““小色鬼,放开我!” “好。” 夭离呆呆地回了一个字,松开了赵灵儿的柳腰。 赵灵儿身形一晃之间,便已落到了一丈开外,不过其酥胸起伏不定,显然还未平复好体内翻涌的元气。 “哼!小色鬼,今日之仇,他日你爷我必定加倍奉还!” 赵灵儿一甩裙摆,头也不回地带着丫鬟离开了正堂。 人去堂空,夭离兀自愣在了一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自打自己遇着了那个什么洛神,生活便乱了套,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就这样,呆坐了一刻,终于等回了秦知秀。 秦知秀满脸喜色,显然大有收获! 夭离心中微叹,虽然不知那秦元为何替自己顶了那绝灵脉的罪责,但这事始终是源于自己,只消能令秦家重获灵脉,区区婚姻自由之说,又何足道哉! 他父子二人拜别了赵无想,便径直打道回府去了。 第十七章 虚实同体 来时礼多重,去时车轻快。 回到秦宅,秦知秀同夭离低言了几句后,便分道而去。 夭离本欲寻秦素心谈心,却不料她闭门谢客,饶是好话说尽,亦未能得见一面。 夭离苦笑着,回到了自己房中。 稍稍摒除杂念,闭目凝神,神游体内,再次探入了那赤色小点中。 只见在那一片赤色之中,目之所及乃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山脉。 山脉之间江河交纵,定睛细瞧,赫然与人体之内的经络血脉的分布如出一辙。 而那山脉高低起伏,形状怪异,均是光秃秃的一片。 居高俯瞰,整片山脉相连起来,宛若一个人形! 夭离心念一动,在那人形的心脏之处,忽地赤色大盛,山体剧震开了道口子,宛若火山喷发一般,喷出了一股股赤色的液体,徐徐流入了那江河之中。 江河由静变动,翻涌如海,所流之向,竟暗合五行之顺。 一圈、两圈、三圈…… 在那人形的丹田之中,一个漏斗状的气穴由小变大,散发出无比惊人的气息。 若是此时有天道者在此,定然会发出一声惊呼,这气息之强赫然超过了先天乙气。 “这难道也是玄气……” 夭离喃喃自语,心生不解。 而就在这时,赤色小点之外,夭离的肉身之中,一个黑色漩涡由虚变实,出现在了他的丹田之中。 一股股赤色的玄气,自那黑色漩涡之中倒流而出。 不刻间,便凝气成海! 滴答,滴答,滴答…… 气海愈积愈浓,宛若一片密不透风的云层,竟然下起了“雨”来。 那“雨”滴落有声,似乎滴在了什么物什上。 “这是‘道台’……” 夭离一心二用,赫然发现在其丹田下方,出现了一座黑色的莲台。 莲台之内多有细孔,那“雨”滴落在其上,汇作丝丝细流没入了那些细孔之中。 夭离的身体微微一震,他现在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在他所有的经络血脉之下,一股股暖流正在循而往复的流动,从阳到阴,从金到水,与五行相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心形山脉才逐渐停止了喷射,气穴消失了,那道台亦隐没不见了。 赤色小点中,猛然生出一股排斥之力,将夭离的那缕神念送回了其脑海之中。 夭离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心念一动间,只见他左掌之中黑色元气陡然凝现,流动游走间,变幻不停。 夭离手腕一转,那黑色元气猛然射出,化作千丝万缕。 霎那间,整个房间之内的东西都漂浮到了空中,若是定睛细瞧,会发现发其上均连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丝线。 夭离五指一收,那些东西又陡然归于原处,无声无息。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乞丐爷爷,你到底是什么人……” 夭离眉宇紧缩,喃喃自语道。 不过片刻之后,他却又生出了一股释然。 若非乞丐爷爷临走之前,替他算了一卦,告知他,他的生门在这小小的洛城之中。 他会有现如今的这般生活? 既来之则安之,乞丐爷爷教他的那篇无名心经果然没有说错! 有阳便有阴,有实便有虚,这人的实体之中看似阴阳五行皆是可寻,然在其背后,有着如倒影般的,却叫人瞧不见摸不着的,虚阳、虚阴、虚五行,实乃虚体。 眼下,通过适才的一番误打误撞,那黑色漩涡竟然没有消散,而是助其开辟出了丹田,令他实体的修为提升到了常道二品。 而在他的虚体之中,观其适才他所施展出的元气,已然达到了贤道的境界! 然以他现在的神念之力,还不能神游虚体,不过却可以将实体与虚体之间的元气自由转换。 夭离看着自己丹田中些许零散的元气,哪有半点气海的影子,不禁苦笑了一声。 微微摇了摇头后,他又闭起了双眼,在脑海之中观摩起了那太乙分光剑诀来。 以他现在虚体之中元气的浓郁程度,已然可以一试这剑诀。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夭离再次睁开了双眼,目露精光,嘴里喃喃自言道:“抱元守一,以神御之,心之所念,感其所在……” 夭离依言而行,以丹田为本,以虚体为源,以有余补不足,屏息凝神,操控着自身元气徐徐探向了右手掌心。 与此同时,心中不停地幻想着那飞剑分光的模样。 一息、两息、三息…… 夭离的眉心处渐渐地出现了凝色,额头则冒出了如豆般大小的汗珠。 只见他右掌之中黑光若隐若现,赫然是一把小剑的模样。 足足过了一刻,夭离的眉心才舒展了开来,掌中黑光一凝,一个黑色的小球凭空而现,约莫黄豆般大小。 “这是……” 夭离一脸诧异之色。 秦素心召唤出的飞剑太乙他可是亲眼瞧见过的,怎么到他这就变了样子? 难不成是自己适才心念之间出了岔子? 夭离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色小球,陷入了沉思。 不过,很快他便摇起了脑袋。 只见他神色一正,右手双指一转,其上黑光隐隐。 太乙分光剑诀第二小式,以元御剑! 那小球猛然飞起,在房中飞舞了起来,其飞舞的轨迹与夭离右手双指所指相合。 夭离微微一喜,心中念想一转,又想到了第三小式,元剑合一。 按剑诀所写,若是宿主能将自身元气融入到飞剑之中,并与之产生共鸣,宿主才能算得上是飞剑真正的主人! 那第四小式,元剑互生,便也会水到渠成。 夭离单手一挥,将那黑色小球召到了身前,静下心神,操控着黑色元气试探着扎向了那小球的表面。 “咦?” 夭离一皱眉,以他现在虚体的修为,他的元气足可削铁断金,但却连没能扎入这小球表面一丝一毫。 一时之间,夭离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未及片刻,只见他神色猛然一震,那指尖流出的黑色元气忽地一散,变得不再那么无坚不摧,宛若流水一般。 五行之中,水为黑色,是至阴至柔之源。 既然硬的不行,那便来软的! 只见那黑色元气缭绕旋织,好似一条条极细的黑蛇,缠上了那小球的表面。 摩挲之间,小球表面出现了黑色游离之像! “果然如此!” 夭离心中喜道。 可未等他喜上三息,凝色再次袭上眉宇。 你强它也强,你柔它也柔! 这黑色小球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可感受出夭离元气的变化。 夭离少年心性,这等怪事,自然是挑足了他的好胜之心。 夭离心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们便瞧瞧,到底是谁变得快些!” 心念之间,其黑色元气刚柔并济,刚中有柔,柔中有刚,与那小球较上了劲。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被夭离寻到了一丝破绽。 元气入内,一道声音传了出来:“哼!老乌龟怎么替我找了个这般不中用的后生,居然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才入得内来!” 夭离神念与元气同行,只见那球内黑漆漆的一片,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得虽真切,却叫人不知说话者到底身在何方。 “别找了!”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在你修为达到圣道之前,你是看不见我的!” 夭离微微一愣,传音道:“前辈是分光剑的剑灵?” “差不多吧。”那剑灵回道,“既然进来了,那就自便吧!记住,没事别喊我,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而其适才所散发的气息,也陡然消失不见了。 夭离干笑一声,不禁想起了心儿。 不知她在修炼这剑诀之时,可否碰到此等怪事。 第十八章 夺人之美 日向西斜,直至傍晚时分,夭离才与那飞剑分光产生了共鸣。 房间内,夭离双目睁圆,呆呆地看着身前的景象。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透过窗纸斜射而入的阳光,在飞剑分光的飞射下,竟然折成无数小段。 分光,分光,分一切可见、可不见之光! 这景象约莫持续了片刻,在夭离的一声“哎呀”之中,分光飞回了他的掌中,房间之内又恢复了原样。 夭离身体一斜,伏倒在了床上! “光乃世间所有元气、乙气、玄气的载体和本源……厉害……厉害……这剑诀所写,果然没有骗人……” 夭离呼吸急促,说话之声断断续续,却难掩其眉宇之间的喜色。 不过,只才这一剑,便令他体内的元气十去七八。 “看来,往后这修行之事,可是要抓紧些了……” 夭离边说,边撑起了身体,掌中流光一转,现出了两枚下品灵石。 再次盘膝而坐,徐徐地吸收起了那灵石之中所孕含的元气。 只才半盏茶的功夫,那两枚灵石的光泽便变得暗淡不已,显然已成了无用之物。 而他体内的元气,却只才恢复了一成。 夭离轻叹一声,心道:“飞剑虽好,代价不低。” 这两块下品灵石,可还是秦素心偷偷塞给他的! 虽然他现在身为秦家义子,可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外人,除了衣食住行,秦家可还没在他的修行之上下过什么本钱。 好在他现在无需为吃住担心,只要花些时日,那损耗的元气自然就会修回来的。 就在这时,耳中传来了阵阵敲门之声,该用晚膳了。 晚膳期间,老夫人一如往常,对他不闻不问。 倒是秦知秀夫妇变得异常客气,一口一个离儿长离儿短,频频为其夹菜,直令他受宠若惊。 而秦素心那丫头依旧躲在了房中,闭门不出。 用过晚膳,一轮皓月已然上了枝头,月光、星光交织错叠,洒向了院落之中,伴着那初开的桃花,别有一番风味。 夭离独自一人漫步在回房的途中,走着走着,忽地身形一顿,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掌掌心。 飞剑分光又有了动静! 只见他掌心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印记,其形状与那空中的月亮一摸一样。 “这便是‘元剑互生’么?” 夭离将右掌举过头顶,只见整个院落猛地一暗,此方院落中的星光和月光悉数拢到了一起。 化作一条银色的巨龙,由大变小,徐徐汇入了他右掌的掌心之中。 一刻、两刻…… 整整一个时辰,夭离好似变成了一个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呼——!” 只见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落掌之时,院落之中又恢复了银亮之色。 才只一个时辰,飞剑分光便将星月之力一一转化,补足了夭离体内亏损的元气。 夭离一脸喜色,剑诀中关于“剑元互生”一式,可只是一笔带过,只言若是会了第三小式,这一式便会如水到渠成般自行开启,却没想到是这般妙用! 虽然只能填补满亏损的元气,但亦是大大超出了夭离的期望,这一个时辰足矣抵得上他一个月的苦修! 心想之间,他已出了这个院子,不刻间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而就在他离开了一瞬间,院中的一座石亭上,黑光一转,出现了一名黑袍人。 那人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面具顶端细刻一个小小的“二”字,字呈黄色。 只见他卑躬屈膝,对着身前的空气,恭敬地说道:“少爷,按您的吩咐,适才属下转动了宅中阵法,未有人发现此处的异样。” “好!这是赏你的,去吧!” 空气微微一动,无中生有,出现了一个白瓷小瓶,于空中滴溜溜一转之后,陡然射向了那黑袍人。 黑袍人伸出一手,接住了那瓷瓶,恭声道:“谢少爷赏赐!” 话音未落,黑影一晃,便没了踪影。 院落之中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斗转星移,又是一日。 秦宅看门扫地的下人才一开门,便瞧见门口来了一队高头大马。 “大哥!门开了。” 马背上传来了一声人语,说话的是身形壮实的汉子。 话音未落,只见一名面容瘦长的白衣男子轻呵了一声,道:“石老三,要你多嘴!你以为老大没眼睛么?” “白老二,你说么?”石老三撸起了袖子,面露狠色,“别以为玩骰子赢了我,当了老二,我就不敢揍你!” “好了!” 马匹应声分出一条道来。 只见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乘坐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来到了马队之前。 只见他对着那开门的下人微微施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小哥,你家夭离少爷可在家中否?” 语声轻柔,颇有儒士风范。 “你…你们是?” 那下人面露怯色,语声微颤地问道。 未待那青年回话,只听得喂的一声大呵,石老三不知从何处扛出了一面大旗。 黄底红边,迎着晨风徐徐飘扬,其上写着三个大字:清风寨。 那下人见此大旗,顿时双腿一错,打了个趔趄,一转身,慌慌张张地跑回了宅内。 不消片刻,秦宅之内便响起了锣鼓警鸣之声。 宅门大开,两列家兵手持刀剑出得门来,其后紧跟着秦知秀、柳茹玉夫妇二人。 “不知清风寨寨主大驾光临,秦某有失远迎,还望寨主大人恕罪。” 秦知秀健步如飞,转眼之间便来到了那白马跟前。 那青年呵呵一笑,下得马来,起手作揖,道:“小子吕清风,秦公唤我清风便是。‘大人’二字 ,小子可是生受不起的。“ “吕寨主果然如传言的那般,一表人才,儒雅有致!”秦知秀笑着说道,“但不知寨主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秦知秀目露乌光,一眼便瞧出了这吕清风的修为,贤道八品,比其夫人柳茹玉还高了一品。 心中不禁微微一愣,此前所得的消息,这吕清风可只有贤道三品的修为,这才过了一个月,竟然升到了八品! 心念之间,双目之中出现了凝色。 此等修炼速度,即便是放至京都的太学,也能算得上是天才之流! 秦知秀心中犯起了迷糊:“难道之前传回的消息有误……” “秦公在上,还请秦公替小子做主!” 吕清风忽地单膝跪地,拜倒在了秦知秀的身前。 “这……” 不止秦家之人面犯疑惑,就连那吕清风的一众小弟也都面露惊色。 纷纷下马,围拢向了吕清风,不知他们的这位老大是在唱的哪出戏。 秦知秀伸手扶起了吕清风,道:“吕寨主还请起身说话,如此大礼,秦某如何生受得起。” 吕清风顺势而起,道:“秦公,令郎与赵城主家的千金当真互生情愫?” 秦知秀闻言微微一愣,顿时有所明悟,呵呵笑道:“吕寨主何来此问?若非如此,秦某岂会于昨日前去下聘?” “秦公,实不相瞒,我与赵小姐早已结识,可从未听她讲起过有关令郎之事。” 吕清风浓眉一挑,高声问道。 未待秦知秀出声,柳茹玉脸色一变,沉声道:“吕寨主这是在质疑我秦家的家风么?” “不敢!秦夫人身为相门千金,小子定然不会质疑夫人的家风管教!”吕清风微微施礼道,“只是君子不夺人之美,夭离少爷若是仗着秦家的声望强行求娶、捷足先登,小子实在是觉得甚为不公!” 此言一出,这吕清风此行的目的,已然昭然若揭。 加之他刻意使上了元气,声如洪钟一般,将适才所说之言传出了整整十里。 不多不少,正好传遍了整个洛城。 第十九章 夭离应战 话音落地,夭离走出了宅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呵!正主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顿时,众人均看向了夭离。 夭离举目四望,只见秦宅门庭若市,在远处,还正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向此赶来。 他心中微微一诧:“这清风寨虽说往日里没干什么坏事,可毕竟是占山为王的路数,怎么就如此轻易地进得城来呢?” 白老二呵呵一笑,盯着夭离道:“想必这位夭离少爷吧!果然长得如传闻般的那么俊秀!但,就是委实瘦弱了些,看着不像个爷们儿,倒像个娘们儿!” 话一出口,惹得不少人哈哈大笑。 夭离闻言,剑眉微微一挑,却是未有恼色,笑着说道:“爷们儿也罢,娘们儿也罢!难道长得像娘们儿就该低人一等么?若是如此,这位兄台未免也太过心思狭隘了!” 顿时,笑声大减,不少围观的女子纷纷出言指责,唾沫星子横飞,似要把那白老二淹了一般。 吕清风眼神微微一闪,正声呵道:“老二,不得无礼!” “是,老大。” 白老二应声对着四周作揖赔礼,平复了那一片群怒。 “夭离少爷不光人长得俊,这口舌之争亦让吕某大开眼界。” 吕清风绕过秦知秀夫妇二人,走到了夭离的身前。 夭离拿眼打量着来人,笑着问道:“阁下便是人送称号,吕半仙,吕清风?” “不错,正是区区。” 吕清风眉眼含笑,却是皮笑肉不笑。 夭离微微颔首,接着问道:“适才我听闻阁下说在下夺你之美,却不知灵儿小姐可知你来此的心意?” 吕清风闻言,神色微微一诧,干笑一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如若知道,那便请灵儿小姐亲自前来,你我三人当面说道,如何?” 夭离嬉笑着说道,背负着双手,绕着那吕清风打起了转来。 吕清风呵呵一笑,反问道:“那若是不知道呢?” “若不是不知道——”夭离拖长了音,故作沉吟道,“那在下便不是那什么夺人之美!还请阁下从哪来,回哪去!” 话音刚落,石老三一个箭步跨出,一指夭离道:“黄毛小儿,你竟敢——” “敢什么?”未待他说完,夭离接过了话,“自古婚姻大事,均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我与灵儿小姐已然定下了婚书,若是当众退婚,我秦家失颜是小,灵儿小姐的名声受辱,可才是大事呐!”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秦家少爷!” 吕清风终于变了脸色,声若寒冰。 顿时,一股凌厉的青色元气自其身上席卷而出,直冲夭离的身体。 夭离应机而动,急急后退,但那元气却如盯上了猎物的毒蛇一般,紧跟着他不放。 忽地,夭离眼前人影一晃,柳茹玉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只见她单掌挥出一道白光,宛若一把白色弯刀,顿时将那青色元气斩成了两截。 “吕清风,这是我秦家!” 柳茹玉一声厉喝,一众家兵皆亮出了刀剑,刀剑之上灵光隐隐,赫然是元气流动所致。 而那四周,有几处空气微微一凝,露出了几道杀气来。 吕清风呵呵一笑,收了外放的元气,道:“秦夫人稍安勿躁,小子只是与令郎开个玩笑。” “玩笑?” 夭离站立住了身形,脚步一斜,从柳茹玉的身后钻了出来。 接着道:“吕寨主当真是脱裤子打老虎。” “何意?” 有人起哄问道。 夭离轻轻一笑,回道:“当然是既不要脸,又不要命啦!” 顿时,一众百姓皆是捧腹大笑,笑声如雷。 白老二上得前来,在吕清风耳边低言道:“老大,我们——” 话未说完,却被吕清风一摆手,给止住了。 只见此时的吕清风面色泛青,显然憋了一肚子的气。 夭离见此哈哈一笑,道:“吕寨主,若是要走,还请自便,恕在下不能远送。” 就在这时,只听得人群之中响起了清脆的掌声。 一个身披斗篷之人,徐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谁说他要走了。” 语声清脆如铃,才只一句,便叫人心神一震。 斗篷应声掀开,露出了一张明艳无俦的脸来,不是那赵灵儿,却又是何人! 只见赵灵儿衣衫楚楚,目含秋波,一步三摇,走到了夭离和吕清风的中间。 咯咯一笑,道:“吕大哥与我的确是相识在先,不过夭离少爷的确也与我有婚约在身。我看这样,不如你二人比试一番,若是吕大哥赢了一星半点的,我便向家父求求情,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柳茹玉秀眉一竖,不禁心生怒色,道:“赵小姐,你这——” “夫人!” 秦知秀使了一个眼色,打断了柳茹玉的说话。 夭离嘻嘻一笑,道:“灵儿小姐难道还在怪罪在下昨日的鲁莽之举吗?” 赵灵儿脸色微微一变,道:“夭离少爷还请自重!” 夭离摇头晃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接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昨日的确是在下逾越了,可那也事发突然,若是灵儿小姐你对我——” “住嘴!” 赵灵儿一声娇呵,双颊之上泛出了些许的红晕。 夭离呵呵一笑,道:“佳人有令,在下岂敢不从。” 说着,当真紧闭了嘴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来。 可一众百姓适才却是已经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听这夭离少爷的意思,昨日他与赵家千金定是发生了一些男女之间的逾越之事。 正所谓欲盖弥,这赵灵儿越是不允夭离多说,那必定是越有猫腻,直把一众百姓的八卦之心熊熊点燃。 而另一边,吕清风的脸色变得更青了,双目之中似有一股怒火急欲喷出。 只听得他大呵一声,道:“夭离,若是你还是男人,便与我比试一番。” 夭离笑而不语,双目紧紧盯着赵灵儿。 “夭离,光天化日,你竟还如此轻浮!当真叫人看不起你!” 吕清风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说道。 夭离露出了满脸的委屈之色,拿手指了指赵灵儿,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噗呲一声,赵灵儿笑靥如花,直叫人看得如痴如醉。 只听得她咯咯笑道:“哼!张嘴吧。” “呼——!多谢灵儿小姐,可我把给憋死了。” 夭离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嬉皮笑脸地回道。 说完,一转身,对着吕清风说道:“吕寨主,不知你欲与我如何比试?” “当然是比文塞武!”吕清风道。 夭离呵呵一笑,摇头道:“一文一武,若是你我各赢一场,那又算是谁赢呢?” 吕清风闻言微微一愣,道:“那你待怎样?” “此间并无大儒在此,若是比文,也不好分出个高低。不如就选个武试,高低输赢也好叫街坊邻居作个见证,你觉得如何?” 夭离负手踱步,在人群边缘徘徊。 柳茹玉闻言心儿一紧,急欲出声呵止,却被秦知秀一把拉住。 只见秦知秀微微摇头,暗暗传音道:“夫人请稍安勿躁,既是离儿自己提出,那他便早已有了后手。再者此事已人尽皆知,若是离儿躲而不战,那致秦家颜面于何处……” 柳茹玉暗暗叹了一口气,秦知秀所言非虚,事已至此,也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 而那吕清风则是一脸喜色,此次入城,其实乃是赵灵儿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搅了她与秦家的这桩婚事。 吕清风爱慕赵灵儿许久,虽知其心不在他,但亦甘愿为其赴汤蹈火。 在此之前,他便从赵灵儿那得了消息,说这名叫夭离的少年,极有可能已经反元为斗,堕入了魔道。 若当真是如此,即便是在比试之中将其格杀了,也只能算是斩妖除魔,守卫人族正道而已! 第二十章 失手杀人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侧耳听去,尽是一片叫好之声。 这时,一声“哥哥不要”自夭离身后传来。 秦素心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亦来到了宅门之外。 夭离应声扭头,与秦素心四目相对,柔声道:“心儿,你且站到一边,哥哥心中自有打算。” 秦素心朱唇轻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见她看向赵灵儿的双目之中,满是恨色。 “请!” 夭离回过头,对着吕清风吐出了一个字。 应声,人群退散开来,让出了一大片场地。 吕清风手腕一转,一把羽扇无中生有,落在了其掌中。 “离儿小心,木属元气者,善使风术!” 秦知秀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石老三怒哼一声,道:“姓秦的不要脸,这是要来个上阵父子兵么?” “无妨。” 吕清风道。 话音落地,只见他掌中羽扇左右挥舞,忽地腾空而起。 夭离目色一怔,心道,怪不得这厮得了个半仙的称号,原来便是凭借着这一招。 以贤道修为,无需御物,单凭操控元气,便可飞至空中,果然有些道行。 哈哈一声大笑,吕清风的身体在空中化作了一圈残影,数百道风刀从四面八方向着夭离涌来。 夭离轻呵一声,单足猛地一顿,黑色元气陡然放出,在其身体之外形成了一圈黑色的幕墙。 叮叮当当,风刀对上了幕墙,发出了金属般敲击的声音。 吕清风面色一凝,轻咦一声。 以他贤道八品的修为,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夭离丹田初开,只才常道二品的修为。 可通过适才的攻击,那黑色幕墙之中所散发的元气浓度,赫然已经达到了贤道境界! 幕墙之中,夭离嘿嘿一笑,戏谑道:“吕寨主,再使把劲,我还撑得住。” 吕清风一咬牙,另一只手掌轻轻一翻,猛然射出一道青色的光芒。 轰的一声! 那道青色的光芒落在了夭离身前半丈远的地方。 顿时,那青芒所落之处的青石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缝,裂缝如游蛇般急速扩张。 不向四方,反而绕成了一个圆,刚好把夭离围在了里面。 咔咔,咔咔,咔咔…… 裂纹向下蔓延,愈开愈大,直至露出了三尺之下的泥土。 泥土一阵翻涌,从内冒出了无数根藤蔓,色呈青绿,其上长满了紫色的尖刺。 “是木生之术!” 夭离神色一怔。 未待他有所动作,那根根藤蔓便缠上了他的元气幕墙。 夭离透过幕墙,瞧得分明,只见在缠绕过程中,那一根根紫色尖刺宛如毒蛇的毒牙一般,死死刺入了幕墙表面。 而其刺尖处,正有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紫色液体徐徐注入幕墙之中。 “有毒!” 夭离暗道一声。 只才数息时间,那紫色的液体顺着他元气的运转,已然进入了他的体内。 顿时,夭离只觉得心跳陡然加速,四肢变得酥酥麻麻,双眼之中也出现了一丝浊色。 这时,天空之中的吕清风停止了飞绕,现出了真身。 只见他面露笑容,这藤蔓乃是由他的元气操控而形成,透过藤蔓,他自然对藤蔓里面的景象了如指掌。 “嘿嘿!时间差不多了。” 吕清风嘴角上扬,自言道。 话音刚落,只见那困住夭离的藤蔓开始枯萎,只才数息,便化为了一堆粉齑。 而那黑色幕强也已然消失不见了,只见夭离双臂低垂,目色呆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嘿嘿一声大笑,吕清风手中的羽扇噌的一下,长出了一根根明晃晃的尖刀。 “夭离少爷,得罪了!” 话音未落,吕清风身形一晃,陡然俯冲向下,手中羽扇直指夭离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 在那羽扇的刀尖至夭离咽喉还只有一寸之距时,夭离的双眼猛然恢复了清明之声,一把抓住了吕清风的手腕。 咔嚓一声,吕清风的手腕变成了两截。 嘶——! 在场众人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秦家少爷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还给你!” 夭离一手卡住了吕清风的咽喉。 忽地又猛然张嘴,吐出了一团紫色液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吕清风的口中。 咕唧一声,吕清风喉结涌动,吞下了那团紫色液体。 夭离单臂一抡,将吕清风举过头顶,臂膀微微一震,将他掷到了五丈开外。 头朝下,腿朝上,吕清风摔了个狗吃屎。 “老大,你怎么样?” 他的一众手下见此,急欲围拢上来。 “退下!” 吕清风爬起了身来,高呵了一声。 只见他现在满脸胀紫,身体不住地抽搐,显然被自己的毒给毒到。 夭离哈哈笑道:“吕寨主,这叫做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怎么样,被自己的毒毒到,滋味不好受吧?” 吕清风闻而不言,颤颤巍巍地从腰间的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粒紫色丹药,急急塞入了口中。 未及片刻,吕清风便药到毒除,脸上恢复了本来的颜色,身体也挺住了抽搐。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看来今日我吕某再不使出些真本事,怕是要丢了清风寨的脸面!” 话音落地,只见他一步侧跨而出,呈马步之姿,同时双掌合十,仅仅竖起一对食指和中指,贴靠在了一起,脸色狰狞,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之间,只见他身体表面泛起青光,青光逐渐凝实,从头到脚,一件青色藤甲陡然凝现。 除了一对眼睛,将他护得严严实实。 秦知秀双目之中,乌光一闪,沉吟道:“竟然是木生之术中的青藤火甲。” 话音未落,只见在那藤甲的缝隙处,冒出了一朵朵紫色的火焰。 吕清风腰身一挺,直起了身板,双掌分离了开来。 只见他右掌顺着自己的身体一抹,那一朵朵紫色的火焰皆都聚到了一起,落在了他右掌的掌心处。 “凝!” 吕清风一声轻呵,掌中火焰陡然拉长凝实,变成了一把紫色长枪,约有丈长,只留枪尖还冒着一团火焰。 夭离剑眉一竖,心道一声不好,这厮怕是要拼命。 适才那毒素入体,乃是靠了其丹田之内那黑色漩涡的功劳,现在这厮要拼命,说不得要使出那飞剑分光了。 可还未等他想完,一道劲风夹着一股灼热之感,已然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声细微的声音:“小子,你既已反斗,那便是入了魔道,我杀你,乃是替天行道!” 夭离闻言一惊,身体急急向后一躬,同时双掌翻飞,挥出数十道元气抵挡。 砰的一声,吕清风的枪尖被其元气一带,刺偏了一分。 轰的一下,那枪尖去势不减,落在了夭离身后不远处的地面之上。 石飞土溅,地面出现了一个凹坑,凹坑之内正燃烧着熊熊紫火。 夭离单足蹬地,斜飞而出,落到了十丈开外。 而其适才所在之处,他的那数十道黑色元气,已然被那枪尖的紫色火焰所包围,正在不断地变淡。 夭离神色一凝,心中思绪飞转。 现在,他的飞剑分光只可离体一丈,而那吕清风手中的长枪大开大合,亦能有一丈方圆。 且适才他与吕清风擦肩而过之时,悄摸声地探出了一道元气,攻向了那藤甲一侧,却只在那藤甲上面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白痕。 夭离双眼微微一转,心中思绪飞转。 吕清风已然起了杀心,并不知从何处知晓了他已生反斗之事实。 须知,他经过昨夜的修行,已然能够将那黑色漩涡收放自如,并可隐藏其气息。 他余光微扫,只见赵灵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夭离神色一怔,心中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这吕清风今日是留不得了。 只见他轻呵一声,手掌划过腰间的乾坤袋,顺势甩出了两张秦素心送他的两张灵符。 嘭嘭两声,那两张灵符炸裂了开来,形成了一片黄雾,将吕清风罩在了其中。 嗖的一下,夭离冲入了黄雾之中,左手掌中还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小子,你有胆!区区灵雾,你当真就能困住我么?” 黄雾之中,夭离的耳中响起了吕清风的声音。 夭离呵呵一笑,轻声回道:“没指望能困住你,只是这杀人之事未免过于血腥,若是被佳人瞧见了,岂不污了她的眼睛?” “说得好!那我便给你个痛快!” 灵雾阻隔了元气的探测之力,却不能吕清风的听力。 话音落地之时,他已然欺身到了夭离的身旁。 一枪刺出,直指夭离的胸口! 噗呲一声,长枪之上传来了命中之感,吕清风顿时发出了哈哈大笑之声。 可还未等他笑满三息,便觉得胸口一凉,心跳陡然变慢,体内元气猛地一凝。 紧接着,他耳畔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支离破碎的声音——他体内的元气散如细沙,再也聚积不到一起了! 而他身上的藤甲,则化作了一片片粉齑,飘散在了这黄雾之中。 与此同时,枪杆之上传来了一股推力,并传来了刺耳的摩擦物体的声音。 噗呲,胸口一紧,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人脸,不是夭离,却是何人! 就在这时,雾散了,众人瞧清了雾内的情况。 只见夭离的左手被吕清的长枪贯穿而过,而他右手中的匕首则插入了吕清风的心窝处,前进后出,只留一个刀柄在其胸口外。 哎呀一声,夭离惊道:“我这是失手杀人了?” 第二十一章 多谢夫君 身死道消,吕清风的元气自天地中来,回天地中去。 只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而那杆由其元气演化而出的长枪,则化作点点紫光,溃散在了空中。 夭离吃痛地哼了一声,收回了左掌,只见在其掌心处,留下了一个如鸡蛋大小的血洞。 “哥哥!” 秦素心跑上了前来,小心翼翼地抓起了他的手腕,翻掌间一颗血色丹药出现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只见她小嘴一鼓,微微对着那颗丹药吹了口气,那丹药便化作一团血色粉尘,飘向了夭离掌心的伤口处。 只才数息,白骨再接,血肉愈合! 除了满掌的血迹斑斑外,夭离的左掌完好如初。 “赤血生还丹!” 人群之中发出了一声惊呼,有人叫出了那丹药的名字。 此言一出,不少识货之人均是露出了一股肉痛之色。 赤血生还丹,圣道之下者,即便是身受重伤,但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服用此丹,便可护其心脉、保其性命。 秦大小姐居然用它来治疗一处外伤,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呐! “好!我赵灵儿果然没看错人,挑了一个好夫婿。” 赵灵儿柳腰微摆,徐徐向前走来,边走边鼓掌赞道。 她这一扭,上千双眼睛齐齐侧目,看着那妖娆多姿的身影,莫不是暗暗地咽了口口水,就连夭离也微微一怔。 秦素心把手重重地一甩,怒哼了一声。 夭离骨肉新生,痛感犹在,一下便回过了神来。 讪讪一笑,对着秦素心道:“谢谢心儿。” 秦素心撅着嘴,拧着眉,秀目之中妒意大生,显然是打翻了醋坛子。 就在这时,赵灵儿已然走到了夭离的跟前,咯咯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心儿妹妹吧?往后我可就是你嫂嫂咯。” 秦素心把头一撇,恨声道:“我可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嫂嫂!竟然勾结外人,想取哥哥的性命!” 赵灵儿神色微微一闪,道:“妹妹说这话可真是冤枉了嫂嫂,嫂嫂虽知这吕寨主的情谊,但嫂嫂对他可是没半点情愫的,故而怎么可能勾结他,来害我未来夫君的性命呢?夫君,你说我说得对么?” 说话之间,只见她目送秋波,对着夭离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 顿时,夭离神色又是一怔,讪讪笑道:“呵呵,这……” “哼!还没过门,就一口一个夫君长夫君短,当真是极不要脸!” 秦素心高声说道,语声激动,似有有一股怒火急欲从其胸口喷出。 赵灵儿娇声一笑,还欲再出言反击。 就在这时,一个高呵入耳:“灵儿,不得无礼!” 声如洪钟,直震得在场众人心神一颤。 众人循着声源抬头一瞧,只见赵无想负手而立,衣衫翩翩,正悬浮在众人头顶数十丈高的地方。 “圣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众人均是变了脸色。 整整三十年了,洛城终于又出了一个圣道者! 顿时,地面之上跪倒了一片,齐声高呼:“城主万福!恭贺城主大人进阶圣道!” 话音落地,赵无想落到了地上,出现在了夭离的面前。 而就在这时,地面微颤,一队骑兵分开人群,亦奔驰到了夭离的面前。 赵无想呵呵一笑,道:“赵某因公事繁忙,适才才知晓有贼人潜入了洛城,来得晚了,还望各位乡亲恕罪。” 众人闻言起身,均是神色激动,直呼:“城主说笑,何来恕罪之说。” 赵无想微微颔首,对着那一队骑兵摆手道:“来啊!把这群山贼通通拿下,押回大牢,改日再作处置。” 话音落地,一众山贼倒也识趣,自行缴械,未出现丝毫的抵抗。 不刻间,骑兵押着山贼又出了人群,还带走了吕清风的尸首。 一众看热闹的百姓见此间事了,便也纷纷离去,不一会儿,秦宅门口便又变得空旷了起来。 “秦公,秦夫人!都是我管教无方,让二位见笑了。” 赵无想拱手作揖,一脸歉色。 秦知秀呵呵一笑,心道:“赵无想啊赵无想,你若非当真不知,那便是背后主谋,心中有鬼!” 想归想,不过其嘴上却是回道:“赵兄哪里的话!适才我夫妇二人瞧得分明,都是那吕清风一人为之,跟贤侄女可是没半点关系。” “多谢秦叔叔替灵儿说话,此事乃是由我而起,我也难辞其咎的。” 赵灵儿微微欠身,语声轻柔,充满了愧疚之意。 “灵儿不必多礼。” 柳茹玉上前一步,扶起了赵灵儿。 赵无想轻哼一声,对着赵灵儿说道:“既然知错,那便该有知错的诚意!” “是,父亲大人。” 说着,赵灵儿转身走向了夭离,走至他身前,深深地行了一礼。 道:“夫君,奴家知错了。” “这……” 夭离脸颊发烫,面色微红。 余光看了眼身旁的秦素心,只见她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直叫他刚欲伸出的双手又急急地收了回来。 一个是妹妹,一个未过门的媳妇,手心手背皆是肉。 夭离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了秦知秀。 秦知秀呵呵一笑,道:“离儿,还不快扶起人家。” “灵儿小姐快快请起,都是一场误会而已。” 夭离伸手扶向了赵灵儿。 扶至一半,赵灵儿忽地哎呀一声,脚下一滑,整个身子都倒在了夭离的怀中,脸则靠到了夭离的肩上。 香软入怀,直令夭离心神一颤,心尖儿一麻,不知该做何反应。 “不要脸!” 一声怒呵,秦素心梨花带雨地跑回了秦宅。 夭离心神微微一明,心呼一声:“心儿!” 一念之间,便欲推开赵灵儿,却不料赵灵儿哎呀一声,将他拥得更紧了些。 胸膛之上,尽是一股柔软的触感。 夭离不禁头皮一麻,手脚发酥。 而就在此时,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落入了他的耳中。 “好夫君,偷偷地告诉你,吕清风还有个师傅,据说可是位至道者哟。” 话音落定,夭离胸前一轻,赵灵儿直起了身子,笑意盈盈地对他说了句:“多谢夫君。” 这时,又听得赵无想哈哈一声大笑,道:“好,好,好!往后灵儿你可得跟夭离贤侄多多亲近亲近。” 说着话峰一转,又对秦知秀夫妇二人拱手说道:“秦公、秦夫人放心,赵某此番回去,一定将那伙贼人严惩不贷,给二位一个交代。” 秦知秀起手回礼,道:“如此,就有劳赵兄了。” 话音落地,赵无想将身一纵,再次飞到了天上,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洛城大牢所在的方向。 “秦叔叔,柳婶婶,灵儿也该回去。” 赵灵儿对着秦知秀夫妇二人施礼道。 秦知秀微微颔首,道:“可要我差人送你回府?” “不劳秦叔叔,我自己回去便可。” 说着,只见她一甩斗篷,斗篷之下露出了两对透明的翅膀。 翅膀轻轻一扇,赵灵儿便飞到了空中,转身之际,还不忘跟夭离打了声招呼:“夫君,明日我再元老先生的私学等你哟。” 话音落地,四翅齐舞,便也飞出了数十丈,不刻间便瞧不清了其身影。 夭离看着她逝去的背影,嘴里喃喃道:“竟然是‘灵蝶羽衣’……” 至此,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夭离看了眼秦知秀夫妇,只见他二人脸上收了适才的附和之笑,均是换上了一丝愁容。 未有言语,夫妇二人领着一众家兵回向了宅中。 夭离轻叹一声,心道今日之事必有蹊跷,不过秦知秀夫妇未作言表,他这个做义子的,岂可逾越? 思量之间,三步并作两步,紧随其后,亦进了宅门。 第二十二章 天纵之资 洛城,大牢内的验尸房中。 只见赵无想独自一人在内,其旁的木桌之上,正平躺着一具尸体,正是那吕清风。 忽地,赵无想身形一矮,卑躬屈膝地对着身侧的一处空气,恭敬地说道:“主人,事成了。” 那处空气微微一搅,一道人影凭空而现。 只见其完全笼罩在一件黑袍之下,只能瞧见一双凌厉的眼睛。 “很好!你做的不错。” 黑袍之下传出了语声,赫然是秦元的声音。 随着话音落地,黑袍之下抛出了一个白瓷小瓶,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赵无想的手中。 赵无想神情激动,颤声道:“谢主人赐药。” 秦元未有回话,轻飘飘地移到了木桌边缘,从黑袍之下徐徐探出了两指,搭在了吕清风尸体之上。 约莫片刻,只见他又收了双指,喃喃道:“错不了…错不了…老头子果真没有骗我……” 赵无想未得指令,依旧低着头,跪着身子,全然不知秦元所言为何意…… 而在洛城中的另一边,秦宅内院中一间密室之中。 秦知秀和柳茹玉正细细地在交谈着什么。 知听得柳茹玉忽地惊呼一声,道:“你说什么,夭离已反元成斗?” “嗯。”秦知秀微微颔首道,“决计不会有错,虽然只才一瞬,可我的望气之术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柳茹玉神色大变,问道:“才只一瞬?” “是的。他似乎可以控制其体内的反斗,令其收放自如,若非我有这望气之术,只怕即便是至道者来了也瞧不出端倪!” 秦知秀面露凝色,沉吟着说道。 柳茹玉闻言,双目之中露出了一丝希冀之色。 喃喃道:“丹田与反斗共存……反斗可自行隐匿……元儿……元儿你……” 秦知秀闻言,怒哼了一声,本欲出言呵斥,不过当他看到柳如玉的神色之后,却又软下了心。 唯有长叹一声,夺门而出,留下了柳茹玉一人…… 秦宅,秦素心的闺房之内,在夭离的苦苦哀求之下,终得入门一见。 “夭离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秦素心忽闪着眼睛,在夭离的一番细说之下,终于开口同他说了第一句话。 夭离正声回道:“傻丫头,哥哥适才说的这些话中,不少都是你今日之所见,凭你那聪明的脑瓜子,难道也猜不透其中的隐秘吗?” “哼!坏哥哥,你是在说心儿笨咯!” 秦素心娇嗔道,语声微扬,似乎带着一丝怒气。 夭离讪讪一笑,道:“心儿,我…我……” 秦素心见此咯咯一声笑,从床上跳了起来,笑着说道:“好哥哥,心儿自然是信你的!但是即便是你所说,在你和赵灵儿婚约的背后,有人刻意推波助澜,似乎另有所指……但你终究还是要娶她过门的……” 说到最后,语声渐弱,眉宇之间又涌现了一丝愁色。 夭离拉起了秦素心的双手,将之放到了他的胸口,柔声说道:“好心儿,哥哥和那赵灵儿成了婚,那也只是利益上的往来。哥哥的一颗心,可都在你的手里呢。” “呸!”秦素心啐了一口,“哥哥学坏了,竟然会说这些骗人的情话了!” 说着话音一顿,又双眉一低,自语道:“有心又有什么用呢?你的人终究还是要给别人的……” 夭离闻言,不禁苦笑一声,心中一念,岔开了话题:“心儿,我反斗已成。” 声虽轻,字却重,直击秦素心的心房。 “哥哥你莫要乱说!” 秦素心一把捂住了夭离的嘴巴。 “你看。” 夭离抓过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寸关之上。 元气内探,秦素心神色大惊,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叫唤了出来。 不过下一瞬,她却轻咦了一声,道:“哥哥,它不见了……” 夭离轻轻一笑,道:“我把它藏起来了。” 秦素心目瞪口呆,此事已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夭离接着道:“心儿,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其实,在我们人体之中还隐藏着一个虚体,而我那反斗便是藏在了虚体之内。” “虚体?”秦素心轻咦道。 夭离点了点头,道:“目之所见为实,目之不见为虚,虚与实同行,虚可化实,实可化虚。” “哦!我懂了。”秦素心似乎略有所悟,“就好比是那大和尚经文里所写的一般,‘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夭离露出一丝赞许,道:“不错!有阳便有阴,有正便有反,那有实必然也会有虚。只是世人皆道虚为飘渺之物,不得以见,故不信之。然不知虚与实同行,它无处不在,又一处不在。” 秦素心本就天资极高,寥寥数语,便已透出了一股明悟之色,问道:“那哥哥,如何才能发现自己的虚体呢?” 夭离闻言,挠了挠头,讪讪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哥哥骗人!那你的虚体是从何而来的?” 秦素心小嘴一撅,似乎并不买帐。 夭离闻而未言,却是坐到了床檐之上,脱起了鞋袜。 秦素心见此,忽地两颊一红,娇嗔道:“哥哥你要做什么……” 说话之间,不禁撇过了头去。 “心儿你看。” 夭离的声音再次响起。 秦素心依旧撇着头,轻啐了一口,道:“不看,不看!哥哥你学坏了!” 夭离闻言一怔,没想道这丫头满脑子都是男女间的情事,果然是女子二七,情窦初开呀! 只见干咳一声,正声道:“心儿,我叫你看我的脚。” “哦…是脚呀……” 应声,秦素心撇过了头,眉宇之间却是带着一丝失落之色。 转首之间,秦素心赫然瞧见了夭离左脚脚底的赤色星状物,星光一闪一闪地,好似活物一般。 “哥哥,这红痣有什么可看的?” 秦素心观瞧了一会儿,没瞧不出明白。 夭离又抓起了秦素心的手,拿过一指,让其触碰到了那赤色星状物上。 秦素心眉宇微蹙,一脸嫌色,啐道:“哎呀!哥哥你还没洗——” “洗”字未完,声音戛然而止,秦素心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在她的脑海之中,赫然出现了夭离昨日瞧见的景象。 江河纵横,山脉起伏,目之所及,一片血色! “啊——!” 只才十息,那方赤色世界便生出了一股排斥之力,将秦素心的元气和神念推回了她的体内。 夭离急急伸手,拦腰扶住了她后倾的身体。 秦素心脸色发白,呼吸微促,酥胸起伏不定。 夭离将她扶到了床边,柔声道:“心儿,哥哥不是故意的……” “心儿知道……哥哥……都是心儿自己修为弱……没能抗住那股排斥之力……” 秦素心语声孱弱,说话之声断断续续。 夭离眉间神色一闪,将秦素心完全扶坐到了床上,自己则也坐了上去。 二人盘膝而坐,四目相对,四掌相合。 夭离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心儿,气运五行。” 秦素心顿时心中一明,依言而做。 元气从二人的掌心之中左进右出,在二人体内循环往复。 夭离以虚之有余补实之不足,再以实之有余补秦素心之不足。 滴答,滴答,滴答…… 秦素心气海之中的元气不断积聚,竟然开始液化。 嗡的一声! 夭离右掌与秦素心左掌相合处,迸发出了一道道黑白相间的光芒。 太乙、分光,竟然未经召唤,自行离体,飞了出来。 夭离见此,轻咦一声,道:“这是剑诀的第五小式,阴阳互化!心儿,你也练成‘元剑互生’么?” 秦素心摇了摇头,回道:“不,哥哥,我只才练到‘以元御剑’。” 夭离闻言微微一怔,心中闪过一丝喜色,如此看来,自己这天分还是可以的嘛! 就在他暗喜之时,他的小球状的分光竟然有了变化。 只见它落在了太乙的剑尖处,如一滴墨汁般,被那剑尖一触而破,在太乙剑身两侧的中间形成了两条黑色的细线,一直延伸到剑格处。 “白老九!我瞧这女娃娃天资不错,你就别再僵着了!再怎么念着,那人也是不会回来!” 秦素心神色一怔,左顾右盼,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 夭离微微一诧后,对着太乙、分光处,开口说道:“晚辈携家妹,见过分光剑灵前辈。” 不过,那剑灵似乎没有要搭理夭离的样子,反而对着秦素心说道:“小丫头,分出你的一缕神念,以元气引之,附上这剑身!” 秦素心闻言微微一愣,却是未有动作,转而看向了夭离。 夭离微微点了点头,回以神色,示以默许。 秦素心这才依着那剑灵的话语,分出了一缕神念,用元气引着,附着到了飞剑太乙之上。 就在这时,太乙之中发出了一道人语:“漓黑子,既然你出了面,那我便给她一个机会!不过事先说好,我只是去了屏障之力,她要想破剑而入,那还得看她的真本事!” “嘿嘿!白老九,你且瞧好了!”剑灵漓黑子笑道。 说着,语峰一转,又对秦素心言道:“天命阴亢,先天五行!小丫头,抱元守二,留金、水两属,以阴阳之力度之,入剑!” 秦素心天资极佳,只才在心中微微一思量,便明白了话中的奥义。 黑白两色元气自其眉心涌出,探向了那飞剑太乙。 叮! 只才一瞬,秦素心便觉得自己身处在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之中! 漓黑子哈哈大笑,道:“只才一息!果然是天纵之资!白老九,你捡了个大便宜!” 此话一出,夭离目瞪口呆,心道:“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第二十三章 城外试炼 天外之天,人外之人,人若比人,气死人。 夭离心口发闷,嘴唇发颤。 “哥哥,你怎么了?” 秦素心忽地开口道,语声关切。 夭离闻言,双眉一皱,道:“心儿,不可分心!守住心神,这第三小式需令自身元气与飞剑达到共鸣,才能算练成!” 话音未落,只听得秦素心问道:“哥哥,是这样么?” 说话之间,夭离手掌一松,只见秦素心撤回了双掌,而那太乙、分光亦恢复了原样。 “这……” 忽地,夭离心口更加堵了。 只见秦素心双手之上没有任何动作,那柄太乙剑却自行在空中飞舞,而且其还在不断地闪越着,时隐时现。 秦素心呆呆地问道:“哥哥,心儿的神念还是不行,还不能完全将它隐藏掉剑身。” “呵呵……”夭离干笑一声,“心儿做得不错,哥哥适才想起来还有些功课要做,你乖乖在房中修炼,我一会儿再来寻你。” 秦素心闻言微微发嗲,娇声道:“不嘛,哥哥再多陪我会儿。” “心儿乖~!” 未待秦素心再次挽留,夭离便灰溜溜地离开了‘竹心小院’…… 斗转星移,一日的光景稍纵即逝,天空之中褪去了厚厚的云层,露出了暖人的阳光。 在睡眼朦胧中,夭离隐约之中听到了敲门之声。 翻身下床,打开了房门,只见秦素心满脸欢颜,浑身上下冒着点点白光,好似仙女下凡一般,站在了房门外。 一瞥之下,夭离猛地清醒了过来,惊道:“心儿,你这是‘元剑互生’?” “哥哥真聪明,一眼就认出来啦!” 秦素心嘻嘻笑道,走进了房中。 顿时,她身上的白光少了许多。 夭离咽了口口水,问道:“那个……心儿……你不需要举着手么?” “举手?不需要呀!”秦素心呆呆地回道,“我刚刚试过了,只要有阳光的地方,我掌心中的太乙印记便会变得像一个太阳一般,流出丝丝暖流,顺着经络血脉游便我的全身。而且,我可以感觉到,那些落在我身上的阳光都通过我的穴窍,转化成了我体内的元气。” “这……” 夭离顿时语塞,心中犹如万马奔腾而过。 秦素心接着道:“就是慢了些,只才往日修行中,吸收天地元气速度的十分之一。” “……”夭离嘴张了老久,终于又吐了几个字,“这么说来……太乙的‘元剑互生’是用于辅助修行的?” “对呀!难道哥哥的不是?” 秦素心眨着眼睛,看着夭离,满脸的好奇之色。 夭离闻言,干笑一声,道:“呵呵,哥哥的有点特别……只能用于恢复元气……” 话音落地,秦素心忽地神色一正,道:“哥哥你放心,只要有心儿在,往后一定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夭离:“……” 约莫沉默了片刻,夭离讪讪一笑,岔开了话题:“心儿,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去向父母大人请安用膳了,不然今日又要迟到了。” “哎呀!光顾着和哥哥说话,都忘了时辰。” 秦素心一脸愧色,拉着夭离便跑向了秦知秀夫妇二人处。 ……… 半个时辰后,元明私学中。 铛,铛,铛…… 响起了一串钟声,这是上课的钟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钟声响起,夭离兄妹二人正好出现在了课堂门口。 秦素心拉着夭离,对着元明老先生扮了个鬼脸,低着头,猫着腰,便钻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可才一入座,他二人便瞧见前面所坐之人一转身,一张明艳无俦的脸出现在了他兄妹二人的眼中。 “夫君,奴家可是在此等你好久了哟~!” 那人语声酥媚,目送秋波,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夭离。 话音落地,课堂中所有的男道生均是循声侧目,眼中尽是一片火热之色。 顿时,课堂内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时,只见秦素心脸色猛地一变,惊呼一声:“赵灵儿!” 赵灵儿咯咯一笑,目不斜视地回道:“心儿妹妹怎么如此生疏,只管叫我嫂嫂便是了。” 秦素心闻言,顿时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你不要脸!” 赵灵儿闻而不答,只见她嘴角上扬,亮出了一道迷人的笑容,盯着夭离说道:“夫君,一会儿我可跟你一起哟~” 说完,未待夭离明白其意,便又扭过了身去,只留下了一道曼妙的背影。 秦素心双目之中似有怒火喷出,还想再与她理论,却听得元老先生一声高呵,顿时叫课堂之内又恢复了安静。 安静了数息之后,元明才开口道:“‘春围’在即,今日的堂学改为城外试炼,以验尔等这几日的功课做得如何。” 话音落地,哀声四起。 城外试炼,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元明私学开办至今,拢共才搞过两次,每次均只有寥寥几人可以通过。 不仅如此,在每次的试炼中,均会有人受伤,其中不乏那种需要静养十天半月的! 元明目光如炬,扫过众道生的脸膛,轻哼了一句:“嗯——?” 众道生均是心中一凛,齐声回道:“诺!” 应声,元明这才收了那一副威严之相,呵呵笑道:“老规矩,按五行相配、有强有弱、有文有武,分为五人一组,下面我开始分组……”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元老先生止住了声音,分组完毕。 只见这时的夭离满脸愁容,心中叫苦不迭,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心道这元老先生定是收了赵灵儿的什么好处,竟然将她和秦素心在了与自己一组。 夭离微微侧目,只见秦素心和赵灵儿四目相对,一人笑意盈盈,一人怒气冲冲,若非此时身在课堂之中,怕是早已动起了手,干上了架。 言不多说,这次试炼竟然由城主府护卫亲自压队,所用马车均是铭刻了符文的官用之车。 夭离不禁暗暗咂舌,外人皆道赵无想因早年丧妻,故十分宠溺其女,今日见了这般阵仗,果然传言非虚呐! 马车甚大,一车可容近二十人,可夭离所在的马车之内,只才坐了他一队的五人。 可即便是如此宽敞,有人却依旧挤在夭离的身边。 此时的夭离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左右两臂均被人搂在了怀中。 右为秦素心,左为赵灵儿。 两名少女将头侧靠在他的左右胸膛之上,正一眼不眨地对视着。 如此艳福,直叫坐在他对面的那另外两名同队道生心中愤愤不平,直呼苍天无眼。 可他们哪里晓得,这会儿的夭离,也正在咒骂着苍天。 他本是一名孤苦无依的乞儿,颠沛流离了十三年,受尽了白眼,苍天却好似与他开玩笑一般,在短短的几日之内,接连给他送来了这一个个看似是福,却暗藏孽缘的造化。 官车马力十足,只花了往日一半的时间,便赶到了洛城城外。 在两位少女的裹挟下,夭离落下了马车。 抬眼一瞧,赫然发现此次的试炼换了地方,不在城南,而是来到了城北,洛河之畔,群山脚下。 赵灵儿依偎在夭离的身旁,娇声笑道:“夫君,奴家可有此次试炼的小道消息哟!只要夫君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奴家便悉数告知与你,如何?” 未待夭离回话,秦素心抢声说道:“呸呸呸!我哥哥厉害着呢!才不要你的什么小道消息。” 夭离脸上红晕犹在,干笑一声道:“灵儿姑娘,这众目睽睽,你我二人还各守礼数的为好。” 话音落地,夭离左臂一松,赵灵儿竟然依言而行,直令夭离心中陡然一诧。 可还未等他出言询问,只听得周围的道生发出一阵惊呼。 夭离循声一瞧,只见赵无想衣衫偏偏,黑发飘飘,正漂浮在洛河之上数十丈高的地方。 第二十四章 首个考验 顿时,在场众人拜倒了一大片。 齐声高呼:“拜见城主大人!” 赵无想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面,呵呵笑道:“免礼,免礼。” 夭离身处人群之中,看着不远处的赵无想,心中顿时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未待他细想,元明老先生忽地开口,验证了他的预感。 “列位道生,此次试炼乃是借鉴往年的‘春围’州试。”元明气沉丹田,声如洪钟,“期限三日,目标乃是河对面的洛山之巅。取前十五名,作为此次代表我洛城,前去参加此次的‘春围’州试。” 话音落地,一众道生之中又传出了一阵惊呼。 “春围”州试,乃是每年四月二十日,大俞国针对私学和院学,所展开的招生之试,以州为限。 同时,会选取各州“春围”之中的前五名,到京都参加太学的“春围”复试。 不过按历年所考之况,从各州中所选拔而出的道生,到了京都,向来十之八九都是垫底的。 原因很简单,在五学之中,私学与院学对等,府学与宫学对等,其中私学乃是私办,其余三者乃是官办。 院学,百万级人口以上的守城之学;府学,各处州省守城所设之学;宫学,京都所设之学,在太学之下。 故此,即便是各州“春围”的前五名,在京都面前,那也只是萤火之光罢了。 而眼下的洛城道生之中,虽说托才子夭离的福,均已初通天地元气,可面对这“春围”之试,当真是没有丝毫的信心呐! 夭离神色一正,眺目远望,只见今日艳阳高照,那洛山之上却是云雾缭绕,即便如夭离这样已经通了元气的道者也瞧不真切上山的情况。 “哥哥,山上有古怪。” 秦素心目运精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香气温软,酥酥麻麻,夭离顿时耳根子发痒,心尖儿微微一颤。 就在这时,只听得元明老先生轻咳了两声,再次开口:“一会儿会有人向你们分发一道传送铭文,若是有人在试炼之中不堪忍受,便可催动铭文,传回至此处。” 说着语声一顿,话峰一转,道:“还有,此次试炼全程通灵,若是有人偷奸耍滑,莫怪为师不讲情面。” 此话一出,道生之中哀怨之声此起彼伏。 通灵,乃是通过一种特制的灵器,对一定区域之内进行监视的术法,历来只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才会用到。 在这小小的洛城之中,若非遇到敌袭或是出了什么重大状况,是万万不会动用此通灵之术的。 原因乃是,这通灵之术一次所耗,足以抵得上整个洛城一年的灵石开销! 而此时的夭离,已然也变了脸色。 隐隐之中,他觉得此次试炼绝非表面上的这般简单,就在他适才看向赵无想之时,他赫然发现赵无想也正在看着他,同时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笑容。 秦素心靠着他的肩膀,察觉到了他的异色,道:“哥哥放心,有心儿在呢!” 话音未落,只听得咯咯一声笑,赵灵儿在一旁也插了一嘴:“夫君,可还有我哟~!” 夭离讪讪一笑,左右各瞧了一眼,却是未有回话。 在他身后,那另外同队的两名道生听得此般言语,莫不是咬牙切齿,早已在心中推翻了夭离往日那“主心骨”的形象,大骂其小白脸、花心男。 当然,这话,夭离是听不见的,只见他目色坚定,正盯着远处的洛山出神。 就在此时,元明老先生一声令呵,试炼开始了。 众道生你看我,我看你,均是不敢作出头鸟。 约莫过了片刻,道生之中忽地有人问道:“先生,眼下没有渡船,这洛河之水又宽又深,如何过得?” “我说要用渡船了么?一个时辰之内,自己想办法过。” 元明老先生坐于一处,眼也未抬地回道。 声落,人群之中顿时又骚动了起来。 夭离心中一明,只要是踏入了常道的道生,虽然自身元气只可显示出一种颜色,但这并无妨碍其体内的五行相生,只要通过心神之力的细微引导,并可将自己的主属性在体外,利用五行相生之理,转化出其他的“伪属性”。 看来此次试炼的第一关,便考验这些道生的五行相生之术练得如何? 又复过了片刻,终于有人跨出了一步,率先来到了河岸边缘处。 是元明私学中,第一个踏入常道的陈慕白。 夭离微微颔首,这陈慕白五行主水,且天赋不错,想来过这洛河怕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毕竟是实战,不比是在课堂之中。 此时的陈慕白,心中还是有着不少的紧张的。 “他跨出去了!” 人群前端,忽地有人高喊一声。 这一喊,直叫陈慕白元气一岔,整只脚都踩入了水面之下。 不过,幸亏其只跨出了一脚,身体稍稍一晃,便立住了身形,抽回了那只落水的脚。 夭离瞧得分明,只见那陈慕白抱元守一,五行转火,只才数息,便将那脚上的河水悉数烘干。 “嘿嘿!有点意思,这位小哥哥爷瞧着倒是有点顺眼。” 赵灵儿忽地开口说了一句。 夭离、秦素心闻言侧目,均是脸色微微一变。 只见赵灵儿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男装,长发一束而就,眉宇间露出了一股英气。 “夫君,我们走!” 话音未落,赵灵儿已然抓住了夭离的手,拉着他跑向了洛河岸边。 秦素心怒哼一声,一个箭步跨出,紧随其后。 奔跑中,夭离心中思绪飞转,利用元气之力渡河,这对于他也还是第一次。 转念之间,赵灵儿拉着他已然来到了洛河岸边,站到了那陈慕白的身旁。 二人才一站稳脚跟,秦素心便如一阵风一般,出现在了夭离的身旁,一把便搂过了他的一条手臂。 那赵灵儿咯咯一笑,道:“夫君,看我的。” 说着,双足微曲,轻轻一蹬,便稳稳地落到了水面之中,负手信步,如履平地。 一双绣鞋之上,未有丝毫的水渍。 夭离定睛细瞧,只见在赵灵儿的脚底与水面之间,隐隐闪着些许黑色的元气。 “实中有虚,虚中有实,同性相吸亦可相斥……” 夭离暗道,已然瞧出了其中的窍门。 只见他一转身,对着跟跑了过来的另两名同队的道生微微招了招手。 那二人虽似有些不愿,但依旧还是走上了前来。 夭离探过身子,在二人的耳边低言了几句,那二人脸色的神色由嫌弃变惊讶再变大喜。 “多谢夭离同学。” 那二人一改适才的嫌弃之色,恭声说道。 水面之上,赵灵儿咯咯一笑,道:“没想到我夫君还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当真是令奴家欢喜的紧呐。” 夭离闻言面皮一热,道:“灵儿姑娘,此间人多,我们可否换个称呼?” “好呀!改叫你相公么?” 赵灵儿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顿时笑靥如花,直叫所见之人生出了一丝神醉之色。 “哼!” 秦素心用上了元气之力。 哼声入耳,顿时叫众人心中一颤,回过了神来。 “哥哥,我们走!” 秦素心抓起了夭离手臂,轻轻一纵,亦落到了水面之上。 夭离身体微微一晃,半只鞋面上沾上了不少的河水。 而那两名同队的道生亦随其后,不过他二人可没夭离这般幸运了,一个水过脚踝,一人水过膝盖。 不过万幸的是,他二人得夭离适才的指点,虽沾了不少的水,却依旧保持着直立的状态,并没有完全沉入水中。 夭离见此,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本欲再出言指点几句。 却不料双只手上一紧,秦素心和赵灵儿一右一左,在其前面,拉着他在水面飞奔了起来。 这下可好,夭离未有所备,顿时水过脚踝,身体微斜,与其说是他在跑,倒不如说是他在被人拖尸。 “夭离,你们慢点,等等我们!” 在其身后,那两名道生淌着水,徐徐前进。 第二十五章 水鬼往生 洛河甚宽,约有二里有余。 夭离几人才跑出没多远,水面之下就有了动静。 只见大团大团的水泡自水下徐徐上浮,浮至水面,一溃而散,在水面之上形成了一片又一片的水雾。 顿时,夭离目之所及处,均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夭离心中一凛,低呼一声:“是‘水行幻阵’。” 话音未落,便觉得耳畔响起了风声,水雾徐徐流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赵灵儿咯咯一声笑,竟松开了他的左手。 夭离微微一愣,侧目一瞧,只见赵灵儿足下轻轻一点,便越入了那徐徐流动的水雾之中。 “夫君,好好表现哟,奴家在河对岸等你哦。” 水雾之中传来了赵灵儿的声音,语声酥媚至极。 夭离闻言,讪讪一笑,却是未有言语。 “哥哥小心!” 秦素心忽地低呼一声,手中微微一用力,便将夭离的身体拉斜了一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水雾之中寒光一闪,一道水剑,从夭离身旁擦肩而过。 刺啦一声,夭离肩上的衣衫破了道口子,直令他的护体元气微微一颤。 哎呀一声,夭离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扭头一瞧,只见同行的一名道生在其身后避之不及,被那水剑射了正着,正捂着一条手臂呲着牙咧着嘴,哀嚎连连,半截手臂上的衣衫已然被鲜血所浸湿。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顺着其指尖落入了水中,顿时一股血腥味在水中迅速蔓延了开来。 忽地,夭离脚下的元气微微一动,暗道一声:“不好。” 他身形一纵,出现在了那名道生背后,双掌齐出,一左一右,拉着那两名同行的道生越出了一丈。 才一越出,那适才三人所在之处,水面陡然翻涌,一条黑色的怪鱼破水而出,尖牙毕现,足有三尺之巨。 “谢…谢…谢谢夭离师弟搭救。” 那两名道生对着夭离战战兢兢地谢道,显然还心有余悸。 夭离微微摆手,道:“方云师兄、郭明师兄,你我几人乃是同队,理应互帮互助。” 说着,只见他在方云那伤臂之上飞快地点了几下,顿时便止住了流血。 接着,转身对秦素心道:“心儿,可曾带了丹药?” 秦素心小嘴微撅,道:“哥哥就知道做老好人,怪不得当爹爹说起你的亲事来,你一点都没反对之色。” “心儿~!” 夭离干笑一声,无奈的喊道。 秦素心嘻嘻一笑,道:“哥哥不要生气,心儿跟你说笑呢!” 言语之间,秦素心自其乾坤袋中取出了一粒丹药,放到了夭离的掌中。 夭离接过丹药,便将它送入了方云的口中。 只才数息,那方云便止住了哼声,展开了蹙眉。 方云直起了身子,对着秦素心抱拳道:“多谢秦小姐赐药。” “要谢就谢我哥哥。” 秦素心嘻嘻笑道。 那方云闻言,便欲再向夭离道谢,却不料夭离竖起了一指,示意三人禁声。 这时,只见水雾忽地加快了流动,其内响起了阵阵刺耳的尖啸之声。 “是水鬼!” 夭离向三人心中传音。 音未落,水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虚影。 夭离双目微微一扫,不禁心中一凛,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黑色虚影足足有数百个! 水鬼乃是这幻阵之中的产物,虽无灵智,但却拥有常道一品的修为,且受阵法所控,会自动攻击每一位外来者。 不仅如此,这水鬼只要不出这幻阵,便可无限复活! 当然,这复活极为消耗阵法所积聚的元气,且复活的次数越多,复活所需的时间就会变得越长。 夭离沉声一呵,道:“大家小心,水鬼的水剑快至无影,万莫一味躲避!金生水,金藏,土克水,土现!” 声如洪钟,用上元气之力,直叫所有的道生都听了个真切。 秦素心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几句:“当真是个十足的老好人……要是这好只对我一人……那该多好……” 而就在夭离的话音落定之时,那数百个水鬼有了动作,散向了四面八方,只留下了八只。 见此,夭离轻笑一声,道:“呵!一对二,倒也公平。” 不过他语声之中却是透着一股苦涩,在他们这组中,方云主火,为水所克,郭明主木,为水所生,夭离主水,与水同源,秦素心示人以白,乃为主金,为水生母,只有赵灵儿一人乃是五行主土,为水克星。 看来,她必定是事先知晓了此次试炼的内容,故意在半路提前开溜,留下他们四人在此。 “哥哥,要我出手么?” 夭离的脑海中响起了秦素心的声音。 夭离回以眼色,并传音道:“不急!心儿你且护住他们二人,容哥哥试上一试。” 说完,夭离身体一晃,不退反进,迎上了那奔来的八只水鬼。 水鬼者,虽为这幻阵之中的产物,但在每只水鬼之中,均封印着一道低等生灵的魂魄,作为凝聚元气的媒引。 故此,夭离适才一念之间,想起了那卷经文中的一顿“往生咒”,可超度一切亡魂。 只见夭离双唇微动,念念有词:“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同时,他将双手合十,结出了一个古怪的术印。 令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对面飞奔而来的八只水鬼竟然身体僵在了半路,空荡荡的眼窝中竟然生出了一股股惊悚的表情。 嗖,嗖,嗖…… 八只水鬼猛然张嘴,齐声射出八道水剑,直指夭离面门。 “夭离师弟小心!” 方云和郭明齐声高呼。 倒是其旁的秦素心笑而不语,显然对夭离信心十足。 只见夭离去势不止,双掌之间竟然生出了道道金黑之色的光芒,转瞬间便笼罩住了他的全身。 那八道水剑还未触及其面门,才与那金黑之光相触,便陡然炸裂,化作一团水雾,洋洋洒洒地回落入了洛河之中。 而就在此时,夭离已然奔到了那八只水鬼的身前。 啪,啪,啪…… 夭离右掌飞拍,在每只水鬼的头上留下了一个金色的字符——“卍”。 八只水鬼面容一阵扭曲后,忽地又生出了一股释然之色,由水聚成的身体陡然溃散,只留下了八个如拳头般大小的透明物什。 夭离站立住了身形,口中轻道一声:“去吧。” 那八个金色的“卍”字引着那八个透明物什,垂直向上,冲破了层层水雾,不知飞向了何方。 “哥哥真棒!” 秦素心身体微微一晃,便出现在了夭离的面前。 只见这时的夭离,已然收了满身的金黑之光,呼吸微喘,双颊微红,额头隐隐冒汗。 此咒极耗心神之力,以他现在的修为初次使出,能得此效果,已然是极为不错了的。 约莫片刻,夭离终于平复了心神,徐徐开口道:“我们还需去寻那阵眼,不然后面的师兄师姐可麻烦了。” 秦素心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哀怨了一声:“哥哥~!这次试炼只取前十五名,你这不是给自己找绊脚石么?” 夭离的手掌抚过她的长发,柔声道:“心儿,这水鬼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若我们不出手的话,只怕——” 还未等他说完,只听得水雾之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看来已有道生着了水鬼的道了。 夭离双眉一蹙,幽怨一声道:“心儿!” “好啦,好啦,心儿听哥哥的。” 秦素心本就心善,听着这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再也硬不起心来了。 夭离欢心一笑,挥手唤过了方云和郭明,微微一辨方位,便拉着秦素心走向了一处水雾之中。 第二十六章 大还心镜 水雾层层叠叠,又得术法加持,只叫人目不过丈。 但说也奇怪,夭离的元气在这幻阵之中却如鱼得水,不似其他道生一般,元气被这水雾所阻。 不仅如此,他凭借着自身元气,竟还可感知到那阵眼之所在。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夭离终于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侧头对着秦素心传音道:“心儿,在这水雾之中你可以使用‘元剑互生’么?” “好像不行。”秦素心回音道,“自哥哥教了我敛息之法后,我掌中的太乙便一直流转着,可当这水雾出现以后,便感受不到体内有暖流流动了。” 夭离闻言微微一愣,暗道一声奇怪。 现在,就在他们四人正前方的十丈远处,在水雾的笼罩之中,自水面而起,正竖立着一面一人高的镜子。 而在那镜子的一丈范围内,明亮异常,赫然是那太阳的光亮。 只是令夭离不解的是,那阳光好似无中生有般,在他元气的一番探测之下,并未发现水雾有缺口之处。 “那面镜子便是阵眼所在……” 夭离暗自忖道,随之便将自己所探得的情况告与了身边的三人。 秦素心道:“哥哥,要不让我先去试探一番?” 夭离摇了摇头,道:“心儿,此镜定生古怪,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说完,他四人均眉宇微蹙,陷入了沉思之中。 忽地,方云站了出来,开口说道:“夭离师弟,此间属我修为最低,并还五行主火。不然就让我去探上一探,如何?” “方师兄,你有伤在身,不如还是我去吧!我五行主木,想来即便有古怪,也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差迟。”郭明亦站了出来。 方云闻言,本欲再争上几句,却不料夭离开口道:“那便让郭师兄去吧。” 说着,只见他抓过郭明的一只手掌,以指代笔,以元代墨,在他掌中写下了一个“卍”字。 字色墨黑,却隐隐散着金光。 夭离道:“郭师兄,若果还有水鬼出现,你便亮出手中之字。” 说完,又对着秦素心道:“心儿,你已入了贤道,可以神念之力控制元气化形外放。还请你略施一术,在暗中保护一下郭师兄。” “我的好哥哥,就你想的多!” 秦素心咯咯一笑,右掌滑过腰间的乾坤袋,只见流光一转,一只杆身通翠、笔锋雪白毛笔出现她的掌中。 “符笔!” 夭离低呼一声。 方云和郭明闻言侧目,均是一脸的震惊和羡慕之色。 道者可纳天地元气入体,为已所用,而这用的过程之中,便会牵涉到许多器物。 这些器物均可令道者体内的元气,得以更好地利用。 按道者的五阶,便分有五大类,从低到高依次为:凡器、法器、灵器、宝器、圣器。 在灵器之中,便有这符笔的一席之地,能够将道者体内的元气引出,注入所写的字和所绘的画中。 而这拥有了道者元气的字和画,会变得如活物一般无二,并可附着上道者的一缕神念。 当然,若是携此符笔的道者已然学会了制符之术,更是可以凭借此符笔绘制出一道道蕴含各种术法的灵符! 夭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色,被秦素心瞧了个正着。 只听得她缓缓说道:“哥哥,此笔唤名‘星陨’,乃是我外祖父送与我的礼物,心儿也是近几日晋升贤道以后,才可催动其一二的。” “星陨……星启……” 夭离轻咦一声,忽地在脑海中又闪出了一个名字。 在大俞国历代天道者中,曾有一符术通天之人,所用符笔之名便叫做“星启”,与这秦素心手中之笔只才相差一字,却不知二者之间有无关联。 不过在微微一咦之后,夭离的眼中又生出了一股释然之色。 二者虽只差一字,可那星启可不是什么灵器,据说是孕育出了笔灵,晋升到了圣器。 在大俞国整整三千年的历史中,也只才这一支符笔孕育出了笔灵,当真是属于机缘巧合。 就在夭离思索之际,秦素心已然挥舞起了手中的星陨。 只见她一脸正色,屏息凝神,在空中歪歪扭扭地写出了两张灵符。 符成收笔,只见她双颊微红,呼吸微促,显然以她现在的修为来操控这支符笔,还有点为时过早。 “哥哥,这可是我偷偷练的,本想等完全练成给你一个惊喜,却不料今日提前派上了用处,你可不准笑我哦!” 秦素心稍稍平复了下气息,开口说道。 夭离闻言,莞尔一笑,道:“哥哥见你如此这般聪明,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你?” 说完,便令郭明顺着其元气的引导,徐徐走向了那镜子所在之处。 秦素心嘻嘻一笑,双指对着那两张灵符轻轻一点,那两张灵符便消失不见了,无声无息,好似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郭明走走停停,不时地东看看西瞧瞧,约莫片刻,才踏入了那镜子的一丈范围之内。 才一踏入,那郭明便猛地僵住了身体,双目之中泛起了空洞之色。 夭离通过元气感知,发现了令他奇怪的一幕,现在的郭明正对着那面镜子,可镜子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夭离轻咦一声,将其所见告知了秦素心和方云。 秦素心闻言,神色微微一诧,继而急声说道:“哥哥,你再仔细瞧瞧,那镜子的镜框顶处,可刻有什么字样?” “有!”夭离再次一探之后惊呼了一声,“是‘大还心镜’四字。” “完了,完了,完了。” 话音未落,方云竟然哀嚎了起来。 夭离见此一脸疑惑,侧目看向了秦素心。 只见此时的秦素心亦皱起了眉头,很显然,这‘大还心镜’四字对二人均有一股震慑之力。 秦素心瞧出了夭离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哥哥你有所不知,这‘大还心镜’乃是洛城一位城主的遗物,那位城主一生无儿无女,死后便将此物留在了洛城。” “他这遗物可有何特别之处?” 夭离眨着双眼,依旧不解。 秦素心接着道:“当然有,这‘大还心镜’乃是一件灵器,且是灵器中的上品!至道之下,凡照此镜者,皆会坠入自己的心障之中,而那心障在镜中所生之景,只会让中术者自己瞧见。” 说着话音一顿,叹了一口气,道:“这也便是为何哥哥你瞧不见镜中有郭明的倒影。凡中此术者,若想从此术中逃离出来,只可靠其自身。” 第二十七章 娘亲娘亲 语声落定片刻,夭离依旧蹙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区区一个洛城试炼,且还只才第一关,便用上了上品灵器作为阵法的阵眼,这其中定有蹊跷! 在参加此次试炼的道生中,只有秦素心和赵灵儿二人已有贤道的修为,且那赵灵儿似乎已然提前知晓了此间的布置,先一步到了洛河对岸。 “难不成此阵是那赵灵儿故意从中作梗,针对心儿……” 夭离在脑海之中,闪过了一个念想。 而就在此当,秦素心忽地又开了口:“哥哥,现在怎么办?要心儿试上一试么?” 夭离闻言,摇了摇头道:“只怕即便是你,对上那镜中器灵,也难讨得好去!不如——” 夭离言语未完,忽地脸上神色猛地一变,惊呼一声:“不好,快走!” 嗡——! 还未等他三人有所动作,便觉得一道声音涌入耳中,僵住了身体。 只见那一丈方圆的白光陡然扩散,不多不少,正好扩到了十丈方圆,将他三人笼罩在了其中。 三人眼前一片光亮,赫然将那阵中之眼瞧了个真切。 只见郭明不知何时转过了身来,双目之中一片雪白,嘴角扬起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他的气息发生了变化,赫然攀升到了常道九品巅峰! “不好!他被心障所俘,成了器灵的灵傀儡!” 夭离一语道出了郭明身上变化的缘由。 方云闻言,脸上惨色变得更重了,又再一旁哀嚎了起来。 这时只听得一声轻哼,秦素心忽地跨出了一步,挡在了二人的身前。 只见她身上正闪烁着点点白光,赫然恢复了行动之力。 夭离见此神情一怔,心道:“元剑互生!这光亮果然是阳光……” 同时出言提醒道:“心儿小心,水能生木,郭师兄占了地利,只怕已能发挥出不下贤道一品的实力!” 秦素心咯咯一笑,回道:“谢谢哥哥关心。” 说着,只听得她轻呵一声“破”,那郭明的身前忽地空气一动,之前消失的那两张灵符陡然再现。 紧接着,一张灵符炸裂了开来,变成了一张光网,将那郭明网在了其中,一张灵符则灵光一敛,聚成了一把赤色的符剑,对准了郭明的眉心。 郭明阴阴一笑,似乎对此丝毫不为所动,翻掌之间,一道水流自下而上,汇入了他的手中,变成了一把明晃晃的水剑。 同时,只见他全身青色元气外泄,迎上了那光网。 那光网顿时为之一胀,向外扩大了三分。 同时,他将手中的水剑向上一扬,对上了那柄赤色剑符。 水对火,即便是秦素心修为高他几许,但亦吃了五行相克的亏,只才片刻,那赤色剑符便隐隐落在了下风。 秦素心见此娇呵一声,掌中流光一转,星陨笔再次出现。 “心儿,万莫伤了郭师兄性命。” 夭离急声呼道。 秦素心微微颔首,道:“哥哥放心。” 说着,掌中符笔在空中飞点,眨眼之间又绘制出了一道灵符。 符成,笔尖轻轻一推,道了一声“去”,那道灵符便虚影一晃,激射向了郭明。 砰的一声! 那道灵符在郭明的头顶上空陡然炸裂。 滋滋…滋滋…滋滋…… 光网之上忽地闪出了无数道细微的电流。 而那赤色符剑上更是噼啪作响,长出了不少长长的火舌,火舌之中吞吐着不少电芒。 夭离心中轻笑一声,心道这丫头倒是背着自己藏了不少的手段。 虽然这三道灵符还均只是处于入门,但却已然颇有成效。 只见那郭明一声闷哼,终于变了脸色。 秦素心见此一喜,以为就此已经完全困住了他,转身便欲拉着夭离和方云二人退出这片光亮。 却不料听得夭离惊呼一声:“心儿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瞧见郭明的身体忽地一矮,竟然钻入了水面之下。 而只才一瞬,他便出现在了那面大还心镜的背后。 双手握住了其两侧的镜框,猛地一用力,一道白光袭来,正好对上了夭离、方云二人。 秦素心闻言扭头,亦看了正着。 顿时,三人的眼睛也开始泛起空洞之色,双臂低垂,陷入了那大还心镜所设的心障之中。 咚咚…咚咚…咚咚…… 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夭离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未像现在这般,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之声。 他的心脏每跳一声,便会有一丝光亮映入他的眼帘。 忽地,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一声如婴儿般啼哭之声,自其口中发出。 黑暗消失了,在一片光亮中,他瞧见了一张脸,是一张女人的脸。 只见那女人脸色苍白,却依旧无法遮掩其不俗的仪容,眉毛很长很细,睫毛很长很黑,目色流转间,闪烁着兴喜之色。 “小姐,是个少爷!” 头顶上方,一道声音落入了夭离的耳中。 夭离扭头一瞧,只见是一个嬷嬷打扮的老妇。 那女人闻言,眉眼微曲,露出了笑容,可笑不及三,却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那老妇见此,顿时变了颜色,急声道:“小姐!” “嬷嬷,我想在走前,替这孩子取个名字。” 那女人面容惨淡,生气渐褪,在夭离看来,显然已经到了灯枯之时。 “小姐!”老妇的声音变得更加急颤了,“您……您这是何苦呢……只要您不泄真元之力……等主子回来了,未尝没有办法救治小姐您的呀!” 那女人微微摇了摇头,道:“我伏氏自蓐元老祖命格变异起,但凡女子生育,均是死路一条。这是我的命,若不是如此,何来我伏氏的血脉传承……嬷嬷,这孩子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回…回小姐,少爷的背后有一处胎记,看着像个‘离’字。” 老妇语声哽咽,竟然落起了泪来。 说话间,夭离只觉得视线一转,自己的身体被人翻了过去,后背微凉,衣衫似乎被人解开了。 那女人强颜一笑,细声道:“离,丽也。离,明也。卦象初九,初九者为外阳,然九三、九四为内含之阳,故这离一字,当属为内含而阳动。倒不是为一个好名。” 说着,夭离只觉得背上多了一只大手,软如凝脂,抚摸上了他后背的那胎记之上。 摸了约了十息,忽地那手掌一顿,完全贴合到了自己的背上。 顿时,一股暖流自其那胎记之处徐徐流入了他的体内。 “孩子,娘亲也想看着你长大……可是娘亲瞧不见啦……临走前,再让娘亲为你做点什么吧……” 夭离耳后,传来人那女子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细。 夭离心神猛地一震,在心中喃喃道:“娘亲……” 忽地,背上一空,那暖流顿时失去了源头。 “小姐!” 扑通一声,老妇跪倒了地上。 “小姐,您再瞧瞧,再瞧瞧少爷……” 夭离身体一翻,又再瞧见了那女子的脸。 只见那女子双目圆睁,却毫无神色,朱唇轻启,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娘亲…娘亲…娘亲……” 夭离目色怔怔,这娘亲二字在其脑海之徘徊,久久不散。 他徒劳地张着嘴,想喊出那两个字来,不料一开口,却是一道响亮的哭声。 哭声一起,顿时,夭离的丹田之中闪过一道剧痛,似有一物欲撕开他的皮肉,跳将出来。 那剧痛来得快,也去得快,才只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莲台出现在了他的丹田之中。 黑莲一经出现,便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漩涡,所旋之向正好与五行相反。 那漩涡之力大得出奇,竟然硬生生地扭逆转了夭离体内的五行,阳沉下而为阴,阴浮上而为阳,阴阳互颠,内格始现。 “是谁!是谁在窥探我!” 一道声音自那黑莲之中传出,声音冰寒,仿若来自九幽之底,叫人听了不免心生寒颤,身体哆嗦。 此声一出,夭离眼中物影幻形,娘亲不见了,嬷嬷不见了,自己又身处在了一处平静的水面之上,四周群山环抱,祥云瑞彩,宛若仙境。 第二十八章 红莲业火 夭离将目色一凝,看向了自己身前的水面。 只见那处水面忽地波开浪涌,好似石泉一般,汩汩地向上窜着。 水流交织缠绕,变成了一个人形。 夭离轻咦一声,开口问道:“前辈便是此间的器灵?” “是。” 器灵回道。 “我的那三名同伴怎么样了?” 夭离接着问道。 器灵闻而未答,却是一手指向夭离身下。 夭离顺指一瞧,只见他身下的水面之中变了景象,不再是蓝天白云,翠峰如簇。 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秦素心三人正悄然站立着。 不过,此时那郭明已然站到了秦素心和方云的背后,双手之中各抓着一把水剑,架在了二人的脖颈之上。 而秦素心和方云二人依旧目色空洞,双臂低垂,面无表情,显然还在其各自的心障之中。 夭离见此,双眉微微一挑,道:“器灵前辈,你这是何意?” “受人之托。” 器灵淡淡地回道,语声甚为平静。 夭离轻咦一声,问道:“所托为何?” “取你身上一秘。”器灵道。 说着,只见他指尖一移,指向了夭离的丹田。 夭离顿时神色一变,因为此时在他的丹田之中,上有反斗,下有黑莲,却不知这器灵是受谁人之托,竟然知晓他身体之中的秘密。 一念及此,夭离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不要动!” 忽地,夭离的心中响起了那器灵的声音。 夭离微微一愣,右足底下涌入了一丝清凉之意,心中一惊:“这是那器灵在传音于我?” “是我。” 器灵嘴唇未动,声音却在夭离心中再次响起,验证了他的猜想。 器灵接着传音道:“托我之人修为高我许多,在这镜中设下了耳目之法。” “前辈为何帮我?” 夭离回音问道。 器灵呵呵一笑,道:“不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帮我自己。” “帮你自己?”夭离闻言一怔。 器灵回道:“不错!因为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丝久违的气息,或许在你身上,我可以找回我失去的记忆。” 夭离听得云里雾里,喃喃问道:“那前辈,我的三位同伴……” “不急!正所谓做戏要做全,且等你再过了我接下来的两关,成了我的主人,此间所设的耳目之法自然便会退去,到那时,你的那三位同伴便会自行从心障之中解脱出去。” 器灵缓缓说道,语声依旧没有丝毫的波动。 夭离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问道:“那敢问前辈,这后两关是什么?” 话音落定,那器灵却是未有回音,身体陡然溃散,回落到了水里。 嗖,嗖,嗖…… 水面之下冒出了八面一摸一样的镜子,每面均有一人之高,呈八荒之势,将夭离合围在了其中。 “五行八卦么?” 夭离轻咦一声,心中微微一动。 话音未落,夭离只觉得脚下一实,水面凝结成了冰,低头望去,瞧不见个底儿。 与此同时,头顶晶光闪闪,显然也封住了其去路。 夭离苦笑一声,瞧了眼天空,虽然此间有蓝天白云,但并未瞧见有太阳的影子,看着四周的山脉也寻不出个东西南北。 夭离身体微微一震,八道黑色元气自其脚下涌出,贴着冰面窜向了那八面镜子。 叮,叮,叮…… 夭离的八道元气均止步于镜子前一尺之处,发出了金属相交之声。 “阵法已被触动,生门在你右前方的坤位。” 忽地,夭离耳中响起了那器灵的声音。 而他话音未落,那八面镜子便飞也似的转动了起来,化作了一圈残影。 夭离顿时明白了此阵之意,此间五行主水,唯有土能克之,虽然坤艮在五行之中皆归土属,但坤为地,艮为山,故此坤位更适合作为此间阵法的生门。 看着那八面镜子所化的残影,他不禁暗自轻叹了一声,想在一瞬间抓住那生门,只怕是有着不小的难度。 事已至此,已无退路。 夭离屏息凝神,将自己的神念之力附着在元气之上,再次探向了自己的右前方。 与此同时,他弓了背,曲起双腿,只待抓住了那生门,一次跃出。 说起简单,做起来难。 约莫过了片刻,只见夭离猛然将身一跃,冲向了右前方。 “哎呀!错了!” 生门未得,倒是挨了一顿烈火炙烤。 跑得稍稍早了些,冲到了那坤土之前的离火上。 只见他急身后纵,落地之时,衣衫之上已然多有焦枯之处,就连头发也未能幸免,烧掉了不少。 若非他情急之间,将自己的水属元气遍布皮表,只怕少不得要被烧得露了光腚。 屏息凝神,一次不行,还有第二次。 正所谓祸不单行,第二次夭离慢了半步,落在了坤土之后的兑泽之位。 顿时,夭离入陷泥泽一般,弄得个满身污泥,若非此次有了前车之鉴,收脚稍稍快上了那么几分,说不准已然被那泥泽吞了进去。 夭离退到了原处,模样甚为狼狈。 稍稍一喘息之后,夭离欲唤出那分光试上一试,却不料分光没有丝毫的反应。 这下可好,看来只能老老实实地寻那稍纵即逝的生门了。 足足半个时辰,夭离把八卦阵位中剩余的乾天、坎水、艮山、震雷、巽风,挨个试了个遍,偏偏就是落不到那坤土之上,当真是邪乎至极。 这其中乾天为无尽的威压,艮山为滚滚的落石,震雷为麻人的紫电,巽风为刺骨的罡风。 独有坎水与夭离的元气同源,稍稍叫他讨了个好去。 只见此时的夭离,已然心身疲惫,气喘如牛,若非依仗着虚体之中浑厚的元气,只怕现在早已力竭。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黑莲有了反应,徐徐转动了起来。 只见从它的细孔之中,倒流出了丝丝黑色的液体,经过丹田,流入了那反斗之中。 顿时,夭离身体一晃,向前一个趔趄,险先扑倒在地。 他的左脚脚心生出了一股火热之感,脚底下的冰面中映出了如焰火般耀目的赤色! 一道声音在他丹田之中传来:“什么狗屁五行相克!小子,一力降十会,万事万物若是练到了极致,即便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也能扳倒一头大象!区区凡尘之灵水,也敢与我红莲业火相比?” 话音落定,夭离脚下的赤色大盛,转瞬间便涌至了那八面镜子的跟前。 轰然一声! 镜子灰飞湮灭,冰层消融流水不再,化作漫天的霓虹。 夭离身子一轻,举目观瞧,只见自己漂浮了起来,而其身下乃是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是那河水蒸发所致。 “还请上神手下留情!” 器灵再次出现,急声喊道。 夭离循声一瞧,只见那器灵活脱脱瘦了一大圈,就好比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一般。 不过,夭离的体内却是未有回言。 那器灵见此,如释重负般地长吁了一口气,对着夭离作揖道:“多谢上神。” 夭离心通眼明,自然知道这器灵谢的乃是他体内的那朵黑莲,只见嘴角含笑,亦是笑而不语。 “主人!” 忽地,那器灵对着夭离凌空而拜。 夭离挠了挠头,问道:“前辈,那第三关?” 器灵苦笑一声,道:“主人唤我镜心便是,这前辈二字可是实难担当得起的。” 说着话音微微一顿,又是苦笑一声道:“我的所有道法皆有赖于这一河的灵水,现在灵水成了霓虹水雾,那第三关便不攻自破啦!” 夭离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正在不断积聚成云的霓虹水雾,讪讪一笑,道:“等云再厚些,把雨下下来便就好啦。” “主人,适才的一把业火已然令那人的耳目神通焚烧殆尽,现在您可以和我签订契约了。” 镜心依旧卑躬屈膝,恭敬地说道。 夭离道:“不急,我还没学过如何与器灵签订契约,不如我等先出去,容后再议,如何?” “谨听主人安排。” 镜心闻言起身,双臂交错一挥,夭离只觉得眼前物影微晃,便又回到了洛河之上。 与此同时,掌中一实,出现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铜镜,镜子顶端细刻着四个小字:大还心镜。 举目一瞧,只见洛河之上已然雾散,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众道生东一个西一个,或奔或跑或躲或闪,依旧保持着与水鬼战斗的动作。 而秦素心三人,则正在恢复着眼中的清明之色。 第二十九章 初登洛山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片刻之后,夭离便带着三人登上了河岸。 才一上岸,便瞧见了那赵灵儿勾人的媚眼,只听得她咯咯笑道:“不愧是我相中的夫君,竟然能收伏镜心那个食古不化的器灵,当真是叫奴家欢喜的很呐!” 语声酥麻,勾魂摄魄。 秦素心满脸嫌色,啐了一口,道:“跑得比兔子还快,你还有脸在这与哥哥这般说话?” “好妹妹,瞧你这话说的!”赵灵儿娇笑道,“凭我这修为,若是留于那阵中,还不抢了夫君的风头!” 话音未落,只见她芊芊素手轻轻一扬,陡然射出一道黄光,落在了洛河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四人循声回头,只见波开浪分,从河床之下升起了一条石道,将洛河之水一截为二,好似一条石坝,连着洛河的两岸。 霎时,四人脸上均是涌现出了惊悚之色。 夭离暗暗忖道:“好浑厚的土属性元气,只怕就是圣道一品的修士,也不过如此……” 赵灵儿轻轻一笑,如春花绽放,徐徐落下素手,那石坝随之又隐入了河床底下,洛河又恢复了流动。 这时,已有不少道生陆续上得岸来,均向夭离几人投来了奇怪的目光。 夭离干笑了一声,道:“都是同队之人,何来抢风头之说,耽搁了这么许久,我们还是继续上路吧。” 说走便走,秦素心那丫头倒不再与那赵灵儿斗嘴了,想必是对适才所展之术颇为震慑。 洛河水岸紧挨着洛山,才只片刻,几人便走到了山脚底下。 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鸟道蜿蜒曲折,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所过之处,多有绝壁。 这时,已然有不少道生登上了鸟道,踏上了石阶。 夭离轻咦了一声,他赫然发现那鸟道之上的道生步履蹒跚,似乎吃力异常。 “呵,才过水关,却又来了个土关么?” 耳畔传来一声人语,陈慕白亦来到了山脚底下。 语声落地,顿时有不少道生心中一明,不再凭借身体的蛮力,转而各自施展起了术法来。 清一色地,均是将自身元气转化为了木属,施展出了在私学之中所学的风轻之术。 顿时,那些道生均是足下一轻,向上的速度加快了几分。 但好景不长,只才过了片刻,那些道生的速度便又慢了下来。 夭离目运精光,瞧个真切,此关不比前关,前关所有幻阵阻路,水鬼偷袭,但却并不会时时刻刻地消耗众道生体内的元气,除非被水鬼缠上,发生了争斗。 而眼前的此关,却是用上了土行之中的重力,只需道生踏上此石阶,便会不断地消耗其体内的元气,若采用术法相抗,其元气消耗的速度会不断加剧。 且从这些道生愈行愈慢的脚步可以看出,越是往上,重力越大,每踏出一步所消耗的元气也就越多。 “道者谓之常阶,乃是初通天地之元气,吸阴采阳,修五行,通经脉,实为炼体练气……” 夭离神色一正,忽地喃喃自语了起来。 言语之间,猛地踏出一步,并用上丝毫的元气去抵抗那石阶之中所传来的重力。 一步落下,夭离心中一明,高声道:“此关乃是考的炼体,若是一味以五行元气相抗衡,只会加快自己被淘汰!” 声不大,却掷地有声,一字不差地落在了在场每一位道生的耳中。 顿时,有不少道生依言而做,收了那风轻之术,虽然速度降低了不少,可体内元气消耗的速度却也随之降低了许多。 正所谓忠言逆耳,仍有些许道生不听夭离之言,依旧凭借着术法继续向上攀登。 未及片刻,便见得有人忽地停下了脚步,气喘如牛,蹲下了身来,再也踏不出一步。 且其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显然那重力还在不断地消耗着其体内的元气。 只见黄光闪烁,终于有人不堪忍受,启动了传送铭文,回到了出发之地。 不见棺材不落泪,余下道生纷纷收了风轻之术,老老实实地凭借肉体之力,向上攀登。 可却独有一人,依旧我行我素,脚下速度不减,双拳之中灵光隐隐,赫然抓着两块灵石。 “百里烨!” 夭离瞳孔微缩,认出了那人背影。 百里烨,洛城本土第一世族百里家的继承人,乃是元明私学中第一个初通天地元气的道生。 五行主火,且其一身的修为现在已经到了常道九品! 抛去赵灵儿和秦素心两个妖孽般的天才不说,此子当属为近三十年内,最有希望突破至圣道的道生。 当然,这也得益于元明老先生教导有方。 须知在此之前,洛城城小地偏,虽也有过私学,然其内的先生均是一些不入流的货色,故难教出什么像样的道生来。 而就在夭离从私学来此的路上,他从赵灵儿的口中得知,这位百里烨也曾追求过她,不过却被她拒之于门外。 正值他思量之际,忽地耳畔一热,一股香气涌入口鼻。 赵灵儿也踏上了石阶,脸蛋儿微微一斜,凑到了夭离的耳边,吐气若兰,轻笑着说道:“夫君,可万莫输给了你的情敌哟!” 语声未落,热气未散,赵灵儿已然踏着大步向上走去。 只见她行速破快,如履平地,未及片刻,便追上了那百里烨。 忽地,只见她身体一顿,又探到了那百里烨的耳边,低声说起话来,此时山风乍起,她二人又与众人相隔有些距离,叫人听不清她二人在讲着什么。 约莫十息,赵灵儿身子一正,咯咯直笑,宛若秋日里的风铃,叫人听了心生荡漾。 笑声之中,只见她迈开步子,继续向上攀登。 而此时,夭离赫然发现,那百里烨正扭着头,笑呵呵地看向了自己。 夭离微微一愣,心中哀怨一声,心道这赵灵儿想必是又给自己备了什么招数。 “哥哥!” 秦素心的声音忽地响起,一只柔荑握住了他的右手。 夭离侧目一瞧,只见秦素心目色坚定地站在了他的身旁,正声道:“哥哥放心,不管你去哪里,心儿都陪着你!” “好心儿。” 夭离柔声回道,不禁将她的柔荑握得更加紧实了些。 言不多说,众道生均踏上了石阶,开始了此次试炼的第二关。 一级、两级、三级…… 凭借肉体之力,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夭离终于靠近了那百里烨。 此时,夭离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块血肉都在沸腾,仿佛到了极限一般,双足之下足有千钧之力。 五行逆运的速度足足加快了一倍,呼吸急促,加快了三倍有余。 天地元气在其丹田之中由静变动,徐徐流转,顺着五脏六腑留下了四肢十二脉。 “这是……” 夭离赫然发现,自己丹田之中积聚的元气流至十二脉中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痛!” 一个念想涌上了夭离的脑海,四肢各处好似受了千针万针刺扎一般,如痛如痒,直令他变得面色狰狞。 “哥哥忍住,这是常道炼体初成的征兆!”秦素心在旁出言提醒道。 只见她脸色依旧,丝毫不为此间重力所影响。 此关考的乃是常道炼体,这秦素心已入贤道二品,早已经历过了这常道炼体的阶段。 一旦道者成就常道炼体,便可为步入贤道后,开通周身三百六十五气窍打下基础,做好准备。 夭离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开心身,不再去抗拒那钻心的刺痛之感。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过了一刻,夭离身上的疼痛之感才渐渐消退。 不过令其奇怪的是,炼体初成,其周身的血脉经络该当与周身气窍暗通幽径,可他神念内探发现,除了他的血肉变得更加的凝实,经脉变得粗壮了些,并未与一个气窍间暗通出幽径。 夭离轻咦一声,伸出一指,指尖聚出了一道元气,划向了自己的手臂。 刺啦一声,好似划在了金属上一般,溅出了一串火星。 秦素心开心地笑道:“恭喜哥哥完成常道炼体!” 闻言,夭离却是摇了摇头,道:“心儿,我肉体硬度堪比金石,是已淬体已成,为何却依旧感知不到气窍的存在?” 秦素心抓起了夭离的手臂,稍稍一探,亦是现出了一丝疑色。 道:“哥哥,你的血脉经络的末梢未及皮表就消失不见了……想来这便是你感知不到气窍存在的原因吧……” 夭离闻言心中一怔,喃喃吐出了两个字:“虚体!” 第三十章 天生媚体 转念之间,静下心来,心道此时正值试炼之中,万般不解也只有等事后再议。 思索之间,双目扫过四周,只见来时队伍浩浩荡荡,现时队伍熙熙攘攘,在其前后还只有约莫十来个道生。 正在这时,只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冷哼。 原是那百里烨正扭着身,恶狠狠地盯着他。 秦素心猛然踏出一步,挡在了夭离的身前,脆声道:“百里烨,有我在,你休想伤我哥哥一根毫毛。” 百里烨阴阴一笑,道:“好个秦家少爷,只会躲在女人身后么?” 夭离闻言却是不恼,嘻嘻一笑,再次抬起脚来,向上紧登了几步,来到了那百里烨的身旁,全然没了适才的疲惫之色。 百里烨微微一惊,身体向后一倾,迅速地在身前凝结出了一道红色的元气屏障。 “百里师兄怕是对我有什么偏见!万莫误听了谗言,以免我二人之间生了嫌隙。” 夭离负手而立,轻笑着说道,并未对他做出什么逾越的动作。 话音未落,百里烨却是单足猛蹬石阶,又向上了登了几步,与夭离相隔了一定的距离后,才开口说道:“夭离,你不过是秦家的一个义子,何德何能,岂敢就此想迎娶灵儿小姐?放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说着,只见他凭借灵石之力,再次催动术法,竟然加快了攀登的速度,顷刻间便渐去了身影。 夭离苦笑一声,拉起秦素心继续上路,不过速度却是不徐不疾。 这时行走在山道之上,夭离忽地生出了一股奇怪的感觉,除了自己吐纳外,竟然生体之中还会额外多出一些天地元气。 不过其量极小,但却精纯异常,若非他适才炼体初成,神念之力略长,恐怕一时之间也难发现。 那多出的丝丝缕缕的天地元气,并未转化其丹田之中的元气,而流入了它的反斗之中,似乎进入了虚体之中。 并且,他可以清楚清楚地感觉到,那些元气均隐隐流向了其左脚脚底,但可能是因为其量极微,他左脚脚底并未感到有何异样。 “青色的元气……” 夭离喃喃自语,通过神念细细观察,赫然发现那汇入反斗之中的元气均属木行。 微微一叹之后,他撤回了丹田之处的神念,专心赶路。 又复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夭离和秦素心止住了步伐。 只见已然走到了石阶的尽头,眼前一片开阔,出现了一个诺大的平地。 秦素心开口道:“哥哥,我们到半山腰了。” 夭离闻言,四下眺望,只见此地浑然天成,不似人力而为。 在不远处设有一石亭,该是前人所筑,用来供登山者临时休息的地方。 只见那石亭顶盖生有八角,八角之下又竖立着八根石柱,石柱之间无甚遮拦之物,只横架着三尺来高的石条,权当是供人落坐的长凳。 亭内静坐着一人,面如桃花,眉眼含笑,不是赵灵儿却又是何人。 在她身旁,则站着先夭离等人一步的百里烨,只见他低头哈腰,一脸的谄媚和讨好之色。 咯咯一声笑,赵灵儿站起了身来,对着夭离抛了一个大大的媚眼,娇声道:“好夫君,可叫奴家等得好生辛苦,你瞧这太阳都快下山啦!” 夭离闻言抬头一瞧,果然日向西斜,已近傍晚时分。 细细一算,也该是此时了,自从私学出来,便已时过巳中,加之又在途中和那水行幻阵之中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一昼。 秦素心跨前一步,挡在了夭离的身前,厉声道:“赵灵儿,你怎么还在这?就这么想看别人的窘样么?” “好妹妹,嫂嫂我岂会是那样的人?只是见着了此处藏有暗阵,想向我夫君提个醒儿。” 说着,只见赵灵儿芊芊素手向后一扬,射出了一道黄色的匹练。 顿时,整个山腰处变得明亮异常,只见那匹练过处竟然出现了一个个黄光耀耀的人影。 那人影排列有序,俨然是一座阵法。 夭离瞳孔一缩,暗道一声:“是‘幻影流光阵‘么?” 语声未落,那黄光又忽地一暗,没了踪影,与此间天色融为一体。 秦素心脸色微凝,显然也看出了个明白,道:“哥哥,此阵可随天色变幻,天黑之后,其借助夜色能将阵法之力发挥到极致!现在已近黄昏,想必若想破此阵法定是需要消耗不少时间的,不如你我暂且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行破阵如何?” 夭离闻言,点了点头,道:“好,就听心儿你的。刚好也能在此等上一等,不知方云和郭明两位师兄,是否能够闯过这第二关?” 说着,他便又转头顺着石阶看向了山下,双目之中露出了一丝关切之色。 赵灵儿见此,咯咯一笑,道:“夫君当真是古道心肠之人呢!” 说笑之间,身影微微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瞬,夭离只觉得肩头一沉,侧目一瞧,一张明艳无俦的脸便落入了眼帘。 “夫君~奴家饿了!” 赵灵儿将头枕在他的肩上,眨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娇嗔道。 夭离顿觉得头皮一麻,急欲向后退出,却不料肩上势大力沉,竟然挪不开半步。 秦素心在旁猛然醒悟,娇呵一声,便欲出手。 “心儿且慢!” 夭离急声呵止。 虽然秦素心天资卓绝,命格不凡,且有飞剑太乙护体,但这眼前的赵灵儿却不容小觑。 有道是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且赵家与秦家之间的灵脉转契法阵尚未完成,一切还是需以秦家大局为重。 夭离呵呵一笑,对着赵灵儿回道:“灵儿姑娘这般压着在下,可叫在下如何与你去寻些吃食?” 赵灵儿嘻嘻一笑,道:“夫君对奴家真好,奴家心生欢喜,好想在夫君脸上亲上一口。” 说着,便嘟起了红唇。 秦素心顿时急了眼,一伸手,挡在了赵灵儿的红唇之前,怒道:“赵灵儿,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城之主的千金,怎却如此的不自重?当真是没羞没臊,没脸没皮!” 赵灵儿闻言,不怒反喜,笑着说道:“妹妹怕是不知,嫂嫂我乃是天生媚体,一旦喜欢上一个人,那些心中的情呀爱呀,便会不由自主地溢于言表,想挡都挡不住呢!” “哼!什么天生媚体,明明就是狐狸精转世投胎!” 秦素心不依不饶,怒气未消。 夭离闻言却是微微一愣,开口道:“心儿,万物生灵,万般变化,确有天生媚体一说。” 话音未落,赵灵儿咯咯一声笑,直起了身子,离开了他的肩头。 秦素心朱唇轻启,似乎还有话要说。 夭离轻咳一声,抢先道:“心儿,你与灵儿小姐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只见他一转身,奔向了山腰处的一片密林之中。 适才三人的一番言行,均是一分不差地落在了那亭中百里烨的眼中,直叫他恨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着他身影微微一晃,便消失在了那石亭之中,不知去了何处。 秦素心轻挪了几步,刻意跟赵灵儿保持了一段距离。 只见她目中仍有怒色,双眼紧盯着赵灵儿不放,却是未察觉到百里烨的离去。 此时黄昏已至,天边的太阳已然落下,只留下了漫天的云霞,将大半边天映得鲜红欲滴,好似人血一般。 鸟虫偃息,山风乍起,三月的天儿,不禁叫人生出了一股子凉意。 而此时,山腰下方的石阶之上脚步声渐起,终于又有人通过了第二关…… 第三十一章 因果报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夭离进了密林,欲抓些山禽野味来,竟不料走了许久,鸟毛未见一根,兽影未见一道,两手空空,一脸诧异。 走着走着,忽地眼前一亮,密林之中猛地亮起了一团焰火来。 那焰火无根无源,悬浮在树木之间,一片赤色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撮淡淡的蓝色。 “谁?” 夭离轻呵一声。 生出落于林间,回荡不止,却无人回话。 夭离见此,顿时心中一毛,心道莫不是遇着了什么鬼物? 身体向后飞退间,单掌挥出一道黑色元气。 水克火,但夭离却未见到其料想的景象。 只见那焰火陡然一凹,好似张开了一张大嘴般,而那撮蓝色则变成了那大嘴之中的一条长舌。 长舌猛地伸出,微微一曲,便卷住了夭离的那道黑色元气。 呲溜一声,火舌吞了黑水,咂摸了几下,吐出了几丝水雾。 夭离身形落定,怒哼一声,道:“出来吧,百里烨!元气的味道是不会骗人的。” “嘿嘿!倒是有点本事,怪不得你能侥幸宰了吕清风那头蠢猪!” 黑暗之中人影一凝,百里烨阴笑着走到了那团焰火旁。 夭离道:“百里烨,此次试炼全程通灵,你这是想提前退出么?” “全程通灵?那是说与你们听的,却不是说与我听的!” 百里烨迈开步子,对着夭离走了过来,那焰火如影随形,绕着其身体飞转不止。 夭离闻言微微一惊,急急元气外放,神念探查,须臾之间,他便变了脸色。 百里烨来势不减,边走边笑道:“怎么样?可探明白了?不妨直接告诉你,这密林之中便藏着今夜的考题,趁着夜色未浓,我对它稍稍做了些手脚,即便是通灵,也保管叫人发现不了此处的异变。” 话音落定,只见他忽地止住了脚步,停在了一棵大树之旁。 借着火光,只见那棵大树长相颇为怪异,全身漆黑如墨,一条主干直上约莫两丈,便向着左右一分为二,目之所及,均是光秃秃的一片,别说叶子,就连枝叉也再难寻到一根。 与其说是一棵树,倒不如说着一根半埋在土里的木叉子。 百里烨轻轻一笑,伸手接住了那团还在飞绕不止的焰火,与此同时咬破一指尖,挤出了一滴鲜血洒入了那团焰火之中。 “着!” 一声厉呵,百里烨竟将手中的焰火砸向了身旁的那棵怪树,怪树皮表如水纹般微微一荡,那焰火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树杆之中。 “夭离,明年的今日,我会去你坟头多烧点纸钱!” 百里烨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口留下了一句骇人的话语。 就在这时,夭离只觉得地面微微一颤,眼中的那棵怪树竟然开始逐渐变小。 只才数息,乌光一闪,猛然喷出一条丈长的火舌,直叫夭离双眼一晃,瞧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嗷呜一声,似是兽叫。 夭离努着眼睛,定睛一瞧,只见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大黑犬,足有五尺高,九尺长。 只见它双珠猩红,瞳孔幽蓝,不圆不扁,却成一竖,尖牙利爪,摇摆的长尾尖上开着一道叉。 此时,它正吞吐着火舌,恶狠狠地盯着夭离。 “祸斗!贤道妖兽!” 夭离暗自一惊,认出了此兽。 此兽乃是上古小国厌火国的图腾之兽,喜食火焰,是神话中火神的妖宠。 好群居,修为不高,但却是一种令人生厌的妖兽。 因为它们不单吃的是火,拉的也是火,且那火经其五脏六腑之后,会变得更加凶猛异常,难以被人扑灭。 正值他思量之间,那祸斗猛然越起,扑了过来。 身未到,火先到,夭离身子微微一扭,足下向侧旁一滑,勘堪躲过了那炙人的火舌,只在衣衫之上留下了一道火星。 “这是?” 只听得他轻咦一声,那道火星呈撩原之势,瞬间便布及了他的全身。 不过奇怪的是,那火星却不伤及其衣物。 忽地,夭离神色猛地一怔,暗道:“‘火晶粉‘?是赵灵儿!” 无怪乎她要靠到自己的肩上,还要自己与她寻些吃食,看来这一切均是她所为! 果然是红粉骷髅,蛇蝎美人,乞丐爷爷城不欺我! 心念之间,那祸斗再次袭来,猩风扑面,热浪逼人。 夭离身体一顿,竟然僵在了原地! “不好!这厮竟会神念类攻击,是只变异的妖兽!” 说时迟,那时快,他急急以虚化实,数息之间,在身体表面布下了十数层黑水元气。 嗷呜一声,夭离肩头一沉,整条左臂被那祸斗咬在了口中。 撕扯之间,其尖牙已然刺破了他的数层防御! 祸斗呜呜怪叫,正贪婪着吸食着夭离身上那“火晶粉”所激发出来的萤萤之火。 “怎么办?” 夭离陷入了绝境。 心中感召分光,分光毫无反应,寻那黑莲,黑莲豪无搭理,倒是那反斗一吞一吐,似乎有什么话想传达。 “红莲业火!” 忽地,夭离想到了一个词。 可是如何使出呢? 还没高兴一息,他便又陷入了苦闷之中。 心中思绪飞转,之前那红莲业务乃是自其左脚涌出,似乎其本源是在那赤色小点之中。 一念及此,夭离催动着神念探向了左脚脚底。 只才一瞬,他便又现出了苦色,那赤色小点耍起了性子,拒绝他的神念入内! “呵呵……” 夭离身体依旧僵立着,动弹不得。 斜眼一瞧,只见随着‘火晶粉’之力的徐徐减弱,那祸斗似乎变得暴躁了起来,犬牙交错间,将他的左臂咬得更紧了些。 他所布下的防御,还只剩三层了! 顿时,夭离露出了慌色,暗道一声:“拼了!” 说着,他猛吸一口气,将实体和虚体之中的元气皆尽汇聚到了丹田之中,并将之送入了那反斗之中。 那反斗大开大合,飞也似地旋转了起来。 一息、两息、三息…… 足足过了一刻,就在夭离丹田接近干涸之际,他左脚底下终于有了反应。 但下一瞬,他却发出了一声闷哼,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 那祸斗的尖牙已然刺穿了他的所有防御,咬在了他的皮肉之上。 贤道对常道,且还是妖兽对人类,即便夭离炼体初成,也绝非挡得住这祸斗的尖牙。 顿时,尖牙刺入了皮肉之下,鲜血横流,夭离耳中仿佛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而就在这时,他脚下足太阳忽地一跳,带动了足少阴,足少阴又带动了足少阳,足少阳又带动了足厥阴,依次向上延伸,从一合到六合,直至手太阴。 紧接着,一股赤色的元气自那赤色小点中流出,只才一瞬便遍布了人体十二脉,流经六腑,逆流进了五脏,进入了丹田之中。 夭离体内的元气变成了双色,黑赤参半,浑厚无比,宛若贤道境界的气海。 “啊——!” 夭离惨叫一声,左臂之中骨裂数截,皮开肉绽。 但也靠着这钻心的疼痛,他从那祸斗的神念禁锢之中挣脱了出来,飞身退出了数丈。 就在这时,几句心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夭离细声念来:“舍我之身,化为业火,持我灵台,证尔莲心,摩诃般若,波罗蜜多……” 语声渐响,只见他垂荡着的左臂散射出了耀眼的红光,整个密林被照得恍如白昼。 顿时在不远处,百里烨无所遁形。 那红光所到之处,焰火阧生,只才一瞬,整个密林便成了一片无尽的火海。 此火灼身又灼心,那祸斗贪嘴,见火便吞,但只才吞了几口便满地打滚,呜鸣不止,光进不出,它的身体急速膨胀,四肢离地,漂浮了起来。 而那百里烨更惨,眼见此事不成,便欲仗着其五行主火,逃将出去,却不料被夭离的红莲业火烧个正着。 哀嚎着,惨叫着,不消一会儿,便尘归尘土归土,元气归元气,烧得连个个渣都没剩下。 顿时,随着百里烨的死,这密林被改动之处亦回归了原处,洛河对岸的通灵镜中,亦显示出了此间的景象。 赵无想忝为此次试炼的督考,自然将这看得一目了然,但他却神色自若,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愣没发出半个声来。 这真是害人的终被人害,作恶的终被恶作! 第三十二章 分而食之 大火持续了足足一刻,直烧得这满林的草木皆化成了灰烬,才徐徐熄灭。 空气中,那大火化为一丝一缕的红光,又飞回了夭离的左臂之内。 而在他身前,已然被他的业火给活活撑死了过去。 夭离看着那尸体,嘟囔了一句:“也罢,你喝我的血,我吃你的肉,咱俩倒也公平。” 说着,一手抓起那祸斗的尾巴,微荡着残碎的左臂,踏着草木的灰烬,原路折回。 还没走出多远,便瞧见秦素心正向着他奔来。 在她身后不远处,还跟着赵灵儿。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秦素心身形微微一晃,便闪到了夭离的身旁,双眼紧紧地盯着他那残碎的左臂,花容失色,语声微颤。 夭离哈哈一笑,道:“诺!为了灵儿姑娘能吃上一顿狗肉,赔了一条手臂。” 说着,将身后的祸斗尸身向前一甩,落到了赵灵儿的跟前。 赵灵儿咯咯一笑,道:“呀!居然还是犬妖祸斗,夫君可真是有心了!” “祸斗?” 秦素心闻言微微一愣,眉宇之间现出了一丝凝色。 但却只是一闪,她便又恢复了神色,急急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赤血丹塞进了夭离的口中。 这丹果然神妙,只才片刻的时间,便令夭离断骨再续,碎肉再生。 不过此次实在是伤得太重,此丹只是短时间内令他的手臂恢复了原形,其内的血脉经络一时之间却还未能连上,更别说使用左臂进行元气的操控了! 夭离嘻嘻一笑,道:“谢谢心儿。” 秦素心见此却是开心不出来,轻啐一口,道:“哥哥你心可真大,都这般了还笑得出来!” 说着,只见她转首看向了赵灵儿,咬着牙说道:“赵灵儿!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会让你后悔的!” 赵灵儿眨着眼睛,装傻充愣,呛声说道:“好妹妹,都是嫂嫂不好,害得夫君伤了手臂,我…我是该死……” “哥哥我们走,让她在这洒猫尿装可怜!我爹爹瞎了眼,竟然要她这般阴毒的女子做儿媳!呸!该着她要洒猫尿,合着好照照自己的鬼脸,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 秦素心妙语连珠,一气呵成。 说完,也不待赵灵儿回嘴,扶着夭离便迈开了步子,向着原处折回。 夭离闻言一愣,心中亦是一热,秦素心素来温婉知礼,从不曾说出过这般的污言秽语。 心中不禁一叹,这天底下除了那只才在幻境中见过一面的人娘亲,和与自己相依为伴三年的乞丐爷爷,便只剩下眼前的这秦素心真心实意地对自己了。 赵灵儿望着他兄妹二人渐去的身影,嘴角抹出了一道妖异的笑容,高声喊了一句:“夫君,等等奴家,奴家怕黑!” 说着便跟上了二人,还不忘施展元气拖上了祸斗的尸身。 约莫一刻,夭离三人便回到了石亭之旁。 三人站住身形一瞧,只见此时石亭之内已然落坐了不少人,细细一数,有十二人。 夭离定眼观瞧,只见郭明赫然就在其中,只是没见方云的身影。 郭明见着他三人,顿时立起身来,自亭内走了出来,满脸欢喜地对着三人打了声招呼。 夭离目运精光,呵呵一笑道:“恭喜郭明师兄炼体初成,踏入常道五品。” “彼此,彼此。” 郭明悦然于色。 但当他的目光落到了夭离的左臂之时,却是变了脸色,道:“夭离师弟,你这手……” “一点小伤。” 夭离不以为意地回道。 郭明摇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师弟,你这左臂血迹斑斑,其内毫无元气的流动……” 说着,只见他自其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瓶,从瓶内倒出了一粒丹药。 对着夭离说道:“师弟,你将这枚丹药服下,可助你加快血脉经络的恢复。” 夭离微微一瞥,是一枚通元疏脉丹,是道者在常道之时用以辅助修行丹药。 呵呵一笑,夭离拒绝了他的好意,道:“多谢师兄好意,心儿妹妹已给我服用了赤血丹。” “赤血丹?”郭明神色一变,悻悻地收回了丹药,“那倒是师兄多此一举了……但师弟,既然已服用赤血丹,为何你这手臂还——” 未待他说完,却是听得一声呜咽,赵灵儿走到了前来,玉手微微一荡,便将那祸斗的尸身甩到了郭明身旁。 呜咽道:“此事都怪我,若非是我说肚子饿,夫君也就不会去那密林,也就不会遇着这妖兽……” “这是什么妖兽?” 郭明见识浅短,未能认出地上那祸斗的尸身。 “这是祸斗!贤道境界的妖兽!” 石亭之中传来了一声惊呼,陈慕白将身一纵,跳了出来。 只见他一脸惊容地对着夭离问道:“是师弟斩杀了此妖兽?” 夭离闻言,嘿嘿一笑,回道:“师兄说笑,师弟哪有这个能耐!实在是适才的一场大火救了我一命,等那火灭之时,我便瞧见这妖兽已经死透啦!” 话音未落,石亭之内的道生鱼贯而出,又有一人出声道:“夭离师弟,你连那吕清风都杀得,区区贤道境界的妖兽,怎会令你如此狼狈?” 夭离循声观瞧,认出了那说话之人,姓柳名三通,乃是赵无想手下一位副将之子。 “柳师兄谬论!清风寨山贼入城寻事滋事一案,可是你父亲全权督办,师弟我只是天幸怜垂,失手之下才误杀了吕寨主,此事当是人尽皆知!柳师兄此言,却不知是何意?” 夭离振振有词,说得头头是道。 那柳三通闻言,干笑两声,道:“师弟宽心,师兄我也只是一时好奇,才有此一说,还望你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的确是我运气好了些,有人这么想,也是在所难免的。” 夭离摆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语毕,众人忽地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此处变得安静异常。 忽地,众道生中有人开口问道:“夭离师弟,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只妖兽?” “此兽我已交给了灵儿小姐,要如何处置此兽,还当问灵儿小姐才是。”夭离淡淡地回道。 赵灵儿闻言仍旧是呜呜咽咽,呛声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此妖兽,本来夫君是替我去寻找吃食的……” “既然如此,不妨我等将它分而食之吧!”道生中有人提议道,“赶了一天,大家都又累又饿,此次试炼又事发突然,均没准备什么吃食。” “对对,据说妖兽的修为越高,其血肉之中所孕含的元气越是浓郁,即便是死了,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完全消散。” 顿时,又有人复议道。 闻言,只见赵灵儿梨花带雨般看向了夭离,道:“夫君,你看这……” 夭离呵呵笑了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便叫列位师兄师姐分而食之吧,不过这妖兽似乎皮厚得很,那适才的大火都未能伤及其皮毛……” “不妨事!妖兽已死,其护体元气想来也已消耗殆尽,破其皮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陈慕白笑着说道,率先动起了手。 只见他凝聚元气于掌间,徐徐抬起了手臂,衬着才上枝头的月光,宛若一把寒刀。 铛! 手起刀落,祸斗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凹痕,才只三息,便又恢复如初。 陈慕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显然被适才自己的话语了脸面。 一人不成,还有他人,一个接一个,刀劈斧砍,火烧雷击,逐一而试,均是未果。 不刻间,便只剩下了夭离、秦素心、赵灵儿三人还未试过。 夭离轻咦一声,握着秦素心的手传音道:“心儿,你且试试,此兽乃是祸斗中的异种,若是发现了什么,就先下手为强!” 秦素心应声而出,先是以金行元气一试,未果,只才破入了皮下几毫,但却引得众人侧目。 第二击,她暗暗流出了几丝太乙之力聚于指间。 挥掌而落,顿时山腰处的天地元气为之一引,疯也似地涌向了她的手掌。 这一掌,好似那圣道剑修的飞剑一般,寒光凛冽,气势逼人,直叫一众道生目不能视。 刺啦一声,妖兽祸斗膛开肚破,秦素心眼睛一亮,掌中急急生出一股吸力,顿时那祸斗的肚中飞出了一道红光,翻掌之间被她藏入了自己腰间的乾坤袋中。 不止此间众人没察觉到此异象,就连那通灵镜旁的赵无想,也只才看见了一道红芒一闪而过,镜中的景象完全被秦素心适才的一掌所搅乱。 “不愧是主人的亲妹妹……” 赵无想喃喃自语道。 第三十三章 九元玄功 天上的飞禽,香不过鹌鹑;地上的走兽,香不过狗肉。 且看那些道生,炙肉朵颐,皆是吃得满嘴流油,好不痛快! 就连秦素心和赵灵儿这般的美人,在一番相邀之后,闻着那香味儿,亦落座儿入席。 夭离自是也不客气,怎么说这祸斗也是他杀的,且还吸了他的血,正当该以牙还牙。 约莫半个时辰,一顿狗肉盛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只见众人均不由自主地闭起了双眼,盘膝而坐,入了定。 所谓好物需慢品,肉虽下肚,其内所孕含的元气可不是这般容易消化得了的。 此时,夜色已浓,月亮也升到了高处。 夭离混在人群之中,装模作样地也闭着眼,盘着腿。 适才那狗肉他可没少吃,但那肉中所孕含的元气却并没有沉积在他的丹田之中,有待进一步吸收消化,而皆尽钻入了他的反斗之中,涌入了他的脚底。 此时,他的左脚脚底正突突地跳动着,仿佛脉搏一样,而每跳一下,他的心脏便会颤上一颤。 足足八十一下,他脚底的突突和心脏的颤抖才消失不见。 夭离忽地觉得自己的心脏好似大了三分一般,跳动起来又稳又有力。 每跳动一下,便会有一股暖流自胸口涌出,随着血脉遍及全身。 如此往复约有半个时辰,夭离的左臂之中,竟又再次感受到了一丝元气的流动。 当真是令夭离惊讶至极! 他偷眼瞧了瞧身边的众人,又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心中自叹一声,此间人多眼杂,看来想凭借分光恢复自己元气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一念及此,老老实实地打起了坐来,冥想起了那红莲业红的心法。 那心法只才数句,却令他召唤出了传说中的地狱之火,是该当好好地想上一想。 可思来想去,体内并未再次发生何种异变。 忽地,夭离想起了自己丹田下方的那朵黑莲,隐约之中,他觉得似乎自己身体之中所有的变异和未知均与它有关。 一念之间,神随心动,探向了那朵黑莲。 心中一声轻咦,黑莲未有所阻,他的神念进入了那黑莲之中。 “你终于还是来了!” 一道声音落正在了夭离的耳中。 黑莲之中漆黑一片,那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直叫他分不清说话之人所在何处,赫然同那分光之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夭离不禁暗道一声:“难道又要来一遍?” 声音未落,只听得哼的一声,一道呵斥之声传入了他的耳中:“混账小子,区区一把后天中品神器,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语声落定,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只才数息,那光亮便愈演越盛,直至夭离睁不开眼。 忽地,那光亮又陡然一敛,他徐徐挪开遮捂的双手,偷眼观瞧。 只见在他身前,漂浮了一个硕大的圆球,黑赤参半,却闪着白光,约有一丈围圆。 夭离睁圆着双目,好奇地对它上下打量。 “小子,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但以你现在的修为,我却只会回答你一个问题。” 那圆球徐徐转动,黑赤两色交织错绕,汇成了两个小点,好似一对眼睛,对着他咕噜噜地直打转儿。 闻言,夭离神念所化的残相陷入了沉默。 是啊!自己的修为实在是太弱了!吕清风、百里烨、祸斗,均是他仗着飞剑分光和那红莲业火才侥幸杀之。 若是单凭自身修为,是断无可能将这三者击杀的! 生世也罢,秘密也罢,若无绝对的实力,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心念之间,夭离作出了抉择,开口道:“前辈,请问如何才能变得更强?” “好!不愧是伏天一族的后代!” 那圆球大声笑道,在空中滴溜溜一转,陡然射出一物,落在了他的残相之中。 顿时,一篇功法出现在了夭离的脑海之中。 “九元玄功……” 夭离喃喃念道。 圆球笑道:“依此功法好生修炼,当你足可抵挡一面之时,我自会告诉你一切。不过在这之前,今儿我高兴,倒是可以额外送你一句。” “前辈请讲。” 夭离恭敬地说道。 圆球呵呵一笑,道:“天下无无源之火,你的名字中带了个‘离’字。” 说完,透过神念,夭离只觉得黑暗再至,忽地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斥力,双眼陡然睁开,他的神念又回到了脑海之中。 才一睁眼,便瞧见了一双明亮动人的双目。 赵灵儿蹲着身,凑着脸,与他鼻尖对鼻尖,只差一指之距。 夭离顿时被吓得不轻,腰身一动,倒向了后方。 这一倒不要紧,却不料那赵灵儿好似黏上了他一般,也顺着其所倒的方向扑了过去。 这下可好,赵灵儿的整个娇躯皆压到了他的身上,就连那鼻尖与鼻尖的一指之隔也不复存了。 嘤咛一声,赵灵儿双手搂住了夭离的脖颈,身下修长的玉腿缠上了夭离的下身,柳腰微微一扭,便和夭离翻了个个儿。 她在下,夭离在上。 此动静不轻,顿时惊扰了这一众道生! “赵灵儿,你做什么!” 秦素心第一个睁眼,一把便欲拉起夭离。 却不料赵灵儿缠得甚紧,这一拉,直把两人都拉了起来。 秦素心急声道:“赵灵儿你松开!” 这时,众道生均已从入定之中醒转了过来。 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香艳无比! 只见赵灵儿如八爪鱼一般,缠在了夭离的身上,夭离的手则顺势搂在了她的腰上。 “灵儿小姐,你这是做何?” 夭离双颊之上红晕阧生,虽知她定然没按什么好心,但毕竟年少气盛,免不得语声微促,心跳加快,手脚酥麻。 赵灵儿将脸贴到了夭离的耳边,控制着元气,朱唇轻启,令其所说之言只能叫夭离一人可听:“夫君,你的丹田很有意思哦!” 说完,又猛然放开了元气,娇嗔道:“还能做何?当然是抱着夫君取暖呀!夫君你不也搂着我么?” 夭离闻言一羞,顿时松开了双手,道:“好了,我松开了。” “不嘛~!夫君再抱我会儿,我腰上还没捂热呢!” 赵灵儿不依不饶,声音之大,叫这一众道生听得那叫一个真切,那叫一个不忍直视。 秦素心怒火中烧,陡然扬起了手掌,掌中白光一闪,凝出了一把三尺长的白剑,将剑尖对准了赵灵儿道:“赵灵儿,你给我下来!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赵灵儿咯咯一笑道:“哎呀呀,原来心儿妹妹也喜欢夫君呢!夫君,你虽是她的哥哥,可却是没有半点的血脉关系的。奴家向来宽宏得很,我看夫君不如也把心儿妹妹收了,如何?” 有道是看破不说破,夭离和秦素心的关系众道生一向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碍于秦家家世,不便说出,却没想到这赵灵儿竟然当众说破。 直叫众道生神情一凝,在心中替她捏汗,赵家虽为洛城之主,但和秦家身后的柳家相比,那简直就是大树脚下的一只蚍蜉。 一声怒呵,秦素心挥剑便砍。 夭离急声道:“心儿不可!” 话音未落,夭离只觉得身下暗劲涌来,双脚不由自主地一错一转,竟然与赵灵儿互换了方位,将背对上了秦素心劈砍而来的白剑。 只此电光火石之间,秦素心已然被怒火烧了心境,手中白剑收势不住,正中夭离的后背。 刺啦一声! 夭离的衣衫应声而破,被划开了一条长口子。 与此同时,只见他背上黑光一闪,对上了那落下的白剑。 黑白相交间,一道红芒一闪而过! “哥哥!” “夫君!” “夭离师弟!” 秦素心终于回过了神,赵灵儿亦松开了夭离的身体,一众道生均变了脸色。 但下一瞬,所有人却现出了讶色。 红芒过处,并未出现皮开肉绽的景象,只才衣衫破裂,夭离背后完好无损! 第三十四章 牛刀小试 这一剑。 夭离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秦素心竟然使上了几分飞剑太乙的力量。 这力量之强,显然超过了他所能催动飞剑分光施展出的所有力量! 果然还是人比人,气死人。 适才,他体内的飞剑分光自行运转,顺着其经脉到了他的后背,抵挡住了那剑气的冲击之力。 而那剑身的力量,则全有赖于他背后的胎记。 那道红芒正是出自于他的胎记,力量之强,竟然抵挡住了那一剑七八成的力量! “天下无无源之火……” 夭离的脑海之中,又回响起了那黑莲前辈的话语。 秦素心闪身到了夭离的身前,看着他呆滞的双眼,关切地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一声未落,一声又起:“夫君,你怎么样了?为何要做这般的傻事,替我挡那一剑?都是奴家心直口快,惹怒了心儿妹妹,那一剑实该是我自己受的……” “嗯哼”一声,夭离回过了神来,却是未有言语,拉着秦素心的玉手,将身一纵,跳到了一旁。 等身形落定之后,才徐徐说道:“多谢心儿妹妹手下留情,也还望灵儿小姐自重!” 说着,又拉起秦素心向一旁走出了十来丈之远,才停住了脚步。 至此,一场赵灵儿巧意设计的闹剧落下了帷幕。 夜凉如水,静谧如常。 星月隐没,鱼肚乍现。 试炼第二天悄然而至,该是破那“幻影流光阵”之时了。 天色稍亮,便有道生结伴而出。 夭离领着秦素心,倒是未急着入阵,而是看向了赵灵儿。 此女一路上可谓是用心险恶,三番两次想致夭离于死地,当真是叫人不可断了防人之心呐! 赵灵儿见此咯咯一笑,却是未有言语,单手召过新收的结伴柳三通,亦跟着前人入了那“幻影流光阵”。 不消片刻,那一众道生便走得只剩下了一人,是那郭明。 “夭离师弟、心儿师妹,不知我可否依旧与你二位同行?” 郭明径直走了夭离兄妹二人身边,开口问道。 夭离呵呵一笑,道:“郭师兄何出此言?我们本就是同队呀。” “多谢夭离师弟,心儿师妹。”郭明抱拳道。 夭离一乐,心道这郭明倒是有几分眼力,瞧出了他兄妹二人实力不俗,已然是铁了心赖上了他二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郭明心眼不坏,反正有五个名额,算他一个也无甚大碍。 说着,三人便也入了那阵。 此阵主金,随天色而变幻,有两个极端。 一则为夜晚,能与夜色混为一体,管你施展何种术法,也别想瞧出其端倪,故此若是贸然进入,只会久陷其中。 二则为午正,此时阳光最盛,此阵亦可与天色混为一体,虽然此时的阵法联合之力不是最盛,但阵中单个幻影却可借助强盛的阳光,发挥出十二分的战斗力。 这就好比蚂蚁虽小,却能合于一处,发挥出惊人的力量;老虎虽强,却各自孤立,难成大势! 故此,这最佳的入阵和破阵的时机,便是在这破晓时分。 才一入阵,夭离三人便瞧见,一个个黑色的幻影在天边白光的映衬下开始泛出了淡淡的白色。 此幻影不同于那水行幻阵中的水鬼,其内并无封印的魂魄,有的只是一道“聚金灵符”。 通过此符,便可无限制地调用藏在此山中的五行之金,依着灵符的变幻之力,幻化出可与人搏斗的物什。 此时站在阵中,夭离才瞧得清楚,此阵的布置者竟然还在聚金灵符外,还加了一道金甲灵符,只待有人闯入,便会激发而出。 夭离抬眼望去,只见一尊尊手持宝剑、身披铠甲的灵将正在徐徐流动着,错落有致,暗藏章法。 “跟紧我!” 夭离轻呵一声。 此阵的厉害之处在于一个“流”字,阵法每时每刻均会随着这些灵将的流动,而变化无穷。 但此阵却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单以目前夭离三人的修为来说,便是趁着这阴阳交割之际,寻出此阵的流动规律。 而后依着此规律,以火驱之,以水引之。 火能克金,水乃金生,但凡自生之物,必会与其留下出路。 但又因万物皆有其护犊之心,这阵中之水该当是藏得十分隐秘,是为暗水! 如此看来,五行主木的修士倒是派上了用场,木乃水生,其根入地,自会循着水源而找去。 此阵虽然主金,但细细推来,实则是囊括了五行之力,怪不得出发之时,元老先生还一再叮嘱万莫乱了队伍,看来是早有深意。 只见夭离左三步,右三步,前两步,后两步,带着秦素心和郭明二人在阵法之中穿梭。 而此时,天边逐渐明亮了起来,这一个个的灵将开始变化起了颜色,伸胳膊蹬腿的,似乎在舒展着筋骨。 忽地,夭离停在了脚步,对着身后的郭明说道:“郭师兄,以我右脚尖第三趾处向前偏三寸,你且用木引之术试上一试。” 郭明依言照做,只见他聚元于指,对着那夭离所说之处射出了一道青色的元气,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地下。 一尺,两尺,三尺…… “找到了!” 约莫片刻的功夫,郭明现出了一丝喜色,欢笑道。 夭离微微颔首,道:“郭师兄,吸它上来,让我的元气附着在它的上面。” 郭明闻言回了一声:“好——” 可未等他“好”字说完,他的脸色猛地一变,指尖元气一岔,其元气所过处的泥土忽地一并,切断了他的元气已那暗水的联系。 “不好!有人在一侧做手脚!” 郭明一声低呼,扭头看向了一侧。 夭离顿时也有所察觉,暗道一声:“土属元气!赵灵儿!” “哥哥小心!” 秦素心双掌齐出,扣住夭离和郭明二人的肩头,将他二人急急拉出了数丈。 轰然一声,几把明晃晃的宝剑砸落到了他二人适才所站之地。 顿时,所落之处扬起了一大团尘雾,地面之上被砸出一个不小的凹坑。 那暗水受到了扰动,自然惊动了四周的灵将,阵法已然发生了变化。 夭离三人落定身形,四下一瞧,只见前路已隐,后路已断,自己三人已然被那一众灵将团团围住。 “哥哥,要我出手么?” 秦素心传音道。 夭离回以眼色,道:“不急,心儿!你需防备着那赵灵儿,她还不知你的底牌。这里便让我来试上一试。” 说着,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像模像样的自己其腰间摸出了一张聚火引元符,然其暗中却偷偷地念起了“九元玄功”中的心法。 语落,符出,闪出了耀眼的红光,正好迎上了劈来的数十把宝剑。 呼!呼!呼!…… 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那数十把宝剑赫然被那灵符所产生的火焰熔为了金水。 牛刀小试! 夭离暗暗窃喜,就在他适才挥出灵符的一瞬间,他在那灵符之中附着上了几丝红莲业火。 这些灵将虽为死物,但修为却已拥有常道三品,若是单以那张灵符的威力,是断然不会有此效果的。 这一击,愈发坚定了夭离要不断变强的决心。 郭明见识浅短,自然没有瞧出其中的猫腻,只当夭离的灵符厉害。 秦素心却是微微一喜,知道其中的缘由。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夭离虽是牛刀小试,但这一击却叫整座大阵一同产生了变化。 此阵的布阵者,竟然在这阵上还隐刻了一道别的阵法,可令这些灵将因敌强弱而产生变异! 夭离三人微微一愣,只见那灵将忽地互相撕咬了起来,未及片刻,周围数十个灵将就只剩下了几个,不过依旧将他三人围得密不透风。 夭离暗暗咽了口口水,此时眼前的灵将每个均有一丈之高,修为也赫然达到了常道六品。 不仅如此,那些原本深藏在地底的暗水,竟然全都涌到了地面之上,回到了灵将的身上。 暗水交织缠绕,在灵将身上附着上了一件黑水铠甲! 夭离苦笑一声,看来这都他那几丝业火惹得祸啊! 这下可好,暗水变明水,阵法已乱,没了章法,显然只剩下硬闯一条路了。 第三十五章 巨龙长牙 数息之间,攻势再起。 不过这次却不再是明晃晃的宝剑。 嗖,嗖,嗖…… 那灵将竟然幻化出了长弓利箭,箭身之上波光耀耀。 那箭快如闪电,三人中,那郭明避之不及,顿被一箭穿腿而过。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郭明仰倒在地,赫然失了行动之力。 而此时,弓如满月,寒光逼人,那第二波利箭已然架在了弦上。 “哥哥,还不需要我动手么?” 秦素心急急传音道。 夭离暗自苦笑一声,昨夜为挡秦素心那剑,飞剑分光消耗了他大部分的元气。 加之人多眼杂,他又不便借助分光恢复元气。 黑夜之中,高举一手,所有月光皆汇聚于他一掌,如此异象,想想都会令人产生遐想。 而那红莲业火,自己才掌握了它的一些皮毛,若是贸然使出,只怕又会像那密林一般,引起不小的动静。 微微一愣之后,夭离传音道:“心儿,记住,不可暴露自己的底细。” “嗯。” 秦素心轻回了一声。 只见她双掌微微一错,元气化形,右手执剑,左手执盾,一声娇呵,便奔了出去。 铛,铛,铛…… 夭离眼前一片模糊的虚影,虚影之外传来了金属相交之声。 虚影之内,郭明低低呻吟着,躲过了一劫。 未及片刻,虚影逐渐消散,还复出了秦素心的真身。 目之所及,方圆数十丈之内哪里还有灵将的半点影子。 “这……” 夭离目瞪口呆。 秦素心咯咯一笑,道:“心儿答应过哥哥,要保护哥哥的。” 话音落地,直叫数十丈之外的其他灵将一个哆嗦,不禁挪着步子向外又移了几丈。 “这阵算是破了……” 夭离喃喃自语,虽然早已知道秦素心绝非普通贤道修士所能比拟的,但却是没料到竟会如此强悍。 看着这眼前陡然开阔的视线,就在适才的片刻之内,秦素心竟然仅仅凭借元气化形一招,打散了上百个常道六品的灵将! 夭离干笑一声,道:“心儿你真厉害!” 说着,将郭明搀扶了起来,迅速地为其上药止血。 话不多说,秦素心一人在前,夭离扶着郭明在后,所到之处,灵将均纷纷迅速避让,生怕慢了半分又遭了秦素心的毒手。 这下可害惨了其他的道生,那些剩余的灵将将满腔的恐惧和怒火,皆发泄在了那些道生身上。 顷刻之间,便有数名道生不堪忍受,启动了传送铭文,回到了洛水河畔。 不消一会儿,夭离三人便出了那幻影流光阵。 只见一道绝壁陡然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其上设有悬石,仅供一人站立。 那悬石交错向上,互相之间约有一丈之距,而最低的一块悬石距地约有十丈,需凭借元气之力方能跃上。 “夫君,你也来啦!” 赵灵儿鬼使神差般忽忽地出现在了夭离的眼前。 只见她虽是对着夭离说话,眼睛却瞟向了秦素心,眼中神色闪烁不定。 夭离转目一瞧,只见崖壁之旁还站着三人,两男一女,分别为陈慕白、柳三通、殷若若。 这其中,殷若若乃是洛城郊外殷家庄庄主之女,殷家庄掌控着整个洛城的田粮,在这小小的洛城也是举足轻重般的存在。 夭离轻笑一声,却是未有回话。 秦素心轻哼一声,将夭离和郭明二人拉到了一边,与那赵灵儿相隔有距。 这时,夭离回头瞧向了身后。 只见大阵渐渐趋于平静,显然已再无其他道生闯过此关。 抬头向上一瞧,只见崖壁上方云雾缭绕,竟阻隔了他的神念,叫他瞧不清云雾之中是何景象。 赵灵儿咯咯一笑,道:“夫君别看啦,我刚才都上去过了,不单神念被阻,那云雾之中可藏着一只大家伙呢。” 语声未落,只听得头顶一声咆哮,直震地面发颤。 “大家伙,这回我夫君来啦!可有你好受的!” 赵灵儿仰着脖子对着那云雾之中喊道,一手却指向了夭离。 霎时,又一声咆哮从天而降,但这一次却只落向了夭离一人。 夭离暗道一声不好,急急运转元气进行抵挡。 但一声轻咦过后,他并未感受那声咆哮的冲击之力,却是觉得身上一软,似有一只柔软的大手拂过了他的身体。 这感觉,就好比是那“和风拂绿柳,细雨点红蕊”,直叫他心尖一麻,舒服极了。 不禁意间,他的脸上涌现出了几丝十分享受的神情。 众人均是一愣,不知生出了何种异变,那云雾之中到底藏着的是何物,竟然对夭离手下留情? 夭离也是一愣,就在适才,他背后的胎记忽地微微跳动了一下,并传出了一丝兴奋之意。 他双目微扫,只见对面四人均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有所明悟。 连赵灵儿贤道九品的修为,都未能过那云雾,却不料那云雾竟对他手下留情,显然他已成了对面四人眼中的开道者! 夭离呵呵一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说着,夭离便率先登上了悬石,郭明次之,秦素心断后。 赵灵儿咯咯一笑,亦再次攀登,上下三人一番大眼瞪小眼后,也跟上了其步伐。 一上悬石,夭离的脚下便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脚下之石并非死物,乃是活物。 而就在最后一人踏上那悬石之际,那一块块悬石有了变化。 此凸彼凹,顿时有人脚下一空,便要落回地面。 却只听得“啊——”的一声大叫,崖壁底下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石刺,其上黄光隐隐,显然布上了一层土行元气。 只见殷若若身体悬吊着,一双玉手正被陈慕白紧紧抓着。 “师兄小心!” 殷若若回头之际,瞧见了陈慕白脚下的悬石已经开始向内缩去。 陈慕白轻呵一声,双足猛地一蹬,在那悬石尚未完全内凹之时,已然拉着她跳到了令一块悬石之上。 因悬石只可站立一人,陈慕白顺势双臂一揽,将那殷若若拦腰抱起。 这时,二人头顶传来了赵灵儿银铃般的笑声:“好一个英雄救美!要是有人也能这般抱着我那该多好呀!夫君,你说我说得对么?” 夭离闻言,干笑一声,却是未有回言,身下双足不停,跳跃着向上攀爬着。 而就在那赵灵儿的身后,柳三通的脸上则是现出了一丝阴狠之色。 下方,陈慕白高声呼道:“还请夭离师弟再快些,下方的悬石消失了。” 众人闻言向下一瞧,果不其然,那悬石自上而下一凸一凹,却在最后一块变成了只凹不凸。 在这片刻之间,现如今的“最后一块”悬石,已经超过了离地二十丈之距。 夭离闻言加快了脚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靠近了那一望无际的云雾。 只见他微微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后,便一头扎进了那云雾之中。 一跃一纵,落脚之时,宛如平地,云雾之中别有天地。 夭离未有细看,却是转身向后,欲接住在其后而上的秦素心和郭明。 但等了整整一刻,其身下的云雾却没半丝反应。 “别等了!我将他们都支开了。” 一道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声音之中夹杂着一股热气,热气之中混杂着一股浓浓的腥臭之味。 夭离一纵跃起,闪出了数丈,这才回过身去。 只才一眼,他便被震慑住了! 只见在他头顶斜上方,盘踞着一条五爪巨龙。 眼似灯笼,鼻大如拳,独长一角,飘着两条长须,全身布满了青色的鳞片。 忽地,夭离后背上的胎记猛地跳动了起来。 “你是谁?” 夭离开口问道。 那巨龙呼气若虹,瓮声瓮气地回道:“我乃长牙。” “长牙……这名字听着耳熟……” 夭离喃喃自语。 长牙笑道:“何止耳熟,还是相熟,你说我说得对么?离精儿!” 第三十六章 道师古玄 话音未落,夭离背后胎记处一阵烫痛,似有一物从其内冲出。 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团赤色的火焰便出现了他的身前。 那团火焰忽长忽短,忽圆忽扁,眨眼的功夫,便变成了一条娇小的赤色小龙,约莫巴掌大小。 只听得它口吐人言:“长大牙,你竟然也躲过了那劫?” 长牙道:“离精儿,你再仔细瞧瞧。” 应声,那赤色小龙绕着巨龙转了几圈,轻咦一声,道:“实去虚剩,无源之木?” 长牙哈哈大笑,道:“离精儿,眼力犹在,就是修为差了些,你这宿体不错!” “不!他不是我的宿体!” 离精儿飞回到了夭离的身前,斩钉截铁地说道。 长牙露出了一丝狐疑:“那是?” “是我的主人!”离精儿回道,“长牙,你愿追随我的主人么?” 长牙长吟一声,道:“我已成无源之木,如何追随?现在的我,只是凭借着此处的一道禁制而活着,若是离了那道禁制,怕是要魂归虚无咯!” 离精儿神色忽闪,道:“你且等着。” 说完,红光一闪,又回到了夭离的胎记之中。 夭离神念内探,赫然发现那离精儿竟然出现在了那黑莲之旁,正对着那黑莲摩顶礼拜。 黑莲微微一动,传出了一道声音:“小火龙,你需记着,你欠夭离一条命!” 话音未落,夭离右掌中忽地一动,飞剑分光陡然射出,这次不再是圆球,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把宝剑,剑身乌黑如墨。 分光之中传出了呼救之声:“主人,主人,小黑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求主人替我求求情,小黑子不想死!” 夭离顿时明白,这黑莲竟是想以飞剑分光作为承载,容纳他眼前的这条青龙。 正所谓一物不许二主,若是那青龙入了这分光剑中,那剑灵漓黑子起还有活命的机会? 夭离闻言,顿时生出了怜悯之心,便向那黑莲求情,看看是否还有其他方法可行。 两声长叹同时响起! 一叹为长牙:“我本无命之身,这后天神器乃是历经万般磨难方能修炼成形,我又何必再生杀孽!” 二叹为黑莲:“小子,若修无上大道,似你这般心软似水,可是难呀!” 夭离恭敬地回道:“还请黑莲前辈想个折中之法。” “罢,罢,罢!天命使然,天命使然。” 说着,夭离只觉得丹田之中一热,一道黑气自他腹部涌出,流向了那飞剑分光。 同时,高喊一声:“小木龙,入剑!” 电光火石间,飞剑分光青黑两色交织缠绕,发出了阵阵龙吟之声。 而与此同时,夭离左脚脚底生出了一股脉搏之感。 “小子,你实体太弱,借你虚体一用!”耳畔传来了黑莲的声音,“此次施法会耗费了我极多的真元,且也有拔苗助长之嫌,还望你勤加修炼,不然虚盛太久,必然会对你的实体产生不利!切记,切记!” 话音落地,飞剑分光徐徐落定,而夭离脚底的脉搏之感也陡然消失。 只见飞剑分光变成了一把橙色的木剑,其上两侧镌刻了两条五爪神龙,一条乌黑如墨,一条青光耀耀。 不过,其剑柄上的分光二字倒是保留了下来,而在其对面,则多了尺木二字。 “多谢主人!” 两道声音自他体内传出。 夭离微微一怔,赫然发现那声源所在,乃是他的左脚脚底。 四下无人,夭离脱去鞋袜一瞧,只见在他脚底又多了一个橙色小点,忽明忽暗,与那赤色小点一样,宛若天上的星星。 这时,夭离想起了那九元玄功总纲中的几句话来:“天有九天,斗有九星,一天一星,一星一色,或赤,或橙,或黄,或绿,或青,或蓝,或紫,或白,或黑!一色为一元,一元为一玄……” 夭离苦笑一声,怪不得黑莲前辈说这是拔苗助长,想他连一元赤色都还未完全掌握,达到虚实同行,现如今却开启了二元橙色,且还是借了虚体之力! 正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一下子借了如此多的虚体之力,想必离那九元玄功中所讲的黑天劫之限也不远啦。 夭离苦笑一声,穿上了鞋袜,抬眼望去,只见云雾正在逐渐消散,显现出了云雾背后的景物来。 他赫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洛山之巅。 未及片刻,云雾完全消散,现出了剩余几人的身影。 只见他们一个个均目色空洞,泛着浑色,显然被那长牙了法术。 但才只数息,秦素心和赵灵儿便率先同时醒转过来。 剩下几人,则在足足过了一刻之后,才陆续醒转。 众人大眼瞪小眼,此间有七人,元老先生可是说只取五名,看着这空荡荡的山顶,难道这还不是最后一关? 当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想! 忽地,一声清鸣自众人头顶之上传来。 众人循声抬头一瞧,只见在那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硕大的仙鹤,仙鹤之上坐了一个神仙也似的耄耋老者。 “古爷爷!” 秦素心惊呼一声,竟与那老者相识。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心儿,我们许久未见呀。” 原来,这名老者名叫古玄,乃是洛城所属之州,雍州府学的首席道师,一身修为已至圣道五品,与元明乃是旧识。 秦素心家学渊源,故此与这古玄有过数面之缘。 此次试炼,事发突然,多半乃是授意于赵无想城主,故此这前几关的布置,均是出自赵无想之手。 可天有凑巧,适逢古玄途径洛城,顺道拜访元明,听得此试炼,竟提出由他作为最后一关,说什么反正那最后选出的五名是要送往樊城参加“春闱州试”的,倒不如让他提前把把关。 元明老先生自然十分赞同的,而那赵无想亦碍于这古玄的身份和修为,选择了默许。 赵灵儿闻言,顿时猜出了这名老者的身份,虽然之前未曾亲眼见过,可这古玄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的。 轻轻一笑,上前一步,对着那古玄款款施了一礼,道:“晚辈赵灵儿,见过古玄道师!” 古玄双目之中精光微微一闪,摆了摆手,笑道:“免礼,免礼,赵城主当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呀!先天坤土,灵媚之体!不错,不错,这次‘春闱州试’,洛城可要鱼跃龙门咯!” 说着,却是看向了秦素心手牵着的夭离,双目微凝,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忽地,夭离觉得一道无比凌厉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那古玄的神念之力!” 夭离心中一凛,心中默念口诀,转瞬之间便令黑莲隐没,反斗消失,丹田之中恢复了单一的黑色。 一探之下,古玄暗暗道了一句:“果真如此!” 在此之前,他已从元明口中知晓了夭离天命内格,却可正常修行之事。 但心中却依旧留有一分怀疑,大俞开国至今,可从未有过此例。 但凡天命呈内格者,均是后天生成,乃是在修炼途中遇着了岔子,且是一步错步步错的岔子,才会导致五行相逆,阴阳互颠,继而使其天命呈现内格之相。 若是此人还一味地继续修行,便会在其丹田上方形成一个细小的裂缝,那裂缝也不知通过何处,只知若是任由其发展,不出三年,便会成为一个如倒扣着的漩涡,被命名为反斗。 这反斗一旦生成,便会无止尽地吞食那人的自身元气,但那元气却并未从其体内消失,而是去往了一处不为人知的人体中的一隅。 不仅如此,那进入反斗元气还会由一变二,又不知通过何种路径回到那人的体内,从而使其修为爆增,这也便是为何,入魔之人会千方百计地想吸食道者的元气。 但万事皆有其利弊,这种修为的暴增,会对自身的魂魄造成极大的冲击。 轻则魂魄分家,重则魂飞魄散! 这也便是为何,但凡入魔之人,皆会吸食凡人乃至道者的魂魄! 可今日一见,古玄赫然发现夭离体内虽五行相逆,阴阳有互巅之势,但其丹田却完好无损,哪有半丝反斗的迹象。 除了那元气黑得超乎寻常,他并未再从他体内发现有何异常。 忽地,古玄双目之中闪过一道精光,脑海之中想起了一则上古传说。 第三十七章 有心儿在 约莫片刻,古玄恢复了神色。 吟吟一笑间,那只硕大的仙鹤又发出了一声清鸣。 无中生有,仙鹤的长喙中白光一闪,多出了一个二尺来长宽的卷轴。 古玄拂过白须,单指轻轻一点,那卷轴脱离了仙鹤的长喙,在空中一展而开,徐徐如蠕动,悬而不落。 夭离等人定睛观瞧,只见卷轴之内空空荡荡,赫然是白纸一张,约有一丈来长。 众人神色呆呆,就连赵灵儿也亦是如此,显然均是不知这老道师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正待众人疑惑之际,古玄呵呵一笑,道:“老夫厚颜,自荐主考此次试炼的最后一关。” 一语落地,众人的脸上均是现出了一丝清明之色。 “此关,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需你们利用自身元气,在此白卷之上写出一个‘道’字便可,次数不限,时间不限。”古玄接着说道,“当然,我会依照所留‘道’字的强弱,选出前五名。” 一听之下,夭离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利用自身元气书写,乃是道者的必修之学,是符箓之术的基础所在。 这白纸写字,更是私学之中每日所必经的练习,难道此白卷之中藏着何不同之处? 可神念一探之下,却发现那白卷与往日的白纸并无二处。 夭离双眼扫过众人,亦然发现众人脸上均与他一样,也挂着一丝狐疑之色,踟躇不前,均是不愿身先士卒。 忽地,郭明双目一凝,猛然踏出了一步。 此间他修为最弱,今番能到这最后一关,已然是占了极大的气运,心道横竖那古玄说次数不限,倒不如卖个情面,做个打头阵的。 只见他右掌在腰间一抹,一只毛笔落在了手中。 此笔乃是元明先生统一所发的凡器,只可作为引元成字的媒介,没有半点的灵性,实为死物一个,与秦素心的星陨符笔那是没有半点可比的! 郭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执起手中之笔,抱元守一,笔尖流露出了青色的元气。 一笔落下,那白卷微微一荡。 郭明手上动作不停,一气呵成,在那白纸之上留下了一个淡青色的“道”字。 但却只是一瞬,那“道”字便如黑墨入水一般溃散了开来,白卷依旧,哪里还有那“道”字的半点痕迹。 古玄呵呵笑道:“勇气可嘉,然神念太散,所写之字浑没半点精神,不是道者所为。” 郭明闻言,脸上现出了一丝羞色。 只见他屏息凝神,闭起了双眼,约莫片刻,再次扬起了手中之笔,竟然闭目书写。 白卷之上青光微盛,笔落,眼睁,一个草绿色的“道”字出现在了白卷之上。 此次,那“道”字虽然未散,但其各笔画之间却互相推着、扯着,均是不愿挨在一起,就如在闹分家一般,且那草绿之色忽明忽暗,显然十分不稳定。 这时,只见郭明双目睁圆,一眨也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所写之字,宛若入了定般,僵立在了原处。 古玄微微颔首,道:“倒是有几分悟性,但却依旧直来直去,不知变通,一味强求,怕是要遇心魔呐!” 话音落定,只见郭明脸上的神色发生了变化,忽喜、忽怒、忽悲、忽恐、忽忧。 夭离在一旁瞧得真切,却不好出手相助乱了规则。 众人就这般干瞧着他,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双腿忽地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双目之中亦回过了神来。 只见这时的他,面色苍白,其上汗珠成线,浸湿了一大片衣领,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一身元气混乱不堪。 不过,他的双目之中却是有着一股兴奋之色,未待众夭离出言相问,便盘膝而坐,遁入了冥想之境。 古玄见此呵呵一笑,道:“不错,不错,精诚现真,拙心见妙。” 说完,只见那郭明所写之字趋于稳定,不再东扯西拉。 古玄面若春风,柔眼扫过众人,问道:“第二个谁来?” 闻言,陈慕白看了眼身旁举步不定的殷若若,嘴角扬出了一丝笑意,抢在其前站出身来。 转身低言道:“殷师妹,这第二仗便让与我如何?” “嗯。” 殷若若耳根子一热,双颊微红,轻轻回了一声。 陈慕白哈哈一笑,只才一步便闪至了那白卷前,依葫芦画瓢,笔走如龙,在白卷之上写下了一个浑厚的“道”字,字呈黑色,却散着不少白亮之光。 色未散,笔画也未乱,但在收笔之时,陈慕白却发出了一声轻咦,竟伸手触向了自己所写之字。 嗡的一声,那“道”字如河水一般荡开了一圈涟漪。 一触之下,陈慕白身体发生了扭曲,只才一瞬,便被吸进了那“道”字之中! “陈师兄!” 殷若若和夭离异口同声地喊道。 才一喊完,众人的目光均是看向了殷若若,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下,殷若若的脸更红了。 古玄呵呵一笑,道:“妙,妙,妙!此来洛城,不虚此行!” 说完,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这一次,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那白卷之中才又生出反应。 只见那“道”字乌光一闪,陈慕白又飞了出来。 长发飞散,衣衫破败,气喘如牛,却一脸喜色,手中竟还抓着两枚鳞片。 只见他径直走回到了殷若若的身旁,在她耳畔低言了几句后,便将手中鳞片一收,如郭明一般盘膝而坐,遁入了心境之中。 古玄徐徐睁开了双眼,吟吟笑道:“下一位,谁来?” 殷若若神色一凝,猛然跨出一步,道:“古道师,我来。” 古玄眉眼含笑,微微颔首,却是笑而不语。 殷若若扬起芊芊素手,体内火属元气为之一凝,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赫然是她殷家世代所传的“冰心诀”! 说来也是奇怪,殷家乃是二十年前搬至洛城的,据传这殷家但凡可修行之人,均是五行主水,善使冰系法术,且拥有一独门秘术“冰心诀”,可令族中修行之人心静如冰,修行速度较之其他道者快上三分! 可人算不如天算,到这一代,竟生出了殷若若这么个五行主火的闺女。 冰火不相容,这殷若若向来不修此诀,却没想到今日在此念起。 对此,夭离亦是早有耳闻的。 他侧目观瞧,眼露精光,顿时瞧出了端倪。 冰火双不相容,但烈火融寒冰,却是需要时间的。 原来,殷若若利用“冰心诀”,在其火属元气外侧裹上了一层寒冰。 虽然寒冰不断被烈火所融,但她依仗着心诀之力,竟然在这一时之间始终保持着那层寒冰的厚度。 冰虽薄,却令她体内的火属元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致密之度! 不过,此法显然十分耗其体力和神念,只见她字还未写,却已是脸色苍白,香汗淋漓。 笔走,神现! 那元气落于纸上,宛若活物一般,赤色连连,犹如焰火在闪耀着、窜动着。 笔锋连转,未有丝毫的停顿,竟然是一气呵成。 笔落,字成! 忽地,一道红光自那字中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殷若若的眉心处。 那红光宛若一根红线,一头连着殷若若的眉心,一头连着那如活物般在白纸上徐徐缭动的“道”字。 嘤咛一声,殷若若双眉一蹙,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 古玄神色微变,凝起双目看了眼她,转而问秦素心道:“心儿,你的这名同窗叫什么?” “回古爷爷,她叫殷若若。” 秦素心嘻嘻一笑,一口回道。 古玄神色一动,紧接着问道:“其父可是殷默?” 秦素心闻言轻咦一声,反问道:“古爷爷认识她父亲。” “不认识。” 古玄摇头道。 秦素心闻言一愣,喃呢道:“不认识?” 古玄呵呵一笑,回道:“我认识她的一位太祖。” “她的一位太祖?” 秦素心挠着头,还欲再问,却不料古玄又闭起了双眼。 其旁,夭离闻言也是一愣。 坊间流有祖宗十八代之称,分为上九代和下九代。 其中上九代乃为对长辈的称呼,依次为:鼻祖、远祖、太祖、列祖、天祖、高祖、曾祖、祖父、父亲。 这古玄却言明认识殷若若的太祖,当真令人惊奇不已。 他来洛城也算有些时日,可没听说殷家还有一位太祖存活于世。 若真是如此,按此年龄推算,那岂不是说明那位太祖拥有至少拥有至道的修为! 不止夭离,秦素心、赵灵儿、柳三通三人,心中亦翻起了惊涛骇浪。 洛城之中藏着名至道者,那可是天大的事! 须知,整个雍州境内共有大小三十六城,每个城主现如今的修为都在至道之下,贤道以上。 只有雍州州主和府学内那位金级斗廷大员,才拥有至道的修为! 冥冥之中,夭离越发觉得这小小的洛城不简单。 先是有洛神,后又有太乙分光,再又有秦元堪比至道的大手笔,现在又隐约冒出了一名太祖级别的至道者。 同时还出了赵灵儿和秦素心这般妖孽的天才! 未来,可以预见,这小小的洛城势必令整个大俞刮目相看。 一时之间,静谧笼罩了整个洛山之巅,各人心中均是打起来自己的小九九。 忽地,夭离手上一暖,秦素心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传音道:“哥哥,有心儿在!” 第三十八章 月色很美 日向西斜,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 殷若若眉心的红线才徐徐消失,而她却似一根木头一般,双目紧闭,呆立在原地不动。 古玄呵呵笑着再次睁开了眼睛,看着逐渐变弱的阳光,笑道:“黄昏将至,待没了日光,这字便写不得啦!可还有上前一试的么?” 夭离转头看了眼四周,秦素心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赵灵儿笑意盈盈,瞧不出其心思,至于那柳三通,则挨在赵灵儿的身旁,变幻着神色。 将心微微一沉之后,夭离便欲挺身而出。 却不料秦素心抢先一步,摸出了星陨符笔,脆声问道:“古爷爷,我五行主金,元气是白色,若是利用五行相生,将之转换为其他属性,那我岂不是吃亏了么?” 古玄一脸慈祥之色,呵呵回道:“心儿莫急,无需转换五行,你便依着你的金行元气写就便是。” 秦素心闻言,咯咯一笑,道:“古爷爷,这可是你说的哦!若是叫我发现有不公之处,我可不依你!” 说着,只见她扬起了一只玉手,抱元守一,气海飞旋,将体内的玄气急急运转,皆尽化为了金属玄气,流向了手中的星陨符笔。 那星陨符笔可是上品灵器,已然通了灵性,岂是前面三人的区区凡器所能相比的! 只见玄气入笔,笔杆之中爆发出了一阵刺眼的绿光,绿光之中隐隐流转了一个个细小的符文。 “星陨?” 古玄双目微凝,轻咦了一声。 这时,秦素心猛然向前一步,站立到了那白卷之前。 未有丝毫的停顿,下笔之时,宛若有千钧之力。 白卷之上虽未留有别色,却是出现一道道凹痕! 只才一瞬,笔落,转身,秦素心咯咯笑道:“古爷爷,我写完了!” 古玄一脸惊愕,只见此时的白卷此凹彼凸,出现了一个立体的“道”字! “这……” 古玄陷入了沉思,他这白卷可不是普通的纸张,乃是由一条凝结了元婴的白龙之皮所制成,其上更是铭刻有数十道阵法,是雍州府学的阵府三宝之一。 即便是换了他,也只可在其之上留下字体,要想使之变形,在整个雍州,只怕也只有州主大人和那名斗廷金级大员才能办到。 不仅如此,此白卷可与他的神念产生一丝共鸣,隐隐之中,他赫然发现那白卷似乎对秦素心十分忌惮! 不,应该是说敬仰,仰望! 不然为何秦素心表现超绝,它却未作出丝毫的嘉奖呢? 夭离心中暗笑,这最后一关看似是比元气、神念的强弱,实则也是在比元气的品阶如何。 元气的品阶,可向来都是宫学和太学招生的指标之一。 须知,秦素心体内的可是玄气,若论品阶,那都还在先天乙气之上。 也还只是她现如今修为尚低,只可令此白卷产生变形,若是日后修为高了,就是在其上面留下几道口子,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秦素心没像之前三人那般身心受疲,自是满心欢喜,只见她笑嘻嘻地回到了夭离的身边。 夭离目光微扫,欲瞧瞧其他二人的脸色神情。 却不料才一侧目,便正好对上了赵灵儿一双楚楚动人的媚眼,只听得她娇声笑道:“夫君真是该了个好妹子,直叫我看得欢喜得很,往后夫君可要让我与妹子好生亲近亲近呢。” 夭离一个哆嗦,急急撇开了双眼,落到了其旁的那柳三通的身上。 只见柳三通脸色阴晴不定,紧握着双拳。 秦素心轻哼一声,道:“呸,呸,呸!我就是跟阿猫阿狗亲近,也不和狐狸精亲近!” 赵灵儿掩面而笑,笑得花枝乱颤,却无半点恼色。 这时,古玄长吟一声,回过了神来。 只见他翻身落鹤,轻飘飘地落到了山顶。 此时,夕阳已然沉了大半,霞光万道,衬得他满脸微红,好似喝了酒一般。 一阵山风拂过,卷起了他那白须白发,轻轻扬扬,柔柔洒洒,当真如一位老神仙一般。 只见他走到那白卷之旁,厚厚的大手灵光隐隐,在那白卷之上东点一下,西点一下,赫然是在运转着那白卷之内所隐藏的阵法。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他才撤回了手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白卷又恢复了平整,不过秦素心适才落笔之处依旧可见有几丝细细的褶皱。 古玄转过身,道:“今日便先到此吧!剩下之人,明日再写。” 说着又微微侧身,对着那仙鹤言道:“你且去捕些山精妖兽来,这些道生元气消耗的厉害,该补上一补!记住,要抓贤道以上的。” 那仙鹤欢鸣一声,当作应答。 双翅陡然一振,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洛山之巅。 “山精妖兽?贤道以上?” 夭离在心中咦了一声。 洛城虽地处偏远,但靠着大俞国的威望,山精妖兽可是向来少见的,就是见着了,也大多是有主的。 即使是没主的,也都是刚通元气不久的,尚处在常道境界的,若是一旦发现了贤道以上的野生山精妖兽,那一定会被人族的道者或擒或杀。 这古玄竟叫那只仙鹤去捕捉山精妖兽?还必须是贤道以上的? 他来洛城这三个多月,可从未听闻过附近闹什么山精妖兽,倒是洛城往西一千多里的“大荒山脉”里,还藏着不少山精妖兽,且修为均是不弱。 可那并不属于大俞国境内,乃是妖族的领地。 妖族向来与人族势不两立,这仙鹤该不会是去那抓吧? 夭离心中一阵狐疑,但却也不好明言。 双目扫过众人,只见其他三人均也与他一样,微微露着狐疑之色。 斗转星移,一轮明月再次升起。 在此洛山之巅,那明月与往常所见赫然要大上几分,也亮上几分。 那白卷依旧展着,悬浮在半空之中,偶有山风吹过,也只是令其微微晃动,并不曾挪动半步。 众人席地而坐,倒也不甚讲究。 这时,秦素心紧挨着夭离,将头侧靠到了他的肩上,面朝明月,低声喃呢道:“哥哥,今晚的月色好美!若是心儿能一直陪伴着哥哥,那该有多好呀……” 说着,说着,竟然闭起了双目,呼吸细长,睡了过去。 但此时的夭离却是毫无睡意,紧紧攥着拳头。 在他右手手心中,分光和长牙合体之后的木剑印记竟然自行出现,欲破体而出。 一个直觉告诉着他,今天的月亮真的很美。 第三十九章 牛妖盛宴 夜深人静,不知不觉已至亥末时分。 忽地一声清鸣之声自天际传来,不刻间,一个黑影在明月的衬托之下越来越大。 仙鹤去而复还,锋利的钢爪之中,正抓着一只硕大的妖兽。 那兽好似一只成年的水牛,四只牛腿之上却布满了细细的黑色鳞片。 砰的一声,那妖兽被仙鹤重重地砸到了山顶之上,激荡起了不少的尘土。 众人为之一惊,齐齐侧目,但郭明、陈慕白、殷若若三人却还未醒转过来。 夭离轻咦一声,道:“蟒甲牛妖?” 秦素心嘤咛一声,惺忪的双眼陡然大睁,惊呼道:“圣道一品的妖兽!” 此言一出,除了古玄呵呵直笑,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外,其他几人均是变了脸色。 秦素心身怀玄气,自然一眼便感受到了那牛妖体内还在散发着余热的金丹。 众人均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仙鹤明明才贤道九品的修为,却击杀了一只圣道一品的妖兽,令众人不禁重新打量了起这只仙鹤,并不时地向古玄投去惊疑的目光。 古玄呵呵一笑,也不出言释疑,却是说道:“你们将这只牛妖烤了,谁若是烤得好,那其内的金丹和灵晶我便送与谁。” 话音落地,未待众人有所反应,那仙鹤却是长鸣一声,拿喙轻啄着古玄,似乎对他这决议有所不满。 古玄反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喙,说道:“丹羽,别小家子气,只才一颗圣道一品的金丹而已!” 说着,只见他宽大的手掌中流光一转,出现了一颗丹药,丹药呈雪白之色,约有拇指般大小。 转手之间,便叫那仙鹤啄了去,脖子一仰,咕唧一声便吞入了腹中,动作娴熟,好似吃零嘴般。 夭离定睛细瞧,只见那雪白之色下,隐隐流动着三圈红色的细纹。 “是灵丹!” 夭离心中低呼一声。 当道者到了贤道境界,便可修行炼丹之术。 但炼丹之术对于悟性要求十分苛刻,且即便悟性满足,入得丹门,但若无十足的毅力和耐心,是极难将炼丹之术练至顶峰的。 故此在道者之中,选择修炼丹药的,那真可谓是少之又少。 远的不说,就说眼前的洛城,其内可是连一名丹师都没有的! 这也难怪当秦素心用赤血丹来医治夭离的外伤时,会出现痛惜之色。 在当今的大俞国,丹师共分为四阶,为:下阶、中阶、上阶、极阶。 而其所练之丹亦分为四种,为:尘丹、灵丹、宝丹、圣丹。 这其中,当丹师所炼之丹的等级达到灵丹之后,便会在其丹药的外表面上形成一圈圈的丹纹,丹纹越多,其药效越是厉害。 当然,丹纹也是有极限的,最多为九圈,若是再多一圈,据传那丹药便会突破自身等级,鱼跃至更高的等级。 但这只存在于传说,谁也没见着过,毕竟丹药的丹方在那摆着呢!炼丹的材料可是从根本上决定着丹药的等级。 故此,也难怪夭离会发出低呼,三纹灵丹给妖宠当零嘴,这古玄家不是有着一条灵脉,那他本人便是一名中阶丹师! 果不其然,秦素心看着他惊讶的神色,传音给了他,印证了他的猜想。 “哥哥,古爷爷可是位货真价实的中阶丹师哦!你吃的赤血丹便是他送给我的。” 秦素心拉起了夭离的手,投以一片柔光。 古玄人老成精,看破却不是说破,打了个哈哈道:“都还愣着作甚?在等等,这牛妖肉可就腐了,不好吃了!” 话音未落,顿时柳三通率先有了动作。 秦素心嗤之以鼻,继续传音道:“哥哥,那蟒甲牛妖可是水系妖兽哦!想来它的金丹和灵晶,对哥哥一定有着不小的帮助呢!嘿嘿,心儿可是时时不忘哥哥的手艺呢!” 夭离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他这些年四处流浪,时常会捕捉一些小兽拿来充饥,时间长了,竟然练出了一门独家的烧烤手艺。 而他时常挂念于心中的那位乞丐爷爷,便是因此手艺而结实的。 秦素心这丫头倒也是小吃货一枚,就在半月前秦家踏春郊游之际,有家丁打得了一些野味,夭离一时技痒,便小露了几手,却没料想到勾起了她肚子里的蛔虫。 至此以后,便时常在他耳边唠叨,还要他下厨烤肉。 就在他思量之际,他已然走到了那牛妖的身旁。 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见他解开腰间的乾坤袋,在里面摸索了起来。 好家伙,只才片刻的功夫,各色调料一应俱全,有刀有叉还有火石木料,锅碗瓢盆亦是一样都未落下。 直看得身旁的柳三通一愣,心道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还是道者么? 竟然带了这些个无用之物在乾坤袋中,这是要改行做厨子么? 道者做厨子,那可是京都那些大人物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就在柳三通发愣这会儿,夭离已经点燃了柴火,架起了烤架,支起了油锅。 一刀在手庖丁解牛,取其腿肉剁成小块,取过一盆放料腌制;开膛破肚,取牛肝一扇切片去腥,又变戏法似地不知从哪取出了几个青椒,切椒成条,放于一旁备用…… 这下可好,柳三通光在旁边干瞧了,都忘记自己该做的正事儿了。 在赵灵儿的好意提醒加轻轻一踹之下,柳三通终于回过了神来。 把心一沉,暗想着以自己五行主火的本事,单以控制火候而言,这夭离定非其对手,也可就是看着花样百出而已。 一念及此,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可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夭离头菜出锅,乃是爆炒牛肝,盛了满满一盘,呈到了古玄的身前,递上筷子,又变戏法似地变出了一张小木几。 古玄闻着味儿,眼睛未睁,却是低下了身子。 筷子入手,夹起一片牛肝入嘴,顿时脸上变了神色,那是喜悦和满足的神色。 眼睛依旧闭着,但手上和嘴上却是不停,只才片刻的功夫,便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了整盘的牛肝和青椒。 一菜刚停,一菜又至,直把古玄道师吃得满嘴流油,容光焕发,好似都年轻了几岁。 就这档,夭离也不曾忘记秦素心那丫头,均也是盛了一份给她。 赵灵儿在旁看得出神,却不料夭离竟然还有这等手艺,心中不禁泛起了一阵恍惚。 她接连几次试探夭离,均是未果,虽说下手重了些,手段也不甚光明,可任谁突然多出了一名比自己修为低了不止一点半点的未婚夫,难免都会闹情绪。 可现在看来,眼前的夭离也并不是那么地不堪! 可就在她思索之际,夭离却也给她盛了一份,直惹得秦素心边吃边撅嘴。 赵灵儿本以为古玄吃得那么开心,那是夭离对了其口味,却万没想到,自己这一吃竟也停不下来,直至没了吃相。 直把那柳三通给看呆了,连自己的牛肉烤焦了都未曾察觉。 约莫半个时辰,古玄终于睁开了眼睛,满心欢喜地说道:“够了,够了!你的那几名同学也该醒了,还是留点给他们罢!” 嘴上这样说,眼却依旧看着夭离的锅中。 古玄讪讪一笑,道:“今朝有此牛妖盛宴,人生几多,夫复何求!小友,那枚金丹和灵晶是你的了!” 说罢,单手一招,牛妖的金丹和灵晶便破其脊背而出,直直地落在了夭离的前面。 夭离喜道:“多谢古道师!” 第四十章 热茶暖身 未过多时,郭明、陈慕白、殷若若三人便醒转了过来,均是双目之中露出了一片清明之色,一身的元气较之之前更加浑厚了。 一番感谢的话语后,三人食指大动,吃食起来,丝毫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若说地上走兽香过狗肉,那可能是前人并未遇着夭离,烹饪手艺有所欠缺。 柳三通在旁瞧得直咽口水,不知不觉地也抓起了一块肉来,放入了嘴中。 呵!天底下竟然有如此手艺? 这一吃,柳三通便也停不下来了。 直至肉去骨剩,那几人才意犹未尽地打着饱嗝儿半躺在地上。 身子不能动了,嘴却还是能讲话的,纷纷对夭离表以感谢之情。 而后各自入定,消化了那牛妖肉中的元气去了。 夜凉如水,那牛妖的金丹和灵晶自行被摄入了夭离的右掌之中,并未有人发觉。 他的右掌中的飞剑终于恢复了平静,不需他刻意压制了。 半宿无语,日出东方。 白与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一片朦胧之中,万鸟齐鸣,七嘴八舌,好不欢乐。 众人徐徐睁开眼睛,迎着阳光,只见一道人影挡在了眼前。 一人一鹤正在空中翩翩起舞,二者相辅相成,舞若天成。 夭离暗道一声:“这是冥天之舞?” 不过,他很快又摇了摇头,只是形似而已。 但此舞中亦隐隐流露着一丝天道之意,直叫众人心中有所顿悟。 直待天边大亮,太阳完全跳了出来,古玄和那仙鹤才收了舞步,徐徐飘落到了山顶。 “哈哈!晨起一支舞,延年又益寿。老啦!骨头都生锈了,禁不住这满山的寒气,此时若是来上一杯热乎乎的灵茶,那该有多好!” 古玄眉眼舒展,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那仙鹤也在一旁低低轻鸣,似乎在作着附和。 “古道师,洛城城小地偏,灵茶未曾备有,此间山茶,小子倒是备上了一些。” 不知何时,夭离又架起了柴火,煮起了茶水来。 古玄闻言,鼻子猛地一嗅,喜道:“妙极,妙极!竟是洛山的‘苦峰’!其味虽涩,但甘甜在后,余味悠长,越品越香,实乃抵御这山风的上等好茶!” 话音未落,夭离便将一杯热茶呈到了古玄的面前。 古玄轻啜一口,顿时赞道:“有趣,有趣!此茶竟还有着一丝辛辣,但不多不少,恰到好处,只才一口,我这身老骨头便暖和起来啦!” “回古道师,小子在其中加了两粒‘芥无子’。” 夭离恭敬地回道。 古玄闻言,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苦峰通气,芥无子暖血,似这般组合,已然不下一般灵茶的效用!你倒是有心了。” 说完呵呵直笑,看向夭离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赞许,多了一丝欣赏。 “见者有份,也与他们一一分食吧!” 古玄喝完了茶,摆了摆手说道。 语声未落,那仙鹤在其一旁又蹦又跳又叫,不停地拿喙啄着他那拿着茶杯的手臂。 古玄呵呵笑道:“好,好,好!你也有份。” 夭离见此,眉毛一挑,仙鹤喝茶,这可是人生头次瞧见。 手上不敢有何怠慢,取出杯子,一一倒满,与众人和仙鹤分之。 只见那仙鹤也不弯腰,只伸出一爪,掀了杯盖,那杯中的茶水便如一条水龙一般飞入了它的口中。 暖茶入腹,顿时,那仙鹤发出一声欢鸣,双翅一振,跃到了夭离那依旧架在火堆之上的茶壶之旁。 伸出钢爪,掀了那壶盖,只一口气,便将壶中所剩的茶水吸了个干净,连一点残液和残渣都没剩下。 喝完,那仙鹤似乎意犹未尽,竟伸出了长喙在夭离身上摩挲了起来,双鼻孔间还不停地哼哼。 古玄轻咳一声,讪讪笑道:“小友莫见怪!丹羽馋嘴得很,若是喜欢上一个吃食,非得吃个过瘾不可,它量大如牛,不理他便可。” 言虽如此,但那仙鹤却依旧不依不饶。 夭离莞尔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此间有山泉在,我也还备有不少的‘苦峰’和‘芥无子’,且容我在煮上一些。” 那仙鹤闻言放了夭离,让他自去行动。 好家伙!一壶接一壶,直至夭离乾坤袋中的苦峰和芥无子见了底儿,那仙鹤才肯罢休。 但至此,那仙鹤便已喝了整整一百壶! 量大如牛? 呵呵,这怕是得十头牛吧! 夭离这茶壶可不是普通的茶壶,乃是经过秦素心改良过的,光光一壶便足以让十人饮用至饱。 秦素心站在一旁,瞧得真切,亦是差点儿惊得掉了下巴。 古玄见此呵呵直笑,老脸微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徐徐开口道:“夭离小友,丹羽就这臭毛病,真是劳烦你了!你且说说,你最近在修行一途上,急缺什么呀?” 此言一出,众人均是双耳一尖,古玄这是要有所恩赐呀! 但夭离的话却令他们大跌眼镜,面露痛色,直呼蠢不可及。 只听得他回道:“回古道师,小子最近在修行一途上,并无任何急缺,道师的心意小子心领了,这些许茶水一为我的爱好,二也是举手之劳而已。” “好!”古玄哈哈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承你一情,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便是。” 说着,话音一顿,嘴唇微动,单单传音于他:“下次再见,可要将那些吃饭的家伙也都带上哦!” 夭离闻言,笑而不语,对着古玄深深作了一揖。 人群之中,赵灵儿看向夭离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秦素心眼观六路,自然是将其看在了眼里,将身一挺,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回之以恶狠狠的目光。 赵灵儿莞尔一笑,如沐春风,这次却是未生出反击之言。 稍事歇息,夭离收了一应物件,静立一旁,只待迎接今日最后的挑战。 古玄一脸乐呵,双目轻轻柔柔地扫过众人的脸上,笑道:“既然天色已然大亮,我们也好继续这最后的一关啦!这回,该谁啦?” 应声,夭离踏出了一步,道:“古道师,让小子先来吧。” 古玄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第四十一章 手下留情 秦素心见此一动,出言道:“哥哥,用我的星陨吧!” 夭离摇头道:“不,心儿,哥哥可以的。” 说完,他掏出了私学之中所发的毛笔,站到了那白卷之前,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他还无法确保古玄是否可以察觉到他体内的异样,故此只敢调用丹田之中的元气。 抱元守一,将元气徐徐送到了手中的毛笔之中。 一笔落下,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那白卷自行向后挪了一尺,夭离手中的毛笔落了个空。 夭离一呆,向前一步,欲再次落笔,可那白卷竟然又后娜了一尺。 夭离轻咦一声,不禁看向了古玄。 古玄轻拂着长须,亦是露出不解之色,暗中探出神念,想与那白卷联系一二,却不料白卷竟生出了一股反斥之力,叫他无功而返。 夭离瞧得古玄并未出言,便继续向前,这下可好,那白卷竟好似与他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般,不停地东躲西藏,就是不肯让他在其上书写。 此等怪异的事情,直叫众人看傻了眼。 片刻之后,夭离忽地止住了脚步。 这字无论如何今日是要写上去的,只有到了更大的城市,他才有机会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才能够拥有足够的实力逐一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 一念及此,他暗暗伸出了一丝神念,探向了那白卷。 与此同时,小心翼翼地又开启了那反斗,联通了体内的虚体。 白卷有了回音,那是求饶和恐惧! 夭离微微一愣,心道难不成此白卷感知到了自己体内的异样? 他偷眼观瞧古玄,发现其并未关注着自己,依旧微蹙着白眉,盯着那白卷。 成功细中取,富贵险中求! 夭离将心一横,再次借用了虚体之中的元气,这次其足下有了两处脉动之感。 赤、橙两色元气自其反斗之中徐徐流出,并入了其丹田之中,皆尽转换成了黑色的元气。 夭离神念外放,牢牢地锁住了那身前的白卷,笔尖之上的黑色元气如墨汁般耀耀欲滴,宛若实质。 顿时,有三道目光投向了他的笔尖处。 而就在这时,夭离顿时生出了一股感觉,仿佛只要自己这笔落下,势必在那白卷之上戳出一个窟窿。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足尖向后一点,身子前倾,扬起的右手徐徐落下。 此次,眼中的白卷竟然移动得如此之慢,慢得笔尖落于纸上之时,它还未移出一分一毫。 “小友且慢!” 一声高呵,古玄忽地出现在了夭离的身旁。 只见他袖袍一甩,便将夭离手中的毛笔从白卷之上拂了开来。 “古道师!” 夭离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古玄呵呵笑道:“多谢小友手下留情!” 话音落地,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适才夭离的落笔之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如黄豆般大小的小洞。 小洞边缘处尽是焦枯之色,白卷没有丝毫的复原的痕迹,且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夭离神色一怔,急急收了体内的反斗,生怕被古玄瞧出什么端倪来。 而这时,古玄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对夭离的猜想。 只见他转过身去,对着那白卷安抚了一阵,好似在哄小孩一般,又不听地调用着阵法之力,欲修补那破损之处,但足足试了半个时辰,均是未果。 古玄轻叹一声,转身对夭离道:“小友,还请你收了‘白恒’之上所留的元气。” 夭离闻言讪讪一笑,如此怪异之事,他也是头次见着,一般来说,道者元气出了体内,若非有大术法或神念的加持,会在一定的时间内自行消散,融归于天地之间。 那小洞之旁的焦黑之色,便是由其元气滞留所造成的。 可他并未用何术法,也并未在其上加以神念,按理以他现在的修为,只消片刻,那元气便会自行消失,却没料想到会令古玄道师束手无策,当真是怪异至极。 夭离上前一步,手掌在那小洞上方一抹,霎时,那焦黑之色便不见了,直把一众的道生看得一愣一愣的。 就连秦素心也不知道她哥哥何时变得如此厉害,还传音给他:“哥哥,你这是用的什么术法,也教教心儿好么?” 夭离心中苦笑一声,回音道:“心儿,哥哥也不知道,但哥哥若是明白了,必定第一个便教心儿。” “哥哥对心儿最好了!” 秦素心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时,在古玄的操控之下,在一刻之后,那白恒之上的小洞才逐渐地收拢了起来,直至消失。 不过,若是细细观瞧,便会发现那处的白,与其他地方会有一丝细微的深浅。 修复完毕,古玄转身呵呵笑道:“接下来该谁了呢?” “古道师,就小女吧!” 赵灵儿款款走出,站立到了那“白恒”跟前。 见此,夭离同古玄二人退到了一边,让出了位置。 只见赵灵儿玉手空空,并未拿出毛笔,也并未拿出任何凡器、法器。 素手柔若无骨,在空中舞动,聚起了点点黄色灵光。 忽地,只听得她轻呵一声,背后陡然凝结出了两对翅膀,却呈粉色。 “收!” 赵灵儿轻道一声。 那粉色翅膀陡然溃散,化作点点粉光聚到了她的右手食指指尖之上。 这时,只见她指尖之上黄光吞吐,宛若花瓣一张一合一般,其内粉光点点,好似花蕊在晃动。 以指代笔,以元代墨。 飞也似的,在那白恒之上写下了个“道”字,字色金光,却泛着淡淡的粉边。 字成,收功,如秦素心一般,也并未出现任何异样。 “好!不愧是先天坤土,灵媚之力,竟然在圣道之前就凝结出了‘灵蝶羽衣’!看来我们这次雍州可要惊动京都啦!” 古玄呵呵笑道,双目之中尽是赞许之色。 赵灵儿咯咯一笑,对着古玄微微欠身,说道:“多谢古玄道师谬赞。” 说着,轻踏着莲步,来到了夭离身边,说了一句:“夭离,对不起。” 寥寥数字,却是掷地有声,直惊得夭离心中一震,秦素心变了脸色,忽眨着眼睛,均是以为自己耳误,听错了言语。 赵灵儿咯咯一笑,笑声宛若银铃,将嘴凑到了夭离的耳边,轻声道:“但,我需要与你有个约法,你若是不依,我可还会再下暗招的哟!” 说完,也不待夭离回话,便直起了身子,走到了一边。 第四十二章 打道回府 至此,这洛山之巅,就还剩柳三通一人还未写字了。 柳三通感受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硬着头皮走向了前去。 在那白恒上拣了处宽敞的地方,扬起早已备好的毛笔。 只见他神色颇有闪烁,急急落笔,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赤色“道”字,笔正腔圆,字迹十分工整。 夭离等人瞧了不禁轻咦一声,这柳三通才堪堪常道七品,竟能在那白恒之上留下如此字迹? 柳三通瞧着无甚反应的白恒,心中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他舒完的下一瞬,他那所写的“道”字猛然一颤,偏旁笔画歪曲扭转,混在了一起,化作了一个赤色小团。 哎呀一声,那赤色小团之中陡然生出一股强劲的吸力,柳三通未有防备,顿时被吸了个正着。 一眨眼的功夫,柳三通便跑到了那白恒之中。 好家伙,白恒之上显出了许多妖兽出来,爬的、飞的、跑的,均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犬牙交错,利爪如勾。 看这架势,是要围殴那被困于白恒之中的柳三通。 众人均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知这白恒还有这般妙用。 柳三通乃是赵无想部下之子,赵灵儿碍于情面,出声问古玄道:“古道师,这是为何?” 古玄轻哼一声,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着,只见他五指如勾对着身前轻轻一抓,那柳三通落于地上的毛笔飞到了他的手中。 他两指在那笔杆之间轻轻一捻,顿时那笔杆之上发生了变化,两道细小的红色符文如游蛇一般,绕着笔杆徐徐打转。 “聚火灵符!” 赵灵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柳三通自知自己无所少胜算,便在赵灵儿书写之时,悄悄地在其毛笔之上设下了两道“聚火灵符”,并在其外又设下了一道“隔息灵符”。 想来那古玄早已看透,却不点破,只待他当众出丑。 赵灵儿讪讪一笑,对着古玄微微欠身,以示歉意。 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看向了那白恒。 好家伙,白恒之内禁止元气术法,那柳三通只可凭借自身肉体与那些妖兽相搏,顷刻之间便已露出了不支。 可瞧着白恒的架势,丝毫没有要放其出来的意思。 古玄笑呵呵地,眼睛眯成了两道缝,自然知道白恒如此做法乃是因为夭离,想把窝了满纸的火都发泄在这名叫柳三通的道生身上。 约莫又过了片刻,直至柳三通倒地不起,古玄才走到了白恒身旁,轻轻抚摸了它一下,又低声对它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懂的话。 那白恒这才罢休,将柳三通又吐了出来,而其内亦恢复了平静,还复了一片白色。 古玄笑呵呵地收了起了白恒,笑道:“都写完了!下面老夫便宣布,除第一位和最后一位书写者,剩余者均可入此次‘春闱州试’的名单。” 说着,单手对着身后的仙鹤招了一招。 那仙鹤与之心神相通,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只见它长鸣一声,陡然飞起,眨眼之间便长至十倍之巨。 古玄轻轻一纵,轻飘飘地落到了鹤背之上,对着众人招手道:“都且上来吧!老夫送你们一程。” 闻言,众人不敢有悖,纷纷也跃到了鹤背之上。 坐在这巨鹤背上,夭离顿时生出了一股怅然之色。 这古玄不愧为圣道者,竟连其坐骑都如此厉害,都懂得真身变化之道! 不禁意间,他又想起了不久将要面临的黑天劫,脸上的怅然之色变得愈发凝重了起来。 秦素心坐于其身旁,眼中瞧得真切,暗暗伸出了玉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满是柔色的双目之中还夹杂着一股希冀之色。 巨鹤双翅不急不慢地振着,却飞得急快,众人只觉得耳畔风声壑壑,景物连成一片。 只才半盏茶的功夫,巨鹤便徐徐落地,降到了洛水河畔,众人的出发之地。 才一落地,夭离便觉得有数百道目光齐齐投来。 元明一人当先,来到巨鹤身旁,亲自出手,将一众道生接下了鹤背。 山顶的一切,他可是在那通灵镜中瞧得真真切切,这次试炼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看来,这次雍州春闱州试,洛城道生必定能斩获到不错的名次,说不得还能向上一步,去参加京都的宫试,乃至太试! 古玄眉眼含笑,最后一个落下鹤背,与元明携手同行,有说有笑。 赵无想领着一干洛城要员,上得前来,向古玄见礼。 古玄不喜官场应酬,随意说了两句便搪塞了过去,命丹羽先行离去,自己则与元明同乘一车,回向了洛城。 众道生亦是三三两两地入了来时的马车,一同回向了洛城。 轻车熟路,一路无言,待回到元明私塾之时,天色依然尚早。 元明老先生一心为教,看着尚早的天色,竟然提出让古玄道师来教上一颗,让洛城道生一睹府学的教学风采! 那古玄竟也不推脱,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 课堂之中顿时哀声成片,叫苦不迭。 不过,依旧有着不少道生露出了神往之色,对古玄即将开始的授教十分期待。 夭离目光灼灼,自然也在其中,早就听闻元明老先生时常提起府学、宫学、太学的授课案例,神往已久,这次试炼当真是收获满满。 古玄不愧为雍州府学的首席道师,端得是妙语连珠,舌灿金莲,才一开讲,便令满堂的哀怨之声陡然消失。 这一讲,直令众多道生往日的许多不明之处茅塞顿开,如醍醐灌顶一般,聚起了精神,不敢再生出半点哀怨之色,生怕自己遗漏了半个字眼。 而坐在堂下,夭离却是神色忽明忽暗,他赫然发现,这古玄所讲的修行之道,与他那乞丐爷爷所讲的存在着不少不尽相同之处。 而他现在又修有佛家心经、太乙分光剑诀、九元玄功,眼见已然不同往日,心中不禁对这道者的修行理论产生出了一丝的怀疑。 但也只是止于怀疑,眼下他修为尚弱,在这强者林立的世界之中,一切还是靠自身实力说话! 就如那九如和尚一般,即使他辩赢了儒圣孔仲又如何?大俞地大物博,强者林立,岂能是他那偏居一隅的小国所能比拟的! 不禁意间,夭离又想起那体状如牛、十分能吃的颜文卿来,不知他现在随着那九如和尚到了那摩兰国了没?修为所有提升没? 想着想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声鸣声响起,古玄收住了横飞的唾沫,该是下课了。 众道生意犹未尽,然而元明深知贪多嚼不烂之理,言道古玄道师会在此再多留几日,强推着众道生出了私学之门。 才一出门,便有秦家的马车相迎,天色昏暗,兄妹二人入得车内,只听得一道甩鞭之声,终于,打道回府了! 第四十三章 黑天劫至 马车疾驰间,不知不觉便回到了秦宅。 可当马车才一停稳,就得车外人语声、脚步声大盛。 夭离同秦素心携手下得马车,只瞧见好几十人把马车围得水泄不通,把欲上前前来接车的家丁和丫鬟都挤在了外边。 只才一眼,夭离便认出了这伙人,正是前几日来此闹事的清风寨的山贼。 “老大,你可回来了!” 白老二一把抱住了夭离的大腿,惨声道。 夭离闻言一愣,反问道:“老大?” 石老三闻言,在旁喊道:“老大,你可别不认我们,我们都饿了整整俩天了!” “……” 夭离一阵沉默。 秦素心在旁瞧得稀奇,频频向他投以疑问之色。 白老二眼珠子一骨碌,解释道:“呵呵,老大,你是不知道!在咱清风寨,但凡谁若能杀了上一任的寨主,谁便就是清风寨的寨主!便是我们的老大!” 话音未落,只听得石老三鬼叫一声,嚷道:“姓白的,怎么还叫清风寨!吕清风那厮都已经死了,该叫离风寨!” “呸!离风?我还夭风呢?我这只是暂时引用一下,该叫什么自然还得老大亲自定夺。” 白老二重重地朝着石老三啐了一口,但紧抱着夭离的双臂却未曾松开丝毫。 就在这时,夭离听得一声轻咳,抬眼一瞧,只见秦知秀和柳茹玉不知何时也已出得门来,正向着他兄妹二人笑意盈盈地瞧着。 “爹爹,妈妈!” “义父,义母!” 他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应声,那白老二倒也识趣儿,松开了他的大腿,叫一众山贼让开了条道来。 二人穿过人群,走到了秦知秀夫妇二人的身前,一同款款地施了一礼。 秦知秀呵呵笑道:“两日不见,你兄妹二人的修为倒是又精进了不少。” 秦素心咯咯笑着说道:“爹爹,我和哥哥可是进了此次洛城试炼的前五名,可以去参加春闱州试啦!” “好,好,好!”秦知秀拉起了自家闺女的手,眼中尽是一片慈色。 说完,又转首对夭离说道:“离儿,这些人为父并未替你擅自作主,是去是留,还需你自行决断。” 话音落地,还未等夭离开口,便听得身后一片哀嚎,腿上一紧,白老二和那石老三一左一右将他抱了个结实。 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苦呛着。 “老大,现在山寨被充了公,您若是不管我们,我们就只能流落街头啦!” “就是,就是!老大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除了做山贼,别的啥也不会,在这洛城乞讨了两日,愣是没一人施舍我们!我是真的饿呀!” …… …… 夭离见此,左右为难,若是一口拒绝,怕是心中过意不去,毕竟那吕清风的确是自己所杀,可若是答应了,但他只是秦宅的一个义子而已,有何身份和脸面去向秦知秀夫妇二人求情。 秦素心心思聪敏,顿时瞧出了夭离的难色,挺身出言道:“爹爹,咱家的商队向来不是缺护队的人手么?不如咱就收下他们,稍加调教,派去做些护送商队之事?” 秦知秀闻言,侧过脸去,与柳茹玉相视了一眼后,才徐徐回道:“好,就依心儿!” 说着,摆手对着身后的一名家丁道:“将他们领到后门处,交予田管家安排。” “是,老爷!” 那人领命而行,带着一众从良的山贼绕着宅墙,奔向了后门。 “多谢老大!多谢秦公、秦夫人、秦小姐!” 临走,白老二和石老三领着一众山贼对着四人深深地拜了一礼。 夭离讪讪一笑,转过身,对着秦知秀夫妇二人行了一大礼,道:“多谢义父义母成全。” 秦知秀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仗义!走,进去说话。” 说完,携着柳茹玉的手,带着夭离兄妹二人和一众家丁丫鬟回到了家中。 家中,老太太腿脚不便,早已在正堂等候了多时,见着了秦素心后,自是一番暖语热言,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儿,直至柳茹玉出言提醒该用膳之时,老太太乐呵呵地才肯罢休。 席间,秦知秀稍加问了下此次试炼的所遇之事,夭离也未有多加隐瞒,除去自己收伏镜心、长牙、体内异变不说,把其他所遇所见均是一一道来。 直把席间的众人听得入了迷,加上秦素心那丫头不时地还在其旁添油加醋,更是这一顿晚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 秦知秀夫妇二人心神互通,听得此行之事顿时觉得夭离愈发叫他们捉摸不透。 不过,观其言行举止均与他秦家无害,倒也搁下了一颗疑心。 晚饭过后,秦素心被柳茹玉留了下来,说是有些要紧的私话与她所讲,夭离便自行回到了房中。 薄被绵柔,躺之酥软,三天的劳累,直想令夭离倒头便睡。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才一躺下,身体便忽地一震,不住地抽搐了起来,一股奇痒便布全身,一股刺痛钻入心脉。 黑天劫终于来了! 就在这几日中,夭离已然在从那九元玄功之中获知了不少有关于虚体和实体之事。 按其上所载,虚体之中的元气唤名为劫力,实体之中的元气唤名为元力,劫力和元力之间可以互相转化,但却遵循着有借有还的定律。 修行者需将自身的劫力和元力保持在一个平衡之中,这样才能逃脱黑天劫的惩罚。 黑天劫乃是对修行者肉体和神念,乃至魂魄的一种腐蚀,故此这黑天劫一旦发作,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急速补充体内的元气。 但修行一途本就是漫长不可急的,尤其是修为越低的修士,元气在短时间内大量入体不啻于是在其身体之中埋下了一颗炸药,极有可能爆体而亡。 故此,在平时之中不断提升自身修为才是正道! 但那书中也记载有旁门之道,那便是直接吸食其他生灵体内经过提炼过后的元气,或是其肉体,或是其魂魄,一样可以在短时间内抵抗住这黑天劫对其身体的腐蚀。 但此法与那魔道一途有何区别! 此时,夭离丹田之中的元气正在飞速的消耗着,皆尽涌入了那反斗之中,可那反斗好似一个无底洞一般,有多少吸多少。 顷刻之间,他丹田之中的元气便已见底,他的肌肤正在下陷,他的血肉正在燃烧,徐徐化为元气涌入丹田之中,去喂着那个贪得无厌的反斗。 夭离咬着牙,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和奇痒,滚落到了地上,一寸一寸地挪到了窗边,努着身子斜靠了墙上。 吱嘎一声,打开了窗户了一角。 月光洒入,照到了他的右掌之上,顿时一股精纯的元气好似沙漠之中的一股清泉一般,淌进了他的血脉经络之中,流向了他的丹田之中。 第四十四章 金刚九相 黑天劫依旧在持续着,月光也依旧在闪耀着。 透过窗户的口子,夭离赫然发现这次屋外并未发生异变,月光依旧洒向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难道是长牙?” 他心中一动,但却很快又发出了一声苦笑。 自打吸了那金丹和灵晶之后,长牙和分光剑灵便好似陷入了昏睡之中一般,与他断了联系。 就这样,夭离僵着身子,足足在窗台之下靠了两个时辰,身体才恢复行动之力,而那钻心的剧痛和奇痒也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第一次黑天劫终于算是挨过去了! 但夭离的脸上却并未出现喜色,因为他赫然发现,虽然通过反斗,他的虚体之中的劫力得到了恢复,但他丹田之中的元气却并未恢复到常道五品的状态。 飞剑分光出了毛病? 他呆呆地看着不再聚光入体的右掌,不禁露出了几丝苦楚。 收了手掌,他又回坐到了床上,闭目入定,再一次在脑海之中看起了那本九元玄功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徐徐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丝明悟之色。 这九元玄功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在其最后的附录之中,赫然囊括了不少其他修炼功法的利弊之解,这其中便有那太乙分光剑诀。 太乙分光剑诀,乃是上古神人太乙真人一弟子依着其日常授课所讲,而写出了一本剑诀,并不在那神籍宝典之列。 说白了,乃是一随手的笔记稍加修改而成,却被用来赏赐给了秦不虚。 那秦不虚倒也有些本事,不但将此剑诀修至第五大式,更是收伏了两条蛟龙将之铸成了两把神剑,取名太乙、分光,以此作为对此剑诀的恭敬之心。 附录中记载,神剑分光虽可将月之精华转化为修行者体内的元气,以助其恢复修为。 但若是修行者已经虚体有成,首次引发了黑天劫,那么在此之后,这神剑分光所吸收来的元气只可供于虚体。 若想令实体也获得元气的恢复,需借助神剑太乙方可为之,且其方法比较特殊,需持剑者进行双修之法。 夭离脸色微沉,太乙分光一雄一雌,自己的神剑飞光竟然是一条雌性蛟龙所化! 而这双修之法,也更好暗合了阴阳相合一说。 夭离挠了挠头,看来求人不如求已,即便是秦素心那丫头乐意,他也断然不会行此双修之法的,毕竟名不正,言不顺! 稍稍恢复了下心境之后,他又想起了那卷九如和尚所赠的经文,在其乾坤袋中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那卷“无本”经文。 夭离盘膝而坐,闭目入定,竟以神念之力观之。 又过了足足半个时辰,他才又徐徐睁开双眼,露出了一欢颜。 九如和尚说,就整个人体而言,见之为阳,不见为阴。 故此,凡生灵死后所留下的孽魂冤魄皆属为阴,最惧至刚至阳之物,尤以太阳为盛。 而在佛家之中流有金刚九相,以修肉体之阳,克魂魄之阴,驱邪秽鬼物。 此九相与道者的修行之要有异曲同工之妙,皆可燃修行者丹田之内的阳火,并无什么冲突。 且此九相以悟为主,待悟得圆满,自可调用自身体内的元气克制住体内的至阴至寒之物! 若是依此所述,这所谓的虚体之中的黑天劫,便是体内至阴至寒所展现出了报复之力,倘若学会了此金刚九相,那往后再遇上这黑天劫,便不会如此痛苦了。 夭离一想到此,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 所谓艺多不压身,最近城中有流传,千年之前被大俞国所击溃的鬼族再现于世,频频在大俞国边境附近出现,已害得了不少大俞国人的性命。 而就在适才的晚席之上,他亦从秦知秀口中得知,最近秦家的商队接到了斗廷的任务,急需往各处边境运送一些军需物资,难免不会碰上那些鬼物。 若是自己学会了,岂不叫秦家的商队多了一分保障? 一念及此,夭离深吸一口气,落到了地上,摆出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双手交叉斜向上,直至越过头顶,一眉在上一眉在下,呲牙咧嘴,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单足踩地,膝盖向前微曲着,另一只却盘着膝,足心朝上。 姿势一成,顿时夭离的丹田之内便生出了一股热流,随着血脉经络涌向了全身各处,直令他精神一震,几日的疲劳之感抛至九霄云外。 一刻,两刻,三刻…… 直至一声鸡鸣,晨光从窗户口子处洒进屋内,夭离才收了这怪异的姿势。 只见他神采奕奕,哪有半点一宿未眠的困顿之色? 此时,夭离心中尽是一片喜色。 这金刚九相果然神妙无比,单这第一相无我相,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内,便令他恢复了所有的气力,身子暖得像团火一样。 不仅如此,就连他那已经见底的丹田又将底儿盖了过去,元气恢复了三成。 “没想到我对佛经的悟性这般高?怪不得那九如和尚说我有佛缘……” 夭离喃喃自语,做起了晨起的洗簌之事。 兄妹心连心,就在他刚洗簌完的那一刹那,便听得一阵敲门之声。 门外传来了秦素心的声音:“哥哥,快开门。” 夭离闻言快走几步,打开了房门。 才一开门,便见秦素心俏楚楚地站在他眼前,手中端着一木托,木托之内放着一个瓦罐、两只空碗、两双筷子、两把汤匙。 秦素心快步入内,将手中之物搁到了桌上,说道:“今日不用去请安,爹爹妈妈一早便出了门,奶奶今日要持斋。这是我一早便熬制的莲子薏米八宝粥,哥哥快尝尝。” 夭离闻言,心中一热,轻应了一声,便揭开了那瓦罐的盖子。 顿时,脸上神色微变,这罐中黑乎乎的一片,哪有什么粥的影子。 秦素心催道:“哥哥快尝尝,心儿第一次做,知道有些过了火候,但已经想办法补救啦!” 夭离呵呵一笑,适才开门之际,他并未刻意留意秦素心所端之物,现在细细感之,以他多年烹饪的经验而言,此粥定然是已经超出了粥的限定。 他咬了咬牙,盛出了一碗,舀了一匙送入口中,顿时五味成杂,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齁意直冲脑门。 “哥哥,怎么样?好吃么?” 秦素心眨眼一双大眼,急切地问道。 夭离使劲地蠕动了下喉结,道:“心儿真棒!这是哥哥吃过最特别的粥了。” 第四十五章 生死挑战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秦素心满心欢喜地才尝了一口,两道秀眉便拧成了一个倒“八”。 咕唧一声,强咽下了那口黑粥,讪讪笑道:“真的非常特别呢!哥哥你慢慢吃,心儿想起适才奶奶还差人叫我去上一趟,别给我留了,我在厨房都吃过了。” 说着,也不待夭离回话,风也似地跑出了房去。 夭离苦笑一声,这丫头还是面嫩了些,这不摆明了让他随意处置这锅黑粥么? 站起身来,左顾右盼,寻找着将这黑粥“埋尸”何处。 就在这时,家中响起了锣鼓警鸣之声,不刻间便有一家丁跑入院来,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夭离的眼前。 颤声说道:“不…不好了,夭离少爷!百…百里家的人来闹事了,说…说您残害了他家大公子百里烨,正在咱家门外叫骂呢!” 夭离闻言一惊,猛地站起了身来,未作丝毫的思考,便奔向了前院。 宅门大开着,秦素心竟先他一步来到了门外,已于那百里家的人斗在了一处。 夭离心儿一紧,隐约觉得秦素心好似变了个一般。 站立落定,只见与她多站的乃是一中年男子,在二人不远处,影六正剑拔弩张地紧紧盯着百里家剩余之人。 “心儿这是在耍猴?” 夭离直才一眼,便瞧出了秦素心并未使出全力,而与之对战之人却已拥有贤道六品的修为,比她高了三个品阶。 只见她身轻如燕,速度极快,踏着气浪绕着那男子奔走。 那男子乃是一名火属道者,所用的乃是一把弯弓,弓如满月,箭附赤火,每射出一箭便如流星一般,在空中留下了一条条长长的轨迹。 但秦素心却如幽灵鬼魅一般,叫那每支火箭均扑了个空。 “是柳家的‘灵魅天舞’!” 夭离认出了秦素心所用的舞步,此步乃是柳茹玉家传之技,一直听心儿提起,却碍于柳家的家规不便传于他,一直无缘一睹其风采。 今日一见,果然玄妙莫测! 他目运精光,紧紧盯着秦素心的舞步,将之紧紧映入脑海,再不断地加以演练,顷刻之间便看出了此舞的门道。 而与此同时,耳畔之中响起心儿的声音:“哥哥,你看会了么?再跳下去,这大叔可就累趴下啦!” 夭离莞尔一笑,没想到这丫头乃是借机发挥,故意叫自己偷学,回音道:“差不多啦,你再跳一遍即可。” 秦素心欣然答应,一式不差地再把那“灵魅之舞”舞了一遍。 舞毕,双足轻轻一点,飘飘然然地落到了夭离的身旁,笑咯咯地抓起了夭离的手掌,道:“哥哥,这些人血口喷人,该当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 “长风,你且退下!” 百里族人中徐徐走出一老者,呵退了那中年男子。 夭离双眉一挑,百里家的人他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左看右看,均是认出对面所站何人。 秦素心传音道:“这人是百里烨的爷爷,叫百里鸣,那大叔是百里烨的父亲,百里长风。刚才奶奶说了,放心大胆地闹,天塌下来来她顶着。” 夭离微微颔首,对着那老者上下打量。 百里鸣沉吟一声,道:“你便是夭离?” “正是。” 夭离淡淡地回道。 “好!”百里鸣道,“我且问你,百里烨是否是你所杀?” “不是。” 夭离神色依旧,从容地回道。 闻言,百里鸣忽地高呵了一声,厉声说道:“少年郎,那日晚上就你与百里烨二人在那枫林之中,你说不是你杀的?却是何人所为?” 夭离呵呵一笑,回道:“这位老先生,那晚在枫林之中的可不止我与百里烨二人,还有一只祸斗,这些可是有不少道生亲眼瞧见的。” 百里鸣哈哈大笑一声,道:“那你可知那只祸斗从何而来?” 夭离闻言心中一愣,但听得秦素心传音道:“哎呀,忘了跟哥哥你说了,那祸斗好像就是他家的。” 顿时,夭离心中发出了一声干笑,心道:“心儿呀,心儿,你怎么不早说。” 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晚辈不知,还请先生赐教。” 未待百里鸣回话,那百里长风却是又挺身而出,喊道:“父亲,不要与他多说,直接将他击杀,以慰烨儿在天之灵!” 百里鸣闻言剑眉一竖,呵道:“长风,你退下!我百里家做事一码归一码,需得正大光明!” “是,父亲。” 百里长风诺道,又退了回去。 说着,百里鸣踏出了一步,与夭离又近了一些,开口说道:“那祸斗乃是我百家豢养的妖兽!”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莫不是发出一阵惊呼。 若是如此,那百里烨就有纵妖杀人之嫌,而那祸斗既为百里家所豢养,那必定已然与其签下了魂契,断无嗜主的可能。 夭离哈哈大笑,道:“如此说来,那晚在枫林之中,要杀我的乃是百里烨?” 百里鸣回道:“你可以这么想,这是你的权利,但我百里家不作任何表态。” “哈哈,老先生当真是人老成精,能说会道,是欺负我年少无知么?” 夭离不怒反笑,猛然踏出一步,双目之中陡然射出一道精光,直奔百里鸣的面门。 百里鸣轻咦一声,未料到他竟敢率先动手,体内元气自行激发。 顿时,其贤道九品巅峰的修为一览无余! 人群之中又发出了一阵惊呼,没想到百里烨这老头竟然深藏不露,以垂垂暮年之际,摸到了圣道金丹的门槛,不愧是洛城第一世家的当家人。 怪不得有底气找上秦家的门,只要再假以时日,这百里烨凭借百里家族的资源,定然可以踏过圣道的门槛,成就无上金丹,广增寿元,再庇护百里家族上百年也不是个事儿! 夭离身体一震,体内元气阧然一岔,心道这百里鸣果然有些手段,不似那吕清风的二傻子,明明有贤道八品的修为却输在了轻敌之上。 这时在他眼中,百里鸣周身元气吞吐,闪着红光,赫然已经开启了三百六十五气窍,想必体内气海已成假丹之姿。 百里鸣哈哈大笑:“夭离,我已去看过了那晚的通灵记录,烨儿同你先后入那枫林,却只有你活着出来!烨儿魂牌已碎,你说不是被你所杀,你却叫老夫如何信服?” 说着,又猛然踏出一步,五指如勾,元气幻形,一只巨大的红色手掌对着夭离急抓而来。 “哥哥!” 秦素心身体微微一晃,便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姐不可!” 影六急声呵道,冲向了秦素心。 贤道巅峰蓄势一击,岂是儿戏? 这一抓一半落在了影六身上,一半落在了秦素心身上。 一声惨叫,影六横飞了出去,在空中洒下了一串热血。 秦素心轻轻闷哼一声,一侧肩头出现了两道转瞬即逝的爪印。 “心儿,你怎么样?” 夭离急急扶住了她,急声问道。 秦素心微微摇了摇头,回道:“哥哥放心,我有宝甲护体,只是岔了下体内的元气。” “好,你且靠后歇着。” 说着,他招过了身后不远处的秋竹,让其把秦素心扶到了后方。 接着转身对着那百里鸣说道:“老先生好本事!不过士可杀不可辱,既然老先生执意认定我是凶手,那么我便也想报那妖兽伤我之仇!” 说着,猛然提高了声音,转向了围观的众人:“我,夭离,今日在此向百里鸣老先生发出挑战,不死不休!” 第四十六章 来者不拒 铮铮少年郎,怒向胆边生,杀意心中起,定斩此匹夫!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皆道这秦家的少爷当真是好大的口气,莫不是脑子烧糊了,想求死? 即便他侥幸杀了那吕清风,但眼前的百里鸣可是货真价实的贤道巅峰的道者,假丹已结,体内元气有了质的变化,岂能是他说杀就杀的? 百里鸣轻咦一声,不禁露出了一丝沉思之色。 夭离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样?老先生敢接否?” 语落,百里长风忽地又挺身而出,抢声道:“父亲,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值得你老人家出手,让长风动手便可。” 说话之间,只见他脸色又恢复了红润,显然是服用了何种助元复气的丹药。 百里鸣沉吟一声,徐徐说道:“长风,此子能斩杀那吕清风,虽说有侥幸之嫌,但其定然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后手,不容小觑。” 此话一出,众人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那日夭离斩杀吕清风的画面,背后不禁冒出了一丝凉意。 这秦家新收的少爷果然妖异至极,先见了神迹得了神恩,后又与那赵家的千金定了婚约,再又斩杀了实力修为远超自己的吕清风,接着又在昨日传出入了此次洛城私学试炼的前五名,在一月之后便会代表洛城前去参加春闱州试,端得叫人看不透! 夭离呵呵一笑,道:“无妨,只要是百里家的,晚辈来者不拒,只消老先生最后能与我一战便好。”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就连秦素心都不禁发出一声低呼,急急传音于他:“哥哥,不可托大!” “心儿放心,适才长牙传音于我,他和分光剑灵已然苏醒了。”夭离回道。 这时,只听得一声怒喝,百里长风竟然再次拉弓搭箭,发动了攻势。 夭离轻轻一笑,足下生风,身随心动,成了一道残影。 秦素心见此,心中一喜:“哥哥真聪明,只瞧了几遍就学得有模有样了。” 百里鸣轻叹一身,退了出去,以二敌一,自不是他百里家族的作风,只得传音于百里长风,叫其小心。 嗖的一声,火箭射出,直奔夭离面门。 夭离足下不停,身如鬼魅弯曲变形,那火箭与他擦肩而过,令他衣衫破了道口子。 见此,他喃喃念道:“不愧是贤道六品的道者,我这‘灵魅天舞’才徒有其形,只才一击便寻得了我的破绽……” 念罢,高呵一声:“该我了!” 话音未落,只见夭离忽地站立住了身形,一掌向前,掌心陡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 无中生有,一面样式古朴的铜镜陡然落地,竖立在了他的身前。 那光芒正是从镜内发出,不偏不倚,正好罩住了那百里长风。 “大还心镜!” 百里长风垂下了双臂,丢弓弃箭,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了一般,只能咬着牙吐出了四个字来。 身后,百里鸣脸色微变,右脚不禁往前挪了几分。 夭离哈哈笑道:“这儿人多,施展不开手脚,我请你到镜中一斗。” 话音落地,百里长风眉歪嘴斜,再也吐不出半个字来,显然已被摄魂入了镜心之中。 夭离手拂镜身,闭目入定,亦进入了镜心之中。 镜心之内,百里长风看着四周空荡荡的水面,宛若一面巨大的镜子。 叮咚一声,他身前水面一荡漾,波开浪涌,夭离徐徐从水面之下升了出来。 百里长风面色铁青,心道大还心镜不该是历来归洛城城主所控么?怎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这样子,他显然对此镜操控自如! 夭离呵呵一笑,说道:“不用猜啦,我已过了镜中三关,此镜现在归我所有!” 说完,只见他轻轻打了个响指,水面之上浓雾乍起,顿时隔绝了百里长风的神念探测之力。 与此同时,浓雾之中虚影晃动,水鬼再起。 “才常道五品?” 浓雾中夭离看着从水中浮起的水鬼,喃喃自语道。 这时,耳边传来了镜心的声音:“主人,情急之下所签订的魂契还未稳定,待稳定了便可与主人虚体之内的境界相持平啦!” 夭离轻咦一声,道:“镜心,你偷窥我!” “镜心不敢,只是无意瞥之而已,这虚体二字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故此一瞥便知。” 镜心恭敬地回道。 夭离轻呵一声,自己这算是天命所归么? 就在这时,浓雾之中传来了百里长风的怒吼声:“小子,区区常道五品的水鬼也想击败我?简直痴心妄想!” 此时夭离的神念与这大还心镜融为一体,将浓雾之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百里长风信手起箭,箭箭未空,水鬼们化作一团团水雾在水面之上溃散开来,化作了浓雾的一分子。 夭离呵呵笑道:“百里长风,此间一切均为我所有,只要镜子不破,这水鬼便会取之不竭!而你,却终有力竭元散之时!” “卑鄙!” 百里长风怒吼一声,他赫然发现适才被其射散的水鬼正在重聚,数量又再次攀升回来。 这时,只见双眉一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境外,只见他的肉身红光大盛,又猛然一聚,汇到了他的眉心处,化作一道红光射入了大还心镜中。 “主人小心,是百里家的秘术——舍身斩业大法!以我现在的魂力,还不能阻止他!”镜心急声呼道。 夭离闻言微微一愣,此法他于秦素心的口中听闻过,乃是为幻术所准备的一两伤法术。 此术需在施术者体内养下一血蛊,以自身精血饲之,只待施术者中了幻术,与肉体隔绝了联系,便可通过一种古老的咒语将其唤醒。 此虫一旦唤醒,便会疯狂的吞噬施术者的精血骨肉,直至施术者停止此术。 而作为回报,此血蛊可将其吞食的精血骨肉化作极为精纯的、与施术者五行主属相同的元气,无视幻术的禁制,传动到施术者被禁锢的魂魄之中。 “啊——” 百里长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惨叫。 只见他面目狰狞,似乎异常痛苦,在他的魂魄深处正有着一股躁动似乎想破魂而出。 约莫过了十数息,他的丹田之处一阵凸凸,一道红黑相间的光团破体而出,落在了他身前的水面之上。 顿时,水面之上冒起了兹兹的水气来。 “祸斗!” 光团落定,夭离认出了它。 第四十七章 天枢归位 只见那祸斗有些异处,从其脖颈后方,一条红线沿着脊背直至尾部分叉之处。 嗷呜一声咆哮,那祸斗口吐火焰,练成了一条线,顿时那众多水鬼均化成了浓雾的一员。 不仅如此,那火焰之中隐隐透着蓝色,竟然一时之间压制住了浓雾的隔绝神念之力。 “嘿嘿,一快打三慢!看你的水鬼如何跟得上我的冥火?” 百里长风冷笑一声,赫然锁住了夭离的气息。 一弓在手,箭起如星。 夭离不敢拖大,那火箭的箭头处,赫然凝结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圆形符文。 “山来!” 夭离一声大呵,急退的身体前方陡然一暗,一座高约三丈的大石头从天而降,轰然一声,与那火箭撞在一处。 箭消石碎,夭离被一股气浪斜斜吹而出,幸得镜心暗中调用了水元相扶,才堪堪止住了他的身影,停落在了数十丈外的水面之上。 浓雾一分为二,百里长风踏浪而出,只才一瞬,便欺身到了他的面前。 “小子,我看你这次往哪躲?” 百里长风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手中的宝弓利箭不知何时竟变成了两把血色弯刀,刀成十字,直指夭离咽喉。 夭离呵呵一笑,道:“放心,你不死,我不跑。” 话音未落,百里长风脚下一软,出现了一片沼泽,泽中之泥有如毒蛇一般,瞬间便顺着其身体缠上了他的双臂。 只才轻轻一扯,便令他手中的双刀去势一偏,落在了夭离的身体一侧。 轰然一声,水面之中出现了一道十字深壑,长约十丈,深约三丈。 夭离置若罔闻,双目紧紧盯着身陷泥泽之中的百里长风,心中思绪飞转。 直至现在,他还只调用了些许的劫力,要留以后用,对付镜子之外的百里鸣。 “镜心,我若调用一成劫力,可杀此人否?”夭离问道。 镜心微微一沉吟,回道:“三成!召震中之雷,附之以精水,凝成一道水雷!当可斩杀此人。不过……” “不过什么?” 夭离急声问道,那百里长风已然挣脱了一条手臂。 镜心回道:“不过需要一刻的时间。” 夭离闻言,微微一沉思后,道:“好!一刻便一刻!” 说罢,调用出了三成劫力,交予镜心处置,自己则不退反进,从乾坤袋袋中取出了一把钢刀,钢刀之上黑光耀耀,附着上了一层黑色元气,攻向了那百里长风。 百里成风哈哈大笑,身体猛地一抖,竟然从那泥泽之中挣脱了出来。 叮当一声,钢刀对上了弯刀! 夭离只觉手中大力涌来,呼的一下,便被弹回了原处,而那百里长风却纹丝未动。 “嘿嘿,小子,赵城主说得不错,吕清风那头蠢猪果然是死于自大!” 百里长风笑道,狰狞之色愈发变得恐怖,但其脸上的血色也正在逐渐变淡,而在他身后不远处,那祸斗还正在与那新生的水鬼缠斗着。 “自不自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死于我手,你也一样!再来!” 夭离大呵一声,一步踏出,再次施展出了“灵魅天舞”,与百里长风斗在了一处。 每一次相交,双臂便麻上了一分,片刻之后,握着钢刀的双手便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主人,让我来吧!” 耳畔,忽地传来了离精儿的声音。 夭离拒道:“不可,你我之间还未完全契合,若是贸然出手,只怕又要将劫力耗个精光,如此还如何对付那镜外的百里鸣?” “是,主人。” 离精儿恭敬地回了一声,又归于沉寂。 “夭离小儿,怎么样,元气消耗得差不多了吧?我看你这脚下的速度似乎慢了不少啊!” 百里长风嘿嘿笑道,可手中的弯刀却从未就此停下,依旧在不断地劈砍着夭离手中的钢刀。 此时,夭离手中的钢刀已然出现了不少口子,翻了不少卷儿,其上的黑光也暗淡了不少。 他暗暗一叹,一刻时间才去了十分之一,自己实体之中的元气便已即将见底,难道自己这牛吹大了? 感受着夭离气息的变弱,百里长风桀桀怪笑,加快了手上的攻势,在镜外他的肉体正在不断地被那血蛊蚕食着,全身血肉已经十去其三,若是再这般耗下去,即便自己能斩杀掉夭离,从这大还心镜中逃出,其肉体和魂魄也将会受到永久性地创伤,只怕有生之年再无进阶圣道的希望! 一念即此,不禁大喝一声,加重了手上的攻势。 心中却依旧犯着嘀咕:“这小子实在太过妖异,明明才常道五品,却能硬接我数十招,体内元气的浓郁程度,已然不下普通贤道一品的道者……” 而此时的夭离,却似乎已经到了实体的极限,灵魅天舞变得越来越慢,慢到再也无法凭借此舞卸去百里长风弯刀之上所传来的巨力。 刺啦一声,夭离身形忽地一顿,终于被那百里长风的弯刀寻得了一丝破绽,绕过他手中的钢刀,在他胸口留下了一道一尺长许的伤口。 皮开肉绽,血涌如柱! 咚咚,叮咚,咚咚…… 夭离的心脏急速地跳动了起来,其声之响,竟连百里长风也听得一清二楚。 “啊——!” 夭离长啸一声,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发从其心中陡然升起。 这时,离精儿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了:“主人,天枢归位了!” 话音未落,夭离只觉得胸口传来一股炙热之感,左脚脚底亦出现了脉搏之感,似乎与他的心脏遥相呼应。 九元玄功第一元,开人心之穴,归天枢之位! 干涸的丹田如沙漠一般再遇甘露,枯木发新芽,断根透新绿,一股股暖流自其心脏之中涌出,流经周身徐徐汇入了丹田之中。 一品、二品、三品…… 直至常道九品,才堪堪停止了攀升! 而与此同时,在那赤色的世界之中,那人形山脉的心脏口处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漩涡,正在疯狂地汲取着江河川流之内的元气。 “不好!” 百里长风暗道一声,急身飞退。 夭离嘿嘿一笑,道:“想走?晚了!” 只见他单掌一震,一道赤色匹练陡然从掌内射出,宛若一条锁链一般,将飞退了一半的百里长风捆了个结实。 “啊——!” 百里长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赤色锁链乃是红莲业火所化,是世界一切阴魂鬼魄的克星,虽然夭离才堪堪常道九品,但这对付这区区贤道六品的百里长风已然是绰绰有余了。 只见那赤色锁链所缠之处,赫然如烙铁炙肉般,留下了一道道焦黑的疤痕,深入其魂魄深处! 第四十八章 战百里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夭离回头看了眼神色呆呆的镜心,问道:“那劫力能归还么?” 镜心呆呆地摇了摇头,道:“不能。” 闻言,夭离哀嚎了一声,看了看它头顶正在凝聚的黑云问道:“那这雷能引出去么?” “引出去?怕也是不能。” 镜心脆生生地回道。 夭离再次发出一声哀嚎,只能自认命苦,虽说这劫力可以凭借神剑分光恢复,但这却并不能算之为有借有还。 虚体劫力,需得以实体元气还之,但此法他还未掌握,黑天劫之苦记忆犹新,直令他背生冷汗。 一念及此,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盯向了百里长风。 怒、恶一起,反斗自转! 那赤色锁链忽地一紧,险先令百里长风痛晕了过去。 锁链之上产生了一股吸力,百里长风的魂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 “魔…魔师大人,求求你,别吃我!我愿做你的魔仆!” 百里长风放声求饶,食魂之术乃是魔道特有,他误将夭离认作成了魔道中人。 夭离双眉一挑,锁链上的吸力乃是自行而生,并不受他控制。 这时的他,只觉得有着一股暖暖的热流顺着那锁链流入了他的掌心,只才一瞬便游及了他的全身。 舒服! 夭离闭起了双眼,对此十分享受。 那热流兜兜转转,最终流至了他的丹田处,丹田内的元气微微一动,竟然与之融为一体! 不仅如此,他丹田之中的元气似乎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实转虚,元转劫,以那反斗为通道,竟完成了劫力的归还。 夭离神色一怔,这赫然不同于那魔道中人的吸魂摄魄之法,难道是因为自己修炼了那九元玄功? 他睁开双目,瞧了眼百里长风。 只见此时百里长风的魂魄已然瘦了一大圈,口齿之间呜呜咽咽,字不成句,语无伦次。 “主人,贪多嚼不烂,只取所需便可。” 耳畔传来了离精儿的声音。 夭离闻言一愣,说道:“那你还不教我个控制之法!” “是,主人。”离精儿回道,“此链与你们道者的诸般器物所用之法相同,只需附之以神念之力即可。” “就这么简单?” 夭离有些不信。 微微沉默了数息,离精儿才回道:“主人,此链唤名‘怒火心链’,脾气有些暴躁……” “哎哟~!” 说话之间,夭离已然分出了些许神念附向了那“怒火心链”,却受了一股极强的排斥之力,宛如碰上了仙人球的尖刺一般,痛得他直呲牙咧嘴。 而此时,那百里长风的魂魄之力还在不断地进入他的体内。 夭离苦笑一声,转头看向了镜心,高呼一声:“快!用雷劈!” 镜心心明神会,口中念咒,手中掐诀,不刻间便听得雷声大作。 刺啦一声,一道黑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在了百里长风的魂魄之上! 顿时,百里长风魂飞魄散,连个渣都没剩下。 而在不远处,那祸斗的魂魄惨叫一声,宿主已死,它岂还有活命的可能? 兽随主死,大还心镜中又恢复了平静之色。 那“怒火心链”没了束缚的目标,自行回到了夭离的体内。 夭离干笑两声,砰的一下,又回到了镜外,徐徐睁开了肉体的眼睛,单手一抹,将大还心镜收回了掌心内。 至此,定睛一瞧,对面的百里长风已然成了一具干尸,有百里族人围在其旁,哭成了一片。 百里鸣高呵一声:“哭什么哭!回去!” 众人应声而退,并抬走了百里长风的干尸。 “好,好,好!” 一字一步,一步十丈,三字落定,百里鸣便已身至夭离的身前,一股惊人的威压扑面而来,直压得他动弹不得。 夭离心中大惊,没想到这百里鸣竟然突然出手,定是接连痛失孙子和儿子,令他怒火攻了心,再也不顾什么长幼尊卑,家族风范。 但夭离也不是吃素的,只才三息,便凭借实体常道九品和虚体盛似贤道的劫力向后退出了数丈。 百里鸣怒笑一声,却立于原地,并未追出,冷声道:“夭离小儿,今日我便要将你挫骨扬灰!” 夭离笑道:“老先生一把年纪,怎么说话如此恶毒?既是生死决斗,那便有生有死,各安天命,好歹我也给令郎留了个全尸,你却想挫我的骨扬我的灰,当真是年纪活狗身上了么?怪不得要豢养些狗妖,原来是这般道理!” 夭离巧舌如簧,直听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还为他打抱不平,纷纷呵斥百里家族不要脸,以大欺小,以二敌一,有失大家风范。 但事已至此,百里鸣显然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只听得他一声厉呵,双手结印,猛然拍于身前的地面之上,一座红色的光阵拔地而起,将他自己和夭离一同围在了里面。 光阵势成六角,晶莹剔透,其上徐徐流转着红色的符文。 “哥哥小心,百里鸣是一位‘符阵师’!” 秦素心忽地高喊一声。 夭离闻言扭头一笑,道:“放心,你哥哥我命硬,管他什么符师阵师狗师的,一会儿通通叫他们磕头求饶,抹脖子谢罪!” 话音未落,光阵之中地颤土裂,两道红光破体而出,瞬间便缠上了他的双腿。 他低头一瞧,只见是两条细长的红绫,其上符文流动。 而与此同时,头顶上方更是传来了一道嗡鸣之声,一个大大的圆形符文徐徐压下,其中心处写了一个斗大的人字。 “是‘人字符’!” 夭离心中一怔,认出了头顶的符文。 百里鸣嘿嘿笑道:“夭离小儿,这次看你往哪跑!” 说话之间,只见他以指代笔,以元代墨,正在身前徐徐写着一道符文,亦呈圆形。 “不好!这老头奸诈,一来便出杀招!” 符阵一道,夭离从他那位乞丐爷爷的口中可是获知不少的。 符阵一途,阵中所用符文不外乎四种,乃是:人字、灵字、圣字、天字,而后再由这四字去演千般变化。 从这百里鸣的手势来看,他现在所写赫然乃是那灵字符。 写此符者一般均是修为达到圣道境界的道者,这百里鸣假丹已成,即便火候有所欠缺,但亦不可小觑此符的威力! 一念及此,夭离不再藏私,反斗疯转,劫力倒流,转化成了体内的元气,右掌猛然一张,一把橙色的木剑现于其中。 只见此时的木剑之上,一黑一青的两条神龙已然没了踪迹,就连印字“分光”和“长牙”都不知去了何处。 但,那木剑却愈发显得古朴沧桑,浑然天成! 只才一眼,百里鸣便变了脸色,这种感觉,仿佛是瞧见了一只荒古巨兽一般,直令人的魂魄深处发出了阵阵颤抖。 第四十九章 多谢世伯 我有三尺剑,可斩天与地! 这时的夭离,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豪迈的情愫,仿佛在此剑面前,那百里鸣的符文就好比那纸糊泥塑一般。 剑出,符破,阵散! 百里鸣满头白发形如枯槁,无风自舞,一道血痕从其头顶沿着眉心直直向下,将他一分为二。 百里鸣死了! 众人一片愕然,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一般,秦宅门口忽地变得安静异常。 而在下一瞬,百里家族之人便爆发出了一阵骚动,哭天喊地。 秦素心一个眼色,家中护卫瞬间便从两侧闪出,挡在了夭离的身前。 “魔鬼!凶手!” “还家主命来!” “报官,报官!” …… …… 百里家的哭着骂着叫着,被秦家的护卫死死地抵在了身前。 夭离木剑在手,仰天长啸,大呵一声道:“谁若不服,来战便是!” 声如洪钟,掷地有声,顿令百里家的众人闭上了嘴巴。 连百里鸣、百里长风都非他的敌手,他们上前,那岂不就是自寻死路、多送一人头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之声,顷刻之间,人群分立让开了一条道来。 秦知秀夫妇二人闻讯而回,其后还跟着赵无想和一队骑兵。 “城主大人——!您可要为我百里家做主呀!” 百里家人跪倒一片,呜呜咽咽,哭哭啼啼,均是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哭喊之间,众人已然下得马来。 赵无想上前几步,扶起百里家一领头之人,好言问道:“长青,还请起身说话。” 那人站起身来,乃是一名男子,是百里长风的胞弟百里长青。 只听得他呛声道:“城主大人,秦家义子当街行凶,先杀我兄后杀我父……” “哦?”赵无想轻咦一声,“长青莫不说笑,我那女婿才只常道修为,如何杀得了你父兄?” 百里长青闻言哭声一顿,一扬手,分开百里家族之人,将百里鸣和百里长风的尸首抬到了赵无想的身前。 “这……” 赵无想一瞥之下,不禁看向了人群后方的夭离。 夭离轻轻一笑,穿过人群,来到了他的身前,微微拜礼后道:“小侄见过世伯,世伯近来可安好?” 赵无想呵呵笑道:“好,好,好!好孩子,这二人当真是你所杀?” “回世伯,此二人的确死于我手。” 夭离收起了手中之剑,不卑不亢地回道。 赵无想闻言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了难色,喃呢道:“好孩子,你可知大俞律法有言,杀人者需偿命?” “小侄知道!”夭离回道,“可我与他二人乃是生死决斗,在场的街坊邻里皆可作证。” 闻言,赵无想环伺众人,高声问道:“可有此事。”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纷纷挺身作证。 树倒猢狲散,百里家族一日之中折去了两位贤道高手,其中一位还是其家族内的第一高手,家族的没落已然就在众人眼前。 可这夭离却不同,一为秦家义子,二为城主未来的女婿,更是杀贤道如杀土鸡瓦狗,得了神迹,拿了春闱州试的名额,日后必定是前途无量。 众人自然弃前者选后者,更有甚者巧舌如簧、添油加醋,还将百里家无凭无据诬告夭离之事一一道出,当然也少不得那百里烨纵妖杀人之嫌。 赵无想频频点头,越听脸色越沉。 百里长青注视着赵无想的脸色,顿时心中凉了半截,暗道自己当真是糊涂,怎么忘了夭离的另外一个身份。 足足一刻之后,赵无想才听完了众人的话语。 他转过身来,两道目光好似两把刀子一般,刺得百里长青面皮生疼。 只听得他寒声问道:“他们所说是否属实?” 闻言,百里长青颤抖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股无形的灵压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咬着牙回道:“回城主大人,街坊邻里所言属实,可这夭离心狠手辣,毫无一丝怜悯之心——” “够了!”赵无想沉声呵道,“枉我素来敬仰你百里家族,却没想到是如此不要脸面!若是再这这里胡搅蛮缠,休怪本城主翻脸无情!” 话音落定,一股灵压从天而降,直叫百里家族之人皆尽跪倒在了地上,颤颤巍巍,连口大气都喘不出。 “哼!还不快滚!” 赵无想一声厉呵,收了灵压。 百里家族之人顿时身体一松,未作丝毫的停顿,抬着两具尸首便灰溜溜地离开了此地。 赵无想气息一松,换上了一副慈颜,笑着对夭离说道:“好孩子,错虽不在你,但你却违反了大俞律法。律法中有言,但凡生死比斗需得经过官府的认可和裁定,你未禀而先行,我要罚你在家中禁足一月,抄写大俞律法一百遍。”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了秦知秀夫妇。 夫妇二人会心一笑,其中秦知秀出声道:“离儿,还不快快谢过世伯!” 话音未落,夭离单膝着地,行了一大礼,道:“小侄多谢世伯明鉴!小侄甘愿领罚!” “好,好,好!” 赵无想扶起了他。 又转身对着秦知秀夫妇二人说道:“秦公、夫人,赵某先行告退,今日便会将灵脉迁并的详尽事宜差人送至府上,不日便会邀请颜正长老来此,亲自主持灵脉迁并之事。” 闻言,秦知秀领着柳茹玉对着他深拜了一礼,道:“如此,有劳赵兄了。” 说完,赵无想与一众骑兵翻身上马,一溜烟地便没了影儿。 该走的都走了,热闹也就没了,街坊邻里纷纷离去,秦宅门口又变得了与往日一样,空空荡荡。 “义父、义母,祸是孩儿一人闯的,还请责罚孩儿一人。” 夭离跪倒在了秦知秀夫妇二人面前,恭敬地说道。 秦知秀扶起了他,哈哈笑道:“离儿请起,打便打了,杀便杀了!人家都欺负到咱家头上了,我秦家难道还怕他一个小小洛城的世家么?” 说着话音一顿,柔声说道:“倒是你这孩子要强得很,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依旧强撑至此,是怕百里家的人急眼了群起而拼命么?” 话音未落,秦素心一个箭步,便闪到了夭离身旁,一把扶住了他的臂膀,急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至此,夭离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道:“适才的那一剑耗去了我所有的元气,我刚刚是在唬他们呢!心儿别——” “别”字还未说完,他便猛然张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第五十章 大补参汤 物影移形,夭离来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之中。 抬眼一瞧,只见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条分界线上,左边有一片漆黑,右边一片白光。 一寒一暖,一阴一阳。 他动了动身体,想瞧个究竟,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似生了根一般,挪动不开半步。 “你来啦!” 一个声音落入耳中,好似来自九天之上余音绕梁,又好似来自深渊叫人如坠冰窟。 夭离神色一怔,咦道:“你是?” “我就是你呀!” 那声音再次响起。 “我?” 夭离呆呆地环伺着四周,赫然发现自己的神念之力连一尺之距都伸不出去。 “光明还是黑暗?你有选择了么?” 那声音自顾自地说道,仿佛并不在意夭离现在的处境。 话音落地,夭离的丹田之中叮咚一声响,隐匿的黑莲再次浮现。 轻咦一声,神念内探,黑莲静悄悄的,其内的那位前辈似乎还并未苏醒过来。 “为什么要选择?” 夭离不解地问道。 那声音回道:“光明之中岂容黑暗遁形?黑暗之中岂有光明之处?在你的两侧,不正是你要的答案么?” 夭离闻言哈哈大笑,道:“天有阴阳昼夜,如你这般所说,这天怎么不作出选择,只留阴只留阳,亦或是只留白昼只留黑夜?” “那你就怎么知道天没有作出选择呢?也许,天并不止一个呢!” 那声音回道,语声不急不缓,却掷地有声,震人心魄。 “不止一个天……”夭离咦道,“即便不止一个天,那跟我有何关系,我便是我,我只选我自己认为对的!” 那声音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再信你这一世。” 话音未落,黑暗涌向了光明,光明照向了黑暗,二者交织缠绕,在夭离的眼中映出了一个太极八卦,一黑一白,一阴一阳,独缺两个阴阳鱼眼。 就在这时,他忽地觉得身上某处一阵吃痛,陡然睁开双眼,瞧见了秦素心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儿。 双目微微一扫,赫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之内。 “哥哥,你可算醒啦!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真是吓死心儿了。” 秦素心抓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说道。 咕噜噜,他还未开口说话,自己的肚子倒是率先发表了意见。 秦素心见此一喜,玉手朝着身后微微一招,秋竹端过了一碗汤来。 “哥哥,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熬制的乌参汤,最是能够滋补元气!快快趁热喝些。” 秦素心接着参汤,舀了一匙送到了夭离的嘴边。 “呵呵,心儿,你先扶我起来,哥哥觉得口干舌燥,还是先喝些茶水的为好。” 夭离撑着双臂,徐徐坐了起来,微微侧头,看向了一旁的秋竹,对其使了一个眼色。 秋竹讪讪一笑,道:“少爷,你的眼睛怎么眨得厉害,莫不是得了什么眼疾?” “哥哥眼睛不舒服?快让心儿瞧瞧。” 秦素心放下了手中的参汤,捧住了他的脸,左瞧又看。 夭离干咳一声,抓住了她的柔荑,道:“心儿,哥哥没事,大抵是睡得久了,眼睛稍微有点涩。” “那哥哥快趁热喝了这碗参汤,心儿特地在汤中加了一味‘风明子’,有清目明神之效。” 说着,再次端起身汤,舀了一匙送到了他的嘴边。 夭离心中苦笑一声,接过汤匙汤碗,道:“我自己来便可。” 说着,暗暗地深吸一口气,将碗中身汤一饮而尽,一滴未剩。 秦素心见此一喜,问道:“味道怎么样?好喝么?” 夭离回道:“好喝。” 闻言,秦素心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急吼吼地对着秋竹说道:“快去把剩下的也都端来,哥哥现在身子虚,得多补补!对了,还有记得备些灵茶和热水,让哥哥润润嗓,稍事洗簌一番。” 夭离涩声道:“心儿,那汤——” “汤管够,哥哥放心!” 秦素心拍着胸脯说道。 夭离顿时心中生起了一股生无可恋的感觉,适才的参汤与那日的黑粥一般,酸甜苦辣咸样样皆在内,这哪是熬参汤,明明是一锅大杂烩,从那汤里,他可以清楚地尝出有数百种药材的成分。 片刻之后,秋竹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两名家丁,一人一头,用扁担扛着一口硕大的铁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儿没你们的事了。” 秦素心喜笑颜开,笑着对那三人说道。 “是,小姐。” 三人应声而退。 夭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大铁锅,不禁咽了口口水,暗暗地将被子的一角紧紧地拽在了手心里。 秦素心却似乎未有所觉,嘻嘻笑道:“哥哥,该喝汤啦。” “嗯。” 夭离微微点了点头。 小小的一房之内,顿时充满了浓浓的兄妹情谊。 一碗接着一碗,一匙接着一匙,待那大铁锅见底之时,夭离便也从坐着变成了躺着。 平铺盖在身上的棉丝被微微隆起,好似怀胎五月的妇人一般。 “心儿,哥哥有些倦了……” 话音未落,夭离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再次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他睡得很香,很香,香得连一个梦都没做,等再次醒来,已过了足足三日! 这日清晨,天才微亮,夭离陡然睁开了双眼,看着四周漆黑的一片,窗缝间透来的微弱的白光,心知自己这一觉定是又睡上了不少的时辰。 翻身坐立,顿时觉得身上一凉,双手急急地在身上游走,赫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啥都没穿。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墙角晃过一道白光,房中似乎多了一个人影。 紧接着,嗖的一声,桌上烛光亮起,秦素心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心儿,你——!” 夭离急声道。 秦素心“呀”的一声,双颊之上顿时出现了两团红晕,低着头,双手食指轻轻对点着说道:“哥哥你醒啦……” 夭离将被子捂住了全身,靠到了墙上,问道:“你怎么来我房间了?还有,我的衣服?” “哥哥,心儿知道自己错了,可这都是因为心儿关心哥哥,哥哥喝了心儿的参汤后便昏睡了三天。心儿一时心急,便依着太乙分光剑诀之上所写的阴阳互生之法,与哥哥医治身体……” 秦素心依旧低眉垂首,越说声音越低,脸上的红晕也越深了。 第五十一章 趁人之危 夭离闻言,顿觉胸口发闷,嗓子发堵。 纵有千般言语,却是嘴张一半,连个只言片语都说不出来。 秦素心急声解释道:“哥哥放心,这三日我命家中下人不得靠近此院,哥哥的一切都是心儿在打理,经过这三日的修炼,心儿发现,只有在阴阳交会之时进行修炼,才能将剑诀的心法发挥到极致。” 说着,只见她神色一正,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猛然抬起头来,向着床上的夭离走去。 边走边说:“哥哥,你的身体现在怪得很,心儿试了很多种丹药都没什么效果,只有这剑诀才能令你的丹田逐渐恢复原形。心儿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心儿真的非常担心哥哥,真的非常喜欢哥哥,愿意为哥哥做任何事情!” 说话之间,她已然走到了床边,衣衫尽褪,玉手轻轻一挥,便将夭离身上所裹的被子弹飞到了一边。 小荷尖尖,春光无限。 夭离这才发现,自己体内丹田不复,反斗隐匿,黑莲消失,元气和劫力荡然无存。 他欲起身反抗,却不料身体之上大力涌来,没了元气和劫力的他,哪还是秦素心的对手。 “哥哥不要动,你我现在四元相通,切不可分神。现在你既然已经醒了,还请你放开心神,将你的神念附着在我的元气之上,用心去体会阴阳互调所产生的那丝丝缕缕的元气,尽量将它们留在你的体内,如此你的丹田才会逐渐恢复原形。” 秦素心吐气若兰,目不斜视地看着他说道。 夭离闻言一怔,心道此阴阳互生之法可与自己所记的不同呀? 呆呆地看着自己与秦素心双手双脚合并在一起,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个疑问,难道自己的剑诀与心儿的剑诀有出路? 既然有出路,并非真正的双修之法,但为什么要脱衣服呢? 目光微扫之间,顿时瞧见了无限的春风,不禁口干舌燥,欲火涌动。 此时的秦素心与他心神相通,自然将他心中所想看个一清二楚,娇羞地说道:“哥哥,还不是因为你前几日没醒!我这心法乃是至刚至阳之法,修炼之时若有衣服在身,难免不被散出的热气所灼焦。” “哦。” 夭离回道,觉得此话言之有理。 现在他兄妹二人已然被一圈热气所围,扑在脸上,滚烫滚烫的。 热气之中,秦素心那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更加叫人看了欲罢不能。 “哥哥,静心凝神,修炼要紧,若是哥哥想看,待哥哥好了,心儿叫哥哥看个够便是了,就是哥哥想那……也是可以的……” 秦素心楚楚动人地说道,双目之中满是真诚。 夭离见此不禁心中一震,欲火阧降,暗骂自己禽兽不如,趁人之危。 当下便静下心来,凝起了神念,闭起了双目。 感受着徐徐不断涌入的白色玄气,在自己身体里按周天之行运转,夭离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正有着丝丝缕缕的黑色元气在他身体各处悄然出现,又悄然消失。 “哥哥,抓住它们!” 秦素心的声音落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依言照办,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待屋外天色大亮,心法之效逐渐减弱,他才只抓住了约莫他之前实体修为的一成元气。 蒸腾的热气逐渐消散,秦素心收回了双掌双足,夭离徐徐睁开眼睛,只见她双臂大开,正挺着胸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只听得她嘻嘻笑道:“哥哥,我好看么?” 夭离哎呀一声,急急捂住了双眼,道:“心儿别闹,快把衣服穿上。” 秦素心咯咯一笑,目光下移,笑着说道:“哥哥真是心口不一,但身体却还是很诚实的。” 话音未落,夭离顿有所觉,一把扯过了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身体,扭过了头去。 秦素心乐呵呵地下了床,穿上了衣衫,又凑身到他的耳边说道:“哥哥,白天在家可别忘记抄写大俞律法哟!” 说着,咯咯一笑后,虚影一晃,便消失在了房中。 夭离透过指缝,确认她已经离开之后,才挪开了双掌,穿起了衣物。 下床微微舒展了下筋骨,便瞧见桌上流光一转,多了不少东西,乃是一封书信和笔墨纸砚,还有厚厚的一垒书籍,赫然就是那大俞律法。 信是秦素心写的,这丫头不知用了何种方法劝说住了秦知秀夫妇二人,让夭离独自一人待在房中,并允许这丫头在他房中设立了一小型传送法阵,但凡夭离所需,只需通过那法阵递之书信便可。 至于如厕之事,这丫头倒也没忘记,在他房中临时搭了一个简易法阵,法阵之中便是那五谷轮回之处。 夭离干笑两声,心道这禁足也禁得太彻底了吧! 稍事一番洗簌,食了早膳之后,便静下心来,沟通起了体内几位神秘的大佬来。 本想好好地呵斥他们一番,怎么趁着自己昏睡这几日毫无作为,任意着心儿那丫头胡来。 可不料那几位口风统一得很,说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闻,加之他体内的状况他们也搞不大懂,故此只能选择封闭自己的神识,以免自己看了些不该看的,听了些不该听的。 一番拷问无果,随手翻阅起了那大俞律法。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律法的书不仅垒得老高,其上所写的字还特小,这要足足抄一百遍,那还不得把人给抄疯了? 一念及此,又将那几位给唤了出来,正所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这抄写的苦力活自然也少不了他们几位。 在抄了整整半日后,离精儿终于忍不住,第一个提出了意见:“主人,你们道者的字写得太慢了,都没精神气儿,就算是我们五个日夜不停地抄,恐怕也得抄个半个多月!那主人还有什么时间进行修炼,离那春闱州试可也只才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啦!” “哦?听你这么说,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夭离停下了手中的毛笔,看着它那娇小的身躯问道。 离精儿微微侧目,看向了还在奋笔疾书的长牙。 长牙见此,水中一顿,咦道:“我?” 夭离也一脸疑惑,咦道:“长牙?” 离精儿微微颔首,回道:“长牙以前在我们龙族可是位无上的智者,精通所有的龙文,还独创了一种‘行云流水’龙文,此文只需凭借神念之力便可写出字来,可比咱这手抄快多了。只是……”说着话音一顿。 “只是什么?”夭离急声问道。 离精儿回道:“只是长牙他神魂受损,怕是记不得了。” 第五十二章 龙族之文 此言一出,长牙自己都不禁咦了一声。 离精儿说得没错,他神魂受损严重,往日的种种神通大多都使不出来了。 就连那日那颗蟒甲牛妖的金丹,对他的神魂恢复也只是九牛一毛、杯水车薪而已。 不过他转念一想,使不出可不代表他记不得呀! 只听得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回主人,龙文乃是世间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在上古神灵时代,也曾有人类使用龙文书写过符文,其威力巨大,是普通符文的数倍!不过,龙文不似人类的文字,随意便可写出!其对神魂之力有极强的要求,换而言之,书写龙文所用的乃是神魂之力而非元气。” “神魂之力?” 夭离有些不解。 长牙回道:“就是你们人类现在所指的神念之力,不过略有不同罢了。前者完全依靠书写者的魂魄,而后者却可以稍稍借助于自身的元气。” 夭离闻言,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我也可以一试嘛。” “主人,据我所知,若按现在人类的境界而言,需得凝结出元婴方可一试,否则书写者的魂魄会受到不可磨灭的创伤。” 长牙缓缓地说道,一下子便浇灭了夭离那跃跃欲试的心。 他发出一声哀怨,叹息道:“凝结出元婴?那可是至道者的本事!我一小小的常道者,拿什么写?算了,算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接着抄吧。” 可话音未落,一道声音骤然响起,宛若九天之音,又好似地狱幽鸣:“谁说你写不了?小木龙,你倒是说说,你那龙文怎么个写法?” 这声音来得突然,直叫这一主四仆人听得心中一震! 夭离细细一回话,似乎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微微一沉思之后,猛然想起这声音便是之前于那虚无之中叫他作出选择的声音。 长牙使以眼色,向他寻求帮助,他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长牙这才开口接着讲道:“如此,还请主人敞开心神,待小龙将心中所记传输于你,便可知晓龙文如何写。” 话音落定,夭离依言而做,只见身对面的长牙迸发出了夺目的青光,化作点点星光交织缠绕在一起,凝成一个个字符射入了他的眉心。 脑袋嗡嗡作响,一下子便多出了许许多多古怪的字符,每个字符后都跟着一个青色的光点。 夭离的神念轻轻一触那青色的光点,脑中便生出了其所对应的古怪字符的释义来。 足足过了一个半个时辰,长牙身上的青光才逐渐恢复平静,而夭离却紧闭着双眼,眉宇间微有抖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四名抄手不敢有懈怠,主人不抄,自己可不能落下,一个个奋笔疾书,生怕比别人慢了会受主人责骂,尤其是那镜心,更是提心吊胆,他们四个中间,就属他品级最次,端得是心中压力山大。 而此时,夭离的脑海之中,他陷入了困顿之中,这龙文果真玄妙无比,不愧为最古老的文字之一。 用龙文所写出的字,乃是活物,拥有书写者的神魂之力,自成一体,可根据书写记忆,自行书写出接下去的文字,只需书写者源源不断地提供神魂之力便可,但这对书写者的魂魄要求极高。 在现如今道者的品阶中,常、贤、圣三道的道者,极大的是在修炼自身肉体和肉体中所含的元气,而对于自身的魂魄却是很少涉足的。 只有当修为到了至道以后,才会凝出元婴,可凭借元气和后天、先天乙气之力修炼自身的魂魄,令其不断地强大,并可源源不断地随时利用身体周围的元气转化为神魂之力。 故此,长牙说得没错,若想使用龙文书写文字,若是没有至道的修为,强行书写只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嘿嘿!黑莲倒是越活越胆小了,竟连你的身世之秘都不敢告诉你!也罢,既然他不讲当是有他的顾虑,我也不便戳破。但这区区的龙文,岂能难倒我?” 那道声音再次开口,话语落在了夭离的耳中,只才他一人能够听见。 夭离闻言,猛地回过了神来,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声音呵呵一笑,回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你非要问个称谓,你可有唤我叫‘无’。” “无?”他咦了一声,接着问道,“无,那你倒是说说,以我现在的修为,如何写得了这龙文?” 无哈哈大笑,道:“修为算什么!在强大的魂魄面前,修为只是附加产物而已!” 说着,夭离只觉得脑海深处似有一物冲出,并伴着急速的旋转,头有点晕,他的眼睛有点模糊。 那物徐徐落定,他终于瞧清,那赫然便是一个太极图案,只是缺少了两个阴阳鱼眼。 那个梦是真的! 夭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眨摸着眼睛定睛看看了足足片刻,才终于确定,在他的脑海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太极图案。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太极图案黑白双色一闪,一个小小的人儿从图案之内陡然飞出,与他长得一摸一样,只是眼窝之中空空荡荡,无眼无珠。 “这是元婴?” 夭离赫然发现,这小人儿与书中所写,先生口中所讲的元婴一摸一样,光溜着身体,呈半透明之色,身体表面浮动着流光溢彩。 “抱元守一,静息凝神,区区龙文何足道哉,起笔!”那小人儿大声说道。 夭离一声苦笑,被赶鸭子上架,已然没了回头路,既然这位“无”大哥说行,那就姑且一试吧,大不了不成自己提前撒笔,亏损些神魂之力。 双目陡然睁开,爆射出两道精光,手中之笔再次扬起。 笔落,字成! 那感觉,似乎身体之中被抽走了什么东西一般,直叫他心中一空。 “主人坚持住!心中默念住律法的内容,只要不断了神魂之力,这字它自己就会接着写啦!” 长牙在一旁加油助威道,另外三位均也停住了手中之笔,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只见夭离的落笔之处,笔尖不动,笔画自成,且自行在纸上游走变化,只才数息便布满了整整一页。 夭离见此喜上眉梢,真想大呼自己是个天才,这第一次用龙文书写,便写得有模有样。 可还未高兴到三息,离精儿的话便如一盆凉水一般,浇灭了他心中的火热:“主人,你这龙文写的倒是不错,可是咱抄的乃是大俞律法,当用大俞的字呐!” “不错!主人还需稍加练习才是,要掌握龙文的变化之道,至少也得使其有七八分大俞字的相似才可蒙混过关呐!” 长牙在一旁补充道,言语诚恳,不似作假。 夭离一脸苦闷,止住了手中的毛笔,问道:“稍加练习?那得练到什么时候?” 说着,在脑海之中问那无,得到的回复令他更加沮丧,那无只管提供神魂之力,至于这龙文的变化之道,他并无兴趣。 而就在此时,镜心面露喜色,凑上前来,对着他谄媚地说道:“主人,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夭离从脑海之中撤回了神识。 镜心满脸堆笑地回道:“在我本体之内,我有一种秘术可改变时间的长短,可令其内的一天一夜等同于外界的一个时辰。虽然我本体之内只可令魂魄进入其中,但这并无妨碍主人利用练字,只是其内一切皆是幻化而出,这字会练得有些吃力。” 夭离闻言大喜,没料到大还心镜还有这等妙用,当真是件不错的宝贝,自己这位小弟看来收得是物超所值呐! 说干就干,夭离便以魂魄之姿进入了大还心镜之中,稍稍一试,更是有惊喜的发现,镜中乃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空间现在又认作了他作为主人,故此他利用神魂之力所书写的龙文,只要心念一动便可令其消失不见,其内所含的神魂之力又复回到他的魂魄之中,端得是令他欣喜不已! 但他也遇到了一个令他头疼之事,镜中一切皆是靠着元气幻化而来,只有那一湾镜心的本命之水才是实实在在的物什,选来选去,也只有在那水面之上书写龙文,才能形成文字来。 可水乃无形之物,那字只才成形数息,还未来得及开枝散叶,便溃散开来忽作了一团黑水。 他心中一动,想到了凝冰之法,水虽无形,可冰却有形,再次提笔一试,赫然发现了现实的残酷,若是凝水成冰,那少不得就得动用元气之力,有了这元气之力的夹杂,笔落空空,赫然与在其他幻化之物上一样,写不出成形的字来。 这下可好,夭离那张清秀的脸拧了一团,苦从心中起,悲向眼中生。 镜心虽身在镜外,可镜内之事却是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五一十地将其告之给了长牙,叫他赶紧想想办法,别让自己殷勤没献着反落一身骚。 长牙闻言,呵呵笑着回道:“水似无形却是有形,若是有心,水形无影,难逃法眼。” 镜心不敢有怠,原原本本地将长牙的话传递给了夭离。 夭离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一般,竟然闭起了双眼。 第五十三章 杀意再起 镜外数个时辰,镜内好几昼夜。 直至天色变暗,门外响起了秦素心的敲门声,夭离才从大还心镜中退了出来。 在探识到门外只才秦素心一人之后,他便放开了门中的禁制之力,将她迎了进来,毫无避嫌之念。 秦素心虽早已从他口中得知了这几位的存在,可今日乃是初见,当真是心中震惊不已。 一条青色神龙最为显眼,其次是镜心的水人之体,再有便是离精儿那娇小的身躯,至于那剑灵漓黑子不知何故现在只才如一墨团一般,差点叫秦素心看走了眼没瞧出来。 夭离逐一介绍,她倒也应变得飞快,只才一会儿的功夫便与他们几个打得一片火热。 原因无他,这几个憨货不知何时统一了说词,称秦素心为主母大人,直惹得她眉如弯月,频频发笑,可笑声之中却又带着一丝苦楚,不时地偷望夭离的脸色,心中仍旧对于他与赵灵儿的婚事耿耿于怀。 一番说笑之后,夭离召回了四个憨货。 秦素心变戏法似地掏出了一大堆食材,好家伙,今日一时兴起,说什么要亲自弄顿火锅给哥哥尝尝。 夭离闻言,顿时想起了那黑粥和参汤,主动揽下了这下厨的活计。 一顿忙活,屋内香飘四溢,直令人食指大动,口齿生津,兄妹二人大快朵颐,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吃着,吃着,秦素心竟脱起了衣物来! 夭离顿时心中一紧,暗道一声不好,原来这顿火锅另有所图,心儿这丫头当真不知怎么了,最近怎么变得如此主动,莫不是受了那赵灵儿的刺激,要先下手为强? 他心中虽对心儿这丫头也欢喜得很,可毕竟有兄妹之名在那摆着,基本的人伦还是要守的。 一念及此,急声喝止道:“心儿,你若再脱下去,这火锅哥哥可就吃不下啦!” 秦素心不为所动,依旧脱着自己的衣衫,边脱边说:“哥哥,心儿真的很热呀!你不也一样么?衣服都湿了!再说心儿怎么样,哥哥又不是没瞧见过,古人不还说什么秀色可餐么?难道哥哥是在嫌弃心儿长得丑么?不如那个赵家的狐狸精么?” 夭离闻言耳根子发烫,讪讪地说道:“心儿,哥哥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心儿在哥哥心里永远是最好看最重要的!不是哥哥不愿看心儿,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秦素心脆生生地问道,已然脱得只剩下了一件内衫,露出了两条雪白如玉的嫩臂。 夭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心儿对哥哥的情谊,哥哥当然知道,可是义父义母那——” “哼!哥哥杀人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怎么到这儿了就变得婆婆妈妈,胆小如鼠了呢!只要哥哥心中有我,心儿便与哥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爹爹妈妈自然便就拿我们没办法啦!” 说话之间,秦素心站起了身来,走到了他的身旁,伏靠到了夭离的肩背上。 顿时一股处子之香渗入口鼻,直令他心神微微一荡,猛然站起,一手触碰到了那小型传送法阵之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了心中的火热,说道:“心儿,你若是相信哥哥,便将衣衫穿上,你若是不相信,我这就告知义父义母,自己负荆请罪去。” “哥哥不要,心儿相信哥哥!” 秦素心急声说道,乖乖地穿上了衣衫。 一时之间,兄妹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匆匆地将所剩的菜肴消灭干净后,夭离便将她遣回了她自己的房中,并提出来日清晨不要再如今日这般,他现在既然已经苏醒了,便有自己的方法恢复元气。 可秦素心这丫头也不是吃素的,满口答应,却在临走之时叫他立下了一张文书,要求他尽快搞定那赵灵儿,解除婚约,并说服秦知秀夫妇承认她二人之间的关系。 夭离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既有内忧又有外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说好歹将文书中的期限宽至了三年,也便是他与赵灵儿一纸婚约的期限。 关上房门,苦笑一声,猛然瘫坐到了地上,就在适才书写文书之时他便察觉到了体内黑天劫隐隐作动,强撑着身体才写完了那一纸文书。 现在秦素心一走,他再也强撑不住,黑天劫再次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熟悉的疼痛,熟悉的奇痒,可现在的窗外却无月光。 今夜要遭殃!一个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 瞧着自己瘫坐于地的身体,哪还有什么力气去做金刚九相,一声呜呼哀哉,身体越来越痛,越来越痒,一副眉清目秀的俊脸已然肿成了一个猪头。 急急唤起那体内的四个憨憨,寻求缓救良策,却不料四个憨憨只闻黑天劫之名,却不知黑头劫究竟为何物,并未遇见过。 倒是镜心久混迹于人间,微微一沉思之后,发现了此黑天劫与魔道的魔劫有几分相似之处,提出抓个道者的魂魄来试试,看能否缓解这黑天劫之痛之痒。 才一提出,还未征求夭离的同意,便得长牙、离精儿、漓黑子三票通过,并一致推举此事当由镜心负责,这里只有他不受制于夭离肉身的限制,只需带着他的本体铜镜便可,且此地乃乃是他的熟识之地,理当由他前去。 此时镜心的心中五味陈杂,这三位个个都比自己厉害,看来往后自己可就成了一跑腿的命啦! 心念之间,携带着本体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秦宅,去寻个道者的魂魄。 夭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会儿已然疼得说不了话,上下两片薄唇被那奇痒折磨得变成了两片肥香肠,嘟嘟囔囔地,断断续续地在言语着。 本想通过心通之术阻止这几个憨憨,却不料今夜这疼比之上次又足足加重了一倍,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哪还聚起了半丝神念进行心通之术,唯有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以期剩下的这三个憨憨有所明白。 实现总是残酷的,三个憨憨只道他疼痒得受不了在说胡话,一个劲儿地安慰他,还说镜心虽然修为弱了些,但看着实诚,定然不会将差事办砸,叫他再忍忍。 夭离怒火中烧,恨不得拿那红莲业火将这三个憨憨烤了! 约莫半个时辰,镜心去而复返,而此时的夭离已然疼痒得昏睡过去了三次,白眼翻了又翻,吐沫留了一地。 镜心这厮脑子抽风,去了洛城大牢找道者的魂魄,可左找右找就是下不去手,现时节牢里关的可都是罪不致死之人,竟起了怜悯之心,加之那些犯事儿的道者一个劲儿地求饶,更加令他善心泛滥。 最后足足耗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在一不起眼的牢房中找到了一个垂垂老矣的道者,一番细说之后,那道者竟也不怕死,但提出了一个要求,以他的死换家中子嗣的平安。 镜心这厮满口答应,还以夭离之名立下了一个誓言,端得是坑主人没的商量。 才一回来,不待细说便将那道者的魂魄囫囵塞进了夭离的口中。 魂魄入体,他体内的反斗顿时变得躁动不安,旋转的速度陡然变快了不止一倍,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将那道者的魂魄吸入其内。 只才数息,夭离便觉得疼痛之感大减,身体也不那么痒了。 但就在下一瞬,一股零碎的记忆涌进了他的脑海,这是那道者生前的记忆、死后的执念。 他是含冤入狱的! 夭离神色一怔,通过这些零碎的记忆得知,这名道者名叫祖安之,乃是洛城土生土长的道者。 只因家中生了一个极为俊俏的孙女,便被百里家族的百里渊所惦记上了,一番求娶不成便心生毒计,买通了赵无想的副将柳成,合诬他走私官家器物通敌,将其抓入了大牢。 其子反抗,当场被打得半身不遂,现如今那百里渊以这名老者为要挟,要强行纳他孙女为妾,当真是恶毒至极! 而此时,夭离肿成猪头的脸正逐渐恢复,已然可以瞧出他无尽的怒火,一双眼睛似乎要杀人一般,看得身前的四个憨憨心里发怵,心道莫不是主人嫌弃这道者的魂魄不合口? 一念及此,那三位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镜心,目光之中满是威胁、恐吓之意。 镜心也算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岂能不懂那三位的意思? 正所谓好人做到底,背锅背到底,只见他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夭离的身前,大声痛哭道:“主人,主人,小奴办差不利,抓来了个又老又丑又干的魂魄,倒了主人胃口,还请主人责罚!” 此时,夭离的黑天劫已然接近尾声,缓缓撑起身来,一掌落到了镜心的肩上,直吓得镜心不停地哆嗦,那红莲业火的威力可是记忆犹新呐! 若是主人盛怒之下陡然使出,即便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镜心,你做得很好!我要百里家从洛城消散!不,是从整个大俞消失!” 夭离撑着镜心的肩膀站了起来,语声冰寒。 四个憨憨闻言均是心中一惊,自跟了夭离以来,这可是头次瞧见他露出这般重的杀意,但主人有令,做奴仆的岂敢不从? 第五十四章 断子绝孙 月黑风高夜,杀人释怒时。 夭离食了那老者的魂魄,感受着他的执念,已然入了魔怔,可若是这般冒冒失失地就赶着去百里家,只怕会出岔子。 长牙开口说道:“主人,据我所知,这洛城之内可是设有护城大阵的,万一激发了,以我们几个现在的修为,只怕会惹上麻烦。” “是的,主人!”镜心补充道,“前几日在试炼之中给我下命之人修为极有可能是一位至道者,不得不防呐!” 夭离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二位所言非虚,可若就此作罢,自己这心中的魔怔只怕会越积越深,时间长了,对突破境界也会产生不小的影响。 就在这时,漓黑子突然说道:“主人,我有一法。” “何法?” 夭离急声问道。 漓黑子回道:“若是能将白老九哄来,以我二灵的神剑之体,可施展出不下于至道的幻术,此幻术只可蔽人耳目神念,却无攻击防御之能,但对主人此行却是大有帮助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夭离追问道。 漓黑子讪讪一笑,接着说道:“只不过需要喂以二剑各三滴神血。” 话音落地,还未等夭离追问神血为何物,离精儿大喝一声:“放肆,你当神血是什么?以主人现在的修为,神血用一滴少一滴,且对他日后修为境界的突破均会留下不小的影响!” 夭离闻言微微一愣,道:“我有神血?” 此话一出,对面这四个憨憨顿时闭上了嘴巴,你瞧我我瞧你,大眼瞪小眼,均是不敢作答。 这时,脑海之中无再次出现,呵呵笑道:“你乃真神之后,你的血不是神血那还能是什么?但这六滴血并非都取之于你,其中三滴需从你那义妹秦素心那取。” 闻言,脑中顿时一乱,真神之后?其中三滴还需从心儿那取,难道心儿也是真神之后? 无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他释疑:“心儿并非真神之后,只是你与她多次互通真元,她的身体早已在无形之中被你所改,若非如此,凭她那天命阴亢之体,岂能有今日的修为?” 说着话音一顿,笑道:“嘿嘿,世人都爱自己,你的神血久留于她的体内,她早就把你看成了自己,故此才对你爱得如此地死心塌地。” 话音落定,夭离恍然大悟,原来心儿最近变得如此火热,还是自己的神血惹下的祸事,不过即便没有神血,自己对她的喜爱难道就是假的么? 一时间,房内静得可怕,就剩下了夭离重重的呼吸之声和那若隐若现的心跳之声。 “哥哥,我愿意!” 忽地,一道声音打破了此间的安静。 夭离双目睁圆,惊道:“心儿,你——” “嘿嘿,忘记告诉你了,这丫头虽然不是真神之后,却也算是半个人皇之后,她在今日清晨便发现了我的存在,但却并未与我有过交流,怕我加害于你,在你体内下了一道禁制,只要我再次出现,便会惊动此道禁制。今日白天之时她在私学之中未能及时赶回,现在就只才一墙之隔,嘿嘿……” 脑海之中,无双手环抱,一副看热的表情。 秦素心抓起了夭离的双手,柔声说道:“只要是哥哥想做的,心儿都愿意追随!哥哥,即便是没了你的神血,心儿心中也只有哥哥一人。” “心儿~!” 夭离揽过了她的双肩,将她的头靠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四个憨憨齐齐转过了身去,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夭离轻咳一声,道:“如此,还需心儿先替哥哥打个掩护,莫叫家中之人发现了我等的行踪。” 秦素心轻轻应了一声,身影微微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空留下一句话:“哥哥先去,心儿稍后就来。” 话音落地,秦家的护宅大阵忽地破开了道口子,悄无声息。 夭离从那口子处遁出,并未被秦家之人发现,趁着夜色和镜心的隐身咒,一路前行,直奔百里家族。 在那老者的魂魄之中,留下了一丝那百里渊的元气气息,夭离循着那一丝气息不消一会儿便来到了百里家的一间侧院之中。 侧院之中灯火未熄,门前守着两名壮汉,正在打着瞌睡,有着常道三品的修为,窗纸之上人影摇曳,并不时地发出女子的呼救之声和男子的大笑之声。 双脚落地,那两名壮汉顿时心生警觉,对着身前东张西望。 夭离心中嘿嘿一笑,甩手飞出两道寒芒,一左一右正中二人的脖颈处,砰砰两声,二人倒地昏睡了过去。 窗纸上的人影一静,房中传来了一男子的怒喝声:“狗奴才,爷正乐呵着,在外瞎弄什么呢!” 话音未落,夭离身旁人影一凝,秦素心翩翩而至,脸上蒙了一块白绢。 夭离撤去了隐身咒,脸上亦蒙了一块丝绢,只不过却是黑色。 接着,与秦素心一同将神剑取出,并在离精儿的指引下,各自取出了三滴神血,喂给了神剑太乙、分光。 二剑得此神血,化作两道流光飞悬到了百里家的上空,双剑一交,一座硕大的幻阵陡然凝现,正好罩住了整个百里家族。 待做完这一切,夭离还未动手,秦素心便已一脚踢开了那房门,门内发出一声惊呼。 夭离飞身上前,挡在秦素心的身前,定眼一瞧,只见一名面容虚白的青年男子压在一女子身上,做着那苟且之事,当真是秽人耳目。 那女子见破门而入乃是外人,不是百里家中之人,顿时又看到了希望,不顾那青年男子的蹂躏,疯狂地哭喊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但那男子见有人闯进,却并未停下,嘴上还呵道:“你等是哪里来的毛贼,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我百里家,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百里家在洛城的地位,识相的话赶紧就此离去,若是不然,我定要叫你俩好看!” 秦素心脸色煞白,怒从心中起,喝道:“你就是百里渊?” “哟~!来的还有一个雌儿?怎么着,这是赶着来给大爷我暖床么?” 那男子露出了淫邪之色。 话音未落,秦素心手掌一挥,一道白光呈一弧形射向了那男子的下体,快如闪电一般。 只才一瞬,那男子便收起了笑声,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滚落到了地上,下体一片血红,显然已经成了断子绝孙中的一员。 第五十五章 爷爷饶命 快不快,光最快;痛不痛,断根痛! 惨叫之声响彻了整个百里家,顿时不少族中之人和家丁护卫奔向了此处。 才一入院,便瞧见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站在院中,百里渊赤条条地躺在二人身前,捂着下体,正在翻滚着哀嚎。 一名中年男子手持一把宝剑,大喝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百里家行凶?” 夭离嘿嘿笑道,刻意改变的声线:“百里渊作恶多端,我们来此乃是替天行道!” “父亲,救我!快快杀了这两个贼子!不,杀了男的,把那女的留下!” 百里渊放声大喊,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住嘴,孽障!” 那男子名叫百里云,乃是被夭离所杀的百里鸣长兄之子。 知子莫若父,这百里渊向来在洛城之中胡作非为,全是其母一手养成,他几次三番痛下心来欲教训这不肖之子,却每每被其夫人所阻。 儿子混账,老子可不混账,眼前的这两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百里家,显然非等闲之辈,尤其是站于后面的那女子,气息浑厚无比,修为赫然在贤道以上。 只见他抱拳说道:“二位,犬子纵然作恶多端,可终究还是我百里家的人,似二位这般不请自来,还伤了犬子的命根,不觉得有些过份么?” “过份?” 夭离闻言嘿嘿一笑,举掌为刀,劈出一道弧形气浪,落在了百里渊的双腿之上,顿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落入了在场众人的耳朵之中,昏死了过去。 “贼子尔敢!” 一名青年闪身而出,双掌生焰,合于一处,化作一道丈长的火焰刀斩向了夭离。 夭离神色不变,轻笑一声:“呵呵,常道六品?这么急着送死么?” 话音未落,反手向上一撩,元气化形,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接住了那落下的火焰刀。 兹兹,兹兹,兹兹…… 黑色手掌分出数道水流,只才一瞬便布及了整个刀身,火焰熄灭,露出了一把六尺长的弯刀。 咔咔数声,弯刀应声折成了数断,夭离轻轻一喝,碎刀反向射出,射向了那名青年。 还未等百里家的人反应过来,便听得一声惨叫,那青年从众人头顶飞过,落到了此处院子之外。 一时之间,百里家的人为之震慑,尤其是百里云更是震惊不已,眼前的这名男子明明给他的气息才常道修为,却能使元气化形,这可是贤道者的本事! 现在整个百里家族,只才剩下他和百里长青两位贤道者,本以为是二比一,现在看来是二比二,胜算一下子便落下了不少。 心念之间,不禁神念之力朝着身后瞟着,百里长青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说长青,长青便到,众人头顶又是飘过一物,猛然落地,正是那百里长青。 夭离笑道:“嘿嘿,小的不行老的来么?” 百里长青阴着脸,沉声道:“两位好本事,竟然在我百里家外布下了结界,是怕别人知道亦或者怕我百里家有漏网之鱼么?敢问我百里家与二位何冤何愁,竟惹得二位下此毒手!” 百里云闻言,顿时心中一惊,原来百里长青迟迟未到,是另有他因,心中不禁冒起了冷汗。 夭离笑道:“无冤无仇,我二人只是替天行道而已!夜深人静,街坊都睡下了,若是不设个结界,扰了街坊城主大人治我个扰民之罪,我俩岂不是做好事没落个好报么?” “既是如此,百里渊也已受到了应有的罪责,还请二位速速离去,我百里家的人自当没发生此事一般。” 百里长青阴着脸,咬着牙,在未摸清对方真实实力之前,显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肖侄儿赌上百里家族所有人的性命! 此二人能悄无声息地百里家外设下如此结界,显然做足了准备,不然也不会冒然就闯入此地。 正值他思量之际,夭离呵呵一笑,一脚踩在了百里渊的腿断之处,顿时百里渊疼得又醒了过来,哀嚎连连,不再奢求百里家的人能救他,反而向夭离发出了求饶之声:“好汉,英雄,爷爷!只要爷爷饶我一命,我名下的财产皆爷爷所有!” “孽障!你这个不肖子,看我不打死你!” 百里云一声怒吼,便欲冲将出来,却不料身后突然窜出一名妇人,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双腿,哀嚎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若要打死渊儿,你便先打死我好了!” 百里云身形一顿,垂下了扬起了拳头,仰天长叹一声,道:“孽缘,孽缘!” 夭离饶有趣味地盯着正在求饶的百里渊问道:“那你且说说,你名下可有哪些财产,若是说得你爷爷我动了心,指不定能饶你一命。” 那百里渊闻言,双手撑起身体不停地磕着脑袋,急声说道:“爷爷,爷爷,我说,我说!城东头北边第三条巷子到头的不归赌坊是我暗中所设,有专人接引各路赌客,每日可进千两白银。还有城西头的万花楼有我三成的干股,这几年我没少往里面送姑娘,可赚了不少钱,比之赌坊有过之无不及。还有,还有,城北的渊字米铺也是我开的,就是比起那殷家也不遑多让!还有,还有……” “够了!” 还未等他说完,夭离忽地高喊了一声。 百里渊闻言露出了喜色,以为自己的私产打动了夭离,舔着脸问道:“爷爷可还满意,可否就此饶我一命?” 夭离笑眯眯地问道:“那送去万花楼的姑娘你是从何处掠来的?” 百里渊嘿嘿笑道:“爷爷放心,这些姑娘都是良家女子,我有卖身契约在手,即便是官府追查,也定然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那些契约何在?”夭离问道。 百里渊一脸谄媚,强忍着身上疼痛,拿手指着屋里道:“在房中墙上字画背后有一暗格,暗格内设有一开关,按下开关便能打开我房中的暗格,那里面便有……” 他话音未落,秦素心身影微微一闪,便又回到了房中,找到了那开关,猛然按下,白墙一分为二,眼前的景象直令她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 第五十六章 两不相欠 暗房之内牢笼林立,而在那一个个牢笼之内,赫然囚禁着一名名各色的女子。 那些女子多是衣不蔽体,形色惨淡,显然之前都遭到了非人都的待遇! 麻木的双眼看向了秦素心,非但没有一丝惊喜,反而露出了恐惧之色,蜷缩起身体,不停地往牢笼后方挤着。 “百,里,渊!” 房内传出了一声厉喝。 一道白光陡然飞出,是一把元气所幻化而成的飞刃,直射那正在暗暗窃喜的百里渊。 凌迟! 白刃所过之处,飞起片片血肉,顷刻之间,百里渊便死了个透彻。 百里家族之人又怒又惊,但均是没有一个敢上前的,这百里渊平日里除了在外胡作非为,在家中可也没少做恶,若非看在他乃家中长孙,早已经不知被人唾弃了多少回。 一名名各色的女子跟在秦素心身后慌慌张张地从房内鱼贯而出,看得百里云面皮发烫,只恨自己无能,没能早些亲手宰了这忤逆之子,任由其犯下如此罪孽! 夭离眼皮微跳,寒声道:“百里渊十恶不赦,死有余辜,你们百里家教子无方,养了这么一个祸害,你们说,我该治你们个什么罪责?” 百里长青阴着脸,沉声道:“两位,得饶人处且饶人,正凶已然伏诛,难道两位当真要把事做绝么?” “哥哥!” 秦素心喊了一句。 夭离一摆手,止住了她继续往下说,现在这丫头已然被怒火烧了心,他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做什么,如今的百里家族在他兄妹眼中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可若是就这般全杀了,那自己与恶人有何异处? 且此处毕竟乃是在洛城之中,若是百里家一夜灭族,莫说赵城主会追查,想必还会惊动到州府乃或是京都,毕竟这百里家还算是有些底蕴的。 夭离嘿嘿一笑,说道:“既然百里家当家的都这么说了,那这个面子我二人自然是要给的!今日我便只取百里渊一人性命,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之内举族牵出洛城向西,离开大俞的国土!” “好贼子,欺我百里家中没人么!” 人群之中顿时发出喝问之声。 一时之间,刀剑晃眼,符术横飞,直冲夭离兄妹二人。 但听得嘿嘿一笑,众人眼前一花,一面硕大的铜镜凭空而现,将射来的刀剑符术皆尽吸入了镜中。 “灵器?” 百里长青脸色一变,顿时有了一种想死的心。 灵器可是圣道修士才能拥有的,怪不得眼前的这名男子虽然给人以常道修为的感觉,却能施展出贤道境界的元气化形的本事,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他扮猪吃老虎。 夭离心中嘿嘿一笑,镜心这厮做事倒做得挺像,改变了自己本体的外形,还模拟出了其他灵器的本事来。 “长青,我们认了吧。” 就在这时,百里云忽地开了口,心中一片死灰。 可话音未落,却听得一声怒骂:“窝囊废,孬种,没用的东西!跟你那死鬼老爹一个模样,怪不得做不了这百里家的家长,活该一辈子被人踩在脚底下!呸!死了儿子不报仇却想着逃跑,百里云,我当初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种没用的东西!” 百里云此时面容惨淡,已然没了相争之心,淡声道:“王凤芝,是我百里云配不上你,拖累了你半生,明日我便与你休书一封,你休我也好,我休你也罢,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哈哈!两不相欠?你给我滚开!” 那妇人一把便撞开了挡在身前的百里云,面目狰狞,形若疯癫,举着一只右手,手中拽紧了一个东西。 百里云见此,忽地神色大变,高声喝道:“王凤芝,你想做什么!为了一个孽子,你想拉上我们整个百里家陪葬么!” 话音未落,其旁的百里长青身形一闪,顿时出现在了那王凤芝的身边,急急伸出一手便欲去抢夺她手中之物。 王凤芝桀桀怪笑,身上猛然爆射出耀眼的青光,百里长青手势一顿,又飞快地闪到了一边,只见他的指尖多了几道焦黑之色。 “哥哥小心,这王凤芝乃是青州汜城王家之女,这王家相传乃是代代相传的青木之体!”秦素心在身后传音道。 青木之体? 夭离微微眯起了双眼,这青木之体乃是大俞境内出了名的灵体,是容纳各种妖兽魂魄的不二之选,没想到这百里家竟然跟青州汜城王家扯上了关系。 看来,这百里家是想借王家的血脉,更好与那妖兽祸斗契合,以期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实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叫他们生了个百里渊这般十恶不赦的孽子。 一念之间,不禁暗自庆幸,得亏长牙精通偷梁换柱之术,令他兄妹二人改变了自身的元气气息,只要这里没有至道者,就绝无可能发现他二人的真实身份。 而就在这时,对面的王凤芝已然变成了一团人形的青光,叫人再也瞧不清她的尊容。 青光之内,只听得她念念有词:“以我之躯为尔之体,以我之血为尔之食,以我之魂为尔之命,惶惶妖魂魂归来兮,青青灵木木助火兮……” 每念一句,她身边便凝出一个青绿色的古怪符文,涌向了她手中所拽之物。 未及十息,只听得桀桀一声怪笑,王凤芝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赤中带青的火焰。 那火焰左凸右凹,不刻间便变成了一只硕大的祸斗,约有三丈之巨,直令百里家中之人向一旁飞退而去。 “百里鸣呢?怎么那老东西没在家?区区一个常道九品和贤道五品的道者,就叫你们没辙了?” 那祸斗口吐人言,张开了血盆大口。 夭离目露精光,暗道一声:“圣道三品妖兽!” “妖圣大人,族长于数日前被人杀害了。” 百里长青挺身而出,恭敬地对着它说道。 “嗯?” 祸斗轻咦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夭离兄妹二人。 百里长青轻咳一声,说道:“妖圣大人,此二人并非杀害族长的凶手,凶手乃是秦家新认的义子夭离。” 闻言,那祸斗冷哼一声:“废物,蠢材,没事去招惹那秦家做什么,那秦家祖上可是出了极为了不得的修士的!哼!当真是一群废物!也罢,既然来了,那我便帮你们杀了这二人,但事后可别忘了那祭品!”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百里长青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道热痛之色。 夭离嘿嘿笑道:“大黑狗,你要什么祭品?不妨说说,说不定我二人能给你更好的。” 那祸斗身为妖兽,其寿元比起人类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年,它微微一打量四周的环境,便察觉到了太乙分光二剑所布置下的幻阵,心知这对面的这两个小人儿定然还藏着什么后手,不然不会在见了它的修为之后,还能如此镇定。 第五十七章 一名魔仆 桀桀一声怪笑,刮起了一股腥臭无比的气味儿。 那祸斗嘿嘿笑道:“个头不大,口气不小!告诉你们也无妨,这百里家所献出的祭品乃是五对五行主火的童男童女。嘿嘿,小子,你若能开出更高的价,我倒是能卖个面子,饶你们二人的性命!” 夭离闻言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专食各种火焰的妖兽竟然还要吃人,听这口气,已然不止吃了一回。 百里啊,百里,该当你们此族有此一劫! 一念及此,却是嘿嘿一笑,说道:“若是我我再加一个条件,你将百里家的人都杀光,我许你更多的祭品如何?” 那祸斗闻言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成!我与百里家签有魂契,顶多只能饶你们二人性命。” “既然如此,那这祭品我便不出了,你不杀,我自己动手便是!” 话音未落,夭离单指一弹,陡然射出一道火焰,那火焰在空中飞旋,好似一道利箭,赫然乃是红莲业火所化。 顿时,祸斗身后发出数声惨叫,几名百里家族之人应声倒地,身体之上均出现了一个一指粗细的血洞,血洞边缘那残留的火焰不减反增,向着其身体其他部位游去。 一见如此,顿有人伸以援手,想将火焰扑灭,却不料引火烧身,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火人。 百里家族乃是因火得名的道者,但在此火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只才十数息,那几人便烧了几团黑炭! 祸斗怒吼一声,露出了森森尖牙,便欲冲飞过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龙吟,一条五丈之巨的青色神龙凭空而现,拦住了那祸斗的去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现在长牙也只才圣道三品的修为,可他乃是货真价实的龙族,妖族之中的皇族,一经出现,便叫那祸斗吓了个激灵,身体飞退了数十丈,把身后的院墙都砸倒了一大片,与长牙刻意保持了一大段距离,微矮着身体,四肢不住地颤抖着。 那祸斗颤声道:“大……大……大人,小妖不知您在此,多……多……多有冒犯。” 长牙冷哼一声,道:“小爬虫,靠边站,莫碍了我家主人做事!” “是,是。” 祸斗的大脑袋飞点着,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闻言,百里家的人终于都变了脸色,这只祸斗乃是他们百里家最后的底蕴,现在连它都缴械投了降,那百里家岂不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而就在众人一脸愁容之时,百里云不退反进挺身而出,手中拽了一颗血红的珠子,珠子内一只迷你的祸斗正在左突右冲。 此珠一出,那祸斗妖王顿时变了脸色。 百里云状若疯癫,痴痴笑道:“火玄,你当真要置我百里家于不顾?” 说话之间,手上不禁使出暗劲,咔嚓嚓数声,那颗血色珠子的表面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祸斗妖王脸色大变,急吼道:“百里云,你瞧清楚些,不是我不想打,实在是我打不过啊!” “嘿嘿,好一句打不过!打不过便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百里家族之人死伤殆尽么?好,好,好!若是如此,我们百里家不妨拉个垫背的!” 说话之间,手上暗劲又重了几分,珠子之上裂纹加深,渗向了珠子内部。 那珠子不知是何物所做,竟然与那珠内的小兽长成了一体,只才一瞬,珠内珠外,两只祸斗身上均出现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裂口处一片殷红,鲜血直流! “百里云!你好胆!” 祸斗妖王眼中露出一股狠戾之色。 忽地,只见它仰天长啸一声,在它眉心处出现了一个血色小点,呲牙咧嘴,面色狰狞,似乎痛苦异常。 嗖的一声,那眉心的血色小点脱体而出,在空中炸出了团血雾。 而与此同时,那百里云手中的血色小珠已然碎成了数块,但他的脸色却变得惊恐万分,喃喃道:“你怎么也会舍生斩业大法?不,这不是舍生斩业大法,你这妖法!哈哈,妖法!” 百里云周身元气一荡,顿时变成了披头散发之姿。 再看那祸斗妖王,身形缩小至了一丈,气息掉落到了贤道六品。 夭离目运精光将适才所发生之事瞧得清清楚楚,这祸斗竟然偷学了百里家的舍生斩业大法,还不知从何处偷得了一条血蛊。 别人乃是以血肉饲这血蛊,以壮自己魂魄之力,从而能更好地契合各种妖魂。 但它却竟硬生生地将自己的魂魄又分出了一道,并将那与百里家族所签订的魂契之约藏进了那道分魂之中,进而利用这血蛊承载住了它的那道分魂。 而百里云手中所拿的正是它与百里家签订魂契所分出的另一道魂魄,此分魂与它主魂相连,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适才它在此危急之时,以自身血肉和修为为代价,斩断了那血蛊与自身的关联,令那血蛊替自己承受了那魂契之约——一陨俱陨。 夭离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开口说道:“也罢,今日我心情好,只要你们答应我适才所提的条件,并交出历来负责给这孽畜提供祭品之人,我便饶你们一命。” 话音落地,百里家的人齐刷刷地向后退出了一大步,只留下了百里长青和百里云二人还站在原地。 “就只有他们两个?” 夭离眉毛一挑,咦道。 闻言,一名护卫打扮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回道:“回……回大人,是百里长青一人负责的。” “哼!狗奴找死!” 话音未落,百里长青身子未动,反手一撩,一把红色的飞剑凭空而现,只才一瞬便刺穿了那人的胸口,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那人轰然倒地,显然已一命呜呼。 夭离双眼微眯,轻笑道:“好个百里长青,竟然隐匿了修为!” 百里长青哈哈大笑,气息赫然从贤道四品攀升到了贤道九品,周身气血自其百窍之中流出,在其身体表面翻涌形成了一件血色的铠甲,铠甲之外缭绕着丝丝黑气。 “哥哥小心,这是魔道功法!” 秦素心传音提醒道。 可话音还未落,便听得一声惨叫,那百里长青竟然将魔抓伸向了其旁已然痴癫的百里云! 摄魂夺魄,食人元气! 夭离双目一凝,神色一怔,心中有了一个答案。 百里长青并非天命内格的逆生者,这魔道功法乃是有人刻意传于他。 现在的他,只是一名魔仆! 第五十八章 两个哥哥 转瞬间,百里云竟连丝毫的反抗都没有,便一命呜呼,变成了一具干尸。 夭离双目一凝,轻笑道:“百里长青遁入魔道,该死!” 话音未落,长牙长吟一声,巨大的身躯猛然而动,快如一道青色的闪电。 眨眼间,千百道青光从四面八方射过百里长青的身体,那血色铠甲好似无形之物般,竟然未能提起丝毫的抵抗,便生出了无数的裂痕。 “哈哈哈!你们杀不死我的,你们杀不死我的!” 百里长青化作无数碎块的身体,在下一瞬便又凝聚到了一起,那丝丝黑气正在飞快地修补着血色铠甲之上的裂痕。 如此异象,就连长牙也不禁发出了一声轻咦。 而就在这时,百里长青的身体发生了变化,血肉涌动,骨节异位,数息之间竟然长至了三丈之高。 赤面獠牙,头角峥嵘,未有盔甲覆盖的身躯之上竟然长出了片片如拳头般大小的黑色鳞片。 桀桀一声怪笑,只见他双掌后翻贴到了自己的双胛之上,大喝一声,从其两侧肩胛之处竟然抽出了两把骨刀,刀长一丈,冒着赤色的火焰。 百里长青阴声怪笑,修为赫然突破了贤道九品巅峰,踏入了圣道,而此时在幻阵之外的上空,乌云凝聚,雷电隐隐,赫然乃是天劫降临的征兆。 夭离终于变了脸色,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百里家竟然藏着一位魔仆,且还在此时破境踏入了圣道之列! 这百里长青显然打算是破罐子破摔,只要天劫落下,这百里家外所布下的幻阵和结界定然会被破去,而到那时即便他的身份会被暴露在整个洛城人的眼中,但他对面两个夜闯百里家的贼人也定当插翅难飞! 不仅如此,夭离微微一思,这厮身为魔仆就有如此厉害的手段,其主人修为定然更加了得,说不得还是位至道者,且此时就隐藏在洛城之中。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禁一凝,小小的洛城竟然藏龙卧虎,这看似平静的天下,终于又要再起波澜了么? 而在其身前,长牙以神魂虚体之形还在不断地攻击着百里长青魔化后的身体,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劳,其身体分分合合,气息正在逐渐稳定。 忽地一声娇喝,秦素心陡然出手,没了神剑太乙,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可使出星陨和一切有关于秦家柳家的功法招数,她只得以自身玄气为仗,化作一道数丈长的白色光刃砍向了百里长青。 百里长青脸色一变,似乎在这白色光刃之中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一念及此,不敢托大,双臂交叉利用手中的骨刀挥出了一道十字火焰斩,赢上了那袭来的白色光刃。 轰然一声巨响,一股冲天的气浪自二者相交之处向着四周席卷而出,宛若飓风海浪一般,直吹得众人东倒西歪,体内气血翻涌,元气躁动不安。 百里长青巨大的身体微微向后退出了半步,但秦素心却猛然向后退出了十丈之距,酥胸起伏不定,口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体内气息显然紊乱了不少。 但那百里长青体内却也不是好受,适才一击纵然他使出了十成功力,但这白色光刃实在妖异,竟然仍旧有不少绕过了他的十字斩,射入了他的身体之中。 那白光入体,赫然令他残破身体的恢复速度变慢了不少,不止如此,那白光如附骨之蛆一般,顺着其血脉经络游到了其丹田之内,正在侵蚀着他正在刚刚成形的金丹。 “你怎么样?” 夭离飞身到了秦素心的身旁,扶住了她的娇躯,一脸关切。 而此时,长牙得此嫌隙,自然不会错过如此好的机会,加快了攻势,现在他受制于身体的限制,只可令百里长青身形受阻,无法分身向夭离兄妹二人发出攻击。 就在这时,只听得天空之上猛地传来一声怒哼,哼声不大却格外清晰,落在众人的耳中不禁心神一震。 夭离抬头一瞧,只见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袍人,身下无器无物,竟然是御空而行! “主人救我!” 百里长青对着那空中的黑袍人嘶喊道,他身体的愈合速度正在越来越变,身体上的裂纹正在逐渐变粗,他的金丹也正在一丝一毫地变小变淡。 同时那天空之中的天劫乃是冲他而来,他体内的元气可以遥遥地感应得到,故此在眼见这黑袍人出现之后,便发出了求救之声。 夭离闻言暗道一声不好,低呼道:“这人是百里长青的主人?” 可话音未落,却听得一声呵斥:“呆小子,心儿受人欺负,你还愣着做什么!” “哥哥!” 秦素心忽地挣扎着站起了身来,不可置信地对着天上喊道。 此话一出,不单夭离怔住了,就连对面的百里长青也怔住了。 只听得他惨笑道:“哈哈……哈哈……你们竟然是兄妹!你叫她心儿……心儿,心儿,莫不是秦家之女秦素心?哈哈……我真傻,真傻!秦元,你为何要害我百里家族?” 秦元! 区区两个字,却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两个字乃是洛城的禁言,虽然众人都知道秦家有位公子入了魔道,不知生死,可在柳相决定的权利之下,秦元就好像在众人心中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 至此,夭离和秦素心的身份终于暴露了! “小子,你还打算心慈手软,留活口么?” 秦元衣衫鼓鼓,不咸不淡地问道。 夭离沉默不语,似乎仍在思量着什么。 秦素心仰天怒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元嘿嘿一笑,却是没有作答,反而接着对夭离说道:“小子,你放心大胆的杀,有我在,今夜之事谁都发现不了!” 话音未落,空中陡然闪出两道流光,太乙、分光回到了夭离和秦素心的身边。 结界不再,幻阵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色,叫人瞧不清百里家之外的景物。 顿时,有人心中生出了逃跑之心,奔向了那无尽的黑暗之中,但就在他们的身体触碰到那黑暗的一瞬,他们的身体便如粉齑一般,在一阵晚风的吹拂下,化作尘埃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第五十九章 左右为难 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在夭离的心中荡漾开来,他的心还是乱了。 这自始自终都是那秦元一手策划的,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但他这是为了什么? 事已至此,夭离已无退路,若是放任百里家族之人离去,只怕会给他和秦家带来无尽的灾祸! 一剑在手,杀意顿起。 嘱咐心儿在此候着,看护着这些适才救出的女子,同时暗中命长牙继续缠住那百里长青。 体内反斗疯转,将劫力飞快地转化为元气,涌入了他手中的神剑之中。 脚下灵魅天舞在现,身体化作了一道残影,犹如鬼魅一般在人群之中穿梭,顷刻间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百里家族之人一个接着一个倒向地面,脖颈处均出现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一击致命! 凭夭离现在的修为,犹如狼入羊群,心理上的奔溃使百里家族之人再也提不起半点的反抗之心。 终于,在一声叹息声中,夭离停住了身形,在场的百里家中之人除了百里长青,均身死道消,尘归尘土归土,魂飞虚无。 “长牙,你退下吧。” 夭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知秦元的心思,这百里长青势必要死于他手,才会令其满意。 可百里长青之后呢?这百里家中躲藏的那些老弱妇孺也终难逃此劫! 将心一横,猛然踏出一步,体内元气疯狂地涌入了手中的神剑之中。 没有华丽的招式,也没有凌厉的剑意,一剑斩出,那百里长青竟然露出了一副解脱之色,未作丝毫抵抗,欣然接下了此剑。 百里长青慌了,一剑过后,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肉身已毁,魂魄却分毫无伤,正晃晃悠悠地悬浮于半空之中。 夭离也是一惊,不知为何会如此。 秦元呵呵笑道:“小子,魔魂可不是一般的魂魄,你这神剑虽好,可终究修为差了些!把你那怒火心链使出来,或许会有帮助。” 奸计!一定是奸计! 夭离心中生出了一股后怕,不知这秦元是从何得知他拥有怒火心链的? 见他未有回话,秦元接着说道:“小子,不信你大可拿你手中的剑再试试。” 醉翁之意不在酒,秦元显然是冲着夭离来的,秦素心心明神亮,猜出了秦元的来意。 脆声说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元呵呵一笑,回道:“傻丫头,有些事只有去做了才了明白,不是吗?” 夭离闻言一步踏出,不再犹豫,掌中红光一闪,一条血色长链陡然射出,不偏不倚将那百里长青的魂魄捆了个正着。 这时,百里长青终于不再是那么一副欣然求死的表情了,全身筋挛抽搐不止,面色狰狞痛苦不堪,长链所捆之处一片焦黑,直透魂魄深处。 夭离体内的反斗再次倒转形成了一股吸力,百里长青的魂力顺着他手中的血色长链徐徐涌入了他的掌心,从经脉之中流入五脏六腑再汇聚在他丹田之中,一丝一缕地皆尽化作了他丹田之中的元气,但却是红色的,正徐徐不断地被吸入他的反斗之中。 怒火心链依旧傲娇无比,依旧不服夭离管教,只吸不停,不一会儿便将他消耗掉的劫力补满了,可却未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身体之中,离精儿也毫无反应,似乎因秦元的到来而刻意躲了起来。 呵呵,这小弟,可一点也不担事儿! 双目微斜看向了长牙,却发现长牙正一脸警惕地盯着天空之中的秦元。 他感受到了夭离的目光,回音道:“主人,此人便是之前在洛山对我下命令之人。” 而与此同时,他体内亦传来了一道声音:“主人,此人便也是在那洛河之上对我下命令之人。” 闻言,夭离的心中终于掀起了惊涛骇浪,这秦元到底在这几年之中经历了什么?竟然能有如此手段! 但他为何却处处针对自己呢?难道是因为自己成了秦家义子,威胁到了他在秦家的地位? 不过,他很快便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想。 对了,是他身上的秘密,那些连他自己都还未知晓的秘密! 夭离神色一怔,但眼下要紧的却是这不听使唤的怒火心链,自己体内的劫力并非十分亏缺,这百里长青的魂魄已然达到了圣道级别,若是任由心链吸下去,只怕会落得个爆体而亡。 一念及此,不禁看向了天空中的秦元,若是他想自己死的话,又岂要如此麻烦! 再者秦素心还在身旁,且三人均已挑明了身份,若是他真心关心心儿这个妹妹,又怎会当着他的面加害自己呢? 一连串的问号涌上心头,怎耐自己的宝贝却不听自己的使唤,现在只能两眼一闭干着急了。 忽地,秦素心扬起了手中之剑,夹带起此间的天地元气,斩向了百里长青的魂魄。 她之前已从夭离的口中得知了他是如何击杀那百里长风的,只要将源头毁了,夭离便自然能停止吸收那魂力了。 “心儿,你退下。” 秦元云单手轻轻一挥,便将她的一剑风轻云淡地卸到了一边。 轰然一声,百里家的房舍倒塌了一大片,房踏之处顿时传来了不少惊呼和求救之声,但却也只是一瞬,那一剑所形成的毁灭之力便让那些受困之人魂归极乐。 砰的一声,秦素心手中的神剑掉落到了地上,脸色煞白,嘴里喃喃道:“我又杀人了……” 秦元轻轻一叹,道:“心儿,你就当真这般喜欢这小子。” 闻言,秦素心猛地又回过了神来,是啊,自己是这么地喜欢夭离哥哥,为了他错杀几人又如何! 一念及此,她不禁又捡起地上的神剑太乙,将剑身一横,落在了自己凝如羊脂般的脖颈之上,颤声道:“哥哥,求求你不要为难他,好么?若是……若是哥哥不听,心儿……心儿便先死在哥哥面前!” 语声虽颤,但心意却决。 夭离闻言神色大变,大呼道:“心儿不可!快快将剑放下,莫要做傻事!要相信你哥哥,他不会伤害我的。” “当真?” 秦素心语声一变,手中握着的神剑不禁微微一松。 “心儿,若是我杀了他,你便杀了我如何?” 秦元说道,语声之中尽是一片柔色。 秦素心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神剑,雪白的脖颈之上赫然出现了一条血痕,只听得她喃喃道:“哥哥,心儿怎么会杀你呢?你是我的哥哥呀!心儿宁可和夭离哥哥一同死去,那便再也不用和他分开啦!” 第六十章 天降美男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夭离闻言自是满心感动,但苦于身体受制,无法动弹,只能向秦素心投去一片柔情。 秦元只见轻叹一声,虚影一晃间便落到了夭离的身后,说道:“小子,敞开肚地吸!对你体内的黑莲有好处!” “什么?” 夭离不禁神色大变。 这秦元竟然连他体内存有黑莲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莫非在秦宅之中有他的耳目眼线? 不可能! 即便有眼耳目眼线,但以他谨慎提防之心,他人是怎么会知道他体内的黑莲的呢? 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好似别人手中的牵线木偶一般,所有的一切均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目色越发变得迷离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说着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清楚的话语。 而其对面,百里长青的魂魄正在逐渐变小变淡,他体内的元气越积越多,反斗已经停止了吸入,他的丹田被胀得满满的,好似要炸裂了一般,可那黑莲却依旧没有要现身的迹象。 这时,站于他身后的秦元不禁轻咦一声,说道:“嘿嘿,有点意思!看来你的体内又生出了其他的变数!” 说罢,只见他单掌落到了夭离的后背心处。 咚咚,咚咚,咚咚…… 夭离的心脏陡然加快了跳动速度,同时并伴着急速的膨胀和收缩。 顿时,夭离觉得呼吸一紧,双目之中开始变得昏暗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在他脑海之中传出,霎时间,一股无形的气浪自他身上席卷而出。 秦元闷哼一声,身体直直飞退。 秦素心见此一声娇喝,不再刻意隐藏自己的修为实力,在一瞬间便用星陨符笔在其身前写下了数道灵符,将身后的一众解救而出的女子护在了其中。 墙倒房塌,气浪过后,方圆百丈之内尽是一片残垣断壁! “啊——!” 夭离发出一声怒吼,身体冲天而起。 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掌中的怒火心链已经将百里长青最后的一点残魂吸入了他的体内。 眨眼之间,他便冲破了秦元布下的无尽黑暗,一头扎进了那天空之中还未退去的雷云之中。 天空之下,百里家族之中,秦素心喘着粗气,显然耗费了不少玄气和体力。 只听得她怒喊道:“夭离哥哥!” 而在不远处,在一片残垣断壁之下,一阵碎石飞射,轰然一声,秦元跳将了出来。 披头散发,气息微乱,一身黑袍之上出现了不少残破之处。 “有意思,有意思!竟然是双魂之体!” 秦元仰天长笑,形若疯癫。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用反元,便能生斗!怪不得他五行相逆,阴阳互颠,却能存活至今!哈哈哈,老头子,有你的!怪不得你参悟了无上魔法……” 秦手舞足蹈,似乎发现了什么令其欣喜万分之事。 而此时在那雷云之中,夭离身上的衣衫在雷电的轰击之下已然化成了粉齑,只见他四肢大张,迎着那雷电放声大吼。 虽说这雷电只才是贤道进阶圣道的小雷劫,但威力却实是不可小觑,若是让它落到地上,只需一道,便可令方圆一里之内寸草不生。 但在眼前,这雷电轰击在夭离的身上,却只留下了道道焦痕,那些焦痕在转瞬间便恢复如初。 现在,夭离赫然发现他的神念竟可以穿透反斗,进入他的虚体之中,虚体之内无血无肉无骨,皆是黑乎乎的一片。 在这黑乎乎的一片之中,正不时地闪出无数的金色电弧,那些电弧似乎受到了虚体的感染,在一闪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但夭离却可以清清楚楚地感知到,这些电弧并非消失,而是被这黑色同化了,雷电之力仍在,只是变成了黑色罢了。 “哈哈哈哈!我的气窍全开了!” 夭离放声大笑,在实体之中感受不到的气窍,竟然在虚体之中出现,且其不知用何种方法疯狂地吞噬着身体之外的雷电。 他看向了自己的丹田之中,黑莲仍旧毫无反应,但在他脑海之中,“无”却再次出现,双腿盘膝而坐悬浮在脑海之中,其身后的太极图案正在徐徐转动着。 旋转之间,他赫然发现在两条阴阳鱼的脸部,两个一黑一白的小点正在悄然成形着。 身体之外,雷电越劈越少,雷云也越来越淡。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雷电消失了,雷云散开了,阴沉的夜色之中忽地破开了个口子,一束月光斜斜洒落,照在了夭离的身上。 而此时,反斗生出了一股吞吐之力,扯着他的神念到了他丹田之中,与神念一道的还有一颗黑乎乎的珠子,其上缭绕着仿若闪电般的黑弧。 “金丹?” 夭离惊呼道。 转念看向了脑海之中,“无”不见了,太极图案也不见。 “不对!” 他赫然发现自己正在下坠,这不是金丹,若是金丹的话,那他可是能御空而行的。 但他几番尝试之后,发现自己的元气程度依旧只有常道九品,气海未成,无灵可化。 千丈、百丈、十丈…… 他终于又要回到地面了,奇怪的是那道月光却如影随形般,单单只照在他头顶。 就这样,惊人的一幕发生了,一名赤身裸体的美男在一束月光的照射下从天而降,长发飘飘,身形修长健硕且甚为白嫩。 “夭离哥哥!” 秦素心惊呼一声,便冲向了他,全然不顾及他现在的状态。 夭离闻言耳根子一红,急急转过了身去。 而不远处的女子则是发出了一阵惊呼,她们都是良家女子,皆是学过三从四德的,眼前的这一幕不啻于污人耳目之景。 秦元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的确很神秘,老头选你,没错!” 说着,只见他徐徐升到了空中,接着说道:“你们走吧,这里交给我就是。” 闻言,秦素心抬头问道:“哥哥,那这些女子该怎么办?” “放心,我会只抹去她们的记忆。” 秦元淡淡地回道。 “多谢秦元兄。” 未待秦素心回话,夭离抱拳道,身体之外多了件衣服,乃是由秦素心的玄气幻化而成。 说完,拉着欲言又止的秦素心便趁着夜色离开了百里家族。 第六十一章 魂珠之妙 夭离兄妹二人一走,秦元便施展法术,果如他承诺的那样,只是将那些女子关于今夜记忆抹去,并未伤及她们的性命,并将她们安全地送出了百里家。 一堆瓦砾之下,幸存下来的妖王火玄徐徐探出了脑袋。 一阵东张西望之后,确定那倒霉催的三兄妹走了之后,才爬出了身来。 自语自语地嘟囔道:“晦气,真是晦气,当真是流年不利,碰到了这三个扫把星!哎,可怜了我的两道分魂,可怜了我那苦苦修来的元气……” 话音未落,但听得一声冷哼入耳,顿时吓得它一个激灵,这个哼声似曾相识! 猛然抬头,只见秦元不知何时又去而复返,静悄悄地悬浮在了它头顶三丈之距的地方。 “我该死!我嘴贱!我不是个东西……” 火玄能屈能伸,后足着地直立而起,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对着自己毛茸茸的狗脸便抽起了嘴巴子。 啪,啪,啪…… 抽得有声有色,声音传出老远,直抽得它自己鼻青脸肿,满口狗血。 足足抽了小半个时辰,秦元才喊了停,开口说道:“小爬虫,你的命我可以留着。” “谢大人不杀之恩,谢大人不杀之恩!大人若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小妖的,大人尽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妖我定是没半句含糊的!” 火玄如小鸡啄米般连磕着响头,模样要有多怪便有多怪。 秦元轻轻弹了一指,一道黑色的流光飞入了它的口中,咕唧一声,直如脏腑。 顿时,火玄身体一顿,继而露出了狂喜之色,它逝去的修为正在恢复,它残破的魂魄正在补缺,但狂喜之中却有着一丝无奈和苦楚,因为它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魂魄深处正有一个烙印在逐渐形成。 “去,将百里家的活口都杀了,处理好此间的事宜,便去暗中护着秦家的商队!” 话音落地,秦元凭空消失,夜色空空荡荡,好似他从未来过此处一般。 火玄依令而行,一刻之间,百里家便再也没有一个活口了。 四周依旧是无尽的黑暗,秦元的术法还未消失,火玄升到了空中,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身下甚为熟悉的百里家喷出了浓浓的焰火…… 春风一夜醉人梦,梦醒时分了无痕。 洛城之中炸开了锅,一大清早便传说了百里家族一夜之间倾覆,连一个口活都没留下,所有尸体均被烧成了黑炭,一触就碎,当真是怪异至极! 虽说洛城乃是大俞国中一个不入流的小小边城,但好歹也还是有些底蕴的,怎么就没一个人发现呢?且护城大阵完好如初,在昨夜并未发生异样。 昨夜守城的士兵均也是一头雾水,城中设有望楼,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皆能瞧得一清二楚,可这百里家如此大的火却愣是没有丝毫的动静,当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昨夜洛城来了一位至道或至道以上的道者,否则怎能有如此大的本事?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也不知这百里家族到底得罪了何人,竟然招来灭门之祸! 而此时在秦宅之中,夭离和秦素心已然起床,秦素心一如既往地前去私学上课,夭离则禁足在家抄写大俞律法。 昨夜种种历历在目,夭离在大还心镜之中边练边发呆。 神念内探,瞅着自己丹田之中那颗黑乎乎的珠子,心中思绪飞转,镜外四个憨憨已经逐一问过,均不知此珠的来历,黑莲还是没有反应,显然也是指望不上。 那太极图案倒是变得即招即出,但那“无”却是不见了踪影,喊了半天也没反应。 夭离不死心,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元气探向了那珠子的表面。 兹兹,兹兹…… 黑色小珠似乎脾气不好,跟怒火心链一个德行,他的元气才一触碰到它,它便生出了反斥之力。 几番尝试无果,夭离终于败下了阵来,心道你给小爷等着,早晚小爷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回过神来,专心练字。 呵,笔如龙蛇,只才一夜,自己的龙文竟然就提升到了如此的境界? 等等,不对! 没了“无”的帮助,怎么自己的魂魄怎么如此强健? “这是……” 夭离赫然发现,他丹田之内的黑色小珠有了动静,它表面那如闪电般的黑弧延伸了开来,好似无数的根须一般,涌向了它的全身各处,以周天之行汇聚到了他握着毛笔的掌中。 这是魂力! 猛然间,两个字眼在他脑海之中浮现——魂珠。 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秦元的布局? 有了这魂珠,即便他没了“无”的帮助,他亦可写出龙纹来! 但下一瞬,另一个问题涌上了他的心头,魂珠有两种,消耗型和伴生型,不知自己丹田之内的这颗魂珠是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