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鸸鹋鸸鹋我是鸵鸟》 第1章 鸸鹋，鸸鹋，我是鸵鸟 把最后一笼小鼠的垫料换完，天已经黑了。我扭了扭酸痛的老腰，脱了手套。不经意间瞄到一眼手机：12月22日，这么说今天是冬至节。 锁上实验室，我琢磨着今晚上还是去吃焖饭吧。 这里地处闹市，商店里头总是满满的人气，更何况今天是周末。欢快的音乐，挽着手臂的情侣，餐馆门口排队的人，仿佛大家都理所应当很开心一样。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池鸸鹋，女，大龄，单身，工作飘摇，毕业遥遥无期，性格阴暗，略偏激，日常丧。丧得久了，那些伪善，恶毒的眼神，深深扎在我的心里，就跟手指上的倒刺一样，让我耿耿于怀。 不，这绝不是一个天上掉下一坨狗屎砸在屌丝头上的甜宠故事。我深信，我没这运气。 我塞了一口肉在嘴里，手机一亮，跳出数条信息来。 “鸸鹋，鸸鹋？” “哎哟嘛，真是你？” “终于找着你了！” …… 他（她？它？）的头像是一只巨丑的鸵鸟，从昨天半夜开始就一直发这样莫名其妙的消息。并且，孜孜不倦。 “鹋鹋？说话？” “鹋鹋？鹋鹋？” 现在的骗子都这么有耐心了么？我强忍着想摔手机的愤怒，毅然关了机。 打开家门，顺手开了灯。一张毛茸茸的脸忽然凑到我的面前，四目相对，它长长的睫毛冲我妩媚地眨了眨。 我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出门去。 “鹋鹋？”手机一亮，信息又来了。我刚明明关了机？！ “你？！”我盯着他一双有神的卡姿兰大眼睛，心情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12月22日，冬至节。我从实验室独自回家。现在，我的面前站着一只……鸵鸟。没错，鸵鸟！ 难道这是老娘怕我寂寞，给我买的“宠物”？特意赶在冬至节这一天，给我放在屋里，要给我一个大大的惊……吓？！这脑洞也…… 我咽了咽口水。 “鹋鹋，怎么了？”鸵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见着我不高兴吗？” 说，说话了……这只鸵鸟，说……话……了…… 我的头嗡了一下，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哎？你不舒服？”鸵鸟又凑了上来，关切地歪头看着我。 我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忽然觉得背心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第2章 这是坑我的吧? 我的嘴被包子塞得鼓鼓的，对面的鸵鸟也是。 桌上的盘子里仅剩下一个包子，他毫不客气地叼了起来，吧唧吧唧嚼着，还不住地赞着：“好吃，好吃！” 哎呀妈，鸵鸟吃包子…… 我扶了扶额头，瞥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顶着两只傲人的黑眼圈。 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试图跟他理清楚这件事情，然而，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进展。 鸵鸟自称叫做赤乌，他来找我是因为他要带我去一个叫鱼家客栈的地方。因为鱼老板有事外出，暂时把客栈托给我代管。 鱼家客栈？鱼老板？赤乌？…… 鸵鸟吞下最后一个包子，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儿，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鹋鹋，走，干活儿。” 他并不等我答应，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闪耀的光辉，没来得及再问，就见房间天旋地转着，脚下一软，整个人陷入了光焰的泥潭里。 清早的阳光有些耀眼，我的面前是一扇粗犷的大木门，边儿上插着的几面大旗上写着“沙”字，看来这就是鸟人说的沙家帮。 沙家浜？？……哎哟嘛…… 赤乌就站在我身边。此刻，他不是一只鸵鸟，而是一个长着翅膀的……鸟人。他赤红的头发，赤红的眼瞳，连同后背上巨大的翅膀也是赤红色的。 不是鸵鸟么，这么红，该不是火烈鸟？我别了别嘴。 他显然并没有想跟我解释，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我后背上，催促道：“鹋鹋，赶紧去！完活儿了好回家。” 我差点被他这一巴掌拍到地上，巴巴地回头看着这个鸟人，又巴巴地看了一眼面前这山寨，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我掖了掖插在腰带上的信，忍不住问了他一句：“你这是带我……穿越了么？” “穿什么？”鸟人一皱眉：“你傻了吗？这不是带你回家吗？” “回家？”我怯兮兮地看了一眼这山寨，琢磨着我这是穿越成山贼了么？ 鸟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又拍我后脑勺了：“当然不是这儿！顺道先把活儿给干了呗。” “你快点儿快点儿，别磨蹭了。”鸟人不耐烦地推着我走了几步。待我再一回头，他已经完全没影儿了。 “哎！你干嘛的！”木门旁边走来了一个像是守卫的人，一脸大胡子，扯开嗓门就冲我吼了起来：“你一个人在这儿转悠啥呢？” 我照着鸟人刚刚告诉我的话，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鱼家客栈接了委托，我这是给沙家帮的主人家送……信。” “哦？鱼家人？”守卫从上到下打量了我好几遍才说道：“进来吧！送了就滚！” 大门开了，我深吸了口气，忐忑地走了进去。 大门的右手边有一个不小的练武场，摆着刀剑矛戈之类的武器。赤乌忽然又现出了身形来。 “你……怎么又出来了？”我慌张地看了看左右。要是有人看着他这副模样，还不得把我也当成怪物？ “你慌什么？他们又看不见我。”赤乌似乎觉得很好笑，但很快就收敛起了笑容：“这里确实是有点奇怪。”他的眼神看向练武场的另一边，然而那里什么也没有 “奇怪什么？这儿最奇怪的就是你了。”我抱怨道。 “嘿，我好心提醒你，你爱信不信。”赤乌伸手就戳了戳我的额头，不满地抱怨着。 “去去，你别出来了，不是就送个信嘛，我赶紧送了，你赶紧把我弄回去！”我说道。 赤乌冲我翻了个白眼，讪讪地隐去了身形。 沙家帮的大厅里写着一个大大的“武”字，若不是鸟人提前告诉我这里是个山寨，我可能会以为这是一家某个朝代的武馆。 当然，其实这里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这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的。 我正发着愣，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肩上扛着一把刀，头上还沁着汗，一脸横肉，凶神恶煞，似乎刚刚练了武回来。他的表情有点阴郁。 出于敬业精神，我还是笑着迎了上去：“您可是沙家帮的主人？有人托我们鱼家给您带信。” “我不是。有信来，我可以转给我大哥。”那人冷冷说道。 “这委托人说明了必须亲手送到主人家手上。”我陪笑道。 那人却是脸色一变，毫无征兆地就怒了：“你以为这是哪儿？跟我讨价还价？东西留下，赶紧滚！” 我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一晃，一把大刀明晃晃地出现在我面前，一旁的几个人一脸凶神恶煞地围了过来。 我看着那刀，后背一阵发凉，腿脚不争气地发起软来。左右一望，这种时候，那死鸟呢？! “哟，这大清早的，我说怎么这么闹腾呢？”帘子后面进来个人，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原来是来了个女人？” 他身形只是一晃而过，我只觉腰间一空，再一摸那信，已经不在了。啥？！这是那啥啥功夫？ 他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信，转手就扔给了拿刀的人：“二哥你看吧，这些东西无聊死了……”他打了个哈欠：“我再去睡睡。”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沙二爷打开了信件，我忙陪笑道：“沙二爷您既然已经看了，还请转交给大当家的。信送到了，我这就不惹您烦了。” 他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送送客。” “不用……”我话未说完，只觉得后脑勺一痛，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别人家的穿越甜宠腻歪，为何我一来就挨了一闷棍子…… ……死鸟人……我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白眼一翻…… “哎，二哥，这是鱼家人么？怎么这么傻。”老三玩弄着手里的棍子笑道：“这个傻子怎么办？” 沙二爷冷冷说道：“老规矩。” “哦。”沙老三答道，招呼了几个小厮过去。 第3章 我……值这么多? “鹋鹋，鹋鹋？”一个声音在耳边唤道：“醒醒。” 一睁开眼，就看到鸟人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我看，吓得我一屁股坐了起来，随即就感觉到后脑勺一阵疼痛。 “哎哟妈，痛！”我小心地揉了揉后脑勺。 “鹋鹋？”鸟人摇了摇我的肩膀，看白痴一样地盯着我的脸，拍了拍：“我说你……没被打傻吧？” “你才傻了！”我骂道：“你这神出鬼没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打？” 鸟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你说让我别出来吗……” 我气鼓鼓地瞪着他。 “怎么气得像只河豚？”他扑哧笑出来：“其实我是刚打了个盹儿，你看你到底有多讨打？一个没看住就……哈哈哈……” 我撇过了脸去，不想睬他。 “哎，别生气啊。”他见我真生气了，忙一脸严肃地哄道：“看你这么可怜，糖葫芦，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糖，糖葫芦？！”我哭笑不得，我是叫池五岁吗？ “对，老规矩嘛。”他一脸讪笑，自顾自地说道：“五串，这次我赔你五串！” 我扶了扶额头，觉得这话接不下去了，忙转移了话题：“这是哪儿？你家？” 左右一望，房间的布置很是艳丽，说实在的，那配色是十分……妖艳。 鸟人似乎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一扬：“你猜？” “猜个鬼！”我张口骂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的模样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鸟人已经轻飘飘地躲远了些。 那女子眉目如画，柔声问我：“这位……姑娘，你好些了么？” 我点头：“这里是？” “你不记得了？”那女子温和笑道：“这里是春香苑哪。” “春……春香苑？”我喃喃念着。 一旁的鸟人已经噗嗤笑出声来。 我瞪了他一眼。 “这人可是远近闻名的榭娘……花多少钱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他凑在耳边轻声解释了几句，听得我一阵耳根子红。 “姑娘都忘了？……”榭娘一笑嫣然。 “忘什么？”我还没太明白。 “今儿一早沙二爷就派人把你送来了，我见着姑娘这模样，很喜欢呢……”榭娘掩嘴笑道。 “你们弄错了……我这是被那帮混蛋卖了！”我眼睛都大了，叫道：“这可是贩卖人口！是犯罪！” 榭娘一笑继续说道：“可不是就卖给我了么？我买下姑娘可是花了大价钱呢，要不姑娘在这儿帮我挣钱……姑娘若是不愿意留下来，愿意还我钱也行。” “……多少？”我试探着问道。 榭娘凑到我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差点没把我腿吓软。 “我……值这么多？”一时语塞，我真不知是该喜该忧。 一旁看热闹的赤乌笑得停不下来。 好在刚好有人进来传话，榭娘很快说道：“我先忙去啦，姑娘的事，咱们待会儿再说。” 待得榭娘出去，鸟人已经憋不住地哈哈笑起来。 “笑死我了……”鸟人捧着肚子：“你说鱼老板要知道……哈哈哈……” “闭嘴！”我骂道。 “哈哈哈，阴沟里翻船了吧，居然被几个土匪给卖了……”鸟人仍然笑得咯咯的。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榭娘推开门就迎了上来，亲热地挽起我的手臂，温柔一笑：“哎，原来池姑娘是鱼家人，误会，误会了……” 未等我开口，门外进了一个少年人，他看起来约摸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白白净净，身体却显得有些羸弱。他手中的手绢捂着口鼻，不住地咳嗽着，显得很是难受。一旁扶着他的是一个年纪比他稍大的青年。 “池……咳咳咳……”他刚一开口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咳得一脸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青年不住给他拍着背，紧皱着眉头，一脸心疼的神情。 榭娘赶紧倒了杯热茶端了去。 半晌，那少年慢慢缓过来，一脸歉意：“可不好意思了……” “久公子好些了么？”榭娘又将茶杯斟满了：“怎么年纪轻轻就病成这样？真叫人看着心疼。” 青年人说倒：“哥哥这病，已经是老毛病了。” “哥哥？”我一惊。那少年人看着明显比他还要小几岁。 “你们先聊着，榭娘这就不在这扰你们啦。”榭娘带上了门。 “等等……”我叫道：“那钱……” 榭娘莞尔一笑：“说什么呢，既然是久公子的朋友，又是鱼家人，那点儿钱算什么，都是误会，误会。” 待得榭娘带上门，少年看向了我们：“池掌柜……我的那信已经送到了么？” 他的声音很沉静，有种跟他年龄不相符的少年老成。 我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赤乌，他冲我点点头：“这是这次的委托人，久家公子久珉。” “信已经交给沙二爷了。”我答道。 “沙二爷？”少年眉头微蹙：“没有交到大当家手上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别了别嘴，把之前的事讲给他听。 少年人叹了口气：“如此，这委托真是对不住池掌柜了……” 我摇摇头：“鱼家接的委托，都是应该的。” 少年人拜了拜：“可还得烦请池掌柜再跑一趟……这次务必要把信件亲手交给大当家的。” “还去……”我咽了咽口水：“这……鱼老板不在，我不能私自接委托……你看要不？” “这并不是新委托，不需要请示鱼老板吧？这就是之前的委托，是鱼家没有完成，不是吗？”少年说道，清澈的眼睛盯着我，竟然有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我挠了挠头。 “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会增加报酬的。”少年人虽然人看起来十分柔弱，说话却一点儿商量的余地也没留。他径自起身来：“哦，另外，池掌柜这一次在春香苑的……开销和池掌柜治伤的费用，我也会一起付了。如此多谢。” 两人起身离开了。 “哎，你真要去？”赤乌问道。 “不然呢？”我嘟囔道：“要不你现在就带我回去？” 赤乌耸了耸肩：“那还是先鱼家吧，找大伙儿商量商量，那个山寨有些古怪……” “哎，鹋鹋？”赤乌看我的表情忽然有点惊讶，就像是我脸上写了什么字一样。他惊讶地唤道：“鹋鹋？？” 眼前赤乌的脸越来越模糊，我有些慌张地四处张望，周围的景象变得不真实起来，渐渐在光焰里融化成了彩色的一片…… 第4章 你又犯病了? 天色有点暗了，我不想走夜路。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十。如果打车，不知道够不够撑到支付的时候？ 路上没有车经过。我叹了口气，用走的吧。 这条路正在修，头顶上是修了一半的立交桥，桥边搭着脚手架。 走了几步，一个东西忽然从天而降，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是一只铁榔头。 我抬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人。 我又走了几步，一个东西又飞了下来，差点砸到我的脖子。这次，是半个风扇的铁扇叶。 我不觉有些恼火，抬头又看向桥上，铁榔头、扇叶、铁片，各种废弃的东西成片地掉落下来。远远看去，立交桥的旁边一片黑色的点点，这场景看得我目瞪口呆。 想要从这桥下穿过去已经不可能了，我看了一眼桥上，心里一动。 我退了回去，走到立交桥起始的位置，刚好有一个搬运工人，抱了一堆东西，一个没抱稳，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我赶忙凑了过去，帮他捡起那些东西：“我帮你。”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不太乐意，不过大概因为他要搬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并没有拒绝我。 我跟着他，走上了那还没有修好的立交桥。 “鹋鹋？” 似乎有人在叫我。 “鹋鹋，回来！”这个声音再一次叫道。 我揉了揉眼睛，天花板上熟悉的吊灯…… 我这是回家了么？ 好像又做了奇怪的梦。 超级玛丽欢快的音乐声冷不丁地响了起来，吓得半梦半醒的我一屁股坐了起来。 12月23日，闹钟设定在清早6点半，我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等等，昨晚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了那只诡异的鸵鸟。之后跟他鬼扯了一整晚，一起吃早饭，还“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么今天又是12月23日？ 我又看了一眼日历，12月23日6点35分，我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只是一场梦。 我睡眼惺忪地叼着牙刷，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前些天买的牛奶，倒了一杯，放进了微波炉。 洗完脸出来，牛奶摆在餐桌上，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嗯？”我一愣，返回厨房，打开微波炉，刚刚放的牛奶赫然还摆在里边。 我看着眼前这两杯热牛奶，好吧，我老年痴呆了，一定是。 地铁，上班。日子继续。 上班的时候，不知谁起了个头儿，说起了最近闵行医院阳问医生的事。 这年头，这些事情不算怪了。怪的是，大家见惯不惊的“冷静”态度。 我对着电脑，打着字。头脑里又开始出现奇怪的画面来。这种情况有段日子了。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病了。 正在我心不在焉的时候，电脑屏幕的文本画面忽然变成了绚丽的一片。我有些惊讶，想叫坐我对面的同事来看看，然而，我并没有站起来就发现，我的周围已经被这样绚丽的彩色所包围。 没错，我坐在一片绚丽的彩色之中，那颜色就像是，各色的颜料混合在了一起。 我咽了咽口水。这种奇怪的毛病又来了。 然而这次，电脑屏幕在闪烁着刺眼的光点，终于，那些闪烁的画面停了下来。鸵鸟大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鹋鹋，你在这儿。害我好找。”他略微有些生气地眨巴眨巴着眼睛。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的脸。 四目相对。 鸵鸟居然叹了口气：“你又犯病了。” “什么病？”我不明白。 鸵鸟没再解释，只是说道：“鹋鹋你快回来，这边的事情可还没完呢。” 他的卡姿兰大眼睛盯着我看，我脚下的地面变得如同沼泽一样，将我卷入了不知名的地方。 时间已经是傍晚，夕阳照着古朴的小巷子。我在巷子里走着，鸟人就跟在我身后。他跟上来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哎，鹋鹋，你总算回来了。” 我甩了甩脑袋，仍然很懵：“这究竟怎么了？你又带我穿回来了？” “穿什么？”赤乌不解道：“你又犯病了？”他手一伸就来摸我的额头。 “哎你……”我一躲，心知跟这鸟人说不清楚。 “鹋鹋，先回家吧？”鸟人有些担忧的神色：“最近你是太累了么？我总觉得你奇奇怪怪的，是累傻了么？” 我瞪了他一眼，一路没有再说话。 这里似乎是一个普通的小镇，傍晚时候，街上没有太多人。 我并不认识路，但我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一个小院子前。那院子的牌匾上上写着“鱼家客栈”。 天色渐晚，一名绿衣女子款款走出来，她手中提着一只灯笼，将那灯笼点亮了，端端正正地挂在了门前。 这女子容颜娇美脱俗，我不觉看愣了：“还有天生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儿？” 鸟人手一搭，手肘就放在了我的肩上：“我就说你傻了吧？萝茵都不认识了？还看得口水都要滴出来了？” “一边儿去！”我瞪了他一眼。 鸟人吐了吐舌头。 那个叫萝茵的女子却是对我盈盈一笑：“我们池掌柜总算回来了。” “池掌柜？”我仍然一头雾水。 “都跟你说了，鱼掌柜不在，让你代劳客栈的委托。”鸟人耸耸肩。 “鸸鹋回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 这人一袭粉衣出现在门前，萝茵对他宛然一笑。他身材修长，脸却精致得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 又是一个美人儿。我咽了咽口水。 “哎，你对着茵儿流口水也就算了，怎么对着桃夭也流口水？”鸟人摇着头夸张地叫道：“完了完了，我看你是真傻了。” 桃夭一笑：“赤乌你别逗鸸鹋了。快进来，饭菜早就好了，就等你们。” 鱼家客栈的前庭是个很精致的小院子，我跟着桃夭和萝茵两人穿过前庭，到了后院里。 “这次去沙家帮送信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萝茵给众人沏上了茶水。 这茶有一种特别的花草香，我从没有喝过，一口饮下，馨香满口。 “总之，就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赤乌说得手舞足蹈，引得桃夭和萝茵笑个不停。 “不过那个沙家帮，说起来确实是有些奇怪。”赤乌往嘴里塞了一块肉。 “怎么？又发现什么好玩意儿了？”桃夭抿了一口茶水。 “我感觉到那里有……”赤乌忽然一脸认真：“……鬼气。” 第5章 茵儿要推门 我专心地扒着碗里的饭菜，不管这是个什么地方，我到底犯了什么毛病，饿肚子，就是不行。 何况这里的饭菜还那么好吃。 “鬼气？”萝茵微一皱眉，看向桃夭。 桃夭看着久家小哥儿交给我的那封信件，翻来覆去，似乎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可能……”桃夭正想说什么，一阵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他。 “这谁啊？这么没礼貌？”赤乌别了别嘴。 那敲门声嘭嘭的响着，简直跟敲升堂鼓一样。 “我去看看。”萝茵起身走了出去，桃夭也跟了上去。 萝茵一打开大门，两三名彪形大汉一拥而上挤进来，差点没把她挤到门框上。 “哎？你们是？……”萝茵眉头紧皱着。 那人提起萝茵的衣领就叫道：“丫头，把你们管事儿的叫出来！” 门口涌进来了十几个人，个个提着大刀，恶狠狠地看着萝茵。 “你放开她。”桃夭清冷的声音说道，他的长相清秀和善，但此时那声音竟然阴恻恻的，让人听着后背一阵发凉。 那人见有人出来，放开了萝茵。萝茵厌恶地抖了抖衣领。 “你们是谁？……这半夜来鱼家是想做什么？”桃夭问道。 “还问我们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要做什么？”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脸胡子，刀一横就指向了桃夭。 “什么意思？”桃夭不解，将萝茵往自己身后拖了拖。萝茵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就想发作。 “茵儿……”桃夭冲萝茵使了个眼色。萝茵撅着嘴抄手站在了一边。 大胡子怒道：“沙家帮的人命，我要你们鱼家所有人来赔！” “人命？！”萝茵一惊。 桃夭眉头一皱，对大胡子拜了拜：“您可是沙家帮的大当家的，可否请您告知究竟怎么回事？” 我和赤乌见两人应个门迟迟不回来，也跟了过去。 大胡子身边的人一见着我，指着就骂：“当家的，就是她！” “我什么？”我还没明白。 那人继续说道：“我记得她，那天来送信的就是她！她送了信之后二当家和三当家就毒发了！” “就是她！”有人附和道。 “偿命！”还有人舞着明晃晃的刀。 “等等！”桃夭叫道：“这事必有误会。” “误会？人都死了。”旁边一人骂道。 “鱼家接的委托只是送信。”萝茵说道。 “那你们把委托人叫出来。”大胡子不耐烦道。 “鱼家规矩，对委托人保密的。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桃夭说道。 “鱼家不负责，委托人也不交出来，那沙家帮只好烧了你们这院子。来呀！”大胡子怒道：“烧了鱼家！” 一众土匪附和着，摩拳擦掌。 “等等！还请大当家听我们解释！”桃夭解释道：“我们鱼家接委托多年，从不做杀人放火的事。不然，如何这么多年里，能在这里安然地做我们的小生意？此事蹊跷，依你们所说，二当家，三当家是在接了我们信之后才出的事，鱼家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但此事确实并非鱼家所为，还请大当家的给我们些时间，让我们彻查清楚。” “哼，知道脱不了干系就好！”大胡子怒道：“给你们七天时间，要是还说不出个名堂，这鱼家客栈就别开了！” 一众人恶狠狠地走了，临走还踢碎了门前的几个花盆。 “莫名其妙！”萝茵气不打一处来，嘟着嘴瞪着桃夭：“桃哥哥，你拦着我做什么？” 桃夭嫣然一笑，揉了揉萝茵的头发，她才消停了些。桃夭略一迟疑：“鸸鹋，明日我们去沙家帮查看。萝茵，就麻烦你再去会会久家小哥吧。” 萝茵眼睛滴溜溜地一转：“桃哥哥，我也想去山寨。” “能不能插句话？”我低声问道。 “怎么了？”萝茵一抬头。 “我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赤乌又不带我回去。”我一脸无奈：“我记得我来的时候正在上班呢，这莫名翘班，得被罚钱。” 赤乌扶了扶额头。 “上……班？翘……什么？”萝茵莫名其妙地看向赤乌：“鹋鹋她怎么了？” “还用说吗？又犯病了……这次比以往还严重。”赤乌叹道：“到处乱跑不说，连我都不认识了。回来的路上，只一个没看住就找不着人了。” “上次的伤没好全吗？”桃夭伸手摁了摁我的后脑勺，刚好摸到之前被那群土匪敲过的位置，痛得我大叫。 桃夭略一凝神，我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透心的清爽，竟然一点儿也不痛了。 “这么快就不疼了，这个是……法术？”我看着桃夭手中残留的银色光焰，一脸茫然。 三人看傻子似的看着我，满眼的怜悯。 半晌，萝茵过来拉我的手，安慰似的说道：“……啊，那个鹋鹋啊，没事儿的，会好的。” 我巴巴地望着赤乌，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他偏偏拉着桃夭就走了出去。 清早，我们又来到了沙家帮的门前。 这次是我们四个人一起。我瞄了一眼桃夭波澜不惊的脸，心道他可是会法术的人，顿时觉着底气足了不少。 鸟人收起了翅膀，收拾整齐了，我这才发现，其实除了他那赤红的头发很是“惊艳”之外，他的模样跟普通人并没有两样。甚至，他还是个有些帅气的青年人。 今天，那个大嗓门的守卫没有在。大门紧闭，沙家的大旗在风中飘着。 桃夭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动静。 半晌，桃夭又敲了一阵。 许久之后，听得门里面，似乎有一个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那声音实在模糊，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你们也是沉得住气，对这些土匪要这么客气么？”萝茵子昨晚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早已经不耐烦了，上前去，向着那木门就推了一把。然后我看到了一件让我下巴都要掉下来的事情，那沉重的大木门竟然像失去了支撑一样突然就向后倒去。 一阵尘土飞扬伴着木头噼里啪啦的破碎声。赤乌和桃夭早就躲远了，尘土落地，只剩我一人在尘埃里灰头土脸，那尘埃呛得我肺都要咳出来。 萝茵掸了掸身上沾的灰径自走了进去。 “她她她把门推倒了？！……”我指着萝茵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了。 “茵儿要推门，你都不知道躲远些么？”桃夭怜悯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 赤乌走过来拍了拍我头上的尘土，已经笑得哇哇直叫起来。 第6章 只有我能听得到 “呵，我还担心挨揍……这么看来我是多虑了……”我擦了一把脸，喃喃自语道。 “你个傻子。”赤乌的手肘随意地框在我肩膀上，伸手就戳了戳我的额头，一脸不屑。这个动作他做得非常连贯自然，就像这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的臂弯贴着我的脸，暖暖的，我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侧脸，其实这家伙长得还不错。 尘土落定，沙家帮的寨子却是有些古怪。 寨子里环绕着一层灰色的雾气，这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没有见到的。 赤乌紧了紧抓着我肩膀的手，低声说：“这次鬼气更浓了。” “走，看看有什么幺蛾子。”桃夭嘴角微扬。 沙家的院子里，雾气很浓，右手边那片尤其是，远处几乎只见得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我记得那个位置应该是那个练武场。 “有没有人在？”萝茵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 “看这阵仗，怕是沙家帮惹上了什么麻烦吧？”萝茵手一抄：“自己出了事还赖我们。” “还是不好惹的家伙。”赤乌别了别嘴。 “没办法，这是鱼家接的委托。”桃夭笑道：“再怎么不好惹，为了鱼家的名声，咱们也得兜住了。” 低低的声音从练武场深处传来，那声音实在很模糊，像是两个人在悄声讲着什么话，又像是在笑，听得我一阵毛骨悚然。 桃夭走了最前头，萝茵跟了上去。 我跟着走了几步，脚下忽然踩到个小石子，滑了一下。 赤乌一把抓住了我：“哎，你走路小心点儿。” 我挠了挠头：“谢了。” 迷雾里模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四周仍然看不到人，灰蒙蒙的雾却是越来越浓。 “有点冷嗖……哎呀妈……”我话未说完，脚下一滑啪嗒就摔了个狗吃屎。 “不是让你小心点儿吗？”赤乌埋怨道，拎起我来，帮我拍了拍身上的土。 “怎么又踩到石头了……”我一边嘟囔着一边拾起那个小石头，这东西圆溜溜的，怪不得踩到就摔。 模糊的说话声响越来越近了，听得我背心一阵发凉，偏偏那三人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只左右查看着。 我不自觉地拖了拖赤乌的衣袖：“那是谁在说话？这地方怎么觉着有点儿渗人……” “说话？”赤乌一脸茫然：“这儿安静成这样儿了，哪儿有说话？” “从进门就一直跟着我们哪，好像越来越近了……你没听见？”我眼睛都大了。 那低沉诡异的说话声忽然由远及近，在我耳边一掠而过，很快就消失在迷雾里，我猛地一回头，并没有人。 三人奇怪地看着我。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赤乌问道。 “怎么了？”桃夭略一皱眉。 “有人的声音，刚刚过去了。”我指着那声音消失的方向。 “声音？”萝茵睁着清澈的大眼睛：“鹋鹋你在说什么？我们从进来就没有一点儿声音动静。” “没有声音？”我心里咯噔了一下，只有我听见了么？ “一点儿都没有？”我疑道。 “丁……香……”那诡异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低低地说道，他的语调低沉得不似人能够发出来的。 “你们听。”我看向三人：“你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丁……香？” 萝茵茫然地摇摇头：“鹋鹋你是又犯病了么？” “不。”桃夭说道：“这应当是鸸鹋才能听到的声音。” “你是说？”萝茵奇道。 桃夭点头：“你仔细听听，那声音在哪儿？还说了什么？” 我四处张望，再也没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现在没有了。”我耸了耸肩。 桃夭看向刚刚那个声音消失的方向：“走了么？我们跟上去。” 桃夭走了几步，身影很快在雾气中模糊了。 “哎？等等！”我心道这么诡异的地方，没跟上不得吓死。 赤乌一把拖住我：“别急。”他指了指手上一串闪光的石头：“我们都有竹玉，不会走散。” 那是一串淡绿色的石头，在他手上微微发着光。 “你的竹玉……”他看向我的手腕，空空如也，微一皱眉：“算了，没事。我牵着你走。” 赤乌拉着我，迷雾已经浓得看不清楚周围。 再走了几步，我已经连他的脸都看不清了。只能看到他抓着我的手，那手腕上发着微光的玉石。 “赤乌……桃夭和茵儿呢？”我看着眼前一片模糊，怯怯地问道。 “别担心，那两人本事大得很，才不要我们照应。”赤乌笑道。他拖着我就拐了个弯儿。 “这……是去哪儿？”我问道：“沙家帮里有这么大？” “唔，早就不在沙家帮了。”赤乌答道：“我们刚进了一个石洞里。” “石洞？”我奇道，向着赤乌的方向，我仍然看不清楚他的脸：“这雾气怎么还没散哪？” “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得清楚。”赤乌笑言。 “你看得见？”我奇道。 “鹋鹋，你连这个也忘了么？我看东西本来就不靠眼睛。”赤乌叹道。他略微顿了顿：“鹋鹋啊，跟你商量个事儿啊，你能不能不要让桃夭他们知道你犯病？” “犯病？你才有病！”我张口骂道，赤乌拖着我似乎又转了个弯儿。 “不是……你时常看到……奇怪的场景那种情况。”赤乌说道。 我想起了被赤乌带过来时候看到的那些五彩斑斓的光焰。这就是他说的“犯病”么。如此说来，我倒是确实有病。 “他们会担心的……”赤乌说道：“你这毛病不是一两天了，虽然一直没好，我看着你的……你就别让其他人担心了好吧？” “哦。”我挠了挠头，没有再吭声。 赤乌拖着我在石洞里七拐八拐，雾气仍然浓得看不清眼前，周围越来越冷，连他的手都冰冷起来。 我瞄了一眼他手腕上发着微光的竹玉，淡淡的绿色在深灰色的雾气里，诡异地闪烁着。 “赤乌……桃夭他们呢？”我抬头问道：“他们怎么没动静了？” 赤乌没有理睬我，只是拖着我越走越快。 “哎，慢点儿……”我叫道：“跟不上了……” 前方不远处有一团模糊的光线，似乎这石洞已经到了尽头，有水流在淅淅索索地流淌着。 赤乌拖着我一口气跑向那略微明亮的方向。 水流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响，那声音就像是……瀑布…… 随即，赤乌伸手一揽抱住我，只听见他展开翅膀的声音，他带着我飞了出去，头上的水铺天盖地地泼了下来。 待我再睁开眼，眼前已经没有迷雾了。我像只落汤鸡一样地站在那里，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瀑布。 赤乌转过身来，我见着他的脸，吓得一屁股跌坐到水里。 第7章 桃之夭夭 他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我。 那张脸长得跟赤乌一模一样，却只有一半。他的另一半脸是没有血肉的骷髅。 我咽了咽口水：“赤，赤乌？……” 他仅有的一只血红的眼瞳，阴恻恻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这才看清楚，不仅仅是他的脸，他的一边翅膀也没有血肉，只有森森的白骨。 他伸手拎我起来，那手冰凉僵硬，就像刚刚从冻库里捞出来的腊肉。 我被这样一只手抓着，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半点没敢动弹。 “鹋鹋！等等我！”萝茵的声音从瀑布里传来，随即我看到桃夭和萝茵两人自瀑布里钻了出来。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着萝茵就扑了过去。 “哎？怎么啦，见我这么激动？”萝茵笑道。 “他他他……”我回头指着那个长得跟鬼一样的人，鼻涕眼泪都一起出来了。 “死鸟欺负你啦？”萝茵笑得不行。 “鸟……不是……”我再一回头，那人站在那里，一双赤红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就是赤乌么？ 我惊讶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赤，赤乌？……” 我试探着戳了戳他的手臂，那是柔软的，有温度的，人的皮肤。 “刚刚明明……”我不可思议地看向赤乌。 赤乌仍然在笑，他凑近我耳边低声说道：“说好的，别让他们知道你又犯病了……” 他的气息是温热的，跟刚刚那个阴冷的感觉全然不同。 是我犯病了？我狐疑地盯着赤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肯定地说道：“你这毛病都好久了，我看着你，没事儿的。” 我正在迟疑间，那个飘忽的声音又出现了：“……丁……香……” “又来了。”我指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上岸边。 如此折腾来，浑身都湿透了，风一吹，我就喷嚏一个接一个。我再一看，除了我，他们三人身上清清爽爽，一点都没湿。 萝茵从头到脚打量了我好几遍：“鹋鹋，你这避水术都忘记了吗？” “什么术？？……哈秋！”我一脸茫然，擦了擦鼻涕。 “可怜的娃儿啊。”萝茵撇过头冲赤乌叫道：“你，衣服脱了，赶紧。” “好勒。”赤乌已经用宽大的外衣裹住了我，夸张地给我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够不够暖？不够我抱……” 萝茵一把推开赤乌笑道：“够了，你可以走了。”她挽着我就向前走去。 “哎，茵儿你偏心！”赤乌裸着上身，不满地叫道：“怎么不让桃夭脱？” “他的衣服太复杂。”萝茵做了个鬼脸。 “……丁……香……”那声音仿佛呼唤一般，一直重复着。 “鬼气。”桃夭略一皱眉：“这次我也感觉到了。” 顺着瀑布下的河流，前面是一条石子铺成的路，石路弯弯曲曲地延伸到了前方的树林里。 那诡异的声音就是从那个林子里传来的。 赤乌嘟囔道：“装神弄鬼，让小爷来瞧瞧究竟怎么回事。”他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雄赳赳地就走上了石路。 桃夭跟了上去，他一袭粉色长衫在清风中飘逸着，衣衫上隐隐有些粉色的符号显现。 “哎？”我一惊。 萝茵牵着我笑道：“跟上。” 赤乌只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有人睡在这儿……” 路边的树下靠着一个人，看那打扮像是沙家帮山寨的人。 桃夭蹲下查看，向我问道：“这个人你见过么？” 我摇头：“没见过。这打扮应该是沙家帮的人。他怎么了？” 桃夭站起身：“无事，只是中了迷魂术。” “这边还有人。”赤乌又找到了一个被迷翻的，伸手就戳了戳，那人并没有反应。 “还不止呢……”萝茵指着树林深处，那里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人。 我们把这些人集中在了一起，竟然有三十八个，其中并没有沙家帮的大当家。他们身上都没有伤，生命体征平稳，却都失去了意识，这些人按照桃夭的说法，是中了迷魂术。 “那怎么办？”我挠了挠脑袋。 “他们暂时不会有危险，先把他们留在这儿，我们去找找那个施术的人。”桃夭说道。 “……丁……香……丁香？……”一个灰色的人形影子忽然掠了过来，赤乌一伸手拖开了我，那影子贴着我的耳边掠过。我摸了摸耳朵，一阵冰凉。 “丁香……”那影子隐藏在树后，像是低低地吟唱着。 桃夭衣衫上的粉色符文明亮了起来：“果然是灵体。” 他手掌中一团粉色的光焰燃炽起来，慢慢幻化成一团粉色的花瓣。 “去。”他喃喃说道，手中那团花瓣向树后那个影子飞去。 那影子似乎有些忌惮这粉色的花瓣，退开了些。 “丁……香……”那声音仍然在执着地念着。 “他老是念着丁香做什么？”我不解。 粉色的花瓣已经将那影子围了起来，那影子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他的“身体”慢慢变淡了，在我们眼前消散了去。 桃夭衣衫上的粉色符文暗淡了下去。漫天飞舞的粉色光焰暗了，花瓣如同雪花一样，片片飘落下来。一时间，幽静的树林里桃花乱舞，落英霏霏，看得我一阵眼花缭乱。 “这么漂亮……”我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 萝茵看着我一眼小星星的傻样，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这不就是桃哥哥的桃烨吗？” “傻了……真是傻了……”赤乌冲着我惋惜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没捉到。”桃夭摇摇头看向树林深处：“不过我的桃烨沾到他身上了，我们跟上去看看。” 桃夭的手掌心里，粉色的光焰幻化成了一只粉色的蝴蝶，那小东西围着桃夭绕了几圈，缓缓向树林深处飞去。 石路仍然跟小河伴行着，却是越走越偏僻，路面上杂草丛生，再后来几乎已经看不见路在哪儿，看起来这里已经没有人烟了。 小蝴蝶还在向前飞着，转过一个弯，河面变得宽阔了一些，远处的河谷里，依稀能见到一些建筑的痕迹。 “好像有人气儿了。”我话未说完，一颗石子不知从哪儿飞过来，正中我额头。我“哎哟”一声弯下腰去，张口骂道：“这谁啊？！” 我这才注意到脚边的这颗石子，圆溜溜的，跟人工打磨过一样。 第8章 论鸟人的鸟语水平 “谁？”桃夭手中粉色的光焰闪烁着，那些花瓣已经将那个扔石头的“人”躲藏的地方围了起来。 “是刚刚那个灵么？”萝茵问道。 它缩在河滩几块石头的缝隙里不肯出来。 桃夭摇头：“恐怕不是。” “这么窄的缝隙，能躲得了人么？”我挠了挠头。 “这气味儿，明显不是人啊。”赤乌手一抄，向桃夭说道：“你那花儿，撤了撤了，我来。” 他径自走近那石头，对着那黑黢黢的间隙“说”道：“叽叽啾咪啾咪叽叽啾！” 我听得眼睛都大了：“他他他在说啥？？” “鸟语呗。”萝茵嘴一嘟。 “就是，简直说鸟语！这是人话么？！”我附和道。 “跟鸟儿说话，当然得鸟语了！你懂不懂！”赤乌回头瞪了我一眼，他认真地对着那石缝又叽里呱啦讲了一堆。 终于，他似乎跟石缝里的家伙达成了一致。 一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自石缝里钻了出来，那家伙两颊上两撮红毛就像两坨腮红一样，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直转。 “这是……涂了腮红的小鸡崽儿？……”我蹲下来好奇地打量这小家伙。 “啾啾啾！！”那小家伙冲上来就啄了我一口。 “哎呀！你怎么咬人！”我刚骂出口，一颗什么东西砸我额头上，我再一看，又是那种圆溜溜的小石头。 “你！”我指着小鸡崽儿怒道：“怎么还吐口水！不对，喷石头！” 小鸡崽儿昂着头哼了一声，啾啾又叫了一阵。 赤乌笑道：“他说他是玄凤鹦鹉，不是什么涂了腮红的小鸡崽儿。” 我捡起那石头，指着他斥道：“小鸡崽儿，你说，之前那几次，是不是也是你？害我摔跤还拿石头喷我？” “啾咪啾啾啾！”他蹦跶着叫道，似乎有些着急。 赤乌略微皱眉：“真的么？” 小鸡崽儿扑腾着小翅膀上蹿下跳，蹦跶得更厉害了。他围着我就飞了几圈。 “这……”赤乌的脸色有些难看。 “究竟怎么了？”桃夭问道。 “前面那个村子危险，他让我们别去了。”赤乌解释道。 “现在去不去，怕是也由不得我们了。”桃夭身上的粉色符印又明亮起来。 “有力气没处使，这可憋得我……怎么又是灵体？”萝茵握了握拳头，茫然地左右张望着。 赤乌将小鸡崽儿扔给我，身体一挡拦在我面前：“他可是活地图，别弄丢了。” “哦哦。”我一把抓住小鸡崽儿，揣进了怀里一捂，低头嘱咐道：“你别乱跑啊。” 小鸡崽啾啾了两声，安静待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河滩上围了很多“人”。说是人，其实他们的身形很模糊，就如同一个个的影子，跟刚刚那个灰色影子如出一辙。 “这些是什么？”我问道。 桃夭闭了眼，他身上的符印更明艳了。粉色的花瓣围绕着我们几人。 他们的数量很多，赤乌略一皱眉：“这些灵都聚在这儿怎么回事？怨气冲天的。” 萝茵嘟着嘴抱怨着：“敢情就我瞎，啥都看不见。” 我指着那些灰蒙蒙的影子：“这么多，茵儿你都看不见么？” 萝茵没好气道：“怎么能跟你们神通广大的比？”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话给噎得，小鸡崽儿在我怀里啾啾了两声，钻出个头来好奇地朝外张望着。 “茵儿，你后面！”我见这一团黑影向萝茵冲去，忙叫道。 桃夭的花瓣已经挡在了她后面，那黑影就像是有实体似的，重重地打在桃夭粉色的花瓣上，一片粉色的光焰散落下来。那碎裂的花瓣碎屑勾勒出了半个人的形态来 “还挺有劲儿。”桃夭嘴角一勾，右手掌心就聚集了一团粉色的光焰。。 “找打！”萝茵嘴一嘟，一拳轰在粉色碎屑中间，正中那黑影。 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团黑影被打翻在地，翻了好几个跟斗。 “敢欺负你茵姐？”萝茵拍了拍衣袖上的灰。 那团黑影跌在距离我们至少二十米的地方，他似乎还不敢相信，想挣扎着爬起来，爬了好几次嫩是再站不起来。 我惊得目瞪口呆：“不是灵么？这么也能打到？” 桃夭一笑：“看来我们茵姐姐真生气了……好哇，就让茵姐姐撒撒气。”他手中灵力一凝，粉色的花瓣化作了细小的碎屑，他喃喃说道：“去吧。” 粉色的粉末如同一场雨一样散落在河滩上，那些影子身上粘上了粉末，瞬间显出了形体来。 “这么看好认多了。”桃夭款款笑道。 “好哇，这下让你们欺负我瞎！”萝茵拳上力气一聚，一拳拍飞了一片。 她的身形很快，三拳两脚，一众黑影就被打翻在地，只听得河滩上一片呜呜咽咽的呻吟声。 我咽了咽口水，女人，惹不得，尤其是漂亮女人。 赤乌挠了挠脑袋：“这都不用我动手了。” “啾啾咪咪啾！”小鸡崽儿高兴得在我怀里蹦跶个不停。它的头在我心口上蹭了几蹭，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两坨腮红更红了。 赤乌一回头，他脸上带着一种下巴都要掉下来的夸张表情：“你让这死鸟碰你的胸……” “什么？”我没明白。 “这死鸟他揩油！！”赤乌一把拎起小鸡崽儿瞪了他一眼。 我看傻子似的白了他一眼：“一只小鸡崽儿，大惊小怪。” 我们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河滩边上那个破败的村子。 桃夭手中的蝴蝶还在向那村子飞着。 “他还在里面。”桃夭跟着蝴蝶走了过去。 村口破旧的石碑爬满了蔓藤植物，上面的文字已经看不清了。 周围很安静，连之前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声音也没有了。 小鸡崽儿叽叽喳喳地跟赤乌在说什么，小鸡崽儿说得很激动，赤乌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他终于火了：“不行！” 小鸡崽儿翅膀一展飞到我的肩头，黑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赤乌，叫道：“啾叽！” “你试试！”赤乌的脸色黑得可怕，忽然间杀气腾腾。 我的脑海里，不知怎的现出刚刚看到的那个鬼一样的“赤乌”来，不觉背心一寒。 第9章 丁香，跟我回家 我只觉得右眼前幽蓝色的光焰一闪而过，眼前模糊了一下。待我再抬起头来，眼前的村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村口的屋子前站着，他的形象渐渐聚实了，我能模糊看清楚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脸，头发却是银白如同老人。 “丁香……”他低低地对我唤着，那声音正是之前那个影子人。 我不可思议地回头冲几人叫道：“那儿有个活人，活人……” 这一回头，我冷汗都要冒出来，我还站在河滩上，但桃夭几人哪里还在？连那些黑影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我呆在那里，嘴巴张成了o形。 “丁香……”这声音忽然就出现在耳边，我本能地一退，银发的男人已经在身边了。 他的脸几乎已经贴到我耳朵上，一阵透心凉。 这怕不是活人吧…… “桃夭？茵儿！”我几乎嚎出来：“鸟人！！” “你在叫谁？……”男人轻声道，低沉的语调竟然有些柔和：“这里没别人了。” “没别人？”我眼睛都要大了：“刚刚跟我一起来的三个人呢？” 我不死心地指着河滩：“不是刚刚还打了一架？” 白发男人并没有多解释，只抓住我的手腕轻声说道：“丁香，我们回家。” “回什么？”我一脸茫然。 “回家。”那人奇怪地看着我。 “回哪……哪个家啊？”我咽了咽口水，他的手十分冻人，我鼻涕都冷出来了，哀嚎道：“你你你……放手啊！” “丁香，你怎么了？”他皱了皱眉，伸手想摸我的额头。 我赶紧躲开：“别冻手冻脚的！” 他怔了一下：“怎么了？” “你谁啊你？”我一缩，趁他发愣，赶紧离这个冰人八丈远。 “你……又犯病了吗？”他皱了皱眉。 “啥？”我琢磨着我这究竟是有什么毛病，个个都说我有病？ “走吧，我们回去慢慢说。”他抓着我就走，他的手触到我的皮肤我立刻冷僵了，只得机械地跟着他走。 破败的村子里冷嗖嗖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冰人在我身边的缘故。 我一路东张西望，村子确实是村子，也有不少石头、木头建起的房子，却不似有人居住。。这些房子上爬着一层厚厚的爬山虎，几乎把整栋整栋的小楼覆盖在藤蔓之下。 过了这片爬山虎盘踞的区域，他拖着我向远处的丘陵走去，那上面有个破旧的石屋子。 一路上都没看到人，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有从手腕上传来的一阵阵寒意，冻得我直嘚瑟。 “……那个谁……这村子里没人住了么？”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复杂：“丁香，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他们是哪们？丁香又是谁？”我一头雾水。 石屋里摆设很简单，只有几件古旧的家具。那些日常的摆设却是很干净，我偷偷拂了拂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他倒了茶水递给我，那杯子的材质很考究，跟这简陋的屋子很不相称，是一种很温润的浅绿色。 我触到茶杯的时候，眼前幽蓝色的光焰又是一闪，眼前再次陷入模糊中。 “这个杯子是你最喜欢的，能想起来么？”他坐在我对面，巴巴地盯着我。 杯子什么的，我是没想起来。不过从这个角度看来，这个男人除了一头白发很是诡异之外，长得倒是十分清秀。 美人儿啊，果然，跳出现实世界，哪儿哪儿都是美人儿。 他被我盯着看，竟然有些脸红。我嘴角一勾，只觉得口水都要淌出来了。 但随即我就再没心思欣赏美人儿了。 因为一阵剧烈的头痛。 “丁香……”我最后看到得画面是他焦急地看着我，摇晃着我的肩膀。 摇摇晃晃的花轿，一阵昏昏欲睡。我模模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一身喜服。 妈耶，这是又穿到哪儿了？！我只觉得一阵头痛欲裂。 外面有人幽幽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提前醒了？” 我没啃声。 那人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已经用了双倍的药量了，还是压不住你呀。”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继续沉默。 “咦？怎么不说话了？”那人说道：“别以为你还能搞什么鬼名堂。我告诉你啊，这药后劲儿可大着呢，不是我吓唬你，别说跑路了，你要敢走几步，看这头痛痛不死你！” 我扶了扶额头，心知她说得不错。只是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刚才跟那个白头发的冰坨坨在他的石屋里，敢情他给我下了药把我卖了？ 穿了才多一会儿，就被卖了两次？我要不要这么倒霉？ “我”突然开口说道：“不必防我防成这样，我答应了要嫁就不会反悔的。” 这个身体自己说话了！……我压根儿就没说话！ 这一吓，我差点摔到地上，我这才发现，我跟这个穿着喜服坐在轿子里的“我”是可以分开的。 我试着挪了挪身体，心都要蹦出来了。我的脚并没有踩在花轿的地板上，我正飘在半空中，晃晃悠悠地，看着这个“自己”。 “那就好。”外面那个女人哼了一声，没有再搭话。 “我”径自揭开了盖头，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这个女子的脸，跟我一模一样。 我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很明显，她根本不知道有个我的存在。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在轿子里狭窄的空间里飘来飘起，我就这么变成了一只“鬼”？ 我正抓狂地抓着头发，花轿停了下来。 外面那女人冷冷地说道：“新娘子已经给你送到了，可别忘了约好的酬劳。” 那人应道：“自然。” 是那个白发男人的声音。送亲的队伍走了，只留下一顶花轿，“我”径自站起身来，走了出去。我忙跟了上去。 “我”自顾自地扯下了盖头，冷冷地看着他。 “丁香……跟我回家。”他温婉一笑，向她伸出了手来。 第10章 结婚还是结拜 丁香伸出了手，让他牵着，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两人走进了石屋。 我赶紧嗖地飘过去跟了进去。 石屋的陈设很简单，随处都可见喜庆的气息。床单、窗子、门帘，都贴着大红喜字。这婚礼似乎也太过随意，一个宾客都没有。 我在一旁干看着，晃悠悠地飘来飘去，显然，并没人看见我。 所以，我是真的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只阿飘么？ 白发男人看起来很高兴，他的脸看起来跟刚刚略有不同。实在要说哪里不一样，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而另一边的丁香却似乎冷淡很多。 男人扶着丁香，两人向着堂前的牌位拜了拜。他又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了丁香：“丁香……咱们都不拘礼节了，喝了这杯酒就算是夫妻了……” 我去，喝杯酒就作数，这是结婚还是结拜？在这个时空里还有这么直的男人，实在是……我摇摇头，继续看戏。 丁香也不磨叽，接了酒一口饮了：“还不知道……夫君怎么称呼？” 哎哟妈，连名字都不知道都敢嫁了，这女人也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我的眼神在屋里游移着，最终落在了丁香用的杯子上。 这个用来装酒的杯子，似乎跟刚刚那男人递给我的茶杯一样？ 我漫无目的地飘到了窗前，这景象不禁让我呆在那里。 从石屋的位置来看，窗外应该正对着那片爬山虎占据的区域。向河滩方向望去，那里确实有一片建筑，那些小楼修葺得颇为精致，丘陵下不远还有几条街道，人来人往很热闹的样子。 但那一整片的建筑，并没有爬山虎的痕迹。一点儿也没有。 我咽了咽口水，不觉背心一凉。 我回头再看那两人，他们已经旁若无人地一起向里屋走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心下能有十万个为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片幽蓝色的光焰闪烁起来，一阵头痛欲裂，周围的景物又模糊了。 待我缓过气儿来，我正咬着被子角，半坐在一张简陋的床上。 白发男子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你好些了吗？” 我一屁股坐起来，冲出去就奔窗户去了。河滩旁那片荒废的建筑还在，外面的爬山虎依然密密麻麻地裹了一层。 我舒了口气，是回来了。 “丁香，你究竟怎么了？”白发男子问道。 “丁香……是你的新娘子？”我挠了挠头：“不对，你跟丁香什么时候成亲的？” 白发男子幽幽地说道：“三年以前。” “三年？”我喃喃自语道：“那我看到的是你们三年以前的记忆？” 白发男子握着我的肩膀，立刻一阵寒意自肩头袭来。他死死盯着我：“不是你们的记忆，是我们。” 我一脸白痴地回盯着他。 大概是被我盯得太难堪，他叹了口气：“你刚刚接触到那个杯子上的残魂，以出魂术看到了当年的事情。” “什么魂？”我依然摸不着头脑。 白发男人一脸怜悯：“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他伸手就想摸我的脸，这冻手冻脚，被碰到还不又冻我一身鸡皮疙瘩，我吓得赶紧躲开了。 白发男人收起了手来，露出失落的表情。 这边，赤乌正在跟小鸡崽儿闹腾着，一回头就见自己在一阵浓雾中，桃夭和萝茵已经不见人影儿。 “怎么忽然之间这么浓的雾！妖里妖气的。”赤乌骂道，他手上的竹玉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茵儿和桃夭跑哪儿去了……鹋鹋，我们去找……”赤乌喃喃说道，回头一抓却抓了个空。 小鸡崽儿扑腾着飞了过来，叽叽啾啾说了一堆，赤乌脸色一变：“鹋鹋她？！” 小鸡崽儿想过来拖着赤乌走，无奈他赤裸着上身，只好叼着他的裤腰带就往雾里拖去。 “别拉别拉！裤子要掉了！！”赤乌抱怨道，他指着迷雾里的石屋：“你看清楚了？鹋鹋被带到那儿了？” “啾啾啾！”小鸡崽儿拼命点头。 “危险，这会儿跟我说危险！你个马后炮！”赤乌两个指头提起小鸡崽，往裤兜里一塞：“你给我好好待着！” 小鸡崽儿在赤乌口袋里脑袋朝下，怎么扑腾都翻不过来，抬嘴就啄了赤乌一口。 只听得赤乌一声大叫：“死流氓！朝哪儿咬呢？”两个手指头又拎起了小鸡崽儿来。 “叽叽啾！”小鸡崽儿黑豆似的眼睛瞪着他。 “哈？你还骂我臭？！”赤乌指着小鸡崽儿就骂：“再嘴臭，揍你丫的！” 我坐在桌前，托着腮帮子，无奈地盯着这个白发男人的脸。 他的脸十分清秀，我却一点儿欣赏的心情也提不起来了。他给我讲了“我们”的事。 三年以前，这个叫迟珞的男人跟一个叫丁香的古怪女人成了亲。丁香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传言她是不祥之人，具体什么情况迟珞当时并不清楚，只知道她家乡的人很排斥她，偏偏迟珞出重金下了聘礼，非她不娶。 丁香家里并无其他亲人，乡里人想趁机甩掉这个不详的东西，哪管下聘礼的是人是鬼，是猪是狗，收到聘礼的当天就偷偷给她下了迷药。乡里几个年长的女人给她穿上了喜服，胡乱打扮了一番，趁着她熟睡就匆匆塞上了花轿。 待得她清醒过来，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丁香并不喜家乡的人，倒觉得换个地方过活也是不错，从此便随了迟珞。 迟珞是个很好的人，除了他天生的白发，总算被人视为异类。 他本想着娶了丁香好好过日子，却是老天不遂人愿。 “那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迟珞叹了口气：“成亲的第三天上，就出了事。” 那日，迟珞琢磨着去山里采点野菌子，再去市场买点鱼，给新婚的妻子做点好菜。待他回到村里才发现，村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已经全部遭了难。 一天之间，一个活口也没留下来。 迟珞发疯似的冲回家，丁香不见了。 第11章 肌肤之亲 “然后呢？”我一脸茫然。 迟珞抬眼看了看我，他起身走进里屋。等他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把剑。这剑剑身翠蓝，寒气逼人。 “这啥？”我戳了戳那剑身，又是冷得我一阵哆嗦。 “你摸摸看。”他将剑递给我。 “别。”我忙摆了摆手。 他下巴一抬示意我试试：“你触摸就知道之后的事了。”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他却是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我的手摁在了剑上。 幽蓝色的光焰又开始燃炽起来，我咽了咽口水，准备接受之后的头晕目眩。 这次，我并没有附着在谁的身上，而是飘在半空里，纯粹的一个旁观者。 到处都是死人。让人反胃的血腥味儿。 虽然我不怕这些尸体，但眼前这景象也太惨了。许多人都是一刀毙命，自颈项上砍下去，凶手根本就没想过要留下活口。 迟珞背着一只竹篓，里边放着他说的那些野菌子，满满的一筐。 他颤颤悠悠地在村里的路上走着，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一脸不敢相信。 走了几步，他想起了什么，只将那竹篓一扔，发疯了似的冲向丘陵上的石屋。 石屋的门敞开着，他几乎是趴在地上，他伸手摸了摸地上那还带着温度的血，眼睛红了。 “老大，这儿还有一个！活的！”一个声音叫道。 屋前来了几个男人，看那打扮，是沙家帮的人。 迟珞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哟，还有个弱不禁风的穷书生呢？”一人扛着大刀走了过来，瞧着迟珞清秀的脸嘲笑道：“这怎么长得跟女人似的？”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有人调笑道：“这村里的女人都又老又丑，要不把这个带回去凑合凑合？” “一头白发，怪物吧？你消受得起么？” 众人哄笑起来。 迟珞捡起了剑来，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他手中翠蓝色的剑明亮了，那明艳的蓝色在他乌黑的眸子里映照着诡谲的光影。 我甚至没看清楚他的身形是怎么移动的，只听得一阵惨呼，那几个沙家帮的男人已经倒了下去，他们的血像彩虹一样喷溅出了一条又一条漂亮的弧线来。 “所以，你杀了他们报仇？”我捂着还有些疼痛的头，勉强问道：“我能看到这些记忆，就是你说的什么魂什么术么？” 迟珞点头：“出魂术。” “既然已经报了仇了，你为何还留在这里？”我不解。 “我找遍了村子，都没找着你的尸首。”他潸然说道：“随后我将村里人逐一安葬了，就在那片河滩上。”他指向我来时的方向。 “哦，那敢情我们在河滩上，是遇着村里人的亡魂了。怪不得鸟人说那里怨气冲天的。这么死，真是冤。”我喃喃说道，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很合理，继续问他：“那沙家帮的两位当家的死和他们一众兄弟被迷翻在外面，也是你干的？” 迟珞摇头：“不是。我一介亡魂三年，早已经放下恨了。” “三年就不恨了，看来这丁香在你心里也不怎么样嘛……”我自言自语道，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你刚刚说你什么？一介亡魂？” 我只觉得自己脸都要绿了，脖子一缩，人已经挪到墙角。 迟珞见我这反应，不由得苦笑：“我这一身鬼气，你都没感觉出来么？若不是你这眼睛特别，怕是都看不见我吧。” 鬼气？就是那接触之后冻手冻脚的气息么？ “你你你不是打赢了么？怎么又死了？”我小心地挪近了些。 迟珞摇摇头：“我这头白发，自小被视作怪物，好不容易有女子愿意接纳我，眼看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如此一来又化作泡影。一时悲愤之下，我就举剑自刎了。” “啊？”我挠了挠头，这人，不是，这鬼也是冤枉啊。 “谁想到丁香你没死……”他走近了些，伸手又想摸我的脸。我仍是一躲，他的表情很悲伤：“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了……” “哎，那个迟……大哥啊。”我挠了挠脸，打断了他的感慨。 “丁香你说。”迟珞巴巴地盯着我。 “你遇着的这些事儿呢，确实是倒霉。我也挺同情你的。”我继续说道：“但是呢，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丁香啊，我叫池鸸鹋，原来的工作不说，我现在是鱼家客栈的代掌柜。” 迟珞怔怔地看着我。 “真的，我不骗你。”我见他不信，忙补充道：“我是因为鱼家的委托才来调查沙家帮两个当家遇害的事。” “你就是丁香啊……”他一脸不敢置信。 “我真的是池鸸鹋。”我再次解释道。 “这只鬼目和出魂术，是只有丁香才会的异能。”他摸出一只镜子递给我：“你自己看你的眼睛！” 我不好推脱，只好拿起了镜子。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背过去。 我的右眼不知何时变成了蓝色，不仅如此，幽蓝色的光焰正燃炽着。幽蓝色的光映照着我本就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可怖。 “这？！”我深吸了一口冷气。 “我不知道你失踪以后经历了什么事情……”他继续说道：“但你是丁香无疑。” 我看着他的眼睛，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好吧，咱们先不说这个。”我只好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既然出魂术是通过物品上残留的我的魂魄气息看到记忆，那为什么我能通过你那把剑，看到你的记忆呢？” 他似乎笑了笑，轻声说道：“这把翠漪剑上也有你的气息啊。” “我用过？”我不解。 他又笑了，凑近了些柔声说道：“我们有过肌肤之亲，我的身上自然留下了你的气息。” “啥？啥？！”我一口茶水喷出来，几乎要跳起来，老子连男人都没有，哪儿来的肌肤之亲？啊，呸呸呸，淑女，淑女，不能说脏话。 迟珞笑道：“我是你夫君，这不是显然的事么？” “我……”我只觉得喉咙里忽然噎着个东西，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迟珞走近了些，伸手扶了我的肩膀，一阵寒意彻骨，我彻底僵在了那里。他却完全没看见一样，温言说道：“丁香，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么？” “你都做鬼了，还想着什么风流事情？”一个熟悉的声音嚷嚷道。 第12章 丁香，他是谁? 赤乌一走进来，我就嚎了出来：“死鸟人，死哪儿去了！” 赤乌看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被一只鬼劫持着，不觉好笑，摇头叹道：“谁让你一转身就不见了？害我好找。幸亏小鸡崽儿看到你了。” “啾啾啾！”小鸡崽儿自豪地昂了昂头，表示是他的功劳。 “你们是谁？”迟珞有些不快。 “我说你这个风流鬼啊，赶紧把手拿开，没看见她都要冻死了么？”赤乌一把拍开迟珞的手，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怕那阴寒的鬼气。 赤乌也不避嫌，一把抱过我就埋怨道：“怎么，冷坏了？你个傻子。” 他的衣服还在我身上裹着，胸膛就贴着我的脸，羞得我一阵耳根子红。 “丁香，他是谁？”迟珞皱眉道。 赤乌抱更紧了，头一昂嚷嚷道：“鹋鹋，他又是谁？” “我……”我有点抓狂地垂了头：“谁跟我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也许是压抑感，屋里的氛围有些难以捉摸。 “所以这外面一团乌七八糟不是你搞的事儿？”赤乌二郎腿一翘，看向迟珞。 迟珞对他十分不满，但碍于我在这里，也没有发作，只勉强点点头。 “那小鸡崽儿，你不一直在这儿附近么？你知道怎么回事么？”赤乌看向小鸡崽儿。 小鸡崽儿似乎很生气，冲他的脸就是一阵扑腾。 “哎呀哎呀，行了，凤儿，凤儿行不？”赤乌不耐烦地驱赶着小鸡崽儿：“我们都叫你名字，行吗？” “凤儿，你说说，沙家帮究竟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为什么会躺在瀑布外面的林子里头？”我问道。 凤儿啾啾着飞到我肩头停下来，两腮红扑扑的两撮毛特别的耀眼：“啾……叽叽喳喳啾～” 凤儿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啾啾溜溜咪溜溜～” 迟珞听着这鸟语，已经要石化了，一口茶水嫩是没喝下去。 我挠了挠头，看向赤乌。 赤乌嘲笑道：“小鸡崽儿，让你讨好鹋鹋，说半天她也听不懂。” “讨好我？”我不解。 “哦，没什么。嗯，他说事情是这样的。”赤乌正色道。 当天晚上，沙当家带着一众人到鱼家闹事。被桃夭劝退，准备等鱼家调查后再做打算。 那日晚上，沙当家回到山寨，山寨里一片灰黑色的迷雾，阴森森的很是渗人。 沙当家心下奇怪了，这山寨虽然修在山里，但在这儿多年从来没遇到这么诡异的天气。当即派了几个人去查看。 然而查看的人进去了就没了信儿，并没有出来。 沙家帮的山寨虽然不小，但也不至于需要这么久的时间查探，毕竟都是自己熟悉的地界。 沙当家只好又派了一批人去找，同样，等到天都要蒙蒙亮了都没有动静。 如此，沙当家再也不敢鲁莽，只得跟身边剩下的十余人连夜下了山去，以再做打算。 “这么说，究竟谁迷翻了沙家帮的人，还是不知道的？”我挠了挠耳朵。 “啾啾叽～”凤儿冲我叫道。 “他说，他知道山寨里头危险，所以一直提醒你赶紧打道回府，你没理他。”赤乌无奈道。 “所以你冲我喷石子，害我摔跤都是叫我赶紧走咯？”我看向小鸡崽儿。 他拼命点头。 我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脑袋笑道：“凤儿怎么平白无故对我这么好呢？” 凤儿挪到我手边就蹭了蹭，低声地叽叽叫了两声。 “我去！你敢再说一遍！”赤乌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凤儿骂道。 “他说什么？”我一脸茫然地看向赤乌。 “他，他……”赤乌一阵语塞：“哎呀，他个流氓鸟儿，别理他！” 赤乌手腕上的竹玉闪烁起来。 “怎么了？” “是茵儿和桃夭。”赤乌抬了抬头：“他们说外面的迷雾已经散了，他们先把沙家帮那一众人搬回山寨了。让我们去山寨里集合。” 我点点头：“走。” “丁香！”迟珞一急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冻得我一阵风中凌乱。他忙松开了：“对，对不起……我没注意到我这鬼气这么阴寒……” 我甩了甩冻僵的手腕：“迟……大哥啊，我真不是丁香……我这还有活儿，这就得走了。” “丁香！”他不死心地盯着我：“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哎，你是听不懂么？鹋鹋就是鹋鹋，从我认识她，她就是鹋鹋了，不是什么丁香。”赤乌拖开我，一脸不快。 “丁……那鹋鹋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迟珞仍然不死心。 “这跟你什么关系？”赤乌不满道。 “你不敢说么？”迟珞冷冷盯着赤乌。 “有什么不敢的，三，三年前。”赤乌说道。 “你可知道丁香有个秘密。”迟珞阴恻恻地看向赤乌。 “什么秘密？”我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迟珞看了我一眼：“丁香自小就有个毛病，时常会看到奇怪的场景。大概是因为她这一只鬼目。” “她时不时犯犯病，我怎么会不知道？”赤乌冷笑道：“你自己问她，来的路上我还嘱咐她，别跟其他人多提起这事儿。” 迟珞看向我，我点点头。 “三年前，你们怎么认识的？”迟珞继续询问。 “鹋鹋，我们走吧。”赤乌没有再答话：“桃夭他们还等着呢。” 我点点头。 “等等！”迟珞急道：“我跟你们一起。” “啊？”我一回头：“你……” 我琢磨着您老人家这副模样，出去还不得吓死人…… 迟珞指着停在我肩上的凤儿说道：“他都可以跟你一起，我，我为什么不行？” 我别了别嘴。 “你是嫌弃夫君白头发，还是嫌弃夫君长得丑？”迟珞手一抄直接耍上无赖了。 “一口一个夫君……你这鬼还要不要脸？”赤乌骂道。 “都说是鬼了，脸要来干嘛？”迟珞回怼道，转向我：“丁……不是鹋鹋你说，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丑了？” “没没没……”我忙摆手：“你长得很好看。” “好看就留在你身边好不好？”迟珞笑得一脸温柔，看得我心都要化了。 第13章 让贼上了船 迟珞一脸温柔，直笑得我浑身都在发酥。但理智告诉我，让一只阿飘莫名跟着，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 “嗯，迟……大哥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合适的措辞。 迟珞见我话头不对，二话不说一把扶住我的肩膀，直接把我冻成了冰坨坨，我嘴唇发紫冻得直哆嗦。他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情脉脉”地盯着我，就开始死命地摇晃起我的肩膀，干嚎起来：“丁香你也不要我了……哇哇哇……我的命好苦啊……” “放，放……”我被晃得一阵晕头转向，他身上透过的寒气冷得我直翻白眼儿，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是说让我跟着了吗？”他夸张地破涕为笑，一把把我摁在他冰凉的怀里：“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 我去，我这冷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好么？这是遇着戏精了么？ 我看向赤乌求救，偏偏他又跟那小鸡崽儿吵了起来。 他放开了我，让我缓了缓，一边又贴近了我的耳边：“你不是丁香，是想叫鹋鹋，是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敢吭声。 他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虚着眼睛看向我：“想叫什么名儿都随你。只是……你再赶为夫走试试？” 我僵在那里没敢动弹。 “还有，你让那红毛抱着，几个意思？”他酸溜溜地说道。 这是哪儿来的醋劲儿啊……我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桃夭见到我的时候就抽了抽鼻子，他手臂上的符印略微闪烁了一下，皱眉说道：“怎么有鬼气？” 茵儿嘟了嘟嘴：“呵呵，这回又是我瞎，是吗？” 我勉强笑了笑：“这是迟珞。” 迟珞手中灵力一凝，忽然现出了翠蓝色的灵力轮廓来，对两人拱了拱手。 “哦，身为灵体竟然能以灵力现出身形来，这可不简单了。”桃夭赞道。 “嗯。你还算有礼貌。茵姐这算看见你了。”萝茵笑道：“你怎么跟鹋鹋他们一起？” 迟珞笑道：“在下迟珞，是丁香的夫君，哦，就是你们口中的鹋鹋。” 我听着他前半句话就已经头大了。 “嗯……啊？”萝茵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鹋鹋你什么时候成亲的？”她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瞄了一眼赤乌。 自迟珞跟我们回来，赤乌就在一旁生闷气，我们说话，也没理睬。 “这事儿可以待会儿再解释么？”我勉强说道。 “鹋鹋你这是鬼目又升了个级么？”桃夭见我面如土色，岔开了话题：“能看到什么程度了？” 清早，我在陌生的床上睁开了眼。 别想歪了，这里是鱼家客栈的客房，我只是作为鱼家的代掌柜暂时住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待在这样一个异世界里。 我遇到了一只会变成鸵鸟会说鸟语的鸟人，一个长得比女人还美，能指挥桃花漫天飞舞的桃夭，还有平日里娇俏动人，一生起气来却是力大无穷的萝茵。 这个世界，真有意思。 想到他们，我不觉嘴角微微上扬着。 我翻了个身，一双乌黑的眼睛深情款款地盯着我。四目相对，吓得我差点翻下床去。 “迟，迟珞……你怎么在这儿？”我几乎带着哭腔说道。 他温和笑道：“陪夫人睡觉……” “陪，陪睡？……”我咽了咽口水。 “担心夫人一个人害怕，夫君就来陪你了。”他笑得人畜无害。 当然，还惹上了一只自称我夫君的戏精阿飘…… “你你你……出去！”我怒道：“我哪儿来的夫君？” 他忽然收起了笑脸：“夫人这是……欠抱抱了？”他说着就凑了过来。 “不不不……”我吓得连滚带爬就往角落里挪去。 他并没有真的靠上来，我们僵持在那里。 我头脑里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选项一，我听话，他不抱上来，任他摆布；选项二，他抱上来，冷得我说不出话，听不听话，还是任他摆布。 妈耶，我觉得我上了条贼船，不对，让贼上了船…… 好在茵儿很快就来敲门了，我像逮到救星一样蹦了出去。 茵儿的手还在半空里：“哎？这么快就来了？” 我热情地挽着她的手臂：“好茵儿，我肚子都饿扁了……” “哈哈，这一头冷汗的，怎么，大清早就遇着鬼了？”茵儿笑道。 我憨憨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傻笑。这不还真是遇着鬼了么？还是一只戏精附身的鬼…… 早餐是虾仁玉米粥和包子，还有几个可口的小菜。 “他们人呢？今天这么清净？”我笑道。 萝茵又端了两杯热腾腾的豆浆来：“桃哥哥和赤乌昨晚就去找沙当家了，在沙家寨子忙了一整晚，还没回来呢。” “哦？死鸟人这么敬业？”我咬了一口包子：“嗯，这包子做得好吃！” “我这手艺可算差的，要吃桃哥哥做的包子，那才叫吃了不想走……”萝茵脸上露出了沉醉的神情。这丫头一口一个桃哥哥，少女心泛滥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茵儿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少女。 “哎呀好香，你们在吃什么好的？”赤乌推门进来一屁股坐我旁边，他的手很自然就搭在我肩上：“累死我了，鹋鹋，喂我。” 他居然真的张开了嘴，巴巴地等着。 萝茵盛了粥递给他笑道：“大清早的，别烦着鹋鹋，自己吃！” 随即萝茵见着桃夭走了进来：“桃哥哥！” “鹋鹋。” 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背心一寒，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来。 迟珞闷不吭声地坐在了我另一边，一手就搭在我手臂上，没好气地说道：“为夫也要你喂。” “切。”赤乌径自夹了个包子吃起来。 桃夭一抬头就见这尴尬的气氛，转向萝茵：“嗯，今天的早饭都加老陈醋了？” “嗯，大概是。”萝茵认真地点点头。 “沙家帮那边暂时安顿下来了。沙当家自己亲眼见着山寨的诡异事情，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没再逼着我们。”桃夭笑道。 “嗯，鱼家客栈这麻烦算是暂时兜住了。”赤乌埋头吃得吭哧吭哧的。 “啾啾！”凤儿飞到桌上，萝茵给他也弄了一碟菜。他却叼了个包子啃起来。 鹦鹉吃包子……好吧，我已经不觉得惊讶了。 “接下来就是查两位当家的死因，还有……”桃夭笑道：“咱们还得去一趟久家。” 第14章 委托的真相 “啾叽啾叽~”小鸡崽儿叫道。 “嗯，他说不用去久家了，人已经来了。”赤乌塞了一嘴的包子，含糊地说道。 敲门声响了起来。 久家公子的咳嗽似乎好了一点儿，脸色仍然很难看，一脸的倦容。那日陪他的青年并没有来，这次只有久珉一人。 萝茵招呼他坐下了。 久珉的目光在茶厅里扫了一圈，他略微瞄了一眼迟珞的方向。迟珞此时已经收起了一身泛着荧光的灵力，隐了身形。 久珉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你们也是能通晓鬼气的。” “久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桃夭笑道：“正好，我们也打算拜访久公子。” “我的信没有顺利送到沙大当家那里是么？”久珉说道，捂嘴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 “是我们对不住了。这事儿出了点儿岔子，正要跟公子说说。”桃夭拱手道。 “无事。”久珉摇摇头：“那现在沙家，到底出什么事儿？” 几人一惊，他怎么知道沙家的变故？ 久珉微微一笑：“别误会，沙家出事跟我的委托并没有关系。” 桃夭跟久珉讲了这几日的变故。 久珉并没有特别意外，只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接过那封没有送出的信，径自拆开了。 那里面没有信笺，只有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文。 桃夭略一皱眉：“驱灵符？” 久珉点点头：“这事说来也怪我，没能及时制止。那日在街上偶遇沙当家的，我就感觉到他身上的异样，似有恶灵附于他身上。那灵体虽刻意隐藏着气息，但我……鱼家人都身负异能，也不怕对诸位坦白了，我自幼体质特异，能察觉到他的气息。” “我虽不知道这恶灵究竟想做什么，但这驱灵符可驱逐恶灵，多少可以趋吉避凶。所以我想着把这符送到沙当家手上，只要他亲手接触这符文，符箓就能起作用。” “我久家的父辈跟沙家有点儿过节，我怕由我久家人送过去，沙家帮会多心。所以委托了鱼家客栈。结果这符意外给了另外两位当家的，我这才又找池掌柜，拜托鱼家再跑一趟。”久珉解释道：“未想到多了这许多事端来。” “原来如此。”桃夭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这么说来，若无其他变故，怕是沙当家身上的恶灵可能仍然在？” 久珉点头：“我左右想来，仍觉此事有不妥，心里越发不安，所以还是赶来鱼家了。一来确认这符是否到了大当家手上，二来若事情不顺利，再跟各位一起想想办法。” 桃夭说道：“久公子心善，此事费心了。只是此事目前看来确实不止这么简单。沙家两位当家遇害，多人中迷魂术。” 久珉说道：“冒昧来鱼家，就是想请鱼家人随我去沙家帮看看。说来惭愧，我虽略通符术，若真遇上鬼怪怕是也难以应付，倒真不敢贸然前往。” “这个自然。”桃夭起身来：“我们刚从沙家回来，倒是还无事，不如久公子稍作歇息，晚些一起前往？” 久珉点头。 我挠了挠头，肘尖轻轻碰了碰一旁的赤乌，轻声问道：“他们平时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 “那是，不然这邻里怎么都叫他桃先生？跟个教书先生似的。”赤乌笑道。 “教书先生怎么啦？”萝茵瞪了赤乌一眼。 “哟，惹着咱们茵儿了，教书好，教书好！”赤乌赞道，一脸专业假笑：“尤其是你的桃哥哥，长得又美学识又好。” 久珉却是朝着角落里隐去身形的迟珞拱了拱手：“这位先生，一直都没跟您招呼，失礼了。” 迟珞现出身形来：“是在下失礼了。” “沙家之事应与冤魂之事有关，不如一同前往？”久珉说道，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迟珞笑道：“这位公子哥儿是想说，看我这厉鬼也在这儿，怕是跟这事儿脱不了干系吧？” “没有……不是这个意思。”久珉有些尴尬。 “无事。不如有话直说。”迟珞一笑，他略微凝了凝灵力，身体又聚实了一些，这样众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 桃夭心下一惊，这么随意地现出身形，这个灵体怕是不简单的。 “先生可知三年前迟家村被屠的事？”久珉说道。 “迟家村？难道？……”我看向迟珞。 “先生二字不敢，在下迟珞。”迟珞笑道：“没错，三年前，正是沙家帮屠了我们村。” “果真如此……”久珉有些抱歉：“提起迟先生的伤心事了。那迟先生是否也是当时遇害？” 迟珞摇头：“我是因为另外的缘由。”他看了我一眼，他既然不想说，我自然也没吭气。 “迟先生既然没有亲历，如何知道当年的凶手？”久珉不解。 迟珞苦笑：“我回村之时亲见。沙家帮的人倒也想杀我，只不过他们没那个本事。” 久珉叹了口气：“如此，沙家帮今日的变故是迟家村的报复么？那恶灵是迟家村人？” 迟珞摇头：“不是，应是另有其人。” “为何？” “迟家村地处偏僻，却是灵力聚集。灵体聚集于此不易消散。村人的魂魄在村子附近徘徊了三年，因那瀑布有特殊的灵力，普通灵体不易通过。村外林子那些昏睡不醒的人，确实是迟家村人所为。当时那些人自瀑布的入口进来，村人冤死，自然记得这些人的装扮，所以众魂魄就以迷魂术困住了他们。” “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睡在那儿，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们？”我别了别嘴。 “迟家村被那帮歹徒屠杀，我虽不愿意报复，可我也没义务阻拦村里的冤魂报复。”迟珞幽幽地说道：“何况他们还差点儿杀了你。我为何要帮他们？” 久珉看向我：“池掌柜跟沙家也有过节？” 我忙摆手：“没没没，除了三当家敲了我一闷棍子，其他可没什么。” 迟珞眉头一皱：“谁打你了？” 我挠了挠头：“这人都死了。” 第15章 挤满了人 “那瀑布灵体无法穿过？”桃夭皱眉道。 赤乌略微抬了抬头。 “是。不仅仅是灵体，按理说来，人都不可能穿过。瀑布后面原本就有个结界。应是有人破坏了这结界。”迟珞答道。 “那天，忽然有沙家帮的人出现在树林里，按理说，他们不可能从瀑布出来。之后的事跟你们讲过了，迟家村人认出了他们。我心知这事奇怪，顺着瀑布就进了寨子，之前的结界居然不在了，正好遇上你们。” “原本我也就是好奇去看一眼，毕竟沙家的事情，我不想多过问。但我意外看到了故人……”迟珞看向我。 我转过头去，假装没看到。 迟珞笑了笑：“我三年没出过迟家村，也幸好心血来潮出来看了一眼。” 我让他看得背心一阵发凉，赶紧说道：“那咱们要不去沙家寨子看看？不是说沙老大身上那恶灵还在么？” 久珉点头，站起身来对我笑道：“传闻池掌柜有鬼目异术，今日第一次见识。” “啊？”我一头雾水。 迟珞会心一笑，赤乌却是一脸忧色。 随后我们就去了沙家的寨子。这次，不太一样。 门前的守卫扑倒在地上，脸面朝下。 桃夭上前查看：“又是迷魂术。” 木门被茵儿弄坏了，临时找了一块儿木板随意挡着。 寨子里面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一些人，都是一样的昏睡不醒。 “这又是怎么了？”茵儿皱了皱眉。 迟珞径自就向侧院走去。 侧院的屋里放着两口棺材，那是之前中毒身亡的两位当家的。 “这里有什么问题么？”茵儿不解。 “感觉不到鬼气。”桃夭闭了眼，片刻又睁开了。 “怎么会……”赤乌最先走进屋子，他却一动也不动地呆在那里。 他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僵着，就像被什么定在了那里一样。 “你个傻子，耍宝呢？”茵儿上去就拍了他一巴掌：“人影儿都没有，别一惊一乍的吓人！” 我站在门口，只觉得眼前幽蓝色的光焰一闪，头上冷汗就下来了。 “池掌柜看到什么了？”久珉瞄了一眼我，问道：“我并没有感觉到灵体的气息。难道这里还有灵体？” 迟珞幽幽地说道：“当然有人。” “一屋子全部都是人。”我咽了咽口水。 我的左眼看来，这个屋子除了两具棺材，空空荡荡。 在我右眼看来，一屋子挤满了人，接踵摩肩，几乎挤不下。 而刚刚表现得十分奇怪的赤乌，并不是被定在那里了，而是他挤在十几个人中间，根本动弹不得。 “这些人……哪儿来的？”我自言自语道。 迟珞指了指其中几个：“有部分应该就是外面躺着的那几个的魂魄。” 我一看那长相，果然如此。 “这些都是鬼……吗？” “鬼？”迟珞一抬头：“死了才叫鬼，活人的魂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那些人的表情很淡漠，木然地盯着一处，不动也不说话，只愣愣地站着。 我仔细看来，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些人的脸很完整，单单没有嘴…… “这这这……”我指着那些没有嘴巴的诡异的脸，惊讶得话都说不清了。 “夫人莫怕，他们只是被下了禁言。”迟珞略微一笑。 “你乱叫什么……”我脸一红。 “好的，夫人。”迟珞笑了笑，转身去查看那些诡异的魂魄了。 “哎？鹋鹋又让鬼大爷占便宜了？”茵儿笑得咯咯的。 我扶了扶额头。 “鬼大爷，我抽他个鬼大爷！明明就是个死流氓。”赤乌好不容易从那些人中间挤出来，一边骂道。 “你说他们都是灵体，都可以从实体中间穿过去的，你为何会挤在中间出不来？”我不解。 赤乌憨憨地笑了笑。 “他呵，耍宝呗。”茵儿嘟了嘟嘴。 一阵凉风自后颈吹来，像是一个人在我耳后吹了口气，我冻僵在那里：“谁……” “鬼气……”久珉口中念念有词，已经以手指画了一张符，那金色的符文冲着我就飞了过来。 我眼睛一闭。 说来也怪，我闭着眼睛，却清楚地感觉到那金色的符文越过我飞到了后面那人身上。后背那股寒意不动声色地消散了。 待我再睁开眼，身后那人已经被迟珉的符击倒在地，迟珞拎起了我身后那位“冰坨坨”，揪着他的衣领怒道：“你做什么？” 那人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你说我做什么？我还问你护着她做什么？” “离她远点儿！”迟珞扔下那人。 那人的目光扫了一圈，停在我的眼睛上：“呵，算我倒霉，居然能遇上鬼目。” 久珉皱眉道：“这下能感觉到了，刚刚是你在掩盖这里的气息么？” 那人有些傲慢地扬了扬头：“要掩盖这么多生魂的气息，我可做不到……只是你们恰好破了主人的结界而已。” “主人？”桃夭略一皱眉。 那人冷笑了一声，转过了头，不再吭声。 “我认得你的气息，你就是那日附在沙当家身上的灵。”久珉说道：“沙当家呢？” “你猜呢？”那人嬉笑道。 “瀑布的结界是你打开的么？”迟珞问到。 “我不知道。”那人仍然笑着。 “嘿，你这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赤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不知道我本来就已经死了么？”他嘲笑道：“难道会怕你们活人？” “你最好说清楚。”迟珞阴恻恻地说道，他一生气，身边一片鬼气森森，我隔空都感觉到了，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青月，你的话太多了。”一个飘忽的声音说道。只见得那个见青月的灵身上一个幽蓝色的印记闪烁了一下，他的身形变得通透起来。 桃夭手中的桃烨和迟珞幽蓝色的鬼气几乎同时追了上去，却只抓了个空。 青月一脸戏谑：“下次见咯。” 他的身形消失在空气里。 久珉摇摇头，又开始咳嗽起来。 赤乌却是专注地盯着那两具棺材，扶了扶下巴：“这里边儿怎么是空的？” 第16章 梦醒了吗 桃夭和茵儿走近了看，茵儿巴巴地看向桃夭，桃夭摇头，问我：“鸸鹋，你看得到什么吗？” 我也摇头。 “不用看了，确实是空的。”迟珞说道。 众人在山寨里分头查探了一翻，除了又发现十几个人中了迷魂术迷翻在那儿，再也没有活人。 沙当家不见了，二当家三当家的尸体也不见了。 “哎，你们说这事儿好奇怪？”赤乌一屁股坐在沙老大的椅子上：“先是两位当家毒发，有人把山寨后边的结界破了，引沙家的人去查探瀑布，然后把那伙人挨个迷翻在林子里，现在不死心又找上门来把剩下的也迷翻了，还把尸体打包带走，沙老大一大活人也不见了？” “会不会是迟家村的冤魂？”久珉说道：“既然之前迟家村人把那些人留在林子里，这次是不是也可能迟家村人干的？” “不可能。”迟珞苦笑道：“迟家村的冤魂能走到瀑布就不错了，离开村子再远，他们的灵体撑不住。” “而且，这禁言术……”迟珞瞥了一眼那些没有嘴的魂魄：“迟家村人没人会。” “其实这么说来，林子里那帮子人是不是我们村的冤魂迷翻的也不确定……”迟珞扶了扶下巴。 “不是你说是你们村儿干的嘛？”赤乌嚷嚷道。 “我只是猜测，毕竟沙家干了屠村的恶事。究竟谁报复他们，我都不关心。”迟珞接道。 “现在这一屋子魂魄，外面一屋子迷翻的活人，究竟该怎么办？”我愁道：“难不成我们还干守在这儿？” “这个无妨。”久珉说道：“稍后我知会久家，派人来守着。” 这久家不是跟沙家帮有仇怨么？这次沙家帮遭难，久家公子怎么这么勤快？为了趁这机会化解仇怨么？我扶了扶下巴，总觉得还有些疑惑。 “这么多魂魄在这儿，怕是这边的事应该还没完。”桃夭说道。 赤乌挪了挪屁股：“你说，我们怎么着吧？” 桃夭笑道：“我和茵儿留下来，跟久公子一起守着山寨，把这附近再好好查一查。” “我呢？”赤乌耸耸肩。 “你和鹋鹋能看到魂魄，跟着刚刚那恶灵去查查。”桃夭说道。 “怎么跟？影儿都没了。”赤乌叹道。 桃夭手中桃烨凝成了一只粉色的小蝶：“刚刚的桃烨虽然没抓住他，但在他身上留下记号了。” “我也去。”迟珞说道。 “你跟着做什么？”赤乌不满道。 迟珞二话不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鹋鹋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转头就对我笑道：“好不好？” 我全身给冻得不行，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勉强从喉咙挤出个“好”字来。 “先生愿意帮忙自然更好了。”桃夭笑道。 我幽怨地看了桃夭一眼。 “行，那就早去早收工。”赤乌似乎有些不高兴，接过桃夭的蝴蝶扭头走出去。 一直没吭过声的小鸡崽儿啾啾了两声扑腾着跟了出去。 眼前幽蓝色的光焰又燃炽起来，剧烈的头痛，我腿一软就要栽下去。 “鹋鹋？”茵儿扶住了我：“怎么了？” 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我无力地瘫在原地，眼前只剩下幽蓝色一片。 “醒醒，上班呢？”一旁的红薇冲我笑道：“怎么，昨晚偷牛去了？” 我的脑袋里一团浆糊，白炽灯，办公桌，电脑键盘，熟悉的场景。 回来了？ 还是梦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我真的回来了。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我很好奇梦里头故事的结局，也许还有一点点小失落？ 不过很快我就淹没在手头的活儿里，没有时间感慨了。 五点四十，手里的事还没做完，心里莫名烦躁。 红薇拍了拍我：“走咯，你也早点回去。” 我苦笑，点头。 六点半，我瞄了一眼对面的叶子，她果然还在忙，这倒霉孩子。 跟叶子打了招呼，收拾走人。 回家？不存在的。 我还有几百只小鼠。 像往常一样打开手机音乐，撸起袖子。 梦里头一头红发的鸵鸟，打了腮红的小鸡崽儿。 梦境之外，每日上班下班，全年无休苦于毕业的我。 电话响了，老娘的。我取了手套。 “鹋鹋，今晚回来吃饭吗？” “不了，还在实验室。” “我给你买了一箱牛奶，放你厨房了，回去自己收一下。” “好。” “前几天逛街看到一双多乖的圣诞袜子，也给你放家里了。” “好。” “嗯……” “有事？” “要圣诞节了，你……一个人过？” “不……还有几百只耗子一起。” “……哦，那自己吃好点儿。” “好。” 挂了电话，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2019年12月23日。 前途飘摇，银行卡上的数字就像是水波纹，跌宕起伏着，在这年末的时候，居然又回到了年初的模样。 我笑。 他们都说，我的工作性质是稳定的，只要按部就班做到退休就好。 但为何到我这里，就变得动荡不安了？ 不管好的坏的，我的2019年就要这么迷迷糊糊过去了。 沙家寨子的大厅里，众人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儿？”茵儿一脸不敢相信：“鹋鹋一个大活人，就在我们眼前这么……消失了？” 赤乌的脸黑得像涂了墨，没有吭声。小鸡崽儿啾啾地在他面前扑腾，他不耐烦地驱赶着。 “会不会刚刚那个灵掳走了池掌柜？”久珉奇道。 “放心。”迟珞幽幽说道：“这是丁香的出魂术。” “出魂术？”桃夭一惊。 “从来没听鹋鹋说过，那是什么？”茵儿不解。 赤乌忽然说道：“桃夭，你的桃烨能持续多久？晚了会不会追踪不到了？” “大概能持续到今晚上。”桃夭说道。 “那我先去追那个灵，回头再去找鹋鹋。”赤乌径自对小鸡崽儿说道：“凤儿，走，一起。” 凤儿啾叽叫了几声。 “捉到那个灵我们就去找鹋鹋。”赤乌皱眉道。 凤儿这才扑腾着翅膀落在他肩头。 迟珞对几人点了点头，也跟了去。 第17章 我真的有病吧 从w区回城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离家不远的街上有家奶茶店，经常在那里买咖啡，每次来去匆匆，竟从来没有进去坐过。 忽然想坐坐。 要了奶茶，在靠窗的位置。 店里橙色的灯光在这冬天里很温暖。这个点从落地窗看出去，外面人来人往。 回头想想还觉得很遥远，但2020年就这么来了。 从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遇到奇怪的人和事，没有见到那只奇怪的鸵鸟，也没有见到那只缠着叫我夫人的阿飘。 只是偶尔，会梦到几个奇怪的场景，一如往常。 梦，终究是梦吧。跟我的意愿无关。 那你，喜欢在梦境里，还是这个现实的世界？我趴在桌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赤乌回头瞪了迟珞一眼：“你不是去找你的丁香么？跟着我做什么？” 迟珞幽幽地问道：“她在哪儿？” “我怎么知道？”赤乌不耐烦道：“这会儿活儿都搞不完，能不能别来烦我？” 小鸡崽儿啾啾啾了几声应和着。 “她在哪儿？”迟珞的脸上并没有多的表情。 “跟你说了不知道！”赤乌眉头一皱，不耐烦地翅膀一展飞了起来。 凤儿赶紧追上去。 迟珞冷笑了一声：“想甩掉我么？” 赤乌跟着蝴蝶落在了一片空地前，前面是城门。 “怎么回城了？”赤乌自言自语道。 “啾啾。”凤儿飞了一大段路，双颊更红了。 “先跟进去看看。”赤乌收起了翅膀，化作了人形的模样。 “她到底在哪儿？”一个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赤乌一回头：“你怎么又来了？狗皮膏药么？” “丁香在哪儿？”迟珞继续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赤乌皱眉道，扭头向城门走去。 迟珞身形一闪就拦在了他面前。 “哎你烦不烦？”赤乌有些恼怒了：“莫名其妙！” 一道翠蓝的光闪过，迟珞的剑已经指向赤乌。 “怎么？还想打架？”赤乌怒道。 迟珞浑身的鬼气阴森森的，一股蚀骨的阴寒。 赤乌冷冷看着他，眼神竟然忽然冷漠得可怖。 迟珞略一迟疑：“你……” “你觉得我会怕你么？”赤乌冷笑道。 “啾呜呜呜～”凤儿跳到两人中间劝道：“啾啾叽叽叽！” 两人僵持着。 半晌，赤乌忽然一笑：“我也是醉了，我跟你一个鬼较什么真儿。” 他身上阴冷的寒意散去了，迟珞也收起了翠漪剑。 阴寒之气片刻间消散殆尽。 “啾咻……”凤儿松了口气。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她。”迟珞说道。 赤乌回过头：“出魂之术，你了解么？” 迟珞摇头：“我只知晓她的魂魄可以离开身体，她接触到残留着她魂魄气息的物件，就能看到那物件上的记忆。” 赤乌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但又不止这样。” “还有什么？”迟珞问道。 “其实你所谓的出魂术，是鹋鹋的异能，她能穿梭在不同的时空，甚至在一些时空的间隙里。”赤乌叹道。 “穿梭？” “她现在待的那个时空，她把那边叫做现实世界，我们这里，她说是梦境。”赤乌继续说道。 “她把这里叫做梦境？”迟珞有些不敢相信：“她觉得我是梦里的人？” 赤乌点头：“她这异能她自己并不能控制，而且似乎她也分不清楚她应该属于哪儿。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也许是这异能本身就是一种被动属性，在某些条件下才可以触发，也可能是，她没有完全掌握。” “是这样么……”迟珞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他魂牵梦绕的丁香竟然认为他是梦境里的人。 “你也知道，她时不时会犯病。其实她之所以看到些莫名其妙的场景，可能是她在不经意间触发了异能，穿梭在各个时空里看到的场景。” “所以她现在是回了她的现实世界？”迟珞皱眉道。 “应该是。她似乎已经在那个世界里呆了很久了。”赤乌说道：“现在你知道了。” “她……还会回来么？”迟珞问道。 赤乌摇摇头：“我不知道。三年前，她在我们的世界里消失，直到不久前我才在她所谓的现实世界里找到她。” “既然这种异能可能是被动的，也就是说，她自己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什么时候去别的界域？” “对……所以我不着急这会儿去找她。因为即使找到了，我也没法带她回来。不过……”赤乌迟疑了一下：“我觉得她这能力，跟她自己的意愿也有一些关系……前两次找到她，都是她自己不经意间就触动了异能，回到了这里。” 迟珞愣在那里。 赤乌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我真的要去追那个灵了。” “啾唧！”小鸡崽儿应道。 “还有件事儿，虽然有点打击你，但是鹋鹋，真的不是你的丁香。”赤乌认真地说道。 “鹋鹋跟丁香一模一样，连异能都是。怎么可能不是一个人？”迟珞不相信。 赤乌摇摇头：“我没法跟你解释清楚……总之，鹋鹋跟丁香是不一样的人。” 天空是灰色的，云层很厚。 有人指着天空，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一颗白色的东西砸在他头上，他倒了下去。 我抬了头，一片白色冰雹劈头盖脸砸下来。我一捂头撒腿就跑。 空地边上堆了一些杂物，有一张老旧的木桌子。我来不及想就钻了下去。有几个人已经跟着挤了进来。 但木桌子挡不住冰坨坨一样的冰雹，只扛了几分钟就被砸了个穿。 睁开眼，我在浴缸里。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微弱的灯光是黄绿色的。墙上的白瓷砖有些污渍，浴缸却是洁净的白色。 蜷在浴缸里，淡绿色的水很温暖。 “小姐姐，我们要打烊了。”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一脸蒙圈地坐起来，哈喇子流了一桌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顿时脸涨得通红，忙连声道歉。 “没事……”店员妹纸勉强笑了笑。 呵，又是奇怪的梦么？ 他们说我总是犯病，我可能真的有病吧。 我收拾好东西，推门走出奶茶店。 第18章 新来的保育哥哥 中午十二点，我坐在地铁上，手里提着刚买的热包子。 对面座位的人，余光不住地瞄着我的包子，似乎很不满我这种把食物带上车的人。 从城里坐地铁去w区要一个半小时。开会半小时，路上的时间超过三小时。 浪费时间是最大的犯罪。尤其是浪费别人的时间。 然而杀人犯法，都懂。人们却心安理得地浪费着别人的生命，从来没有谁为此负过责。 地铁的窗子外面黑黢黢的一片，只有经过一些灯或者广告的地方会有明亮的光一闪而过。 我喝着手里的瓶装咖啡，包子并没有动。 正午的日头晒在头顶上，在阳光下看来，蝴蝶的颜色浅了些，显得略微有些通透。 赤乌盯着那个黑黢黢的洞，表情都要纠在了一块儿。 片刻之前，蝴蝶带着他到了春香苑外面。 不过不是正门，他面前是一面高高的院墙。小蝴蝶围着他飞了几圈，就向那墙根儿飞去，它越飞越低，从墙根儿上的狗洞钻了进去。 赤乌巴巴地盯着那小蝴蝶，砸吧砸吧嘴：“这是让我钻狗洞呢？” “为什么不从正门走？”迟珞幽幽地说道。 “明显不能从正门走啊。”赤乌扶了扶下巴，看向迟珞：“要不，劳烦您老人家先进去看看？没人在咱就翻墙。” “啾啾。”凤儿附和道。 迟珞横了他一眼，一跃上了墙头。他并没有进去，很快就回来了。 “怎么？” “有结界。进不去。”迟珞说道，说着他看向了脚下那个狗洞。 “嘿。谁还在这地方设结界啊？意思是只有从这儿过？”赤乌厌恶地皱了皱眉。 翠蓝色的光一闪，迟珞已经通过了那洞口，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形究竟是怎么过去的。 “哎，你这么快。帮我看着，里面没人吧？”赤乌问道。 “进来吧。”迟珞说道。 “好……哎，这也是醉了，枉我这相貌堂堂的帅鸟一只，竟然要爬狗洞爬进去。”赤乌一边抱怨，一边拍了拍身上的土：“洞还这么小，脏死了。” “啾叽……”凤儿低低地嚷嚷了一声。 “啥？”赤乌一抬头，眼睛都大了。 十几双眼睛巴巴地盯着他看。 “你个鬼大爷！不是说没人吗？！”赤乌张口就骂。 迟珞嘴角一勾：“是没人啊。” “这不是……”赤乌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 围着他的这些人看起来年纪尚幼，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奇怪的是这十几双眼睛瞳色各异，看起来很是诡谲。 旁边一个金色眼瞳的小女孩儿好奇地上前戳了戳他的脸，惊喜地叫道：“哎，活的，活的！” “哦？居然是活的？你是不是榭姐姐新找来的保育哥哥？”另一个蓝色头发的男孩儿一伸手揪了一撮赤乌的红毛：“红头发哎！” “哎，痛！放开！”赤乌叫道，嘴都要痛歪了。 小男孩儿问道：“大哥哥也是要来这里生活吗？”他一笑露出了一口尖牙来。 “啾啾啾？”凤儿歪头看着这些奇怪的孩子。 “是奇怪啊，都不是人族的小孩儿嘛……”赤乌理了理弄乱的头发。 “大哥哥来玩儿……”一个绿头发的小孩儿一蹦环在了赤乌脖子上。 “哎，放开……”赤乌还没叫出来，已经有两个尚在爬的小婴儿抱着他的腿就爬了上去。 “你们下去！”赤乌哭笑不得，先前那个金色眼瞳的女孩儿一头扎在他腰上，蹭了他一身鼻涕。 “啊？！……”赤乌简直要哭了，哇哇乱叫道：“鬼大爷，你快点儿，快点儿来帮我！凤儿啊救命！！” “啾叽？”凤儿扑腾着翅膀飞开了。 迟珞手一抄，不觉好笑：“他们喜欢你，有什么办法？” “来吃饭了……嗯？……”榭娘的声音自院门口传来，一进门就见淹没在一群熊孩子中间的赤乌：“你是谁？……” “他不是新来的保育哥哥吗？”金色眼瞳的女娃问道。 “他的头发颜色好漂亮！眼睛也是！”蓝色头发的男孩儿笑道。 榭娘略微皱了皱眉：“你这瞳色……并非常人……” 赤乌尴尬地笑了笑：“榭娘你这养的一堆娃也不是常人吧……” “你知道我的名字？”榭娘奇道。 “嗨，这城里头，谁不知道榭娘啊？”赤乌笑道。 榭娘勉强笑了笑，招呼着众小孩儿：“先去吃饭，我要跟新来的保育哥哥说些事情。” 一众娃儿一溜烟儿兴高采烈地就朝饭堂奔去。 “那这位……” “我叫赤乌。” “赤乌先生，为什么会在我的内院里？”榭娘一脸怀疑。 “啾叽？”小鸡崽儿飞到榭娘身边蹭了蹭。 “这是您的宠物？”榭娘觉得有些好玩，一边逗了逗凤儿：“您是……萱姐姐介绍来当保育员的？” “啊……哦，是啊是啊。不知道榭娘这收不收？”赤乌随口应下来，一脸讪笑。 “榭娘只是好奇……赤乌先生你怎么进来的呢？”榭娘不解。 赤乌挠了挠鼻子，伸手指了指墙根儿：“那儿……” 榭娘一脸嫌弃。 迟珞在一旁已经快憋不住笑了。 赤乌瞪了他一眼，忽然对榭娘说道：“我其实还有个同伴一起来的。” “嗯？”榭娘不解：“他来了吗？” 赤乌扯了扯迟珞的衣衫：“哎快出来。” 迟珞一扭头没理他。 “你还害羞了不是？”赤乌一脸坏笑，左手一团阴冷的气息一引，迟珞一惊，居然现出了淡淡的身形来。 “啊？！”榭娘吓得退了几步：“鬼啊？！” 迟珞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吓到姑娘了。” “没……没事。”榭娘勉强镇定下来。 赤乌笑道：“我还以为榭娘看惯了这些孩子，应该不会怕我们这些妖魔鬼怪了。” “不是，我没有觉得你们是……”榭娘忙解释道。 “无事。我们是来干活儿的，就看榭娘觉得我们能不能胜任这工作了？”赤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我和鬼大爷，还有这个小鸡崽儿一起。” 迟珞暗暗扶了扶额头：“我真是遇着鬼了才跟着这死鸟……” 第19章 好像……闯祸了 “桃，桃哥哥……”茵儿心急忙慌地推开门，跑得一脸红扑扑的。 “怎么了？这么急？”桃夭笑道。 “我好像……闯祸了……”茵儿可怜巴巴地说道。 “这么慌张？怕你桃哥哥给你兜不住？”桃夭宠溺地戳了戳茵儿的头。 茵儿一脸通红，绕着指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我，我把地板戳了个洞……” “嗯？”桃夭又好气又好笑。 停放二当家的棺材下面果然有个洞。棺材一角陷在那个洞里面，另一头翘了起来。 “你怎么会动到棺材的？”桃夭笑道。 “我刚来查看的时候，看二当家这个放得有点歪，就想着还是放整齐的好，就随手推了一下……”茵儿说道：“我没怎么使力气，这地面不晓得怎么的就……就塌了一块儿。” “萝茵姑娘随手推了一下？……”久珉有些茫然：“这东西可是上好的木料，少都有几百斤重……” 桃夭哈哈大笑：“几百斤，她就是一个指头的事儿。” 久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茵儿指着那个洞：“我真的……没怎么用力气……” 桃夭拍了拍她：“别慌，我看看。茵儿，你能把这东西推开么？” “哦，好。”萝茵一抬手将那斜在地上的棺木拎了起来，随手就推到了一边。 久珉看得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肯定不会相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少女竟然能有这种力气。 桃夭蹲下查看，抬头对萝茵笑道：“放心，这洞可不是你给砸出来的。” “不是我？”萝茵舒了口气：“还以为我又闯祸了。” 桃夭轻轻敲了敲原来放棺木的地面，又有一块儿地面塌了下去。 “这下面是空的？”久珉皱眉道。 “怕是。”桃夭转向萝茵：“茵儿，这回要看你的了。” “你是想从这打开，下去看看吗？”久珉不解：“要是强行弄坏地面，这一屋子的魂魄会不会也陷下去？这些可是活人……” 桃夭笑道：“自然得先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他手中桃烨粉色的光焰燃炽起来。 桃夭手中的桃烨凝成了一条绳索，那绳索卷起了那些灵体，一个接一个，桃花漫屋飞舞，魂魄随着桃烨飘了出去。 久珉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萝茵手一抄笑道：“桃哥哥就是厉害！这下看茵儿的。” 三人站在地面的缺口前，萝茵袖子一挽，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桃哥哥，久小哥儿，你们闪开点儿！” 久珉赶紧闪开了。 桃夭摇摇头，退了几步：“你小心些，别……”他话未说完，萝茵一巴掌拍地板上，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地面完全塌了下去，一片尘土飞扬。 “哎呀妈……”萝茵一个没站稳跟着地板跌了下去。 桃夭手中桃烨一起，已经稳稳地托住了萝茵，埋怨道：“才让你省着点儿。” 萝茵不好意思地看向桃夭，脸一红：“桃哥哥。不好意思啊……” 桃夭伸手拉起萝茵。 房间的地面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大窟窿，洞壁光滑，看得出来是人工修砌的，却是黑黢黢的一片，深不见底。 久珉捡了块碎石扔下去，竟然许久都没听到到底的声音。 “这个洞究竟是怎么回事？”久珉喃喃说道。 粉色的小蝶自外面幽幽地飞了进来，桃夭伸手接住了它，小蝶在他手心融化成点点粉色的花瓣消散了。 “你的蝶儿回来了？”茵儿问道：“死鸟那边怎么说？” “那边可是也有点儿意思了。”桃夭笑道，他手中灵力一聚，凝出了数十只蝴蝶来：“去下面探探，究竟有些什么？” 粉色蝴蝶自他手中向黑黢黢的洞里飞去。 “红头发哥哥，陪我们玩儿！”几只手抓住了赤乌的手臂。 “哎呀嘛，你这娃这么多手呢？”赤乌叹道。 “红哥哥，秋儿尿裤子了！”另一个少年惊慌地叫道。就见一旁的秋儿可怜巴巴地盯着赤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啊？”赤乌愁了一脸。 “这只鸟儿脸蛋儿真漂亮，给我摸摸！”金色眼瞳的女孩伸手就揪住了凤儿。 “啾啾啾咪！！”凤儿叫道。 “哎？这鬼哥哥都摸不着。”一个男孩想摸摸迟珞，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他觉得很有趣，又做了个冲锋的动作，向着迟珞冲了过去。 迟珞扶了扶额头，一脸无奈：“死鸟，你赶紧想个办法，再这么着下去，这保育员得穿帮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正在想吗？”赤乌揉了揉太阳穴，嘴角一勾：“崽儿们，我们这么多人，怎么玩儿意见都不统一，就玩儿捉迷藏好不好？我数十声，你们藏好了，我来找你们？” “好！”一众小孩儿应道。 “那我数了？”赤乌转过头。 “不行，要蒙眼睛！”金色眼瞳的女孩儿叫道。 “好好好。我蒙上了啊。”赤乌冲迟珞使了个眼色，迟珞会意地点点头，隐去了身形。 “我数了啊，一，二，……” 待赤乌数完，孩子们已经藏起来了。假山后边儿一条尾巴露在了外面，赤乌不觉好笑，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啾叽。”凤儿叫道。 “你也去找找‘他’。”赤乌笑道。 “啾叽啾叽。”凤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些。 “藏好了啊，我这就来逮你们了！”赤乌笑道。 春香苑的内院是个相对独立的院子，赤乌转了一圈儿，结界的范围覆盖了整个院子，只有狗洞那里有一个缺口。 孩子们的饮食都是榭娘让人提前送来的，等送的人走了，才会亲自去院里叫孩子们吃饭。这样可以尽量减少这些奇怪的孩子跟外界的接触，以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桃夭的蝴蝶追着那个灵体，到了这个院子就在不见踪迹。 刚刚跟孩子们闹腾的时候，迟珞一直在注意着那个狗洞，并没有灵体出入。 他应该还在这个院子里。 迟珞去了孩子们的住处查看，凤儿飞去了书房，赤乌向饭厅走去。 第20章 阁楼少年 榭娘刚合上房门，就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阴趋趋地说道：“你准备什么时候付账？” 榭娘吓了一跳，回身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警惕道：“是青月么？”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哪个灵要来找榭娘么？”青月问道。 “不是。”榭娘说道：“你们灵这模样，我又看不到，自然要确认一下。” “哼，现在确认了。我的声音你总认得？我就是来问问，货都备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付钱？” 榭娘迟疑了一下：“货呢？” “你在质疑我么？”青月有些生气：“我现在当然不能告诉你在哪儿。” “不是……只是这次的货太……”榭娘说道。 “你放心，货源足得很。”青月说道：“只要你舍得给钱，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榭娘点点头，转身从妆匣里取出一对玉镯子递给青月：“这算定金。” 青月接过那对玉镯：“成色倒是不错。今晚给你送货来。” 榭娘点头：“劳烦送到……” 青月打断了她的话：“还是那小阁楼嘛，知道。” 青月消失了。 榭娘轻叹了口气。 迟珞在榭娘房外守着，青月左右看了一眼，走了出来，迟珞跟了上去。 青月走到院子里那个狗洞前，左右看了看，嗖地钻了出去。 又要从这儿走么？迟珞皱了皱眉头。 青月从巷子里走出来，就向城外去了。 迟珞跟随其后，很快跟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沙家帮山寨。 怎么又折回来了？迟珞不解，难道他的货就在沙家帮么？ 青月走进了原先放棺材的那两个房间，当他看到地板下那个大洞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啾叽，啾叽？”凤儿左看看右瞅瞅，飞着飞着就飞进了一间旧阁楼里。 这里头似乎是堆旧物的仓库，空气有点浑浊，那些老物件上一层厚厚的尘土。 凤儿嫌弃地扑腾了几下，想赶紧穿过阁楼。 阁楼墙边的架子动了一下。 凤儿好奇地啾啾了两声。 那架子后头似乎有人咳嗽的声音：“榭姐姐吗？” 凤儿停在架子上：“啾啾？” “哦，听错了……”那个声音有些惋惜：“榭姐姐好久没来看我了……” “叽？”凤儿瞅了瞅那面墙，冲着墙面就啄了两下。 “你是……一只鸟儿么？”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想进来看看我么？” “啾啾叽~” “哈，你这鸟儿也是有趣……”他顿了顿：“第三层的架子上有本旧书，书下面有个摁扭，你摁摁就能进来。” “啾！”凤儿飞到第三层架子，那儿果然有一本旧书，书的封面已经模糊了，依稀能见着“魑鱼”的字样。 凤儿凑过去，头一低，冲着那书就顶了过去。无奈他力气不够，顶了半天，那书才挪开了一点儿。 凤儿退后了几步，冲着那书又是一撞，书又挪开了些。 就这么一连撞了十几回，那摁扭才从书屁股后头露了出来。凤儿累瘫在一旁，喘着粗气。 “……小鸟儿，你……走了吗？”里面那人问道。 “啾呜~”凤儿眼泪汪汪的，可怜巴巴地叫道。 “呵，真是辛苦你了……那本书对你来说应该很重吧……” “呜呜呜……”凤儿拼命点头，眼泪都要下来了。 半晌，他歇够了，站在那摁扭上蹦跶起来。机关启动，那架子果然是一道暗门，连同凤儿和架子一起翻进了墙里面。 凤儿一个没站稳，被突然旋转起来的架子甩了出去。 “啾啾……命！！”凤儿见道，摔到了一个人身上。 那人一把接住了他：“原来你只有这么小一只啊，居然把机关打开了，真是厉害。” 凤儿撞得一阵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很俊秀，棱角分明，一双水蓝色的眼瞳一眼淡淡的忧郁。他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体有些清瘦。 他把凤儿捧在手中，温和地笑了：“这么可爱。”他一低头就亲了亲凤儿的脸。 凤儿害羞地啾叽了两声，两颊的毛更红了。 “我这里好久都没有活物来了……除了榭姐姐。”他小心地捧着凤儿，自言自语道：“你居然愿意来陪我，哈。” “啾啾。”凤儿蹭了蹭他的手。他的手冰冷却很柔软。 “可是你进来了，这也出不去……”他水蓝色的眼瞳一眼忧郁：“这机关我也够不着，只有等榭姐姐来的时候，才能带你出去了。” “啾？”凤儿黑豆似的眼珠子一转，显然很惊讶。 “哈哈，没事儿。那边有水和食物，不会挨饿的。”他淡淡一笑，凤儿看着他温和的笑容，不知怎的，脸儿又红扑扑的了。“怪我自私了，让你进来陪着。” “你……会怪我吗？”他看向凤儿，眼神里又沉浸在忧郁里。 “啾咪……”凤儿歪头看了看他。 他伸手就戳了戳凤儿的头：“别担心，你只用在这里呆上一两天而已，榭姐姐很快就要来了。” 凤儿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上，他的一双脚赤裸着，脚腕上拴着脚镣，那铁链连接在墙上。 “这个啊……”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吓着你了么？没事，这铁链很结实。” 少年伸了伸手，凤儿这才发现，不仅仅是双脚，连同双手，腰上都被铁链锁上了。 赤乌在院子里晃悠，一边嚷着：“你们藏好了啊？别让我逮着了！”一边查看着这院子里可疑的地方。 假山后面那条尾巴动了动，他忍不住伸手就挠了挠屁股。 赤乌不觉好笑，这想放水都放不下去啊。 他一把拎起那小孩：“嘿，你在这儿呢？” 那小孩儿正趴在地上啃着什么，赤乌这么一抓，他一脸茫然地抬了头，他手里还抓着一个什么小动物的残躯，嘴角还残留着几根羽毛。 “你？！”赤乌一惊，皱了皱眉，他突然想起一个不好的事情，一把抓过小孩手里的半只鸟儿：“你不会把凤儿吃了吧？！” 小孩随手擦了擦嘴，擦得一脸是血污，茫然地看着赤乌。 第21章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赤乌抢过那半只鸟儿，这是一只蓝绿色的鸟儿，想来应当不是凤儿，这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你怎么逮着就吃？！”赤乌指着那男孩儿骂道：“你妈没教你吃东西要煮熟么？” 男孩茫然地说道：“我没妈妈……” “你你……”赤乌正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回头见榭娘走过来：“哎，你来得正好，这娃儿怎么回事儿？逮着一只鸟就吃……” 榭娘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男孩儿，已经有几个躲在附近的小孩儿探出了头来。 “榭姐姐，这是阿喵扑的鸟儿……不是雨儿咬死的……”雨儿低着头一脸委屈，尾巴不住地左右摇晃着：“雨儿就是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就……” 很多只手的男孩子怯怯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那个应该很好吃……” “好吃！好吃也不能生吃知道么？”赤乌一巴掌揍在那个很多手的男孩头上。 男孩捂着头“哦”了一声。 榭娘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赤乌，妖族喜食活物，这些小孩儿跟着她，自小都是给他们做熟食。但妖族天性却是抑制不了的。 榭娘叹了口气，只是这次被陌生人看到了，想来还是麻烦。她对赤乌说道：“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她的身上忽然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气。赤乌皱了皱眉。 “赤乌先生，这些小孩儿原本就是妖族后裔，喜食活物这本能，迟早也会觉醒的。”榭娘说道：“这事儿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 赤乌笑道：“榭娘说笑了，不都这么过来的么？” “嗯？”榭娘一惊。 赤乌嘴角一扬：“你不都看出来我不是常人了么？我也有妖族的血统。小时候，为了生吃活物这事儿，我也没少挨家里人揍。” “嗯？”榭娘未料到他如此坦白。 赤乌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也不是你那什么萱姐介绍来的，只是在这院墙外面见着这结界奇怪，好奇进来看了一眼。”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榭娘笑道。 “你怎么察觉的？我装得不像？”赤乌奇道。 榭娘掩嘴笑道：“我根本没有个萱姐啊……” “啊？你一开始就套路我啊？”赤乌一脸尴尬，扶了扶额头：“我这戏演得……” 榭娘噗嗤笑出声儿来。 赤乌顿了顿：“榭娘你别怪我多嘴，这一院子妖族崽儿真的不能这么养……” “怎么了？榭娘照顾得不好？”榭娘不解。 “衣食住行样样都好，但是妖有妖道。”赤乌说道：“就像食活物，这是本能，还是得从小教好了，免得日后不能控制自己野性。而且，这天上水里的，不同的妖得有不同技能，你这么养在一起，没有成年妖带着，这以后出去，你让他们怎么活呢？” “这……”榭娘一惊：“我可从来没有想过……” “所以啊，还是把他们送回自己族人那里抚养好一些。”赤乌说道：“况且这人界的地方，他们在这儿，就跟笼中鸟儿一样，今天是遇着我好奇来瞅瞅，我本就是妖族，自然不会说什么。若是其他人知道了，指不定闹出什么麻烦来。” 榭娘点头：“多谢你提醒了。只是他们的族人……榭娘也无法寻找啊……” “这个要是榭娘信我，我倒是可以找我那帮妖族朋友打听打听。”赤乌笑道。 “如此就多谢了。”榭娘笑道：“既然赤乌先生是好奇路过，在这儿帮我带了大半天的孩子，榭娘晚上请你吃饭。” “能蹭饭，这可最好不过了。”赤乌笑道。 “先生那位鬼朋友呢？”榭娘四处张望。 “哎，不知道晃悠到哪儿去了。我这就去找找。还有凤儿也不知道飞哪儿疯去了。”赤乌挠了挠头。 一只小手牵了牵赤乌的衣角，一双金色的眼睛看着他，嘴撅得老高了：“保育哥哥说好的来找我们，等了好久都不来，居然跑这里跟榭姐姐说话了！” “看来我还得先把这局玩儿了才得空。”赤乌看向榭娘。 “去吧。等你们吃晚饭。”榭娘温婉一笑。 青月看着那地板上的大窟窿，脸上黑得可以挤出墨来，只道这麻烦可大发了，若是老大知道自己连这事儿都没给做好，指不定一怒命都给丢了。 青月跟沙家帮的生意，已经做了好几年了。 沙家帮暗地里做着拐卖人口的交易。青月偶然撞破了此事，脑袋一转，反正这寨子那么多拐来的人口要脱手，自己何不跟这山寨的人合作，也免得去满世界找刚死之人，甚至还挖坟偷尸。 青月找上了二当家，这二当家曾经出去学过一段时间阴阳异术，对灵体魂魄之事并不陌生。 青月给的报酬比一般人贩子多得多，二当家便私自把这档子生意接了下来，中间的差价就瞒着沙老大揣了自己口袋。 这二当家胃口越来越大，要得越来越多。青月开始不满。 沙老大随身有一只玉佩，也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却是可以通灵。青月以灵体附了上去，操控沙老大接着做人口生意。 本来这也神不知鬼不觉的，二当家只道青月不跟自己做生意了，也没太在意，偏偏那日鱼家来送信，是一张驱灵符。 二当家看着这灵符，心生一计。 想来这青月很可能还在山寨里盘桓，他没再跟自己做生意，多半就是跟别的人合作了。这肥水流不到自己口袋，别人也别想要。 于是二当家给青月发了信儿，说有一单大买卖。私下里他请了玄门人画了灵符，装进这来路不明的信封，只要青月一接触这东西，必定会烟消云散。 青月并不傻。二当家将信递给他的时候，他当然看出了有猫腻，青月袖中毒雾一起，当场将二当家毒翻在地。 哪知老三在门外偷听，青月索性衣袖一扬，将老三也毒翻了。 寻常人看不见青月，山寨的人自然莫名其妙。青月见那信是鱼家客栈送来，干脆驱使大当家将两位当家的死推给了鱼家。 青月看着那地洞，心知秘密怕是瞒不住了，左右一看，撒腿就想跑。 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跑什么？” 第22章 你们耐性也太好了 青月一回头，人已经被拎到半空中。他手一扬，衣袖中一阵毒雾喷了出来。 迟珞冷笑一身，只略一闪躲，翠漪已经压在他的肩上。 青月心知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当下抱着迟珞大腿就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起来。 迟珞厌恶地啧了一声：“起开！” “既然你都抱到大腿了，我就不来救你了。”飘忽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迟珞眉头微蹙。 “老大！老大！我没有！救我！”青月赶紧放开迟珞，惊恐地大叫道。 黑黢黢的地洞里，有一个人影，他竟然横着“站”在石洞的壁上。 “差点没认出你来……既然是老朋友了，这个人当我送你的……”人影飘忽的声音说道。 “你是谁？”迟珞问道。那人影轻笑了一声：“贵人多忘事啊……” 人影变得越来越淡，青月几乎是干嚎：“老大！别走！” 飘忽的声音越来越轻了：“迟先生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好了。” 声音越去越远，迟珞向远处看了一眼，青月爬3起来就跑，还没跑出两步，在翠漪剑又指着他了。 “我的耐性不太好。”迟珞冷冷说道，手一送，剑身抵住了青月的颈项。 “我的耐性也不太好哦。”桃夭笑道，手中灵力一凝，粉色的桃烨点点在青月身上闪烁起来。 青月一惊：“什么时候沾上的？……” 桃夭只是笑，他看到一张姣美的脸出现在青月身后，毫不客气地一拳砸他头上。青月白眼一翻，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 “你们一个个的，耐性也太好了！”萝茵怒道：“他们这种恶徒，不揍一顿怎么解气？” 桃夭不觉好笑：“茵儿你给一拳砸晕了，这还怎么审？” “嗯？”萝茵一愣。 半天之前，桃夭的粉蝶从地洞里飞了出来。桃夭手一伸，蝶儿融化在他掌心粉色的光焰里。 “走，咱们得下去。”桃夭说道。 “这么深……”萝茵挠了挠头，看向久珉。 久珉忙摆手：“我不行……” “无事。有桃烨。”桃夭抿了抿嘴，桃烨化作纷飞的花瓣，将萝茵和久珉围了起来。 茵儿的俏脸微微一红。 桃烨稳稳地托住两人，漂浮在了半空中，三人一起向地洞深处飘去。 三人在桃烨里稳稳地落在洞底，这个地方颇为宽敞，四周还有几条石洞。 桃夭指着其中一条：“走。” 久珉略一迟疑：“有灵体的气息……” 桃夭点头。 石道只有一人宽，三人走了一段，到了一处稍宽阔的地方。 桃夭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了？”茵儿不解。 桃夭手中桃烨飞舞起来，一些东西显现出来。 茵儿的左手边有一张人的脸，她一回头，那人的鼻尖几乎已经凑到她的脸上，茵儿吓得大叫，一把抓住了桃夭。 “别怕，他们都不会动。”桃夭拍了拍茵儿的手。 茵儿这才发现，周围到处都是“人”。 “怎么跟上面那屋子差不多……”萝茵嘟囔道，她仔细看那些灵体，他们身体完整，只是眼神木木的看着一处，没有嘴。 “这是怎么回事？”久珉不解。 “看来我们是到了别人的仓库了。”桃夭轻叹道。 “囤活人魂魄有什么用么？”久珉皱了皱眉。 桃夭摇头：“不清楚。不过，他们的货还不止如此。” 他牵着萝茵退出了那条石道，回到最初下来的地方。他指着另一条石道说道：“那边，还有‘货’。” 三人继续探了那条石道，茵儿看到里面的“货”时，忍不住骂道：“这简直不是人！” 石洞里有十几个小孩儿，都被迷药迷翻了，绳索拴了一串，十几人躺在冰凉的石洞里，一个个冻得一脸青紫。 茵儿一桶水倒在青月头上，青月冷得一个寒战，惊醒了过来。他一睁眼看到茵儿，吓得连滚带爬向后面躲去。 萝茵一看就生气，拳头就在青月面前晃了晃：“躲什么？欠揍么？” “仙，仙女姐姐饶了我吧……”青月求饶道。 茵儿揪起青月，眼睛一瞪：“说！” “说，说什么……”青月哆嗦道。 茵儿指着地板上的洞怒道：“那里头的那些小孩儿和魂魄，究竟怎么回事？” 凤儿百无聊赖地窝在少年手心里，少年笑道：“怎么，才一会儿就无聊了？” “啾啾。”凤儿叫道。 “再忍忍吧。”少年伸手摸了摸凤儿的头。 不多久，陈旧的木架子又活动了起来。榭娘果然提着饭篮子进来：“小北，给你带吃的来。” 少年苦笑道：“榭姐姐何必费心呢？你知道我的……这些东西都续不了我的命。” “啾叽？”凤儿歪头看向少年。 “哎？”榭娘好奇地捧起凤儿：“你怎么在这儿？” “啾啾啾。”凤儿蹭了蹭榭娘。 “这小鸟儿好聪明，我跟他说那机关怎么开，他居然真的打开了。”少年笑道。 “也是……你一个人在这儿是有些无聊……”榭娘有些无奈，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食物上，这是她前些天送来的，少年一口未动。 榭娘走过去收拾起来：“小北，这食物再怎么不称口，你多少也吃些……” 少年摇头：“榭姐姐，没用的……” 榭娘没有再说话。 “啾？” “榭姐姐，待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小鸟儿吧，他呆在这儿无聊得很。”少年说道。 “好。”榭娘已经收拾好了餐具，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家里……来了客人。” “怎么了？”少年略微抬了头：“又是找榭姐姐麻烦么？” “没什么……”榭娘摇头：“我给你买了吃食……” “榭姐姐！”少年忽然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她的话：“别再买了。那些人……” 榭娘勉强笑道：“你放心，都是刚死的人……” “榭姐姐，这借口你准备骗我多久？”少年看着她，明眸如星。 榭娘垂了头：“你放心，我们不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你不做，他们也不做吗？”少年说道：“我不会再吃那种东西了。” “小北！”榭娘有些生气。 小北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榭娘摇摇头，冲凤儿说道：“走了。” “啾叽？”凤儿蹭了蹭小北的头，跟了上去。 第23章 两年前，我在……哪儿呢? 我喜欢在菜市场对面的抄手店里，吃一碗酸菜抄手。特别是在这样阴冷的冬天里，虽然简单，感觉特别暖。 我记得在实习的时候，时常熬夜到半夜，老师带我们去街对面吃面条。 那家面馆其实是在住宅里，只有熟客找得到，一群人随意拉根凳子坐着，大小不同花色各异的碗端上来，唯有实惠分量足，菜叶随便加，吃得超满足。 那感觉我至今很怀念。 2020年1月15日，我的实验数据仍然没有出来。就要过春节，许多试剂公司已经不再发货。愁。 我低头闻了闻身上的衣衫，一股子屎臭味儿，每日一把屎一把尿地小心伺候着。 除了时间在飞跑，好像所有事都在停滞不前。 我开始频繁地做梦，处在不同时间点上的列车，打开窗户一路向南飞出去，地板化作了湖水慢慢把我溶了进去，修了一半的两层楼和街巷，城墙上的市场。 我从梦里头醒过来，台灯忘了关，还亮着。 如果一直做梦该多好。 如果睡下去就不再醒来该多好。 畏惧生？还是畏惧死？ 头痛，眼前幽蓝色的一片在燃炽着。 这次为什么？鸵鸟并没有在…… 这次醒来很难受。 我在一个幽暗的空间里，欠了欠身子才发觉浑身都在痛。 手脚上居然被铁链锁着，沉重得抬都抬不起来。 “这次……是哪儿？”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完全是徒劳的。 “别费力气了，被他们关起来就没有机会逃。”黑暗里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 我吓了一跳，一屁股又跌回地上。 黑暗里那人稍微探出了头，那是一张少年的脸，约摸十三四岁的模样，他水蓝色的眼瞳很漂亮，却偷着一股阴郁。 “看你这伤，吃了不少苦头。”少年说道。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臂，密布的伤痕血污。 “这究竟怎么回事？我在哪儿？”我茫然地问。 少年叹了口气：“你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我不解。 “你是谁？你怎么被他们抓住的？”少年抬了抬眼。 “我是池鸸鹋。我……怎么来的……”一阵头痛袭来。 少年指着外面的木架：“昨天正午的时候，你被他们带来，就绑在那上面……” 我努力地往外面挪了挪，那个木架上全是血。 “他们想问你什么，你好像并不知道。”少年继续说道。 “这不会是我的血……”我努力说服自己这是假的。 少年一脸怜悯地看向我：“他们给你喝了种药，大概是那药让你不清醒了吧……” “那为什么抓我？”我实在难以相信，刚刚我还在被窝里从噩梦中惊醒，如今就出现在噩梦里了。 少年垂了垂眼睛：“我不知道……” 我愣在那里。 “大概你也跟常人不同吧……”少年轻叹道。他说出的话，实在跟他这张少年的脸很不相符。 “我想回家……”我念叨着。 大概是神听到了我的召唤，眼前幽蓝色的光焰又燃炽起来。 “鹋鹋？鹋鹋？” 这是……赤乌的声音…… 嗯？我又穿到哪儿了？我睁开眼，就见那双赤红的眼瞳焦急地盯着我。 “哎，终于醒了！鹋鹋，你可吓死我了。”赤乌喜道。 亮粉色的纱帐，这是……春香苑？…… 我一阵无语：“我怎么在这儿？” 榭娘刚好端了热茶进来，见我醒过来笑道：“池掌柜醒啦，我这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榭娘放下茶水就返身出去了。 赤乌扶我起来，我仍然一脸茫然：“这……怎么了？” 赤乌戳了戳我的额头：“叫你别犯病，总是乱跑！” 我巴巴地望着他，等着他解释给我听。 赤乌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好了好了，我说给你听，现在就说，行么？” 半天之前，榭娘带着凤儿离开阁楼的暗室。凤儿将阁楼里的事讲给了赤乌听。 赤乌按照凤儿说的方法进去寻找那个少年，却意外发现，我晕倒在暗室里。 当时的情形却是有些诡异。 “你是说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并不是经过外面的机关？”赤乌问道。 “对。”少年点头。 又犯病了么？赤乌皱了皱眉。 少年却问：“这个小姐姐是叫池鸸鹋么？” “嗯？你认识她？”赤乌一愣。 少年笑道：“两年有余了，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 “两年前你见过她？”赤乌有些惊讶。鸸鹋三年前就突然在这个界域消失，他一直以为她待在那个现实世界里了。 少年点头：“那时有段时间，她跟我关在一起……” “关？”赤乌更惊讶了，难道她那时的失踪还另有别情么？ 少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问道：“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她？跟我一样锁起来么？” “锁起来？好好儿的，我们为什么要锁着她？”赤乌已经惊得一愣一愣了。 “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么……那倒是更好，可以自由了。”少年苦笑道，竟仿佛有些向往地看了鸸鹋一眼。 “行行，这人还晕着呢，也不知道伤到哪儿了。我先带她去看看大夫，回头再来找你。”赤乌抱了鹋鹋就要出去。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少年冷笑了一声，幽幽地说道：“刚你遮掩着，我倒还没认出来。你这气息……” 少年抬头看向赤乌，那眼神冷得可怕。 “什么意思？”赤乌也被盯得不耐烦了，手里这个还不知死活呢，就在这夹缠。 “那天把她折腾成那样的人……就是你吧？我虽然没看到你的脸，却记得你这气息。”少年冷笑道：“这次，你又想怎么折腾她？” “你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折腾她？”赤乌怒道：“算了，不跟你一小屁孩儿计较。找大夫要紧。” 我虚着眼睛看着赤乌：“你到底对我做了啥？” “别啊！我怎么会打你……你也不想想，两年多以前，你在哪儿？”赤乌一脸冤枉。 两年前，我在……哪儿呢？ 头脑里竟突然一片空白。 暗绿色的粘稠液体，几只手死死摁住了我的肩膀。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脸，使力一捏，将那液体灌了下去。 我挣扎着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 第24章 谜之消失 我努力辨认他的脸，黑暗里却始终看不清楚。 “鹋鹋？鹋鹋？”一个声音唤道。 睁眼就见赤乌摇着我的肩膀。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是又回来了么……” “你怎么犯病越来越频繁了？”赤乌说道：“你不要一个人行动了，从今天起我看着你。” “要看着她也是她夫君看着。”迟珞冷冷地说道。 “啾叽～”凤儿蹦上来就往我胸上蹭，被赤乌两个指头提了起来，警告道：“死流氓！你再揩油试试！” “啾啾啾！”凤儿一口啄赤乌手上。 “鹋鹋，你怎么回事儿？一声不吭又不见了。”茵儿抓起我的手。 我茫然地盯着他们，究竟哪里是梦境？哪里是现实？ 我躺在床上，迟珞坚持要看着我。 虽然不习惯，但我心里实在有很多疑问想问。只要他别靠近我，把我冷成冰坨坨。 “这么说，沙家帮的事已经解决了？”我问道。 迟珞点头：“算是。久家公子在处理扫尾的工作，那些被拐的小孩儿已经交给官府了。沙家大当家失踪，还没有找到，至于魂魄……” “那得怎么办？”我不解。 迟珞继续说道：“桃夭已经出发去找他师父，把那些魂魄重新引入身体里，那些人应该还能活过来。”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居然贩卖人口。”我叹道：“那个青月不是鬼么？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贪欲什么时候分你是人是鬼？”迟珞说道。 “三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迟疑了一下，仍然看向他。 迟珞笑道：“怎么？好奇起这个了？” “你说我被那些人带走了，然后呢？” “之后的事我不知道。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怎么又问这个？”迟珞不解。 “我回去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在梦里见着一个少年……”我忽然想起了他们说的阁楼里的少年，清醒之后我还没见过他。我转向迟珞：“对了，我想去看看那个暗室里的少年。” 迟珞虽然不解，还是应道：“好。” 按照他们说的机关，我和迟珞打开了阁楼的暗室。 铁链散落在地上，少年已经不在了。 “什么情况？”迟珞看了看那铁链的断口，切口整齐，似是十分锋利的武器切开了：“切口是新的，应该才走不久。” “怎么会……我刚想问问他，他就不在了……”我有些郁闷。 “小北呢？”榭娘的声音叫道。 我一惊回过头，更巧的是，榭娘已经进来了。 “这？你们怎么会在这儿？”榭娘皱了皱眉，眉宇间有些怀疑。 “我就想问问他两年前的事。”我如实说了。 “小北呢？”榭娘查看着那锁链，眉头皱紧了：“你们？” “我们来的时候，小北就不在了。不是榭娘带走的么？”迟珞问道。 榭娘茫然地摇摇头：“这个地方就我们几个知道。而且小北，要是外面人知道他的身份，他怕是有性命危险。” 我和迟珞相互看了一眼，等着她继续说。 但榭娘没有再说下去，她迟疑了很久，忽然说道：“池掌柜，我有委托。” “嗯？”这个要求我有些吃惊。 “帮我找到小北。”榭娘说道：“我听说过你们鱼家客栈的能耐，接的委托都能办到。” “这……鱼掌柜不在，按理说我不能私自接委托。”我为难道。 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完成别人的委托，说来我只是偶然到了这个世界的过客…… 榭娘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小北的事，鱼家不接，我该如何呢？” “这委托我们接下了。”赤乌的声音说着，从架子旁边走过来。 迟珞略一皱眉。 “于私，有些事我想问问小北。”赤乌说着看向我：“我想鹋鹋也是。” “但是……” “鱼老板是没允许你私自接委托，但没禁止我们接委托。这算是我接的委托。”赤乌说道：“而且，这个暗室就我们几人知道，小北还不见了，按理我们都有嫌疑。” “我……”我还想再解释，迟珞直接打断了我的话：“我跟你一起。” “如此，榭娘先谢过了。”榭娘说道：“委托费用随便你们开。” 我轻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就想想能做点什么。 “榭娘，为什么一直把小北关在这里？”我不解：“既然要找，我们还是要多些信息才好。” 榭娘摇头：“关于小北的一切我都没法告诉你们……他跟我收养的那些妖族小孩儿不同。实在对不住。我只能告诉你们，他叫北海，有时……会非常危险。” 榭娘并不像是在玩笑，既然如此说了自然是没法再问了。 赤乌忽然问道：“榭娘你可认识青月？” 榭娘一惊，脸上有些难堪。赤乌看在眼里，心里已猜出了大半。 “这么问是有些为难你了。我这么问吧，榭娘你可曾在青月哪里买过东西？”赤乌再次问道。 榭娘迟疑了半晌，轻轻点了头。 从春香苑回去，众人都有些郁闷。 桃夭去找他师父还没回来，久珉报了官，帮着处理沙家的扫尾工作。 萝茵没见着桃哥哥就有些蔫儿，她从屋里端了几盘菜，给大家盛上了饭。 迟珞居然也坐了下来，只是在一旁喝茶。 赤乌难得很安静，只有凤儿毫不客气地对着盘子里的肉就大吃起来，身为一只鸟，居然吃得吧唧吧唧的，仿佛所有事都不会影响到他的胃口。 我的头脑里很混乱，我又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世界。之前头脑里出现的那些画面，那个场景真的存在过吗？那个少年是小北吗？榭娘从青月手里买来的东西，可是那些魂魄？可她为什么要买那样的东西？ 此刻我脑袋里的疑问就像十万个为什么，数都数不过来。 “啾啾啾啾？”凤儿吃饱了，冲我叫道。 我没搭理他，他扑腾过来又叫道：“啾咪啾！” “什么？真的？！”赤乌忽然激动地抓住了凤儿，凤儿拼命地扑腾：“啾啾啾命……” “哦。不好意思，一激动就捏重了点儿。”赤乌赶紧放开了他。 “他说啥？”我凑了过去。 第25章 你摸了人家，就想跑路了? 橙色的光晕照在阴冷的石头上，赤乌手持一盏油灯，站在这黑色的石像前。 “看来凤儿说的就是这里。”他幽幽地说道。 我凑近了就着这灯光看过去，这尊石像是一个人形，但长相十分奇怪。他的脸孔清秀，跟人无异，但头上有两个长角。一头长发飘飘，栩栩如生，身材修长，身后有一双像蝠翼一样的丑陋翅膀。 我伸手碰到了那石像的手，冰凉，湿漉漉的。 赤乌回头看了我一眼，一脸无奈的表情。 我的眼神儿落在了雕塑的那张脸上。 我盯了半晌，忽然意识到什么，指着那张脸，舌头就打起结来：“他他他……” “你咋啦？大舌头啊？”赤乌根本没看石像，而是回头一把揉乱了我的头发，一边嘲笑我。 “别闹……”我顺了顺被他抓得鸡窝似的头发：“你自己瞧瞧那张脸。” “脸？”赤乌返回去，将油灯提得高了些，照亮了那雕像的头。 他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忽然吓得退了几步，一个没站稳，油灯啪嗒落地上。 灯灭了，一片漆黑。 “喂！死鸟，别一惊一乍的！赶紧把灯点上。”我一边埋怨，一边蹲下来，在地上摸索着那灯。 黑暗里，摸到一坨硬邦邦的东西，顺着那东西摸上去，是长棍状的。 那东西的形状……我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背心一阵透心凉。 记得在学校的那会儿，老师要求过我们，要十分熟悉这东西，熟悉到能靠“手感”摸出来，这是人身上的哪一块儿。 凭手感，这妥妥儿的是一个人的胫骨。 我故作镇定地四处张望，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死鸟……”我一边唤着，一边放下我手中的东西，悄悄朝另一个方向摸索去。 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说道：“你摸了人家，就想跑路了？” 啥？！我连滚带爬地就向一边儿挪去，此刻要是有灯，我的脸都得是绿的。 慌乱中，我摸着一面石墙，赶紧背心贴了上去，这黑乎乎的环境里，面前的不知道是人是鬼，实在吓人得很。 好在灯很快亮了起来，赤乌提着灯：“怎么了？你鬼叫啥？” 我见到赤乌那张“亲切”的脸时，只觉得腿一软就跌坐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他嚎起来：“有鬼啊！！” “哎，你干嘛呢？”赤乌不解：“我就找了会儿火，就听你惊咋咋地鬼叫起来。” “那儿，那……”我指向刚刚摸到骨头的方向，石头地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哪儿？”赤乌奇道。 我冲过去就开始摸索地面，仍然什么都没有。 “刚刚就在这，我摸到一个人的腿儿……不对，是腿骨……他还跟我说话来着？”我不敢相信地看向赤乌。 赤乌看傻子一样盯着我看。 “真的！”我肯定地说道。 “你说你见到鬼了？”赤乌问。 我点头。 “是不是那风流鬼跟来了？”赤乌眉头一抬，就向四周看着。 “不是迟珞，是骨头，骨头！他身上只有骨头！”我强调着。 赤乌伸手摸了摸我额头：“发烧了？还是犯病了？”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狠瞪了他一眼，看来跟他是说不通了。 “哎，别气鼓鼓的。”赤乌笑道：“这个洞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黑不隆咚的，这样我牵着你好了。” 赤乌说完就伸过手来，他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下了。 “嗯？”我一抬头，就看到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很复杂的神情，那是一种从惊讶过渡到惊恐的神情。 “这个洞还真不只是黑……”他喃喃自语道，一把拖过我就开始狂奔。 “怎，怎么了？”我被他突然一拉就摔了个狗吃屎。 他根本没管我没爬起来，一把将我抱起来，往肩上一甩，就开始狂奔。 “死鸟！干嘛？！”我快被他摔散架了，一边骂道。 我的上半身倒挂在他肩上，却见他身后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跟了上来。 我吃力地抬了抬头，看清楚了追着我们跑的那个“人”，他长着跟刚刚那个石像一模一样的脸…… 一声刺耳的惊叫几乎将空气凝固了…… 赤乌重重地将我摔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耳朵：“你干嘛……要聋了……” 我瘫坐在地上，双腿不听使唤起来。 黑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他的手向我伸过来，他坚硬的手冰凉，湿漉漉的。我颤悠悠地向后挪，那手仍然一把抓住我的脚腕，往黑暗里拖去。 我被他倒提着，死命地挣扎，一点作用也没有。 “赤乌，赤乌！”我拼尽了力气求救，我的头已经在地上磕得晕头转向了。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赤乌的脸，一脸阴沉地盯着我，他并没有动。 我的头剧烈地疼痛起来，身体也渐渐没有力气挣扎了，眼前幽蓝色的光焰燃炽起来。 我被他带到石洞的深处，那里有一个石台。他把我摁在石台上，我看见了他的眼瞳。 那漂亮的眼瞳仿佛能摄人心魄一样，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双脚不能动弹了，变成了黑色的坚硬的石头。 我惊得目瞪口呆，却怎么也叫不出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截一截地变得坚硬，一阵窒息感…… “鹋鹋！” 一双冰冷的手在摇晃着我，我打了一个寒战。 “快放开，你要冻死她么？”赤乌的声音说道。 我的身体不自主地抖了一下，不知为何，眼前忽然闪过刚刚赤乌见死不救的画面。 那双手轻轻拍了拍我：“醒了吗？” 我睁开眼，看见迟珞焦急的眼神。 “啾啾？”凤儿蹦到我手上，歪头看着我。 “怎么了……”我有点迷糊，忽然想起了那个追着我们跑的黑影，一屁股坐起来：“怪，怪物呢？！” “没事了。”迟珞淡淡一笑。 我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石洞深处，那里有几块被切成渣渣的碎石头。 “放心，迟珞都把那石头怪物砍成几截了。”赤乌笑道。 我看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心里不知怎的，竟透出一股寒意来。 第26章 她是我的客人 “这个地方，就是小北告诉凤儿的那地方。”赤乌仍然提着油灯在前面走着，他忽然回过头啧了一声：“哎，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没，没啥……”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迟珞微一皱眉，轻声在我耳边说道：“没事儿的，再遇着怪物，有我呢。” 我勉强点头，他柔和的音调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小北究竟怎么说的？” “他说，如果他不见了，就来这儿找他。”赤乌说道。 “他怎么知道他会不见？他还跟凤儿说这事儿？”我不解。 “这谁知道。”赤乌答道：“见着他了，你自己问问他呗。” “这个地方，离城里那么远，你是怎么找着的？”我若无其事地问道。 “凤儿说的啊……”赤乌忽然停下来，转头盯着我：“你怀疑我？” “没有。”我没有看他赤红的眼睛：“你想多了。” 赤乌看向我，眼神里有些恼怒。 我的眼前模糊着，恍惚间看见他伸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喘不过起来。 “鹋鹋？鹋鹋？”迟珞唤道。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正缩在角落里，疯了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幽蓝色的光还在眼前忽明忽暗。 赤乌上来要扶我，我本能地退了一步。 “怎么了？”迟珞发觉了异常，看了一眼赤乌，过来牵了牵我的衣袖：“鹋鹋，你怕什么？” “你在怕我吗？”赤乌忽然说道：“这一路你都疑神疑鬼的，是因为小北说的那些事么？” 我怎么说之前在瀑布下看到鬼一样的赤乌，刚刚黑暗里莫名其妙的骨头人，还有他脸上见死不救的冷淡表情？又怎么解释刚刚被他掐着脖子的画面？ 我只垂了垂头，没吭声。 “走吧。”迟珞见僵持不下也没有结果，径自向石洞深处走去。 继续向前走了不久，就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里。 中间有一个石台。 我的脑袋“嗡”了一下。这正是刚刚我“看”到的，那个石头人把我摁上去的地方。 我左右看了看，这里并没有石头人。只有赤乌，迟珞，我和停在我肩头的凤儿。 四周的石壁有些凹凸不平，似乎刻着一些特别的花纹，迟珞走过去查看。 我跟了两步，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一推，我一个没站稳，一脚踩在了石台上。 我正想转身看谁推我，刚一回头，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石台陷了下去。 迟珞闪身就到了石台边，一伸手想抓住我，我还来不及求救，就已经随着那突然碎裂的石台被卷进了黑洞洞的深渊里。 这深渊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我很快就被四周的黑暗吞没了。 迟珞的手悬在半空里，愣在那里。 “啾啾叽！”凤儿叫道，冲着那黑暗里飞了进去。 “找到她就赶紧上来！”赤乌冲凤儿叫道。 “啾……”凤儿的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赤乌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迟珞幽幽地说道：“你是来找小北的，还是来送她下去的？” “哦？你也不信我？”赤乌抬头问道。 “这洞深不见底，你都不担心么？”迟珞皱了皱眉。 “所以，我要跟你说说我的想法。”赤乌指了指身边的地方：“坐着说。” “这是谁？” “不知道，忽然就躺在这里了。” “受伤了么？” “她长得好奇怪……” “哎，醒了，醒了！” 几双眼睛好奇地盯着我，映入我眼帘的，是他们诡异的脸…… 我一屁股坐了起来。 他们的脸并不难看，反而很清秀，头上生着两只长角，身后一双翅膀像巨大的蝠翼一样。跟那石像一模一样。 天空是血红色的，连地上的土都透着一种淡淡的红色。 “这哪儿啊？”我嘟囔着站了起来。 “这是哪儿啊？”我再次问道，看向离我最近的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面容姣美，实在不输萝茵，只是头上一对长角有些突兀。她一开口露出一口尖牙来，一脸好奇地问我：“你是人么？” “她怎么可能是人？”一旁的青衣男子接过话：“人族怎么来我们这儿？” “你看她的眼睛，我认得，这叫鬼目，是幽冥一族特有的。”另一人说道。 “但是她身上一点鬼气都没有，像是活人哪。”女孩儿扶了扶下巴，向我笑道：“你说说，你是从哪儿来？” 我伸手茫然地指着天上：“从上面掉下来的……” “天上？”女孩儿奇道，仰头看了半天：“天上会莫名掉个人下来？” “焱焱，别猜了。我给她开的入口。”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随即我看到一个清秀的少年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一双水蓝色的眼瞳让人记忆深刻，他淡淡一笑：“她是我的客人。” 我看着这双眼瞳，忽然反应过来：“你就是小北？” 小北点了点头：“我们已经见过好几次了，只是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估摸着你有一堆问题要问我，跟我来，我们找地方坐着慢慢说。”小北温和笑了笑。 围观的人散了，我紧了几步，跟上了小北。 我在小北的屋子前坐了下来，这个屋子看起来很简陋。 我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住么？” 小北眼睛一抬，露出很好笑的神情：“你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皱了皱眉：“榭娘委托鱼家客栈找你，没想到你在这儿。你没事就好，她很担心你。” 小北轻叹了口气：“我在榭娘那里躲藏了快三年，终于还是回来了。” “你看起来就十几岁的年纪，怎么一说话就这么老气……好像还很沧桑的样子。”我嘟囔道。 “十几岁？”小北笑了，没有再跟我纠结这个问题：“你朋友应该跟你说了，两年多以前，我见过你。” “迟珞跟我说了。我正想问你这事情。”我点头道。 他水蓝色的眼瞳盯着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我的右眼忽然一阵幽蓝色的光焰，视线模糊起来。我捂着眼睛垂下了头：“偏偏这个时候……” “无事，是我故意要引出你的鬼目来。”小北说道：“我想看看你的鬼目到底修到各种程度了。” 第27章 只是伤不了你 我捂着眼睛，垂了头，实在难受得很。 “看来你的鬼目还没有完全醒。”小北站起身来：“那只好等你醒了，我再告诉你。” “不是，你至少跟我说说，我这看到的是什么？还有，你说的两年前的事……”我急道。 “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是什么。”小北说道。 我被他的话绕得一阵头晕，心里莫名有些窝火：“……那你大费周章把我弄这儿来，就什么都不跟我说？” 小北轻叹了口气：“不是我想拉你进来。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我若不拉你进来，你还能活么？” “……”我一时无语。 顿了半晌，小北根本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我只好说道：“你还回去吗？榭娘的委托，我怎么说？” “我不能再回去了，我在榭娘那里，只会给她添麻烦。请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带封信给她。”小北从抽屉里取出了纸笔来：“你稍等。代我谢谢她的照顾。” 凤儿从黑暗里飞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啾啾了两声。 “他说什么？”迟珞问道。 “鹋鹋没在下面。他飞到底了，什么都没有。”赤乌看向黑乎乎的深渊：“鹋鹋掉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下面有灵力波动的痕迹，这下面应该是有一个什么入口。” “就算有，现在也关上了。鹋鹋去了哪儿？”迟珞问道。 “啾叽啾叽。”凤儿缓过气来，扑腾了几下。 “他说下面没有门一类的东西，就是一个很深的洞，洞底只有一片乱石堆。” 凭脚下的触感，我正站在一片乱石堆上，手上拿着小北的那封信。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儿光都没有。 我抬头“看”着头上那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总觉得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眼下要是没人来拉我一把，我估摸着得饿死在这儿。 好在很快我就看到了黑暗里的光，那是一团火焰从天而降。 我吓得赶紧朝一边儿躲去，这还没等到饿死，自己先被煮了…… 待那火焰近了一些，我才看清楚，那是赤乌挥着赤红的翅膀飞了过来。他浑身环绕着赤红的火焰，并没有被那光焰伤到。 他稳稳落地，就给我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没事儿。” 他手一伸就要来拉我，一双翅膀仍然燃烧着。 我下意识就退了退。 “哎？”他眉头一抬，抱怨道：“怎么了？还在怀疑我？我要害你就不来救你了。” “不是，你这翅膀……”我指了指还在冒火的翅膀。 “这个火焰伤不到你的。”赤乌一把拖过我抱着，轻轻一跃就向上面飞去。 他的翅膀展开之后很大，一边挥着，火焰呼呼地在耳边呼啸。 那火焰竟然不热，我伸手靠近了一点，仍然没有热度。 赤乌低头见我好奇又不敢碰的样子，笑道：“放心，你伸手进去都不会被烧到。” 我怀疑地瞪了他一眼，他啧了一声，抓着我的手指，手中忽然燃起了团赤红的火焰。 我吓得大叫，手一缩拼命地甩起来。 “哈，鬼叫什么？”他笑得咯咯的。 我看了一眼手上，不痛，也没有伤。 “哎？”我惊得目瞪口呆。 他身上的火焰把这黑暗的深渊照得一片明亮，他的脸被光映照得很柔和。 赤乌已经到了洞口，把我放了下来。 迟珞等在那里：“鹋鹋，没事了么？” 我点点头，凤儿啾啾叫了几声，落在了我的肩上。 “找到北海了么？”赤乌笑道。 “哎？你怎么知道他在这下面？”我一脸惊讶。 赤乌一笑：“我想起他了，起先见着还没反应过来。确实算是老熟人了……他的家乡在哪儿，我还是大致知道的。” 他的脸上有一种既无奈又焦躁的神情。 “那是你推我下去的？”我狠瞪着他。 “推？”赤乌一脸无辜：“不是你没踩稳，跟着石台掉下去了么？” “明显是有人推了我一把！”我愤愤地说道，看向迟珞。迟珞摇头：“没注意到。” “北海跟你说了什么？”赤乌问。 “听不懂他说的。”我没好气地说道。 “说说。” “他说我的鬼目没有醒，等醒了再告诉我。”我翻了个白眼：“你们都跟我打哈哈。” 赤乌笑了笑：“他这说的倒是不错。时间还没到呢。” “你这又是说的什么？”我已经完全被他们搅晕乎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 “行了行了，这是北海给榭娘的信，他说他不能再回榭娘那里，给她添麻烦了。”我把信取出来：“这个委托算是完成了吧？” 赤乌点头：“走，回去。” 我跟着走了几步，忽然有点心虚：“回去的路还是原路么？” “是啊。”赤乌点头。 “那……还会遇着那石头怪物么？”我脸色一白。 迟珞轻声说道：“无妨，我在。” “我也在啊。”赤乌身上的赤焰又明亮起来。 “你那火焰不是伤不了人么？”我嘟囔道。 赤乌笑了，凑近我耳边说道：“我的火焰只是伤不了你……” “啊？”我一脸难以置信。 赤乌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转身向黑暗里走去：“你这乌鸦嘴，说来还真来了。” 我只见到石洞深处翠蓝色的光焰交织成了一张网，迟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冲进了黑暗里。 剑光闪烁，石头碎裂落地的声音。 “哎，给我留点儿。” 黑暗被赤乌浑身的赤红火焰照得很亮堂。 “啾啾叽！”凤儿在半空中扑腾着，仿佛在给两人打气一般。 我不由得被这小鸟儿逗乐了。 “啾啾～”凤儿停下来蹭了蹭我的脸，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在远处一红一蓝两种颜色的光焰闪烁中，实在很好看。 半晌，黑暗中的声音平息了。迟珞剑已入鞘，赤乌也拍着身上的尘土。 “没事了。”迟珞温和一笑。 “都……没啦？”我一脸崇拜。 赤乌一把将我提溜过去：“哎，你不崇拜一下我？” 第28章 我的左右护法 赤乌和迟珞一左一右护驾伴行，一如俩威武的门神。我夹在中间，自然胆儿肥气粗了。 凤儿拒绝待在我衣服兜里，昂头挺胸地立在我肩上，连遇到石头人，头都没垂一下。 从城郊的石洞口出来，天色已经晚了，满天的星斗。 赤乌手一伸就将我框在臂弯里，笑吟吟地说道：“在我家乡，星星可漂亮啦。那里有棵活了几千年的大树，树顶上有个观星台，等完活儿了，我带你去看。” 赤乌拍了拍我的肩膀，兴趣勃勃地说道。仿佛之前的芥蒂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一脸向往地跟我讲着他家乡的生活，手臂一直没有从我肩上移开过。 我偶然回头瞥了一眼，迟珞的脸色黑得不似活人。 完了…… 这个点儿，春香苑本是灯火辉煌，可我们到这条街的时候，几人的心都拔凉拔凉的。 锦衣巷此时黑灯瞎火，一片死气沉沉。连巷子西头的一排民宿都没有一盏灯火亮起来，就如同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我的右眼蓝焰一闪，眼前的景象让我不自主地就哆嗦了一下。 迟珞拍了拍我的肩头：“别怕。” 肩上并没有以往的寒意传来，我低头一看，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双手套，那手套似乎隔绝了他那一身阴寒。 “嚯，还真是热闹了。”赤乌显然也看到了街上诡异的情形，嘴角微微一扬。 凤儿嗖地钻进了我的口袋，刚刚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片刻间荡然无存。 你个狐假虎威的小鸡崽儿。我鄙视了他一眼。 街巷中间有一顶轿子，坠着一圈儿白色流苏，几只招魂幡赫然飘在半空中，这轿子没有轿夫，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哟，有朋友来了。”一个妖娆的声音说道。她的声音虽然媚到骨子里，却没有半点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赤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紧了紧。 迟珞此刻倒也没那么多计较了，闪身就挡在我前面。 “她是谁？很危险么？”见他俩这阵仗，我不由得也紧张了一下。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撩开了轿帘，女子轻笑了一声走了出来。她走路很轻，几乎是飘浮着。 我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走过来的，只一眨眼，她已经绕过了迟珞，一双美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一伸，就向我抓过来。 “住手！”迟珞喝道：“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么？” 女人略一低头，一口翠蓝色的长剑压在她颈项间。 她似乎并不在意，手一抬又要伸过来。 赤乌一把将我拖到身后，对那人冷笑道：“我看你这手也不想要了。” “是么？”她轻笑，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你这眼睛真漂亮……奴家想要……” “啥叻？”我一惊。 她刚伸出指尖就惊讶地发现，手指包裹在赤红的火焰里，猛然一缩，她已经疼得花容失色，手中一团乌黑的灵力一凝，那火焰才灭了。 “该死！”她咒骂道。 “你要再碰她，就不只是手指了。”赤乌冷冷说道。 她狠瞪着赤乌，一脸不甘心。 “娘子，是谁竟然敢欺负你。”这声音低沉得没有一点儿音调起伏，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呵，连你相公都来了。”赤乌护着我就退了几步。 深巷里一阵黑色的雾气弥漫，朦朦胧胧之中似乎有个高大的人影。 “相公，你来得正好。”女子摇曳着身姿，几乎又是片刻就已经到了那男子身边。男子手一伸就揽住了她的纤腰，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头上。 雾气散去，我才看清楚他的脸。那张脸上有两道可怖的伤疤交叉着，显得凶神恶煞。他冰冷的眼神只盯着我的眼睛，缓缓对怀里的美人说道：“夫人看上的，是那个丑八怪的眼睛么？” 丑八怪？好吧，我是她丑多了。我暗自叹了口气。 美人儿笑吟吟地点头，手臂环在男人的脖子上，就亲了亲他的脸：“奴家想要……” 这娇撒得我骨头都酥了。 “好，我这就取给夫人。”男人笑道，他的眼神仍然恶狠狠地盯着我。 “你说啥？” 我的位置离他不近，那男人却身形一闪就到了我面前，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了又长又黑的指甲，身体却完全跟不上节奏。 完了，我眼一闭，下意识地就捂着眼睛。 那指甲并没有戳过来，我睁开眼，正看到翠漪剑的蓝光划出了一道半月形的弧线，逼开了那男人。 他身形只一闪，就跃到了我身后，一爪子又抓了过来。 “啊？”我跌坐在地上，眼见着他的手指燃烧起来。我一抬头就见到赤乌拦在我面前：“你别想碰她。” 男人略一皱眉，退了几步，黑色的雾气凝结起来，灭了手上的赤焰。 男人看了一眼一身赤焰的赤乌，又看了一眼一旁阴冷的迟珞，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们俩，呵，今天算她走运。” “相公……”女人酥软地贴了上去。 “娘子，今天我们就别凑热闹了，把这几个人留给他们，好不好？”男人亲了亲女人的额头，两人在众人面前毫无顾忌地亲近着。 “好。相公说什么都好。”女子应道，轻笑着招来了轿子。 两人进了轿子，消散在乌黑的迷雾里，只留下一阵轻笑还在空荡荡的街巷里回荡着。 “遇着鬼了啊？上来就要人眼睛。”我不由得暗骂。 “你还遇着鬼了，还是大名鼎鼎的鬼娘子和鬼相公。”赤乌戳了戳我的头：“下次见到这种邪乎玩意儿，你给我麻溜儿地躲远点儿，行不？别瞎搅和。” “哦。”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迟珞冷冷道：“看来你跟这鬼相公还很相熟嘛。” “你不也跟他们亲近得很么？”赤乌笑道。 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那叫一个电闪雷鸣…… “行行行，你们俩大神先别撕，还是先解决解决眼前的麻烦吧……”我头痛地看向春香苑的方向。 在这一片漆黑的锦衣巷，春香苑的灯火忽然明亮起来，一阵欢歌在夜风中，缓缓地飘进了我们的耳朵里。 第29章 怕冷的好处 那歌声缥缈旖旎，在这四周漆黑一片的夜里，显得尤其诡异，听得我腿都要软了。 “又来？”赤乌牵着我：“走，瞧瞧。” 凤儿偷偷从我兜里探了个头出来，怯兮兮地张望着。 春香苑的大堂灯火辉煌，榭娘一身盛装坐在大厅里，她的面前摆着一张古琴，她款款笑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 明亮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那张脸实在娇俏动人，此时的情形却让人背心直冒冷汗。 赤乌的眼神落在她身后些人身上，我只觉得他拽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她的身后是她收养在后院的那些妖族小孩儿。此刻，这些小孩儿穿着跟他们身材完全不相符的衣物，围着榭娘，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 榭娘的手放在了琴上，低了头，轻声吟唱起来，手指轻抚就要奏响古琴。 却见翠蓝色的光一闪而过，迟珞没有半点迟疑，已经一剑挑断了榭娘的琴弦。 “怎么了？”我不解。 迟珞嘱咐道：“你别动。” 他的剑只是轻巧地在孩子中间游移，就见他们身上大得过分的衣衫落了下来。 “这是干嘛？”我一皱眉，这其中还有几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衣衫一落，几人几乎赤裸着。 迟珞指了指他们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他们身上绑了火药，引线就在那琴弦上。” “这也忒歹毒了！”我叹道。 未等我们回过神来，榭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一刀挥向一旁的金瞳女孩儿。迟珞手一样击落了榭娘手中的匕首，榭娘身形一闪就捉住了那小女孩儿，一把抓住了她的脖子。 “慢着！”赤乌叫道。榭娘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并没有死命地掐下去，只是制住了小女孩儿。 “你这装神弄鬼的，究竟想干嘛？”赤乌拉着我就退了几步：“我们不靠近，你放了他们。” 榭娘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来，那声音虽跟榭娘无异，语调却无比诡谲：“好久不见啊……” “谁跟你好久不见，你是谁？”迟珞剑一抬：“这死鸟顾忌着榭娘和这些小妖怪，跟我可没关系。” “难道你敢杀我么？”榭娘回过头看向迟珞，阴恻恻地笑了：“我在她的身体里，除非你要了她的命……” “这到底是谁啊？”我眼前蓝色的光焰一闪，我看到榭娘身上有一个陌生的“人”，这“人”跟她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但看长相，明显不是榭娘。 “她是魅魔。”赤乌说道：“说，你要什么才放过榭娘？” “我要什么？”魅魔嫣然一笑：“当然是小北海了。被这榭娘当宠物囚禁在这儿的小北海啊。” “当宠物？”我挠了挠脸。 “别听她胡说。”赤乌说道，他若无其事地凑近了些，轻声说道：“把你的鬼目收起来。” “收什么？”我一脸茫然。 赤乌无奈地摇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是醉了，你这白痴，我怎么会期望你能自己控制……” “少废话，北海在哪儿？”魅魔说道。 赤乌耸了耸肩：“唯一知道的人，都让你附身了。” “胡说！”魅魔怒道。 “那个少年已经回去了。”迟珞幽幽地说道。 “哎，我说你怎么……”赤乌不满道：“有你这么出卖朋友的么？” 迟珞说得理直气壮：“他是我朋友么？不熟。” “他真的回去了？”魅魔将信将疑。 “你找他干嘛？”我忍不住插了一嘴。 魅魔似乎一直没有注意还有个我，这一嘴惹得她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你个猪队友……”赤乌低声骂道：“让你接话了么？” “我……”我的话未说完，魅魔已经扑了上来，那感觉就是直接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看到榭娘软倒在地上，自己的身体就开始僵硬起来。 那是一种冻僵了的感觉，有些像触碰迟珞身体后的反应。我的意识很清醒，却冻得半点动弹不得。 “嗯？这个身体怎么这么奇怪？”魅魔自言自语道：“怎么活动不了呢？” 赤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谁让你附在那死白痴的身上？她怕冷得很，怕是你一去，她就冻僵了。” “胡言乱语！什么冻僵了？”魅魔有些恼怒，但无论她怎么指挥我的身体活动，我都动不得半分。 迟珞剑一挺：“你给我滚出来！” 魅魔只是指挥着我的身体笑得格格的。 我的头脑里有两个念头在指使着我，实在是非常难受，我实在忍不住了，张口就骂：“死女人！赶紧滚出去！” “哎？”她似乎非常惊讶：“你怎么还在？” “这不废话么！”我气得不行：“我才是正主！你个抢劫犯，快滚！” “哼，就算你还在，我不出去，你能怎么着？”魅魔说道。 我就这么自己跟自己吵着架，一旁的赤乌笑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死鸟，笑什么笑！赶紧过来帮忙！把这人，不对，这鬼给我弄出去！” “想得美……”魅魔正笑得开心，忽然脸色变了：“这……” 她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她。 迟珞冷笑道：“不就是鬼么？他们抓不住你，我还能抓不住你？出来！”迟珞一把将魅魔强行拖出了我的身体，我忽然觉得身体一阵舒爽。 “这是鬼道御魂……”魅魔的声音明显少了些底气：“你个灵体，怎么会这个？” “这不关你的事。”迟珞冷冷地说道：“倒是你刚刚想占着我夫人的身体，我很生气。”迟珞毫不犹豫地一剑划出，那弧线将眼前这个灵体分成了两半。 魅魔一声惊呼，身体消散了。她一消散，屋里这诡异的乌烟瘴气就消散了。我走出去看了一眼，锦衣巷上灯火通明，这个时间上，仍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总算是恢复正常了。 “她这是死了？”我试探着向迟珞问道。 迟珞摇头：“我没想要她灰飞烟灭。” “她都是鬼了，死什么死？”赤乌看白痴一样白了我一眼：“只是暂时消散了，等过段时间还得恢复。先看看榭娘和孩子们。” 赤乌看了一眼这一屋子的妖族孩子，赶紧关上了大门。我查看榭娘和众妖族孩子的情况，还好，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第30章 我生了堆火…… 把崽儿们挪回后院安顿好，已经快天亮了。榭娘终于醒了，她看到小北留给她的信，脸上有种既担忧又舒了口气的感觉。 我没有再问她和小北的事，鱼家客栈只是完成客人的委托，对于客人的私事是不会多问的。 榭娘说了些感谢的话。赤乌和她聊了会儿孩子们的事，凤儿在床头叽叽喳喳地帮着腔。 我松了口气，总算又完成了一个委托。 当我一抬头看见迟珞一脸火大酸不溜秋的神情，我往榭娘跟前一缩，就给她绽放了一个大大的假笑：“我给你再讲讲小北家乡的事吧？” “哎？刚不是讲过了？”榭娘一脸不解。 “我跟你详细说说……” 未等我话说完，迟珞拎着我的后领子拖起就走。 “死鸟……”我勉强叫道，迟珞瞪了我一眼，我只好蔫儿了下去。 迟珞跟赤乌说道：“我先带鹋鹋回去。” “哦，好。”赤乌忙着跟榭娘解释妖族的事儿，这会儿显然没空搭理我。 迟珞怒气冲冲地拎着我回了客栈。 我被迟珞摁在凳子上，大气都没敢出。眼巴巴地看着他脱了两只手套，撸起了袖子来…… 我冻得一脸青紫，可怜巴巴地盯着迟珞，他似乎还没消气，一脸气鼓鼓的表情，眼睛一瞪：“错了没？” “错了错了！”我拼命点头，心道再被你丫冻下去，老娘屎粑粑都要冻出来了。 “还让那红毛抱着么？”迟珞眉毛一扬。 “不不不……”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迟珞松开了手，我赶紧滚远了些。 “这是第二次了。”迟珞忽然温和一笑，笑得我一阵心惊胆战：“要是有第三次……” “没有，没有！”我赶紧叫唤道。 “嗯。”迟珞重新戴上手套。 桃夭没在家，茵儿总感觉蔫儿兮兮的。她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饭，嘴嘟得可以挂只油壶，一边儿嘟囔着：“桃哥哥，还不回来……” 赤乌一回来倒头就睡，凤儿倒是精神好得很，跳上饭桌就开始吃起包子来。看来鸟儿喜欢包子…… 迟珞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鱼家客栈又安宁起来。 好久没有回去了。我一边扒着饭一边暗自想着。不知道那边的世界里，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我的耗儿们又怎么样了？ 就这么想着，我的头又剧烈疼痛起来，眼前一片幽蓝。 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地上，茵儿伸手拉我，我也伸出手来，却只抓了个空。 慌乱中，一团幽蓝色的东西冲我扑了过来。 再次清醒过来，果然已经回来了。 我趴在书桌上，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电脑屏幕还亮着，外面已经黑漆漆的一片。 看了一眼手机，晚上8点。 这场梦真是记得很清晰，赶明儿什么时候我干脆开本书，把我这些诡异的梦都记录下来。 这么想着，我伸了个懒腰，准备去洗个澡。 我一抬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四目相对了半秒钟，我吓得一屁股跌回椅子上，脸都要青了：“迟，迟珞？！……” 迟珞轻笑，捋了捋肩头的长发：“怎么？不欢迎我来？” “欢，欢迎……”我重新坐下来趴好，自顾自地念叨了几遍：“我这是还没醒……还没醒……再睡一遍就对了……” 迟珞轻轻脱了手套，冰凉的手触碰到我，一阵透心凉，我猛然坐直了。 这阴寒彻骨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迟珞摇摇头，戴上了手套：“你怎么就不相信呢？这世界本来就不止一个。” 我疑惑地看向他，在我看来，他的轮廓很清楚，只是比一般的人或者物件看起来略微通透一点点。 我伸手想触摸他的衣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紧了紧：“还不信么？我本来就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这触感，跟人没有区别。 至少在我感觉来说。 晚上竟然睡得很安稳，一夜无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只阿飘坚持要守在一旁的缘故。 清早起来，迟珞端着热牛奶冲我笑得一脸灿烂：“牛奶热好了，你家里没别的吃的，就给你煮了个鸡蛋。” 我一愣，穿上拖鞋就往厨房去。 炉子没有开过，微波炉的电都没有插。 我看着桌上热腾腾的牛奶鸡蛋，莫名其妙看向迟珞：“你……怎么热的？” 迟珞指着外面：“生了堆火。” “生火……火？！”我瞬间清醒了，一头冷汗直冒。赶忙跑出去一看，阳台上他真的架了一堆柴，还热腾腾地给我冒着烟儿…… “赶紧给我灭了！灭了！”我一桶水浇下去，还好那火并不大，很快就偃旗息鼓了。 大锅，你想玩儿死我么？在家里生火……这可是电梯公寓…… 还好是大清早，还没人发觉。 水桶一扔，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自己身上都被冷汗浸透了。 “怎么了？”迟珞见我异样的表现，一脸不理解。 我缓了半天，才有力气狠瞪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不是一个世界了，还乱生火！” “这么一点儿火，烧不起来的……”迟珞一脸茫然：“你怕烧到家里么？” “不是这个问题……”我扶了扶额头，头痛要怎么跟他解释。 “鹋鹋，别生气。这里不能用火么？”迟珞摇了摇我的手臂。 我点点头：“不要在家里生火了。” 迟珞点头：“记着了。” 吃过迟珞的“爱心早餐”，他坚持要跟我去上班。好在除了我，别人都看不到他的存在。 今日大寒。真的很冷。 w市的肺炎已经启动了突发公卫事件应急预案，全国所有医院都在备战状态。 可另一边，我们又被另一消息刷屏。年轻有为的眼科医生，被人砍伤，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尚不知道是否还能重返手术台。这起事件，距离阳问医生的死只有一月余。 同事们议论着这两起事件，颇有种腹背受敌的感慨。 我们只是一个小地方的一家小医院而已，我们也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小医生。 在疾病面前，不过是听候差遣，完成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不高尚，也不特殊。 我们毕竟只是普通人。 我一边打着字，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迟珞，他似乎正在看着窗外的一个什么东西出神。 第31章 麻烦已经来了 午间时候，我去实验室铲屎，迟珞也跟了来。 这大半天里，他就像跟屁虫一样，半步不离地粘着我，还不住地跟我没话找话。 我尽量不搭理他，否则，别人多半得当我精神出了问题，没事儿尽对着空气讲话。 w市的“战斗”还在继续，有人po出了“其实我也害怕，但是还是会装作镇定”的微博来，因为这是责任。 一张老教授的申请书，一度看得一众人眼红鼻子酸，说是申请，其实更是请战，他可以“不计报酬，不论生死”地参与进来。签字，盖章，手印。 有前辈跟我讲起了十几年前的那场“战役”。身边的同事因为最初对疾病的了解不够，防护不足，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倒下了。 还有多少人，在默默的付出，他们做出的牺牲是这个圈子以外的人看不到的。就比如，大家都在忙活着过年的时候，所谓节假日，对他们来说是从来不存在的。 迟珞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再烦着我。 晚上8点半，实验室的活儿已经差不多了。我把手机打开放着音乐，一边盘算着打扫打扫卫生就回家。 “他们今天说的那些事，是瘟疫是么？”迟珞幽幽地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点点头：“按你们的说法，是的。” 迟珞垂了头。 “怎么了？难得看你垂头丧气。”我笑道。 “鹋鹋你三年前离开，就是因为这个么？”迟珞不解。 我摇头：“你真是想多了，我哪儿有那么伟大。我就是一怂货，干活儿混口稀饭钱而已。” 见我忙活着，迟珞取了张抹布，帮我抹着桌子。 “我现在都没弄明白，我是怎么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来穿去的。”我一边拖着地，一边抱怨道：“那蓝光一闪就来了。” 正说着，实验室的门口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这个点儿？我皱了皱眉。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钻了进来，长长的睫毛冲我妩媚地眨了眨。 “鸵，鸵鸟？！”我眼睛都大了。看来不止是迟珞，连赤乌也来了…… “哈罗？”鸵鸟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眨巴眨巴眼睛说道：“鹋鹋，好久不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看了一眼一头银色长发，仙气飘飘的迟珞，又看了一眼又笨又傻，呆头呆脑的鸵鸟，不觉抱怨道：“为啥迟珞穿过来就人模人样，你就穿成了这熊样儿？” “什么叫这熊样儿？”赤乌嘟囔道：“这可是这个世界里数一数二的帅鸟鸟了，我专门挑的这么威武雄壮的形象。” 我戳了戳他胸前的毛，砸了砸嘴：“好吧，你的审美可清奇得很……” “哎，说正事儿。”赤乌清了清嗓子：“桃夭已经完活儿回来了。鱼家又接了新委托。” “哈？”我皱了皱眉：“你们还让我好好儿过春节不？一年就这一个春节……” 赤乌长脖子一歪，就把头埋在我身上蹭了蹭：“好鹋鹋……” 一旁的迟珞咳嗽了几声，我一惊，赶忙一把推开死鸟，离他八丈远。 “嗯，这还差不多。”迟珞头一昂。 我暗自舒了口气，赤乌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委托，说说呢？”我岔开了话。 赤乌对我挥了挥手：“过来。” “干嘛？说呗。”我一皱眉。 赤乌又挥了挥手，神秘兮兮地说：“你过来，我就说给你听。”说完赤乌用眼珠子指了指迟珞。 “这有啥不能说的？搞得那么神叨叨……爱说不说。”我瞪了他一眼，戴上手套继续干活儿了。心道都快9点了，这么多屁事儿，你准备让我怎么回家？ 赤乌被怼得一愣，一旁的迟珞笑出声儿来：“让你整天缠着我的丁香……” “嘿，鬼大爷你怎么说话的？”赤乌啧了一声，继续说道：“说就说，我这还不是顾着你的面子嘛？这委托是桃夭接的，委托内容是给鹋鹋做媒！” “做……”我脚下一绊，差点被拖把摔个狗吃屎，幸亏迟珞抓住了我胳膊，我缓了口气，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说啥？！” “给你做媒。”赤乌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谁尼玛没事儿干了，弄的这个委托？！”我顿时觉得火大：“桃夭还接了？” 迟珞“哼”了一声，明显不想理他。 赤乌看着我愣了半天，总算叹了口气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是好事儿啊……” “去你的好事儿，别瞎掺和。说，谁下的委托？”我怒气冲冲地骂道：“看老娘我不打掉他几颗牙！……” “……”赤乌略显尴尬地顿了顿：“这不对客户保密么？” “保个屁！”我心中的怒火犹如燎原的野火源源不绝：“说，谁？我这就去找他！打不屎他……” “茵儿。”赤乌笑道。 “茵……”我的头脑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茵儿一拳把人揍出几十米远的画面来。 我的怒火在原地瞬间石化，碎成了渣渣。 跟茵儿干架……我得被揍出屎来。 赤乌看着我脸都绿了，嘲笑道：“怎么，不是要打掉她几颗牙呢？”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脸颊，赤乌笑得哈哈的：“我们不如打个赌，看你还能剩几颗牙……” 我砸吧砸吧嘴，蔫儿了下去：“茵儿委托桃夭给我做媒？你们玩儿我呢？” 赤乌笑道：“不逗你了。是榭娘，委托我们送那些妖族的孩子回家乡。”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点事儿，你自己去。我又不知道妖族的事儿。” 赤乌脖子一歪，又蹭了上来：“好鹋鹋……” “哎哎哎，走开点儿，这干活儿呢。”我不耐烦道。 迟珞说道：“你们不要再给鹋鹋惹麻烦了。” 赤乌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可是……麻烦已经来了。” 他无奈地冲迟珞身后努了努嘴，一个绿色头发的男孩儿正趴在地上，看着笼子里的小鼠，眼神掩不住的欣喜。终于他打开了笼子，舌头一伸，将笼子里的小鼠卷了出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那鼠给生吞了下去。 他满意地砸吧砸吧嘴，吐了吐舌头：“好吃……” 我清楚地看到，他的舌尖是分叉的…… 第32章 用意念去穿越 “这什么情况？”我扶了扶额头。 赤乌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说道：“我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跟来了。” “赶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斥道：“这让人看到他长这样，我怎么解释？” 男孩儿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抓着我的裤腿儿就不放了，笑得一脸灿烂。 “赶紧的！”我冲赤乌吼道。 赤乌摇头：“这事儿得你来。” “我来？我来干嘛？”我一边抱怨，男孩儿已经顺着裤腿儿爬了上来。 他双手一环就吊在了我脖子上。最要命的是，他伸出那分叉的长舌头，无比热情地舔起我的脸来。我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赤乌挠了挠头：“我倒是可以自己回去，但是我没法带别人回去啊。” “你带不了？那我是怎么穿过去的？”我瞪了他一眼：“难道我能带人穿越？” “你能。”赤乌认真地点点头。 “能行么？”我觉得我简直是个傻子。 赤乌很肯定地点头：“对，就是这样。用意念控制穿越。” 我看傻子一样看向他。 他的卡姿兰大眼睛却妩媚地直盯着我，催促道：“快，快试试。” 我无奈地看了一眼迟珞，绿头发的男孩儿还挂在我脖子上，时不时吐吐舌头，黏糊糊的口水糊了我一脸。 迟珞耸耸肩。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了眼。 按照赤乌的说法，我能去到不同的空间里，前几次的“穿越”也是我的异能所致。 我毫无头绪，只能将信将疑地按照他说的办法，在头脑中用“意念”去想，我想要去的那个世界。 桃夭，萝茵，鱼家客栈，久家公子，榭娘…… 我这么想着，想着，想着…… 就很自然地，睡着了。 “鹋鹋！”赤乌的声音有些恼怒。 “哎？”我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 “谁让你睡觉的？”赤乌一口啄我头上，瞬间给我痛清醒了，他张口就骂道：“偷懒就算了，还给我流一地哈喇子！” “干嘛啊？”我抱怨道，脖子上挂着的那崽子也正半梦半醒地睁了睁眼。 “想啊，用意念，意念！”赤乌强调着。 我揉了揉眼睛，绿毛娃子吐了吐信子又舔了上来。 “哎呀哎呀。”我厌恶地把他拽下来，递给迟珞：“帮我收着。” 迟珞极不情愿地接过那绿娃子。这娃子话也说不清楚，怎么都讲不清楚他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 “麻麻抱……”绿娃子离了我，眼泪花儿都要掉下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不准哭！”迟珞冷脸斥道。 绿娃子的眼泪花儿嫩是没敢掉下来，鼻子一抽，连鼻涕泡儿也吸了进去。 “哎呀妈……能在陋点儿不？”我扯了几张纸递过去：“赶紧擦擦。” “快点儿，快点儿，正事儿。”赤乌催促我道。 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继续尝试用“意念”控制“穿越”。 “饿……”绿娃子叫道。 迟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将绿娃子拎进了厨房。 一直尝试到大半夜，结果显而易见。 我往沙发上一瘫：“死鸟，你说，你是不是玩儿我的？” “鬼才会这么无聊。”赤乌也有些闷闷的。 “鬼才不会这么无聊。”迟珞接道。 赤乌瞪了他一眼。 “绿娃子呢？”我问道。 “睡了。”迟珞冲里间努了努嘴。 “睡哪儿了？我床上？”我有些不情愿地别了别嘴。 “书房那间床呢。”迟珞温和笑道。 “怎么办？”我抓着头发：“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们非要让我穿，怎么穿？” “要是穿不了，其实也没关系。”赤乌眨巴眨巴眼睛。 “真的？不早说！”我叫道。 赤乌笑得一脸灿烂：“你养着我跟这崽儿就行。”他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了，头一伸就吃了一块儿点心，边吃边嘟囔道：“我喜欢这种草莓味儿的。” “……”我扶了扶额头。 “别理他。”迟珞拖起我就走。 折腾半天总算洗了热水澡，鸵鸟折腾累了，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取了张毯子给他搭上了。 家里有一只鸵鸟，一只妖族崽子，也不知道这种情形会持续多久？ 钻进被窝，关了灯。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自后背袭来。 我睁了眼，居然忘了家里还有个人……不对，还有个鬼大爷…… 我伸手想开灯，鬼大爷一把摁住了我的手。他的气息在脖子后面，冷嗖嗖的。 “丁香……”他冰凉的脸居然贴了上来，轻声说道：“我们好久没……亲近了……” 我一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颤颤悠悠地说道：“那个……那个谁……能不能让我睡个觉……” 迟珞有些失落，松开了手。 我赶紧掖紧了被子，把自己包了个严实。眼睛一闭，赶紧睡。 迟珞的脸又凑了上来：“丁香……我……” 他的发丝在我脖子上摩挲着，实在是痒痒的。我一回头，他的鼻尖几乎蹭到了我脸上，这张脸还挺好看。 我咽了咽口水，呸呸呸，我在想啥，这可是鬼大爷…… 眼前忽然一亮，就见鸵鸟怒气冲冲的脸，冲着迟珞就骂道：“我就说你个风流鬼不正经的！我就睡了一会儿，一个没看住你就溜鹋鹋床上了！给我滚下来！” 迟珞手一揽，完全将我抱在怀里，头一昂：“我跟媳妇儿亲近，关你什么事？” 赤乌一口啄向迟珞，迟珞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闪身躲开。赤乌已经跳到了床上，翅膀一扑腾，又冲迟珞啄去。 “还没完没了了？”迟珞也怒了。 趁着两人追打着，我赶紧关上了门。 “哎……这都什么事儿啊……”我锁上房门探了口气。 “鹋鹋？”赤乌又开始啄门。 “别敲了，赶紧睡觉。”我隔着门说道，扑倒在床上，把自己裹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一有闲工夫，赤乌就督促着我练习“意念”。不知道是我笨还是这根本就是在玩儿我，我每每想着想着就睡着，睡着了好几十次，也没见回去那个世界里。 第33章 我真的能帮助人吗 今天是大年三十。 因为特殊时期，跟很多家庭一样，我们取消了家庭聚会。从实验室回来，我早早地就回了家。 打开电视，春晚还是会如期的。 有一幕印象深刻，主持人吧啦吧啦感谢了许多大年夜还在岗位上的人，唯独把此刻豁出命的那群人放在了“等等”里。 感染的人数还在上涨，w市的医务人员、医用物资严重缺乏。有的医务人员穿上隔离衣就不能再脱掉，因为脱了就没有了，因此有好些人一整天都没法吃饭。 各城市都在调集人员前往支援。又有若干请战书po在了朋友圈里。出了这个圈子，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性名。 在年三十的晚上，n军医大集结了百余人的队伍前往w市。 他们同样忐忑，跟家人道别时同样热泪盈眶，但又同样跟人群逆行。 我开着电视，一边看着朋友圈的消息。这个春节，注定是不同的。 有句话怎么说的，之所以我们还可以窝在家里看春晚岁月静好，是因为此时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迟珞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身边，一抬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吓我一跳。 “鬼大爷，你走路都不带声儿的？！”我抱怨道。 “你叫我什么？”迟珞皱了皱眉头。 “鬼大爷，这名儿多好。”赤乌得意洋洋地笑道。 “鹋鹋……”迟珞抗议道：“你不叫夫君就算了，还学那死鸟。” 我勉强笑了笑，没跟他们夹缠。 今天莫名有点沉重。 绿娃子在专心地玩儿着沙发上的抱枕。赤乌已经吞了好几个包子。 我站起身，向屋里走去。 迟珞跟了上来。 “鬼大爷，今天我想自己待待。”我勉强冲他笑了笑。 迟珞一手扶着我的肩：“我知道。” “哎，大过年的，别那么丧好么？”赤乌又吞了个包子：“你也在帮助别人哪。” 赤乌冲绿娃子努了努嘴：“这娃子还等着你养呢。” “去去，我能养他么？”我摇摇头：“你赶紧想想办法吧，这孩子待在这被发现了咋整？他这新鲜模样，得被剖成一片儿一片儿的。” 头痛，我腿一软，幽蓝色的光又出现了…… 我真的……可以帮助别人……么？ “麻麻……”一睁眼就见绿娃子那分叉的长舌头，冲我就舔了上来。 “等等等，别舔……”我摁着他的脸，就往一边儿挪了挪。 绿娃子挠了挠头：“麻麻抱……” 随即听着茵儿笑道：“哟，多久不见，娃就这么大了？” “茵儿，你还笑我……”我就着茵儿拿来的一盆水就洗了把脸。 “不错，不错。你看，你还是能回来的嘛。”赤乌站在我身旁，一手叉腰，手一伸又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迟珞干咳了两声。 “知道了，鬼大爷。”我无奈地说道。 “死鸟都跟你说了委托的事了吧？”茵儿一手托着下巴笑道。 “知道。” “嗯。之前你没有回来，我跟桃哥哥已经送了两个孩子回去啦。”说到桃夭，茵儿的小脸又红扑扑的：“明儿我们就又要走啦，这次我还是跟桃哥哥一起……” “放心，我带着鹋鹋就好，安全得很。”赤乌手肘又放在了我的肩上：“明儿又是忙活儿了。” “啾啾。”凤儿飞到茵儿肩头，蹭了蹭她的脸。 茵儿逗了会儿凤儿，凤儿高兴的一脸红扑扑的。 鸟儿也喜欢漂亮小姐姐…… 春香苑的后院里，榭娘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走出来。 “就拜托你们了。”榭娘款款笑道，她转头对那孩子说：“璃珠，跟着赤乌哥哥，鹋鹋姐姐一起，要听话哦。” 璃珠显然有些不乐意，没有吭声。 “小珠儿，来。”赤乌陪笑着伸出手。 璃珠毫不买账地挪开了些。 “小珠儿的家乡在哪儿呢？”我向那女孩儿问道。 女孩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很生气，扭头就走。 “哎？”我有点儿尴尬地看向榭娘。 榭娘忙道歉：“不好意思的，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就是有些……叛逆……” “小珠儿究竟是什么妖族？”我不解。 “这不明显么？”赤乌笑道：“鲛人。” “鲛人？”我一惊：“那种生活在水里的？” “对，鲛人多生活在东海一带，就是不知道小珠儿是不是？”赤乌看向榭娘。 榭娘取出一封信件：“这是捡到璃珠时她身上携带的信件，只是这文字我看不懂。” 赤乌取过信件，我凑了过去，这信笺的纸张很特殊，似乎是涂了一层桐油一样的涂料，大概是用来防水。想来璃珠是水里的妖族，用这种防水纸张写信，倒也说得通。 问题是，我们都没看明白这信笺上的……鬼画符。 鱼家客栈的客厅里，迟珞拿起了信笺，一脸怀疑地看着我们：“这是什么？” “鬼画符啊。”赤乌顺口答道，一屁股坐到一旁嗯躺椅上。 “给我看干嘛？”迟珞不解。 “鬼画符，我们活人可看不懂啊，不找你鬼大爷找谁？”赤乌笑道。 “你？！”迟珞一把将信笺扔在赤乌脸上。 “鬼大爷，这次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拖了拖迟珞的衣袖。 迟珞温和一笑：“自然陪夫人一起。” 赤乌啧了一声：“跟屁虫。” “这绿娃子……”我指了指抱着我大腿儿不放的绿娃子，尴尬地叹了口气：“我一个人实在搞不定。” “……鹋鹋，敢情你是喊我去当奶爸？”迟珞脸色很难看。 赤乌一愣，随即笑出声儿来。 绿娃子抱着我的腿儿，舌头又来了，拦都拦不住。我头痛地扶了扶额头。 迟珞勉强抱过绿娃子，脸色一黑：“不准舔！” 绿娃子一愣，眼睛睁得圆圆的，乖乖闭了嘴。 “舌头，给我缩回去！”迟珞眼睛一瞪，绿娃子瞬间乖了。 我给他悄悄比了一个赞。迟珞冲我眨了眨眼。 我刚想舒口气，未想到赤乌手臂一环，揽过我去，竟然当着迟珞的面就亲了一口。 他挑衅般地冲迟珞眨了眨眼，得意洋洋地进了里间。 房间里传出了他愉快的口哨声。 我不敢回头看迟珞此时的脸色，脚下一软，就往自己房间溜去。 第34章 沉浸在醋坛子中 绿娃子感受到屋子里恐怖的气氛，连滚带爬就挪到了一边儿。 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我的结局……想挤几滴眼泪换换同情，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死活挤不出来。 果然，我还没溜到门口，迟珞冰冷的手已经放在了我后颈上了。 他的声音让我一阵汗毛倒竖：“夫人，咱们进屋说话……” 清早，迟珞搂着我的肩膀，一起走出房门。赤乌惊得跳了起来，一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表情。 “你你你……你们……” 我顶着黑眼圈，坐下就自顾自地吃起来。 “鹋鹋你？”赤乌眼睛都大了：“鬼大爷他？” “闭嘴！”我扒着碗里的饭，实在没力气跟他夹缠。 绿娃子呜呜地挤到了赤乌身边，低声说道：“粑粑生气……好可怕……” “粑粑？那鬼大爷？”赤乌一惊。 绿娃子点头。 “哎？昨晚上你……”赤乌偷偷看了一眼我，低声问道：“你麻麻，和你……那鬼粑粑做什么了？” 绿娃子爬到赤乌身上，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什么。 “哦，哦哦！”赤乌连连点头。 迟珞脸色一黑：“夫人，为夫想吃包子。” “啊？你也要吃？”我一愣：“哦……” 忙夹了一个一口一个的小笼包给他。这什么世道，鬼大爷也要吃包子。 迟珞眉毛一抬：“喂我。” “啥？”我怀疑地看向迟珞。 绿娃子赶紧给我使眼色：“麻麻……听话……” 我头一垂，夹了一个喂他嘴里。迟珞得意地瞥了一眼赤乌，夸张地赞道：“嗯，好吃！” “一大早的，你们一家四口就这么融洽。”茵儿拎着小珠儿进来，笑得咯咯的，全然不理会我一脸苦相。小珠儿看着我就丧着个脸，一副要吞了我的表情。 桃夭也走了进来：“早啊。” 他顿了顿，说道：“昨晚上我研究这封信了” “怎么样？”我一边吃小笼包，一边问道。 桃夭一笑：“看不懂。” “啊？你也看不懂？”我失望地挠了挠头。 “这是鲛人一族的文字，我看不懂没关系，有人能看懂就行。”桃夭笑道：“赶紧吃，吃完咱们去找找她。” 桃夭牵着小珠儿出门，小珠儿的表情总算舒缓了些。 小女娃儿就是喜欢漂亮小哥哥。 桃夭走到一家店门前，停了下来。那店赫然写着一个大字“澡”。 “澡堂啊……” “客官您是预约还是现在泡澡？”店员本在柜台后打着哈欠，见有人来，忙迎了上来。 桃夭笑道：“我约了你们老板。” “桃先生这么快就到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从里间传来，那声音很缥缈，似乎很远，又像是在耳边。 她轻声说道：“小薛，让他们来后院找我吧。” “哎，好的。”店员笑道：“这边走。” 澡堂子的后院是个别致的小院子。 院里的一边是个小凉亭，水红色的轻纱半遮掩着。亭中竟然有个小小的温泉池子，热腾腾地冒着白气。白雾中一个女子的身影依稀可见，她斜倚在池中，悠然说道：“桃先生怎么有空来找我？” 空气里有种很清新的花草香。 小珠儿看着纱帐中那人，睁大了眼睛。 桃夭倒是不客气，径自在庭前坐下了：“自然有事求你。” 纱帐中人似乎从水中走出来，披上了衣衫。 仅仅是隔着纱帐，她袅娜的身影都让人看着直流口水。我偷偷瞥了一眼桃夭，他倒是气定神闲。 “茵儿要知道你跑这儿来看人家洗澡了……”我嘟囔道。 桃夭一笑：“想什么呢？” 我瞪了他一眼：“我看你还笑得出来……” “哎？桃先生带客人来了？”女子似乎有些惊讶。她果然有一张姣美的脸。 桃夭简单介绍了，几人终于在庭前坐了下来。 姣瑀拿起那张信笺，杏目略微一怔：“好久没有看到过家乡来的东西了……” “姣瑀姑娘原来是鲛人一族，难怪……”我笑道。 姣瑀看过信笺，看向璃珠。璃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转过了头去：“看我做什么？” 姣瑀回头看向桃夭，神情已经没了调笑：“这个女孩儿可不一般，作为朋友，我得告诫你们，最好别去趟这浑水。” 桃夭将信笺交给我，嘱咐道：“我和茵儿要去蜀州一带，这来回得有段时间了。” “啾啾啾。”凤儿扑腾了几下，表示他也要去。 茵儿握着我的手：“鹋鹋你们小心些。桃哥哥说那个姣瑀都警告我们……” 我点头：“知道。你们也小心些。” 茵儿向赤乌说道：“你，把鹋鹋护好了。她少一根头发，回头我揍你丫的！”说着就晃了晃拳头。 “姑奶奶叻，说得我好像很不行似的。”赤乌一扭头就要来揽我的肩膀，有了前几次的教训，我连忙躲远了。 迟珞伸手就牵了我衣袖：“茵儿放心，我夫人，我自然护着。” “嘿，你还来劲儿了？”赤乌骂道。 茵儿咯咯笑出声儿来，凑近我耳边说道：“鹋鹋你这俩醋坛子，可够你忙活了。” “麻麻……”绿娃子听说要出门，兴奋得活蹦乱跳的。 “这娃子只好你们带着了，家里没人看着。”茵儿看着绿娃子就一阵头痛。 我无奈点头。 入夜了，我收好东西，一推开门，就看到院子里一只巨大的红色大鸟。 那鸟儿的眼瞳也是赤红色，足有手掌大小。我吓傻在那儿，却见他冲我妩媚地眨了眨眼睛：“鹋鹋～” “赤，赤乌？”我咽了咽口水：“你……怎么这个样子？” “我不就这个样子吗？”赤乌笑道。 “你不是鸵鸟吗？”我奇道。 “什么鸵鸟……我明明是……”赤乌不耐烦道：“哎，算了算了，你脑子有病，不跟你计较……” 我瞪了他一眼，一脚踩在他背上坐了上去。 “轻点儿，轻点儿。”赤乌叫道。 “骑鸟鸟！……”绿娃子一见到赤乌就兴奋地扑了上来。 “哎哟！死娃子，慢点儿！”赤乌还没骂完，迟珞轻巧地从他头上踩了上来。 “鬼大爷！你信不信待会儿给你扔下去！”赤乌一阵脸红脖子粗。 第35章 迟珞的美男(鬼)计 清浦镇外就是海边了，赤乌趁着天黑，直接把我们扔在了镇外无人的地方。 远处的海面上黑漆漆的，只有很远的地方依稀能见着几盏渔火。 清冷的月光照在海面上，一片安宁。 在我们的世界里，看惯了节假日人山人海下饺子一样的海滩，此刻看到这么安静的地方，心里都安静了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地方，今晚上要怎么睡？ 赤乌似乎知道我的想法，笑道：“那边儿随便找个洞就睡了，瞎担心。” “洞？”我鄙视了他一眼，不愧是鸟。 “你还别说，我在家乡的窝，风景可比这里漂亮多了。”赤乌说起家乡一脸自豪：“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老爹老娘怎么样……” “你们是来送我回家的，还是来感叹的？”小珠儿忽然说道，那语调十分老成。 她径自走到海滩上，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礁石：“从那个石头跳下去，就能回去。” “你知道怎么回去？”我不解。 “我为什么不知道？”小珠儿反问道，十分不耐烦。她根本没理睬我们，扭头就向那块礁石走去，片刻都没有迟疑。 迟珞拎着绿娃子，略微皱了皱眉，跟了上去。 站在礁石上，下面的海面很平静。 小珠儿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水面忽然汹涌起来，很快，水上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小珠儿瞥了我一眼，未等我们反应过来，径自就跳了下去。谁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嘴角略微一勾。 “啊？”我一惊。 迟珞看了我一眼，抱了绿娃子也跳了下去。 绿娃子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惊恐地大叫起来：“麻麻……我怕……” 两人坠入了水中。 “跳啊。”赤乌抬了抬下巴。 我皱了皱眉：“就这么跳么？” “怎么？不敢？”赤乌笑道：“我牵着你。” “不是，你不觉得有点儿……我说不上来。”我看着水面上的那个大口子，心里就是觉得隐隐不妥。我不知道是璃珠那个奇怪的态度，还是别的什么。 赤乌伸手就戳了戳我的额头，笑道：“你还不是那么白痴嘛。” “哎？什么意思？”我不解。 “小珠儿……有点问题……”赤乌幽幽地说道。 “怎么有问题了？”我问。 “她身上有鬼气。”赤乌说道。 “鬼气？意思是被什么附身了么？”我睁大了眼睛：“那鬼大爷和绿娃子跟去了不是很危险？” 赤乌张口就骂：“鬼大爷，怎么张口就是鬼大爷。鬼大爷才不危险！你以为他是你啊，鬼气都感觉不出来？” “那他还跳？”我一惊。 “呵，鬼大爷精得很，你就甭担心了。”赤乌笑道：“没准儿他待会儿把那个灵都给你拎出来。” 水面又开始一阵波涛澎湃的声响，那个大口子合上了。 我得嘴张成了“o”形，赤乌挠了挠头：“这下还真得想办法了……” “都是你，磨磨蹭蹭的！”我埋怨道。 “行啦，走，咱们先去清浦。”赤乌拖着我就往镇上走去。 迟珞摇了摇绿娃子：“醒醒？” 绿娃子睡眼惺忪地睁了睁眼：“困……” 迟珞看了看周围，这是在一块儿很大的珊瑚礁，周边的珊瑚礁大得一眼望不到头。 按理说，他们跳入了海里，但奇怪的是，这个地方完全没有水。 “水……天上！”绿娃子兴奋地指着天上，迟珞仰头一看，果然，海水都悬在半空里。 璃珠不见了。 “哼，果然有问题。”迟珞冷笑道。 “麻麻？”绿娃子嘟着嘴。 “还好死鸟没废到让鹋鹋下来冒险。”迟珞喃喃道，牵起了绿娃子的手：“走，我们去瞧瞧究竟是什么鬼，居然在我面前搞事情。” “粑粑……抱抱！”绿娃子高兴地吐着信子就伸出了手来。 “自己走！”迟珞眼睛一瞪，绿娃子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里，怯兮兮地放了下去。 迟珞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在地上爬的绿娃子，手脚并用，爬得无比顺溜，皱了皱眉：“走，是用两只脚，像我这样。别在地上爬。” 绿娃子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没太稳。迟珞摇摇头，伸手牵住了他：“我拉你。” “粑粑……”绿娃子一高兴，舌头就舔了上去。 迟珞在珊瑚礁上走了一段，前面开始有建筑。这些建筑就地取材，多是用礁石堆砌的。 一个女孩儿坐在路口兜售物品，她一头明丽的卷发垂在剪头，侧颜很是秀气。 女孩儿一抬头看着迟珞和绿娃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你们……” 她“站”起来，下半身是一条鱼尾。 迟珞上前招呼，那女孩儿惊讶地围着他两转了数圈，终于说道：“你们是……从地上来的？” 迟珞微笑点头。他的脸实在很漂亮，女孩儿看痴了。虽是异族，他的脸也让人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的信任来。 女孩儿随即看到了迟珞身后的绿娃子，他冲女孩憨憨地一笑，就吐了吐信子，女孩儿吓得退了好远。 “鱼……姐姐……”绿娃子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这娃子不懂事儿，不好意思。”迟珞忙道歉，一脸诚恳。 “粑粑……鱼……姐姐漂亮！”绿娃子笑道。 “我不叫鱼姐姐，我叫环儿。”女孩儿被绿娃子逗乐了，笑道。 “哇……”绿娃子看见环儿篮子中贝壳一类的漂亮玩意儿，欣喜得一眼小星星，捧着就想伸舌头。 “舌头，收回去！”迟珞斥道：“没礼貌。” 绿娃子可怜巴巴地闭了嘴，眼泪花儿在眼眶里头打着转转。 环儿看着绿娃子那副委屈的小模样，不觉笑出了声儿来。 迟珞见气氛缓和，忙问道：“环儿姑娘，我们……这一不小心掉下来，还不知道这里是哪儿？怎么能回去？”他指了指天上。 “一不小心？”环儿一脸惊讶，随即说道：“哦，这看来话长，我家就在前面不远，若不嫌弃，去我家坐坐？” “自然是好。”迟珞一脸温和的笑容，笑得环儿心都要酥了。 第36章 坑死人不偿命 环儿泡了茶递给迟珞，绿娃子已经毫不客气地舌头一卷，就吞了一个糖果。 环儿愣了愣，绿娃子津津有味儿地吃着糖果，冲她笑：“好……甜……” “甜就多吃点儿。”环儿笑道：“家里平日只有我和姐姐在，难得来个客人热闹热闹。” “快谢谢环儿姐姐。”迟珞摸了摸绿娃子的头发。 “谢……”绿娃子舔了舔嘴唇。 “这娃是您的……儿子？”环儿试探地问道。 “啊，是。”迟珞笑道。 “他这舌头……”环儿瞥了一眼绿娃子分叉的长舌头，心里仍然有些许害怕。 “哦，他是我捡的，妖族，长得有些不一样。”迟珞喝了口茶，赞道：“姑娘这茶味道很特别。” “这是姐姐采的海藻泡的。”环儿颔首笑了笑：“你们到底怎么掉下来的？” “实不相瞒，我们本是送一个同伴回家，她从礁石上跳下来，我们就跟来了。她应该是姑娘同族。”迟珞说道。 环儿俏眉微锁：“那个礁石之下确实是有珊瑚城的入口，但我们族人很少有人从那里进来。一来知道那个入口的人本来就很少，二来即使是鲛人，从那么高跳下来，也是有风险的。” “我们想找到同伴，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俩这模样，估计在这里多有不便，可否请姑娘帮个忙？”迟珞温和道。 赤乌拉着我就往镇上去了，一点儿没担心小珠儿。 “哎哎，我们是来送小珠儿回家的，要是那个灵附在她身上，把她拐走了怎么办？”我眉头一皱。 “所以啊，我们得想办法去找她。”赤乌笑道。 “不该去海里找吗？”我不解。 “海里？是海里啊，但不是那个入口。”赤乌扶了扶下巴：“我估摸着去鲛人那儿应该不止那个入口。那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对啊，既不隐秘，进去又危险，还得从那么高跳下去。” “你是说我们去找别的入口？” “对。”赤乌拖着我继续走：“这清浦镇离他们居住的海域那么近，一定能找到线索。” “这怎么找，难不成拦着个人就问？”我挠了挠头。 “妖气啊，当然得靠鼻子。”赤乌得意地一巴掌拍我背上，差点没把我拍翻在地上。 于是半夜三更，赤乌拉着我在镇上瞎转悠，东瞅瞅，西嗅嗅，直走得我眼皮子打架。 “鹋鹋，我闻出来了，东边儿那家药铺子，铁定有妖族。”赤乌一脸得意，回头就见着脑袋已经搭在他身上的我。 “哎？”他轻唤了一声，笑道：“这可总算睡着了。” 赤乌轻轻背上我，向镇上的客栈走去。 我又做梦了。 那个人死死摁着我的肩膀，手里拿着一杯黏糊糊的液体，暗绿色，很恶心。 “喝了，喝了就没事儿了。” 我下意识地想躲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我抬头想看清楚他的脸，那总是模糊的一团，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苦…… 我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液体，暗绿色的。 头很晕，天旋地转。眼前幽蓝色的一片。 “鹋鹋？” “……小北？”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小北略微一笑：“你总算醒了。” “怎么……这又是哪儿？”我懵懵懂懂地想挪动身体，却浑身不对劲儿。我又回到那个黑乎乎的牢笼了。 “怎么又做梦了？……”我嘟囔着，怎么也坐不起来。 “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你。”小北的身形有些缥缈，神色很是难过。 “告诉我什么？”我不解：“你不是回家了么？” “你很危险。”小北并不像在开玩笑：“务必小心。” “危险什么？你说清楚啊？”我追问道。 小北摇摇头：“别相信你看到的，听到的。别相信他们。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啥意思啊？每次都这么含糊？我听不懂……”我急道。 小北的身形消散了。 眼前幽蓝色的光焰渐渐暗淡下去。 我猛然惊醒过来，一双冷淡的眼睛正盯着我。 “小珠儿？……”我一惊。 小珠儿嘴角一勾，对身边的人说道：“就是她。” “你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你。”我笑道。 小珠儿身旁站着一个服饰华丽的男人，他身后有四五个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就将我摁在了地上。 “这是做什么？”我叫道。 “就是她拐了我。”小珠儿平静地说道。 立马有一精壮男人一把拎起了我来，恶狠狠地说道：“你这恶人，竟然敢拐走鲛人族的郡主大人！” 他上来提拳就要打，吓得我大叫：“等会儿，误会！误会！”我转向小珠儿：“小珠儿，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小珠儿冷笑了一声，没搭理我。 “行了，先把她带回去审。”华服男人冷冷说道。 那精壮男人只一拎，我的脚都着不了地了。死鸟呢？我左右张望，却见死鸟隐去了身形，正躲在柜子后面冲我笑。 “这是干嘛？又坑我？！”我不满地冲他大叫。 那些人只道我对他们叫骂，一人上来就朝我嘴里塞东西。 我气得圆睁着眼睛，冲赤乌呜呜个不停。 放心，我跟着你呢。赤乌用口型跟我说道。 死鸟，又想干嘛？！当真坑死人不偿命么？ 这群人带着我到了无人处，果然结了一个特别的阵法，阵法图案显现出来的时候，赤乌身形一闪就进来搭了个顺风车。 就这么，我们顺利找到了进入鲛人族领域的方法…… 代价是，一进入珊瑚城，我就给锁进了牢里。 璃珠冷冷地盯着我，那眼神根本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能有的。 “放心，珠妹妹。若是查实了此人拐卖了你，城主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华服男子说道。 璃珠走近了我，恶狠狠地说道：“没那么便宜，我要挖了她的眼睛。” “啥？”我听着腿都要软了。 华服男子叹了口气：“妹妹多年来受苦了，等审完，这人自然由着你处置。” 几人终于走了，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完了完了，这回玩儿大发了……死鸟！你给我出来！” “怕什么？”赤乌靠在铁栏上笑道：“我可守着你的。” 第37章 人贩子 “不带这么坑我的！”我气得一阵吹胡子瞪眼：“就是找入口，不能用别的方法么？非要这样！整我很好玩儿吗？” “鹋鹋，别生气，别生气。没事儿的。”赤乌哄道：“糖葫芦，好不好？等完事儿了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 “你！”我勉强挪了挪身体，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阵阴寒的气息…… 我一回头，赤乌仅有的一只眼睛正直愣愣地盯着我，赤乌怎么又变成这副模样……我不觉咽了咽口水，本能地向后面挪了挪。 这是真实的，还是又做梦了？……我揉了揉太阳穴。 赤乌的嘴角略微一扬：“等我一会儿。”他的身形穿过铁栏，径自走了。 “赤，赤……”我不知道想他留下来，还是怕他留下来，愣是没叫出声儿来。 等他没影儿了，我才反应过来一个严重的事儿……我还被锁在牢里……我去！！！ 就在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担忧自己脑袋不保的时候，赤乌探了个头回来，一副妥妥儿的二哈表情：“走啊。外面的人我都处理了，你还想待在里面不成？” “哎？”我轻轻一推，那门吱呀一声开了。 赤乌看白痴似的看着我：“都跟你说有我在了，难不成让你在这儿待着过年？” 他一伸手，拖着我就走。 “你……是怎么出去的？”我幽幽地问了句，我明明看到他从铁栏直接穿过去，这种操作换作鬼大爷我是一点儿都不惊讶，但赤乌是鸟人啊…… “嗨，这多简单。”赤乌并没有看我：“那门进来的时候就让我动了手脚。” “可你不是从门出去的。”我皱了皱眉。 赤乌回头看了我一眼：“傻子啊你！不走门我走哪儿？” 我还想辩解，赤乌猛地一拖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我们闪身躲在一旁，就见两个人影走近了些。 我看清楚了，那个人是之前见到的华服男子，自称璃珠哥哥的人。 “大哥。妹妹回来了。”那人说道。 “我听说了。”另一人的声音低沉，从来没有听过。 “这可不好办了。她要是把当年的事情……”那人愁道。 “哼，有什么不好办的。她才多大点儿，怕什么？” “不是，大哥。我觉得有点奇怪。虽然这么多年没见，妹妹跟小时候一点儿都不像，她说话做事根本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儿……”那人迟疑道：“而且绝口不提那件事情。” 低沉的声音忽然警惕道：“谁？” 我一惊，不由得抓紧了赤乌。 那人却向相反的方向去了，黑暗里有个沙哑的声音笑道：“两位少城主可是想多了，老朽只是想借借小郡主的身体……” 那人从阴影里走出来，竟然是小珠儿的模样。 “你是谁？霸着三妹的身体，究竟想做什么？”低沉声音说道。 “大哥，别生气。”小珠儿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但显然还被那灵体操控着：“我就想要那个人贩子，你们把她给我，我自然会离开小珠儿。” “大哥！这人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附在人身上……”华服男子的声音略有些慌张。 低沉声音迟疑了一会儿：“可以。这人贩子你可以带走。但你劫持珊瑚城的郡主，这罪过该怎么算？” “大哥……你怎么这么健忘呢？还跟我算账？”小珠儿的神情很是诡异：“你忘了四年前的事？” “你什么意思？”低沉声音哼了一声。 “当然是我的好大哥把我从山崖上推下去……”小珠儿笑道。 什么？这还上演宫斗来着？这么复杂？我戳了戳赤乌，示意他赶紧撤。 赤乌没理我，拍开我的手，继续看着。 那大哥忽然欺到小珠儿面前，一伸手就去抓她的脖子，却抓了个空。 “我的好大哥，着什么急？杀人灭口么？”小珠儿阴阳怪气地说道。 “哥，这人的身手不一般……”华服男子低声说道。 “不用你废话！”大哥骂道。 “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小珠儿笑道：“我要那个女的，这忙也不是让你白帮……作为酬劳，我可以把小郡主这些年的记忆抹掉。” 华服男子和大哥对视了一眼。 “你们看，这交易如何？”小珠儿昂了昂头。 “哼。”大哥阴沉地说道：“好啊，这边走。” “哥……”华服男子一脸茫然，只好跟了上去。 “呵？他们去的这方向不是关我的地方啊？”我不解。 “你还算没笨死。”赤乌笑道：“走，去看热闹。” “哎？”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别赤乌拖走了。 大哥径自就走出了牢房，小珠儿一阵警惕：“怎么出来了？那人不是还关着么？” 大哥冷笑道：“我刚刚左右想着不妥，就差人把她带回我府上了。这么重要的人证，怎么能放在这里。” “是么？”小珠儿冷冷道。 “你不信可以不来。”大哥扭头就走。 小珠儿迟疑了半晌，仍是跟上了。 珊瑚城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当然，这人指的是鲛人。 绿娃子牵着迟珞的手，一路兴高采烈地蹦跶，高兴得哇哇直叫。 “说人话。”迟珞斥道：“这么说话，没人听得懂。” 绿娃子一愣，抱着迟珞的膀子蹭了蹭：“好热……闹……” 迟珞见绿娃子这兴奋劲儿，心知他在榭娘的院子里长大，必定从小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想到这里不觉有些怜悯。伸手就爱怜地摸了摸他的绿头发。 “迟先生……”环儿从市场上回来，抱着一些零碎物品：“我打听了，城里最近只有一个人出入。” 环儿看着迟珞：“小郡主。” “郡主？”迟珞一惊：“小珠儿？” 环儿点头：“璃珠小郡主是城主第三个孩子，几年前莫名失踪了。哦，对了，他们说还逮着一个人贩子。” “人贩子？” “嗯。”环儿继续说道：“那女人不知道是人是妖，她有一只眼睛是蓝色的。” “鹋鹋……”迟珞拳头都攥紧了：“她人呢？” 环儿被迟珞的表情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第38章 说说，你的目的 “怎么了？”环儿被迟珞的表情吓了一跳。 “麻麻……”绿娃子叫道。 “那个人是你夫人？……”环儿睁大了眼睛：“你们竟敢拐走小郡主？” “不是的。”迟珞解释道。 迟珞跟环儿解释了事情的由来，环儿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勉强没有发作。 迟珞苦笑：“我也不明白璃珠是怎么回事，环儿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带我去见见城主么？我跟他讲清楚。这事情，跟鹋鹋没关系。” 璃珠警惕地看着大哥，不再走了：“你们这是带我去哪儿？” “去见父亲。”大哥笑道。 华服男子会心一笑。 “呵，我就说这出戏好看了。”赤乌笑道，拎起我就跟了上去。 大厅里，城主坐在那里。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连尾部也是碧蓝色。 他睫毛略微一抬：“莫云，莫斐，你们来了，” 大哥莫云笑道：“爹，您看我们带谁来了？” 莫斐拍了拍璃珠，璃珠勉强对城主笑了笑。 “原来是小珠儿……跟两位哥哥相处的还好么？”城主站起身来：“这么多年，小珠儿受苦了。” “没有。”璃珠不太耐烦应对这些，莫云给她使了个眼色。 “对了，听说当年拐走你的人贩子也抓到了。”城主说道。 “是的。还请爹给小珠儿讨个公道。”莫斐顺势说道。 “自然。”城主碧蓝的眼睛紧紧盯着璃珠：“可是要跟伤害过小珠儿的人讨讨公道。” 他伸手摸了摸璃珠的头发：“小珠儿，回来就好。” 璃珠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心道这两货什么玩意儿，让我来陪他们演父女情深的戏码？ 她的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出来就凝固了，因为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网，这张蓝色的网几乎瞬间就布满了她的身体，死死抓住了她。 准确的说，是他。 沙哑的声音骂道：“居然骗了老朽！” 城主手中的蓝色丝线轻轻一拉，灵体被那丝线织成的网拉了出来。 璃珠的身体就像是忽然失去了支撑，软瘫了下去。 莫斐一把扶住了她。 城主将那丝线交给随从：“先把这恶心的东西带下去。” 侍从赶紧摁住了那网中的灵体。 莫云对城主一拜：“多谢爹。” “哼。平日里让你们好好修习术法，如此丢人现眼。”城主斥道。 “这东西出现得太诡异，我们也不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怕贸然出手伤着妹妹，所以只好带来跟您。”莫斐解释道。 “这是巫灵。”城主幽幽地向着暗处说道：“那边偷听的朋友，躲在那里，不礼貌吧？” 我一愣：“耶？被发现啦？” 赤乌拖着我走出去。 “是你？”莫云看了我一眼：“你不是那个人贩子么？” “不是，不是！误会！”我忙叫道。 “城主，有人想要见您。”侍从对城主拜了拜。 城主轻笑道：“该到的，不该到的，看来都来了。” 我们随后就看到环儿带着迟珞和绿娃子走了进来，他们看到我们也是一脸惊讶。 出乎我意料，事情的解释过程竟然十分顺利。 当然，略过了我们偷听到老大老二多年前谋害三妹那一段。 刚走出城主的家，就见几个女孩儿走了过来。 “请问您是池鸸鹋吗？”一个女孩儿说道。 “是我。” “璃珠郡主想请您去一趟。”姑娘说道。 “好啊。”我站起身来。绿娃子扑上来就要抱抱。 姑娘略微尴尬地说道：“郡主只请您一个人去。” “这……绿娃子跟着可以么？”我问道。 姑娘看了一眼绿娃子诡异的绿色头发，勉强点了点头。 “去吧。”赤乌推了我一把，冲我眨了眨眼睛。虽然我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赤乌站起身也走了出去，迟珞跟了去。 赤乌嘴角轻轻一扬。 赤乌七转八转又转回了地牢去，他隐去了身形，很容易就混过了守卫。 迟珞略一皱眉，从守卫身边掠过，守卫压根没看到他。 赤乌的面前是那个灵。他的浑身裹着那张蓝色丝线织起的网。 “呵，你来做什么？看老朽的笑话么？”那灵说道。 赤乌笑了笑，他干脆坐了下来：“伙计，我来呢就是跟你叨叨。” “哼。” “嗯，咱们不废话了。我就想知道，你们揪着鹋鹋不放，几个意思？”赤乌冷笑道。 “什么鹋鹋？那个鬼目女人么？”灵体说道：“自然是她的鬼目。” “呵，鬼目。你骗骗外面的人还可以，跟我别来这一套。” “你以为你能威胁我？”灵体嘲笑道：“你这肉体凡胎，隔着铁栏，你想怎么威胁我？” 他的话未说完，赤乌已经径自穿过铁栏，出现在他面前。 “你？！”灵体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朝后挪了挪。 暗处的迟珞略微皱了皱眉头。 “我不能威胁你么？”赤乌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灵体咽了咽口水，没吭声。 “行了，我没那么多耐性。说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赤乌拉下了脸。 灵体没动静。 “不说？”赤乌手里灵力一凝，一团瑰色的火焰燃烧起来，火光映照着他的脸。 赤乌手略一挥，灵体全身都包裹在那火焰中。他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赤乌啧了一声，收了火焰：“鬼叫什么，这不还没烧着你么？” 灵体忌惮他的火焰，连滚带爬地往后躲，无奈浑身被蓝色的网束缚，他只能一扭一扭地艰难地挪动。 “说。”赤乌干脆一屁股坐在那灵体面前。 灵体被吓得站不起来，颤颤悠悠地说道：“鬼，鬼目……” “你放屁！”赤乌手一抬，灵体吓得大叫：“鬼目不是目的！” “这次差不多，继续说。”赤乌揪着那灵体，向暗处说道：“鬼大爷，你跟了一路不也想知道吗？出来光明正大地听着得了！” 迟珞从暗处走出来，穿过了那铁栏。 璃珠梳洗好了，下半身也化作了鱼尾的形态，那姿态俨然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美女。 “小珠儿真漂亮。”我一进门就赞道。 绿娃子吐了吐舌头，吓得一旁的侍从大叫起来。 璃珠让侍从离开了，我们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这些天让你们费心了。”璃珠说道：“那个灵附在我身上很久了，多亏你们，我才得救了。” “不客气的。”我笑了笑，绿娃子又挂在了我脖子上，扯都扯不开。 第39章 小珠儿的责任 半晌之前，璃珠呆立在窗前，莫名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来。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贝壳盒子，小女孩高奇地拿起来，左瞧瞧右瞅瞅，终于忍不住昂头问一旁的女子：“妈妈，这里面什么宝贝？” 女子柔声笑道：“你打开看看。” 小女孩儿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几颗水色的圆珠子。小女孩儿不免有些失望：“什么呀，都是些破珠子，又不亮又不好看。” 女子笑道：“这可不是破珠子，这是螺玉。” “螺玉是什么？”小女儿睁大了眼睛。 璃珠寒暄了几句，也坐了下来，讲起了她的往事。 三年以前，她九岁。跟所有小女孩儿一样，喜欢新奇玩意儿。 那天风和日丽，她缠着大哥莫云，二哥莫斐带着她去陆地上玩儿。出乎意料的是，这次两位哥哥一口就答应了她。 璃珠自然高兴坏了，跟着两位哥哥兴高采烈来到了陆地上。 两位哥哥带她去看了城镇，街上有很多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她逛着逛着，天色都黑了下来。 回家的路上，他们带着她走到了海边那个礁石。这条路她走过几次了，是以轻车熟路。 璃珠站在礁石上，专心地盯着海面，等着哥哥打开礁石下的入口，却只等来一只手，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再后来，城中盛传小郡主失踪，也许是被人拐走。两位兄长因此受罚被关禁闭关了整三个月。 “所以，我们带你回来，是把你又带回危险里了吗？”我扶了扶额头，也是来之前没有多问几句。 璃珠摇头，她的表情有种和她年纪不相称的成熟：“倒也不算。我在榭娘那里躲了三年了，也该回来面对了。” “你的哥哥为何会想杀你？”我不解：“就算是为了城主之位，你也是老三了，没道理啊。” 璃珠笑道：“你听过鲛人泣泪成珠的故事？” 我点头，这些奇闻异事虽不知真假，倒是听过。 “我的血统特别，我的眼泪不是普通珍珠，是螺玉。”璃珠认真说道。 “螺玉是什么？”我不解。 “这是一种能够治疗许多顽疾的良药。”璃珠苦笑：“正因为如此，在我们鲛人族，具有这种血统的人十分少见，不论长幼，均可为城主。” “原来是这样。”我叹了口气：“这么说来，他们不得跟你死磕上？” “这本来就是我摆脱不了的宿命。”璃珠叹道：“螺玉可救人性命，如此血统自然要对族人性命负责。” 璃珠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榭娘这些年收留我，这些螺玉聊表谢意，还麻烦池姐姐帮我带给她。” 我点头接下了。 “还有个无关的事……”璃珠看着我脖子上挂着，一刻不消停的绿娃子。 “你说。”我笑道。 “这娃子？……”璃珠指了指绿娃子。 “哎？正好想问问你呢？绿娃子叫什么名字？他是哪一族的？”我拍开绿娃子不规矩的手，瞪了他一眼。 璃珠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解：“你们不是都在榭娘的院子里么？” 璃珠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一起？”璃珠仔细打量着绿娃子：“我们院子里是有个绿头发的男孩子，但不是他啊……” “啊？绿娃子不是你们院子里的？”我惊得快说不清楚话了：“那……他他是从哪儿来的？” 璃珠一脸茫然地耸了耸肩。 “麻麻……”绿娃子凑上来就蹭蹭起来。 迟珞从珊瑚城出来，走得很快。赤乌抱怨道：“鬼大爷，你慢点儿，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迟珞一回头，一脸怒容：“他是哪儿听来的谣言！” “哎，别人要怎么说，你能封得住他的嘴？生什么气啊。”赤乌摇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哎，鬼大爷，你不会跟鹋鹋说吧？” “我怎么会告诉她。”迟珞皱着眉：“我不相信他说的。” 赤乌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问题是那些巫灵信不信。” “你是说……”迟珞迟疑道。 赤乌点头：“我估摸着鹋鹋这是被他们盯上咯。” “他们别想动鹋鹋。”迟珞怒道。 “行行，要叨叨你等会儿，我还有件事儿要先做了。”赤乌回头看向城里的方向。 城主的大厅里。 璃珠安静地站在城主面前，她迟疑了半晌，终于开口唤道：“爹。” “嗯。”城主轻抚着她的头发：“小珠儿，你回来了。” “爹，我想跟你说说三年以前的事。”璃珠认真地说道。 城主微微一笑：“你的两个哥哥把你推下礁石的事么？” “爹你知道？”璃珠皱眉道。 城主幽幽地说道：“自然知道。” “爹你知道，你还让他们伤害我？”璃珠说道。 “你不会再被伤害了。”城主笑得竟然有些悲戚，伸手就想触摸璃珠的脸：“小珠儿……” 璃珠躲开了些。 城主放下了手，温和笑道：“小珠儿，你要继任城主，你知道你的责任。” 璃珠垂了头，她是知道的，虽然她只有十二岁。 “去吧。”城主拍了拍璃珠的肩膀，璃珠仰着头勉强对他笑了笑。 璃珠离开了大厅，城主独自坐了下来。 “你就那么喜欢偷偷摸摸么？小珠儿都走了，还不出来？”城主幽幽地说道。 “哎，我正说溜出去，就被您给揪出来了。”赤乌笑道。 城主见他吊儿郎当的神色，略微皱了皱眉，正了正色：“金乌族长可好？” “老娘啊，她老人家身体好得很。”赤乌笑道：“多谢莫北大叔啊。我就是不放心小珠儿，回来看看。” “我鲛人族的郡主，你来操心？”城主哼了一声。 “哎，莫北叔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那俩崽子，做的啥事儿啊……”赤乌见城主脸色黑下来，忙打住：“行行行，我错了，这是你们鲛人一族的事。小珠儿没事儿就好，我这就滚，不碍您的眼叻。” 从璃珠那里出来，大老远就见着赤乌风中凌乱的红头发和一旁仙气飘飘的迟珞。 他俩站在一起，还真是招眼。 “哎，你们在这儿。正好，打道回府？”我笑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迟珞的脸上有一丝难过的神色，但那表情一闪而过。他温言说道：“走，回家。” 赤乌难得的安静，竟然没跟他抬杠。 第40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睡到自然醒，实在是很幸福的事儿。 一睁眼，阳光从窗帘透过来。 我有一年多没有这么惬意地睡过一觉了。 与其说没有时间，更多的时候是心理的压力。我承认我实在扛不住事儿。 这么美好的早晨，原本我还想在床上多窝一会儿，好好思考思考人生。一枚绿色的“炸弹”冲着我就扑了上来，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重重地砸在我肚子上。差点儿没砸得我一口老血喷出来。 绿娃子的舌头已经舔了上来。幸好鬼大爷眼疾脚快一脚给他踹了下去，否则他得在我肚子上再蹦个迪…… 等等，鬼大爷？！ 我扭头就看到鬼大爷“热切”的眼神，竟然还学该死的鸟人，妩媚地眨巴眨巴眼睛，用一种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语调招呼道：“鹋鹋，早啊～” 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被子，抱怨道：“鬼大爷，进来敲个门不行么？” 迟珞一笑：“我昨晚就进来了啊。” “你们这些鬼，都不兴隐私的吗？”我别过头去嘟囔道：“我这哈喇子流一地的样子，你老人家也要看着？” “没有啊。”迟珞笑道：“你只不过踢飞了几个枕头而已。” 好吧，不管我愿不愿意，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这个世界。 “所以这绿娃子到底哪儿来的？”我想不明白。 迟珞看向赤乌，赤乌耸耸肩：“我哪儿知道？” “不是你带来的么？” “是赖着我来的啊，我还以为是榭娘院子里的。”赤乌摇摇头：“这妖族的娃，附近除了榭娘的院子里，还能从哪儿来啊？” “那他到底是哪一族的？” “看这舌头，多半是蛇族吧。”赤乌抱起绿娃子就是一阵猛撸，绿娃子顶着一头被撸得鸡窝似的头发，一脸蒙圈。 赤乌笑个不停：“哈哈哈，看你这憨批表情，还挺可爱。” “简直大憨批和小憨批……”我嘟囔道，低头看看碗里的面条，桃夭和茵儿不在，赤乌煮的。我砸了砸嘴，忍不住抱怨道：“至少也加个蛋嘛……” 赤乌扭头就白了我一眼，无比嗲地说了一句差点没把我恶心吐：“蛋蛋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它！” “我去……要不要再恶心点儿。”随即我反应过来，对着赤乌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死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从蛋里头孵出来的？” “我……”赤乌哽在那里，顿了半晌：“哎呀哎呀要你管！” 迟珞捂嘴偷笑。 赤乌停了停说道：“鹋鹋，我带你回我家好么？我带你去看树顶上的大露台。” 迟珞眼一瞪：“什么叫跟你回家？！” 我一脸苦相，指着在一旁拿着筷子戳着面条，半天没戳起来一根，弄了一桌子汤汤水水的绿娃子：“这娃子都还没着落好么？” 迟珞戴着手套的手已经放在了我手上。 “就是因为绿娃子啊。”赤乌笑道：“我们都不知道他从哪儿来，我父母有很多妖族朋友，说不准能打听点儿消息。” “鹋鹋她……你还让鹋鹋乱跑。”迟珞恨了他一眼。 “我怎么了？”我不解。 “正是这样，才要她跟我回去一趟。”赤乌正色道：“巫灵的事，我也要再跟一个人打听打听。” “巫灵又是个啥？”我茫然地看着赤乌。 迟珞只说了一个字：“去。” 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们给桃夭他们留了口信，就冲赤乌家乡去了。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一棵树，在这样一个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里。这棵树大得你根本感觉不到它是一棵树，我现在站在这棵树上，我以为我脚下就是山丘。 我想若不是鸟人和鬼大爷，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看这么奇怪的风景。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于震惊，赤乌一巴掌拍我头上，眼神里透露着对白痴的怜悯：“傻了吧？没见过吧？看你那傻了吧唧的表情。” “这里就是大鸟窝么？”迟珞幽幽地问道。 “哎？鬼大爷你听说过？”赤乌揉了揉鼻子，一脸陶醉：“嗯，还是这里的妖气最好闻了。” 我使劲儿吸了几口，除了一股子鸟屎味儿，什么都没闻到。 赤乌嘲笑道：“你闻到啥了？”他手一伸，手肘就要框到我的肩膀上，鬼大爷这次直接拍开了他。 “哎？干嘛呢？”赤乌嫌弃地拍了拍鬼大爷碰到的地方：“我可不喜欢雄性动物。” 鬼大爷白了他一眼。 树下似乎有个人，怔怔地看着我们。他的身形一闪而过。 我回头再看。那人已经不见了。 绿娃子骑在赤乌脖子上，不知怎么的，安分了许多。 大树上缠绕的藤蔓交织错叠，赤乌招呼我们跟上，看来这些藤蔓就是路了，穿过一丛又一丛枝叶，前面开阔了不少。 “哎，小少爷你回来了？”迎面走来的大叔招呼道。 “哎别叫我少爷……叫名字，叫名字。”赤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自主地瞥了我一眼。 “叔叔……”绿娃子一高兴，又吐了吐信子。 那大叔看着赤乌肩上的绿娃子，眼神儿若无其事地瞄了瞄我，笑道：“这是回来看你爹娘？” “嗯呐。”赤乌点点头：“我得跟爹娘说说这娃子的事儿……” 大叔笑道：“那可不耽搁你们了。” 刚进门，一个花盆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幸亏鬼大爷手快，一把接住了。 院子里一个声音咋咋呼呼地大叫着：“姐，哎姐，别打！别打！” 随即另一个女声一阵：“不打？你好意思么！你都几百岁了，还不抱几个蛋？存心让咱爸妈气活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 灰衣男子一边跑一边叫道：“姐你说我，你自己不能再生一个么？” “好哇，你还管起我来了？”女子的俏脸气得通红，又一个花盆砸了过去。 姐弟两在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一众人躲在边儿上，捂着嘴偷笑，但显然没人敢真的笑出声来。 我一脸尴尬地看向赤乌，只见他愣在那里，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第41章 我叫妲己…… 回廊上，青衫男子长发飘飘，幽幽地踱了出来，他的眼睛上系着一条锦带。 他“看”向姐弟两追打的方向，轻叹了口气。随即他“看”向了我们，笑道：“行啦，都别闹了。乌儿回来了，带了客人来。” 这人看不见，竟然能感觉到我们么？我心下不觉一惊。 灰衣男子跳过花台就朝院门口溜过来，迎面就见一双赤红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盯着他。 “哎？我没看错吧？乌娃儿？……”灰衣男子停下来，欣喜道：“你回来了？来让舅舅瞅瞅。” 赤乌正要搭话，灰衣男子扑上来就抱住了他，惊乍乍地叫道：“我的姑奶奶叻，你总算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金乌追过来，指着赤乌就骂：“你还知道回来！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回家了？” 随即她看到了赤乌肩膀上的绿娃子和站在一旁的我，一脸怀疑：“这都谁啊？……” 赤乌简单介绍了：“这是我爹娘，和我舅舅。” 迟珞现出了身形来。 那青衫男子温文尔雅，长得像个文弱书生，怎么看都跟壮得像头牛似的赤乌拉不上关系来。倒是他舅舅那二不愣登的性子，跟赤乌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青衫男子对那女子笑道：“族长，乌儿难得带了客人来，都杵在这儿吹风，不先带他们进屋么？” 金乌对他笑了笑，居然笑得很温和：“还是你想得周到。” “小盆友，你先下来，我牵着你好不好？”青衫男子对已经趴在赤乌头上的绿娃子说道，绿娃子居然极其乖巧地下来，牵了他的手。 青衫男子带着众人向内院走去。 “爹啊，你说我这头一回带朋友来家里，娘怎么还是那么……”赤乌扶了扶额头。 青衫男子笑了笑，似乎朝我“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乌儿，你是怕在谁面前丢脸？” “这不明摆着么……”赤乌嘟囔道。 “这姑娘怎么好像……”青衫男子微皱了皱眉，“看”向赤乌：“是么？” 赤乌点头。 “你这也太冒失了。”青衫男子责备道。 灰衣男子走在最后，他忽然冲我问了句：“哎，丫头，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眼睛？我眼睛怎么了？”我不解。 灰衣男子走近了些，仔细打量着：“还真的是。” “真是什么？”我追问道。 “没什么。”灰衣男子笑着拍了拍我：“对了，我叫灰鹫。哎，你叫什么？” “池鸸鹋。” “……”灰鹫脸上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神情：“哎，鹋鹋啊，你觉得我家乌娃儿怎么样？” 没等我开口，迟珞一把拖过我，冷冷道：“怎么样都不关我们的事。鹋鹋是我夫人。”他特地把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重。只窘得我一脸绯红。 “哎？”灰鹫只惊讶了片刻，就换成了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非常享受的神情：“哈哈，这下有趣了。” 书房里，绿娃子仰头看着众人，一脸茫然。他的眼神在一众人脸上打着转儿，到了迟珞脸上时，迟珞一瞪，他吓得一个没站稳就摔了个屁蹲儿，委屈得直吐舌头。 金乌扶了扶下巴：“这舌头长成这样，该是蛇族吧？” 灰鹫笑道：“可他身上妖气并不纯正啊，看来他爹娘可不是一族的。” “若是蛇族，我倒是认识他们长老，可以问问。”金乌说道。 “绿娃子不是蛇族，还有哦，我有名字的。”绿娃子仰头说道。 “哎？你能说完整的话啦？”我惊讶地看向他。 绿娃子扑上来就又黏上我了：“麻麻，你忘了？你给绿娃子取的名字呢。我叫妲己……” “啥？”我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我什么时候给你取名字了？还妲己？你不是男孩子嘛？” 绿娃子挂在我脖子上就不下来了：“就是麻麻取的啊。” “我不是你麻麻，你搞错了，你麻麻到底是谁啊？！”我眼睛都大了。 “你就是麻麻，麻麻，麻麻！”绿娃子撅了嘴，不停地叫唤着。 “不是，真不是我……”我瞄了一眼书房里的各位，那怀疑的眼神儿盯得我直冒冷汗。 “麻麻不要绿娃子了……”绿娃子哇哇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啊，先等等……说清楚……”我对着在我身上哭得一抽一抽的绿娃子，简直手足无措。 “听话！”迟珞斥道。 绿娃子哭到一半，一听到迟珞的声音，瞬间乖了。 “行……你搞不清楚你老娘是谁就算了，那你老爹呢？”趁着绿娃子停哭的间隙，我赶紧问道。 “爹……”绿娃子睁大了眼睛，抬手一指，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从迟珞到赤乌，在到青衫男子。 他的手指居然停在了青衫男子那里。 “喂！怎么可能是沐言？”金乌脸上一阵不爽。 “爹？”赤乌一抄手：“敢情他还是我弟弟？” 沐言显然没料到这结果，一脸茫然。 “不是。”赤乌忽然反应过来：“鹋鹋是你麻麻，我爹是你粑粑？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鬼大爷是你粑粑吗？” 绿娃子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他长得最漂亮……” “啥情况？谁长得最漂亮你认谁是爹？”赤乌把绿娃子从我脖子上拎了过去：“你这墙头草，都不认祖宗啦？” 绿娃子笑得咯咯的：“我也不知道谁是我爹……不得问麻麻么？” 一众人的眼光又看向了我。 “什么情况？怎么可能？”我快哭了：“不是我……” 金乌从头到脚打量了我好几遍，手肘碰了碰赤乌，低声说道：“哎，你这带的什么人回家？不长翅膀就算了，这么快就让你喜当爹了？” 赤乌面如土色。 更恐怖的是，迟珞黑着脸一直没吭声……我忽然觉得不确定了，这事儿要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过今晚。 “好啦。”沐言笑道：“看来这妲己小盆友自己也没见过爹娘吧。鹋鹋是人，显然不是他娘。” 还多亏这漂亮小哥哥帮我说话，我总算吁了口气。 第42章 棺材，棺材，升官发财 等会儿，小哥哥…… 话说这沐言，鸟人的老爹，是不是长得也太年轻了？ 灰鹫在一旁终于没憋住，笑得鼻涕泡儿都要出来了。金乌嫌弃他那傻样儿，一巴掌拍懵了他。 “好好好，这个妲……哎，实在叫不出口。绿娃子，你爹也不认识，那你家在哪儿呢？家里还有别的人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绿娃子。 绿娃子一脸茫然地吐了吐舌头。 “族长，外面有人找。”一人敲了敲书房的门说道。 “哦，让他等等我，马上出来。”金乌说道。 “族长，他不是找您的。”那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找沐言么？”金乌奇道。 “不是……他说他找池鸸鹋。”那人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竟有些怜悯：“他说来给池姑娘送礼。” “那我出去看看。”我一阵莫名其妙，在这里还有什么人认识我么。 赤乌和迟珞相互看了一眼，居然很有默契地一起跟了出来。 “你们俩这么步调一致？”我不解。 “最近你犯太岁，跟紧点儿，我才放心。”迟珞丝毫没管我的意思，径自走到了我前面。 “嘿，鬼大爷你这乌鸦嘴！”我抱怨道。 “走走走。”赤乌推了我一把。 那人带我们去了庭院里，院里的人已经在议论纷纷了。 然后我尴尬地看见，迟珞的乌鸦嘴灵验了。 院子中间摆着……一口棺材。 一名黑衣青年坐在那棺材上，见我过去，轻跃了下来。他手轻轻一推，那棺材盖子揭开了。 他夸张地对我拜了拜：“姑娘您瞧瞧，这里头可还满意？要您觉得还有哪儿不好的地方，我们再改改。包您称心如意。” 他垂着头，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半晌，才起来。 赤乌一拖，把我挡在了身后：“什么意思？” “这是给我的？”我怯怯地问道。 青年点头：“池姑娘您看，这可是上好的檀香木，里头用刺绣锦缎装饰了，宽敞又柔软，连枕头都是从江南订做的。” “这意思是给我送终么……”我扶了扶额头。虽然我属于不太忌讳的那种人，可此时看着自己的棺材，竟然有点……一言难尽。 青年笑道：“我家主人专门差我来给池姑娘送的礼，东西我送到了。您们要是没别的事，小的我这就不叨扰了。” 青年转身要走，迟珞已经拦在他面前。 青年仍然笑着：“您看这还有什么事儿？” 迟珞眉头微蹙，就见他身边一片翠蓝色的光焰闪烁起来。青年闪身躲避，居然非常轻巧。 赤乌挡在我前面，没敢离开。 “池姑娘莫不是嫌这礼太轻了？这只是主人送的第一份礼，多的还在后头呢。”青年一边躲闪一边说道。 “少废话！你家主人是谁？究竟想干嘛？”迟珞骂道，一剑刺出，已经没再跟青年兜圈子。 青年眉头一皱：“真发火了……我是搞不懂你们发什么火呢……”他轻声嘟囔着，就在我们面前消失了。 没错，直接，不见了。 “这怎么回事儿？动静这么大？”金乌看到那东西的时候，一股无名火就上来了：“这哪个龟孙子干的？给老娘送这种东西来？活腻了么？！” 沐言轻拍了拍她：“别叫了。是冲池姑娘来的。” 灰鹫手一抄：“呵，来得还真快。” “舅，你知道是谁么？”赤乌问道。 “不知道。”灰鹫一笑：“不过，不都冲着她的眼睛来的么？” “你……也看出来了？”赤乌有些沉重。 灰鹫轻笑了几声，摇摇头没再多说。 “她的鬼目确实……”赤乌说道。 灰鹫回头就弹了他一个脑崩儿骂道：“你哄我呢？还鬼目。” 我朝那棺材挪了两步，心里那个苦啊。好不容易有人给我送个礼，苦得我小心肝儿都裂成了几瓣儿。 棺材里忽然冒出一个绿色的脑袋来，他吐了吐分叉的舌头，摇头晃脑地说道：“麻麻，里面软软的，好香，好大～” “你干嘛呢？快点出来！”我斥道。 “真的，麻麻进来躺……躺……”绿娃子没说完，已经被迟珞一把拎了出来，指着绿娃子的鼻子训诫道：“不准乱说话！” 绿娃子眼泪汪汪，闭了嘴。 赤乌一阵心烦意乱：“谁都别想要你的命。”他手一挥，那棺材裹在了烈焰之中。 围观的人默默溜了，只剩下我们几个人。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我正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却是一阵头痛袭来。 “鹋鹋？”赤乌一惊。 迟珞也一脸焦急。 他们在唤我，我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看到他们的表情，惊讶，焦急，烦躁…… 幽蓝色的光焰燃炽着，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又要来了么…… 这次又是去哪儿？…… 迟珞和赤乌的手就在眼前，我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赤乌看着地上消失的幽蓝色痕迹，忽然腿一软。 “鹋鹋……”他的脸上几乎是绝望。 “这……怎么回事？”金乌奇道，看向沐言。 沐言轻叹了口气：“乌儿，别着急。” “她去哪儿了……”赤乌黯然道。 “有没可能她又回去了呢？”迟珞说道：“她那个现实世界？” 赤乌起身想出去：“我去看看，但是我觉得她可能没有回去，刚刚那个幽焰，不像是鹋鹋的出魂术。” “我跟你一起。”迟珞说道。 赤乌点点头，向沐言说道：“绿娃子先交给你们可以么？” “去吧。”沐言答道。 我坐在一张舒适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张很大的餐桌。烛台和鲜花布置的很精致，还有肥得流油的烤鸡，新鲜的草莓，十分诱人。 “吃吧。”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 我猛一回头，身后一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别找了，你看不到我。”那声音说道。 “不吃！”我一扭头。 那个声音似乎轻笑了一声：“你怕什么？” “不食嗟来之食！”我哼了一声。但很快，我就发现我没法再装逼了。一条青色的蛇从我腰间缠了上来，他金色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冲着我的脸就吐了吐信子。 第43章 幽焰印记 那蛇歪着头打量着我，不停地吐着信子。我只觉得我的身体僵硬得像坨水泥。 那声音悄然说道：“你可以吃点儿东西，或者，让秋书尝尝你的味道。” 蛇信子嘶嘶地在我耳边响着，听得我一阵汗毛倒竖。 “哦，秋书他说……他觉得你应该很好吃，他要等不及了……”那声音有些幸灾乐祸。 “我吃，吃吃吃。”我慌忙抓起了桌上的一只勺子，一口汤灌了下去：“你赶紧叫他离我远点儿……” “秋书。”那声音唤道。蛇退了下去，我压根没看到他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从哪儿退走的。 我掰了一条鸡腿儿就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竟然十分美味。 “怎么样？”那声音说道。 “好吃。”我的嘴里塞满了肉，偷偷地瞅着左右，这个大厅很宽阔，但一个鬼影子都见不着，这个人的声音这么近，人究竟藏在哪儿呢？ “别东张西望了。喝点水吧。这种饮料很好喝的。”他说道。 忌惮着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蛇，我颤颤悠悠地摸到了一旁的杯子，喝了下去。 这味道，我的头嗡了一下。 暗绿色的液体，黏黏糊糊，我的脑袋里忽然闪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 “这是什么？”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那个声音没有再回答我。 “喂？”我继续问道：“你还在吗？” 没有回音。 空荡荡的大厅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就像那个声音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赤乌垂头丧气地走进院子，一屁股坐在回廊上。 沐言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没有结果。他拍了拍赤乌的肩膀：“乌儿，没找到是么？” 赤乌点头。 “鹋鹋还会不会去别的地方？”迟珞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沐先生，那人又送东西来了。”一人略有些慌张的说道。 正说着，黑衣青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我这又来叨扰了。” “爷正好有气没处撒。”赤乌的眼瞳变得赤红起来，沐言一把拖住了他，向那青年道：“池姑娘不在，你什么事？” “她当然不在。”黑衣青年笑道：“主人差我把她送回来。” 众人朝门口看去，又一口棺材抬了进来。 黑衣青年说道：“主人说了，这棺材可是专门给池姑娘的，你们别再没事儿拿棺材撒气了。不然……” 黑衣青年笑了笑，再次消失了。 赤乌上前就扒开了棺材盖子，他的声音哽了起来：“鹋鹋……” 被褥很温暖，软软的。 “舒服么？”一个声音问道。 “暖和……”我迷迷糊糊地答道。 “那就乖乖躺着。” “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一睁开眼，就见着赤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我哭，摇得我一阵晕头转向。 头还在痛，我略微烦躁地推了推他。 “鹋鹋？你没事？！”赤乌一惊，一把将我抱了出来，我略微回头，才被吓了一跳：我刚刚睡的地方是一口棺材…… 迟珞倒是没再计较，只怔怔地看着我。 客房里，我坚持想要起来，被赤乌一把摁了回去：“别造！给我规矩躺着！没事儿了再起来。” “我没事。”我瞪了他一眼：“你让我讲讲话嘛。” 赤乌和迟珞死死盯着我，我没好挪窝，只好窝在床上讲。 “所以，那个不知道谁就喊你去吃了顿饭，就让你回来了？”赤乌一脸不可思议。 我点头。 “他有一只叫秋书的青蛇？”沐言问道。 “嗯。金色的眼睛，很吓人。”我补充道。 “鬼气。”迟珞忽然说道。 “什么？”我不解。 “你身上有鬼气。”迟珞补充道。 “什么意思？带走鹋鹋的是个鬼吗？”赤乌问道。 “不知道。”迟珞说道。 “嗯。我刚刚查看了那棺材，上面果然有人设了阵法。”沐言说道：“只要我们一碰那东西，阵法就会自动带走鹋鹋。” “所以那个幽焰确实不是鹋鹋的出魂术？”赤乌皱了眉头。 “对。”沐言继续说道：“那阵法是一个幽焰的印记，应该跟使用这种术法的人有关系。” “哎……”我忽然觉得肩头一痛。 “怎么了？”迟珞略一皱眉。 我揉了揉肩膀：“无事。” “我没明白的是，那个阵法怎么能带走鹋鹋？除非鹋鹋身上本来就被那个人做过标记。”沐言抬头“看”我：“鹋鹋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印记吗？” “胎记？没有。”我一脸懵圈地摇头。 “对了，绿娃子呢？”沐言忽然问道：“刚刚去院子就没瞧见。” “我就说怎么这么清净。”赤乌嘟囔道。 我一屁股坐了起来：“赶紧找找。” 整个院子都翻了个底朝天，绿娃子不见了。 “别急，我去找大鸟窝的其他人，帮忙一起找找。”沐言说道。 “哎，娘呢？一回来就没见着。”赤乌问。 “她有事出门，要过几天才回来。”沐言拍了拍他：“你跟我一起去。这里迟珞看着鹋鹋。” 赤乌点头，跟沐言出了门。 “这什么情况？”我嘟囔道：“我回来了，绿娃子又不见了？” 迟珞死盯着我，没做声。 “怎么了？你别用那眼神瞅我，吓死个人了好么？”我忙护着脸。 迟珞一把抓住我的右手，未等我反应过来，刺啦一声撕开了我的领口子，吓得我大叫：“干嘛？非礼啊？！” 迟珞手一扭，我的右臂被拽得死死的，半点动弹不得。 “到底怎么了？！”我也冒火了，你说你是我夫君，就这么为所欲为么？！ 半晌，他放开我，我赶忙裹紧了衣服。 “你肩膀上被他标记了。”迟珞冷冷说道。 “什么标记？”我气不打一处来，不想搭理他。 “你自己看。”迟珞找了面镜子扔给我。 我将信将疑地拿起镜子，迟珞也拿了一面。在镜子中，我看到一个印记，那是一朵幽蓝色的火焰。 “这什么意思？”我不解。 “意思就是，他想带走你，随时都可以，只要他高兴。”迟珞愤愤地说道。 第44章 绿色的人 “谁这么无聊？带走我做什么？论斤卖都不值几个钱。”我嘟囔着扶了扶额头，眼下的情况是越来越混乱了。 “池姑娘，有人给你送了封信。”一人走了进来，我们认出来是看院子的大叔。 我接过信打开了，上面没头没尾地写着：“那个娃在红杉树林，你来换他”。 迟珞瞄了一眼：“呵，还敢来么。” “不对啊，那个人刚刚放我回来，他用不着又掳走绿娃子吧？”我不解：“他大可以不送我回来。” “是谁送的信？”迟珞问道。 “不知道。”看院子的大叔也一脸茫然：“我一出门就见到写封信在门口。” “去吗？”我看向迟珞。 “去，当然去。”赤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问了一圈儿，有人看着绿娃子在大鸟窝附近玩儿，后来就不见影儿了。” 沐言轻叹道：“来者不善啊。” “所以才要去解决了。不然成天盯着鹋鹋，烦都烦死了。”赤乌冲迟珞笑道：“走，一起。” “我也去。”我说道。 “你好好待在这儿。”迟珞说道。 “这上面让我去换人。我不去，绿娃子会危险。”我皱了眉。 红杉树林离大鸟窝并不远，当然也可能因为赤乌飞得快。 我拿着从赤乌家顺来的锅盖挡着脸，小心翼翼地瞅了瞅这林子。原本以为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斗，没想到绿娃子蹦跶着就扑了过来，双手一环吊在我脖子上，冲着我的脸就是一阵狂舔。 “等，等等会儿！你是狗吗？！”我一扔锅盖，竭力将绿娃子挪开了些。 “麻麻。”绿娃子笑得很开心。 “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没事做了么？”赤乌一把揉乱了绿娃子的头发。 “不是我跑来的。”绿娃子仰头说道。 “谁带你来的？”迟珞问道。 绿娃子冲密林深处一指：“那个叔……哎？叔叔呢？” 迟珞向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我们也跟了上去。 杉树林里，只有一棵一棵站得笔直的杉树，没有人。连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后面这句是迟珞说的。 “没人，没鬼，叫我们来干嘛？玩儿我们？”赤乌扶了扶下巴。 “带你来那个人长什么样？”迟珞看向绿娃子。 “嗯……”绿娃子想了想：“是绿的。” “什么叫绿的？”我实在没听懂。 “他的脸是绿色的。手脚都是。”绿娃子认真说道。 “绿色的人？”我一听只觉得一阵汗毛倒竖。 “嗯，跟这些杉树的颜色一样。”绿娃子指了指头顶上那些杉树的枝叶：“麻麻，你看。” 我向前走了几步，拾起一片叶子来，这种叶子我认得。 杉树的叶子很有特色，长得像绿色的羽毛一样，记得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这种树。 那会儿我家在城墙根儿下，后院就是半截老城墙的残垣。我小时候，有次爷爷去市场，买了一个小盆景回来。那盆景里种的就是杉树。 那杉树越长越大，花盆终于种不下了，养分不够，快死了。爷爷把它移栽到了后院里，没几天，它就活了过来。 小时候，它一直陪着我长大。竟莫名想起这么段光景来。 密林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我紧了几步就跟了上去。 “鹋鹋。”那个人轻声唤道，似乎是一个熟识的人。 我顺着声音奔了过去。 “小杉，你又长高了？”女孩儿噘着嘴：“你怎么长那么快？” “今天莎莎又生蛋了，它都好久没生蛋了。”女孩儿从鸡窝里捡出还热和的鸡蛋笑道：“我去偷偷抓把米给它！” “哼，我最讨厌鸡屎了，臭烘烘的！”女孩儿拿着扫把，将烧过的碳花儿一股脑堆倒在鸡粪上，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妈妈说扫干净了才有鸡蛋吃。” “小杉，他们都搬家走了。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少，没人跟我玩儿了。”女孩儿有些无奈。 “夏天有这种黄色的小花儿，多好看的，我就喜欢夏天。”女孩儿开心地采了一大捧。 “今天除夕夜，城里头放烟花哪。可惜我爬不上城墙……都看不到……”女孩儿嘟了嘴。 我甩了甩头，怎么不清醒了……我在干嘛？ 赤乌呢？迟珞呢？待我回过神，我已经一个人站在密林间了。 阳光从杉树笔直的树干间照射下来，天空湛蓝。 绿娃子也不在身边。 “这又怎么？”我自嘲地笑道：“难怪他们总说我有病，怕是真有病吧。” “鹋鹋。”那个声音唤道。 我一回头，背后真有一个人。如绿娃子所说，一个绿色的人。 瞬间吓得我腿都软了，不争气地就往地上瘫下去。 绿色的人笑了笑：“你不记得我了？” “你，你是谁……”我拼命忍住没尿裤子，结结巴巴地问道。 一个活生生的绿色的人啊，哎呀嘛，吓死姐姐了。 “没想到在这儿遇着你。”绿色的人笑道：“你不记得我了？” 我勉强打量着他诡异的脸，直摇头。 “也是……”绿色的人没有再解释，他伸手拿出一个盒子：“送你的。” “这是什么？”我不解。 “打开看看。”他温和笑着，似乎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了。 我打开那个盒子，那是几片杉树的叶子。奇怪的是，这叶子闪烁着幽蓝色的磷光。 “鹋鹋，我得先回去了。”那人说道：“你要什么时候想起我，或者想来找我了，就用这个。它会带你来。” “什么意思？”我一脸懵圈。 “再见了。”他说着，身形越走越远，回头看了我一眼：“鹋鹋，这林子，你小心些。” 那不是在走，是在飘……这是又遇着鬼了么？我不觉一阵头皮发麻。 待他走远了，我才想起我该问问他带走绿娃子干嘛啊？难道就为了给我这几片叶子？ 但很快，我就发觉没有必要问了。因为一只手悄然放在了我的肩上。那只手上，指甲足有十几公分长，寒光闪闪泛着金属的光泽。 一个声音阴森森地说道：“池鸸鹋，你总算来了。” 第45章 论斤卖 这个声音我虽然不认识，但这语气，绝对不是想跟我交朋友吧…… “如果不是冷杉那个混蛋突然冒出来，我早就抓住你了。”那声音说道。 冷杉？是说刚才那个绿人么？ “转过来。”那人冷冷地说道。 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看见了一张可怖的脸。他的右颊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颚。 “你谁啊？”我迟疑道。 “我是谁？你脑子坏掉了么？”那人伸手就拎起了我来，简直跟拎个小鸡崽儿似的轻巧：“走吧。都栽我手上了，就认了吧。” -------------------------------------------------------- “这大白天的，鹋鹋还能突然就不见了？”赤乌叉着腰，一阵不爽。 “会不会又犯病了？”迟珞皱了皱眉。 “刀疤要带走麻麻……”绿娃子仰头说道。 “刀疤？谁啊？”赤乌问。 绿娃子瘪了瘪嘴：“刀疤抓了绿娃子要换麻麻，绿人儿叔叔救绿娃子走的。” 赤乌和迟珞相互看了一眼。迟珞问道：“那个刀疤在哪儿？” 绿娃子指向密林深处：“之前抓绿娃子的时候在那儿，现在不知道。” “走，带我们去，救你麻麻。”赤乌拍了拍绿娃子。 都说我脑袋坏掉了，都说认识我。赤乌，迟珞，小北，他们看我的略带怜悯的眼神，好像就我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我被刀疤拎着，脑袋里却是一片茫然。混混沌沌的，竟然不知道被他拎着走了多久。 “哼，居然傻成了这样。”那人冷笑道：“你这副样子，我倒是给你想了一个好去处。” 刀疤把我带去那个地方的时候，我都要哭了。那是妖族的菜市场…… 当然不是带我去买菜的，是把我当菜卖。 刀疤抓起我就吆喝道：“走过路过的都来看看，卖新鲜肉了，今儿才捉的。” 一众人呼啦围了过来。 她歪着头打量了我半天，啧了一声：“这肉这么老，只能买回去给崽儿们磨磨牙。” “磨，磨牙？”我脸都要绿了。 “是哪，昨儿我从市场上买的那个人，一顿饭的功夫崽儿们就给玩儿死了……只好将就凑合吃了，这味道嘛，也不咋地。哎，跟你说，带娃儿火葬场啊……”蓝眼睛女子跟旁边的人抱怨道。 “也是，这人看着这么干瘪瘪的，怕是崽儿们塞牙缝都不够。”旁边那人也感叹道：“现在的肉越来越难买了，质量差不说，还涨价。” “这肉怎么卖啊？”一大嗓门问道。 刀疤一笑：“物美价廉，十个铜钱一斤。” 我之前怎么说的，我论斤卖也不值几个钱……哎哟我这乌鸦嘴……我心里一万个悔不该啊，这会儿要被卖了不说，还卖得如此便宜。 “嗯。”大嗓门伸手就捏了捏我脸上的肉，痛得我大叫。 他啧了一声，认真说道：“叫什么？我看看你这肉嫩不嫩。油水太少了啊……” “我那家里崽儿缺个铲屎的，便宜点儿，我买回去铲屎。”一大婶叫道。 我一大活人，被他们挑三拣四当菜卖，宝宝心里苦啊。 更郁闷的是，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怎么得罪了这个刀疤。 -------------------------------------------------------------- 密林深处有一块儿空地，似乎专门收拾出来的。还收拾了一些石头做凳子。 “这是哪儿？”迟珞不解。 “附近妖族的菜市场。”赤乌答道。 “这副鬼样子？”迟珞嫌弃地皱了皱眉。 草木上幽蓝色的火焰还没有熄灭，卖家的蔬菜水果胡乱散落了一地，一片乌七八糟。交易似乎被什么中断了，并且大家落荒而逃。 “麻麻……”绿娃子一指。 赤乌紧几步上去，树后面还燃炽着一团幽蓝的火焰，那火焰似乎动了动。 赤乌手中的赤焰燃炽起来，迟珞的翠漪已经在手。赤乌撇过头去冲迟珞说道：“不用。” 他走近了，用那只燃炽着赤焰的手拍了拍那团幽蓝色的东西。 那东西站了起来，迟珞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人。她浑身包裹在那幽蓝色的火焰里，却毫发无损，她的眼神空荡荡地盯着远处。 “鹋鹋？”迟珞一惊。 “没事儿了。”赤乌拍了拍她轻声安慰道。她似乎抬了抬头，眼神儿机械地移向了他。 迟珞向她伸了手，幽蓝色的火焰竟然自己顺着他的手指爬了上来。迟珞一惊，翠蓝色的灵力一聚才熄灭了那火焰。 “别碰那火焰，危险。”赤乌说道。 赤乌浑身包裹在赤色火焰中，上前抱了她：“是我。别怕。没事儿了。” 赤乌的赤焰和她的幽蓝色火焰交织着，她慢慢平静下来。 ----------------------------------------------------------- 后面这一段是迟珞跟我讲的，直听得我这样一个唯物主义好青年怀疑人生。 “我？”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形容此时的心情：“你们说是我放火烧山？” 迟珞淡定地点了点头：“看来是。” “尼玛我连火柴都没有一根儿，我怎么就把那市场烧了？”我怎么也不能相信这种事儿。 “你是没看到，那刀疤缩在树后头吓得那个屁滚尿流，想起都想笑。”赤乌自顾自地笑个不停：“那么大个人，尿裤子了都。哈哈哈……” “麻麻好腻害！”绿娃子居然听得一脸兴奋，拍着手，蹦跶个不停。 “这都啥事儿啊……”我扶了扶额头：“那你们问了么？那个刀疤为什么抓我？” 赤乌和迟珞再次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都没吭声儿。 “嘿，你们这什么意思啊？”我不禁有点冒火：“死鸟，别瞒着我！” 赤乌挠了挠头：“啊，我去看看舅舅回了没。你们聊着。” “你？！”我指着他鼻子，赤乌转身走了。我只好看向迟珞：“鬼大爷……” 迟珞也向门走去。 “哎，别走啊，我乖，我叫你夫……”还没等我叫出口，鬼大爷已经出去了。 “什么情况？！”我抓狂地抓起了头发：“都不说？” 绿娃子摇了摇我的袖子，我正气头上，张口就骂道：“死娃儿，别扯！” “麻麻……”绿娃子巴巴地看着我。 “别造！烦着呢。一边儿玩儿去！”我还气鼓鼓的。 “麻麻，粑粑们不告诉你，绿娃子跟你说好不好？”绿娃子吐了吐舌头，冲我笑道。 第46章 第二份礼 等到四下里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刀疤才拍了拍屁股，颤颤悠悠地爬起来。 “真是遇见鬼了……”他骂骂咧咧地抱怨道。他一抬起头才发觉，他是真的遇着鬼了。 一个黑衣青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面前，他肩上有一条青蛇死盯着他看，一边不慌不忙地吐着信子。 “你，你哪儿冒出来的？”刀疤虽然被这诡异的一人一蛇吓得一身冷汗，仍然故作镇定地问道。 “呵。”青年笑了：“你说你是不是找死？竟然敢找她麻烦。现在主人生气了，你说怎么办？”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刀疤转身就要走，却发现自己已经走不动路了。他一低头，就见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细小的伤口，随后青蛇悄无声息地从他腰间缠了上来。 “这？！”刀疤咽了咽口水，惊恐地看到手臂迅速地变黑了：“你要做什……” 他的话没说完，人已经倒了下去。 青年看了他一眼：“你该庆幸，秋书只是饿坏了。不然……呵。” 青年凭空就消失了。只留下秋书饶有兴致地昂头看着地上的刀疤。 阴影里迟珞略微皱了皱眉，喃喃地说道：“倒也好，省得我动手了。” —————————— 绿娃子一阵手舞足蹈：“粑粑像这样一脚把刀疤踹地上……” “等等，你见谁都叫粑粑，到底哪个粑粑？”我打岔道。 “白发粑粑……”绿娃子笑道：“他用绿色的棍子指着刀疤的脸：说，你是谁？为什么抓鹋鹋？” 绿色的棍子，哎哟嘛，迟珞知道会揍他不？我扶了扶额头。 “刀疤说，我我我不不不知道，别别别人叫我这么干的！”绿娃子模仿着刀疤的口气，结巴了好久才把这句话说完。 “然后白粑粑又问，谁让你干的？”绿娃子没忍住就吐了吐舌头：“刀疤说，不不不认识……” “好好说话，别学他结巴。”我忍不住斥道。 “哦，然后红粑粑手上开了一朵好漂亮的花，问他，你到底认不认识？”绿娃子继续说道。 红粑粑手上开了花……这是赤乌用火焰威胁他吧，也亏我听得明白。 “刀疤说，我真不认识，那个人给了我好多钱，让我去大鸟窝掳走绿头发的小妖怪，带到红杉林来。麻麻，绿头发的小妖怪是不是就是说我啊？”绿娃子不解。 “嗯，对。这个不重要。继续。” “然后就没了。”绿娃子蹦跶过来就往我怀里钻，舌头又舔了上来。 “没了？”我眼睛都大了，我都让你舔了，你就给我听这个？ “麻麻，绿娃子乖乖哒，麻麻表扬……”绿娃子蹭个不停。 我抬脚把他踹了下去。你是狗狗么……我也是醉了，相信你能跟我说明白…… —————————— “池，池姑娘……”守门的大叔征叔一脸紧张。 “怎么了？”我不解。 “又，又送来了！”征叔跺了跺脚。 “什么东西？”我随他走了出去。 庭院里又送来了一口大箱子，仍旧是那个黑衣青年，坐在那箱子上，悠闲地晃着两只脚。 一见我出来就迎了上来，颇为客气地拜了拜：“池姑娘好。” “送棺材还不够，这又是做什么？”我无奈地看着那个大箱子。 “这是主人送的第二份礼，主人说您身边的人太废了，有了这份礼，姑娘就不怕了。还希望姑娘喜欢。”他笑道：“小的这就告辞了。” “哎，等等。”我赶忙叫住了他。 “池姑娘还有什么吩咐？”黑衣青年问道。 “你家主人是谁？”我试探着问道。 黑衣青年一笑：“这个问题，池姑娘还是自己问主人吧。” 绿娃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扒着那箱子爬了上去。 箱子打开了，里面是……一个大活人。 这人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横肉，身体十分健壮，他站起来，我只到他胸前的高度。绿娃子看得目瞪口呆：“这么高。” “什么情况？不是送礼吗？”我仰头看着这个人，咽了咽口水。 黑衣青年手一抄：“看看，合不合您口味？” 这口味……我心里暗骂。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 黑衣青年笑道：“主人送你的专属侍从，他叫巴林。” 我看了看那大个儿凶神恶煞的表情，就头皮一阵发怵。 “巴林，从现在开始，池姑娘就是你的新主人了。你看好她，别让她伤了。”黑衣青年嘱咐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表情似乎十分幸灾乐祸。 —————————— 我刚回过头来，巴林不由分说一把就扛起了我。 “哎，你干嘛？放我下来啊！”我急道。 巴林根本不管我怎么挣扎，向院墙走去，他只轻轻一推，那墙垮塌了一个大洞。 征叔怯兮兮地阻拦道：“哎，你带池姑娘去哪儿啊？” 巴林并没有看他，扛着我就走。 “征叔！绿娃子！赶紧找鸟人回来！！还有鬼大爷！”我大叫道。 巴林似乎有点不耐烦，脚下忽然加快了，奔跑起来。我在他肩头被颠得一阵晕七素八。 他出了大鸟窝，很快钻进了树林，又是一阵飞奔，我好不容易抬起头来，就见正面一粗壮的树枝照着脑门撞了过来。 我错了……我不该抬头行么…… —————————— 迟珞走进庭院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赤乌正弓着腰查看那个大箱子，他根本没直起腰来，只是幽幽地说道：“我出门以前让你看着鹋鹋，你去哪儿了？” 迟珞一皱眉：“你又去哪儿了？” 赤乌站起身来：“我跟你说了，我去给鹋鹋买些吃的，这边妖族的饮食，她不习惯。” 迟珞顿了顿：“我去找那个刀疤了。” “不是都问了么？你还找他干嘛？”赤乌一抬头，赤红的眼瞳死死盯着他。 “呵，你怀疑我？”迟珞冷笑道，扭头就走。 赤乌并没有拦着，倒是绿娃子拖住了他的衣衫：“粑粑……” 迟珞拍了拍绿娃子：“我去找你麻麻。” “绿娃子也去。”绿娃子笑道。 迟珞抱起了他来。 赤乌看着他们走出院子，眼神又回到了那个空空的大箱子上。 第47章 比我那个好多了 “你不去找你的鹋鹋，老盯着这破箱子干嘛？”灰鹫笑道。 “你回来了。”赤乌并没有抬头。 “还把那鬼大爷支走，你究竟想干嘛？”灰鹫凑近了些：“这女娃……你确定要替她兜着么？” 赤乌点点头。 “想清楚了？” 赤乌轻叹了口气。 “你师父当年就是因为……”灰鹫幽幽地说道。 “师父的事情，我多少知道。”赤乌勉强笑了笑。 灰鹫盯着他这个从小就显得尤其执着的侄儿，眼神很复杂：“只要涉及到那个东西，这里面水太深。没人能讨到好结果。” “所以我让迟珞赶紧走。”赤乌抬了抬头：“鹋鹋不是丁香，他实在没必要犯这个险。” 灰鹫拍了拍他：“好。你决定了就好。”他没有再多说，径自向后院走去。 赤乌回头继续盯着那箱子。 “对了。你小子……再怎么作，也给自己留条命，不然我姐……”灰鹫回头看着他。 “知道了。”赤乌笑道：“你怕我娘逼着你再抱个蛋？” 赤乌话没说完，一团火焰没头没脑地冲他轰了过去，他闪身一躲，差点摔个狗吃屎，躲得十分狼狈。 “啧，舅！你又欺负侄儿！”赤乌抱怨道。 “没大没小的！欠收拾是不是？”灰鹫嚷嚷道：“本事了？翅膀硬了？” “嗯，翅膀硬了。”赤乌随口接道，未等他笑出声儿，一只花盆啪地砸在他头上。 —————————— 我懵里懵懂地醒过来，几乎要被吓屎。 这是一片坟地，看起来还是荒废的，杂草丛生，我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某个人的坟头，后背正靠着他的墓碑。墓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了，看不清写了什么。天色微暗，幽蓝色的磷火在身边星星点点的。 如果单是这样也就算了，我看到身边几个“人”。鉴于之前许多次见着鬼的经历，我完全能看得出来，他们绝对不是人。 “傻大个儿带来了一个人。”说话的是一个红衣女人，她的脸色惨白，大红唇很是招眼。 她伸手摸了一把我得脸：“细皮嫩肉的。” “红姐姐，你别碰她。傻大个儿会冒火的。”旁边一个绿衣服的少女笑道。 “呵，她又看不见。”红姨晓得呵呵地，冲我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我有些尴尬地盯着她的脸，她似乎还没玩儿够，右边眼珠子忽然啪嗒整个地掉了出来…… “哇啊！！”我本能地就是一退。 “哎？”红姐似乎有些惊讶：“你看得到我？” “这不废话么？有你这么突然蹦出个眼珠子的么？”我拍着嘭嘭乱跳的胸口：“这不存心吓人么？！” “哎，这还奇怪了……她连我说什么都能听到。”红姐似乎还是不敢相信，手掌在我眼前就晃了晃。 我一巴掌拍开她手掌：“别闹了，快把你的眼珠子装回去。” 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了，也许是他们身上并没有那种彻骨的寒意。又或者，跟鬼大爷打交道久了，自然而然地觉得阿飘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红姐别了别嘴，将眼珠子装了回去：“这么没意思。” “哈哈，红儿，这次玩儿过头了。”一旁的青年说道。 红 绿衣服的少女似乎很好奇，蹭了过来：“姐姐，你怎么看得见我们？” 我摇头：“不该看见么？” “唔，她的眼睛，似乎是传说中的鬼目？”青年猜测道，抬头问我：“哎，你是幽冥族人吗？” “啥族？”我一皱眉。 青年一笑：“既然来了，欢迎加入我们。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连洲。这是红樱，红儿姐，还有诗儿。” “还有我呢？”另一个人招呼道，他的年纪看起来略大：“你好，我是周庭。” “你们好……”我试着问道：“这是哪儿？那个……巴林把我带这里来干嘛？” “你怎么认识巴林哥哥的？”诗儿玩儿着自己的小辫子：“他那么愣头愣脑的。” 红樱扯了扯诗诗的衣衫。 “哎，我说真的。难道红姐姐觉得巴林哥哥不是笨笨的？”诗儿正笑着，一回头就看到巴林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拦都拦不住……”红樱叹道。 “巴林？”我抬头看他，此时我坐在坟头，他的身形在我面前就像个巨人。 “五羊岗，这里安全。”他简单地说了几个字，蹲下来。 我以为他还要跟我解释什么，没想到他的手在泥巴上一摁，我屁股下的泥巴忽然一软，我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跌了下去。 “哎。巴林哥，这个姐姐叫什么？”诗儿凑近了巴林。 巴林没有说话拍了拍身上的土，从墓碑下面的楼梯有了下去。 诗儿拉着红樱跟了进来，周庭和连洲也来了。 我揉了揉快摔成几瓣儿的屁股，一头灰头土脸。 “等于说这不就是一个坟吗？”我拍了拍一身的泥巴，抱怨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这儿安全了？” 这都是遇到些什么人啊……不对，什么鬼。 “这里没人会来找你麻烦了。”巴林认真地说道：“这边走，我带你去看看。” 我起身跟着他，走进了一条走道。这里很黑，却有灯火自动点亮起来。刚在坟头遇着的几个鬼，也自来熟地跟了进来。 “巴林哥哥的卧室，我都从来没有进去过。”诗儿一脸兴奋。 “行啦，你个乡下孩子。”红樱笑道。 巴林走得很快，我紧了几步跟上去，拐了个弯儿，视野变得开阔起来。这外面小小一个荒坟，没想到里面这么大。 “你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巴林转过身看向我。 这个“房间”很宽敞，大概有一个普通教室的大小。中间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张床”。 我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巴林推开了那棺材盖子：“试试。” 我勉强凑近看了一眼，还别说，这里头还真是布置得很舒适。 诗儿兴奋得一脸红扑扑的：“啊～这么漂亮。” 红樱也凑近瞧了瞧：“嗯，比我那个好多了。” 连洲拍了拍红樱：“哎，你喜欢，我也给你弄个。” 红樱恨了他一眼：“瞧你那德行，你以为你跟巴林哥一样，能碰得到实物？你搬得动这东西么？” 连洲挠了挠头。 第48章 我能摸到你! “我能不能说我不想住这儿？”我无奈地看向巴林。 他一脸诧异：“为什么？” “啊~这么舒服的环境，小姐姐还嫌不好？”诗儿瘪了瘪嘴。 “这是坟，f-en，fen好不？”我眼睛都要大了：“我一大活人，为什么要住坟里？” 巴林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看向诗儿、红樱，她们也一脸诧异。 “这……什么意思？”我尴尬地笑了笑，又看向了一旁的连洲和周庭，他们没有接话，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巴林说道：“你跟妖族混一块儿不合适。” “是不合适，我这不有事儿么？”我抓了抓头发：“我能不能先回去？” “主人让我看好你。”巴林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凶神恶煞的脸一旦面无表情就显得更加的可怖。 “五羊岗人少，很安全。”红樱上来就拖了拖我的手臂：“你要无聊，咱们没事儿一起出去逛逛做个伴儿。” “哎？”红樱一惊：“我能摸到你！” “这不废话么？”我抱怨道：“我这么大一活人，能摸不到？” 红樱眉头微皱：“一般的鬼可摸不到活人……” “摸……”我一怔，诗儿已经抓了上来：“哎，真的抓得到。” “行了，早点休息。”巴林转身走了。 “巴林哥！”诗儿跟了上去，兴奋地嚷嚷道：“我要看你别的房间！” “额，那我先走了。”红樱挠了挠头。 “等等，红儿小姐姐。”我叫住了她。 “怎么了？”红樱回头。 “红儿姐姐能不能带我去外面逛逛？”我陪笑道。 ------------ 迟珞牵着绿娃子，气冲冲地出了大鸟窝。绿娃子不住地瞄着迟珞的脸色，没敢吭声。连舌头都没敢乱吐一下。 迟珞走在树林里，越走越慢，他实在毫无头绪。 绿娃子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迟珞：“白粑粑……” “怎么了？”迟珞心不在焉地说道：“饿了么？我待会儿就给你找吃的。” “不是……”绿娃子挠了挠头：“我们走错路了……” “走错？呵。我们到底该朝哪儿走啊？”迟珞喃喃说道：“也不知道鹋鹋现在在哪儿。” “居琪哥哥把鹋鹋姐姐交给巴林哥哥了。”绿娃子仰头看着迟珞，认真说道。 “居琪？巴林？”迟珞不解。 “就是上次送棺材来的那个哥哥。”绿娃子笑道：“这次巴林哥哥也来了。” “你？你认识他们？！”迟珞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绿娃子一脸茫然地点头。 迟珞一把拎起他：“快带我去!” 绿娃子被他一吓，使劲点头。 绿娃子蹦跶着向相反的方向去了，迟珞跟了上去。两人一直走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才来到一片荒坟。 迟珞皱了皱眉：“就是这里了？” “嗯，他们都在五羊岗。”绿娃子笑道。 迟珞向周围一望，满目荒凉：“那个叫巴林的，把鹋鹋带来做什么？” 绿娃子摇头，手一伸：“巴林哥哥的家就在前面了。” ------------ 我随红儿走出巴林的墓，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红儿陪着我在附近走了走，一边逛一边跟我介绍，这个是诗儿的房子，旁边那个是连洲……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看巴林的“房子”会带着那种羡慕的眼神。因为这里的大部分墓，甚至不能称为是一个“墓”，就是一土堆下面随便一埋。 据红儿说，最寒碜的是周庭，只一条破草席一裹就被随便扔在这五羊岗上了，没有墓碑，连土坑都没有挖。 鬼魂是灵体，根本拿不动实体的东西，还是巴林帮他修了墓，才勉强算入土为安了。 “那巴林是活人，为什么在这坟地里生活？”我不解。 红儿摇头：“巴林哥已经死了，只是他的魂魄特别，非常坚韧。主人就给他造了肉身，他才可以像活人一样。” “还可以这样？”我惊得目瞪口呆。 红儿点头。 “不是说人死后，应该去鬼界么？”我有点不明白这个世界观了，但既然这里跟我所在的现实世界是不同的，世界观设定不一样，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啊。但在人间也有不少像我们这样的孤魂野鬼啊。”红儿笑得略有些苦涩，那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那个鹋鹋啊。”红儿忽然说道。 “嗯？” “我是说如果啊。”她咬了咬嘴唇，似乎不太好开口。 “说嘛。”我的胃口已经被吊得悬到胸口了。 “你看你啊，可以看得到我们，听得到我们，我们还能碰得着你……”红儿的眼神看向了一边：“跟巴林哥……是不是有点像？” 我一愣：“你是说我死了？” “没……我只是猜测哈，哈哈哈。”红儿尴尬地干笑了几声，忙岔开了话题。 我还想问，就见一个白发飘飘的身影迎面走了过来。 “迟珞？” 迟珞一笑，绿娃子已经不由分说扑了上来：“麻麻……” “哎？你也来了？”我揉了揉绿娃子的头发。 红樱走近了，欣喜地叫道：“大吉？” “红姐姐~”绿娃子兴奋地吐了吐舌头。 “哎，你们认识？”这下换我一脸茫然了：“绿娃子你叫大吉？不是叫妲己么？” “妲己？”红儿笑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怪名字？大吉是主人捡的孩子。” “大吉……”我捏了一把绿娃子的脸叫道：“大吉，大吉！” “痛痛痛！”绿娃子哇哇大叫。 “鹋鹋，你没事吧？”迟珞温言。 我摇摇头：“无事。哦，介绍一下，这是红樱，红儿。我在这遇到几个新朋友呢。” “朋友？”迟珞笑得略微苦涩：“这姑娘可是……” “鬼嘛。”我随口答道：“这有什么，你不也是鬼大爷吗？” “你不介意么？”迟珞幽幽地笑道。 我耸了耸肩。这世界上，我们不能认知的事情太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否认这些的存在。 “红儿，这是迟珞，我朋友。”我笑道。 “朋友？”红儿一脸惊讶。 “嗯。虽然是鬼大爷，人还是不错的。”我解释道：“你也知道我能看到，嗯，灵体，反正在我看来，你们跟活人没什么差别。” “鹋鹋……”迟珞忽然抱了上来。 绿娃子一捂眼睛：“不看，不看！” 第49章 往死里揍一顿就对了 “鹋鹋。”迟珞居然妩媚地眨了眨眼睛，我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推开了他。 红樱瞥了一眼迟珞：“要不，你今晚也留在这儿？” “好啊。”迟珞答得很干脆。 绿娃子松开手，高兴得一蹦一跳：“回家家……” “敢情你家就在这儿？”我没好气地戳了戳绿娃子得额头：“死娃儿，你不早说？害我们兜了个大圈子好找！” 绿娃子瞄了一眼迟珞：“粑粑不让说……” “粑粑？迟珞？”我回身瞪向迟珞。 迟珞一耸肩：“可不是我。” “你哪个粑粑？说清楚。”我又戳了戳绿娃子。 “大吉说的粑粑，可能是主人吧。”红樱接道：“快别吓唬他了，看他舌头都不敢吐了。” “就是……麻麻生起气来也好吓人……”绿娃子见有人撑腰了，话也利索了，还撅着个嘴，一脸委屈。 红樱挽着我的手臂：“这么晚了，今天就先休息好不好？” 我指了指来的路：“我能回大鸟窝么？我朋友他们还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们会担心的。” “我走的时候跟鸟人说了。不用担心。”迟珞说道：“对了，鸟人说他姐那边有些事情，他要着急出去一趟。让我先来找你。” 绿娃子一愣：“没……”他看到迟珞冻得死人的眼神，没敢再吭声儿。 “哦。”我心下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小小的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赤乌不来，还是因为今晚看来要留宿在这古怪的坟地里。 绿娃子轻车熟路地蹦跶着就到了巴林的“家”前，巴林竟然站在入口处，恭敬地冲他鞠了个躬。绿娃子扑上去就吊在了巴林脖子上，“啵”地亲了一口。 巴林凶神恶煞的脸上居然笑了。 “我的摇摇床……”绿娃子外头看向巴林。 巴林温和一笑：“好，摇摇床。” 绿娃子穿过我的那个“房间”，径自向一面墙走过去，他对着那面墙，巴林在墙角摸着什么东西摁了一下，一整面墙翻了过去，就像电影里那种活动暗门一样。 绿娃子走了进去，那个“房间”比外面这间略小，有一个很别致的摇床，就像是那种放大版的婴儿摇床一样。绿娃子冲进去就扑了上去，一头扎进去就不想起来了，抱着上面松软的枕头就是一阵猛蹭。 我挠了挠头，这娃子总算是暂时消停了。 巴林走出去就要离开，我叫住了他：“我们住了你的地方，你住哪儿？” 巴林一笑：“我本来就不住这儿。” “嗯？”我不解，忽然想起了鬼大爷还杵在这儿：“迟珞……” “这里头房间很多，你想住哪里自己挑挑。”巴林笑道。 迟珞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就鹋鹋这间。” 巴林点点头就离开了。 “绿娃子之前就住这儿，那他是人是鬼？”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迟珞拍了拍我：“休息吧。” ------------- 赤乌坐在庭院里，呆呆地看着墙上那个被巴林撞出的大洞出神。 沐言放下手中的砖，啧了一声：“有你这么看着老爹忙活，都不来搭把手？” 赤乌轻叹了一声走了过去。 “你都干坐了一晚上了，有头绪么？”沐言笑道。 “有头绪我就不在这杵着了。”赤乌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沐言轻笑了一声，继续搬他的砖。 赤乌注意到垮塌的墙角边上有几个脚印，看大小，应该是……绿娃子？这气味儿…… 赤乌一抬头，不满道：“爹你早就发现了？都不告诉我？” 沐言笑道：“绿娃子的脚印带着那种气味儿，代表什么呢？” “绿娃子根本不是妖……或者至少不全是妖……”赤乌苦笑道：“我怎么才发现？” “这也怪不得你，绿娃子身上应当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遮掩着他的气息，如此因为一些原因没在身上了吧。”沐言说道。 “我不明白，我去找到绿娃子有什么用呢？鹋鹋……”赤乌一抬头：“之前巫灵盯上了她。” 沐言摇摇头：“她的眼睛，有多少人盯着她都不奇怪。但这次这个送礼的人，不一定是要害她啊。” “那人又是送棺材，又是直接掳走的，还不是害她？”赤乌有些冒火。 沐言苦笑：“是不是，你跟着气味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我……”赤乌一愣，手一抄：“这不是我把鬼大爷赶走的么？这又追上去，还不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沐言拍了拍他：“随你。”弯下腰继续修起院墙来。 “哎？爹啊，你说你一把年纪了，眼睛又不方便，还在这儿补墙，不能找个人来补补么？”赤乌嘟囔道。 沐言一怔，站了起来：“你说你爹老了？”他的身体上灵力忽然聚集起来，竟然阴森森的，一阵寒意逼人。 “没，我没说……”赤乌脸色一阵发青，结巴道：“爹没老，最，最年轻了……” 沐言身体上一阵凉风习习，那风只轻轻一托，地上散落的砖飞了起来，漂浮在半空中。 “哦？沐先生又要收拾儿子了？”征叔刚好路过，扶了扶眼镜，走了出去：“得，我先给少爷弄点跌打损伤药去备着。” “别，别！爹我错了！别揍我！”赤乌熟练地护着头，连滚带爬地向后躲去。 “知道错了？”沐言冷冷道。 “错了，错了我！”赤乌叫道。 “那还不赶紧滚去给我把儿媳妇追回来！”沐言怒道。 “去！我马上去！”赤乌爬起来就跑。 待得赤乌溜远了，沐言收起了寒气来，温和一笑：“族长说得还真对，这养儿子啊，还真得揍。犯怂了，往死里揍一顿就对了。” 他拍了拍衣袖上得尘土，蹲下来继续补起墙来：“用术法，哪有实实在在地做起来舒服呢？” ------------ “哎哟嘛，这都是啥事儿啊，差点儿挨老爹揍了。”赤乌抹了抹头上的汗，还拍着自己砰砰跳的胸口：“老爹也真是，我都这么大了，还老吓唬我，这可吓得我……” 赤乌一边抱怨一边循着那气息走着，渐渐的，他发现那气息去的方向有些不对。那是距离大鸟窝不远的一处荒坟。 第50章 那种气味 绿娃子身上的“那种气味”，是只有那个世界才有的气味。 赤乌当然明白。因为他自己身上有，老爹沐言身上也有。 绿娃子身上带着这种气息，说明他去过那个世界，或者曾经跟那个世界有关系。 “呵，刚刚老爹说什么？儿媳妇？”赤乌偷着乐：“媳妇儿，这称呼我喜欢。” 赤乌站在这荒坟上，荒草丛生。夜色参杂着迷雾，几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他叹了口气：“这是干嘛？” 未等他说完，一个身着红裙的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她的手指上长长的指甲尖利地闪着寒光。 赤乌略微一闪，嘴角略微一翘：“别打啊，我只是来找人的。” “主人说了，来找她的，统统都……”红衣女子笑道。 “红儿姐，跟他废什么话。”灰色的影子一闪而过，一刀从赤乌的身上劈了过去。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轻笑：“直接动手就行。” 连洲一回头，就见赤乌赤红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你还真客气……”连洲一愣，刚刚明明…… 诗儿拖了拖红樱的衣袖：“这怎么回事儿……连洲的惜月刀竟然伤不到他？” “怎么会？”连洲一惊：“惜月只会伤到实体，对灵体无效的，你怎么会？” 赤乌无奈地耸了耸肩：“各位鬼朋友，你们碰不到我的。我们还是和气生财的好。” 巴林高大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 赤乌啧了一声：“你就是那个礼？” 清早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盛夏的阳光很耀眼。 从这座桥上看来，河对岸有三排木质结构的建筑，看起来是有好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了。最靠近河岸的那排老房子都是平房，门面靠着河堤边的小路，很多户都开成了店铺，兜售小商品。 没有人，我过了桥。 走过这排房子，后面有一条小巷子，说是小巷子，其实只是两排房子中间的一条过路的走廊，其实并不太宽敞，加上很多地方堆着生活物件，晒衣物，显得很拥挤，有几个老人搬了凳子，坐在自家门前。见我走过，他们的眼神儿一直盯着我看。 在这一排屋子后面，还有几栋较新的建筑，多是二三层的小楼，虽然仍是木质结构为主，但显得敞亮了许多。 木楼背后靠着一条街，很宽敞的大马路，街对面的建筑跟普通城市里没什么两样。 我想穿过大路继续往下走，有音乐声从身后的木楼里传来，那个声音像是放着老旧的磁带，回头瞄了一样，看到有家照相馆开着门，店主坐在玻璃柜台后面，在忙着什么。 这一条路的对面，像是另一个世界。 路的对面，恍惚间有一个人影儿。模模糊糊的，我怎么都看不清他的脸。 “回去吧。”有个声音这么说着。 我迟疑了一下。 “回去吧。”那个声音继续说道。 从桥上走回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河。此刻的河水，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河的话，是一片泥泞的灰褐色，就像稀释的混凝土一样。 河里的泥浆越来越多，越来越粘稠，河中央有一块的泥浆特别突起，像是泥浆下面有什么东西浮上来，开始是一小块，然后越来越大，大到占据了整个河道的三分之一的时候，能辨认出来那是一只大船的船头。 接着船身也浮了上来。甲板上能看到一团一团突起的东西，像是一排一排的椭圆形石头。随着石头上的泥浆泻下来，露出了石头本来的模样：那是一排一排类似于人像的石雕，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趴着，整个头都深深地埋在甲板上。 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我反射性地就向前跑起来。等我过了这座桥，再回头看时，那些船上的石像就像活过来了一样，不再是趴着的姿势，而是全都“站”了起来，立在船上。 桥，再也过不去了。 这梦境又是那么实在。我坐了起来，似乎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我在这里已经住了第二晚上了。我叹了口气，琢磨着明天一早，不管怎么着也要说服他们，让我离开。 迟珞倚靠在棺材旁边，他的白发长长地垂着，脸色略显苍白。在我眼里，我并没有觉得他跟正常人有多大的区别。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实实在在。甚至，可能比现实里的人，更有存在感。 可能，因为我这奇怪的眼睛。或者，我得了奇怪的病吧。 “想什么呢？”迟珞醒了，温言说道。 “你不找个舒服地方躺着，喜欢坐着睡？”我笑道：“脖子不疼？” “夫人心疼我了？”迟珞看来十分高兴，他难得一个正经的笑脸才绽放了一半，就凝固了。 赤乌的声音鬼叫一般地呼唤着我：“鹋~鹋~”那声音拖得死长死长的，回荡在着空荡荡的墓室里，实在让人一身鸡皮疙瘩。 “鸟人不是跟他娘出去了么？”我奇道。 “阴魂不散。”迟珞骂道。 “哎？鹋鹋你在这儿？我好找啊。”赤乌一边进来，一手拖着个庞然大物，我这才看清楚那是……巴林。看样子，是给鸟人敲晕了。 他身后跟着红樱、诗儿和连洲，三人怯兮兮的模样。只有周庭手一抄，一脸幸灾乐祸：“让你们作……” “鬼大爷，你也在？”赤乌笑道。 迟珞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哎，你不会真生我气了吧？”赤乌凑到他面前，手肘就框在了他肩上：“别嫩小气！” “去去！”迟珞拍开他的手，走到了一边。 “鬼大爷，你说你多不够意思，找到鹋鹋也不说一声，害我担心来着。”赤乌笑道。 “红粑粑！”绿娃子听到声响，已经从那摇摇床上蹦了下来，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蹦。 “你个淘气鬼。”赤乌戳了戳绿娃子的鼻头：“好在你也找到家了，算没白折腾这一趟。” “鹋鹋，我们回客栈吧。”赤乌对我说道。 迟珞略微皱了皱眉。 我自然巴不得赶紧找个理由离开这荒坟里，使劲儿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这外面天还黑着，天亮了就走。”赤乌说着又拍了拍挂在他脖子上已经快睡着的绿娃子：“我今儿就跟绿娃子住吧。” 第51章 我是迟珞 我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找到了绿娃子原来的“家”。虽然没遇上他正宗的老爹，也算是找到一堆认识他的人，不，应该是认识他的鬼。 绿娃子回到自己的摇摇床就像长在上面了一样，舍不得挪窝。我真是很佩服他这个正牌老爹，绿娃子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好在他活在那个世界里，有那么多人宠着他。所以他才能很幸福地，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性子。 我实在不敢想象，如果他在现实世界里，会有怎样的遭遇。 天亮了，总是要离开的。 绿娃子闷闷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怎么敲他都不出来。 红樱和诗儿倒是安慰说，没关系。这娃儿一直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又没心没肺了。 巴林见绿娃子不开心，也没再坚持跟着我。从昨晚上被赤乌砸晕以后，他似乎一直有点儿低落，他大概知道，鸟人和鬼大爷，都是比他更安全的存在吧。 趁着回客栈的空档，我偷偷回了趟家。我现实的家。 经过了前几次莫名其妙的“穿越”，我发现我渐渐能摸到一些规律。即在我真正意愿想要“穿行”的时候，我就能回来。 鸟人说，这原本就源于我的“异能”，虽然不可思议，但坦白说，在我这种废材身上有这么点儿不同，我居然暗地里觉得有一点儿小得意。 已经立春过后了，阳光绽放的时日明显多了起来。w市还在战斗，所有人都还在战斗。 这是一个特别的春天。等春暖花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区保卫给每个人都办了出入证，我看着这张火红的纸卡片，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玩意儿就该留着，没准以后能做个传家宝。 绿娃子，到底是妖是鬼呢？有那么多鬼朋友在帮着他，陪伴他。 有时候我会想，在我的现实世界里，究竟有没有鬼存在呢？ 这个问题，大概是无解的。 什么是鬼？ 流连在世间的灵魂？一种微弱的精神能量？或者，只是在某处，跟我们不一样的存在？ 那我们，又是什么呢？ 自称为人的东西？或者根本不是东西。 何谓人？ 在鬼的眼里，我们是不是也是另一种“鬼”？ 想多了，难怪死鸟总说我有病。我也觉得，我病得越来越严重了。 这些日子许多地方都停了工，我每日仍然去实验室干活儿。铲屎并不需要动多少脑筋，却着实是个体力活儿。 每天午后回家，洗澡收拾，打开电脑，继续瞎写写，一直到深夜。 最近，我每天都能在家里待上半天。如果没有毕业事宜，该是多么幸福。 夜幕慢慢降临了，我忽然注意到，电脑屏幕上反射出一给模糊的图像来，那是一个人的影子。 我一惊，难道鬼大爷又跟来了么？ “别怕。”这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冰冷。 我慢慢转过头，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他脸孔的弧线很温和，长长的睫毛比女人还漂亮，一头利落的短发，耳朵上还挂着夸张的耳饰。他冲我温和地笑着，一点儿都不让人觉得恐惧。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轮廓比人要通透，他不是人。 “你是谁？”这次再遇着阿飘，我觉得我的心脏坚强了不少，几乎不惊慌了。 “鹋鹋，来，陪我出去走走。”那人笑道。 “怎么又是自来熟啊……”我嘟囔道：“你还没跟我说，你是谁呢？” 那人的笑容停滞了：“鹋鹋，你不记得我了么？” “大锅，别吊我胃口了，我这脑子有病行么？”我一脸无奈：“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是么？你病了么。”他的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他顿了顿，还是温言说道：“没事的。你不记得了，我把以前的事说给你听就是。” “好啊。”我点头，等着这人，不，这个阿飘给我讲下一个故事。从鸟人闯入我的生活开始，这一路来，各种人，妖，阿飘都在跟我讲故事，我想我已经很习惯这种节奏了。 但我没有想到，这个人接下来说的东西，让我一阵汗毛倒竖。 他温和地笑道：“鹋鹋，我是迟珞，你的夫君……” “迟……”我眼睛都大了，忍不住打断了他：“等等等，你说什么？你是迟珞？” “是啊，你能想起来吗？”他歪头看着我。 这张脸，长得还真不赖。啊呸呸呸，我在想什么？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么？ “你是迟珞，那迟珞又是谁呢？”我直愣愣地打量着他。 “什么迟珞是谁？”他似乎没有理解：“我就是迟珞啊。” “迟珞就是……”我忽然发现我并不能解释清楚这个问题：“就是……沙家帮后面的那个村子？丁香？” 他一脸茫然。 “迟珞是个白色长发的男人，他使的一把长剑是翠兰色的，叫翠漪剑？”我试图解释道。 “翠漪剑？”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我忙点头。 “他说他是迟珞？”他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 我继续点头。 他似乎有点着急，一把扶住了我的肩膀。怪了，并没有阴寒的气息传来。 “那个迟珞，他还怎么说？”他问道。 “说什么？他说的话多了去了。在那个世界里，他一直都跟我们一起的。” “那个世界是哪个世界？”他抬头看我，这下换我一脸蒙圈了。 半晌，我起身：“走，咱们去客厅，坐着慢慢说。” “不用了。” 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股寒气从手腕处侵袭进来，几乎只片刻我就完全动弹不得了。这感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白发男人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我肩上，他的脸已经凑到我耳朵边上：“别听这个冒牌货的。” “冒牌货？”短发冷笑道：“说你自己呢？” “鹋鹋，我们回去。”看来迟珞并不想跟他解释。 “回哪儿？”我一脸苦相：“这儿就是我的家啊。” “我们回村里去，好不好？外面的人太坏了，只会骗人。”迟珞看着我，从没见他这么认真。 第52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 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尴尬。 两只帅气阿飘，都说自己是迟珞，居然还争着当我夫君？我这城墙倒拐的老脸啊，其实还挺受用。 “鹋鹋，翠漪剑上的记忆，你忘了吗？你亲眼看到的。”迟珞说道，不对，白发迟珞说道。 我看向白发迟珞。 短发迟珞冷冷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这么不清醒？” 我又看向短发迟珞。 “胡说！”白发迟珞有些怒了：“到底谁是冒牌货？” 我扶了扶额头：“这么吵怎么分得出个所以然来……” “鹋鹋我们回家……”短发迟珞抓着我的手腕还想解释什么。 “这就是我家啊……”我一脸苦相：“不管你们谁是谁，都是鬼大爷了，缠着我一大活人干嘛……” “鹋鹋？你在说什么？”短发迟珞的表情十分吃惊：“你早就死……” “别胡说！”白发迟珞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拖过了我：“他骗你的。走，我们回家，回村里。” “死……”我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咯噔了一下：“你说我已经……死了？” 短发迟珞很肯定地点头。 “这怎么可能？”我苦笑道：“我每天都在养耗子，瞎写东西……你看……”我伸出手来：“我是实实在在的。” 短发迟珞想说什么，却闭了嘴。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红儿试探着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巴林哥有些像？ 赤乌笑道，鹋鹋，你又犯病了？ 我一回头，见着赤乌一张鬼一样的脸。 我伸手去触摸白发迟珞的脸，在我看来，他的身体很实在，跟人没有多大区别。 迟珞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记得迟珞说过，要不是你这双眼睛，你可能也看不到我吧…… 我为什么看得到迟珞……为什么能摸到他？而他也可以触摸我。 我为什么可以穿行在不同的世界，迟珞也可以。而鸟人……一旦穿行过来，就变成了鸵鸟？ “我……死了吗？”我一脸茫然地看向两个迟珞。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短发迟珞有些为难。 “怎，怎么会？”我一屁股跌回凳子：“不可能啊。” 白发迟珞眉头都皱紧了：“鹋鹋，别听他胡说。我们回家去。他们说的都是骗你的。” “这儿不是我家吗？”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前些天我还在跟我老娘打电话，我怎么说不在就不在了？” “鹋鹋，都过去好多年了，好不容易找着你，我们回冥界好不好？要不是小北告诉我，你在这儿，我根本找不到你。”短发迟珞苦笑道：“回家吧。” “小北？”我一愣：“他不是回家乡了吗？” “是啊，小北回了夜叉海，做回了他的王。”短发迟珞说道。 “呵，他果然是夜叉族。”迟珞冷笑道。 “行了。你怎么能证明，我这就没了呢？”我死死盯着短发迟珞，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 “鹋鹋，活人怎么可能能看到灵体？”短发迟珞急道。 “那，那死鸟也看得到啊？”我试图解释给自己听。 “他是怪物，别跟他比。”长发迟珞幽幽地说道。 “好，他特殊，不说他。那绿娃子呢？沐言呢？金乌呢？他们都看得到？还有，他们也都看得到我，连茵儿，桃夭，都没觉得我有什么异常啊？” “你提的这几个，哪个是正常人？”长发迟珞温言说道。 我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连你也觉得我已经死了？” “鹋鹋……”长发迟珞伸手想抱抱，我躲开了：“不是，我记得是你说过的，我们阴阳相隔？” “对。我说过。”长发迟珞低声应道。 “你也骗我的？”我眼睛都瞪大了。 “没有。鹋鹋……”长发迟珞顿了顿：“我没骗你。那会儿我确实以翠漪剑自杀了，但是我没死。” “你没死？”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死的是你。”长发迟珞终于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我去了冥界，才发现我之所以从小一头白发，身怀异术，因为我原本就是幽冥族人，本就是灵体。肉身于我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长发迟珞有些艰难地说道：“但你不一样，你所谓的现实世界里，你现在只是灵体。只有你所谓的梦境世界，那里才有池鸸鹋的肉体。”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鸟人他们是怎么给你弄来的身体，这个你倒是可以问问他。”迟珞继续说道。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不信你去查查，你的工作单位，有没有一个叫池鸸鹋的人，你的实验室一直都荒废着，你这个所谓的家……”长发迟珞继续说道。 “我这家也不是我的么？”我苦笑。 “这是你曾经的家，但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长发迟珞幽幽地说出了我根本不敢相信的东西。 “不对啊，不对啊！”我抬起头：“我明明跟现实世界里很多人都说过话，如果我是灵体，他们怎么看得到我？” 长发迟珞迟疑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那瓶子里是暗绿色的粘稠的液体，那气味，我相当熟悉。 “这个是？！……”我一惊。 “鹋鹋，你病了。我本是来给你送这个的。”长发迟珞说道：“你该喝药了。” “孟婆汤？……”短发迟珞皱了皱眉：“哼，难怪她那么不清醒，都是你搞的鬼。” 长发迟珞根本没理睬他，自顾自地跟我说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有时明明用微波炉热牛奶，餐桌上还有一杯给你备着？” 我的脑袋嗡了一下。 “我……之前不知道微波炉是用来热牛奶的，所以从来没有检查。直到那天你告诉我，那东西是用来加热，我才发觉。”长发迟珞笑得有些苦涩。 “你做噩梦，被人灌了药。小北告诉你，你喝了药。都是我。”长发迟珞说道。 我彻底瘫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要这样……”我无奈道。 “鹋鹋，你想要哪个世界，就活在哪个世界好了。我只是想你开心。”长发迟珞戴上了他的长手套：“你不想回去，我在这儿陪着你。” “那你，为何能随意穿行到这个世界？我又是怎么看到那些你的记忆的？”我怀疑地看着他。 长发迟珞笑了：“鹋鹋，回出魂术的，本来就是我啊。” 第53章 药不能停 “你说会出魂术的是你。”我重复着：“那我看到的那些记忆是怎么回事儿？” “我可以给你看我想让你看到的任何记忆。”长发迟珞说道。 “所以，你要是想编造，或者断章取义，那也可以做到？”我盯着他的眼睛。 长发迟珞皱了眉：“我没有骗你。” 安静了半天的短发迟珞忽然笑出声儿来。 “笑什么？”长发迟珞怒道。 “笑你这撒谎的水平怎么这么陋？”短发迟珞还在笑着。 “我到底死没死？”我只关心这个问题。 短发迟珞叹了口气：“鹋鹋，对不起，这个问题他倒是没骗你。三年前，你就去过冥界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在冥界遇见，成了亲。”短发迟珞说得理所当然，一副童叟无欺的模样。 我觉得我需要去证实一些东西，他们说得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其中有些东西，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已经不能接受他们的说辞了。 半晌，我终于说道：“你们都走吧。我自己想想。” “鹋鹋！”长发迟珞上来就想抱我，被我的眼神逼退了，他有些诧异：“你，不信我么？” “按你说的，实际上很早以前，你就认识我了，却一直暗地里跟着我，你一直在给我下药，让我不清醒，还设计一出在村子里偶遇的假戏。”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怎么信你？你一来就叫我丁香，我不是丁香，我是池鸸鹋！那些你给我看的记忆，既然是你的异术，我怎么知道不是你篡改过的？” “鹋鹋，有些事我确实没完全告诉你，但这段时日，你觉得我害过你吗？”长发迟珞说道。 “够了。”我转过头去。 “鹋鹋，他骗……”短发迟珞说了一半。 我只听得身后一声响动，短发迟珞已经躺在地上了。看来是长发迟珞一掌砸晕了他。 我警惕地站起身来：“你做什么？” 他的手套已经又取了下来：“鹋鹋，该回家了。”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只觉得浑身被一阵寒气包裹着，几乎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鹋鹋，对不住了。”他幽幽地说道：“你的病，药不能停。” 待得他转过身去，短发迟珞揉了揉后脑勺，坐了起来：“你也太狠了。” “哼，溯溪你今天这笔账，你记着，我会来找你算的。”迟珞说着就要走。 “你还敢带着她么？你这么害她，等她醒了，她可能都想要你的命。”溯溪笑得咯咯的：“想想，我还有点期待。” 迟珞头也不回地走了。 又回了石屋里。我知道，村子里早就没有人了。 迟珞一手摁着我，我的身体被冻得硬邦邦的，他一手拿着一碗“药”，冷冷地看着我。 “鹋鹋，听话，喝了。”迟珞说着把碗递给我。 “这到底是什么？”我被他的寒气侵蚀着，半天动弹不得。 “药啊。你还觉得我在害你吗？”迟珞有些难过的神情。 我撇开了头：“你不说清楚，我不喝。” “喝了。”他扭过我的脸。 “我不是都死了吗？”我盯着他的脸：“你把我关在这儿做什么？” 迟珞笑了笑：“这不是我们的家么？你不喜欢这儿？” “让我回去。我想去确认一些东西。”我垂了头。 “去确认什么？看看你的现实世界究竟有没有你的存在？然后呢？”迟珞皱了眉。 “至少……”我愣了愣，如果真的发现现实世界根本没有“我”呢？我在想什么…… 我幽幽地说道：“那我就死心……” 迟珞根本没等我说完，粗暴地捏开我的嘴就将那东西灌了下去。 “放，放开……”我死命挣扎着。迟珞的寒气，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好了，好好休息。”迟珞拿起空碗，温和地笑了笑，转身走了。他走到门边，回头嘱咐道：“对了，最近你病得越来越严重了。从现在开始，每天都要喝药。你乖乖听话。” 听话，听你个鬼大爷的话！！ 我要是不想办法离开，大概就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怎么想办法支开迟珞呢？只要能回客栈，或者联系上他们，兴许还能找到他们帮助我。 我就这么暗自寻思着，却见迟珞抱了一大堆棉被进来。 “干嘛？”我一惊。 迟珞温和笑道：“陪夫人睡觉。” “不不不不用！”我瞬间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迟珞从被子下摸出几圈麻绳来：“你不让我陪着也可以，我只好绑着你，只是怕是就不那么舒服了。” 我看了一眼那麻绳，终于没抗议出来。 鬼大爷整我，简直是专业的。 我气鼓鼓地一拖被子，把头埋了进去。 我竟然被一只鬼挟持了。不对，我这只鬼，竟然被一个人挟持了。哎哟嘛，我说不清楚了。 总之，想办法，回家。 早饭，我乖乖地喝光了迟珞端过来的“药”。反正已经喝过那么多次了，多喝一次估计也死不了。 迟珞对我的听话表现颇为欣慰。 中午，我缠着他要吃肉。迟珞被我磨得不行，终于答应带我去河滩上抓鱼。 很好。 迟珞让我在河滩上等着，我找了块圆润的石头坐了。他手持着鱼叉，挽起了裤管。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迟珞，腿上肌肉的线条居然很好看。 我盯着看就没挪开眼神儿，迟珞不觉好笑：“怎么？馋你夫君身子？” “去去！”我赶忙看向一边。 迟珞叉鱼的身手很利索，一叉一个准儿。我才刚坐下一会儿，他已经背着鱼篓往回走了。 “这也太快了……”我不禁抱怨道：“我前脚都还没溜成，这就回了？” 迟珞敲了敲我脑袋：“你想啥呢？还跑得掉？” 我叹了口气，再想办法吧。 迟珞看着我有些失落的神情，不禁笑道：“走，回家做鱼，吃什么？红烧？清蒸？” 在那个片刻，我其实突然有些犹豫了。有好看的夫君，一个清净的石屋子，有足够的闲工夫，有肉吃。这样的日子，不要再舒服了。 我闭了闭眼，这样过下去，不也挺好么？ 第54章 理想和现实的距离 童话故事里总是说，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美好的生活。我想，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我是人是鬼，都没有任何意义吧。 最重要的事不是“活着”，而是你自己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你是在“活着”。高兴，悲伤，心痛，真真切切。 我看着迟珞在厨房里忙活着煮鱼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不争气的眼泪花花儿就要掉下来了。 “怎么了？”迟珞一回头，见我鼻涕泡儿都出来了的表情，显然有点诧异。 我赶紧抹了抹鼻涕：“没事。” 我当然不能告诉他，除了俺爹，他是第一个给俺做饭吃的男人。 我承认那一刻，我有认真地想要留在这个时空里。 不去追问我是死了还是活着，不去管我原本应该属于哪个时空，也不去想我是池鸸鹋还是丁香。 回到我现实的世界里，我过得高兴么？一废材能做什么？更何况我现在可能已经是鬼？ 我走近了迟珞，伸手抱了他。 迟珞一惊：“哎？” 他的身体很冷，即使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衣物下面透出的寒气逼人。我仍然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 “鹋鹋……”迟珞笑了笑，紧了紧抱我的手：“抱着有点凉，是不是？” 我看着他，点头。 “你总算回来了。”迟珞摸了摸我的头发，笑得很开心。 在这个时空，这个石屋里，我竟然能让别人开心，只因为我留下了。 “池鸸鹋！”我还沉浸在思考人生和自我陶醉里，一个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着打断了我的思维：“这个时候，你竟然在这儿搂搂抱抱的！” 我一惊，放开了迟珞。我根本没回过神来，赤乌一把推开了我。他推我的力气很大，我重重地撞在墙上，这把老骨头几乎都被撞散了架。 “你做什么？！”迟珞扶起了我。他看着赤乌赤红的眼瞳，冷笑道：“怎么？你嫉妒么？” “嫉妒个屁！”赤乌骂道，他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衣领，把我拎了起来：“茵儿出事了，你就在这儿谈情亲爱？你的客栈不管了？同伴也不顾了？！” “茵儿怎么了？”我皱眉道：“我才回现实世界了，我还不知道。” 赤乌缓了缓，放下我来：“好，那现在你知道了，跟我去救人。桃夭等不及已经先去了。走，现在就走。” 迟珞身体一挡拦在我面前：“鹋鹋哪儿都不去。” “什么意思？”赤乌怒道。 我迟疑了一下，垂了头：“你想我做什么呢？……” “做什么？茵儿是因为你才出了事儿……你问我想让你做什么？”赤乌的表情都纠到了一起：“你现在什么都不说，就准备撂挑子了？” “你们都那么强，我去能做什么？拖后腿么？”自从知道了自己已经是死人，我不得不承认我在内心里觉得自己更没用了，我不知道原本就很废材的我，做了鬼还能做什么？ “池鸸鹋，你？！”我的话未说完，赤乌已经怒火中烧，他赤红的眼睛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很吓人，举起手就想抽我。 我本能地一退。 迟珞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斥道：“你当这屋里没人么？” “呵。”赤乌放下了手：“池鸸鹋，你现在有撑腰的了是吗？” 迟珞只冷冷地盯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赤乌恨了我一眼，愤愤地走了。 赤乌张开翅膀就向天际飞去，他疾速地穿过山林间，一直飞到漫无边际的荒原上才停下来。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我这是怎么了？” “她那个状态明显不对劲儿，我怎么不听她说完？” 赤乌瘫在一人高的枯草上，自嘲地说道：“我竟然还想打她？我这是吃了屎么？脑子抽风了？” “她不去，不是更好么？他们本来就想要她的眼睛。她去了那么危险。”赤乌扶了扶头：“我到底是希望她去，还是希望她不要去？” “她之前就看到我那个鬼样子了……这次，怕是更怕我了……”赤乌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站起来：“算了，别想了，先去救茵儿……” 清冷的月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颈间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 我一惊，回头就看到迟珞秀美的脸，他乌黑的眼瞳透着跟月光一样的清冷，但此时他的眼神里有点不同的东西。 “鹋鹋……你总算回家了……”迟珞轻声说道。 他的手碰到我，我只觉得像是在数九寒天被人突然扔进了冰窖，身体只颤抖了片刻就僵硬了。我眼巴巴地看着我的手臂从惨白渐渐变成了青紫。 我努力张了张嘴想让迟珞放开，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裹着睡衣躺在浴缸里，热腾腾的水，仍然冷得我不住地颤抖着。 迟珞提了热水进来，给浴缸里加上了水，又返身走了出去。 我注意到我身边的水在迅速地变冷，很快就完全凉了。迟珞不断地换热水来，我的体温才得以维持。 我就这么抖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在热水里泡了大半夜，皮肤都起褶子了，才勉强缓了过来。 “对不起。”迟珞背对着我，他的声音十分失落：“是我不好，差点要了你的命。” 我裹了三床棉被，总算勉强维持体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迟珞转身就要出去：“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根本没资格做你的夫君。” “迟珞……”我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哽。 他很失落，报了床被子走了出去。 迟珞一大早就做了鱼羹，加了细碎的蔬菜，很香。 他的情绪还是很低落，闷头一声不吭。 “迟珞……”我试图讲点什么逗他开心，但我实在是不会讲笑话。 果然是废材。在哪个时空都一样。 我低头闷闷地喝着鱼羹。迟珞默默地看着窗外。 “鹋鹋，我送你回客栈吧。”迟珞忽然说道。 “回客栈？”我不解。 迟珞苦笑：“我照顾不了你。” “啥？这才一天，你就不要我了？”我眼睛都大了，这么快我就被抛弃了？ “不是，鹋鹋，你待在我身边，我……”迟珞没有再说下去。 他皱了皱眉，看向我。我傻不愣登地看着他。 “鹋鹋，我……说不定会要了你的命。”迟珞艰难地说道。 显然，理想和现实总是隔着山高水远，即使我想留下来，有时候我并没有这个机会。 我没有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只是岔开了话：“鬼大爷，我一直没想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怕你的寒气？而且啊。你说我都是鬼了，为什么还会差点被你冻死？” 第55章 敢情我是僵尸? “还有啊，你让我喝的这药，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继续问道。 迟珞轻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他看我的眼神忽然犀利起来。 “怎，怎么了？”我不明白：“怎么感觉我头上顶了坨屎似的？” 随即我就明白了，疼痛，剧烈的疼痛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头痛都厉害，并且只片刻，这疼痛就蔓延到了全身。 “鹋鹋！”迟珞叫道。 我只看到眼前幽蓝色的一片，光焰交织着，不停地闪烁变化。 迟珞在叫我。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慌张。 我似乎看到桌子在燃烧，随即旁边的柜子也烧了起来，那是一种莫名诡异的幽蓝色火焰。 头痛……天旋地转…… 鹋鹋……迟珞想摁住我，我一把推开了他。 我什么时候……这么大力气了…… 眼前的幽焰还在盛放着，就像一个幽蓝色的花园一样。 意识在模糊。呵。我什么都做不了。 再睁开眼，石屋子一片狼藉，没有一寸地方是完好的。 “鹋鹋……”迟珞略带着哭腔紧了紧抱我的手。 竟然一点儿都感觉不到他的寒意。我试着想活动一下，才看清楚自己诡异的手。 “这……是什么？……”我惊得目瞪口呆，发疯似的盯着自己的手。 我的手臂被缠上了一种白色的，像纱带一样的东西，这东西又并不是纱带，上面画着鬼画符一样的符号。 我伸出另一只手，也是一样。 不仅是手，全身，除了露了个脸，浑身上下都被这种诡异的东西裹了个遍。 我心里只浮现出两个字来：僵尸…… 我咽了咽口水，几乎要哭了：“鬼大爷你不跟我说实话，就因为我是僵尸么？” “僵什么？”迟珞似乎没听过这个，轻叹了口气：“鬼瞳醒了……” “啥啥？”我不解，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这都缠的啥啊？能不能给我解了？我这出去得被认成木乃伊好么……” 迟珞摇头：“不能撤了。” “为啥？！”我眼睛都大了。 “药物已经控制不住了。只能用这个。”迟珞叹道。 “我到底犯了什么病？”我一阵无语：“这缠成木乃伊还能治病？” “我不知道你说的木什么是什么东西。”迟珞说道：“这是邪鬼封印。” “啥封印？意思是我还是厉鬼不成？”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废材池鸸鹋啊，你这一做了鬼，居然还挺厉害，是只厉鬼？ 啊呸呸呸，我在想什么破玩意儿？…… 迟珞关注的显然跟我不在一个点上，他只是神色黯然地说道：“走吧，回客栈。” “为啥？”我扫了一眼已经被毁成了一堆废墟的石屋子：“这也是我搞的事儿？咱们没窝了？” 迟珞苦笑：“无事，我不是怪你。” 我扶了扶额头。 “我原本想能用药物控制住，没想到……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们回客栈。”迟珞扶起我来。 不知为何，这一身的纱带相当沉重，我甚至觉得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气，行动都很困难。 “对不起……很痛么？我真的不想用这个……”迟珞一阵痛心疾首。 我摇头：“倒是不痛，就是重得很。” “鱼老板也许可以帮你……把这身邪鬼封印换了。”迟珞说道。 荒原的尽头有一座小城，叫做雨落。那是跟他们约定的地方。 赤乌走进了雨落，天气很阴沉，细细密密地下着雨。他说着桃夭留下的记号，很快走到了一家首饰店。 女老板轻笑招呼道：“有客远来，不知明儿是不是还下雨？” 赤乌笑道：“今儿下了，明儿就天晴了。” “哎哟，果然是赤老板，桃老板等您很久了，快上楼来。”女子笑道，忙把赤乌迎了进去。 这个桃夭，走到哪儿女人缘都好得很。赤乌摇摇头：“幸好茵儿没在……” 桃夭坐在二楼，看着街上，悠闲地喝着茶。 “嘿，你不去找茵儿，还有兴致喝茶？”赤乌看着就来气，张口骂道：“皮痒痒了么？” 桃夭温和一笑：“怎么，你说服鹋鹋不来了？” “说服个屁！说来就是气！”赤乌气不打一处来：“别跟我提她，她在温柔乡里不想来了。” “温柔乡？”桃夭掩嘴笑道：“你今天是喝了老陈醋来的么？坐，喝口茶解解你这醋劲儿。” 赤乌倒是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拿起一杯茶咕咚咕咚就喝了个干净。 桃夭一皱眉：“别人饮茶是品，你这是灌哪？” “哎呀搞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东西，说重点，茵儿怎么样了？”赤乌将空杯子往桌上一杵，抹了抹嘴。 桃夭笑道：“你看我还能坐得住，情况就不那么糟糕。” “到底是怎么回事？”赤乌问道。 桃夭和茵儿去蜀州送妖族孩子回家，这一路上本来是很顺利的，回来路上却出了事。 那天茵儿一时兴起，缠着桃夭要去市场上逛，桃夭心知就茵儿那力气，十个男人都不一定能逮得住她，也就没多想。正好路过的那小镇上，有以前桃夭熟识的朋友，他也就趁这机会去走访见见面。 待得桃夭回到客栈，茵儿却一直没回去。桃夭心道这镇上的市场就那么点儿大，再怎么逛也不至于逛到不吃饭，天黑了还不回来。 正当桃夭要返回去找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手头。 那信上写明了让池鸸鹋来换萝茵，还有一些威胁的话，地点正是这雨落。 “约的是哪天？”赤乌皱眉道。 “明天。”桃夭喝了口茶。 “鹋鹋没来，你准备怎么办？”赤乌不解。 桃夭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这什么？”赤乌接过那个东西，正是那封威胁的信。赤乌皱着眉翻了半天：“怎么了？不就几句威胁么？” 桃夭摇摇头：“笨。”他粉色的灵力聚集在手中，那信笺显出一坨不太明显的印记来。那灵力痕迹是茵儿留下的。 “哎？”赤乌惊得目瞪口呆：“这丫头……” 桃夭一笑：“只要有她的灵力痕迹，我的桃烨就能追踪到那地方，我们今晚就去救她。他们要的是池掌柜，想来在见到池掌柜之前是不会伤她的。” 赤乌正想赞两句，却听老板在楼下吓得一声惊呼。 第56章 关于药的真相 赤乌心道不好，桃夭的身形已经掠了下去。 首饰店老板腿一软就要跌下去，旁边的店员赶忙扶住了她。桃夭愣在那里。 门前站着一个白发的男人，他的眼神呆滞，空荡荡地看着不知何处，一身素净的长衫湿透了，鲜红的血浸染在他的衣衫上，就像开出了一朵又一朵艳丽的花儿来。 他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浑身缠满了白色的纱带，诡异的是那纱带上画着莫名的图案，就像镇邪用的符印一样。纱带浸着血，血滴了一地。 白发男子脚下的步子都不稳了。 店老板瞄了一眼她的脸，不自主地退了一步。她的一张脸惨白，十分可怖。 “鹋鹋？！”赤乌一惊。 随即就听凤儿心急火燎地扑腾过来，顾不得一身湿乎乎的，大叫：“啾，啾命！！” “这……怎么了？”店老板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桃夭已经明白过来，略一皱眉，向店老板说道：“云老板，还请借一间干净的住处，我立刻给我朋友治疗。” “好，好，这边！”云老板这才反应过来。 “迟珞，赶紧带池掌柜进来。”桃夭说道。 迟珞抬起头，机械地抱着那女子跟了上去。 “啾啾！”凤儿急得团团打转。 “死鸟别叫唤了，你也来帮忙。”赤乌说道。 房间门前，桃夭看向店老板：“云老板，给池掌柜治疗得给她更衣，我这不太方便，只好麻烦你了。” “自然，自然。”云老板说道。 “你们在外面守着，鸸鹋不会有事儿的。”桃夭冲迟珞说道，转身进了屋子。 赤乌拖了迟珞在庭院等着，迟珞没有看他，失神地看着一处。 “你这儿怎么回事儿？”赤乌手一抄。 迟珞闷不吭声。 “喂！她都那样了，你还在这儿丧着？赶紧说，怎么回事儿！”赤乌怒道。 迟珞又顿了顿才叹了口气：“两年多以前，我在鹋鹋说的现实世界找到了她。那时她的鬼瞳已经开始醒了。” 赤乌一皱眉：“你也知道她的鬼瞳？” 迟珞自嘲道：“你觉得呢？” “我不打岔你，你继续。” “既然都知道鬼瞳，那你一定知道这个东西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我去找了一位懂药的故人，他给了我一个药方，这药在一定程度上能压制她的鬼瞳。”迟珞继续说道：“我偷偷跟着鹋鹋，在她日常的饮食里加那个药。那会儿她的眼睛还看不见我。” “这药确实延缓了鬼瞳的苏醒，一直到最近。我已经躲不开她的视线和感官了。”迟珞苦笑道：“所以我只能出现在她面前。” “沙家帮的事是你设计的？”赤乌问道。 迟珞摇头：“不全是。那件事是青月和他的事，我只是搭个车，顺便出现在她面前而已。” “青月的主人，你认识是么？”赤乌扶了扶下巴。 迟珞点头。 “不愿意说？”赤乌追问道。 迟珞继续点头。 “好好，咱们不管这个。只说鹋鹋的事。”赤乌妥协道。 “我想有我守着她，他们总不会再来骚扰她了。没想到……”迟珞垂了头：“从魅魔道**人鬼相公，再到溯溪，还有那帮巫灵，一个接一个麻烦不断……都在盯着她。” 赤乌叹了口气：“你也是天真，凭你一个人能护得住她么？” 迟珞苦笑：“你不也这么想么？” “我……”赤乌一愣：“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好好说。那给鹋鹋送棺材那个人，你认识么？” 迟珞看向了一边。 赤乌一扶额头：“鬼大爷你还真是骗人都不会啊？” “我没想骗你。”迟珞说道：“那个人不会伤害鹋鹋的，放心。” “好，这个也略过。只要他不害鹋鹋，不重要。”赤乌继续说道：“那天是怎么回事儿？鹋鹋回去以后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突然就那个状态？” “溯溪冒充我找到鹋鹋，他跟她说，她已经死了。现实世界不过是她的魂魄游荡的地方。反而她所谓的梦境，才是她真实存在的地方。” “啊？那个死骗子，胡说八道嘛！”赤乌骂道：“怪不得鹋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觉得她已经死了？你不跟她解释解释。” 迟珞苦笑：“我跟她说，她确实已经死了。她是鬼，我才是活人。” “嘿，你这鬼大爷，老不正经的，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赤乌怒道。 迟珞的表情很难过：“我……只是想留她在我身边。我以为她在我这里更安全。对不起。” “行行，你那对不起留着跟鹋鹋说去！”赤乌抱怨道：“你怎么也是没轻没重的。” “是……我以为，我只要看着她每天吃药，石屋子周围有特别的灵力屏障，他们轻易来不了，她就不会有事了。”迟珞幽幽地说道：“我以为鹋鹋她也愿意留下来……” “我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后来就成那个熊样儿了？”赤乌皱着眉。 “她的鬼瞳还是醒了。”迟珞摇摇头：“幽焰把灵力屏障全都毁了，根本没费半分力气……” 他的眼里满是绝望：“我拦不住她，就那么看着她发狂，一直到她失去意识。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时用邪鬼封印压制着。没想到……” 迟珞的声音哽咽了：“鹋鹋不会术法……她根本受不住那种程度的邪鬼封印……浑身……浑身……” 他撇过头去，再也说不下去。 赤乌拍了拍他：“鬼大爷，这也不是你的错，遇到这种情况，谁都没办法。没事儿，有桃夭在。实在不行，还有鱼老板呢。邪鬼封印，他们熟。鹋鹋会没事儿的。” “你们也是幸好，知道回客栈去，凤儿正好守在那儿。”赤乌怕迟珞越想越伤心，赶紧岔开了话题：“是凤儿告诉你，我们在这儿的吧？” “我们没有回客栈，原本是准备回去的。刚走进城里就遇着凤儿了。” “哎？凤儿没回客栈么？”赤乌一皱眉：“这死鸟，叫他回去守着家里等消息，就这么不靠谱。” 赤乌一抬头，刚刚还在到处乱窜的凤儿，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第57章 怎么就变厉鬼了…… 我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上面印着鬼画符一样的符文。我抬头诧异地看向桃夭：“就这样？” 桃夭点头笑道：“怎么，你还想把纱带缠回去？” 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了。”桃夭起身想走。 “等等等！”我叫道。 “还有什么？”桃夭回头。 我看着这一身鬼画符就一脸苦相：“这要怎么见人？封厉鬼么……” 桃夭想了想，认真说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别啊……我怎么就变成厉鬼了……”我一阵干嚎。 “没事儿的，平日里，身体里灵力没有波动，你身上这些符文就不会显现出来。没人看见。”桃夭笑道：“鹋鹋，你出了那么多血，歇会儿去吧。” “我跟桃夭去救茵儿了。鬼大爷，鹋鹋交给你看着，没问题吧？”赤乌拍了拍一脸失落的迟珞。 迟珞点头：“自然。” “哎，她要少根汗毛，回头我……”赤乌笑道。 “我拼了命也会护着她。”迟珞认真说道。 “说什么呢，死啊命的！”赤乌一巴掌拍鬼大爷头上：“走了。你们乖乖儿待着。”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迟珞两个人，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鹋鹋，我骗你的。”迟珞幽幽地说道。 “嗯，刚刚桃夭跟我说了。”我点头：“害我纠结了好久，我就说嘛，怎么讲得通。也就是我傻，你这鬼话也能听得进去……” “等他们回来，我就……走了。”迟珞一脸失落。 “走？”我一惊。 “才一天时间，我差点害死你两次……”迟珞眼圈红红的。 “没……这跟你没关系。”我见鬼大爷一脸忧伤，赶紧安慰道：“你最多也就把我当傻子哄了……” “有他们看着你，我也放心了。”迟珞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来。 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这么快就不要我了？”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鹋鹋我……”迟珞一脸纠结。 “算了，反正我这做人又废，做鬼还不漂亮……鬼大爷也瞧不上。”我轻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半晌，我放下了被子：“鬼大爷，你有没觉得耳根子太清净了？” “什么？”迟珞没反应过来。 “凤儿呢？”我看向他。 迟珞皱了皱眉：“好像是有一会儿没见了。” “走，去找找呢。”我坐起来。 迟珞一瞪眼：“刚好就乱跑？我去就是了。” 我一脸无辜：“你不随身揣着我，有人害我怎么办？” 迟珞一愣，我扯着他的袖子就要出去。他的衣袖之下，并没有寒气透出来。 难道这符文可以阻挡他的寒气么？ 我们把云老板的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凤儿。 云老板和几个伙计都说只在迟珞来的时候，那画了腮红的小鸡崽儿出现过，后面就再没见着。 迟珞拍了拍我：“无事，多半是这鸟儿贪玩儿出去晃悠了，玩儿够了会自己回来的。” “你带我来的时候我还伤着，它还有心思到处玩儿？”我气儿不打一处来。 “哎？你们怎么砸东西？”是云老板的声音：“别乱闯！这可是我的地盘儿！” 未等我们出去，那波人已经涌了进来。 我认得打头的人，是那天装迟珞的那个短发男人。 “哼，我还没来找你，你倒先找上我了。”迟珞冷冷说道。 溯溪一笑：“我可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接我夫人。”他的目光越过了迟珞看向我。 “你也欺负我好骗是吧？”我斥道：“他们都跟我说了，你不是迟珞。” 溯溪笑道：“我不是迟珞，但我是你夫君啊。” “夫君，呵，我还真是踩到狗屎了，都争着当我夫君。”我愤愤地说道，本来，迟珞才跟我好了一天就不要我了，我这心头实在是意难平。 “怎么酸溜溜的？你们吵架了？”溯溪瞄了一眼丧了一脸的迟珞，不觉好笑：“迟珞既然惹你，那夫人跟我回去吧？” “去！去你个大头鬼！”我正好有气没处发，还气鼓鼓的。 “嗯？”溯溪扶了扶下巴：“你怎么知道我也是鬼？” “够了！你给我滚。”迟珞怒道。 溯溪笑道：“鹋鹋夫人，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我脸转向了一边，余光却瞄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黄色的羽毛。 “凤儿？”我的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溯溪仍然在笑：“夫人你不妨用你的出魂术探探，看这是不是你朋友的……” 我一把夺过那羽翼，手中幽蓝色的光焰闪烁起来。这幽蓝色的光闪烁的时候，我半透明的皮肤上符文显现了出来。 “哦，果然已经醒了。”溯溪笑得很开心：“夫人就是夫人，真是没让我失望。” 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样？”溯溪问道。 光焰暗淡了下去。我咬了咬嘴唇：“我跟你去。” “鹋鹋你？！”迟珞一惊。 “是凤儿。”我紧皱着眉。 “不行！”迟珞怒道：“溯溪是什么人，你根本不知道。” 我把凤儿的羽毛放在他手里，幽幽地说道：“你等我回来。” 迟珞一愣。 “呵，还是夫人明白。”溯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 “我跟你去，你就放了凤儿？”我直愣愣地盯着他。 溯溪点头。 “那你先放人，不对，放了那鸟。”我坚持道：“不然我不走。” 溯溪盯着我看了半晌，轻笑道：“好吧，既然夫人开口了。” 溯溪冲手下点点头，那人拿出了一只鸟笼来，凤儿软软地瘫在笼子里，没有动静。 “你过来，我把它给迟珞。”溯溪笑道。 我看了一眼迟珞，叹了口气，走向溯溪。 一道翠蓝色的光袭向溯溪，他的嘴角只微微一翘，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我脖子上：“我就知道，你不会老实。” 迟珞恨恨地看着他：“你敢动她试试！” “我为什么要动她？”溯溪一笑：“走了。”带着我就掠出了首饰店。 一众人跟了上去。 迟珞捡起鸟笼来，探了探，还好，凤儿还活着。他看向手中的羽毛，那羽毛上幽蓝色的光焰微微闪了一下。 第58章 鬼桃花旺旺旺哒 溯溪拎着我在荒原上行走，那匕首在我脖子上海一晃一晃的，冰凉的刀时不时还在我脖子上蹭两蹭，吓得我一阵腿软，哆嗦着就问道：“你这刀能收了不？” 我颤悠悠地对他说道：“这都没人追上来了，还押着我干嘛？” 溯溪笑道：“也对哦。” 大概是瞧准了我这怂样儿不敢怎么滴，他还真放下了手里的匕首。 “能不能跟我说说，这绕来绕去的究竟是去哪儿？”我看溯溪带我走的路线很是奇怪，似乎一直在雨落附近兜着圈子，并没有走太远。倒是他那帮手下，人数却是越来越少。 “没办法，附近盯着夫人你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这好不容易才甩脱。”他仍然笑道。 “你们都盯着我干嘛？来鱼家客栈下委托么？”我扶了扶额头。 溯溪摇头：“鹋鹋你是真没想起来？” “都跟你说我脑子有病了，爱说就说，不说拉倒，别兜圈子。”我斥道。 “你这小脾气倒是没变。”溯溪的脸上笑容就没断过，但他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不知为何，此时我看着就觉得一阵背心发凉。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我看不懂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善是恶。总之，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他可以温和地陪着你吃饭聊天自来熟，就跟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但他转眼把你踹下山崖，我也不会觉得这是多让人惊讶的事。 当然，以上纯属瞎蒙。 “我说我是迟珞，是骗你的。”他居然说得理直气壮。 “这我知道了。” “他说是你夫君，也是骗你的。”溯溪说道：“我才是。” “你们……都哄我玩儿是吧？” 溯溪说着已经带着我穿过了荒原，前方是一座小城。他身边的人已经一个都没剩下了。 “到了。”他放开我，笑得一脸温和：“别乱跑。跑也没用，你知道的。” “明月城？”我看着那城门上的字。 “你可知道，刚刚我帮你摆脱了多少麻烦。”他凑近我耳边说道：“对了。这个城跟别的地方有些不一样，你可得有些心理准备。” “怎么不一样了？”我不解。 “人族和异族混住。”溯溪耸耸肩：“待会儿你要是看着拖着大尾巴的，或者头上俩毛茸茸耳朵的家伙，可别叫出声儿来。” 雨落北边的山林里，茵儿的灵力停留在林间的木屋里。 “就这儿了？”赤乌唯一皱眉：“静悄悄啊。” 桃夭手中粉色的桃烨在微微闪烁着：“就这里面了。” 赤乌揉了揉鼻子：“确实有茵儿的气息……但是……” “怎么了？”桃夭问道。 “我没感觉到有别人在。”赤乌扶了扶下巴：“这人这么强么？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 “我也感觉不到。”桃夭摇摇头：“我忽然觉得，我们是不是太容易找到这儿了？” 赤乌看了他一眼：“我也觉得。” “如果是这样可是麻烦了，要么这个人实在太强。”桃夭幽幽地说道：“要么，还有一种可能。” 赤乌一抬头：“这里根本没别人？！” 桃夭的身形已经掠了出去：“去看看。” 粉色的桃烨带着飞花破门而入，屋里空空荡荡，萝茵躺在角落里，没有反应。 赤乌进屋的时候，桃夭已经抱起了茵儿。 “茵儿无事？”赤乌问道。 桃夭点头：“没事。但我们还是中招了。” “鹋鹋……”赤乌咬了咬牙，翅膀一展就要出去。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抓住了他。 “迟珞？”赤乌一惊。 迟珞从传送阵法中跳出来，挥着那支羽毛：“快！找到鹋鹋！” 我的面前是我爱吃的红烧鱼，香味飘出来，我忍不住就咽了咽口水。 溯溪看着不觉好笑：“吃啊，专门买给你。” 旁边是一盘香喷喷软糯糯的烤猪蹄，再旁边是一盘什锦菌菇，连叫不出名字的茶点都精致得不像话。 溯溪自己却只叫了一壶酒。 我认真思考了半天，还是拿起了筷子。 “怎样？”溯溪歪着脑袋硬是看我塞得腮帮子满满的。 “嗯，好吃。”我由衷地赞美道。怎么着也不能跟自己的胃过不去不是？ 溯溪笑得哈哈的：“我怎么觉得我不是在养老婆，是在喂猪……” 我恨了他一眼，继续扒着猪蹄子。 溯溪笑得不行：“你就不怕我下个毒？” “你不是要我眼睛吗？为什么下毒？毒坏了就没用了。”我瞪了他一眼：“又吓唬我。” 溯溪喝了口酒：“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怎么就觉得我要你眼睛？” “他们不是都盯着我眼睛么？非说我眼睛特别。”我抱怨道。 “我当然不是要你的眼睛。”溯溪笑道。 聊吧聊吧，瞎扯淡吧，聊得越久，迟珞他们就越有机会找来。我咬了一口红烧鱼，嘴里和心里都甚是欣慰。 “我就是想跟你成亲。”溯溪说道。 我差点一口鱼喷出来，呛得我。 “怎么了？还不信我？”溯溪扶了下巴。 我看向一边。 “哎！”溯溪把我的脸掰了回来：“你别以为拖延时间，他们就能找着你。” “嗯？”我一愣。 “你故意留气息给迟珞，让他去找桃夭。呵，你以为我不知道？”溯溪虚着眼睛看向我。 “我……哪有？”我装无辜，继续吃菌菇。 “你可知道，我刚刚差人在至少十个地方散布了你的气息。桃夭要找来，呵，得明天早上了。”溯溪嘲笑道。 “啊……”我挠了挠头：“你不是说你是我夫君么？怎么又要成亲。” “我没骗你啊。现在我还不是，以后就是了。”溯溪手一抄。 “还有这种无赖……”我扶了扶额头，这人脸皮厚不说，简直比我还能耍赖。 “总之，你乖乖跟我回家乡。”溯溪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威胁道：“你要不听话，我们立刻就……” 我一怔。 他凑近了，一脸不怀好意：“我们立刻就……洞房花烛。” 我默默地放下了筷子。 溯溪一笑：“怎么，不敢吃了？” 我不得不承认，自从来了鱼家客栈，我的鬼桃花开得旺旺旺的，拦都拦不住。 虽然，一个个都是为了各自的理由。 不过，亏什么不能亏了自己的胃。我拿起了筷子。 “快吃。”他笑得一脸桃花儿开：“要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给我生娃。” 我一口肉直喷到他脸上。 第59章 丑人多作怪 对面的溯溪一脸诧异，正要说什么，我却只觉得后脑勺一痛，一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铲子重重拍在我脑袋上，直把我拍翻在地上。 随即一声娇斥，一只纤细的手把我拎了起来，拼命地摇晃着。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我几乎要冒出火来：“你要对溪哥哥做什么？！” 我被她晃得直翻白眼，她手一伸又举起了铲子…… “别打！别打！”我一捂脸干嚎道。 溯溪却是看热闹看得很开心：“来得正好，清卿，媳妇儿不乖，你来帮我收拾收拾。” 眼见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根本没想过护着我，我一蹦跶赶紧离那少女八尺远：“别过来！” 少女斜着眼睛盯了我半天，愤愤地嘟囔道：“丑人多作怪！人矮，眼睛小，连胸都没有。” 我一愣，下意识地就去捂胸。 “溪哥哥！”少女却没再理我，转身抓着溯溪的袖子就摇晃起来娇嗔道：“你真的要娶这个丑八怪？” “丑八怪……”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别了别嘴，虽然不怎么漂亮，也没那么丑吧…… 溯溪居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丑姑娘。” 引得那叫清卿的少女看着我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我死盯着她手里的铲子，就怕她一生气又给我拍过来。 “别瞪我啊，这跟我没关系……我还想回家呢。”我低声抱怨道。 清卿逼近了几步，嘴一撅：“喂，丑女人，你叫什么？” 我赶紧退了几步：“……池鸸鹋。” 清卿歪着头看向我：“真难听。” “难听就让我走嘛……”我已经躲到桌子后面，就差没钻下去了。 清卿又绕了过来：“还这么怂！” “姑奶奶叻，我就是又丑又老又怂，你就大发慈悲让我早点儿滚呗？”我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 “溪哥哥！”清卿一跺脚，回头对溯溪撒娇：“你到底看上她哪点儿了？” 溯溪故作深沉地说道：“嗯。让我想想。” “你说，我到底哪点儿不如她！”清卿指着我，小嘴翘得都可以挂只油壶了。 溯溪一笑，敲了敲清卿的额头：“走啦，丫头，再闹腾，全城都知道你来了。一起回去。” 清卿恨了我一眼，亲热地挽起了溯溪的手臂。溯溪并没有拒绝，还摸了摸她的头发。 看着这俩人的背影，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俩货明显相互都有意思，这溯溪还非要拉着我做什么呢？ 我的眼睛就那么有用么？ “你不跟上来，是准备让我押着你？”溯溪回头看向我。 明月城里的人，真是看得我眼花缭乱。 各种颜色的头发眼瞳就不说了，还长得各种奇怪。比如，对面走过来这个就拖着三条蓬松的大尾巴，他后面那个个子高大，头上生着俩犄角。见我好奇地打量着他，眼睛一横，吓得我赶紧转头。 清卿一脸嫌弃：“瞧那熊样儿，就跟没进过明月城一样。” “是没来过啊……”我低声嘟囔道。 两人走了不久，就到了一条小巷子里。 我四处张望，他们还没有动静。 巷子一角挂着半幅门帘，似乎是一种彩色染料扎染成的，上面刺绣着复杂的图案。那图案咋一看总觉得依稀见过，一时不记得究竟哪儿看到过。 他们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屋子里很暗，没有点灯。 有个女子的声音轻声说道：“进来。” 云老板的院子里，三人干坐着。 桃夭手中的桃烨明亮起来，化作了一只粉色的小蝶。 “找到了？”赤乌弹了起来。 桃夭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舒展开。他手中的小蝴蝶，幻化成了若干只。 “这什么意思？”迟珞问。 “我们被耍了。”桃夭苦笑：“这起码有十几个地方同时留下了鹋鹋的气息，每个地方的还相距甚远。” 桃夭叹了口气，粉色的小蝶暗淡下去。 “哪些地方？”迟珞问道：“我一个一个去找。” 桃夭摇头：“他们既然能有所准备，说不定这些地方都是假的。” “那怎么办？”赤乌扶了扶下巴。 桃夭顿了顿：“我再去求求师父，用他的搜魂术。只是我得再回去一趟师父。” 赤乌点头：“我们先带茵儿和凤儿回去。” “你这一来一回得多久？”迟珞皱眉道。 桃夭面有忧色：“十日。” “我用传送术法送你。”迟珞说道。 “迟兄，这怕是不可行。我师父不在这个界域。传送术法没有用。”桃夭叹道。 “无妨。”迟珞幽幽地说道。 “这？”这次换桃夭一脸惊讶了。 “啾啾！”凤儿心急火燎地叼着一封扑腾了过来。 “哎？鱼老板的信？我看看。”赤乌说道，他接过信打开了，桃夭走了过去。赤乌嘴角微翘：“真不愧是鱼老板，果然给力。” 黑暗里，那女子的脸看不清楚，但她的声音十分优雅动人。 “你们找我做什么？”女子说道：“还带了外人来。” 溯溪只是恭敬地拜了拜：“晚辈请您替我主婚。” “哦？”女子笑道：“你和清卿终于……” 溯溪摇头：“不是我和清卿，是我和池鸸鹋。” “溪哥哥！你怎么还是？”清卿小脸气得通红，一跺脚跑了出去。 溯溪看了一眼少女的背影却没有追上去，反而一把拉住我的手腕，向那阴影中的女子说道：“还请前辈成全。” “哎？！大锅，这话不能乱说啊！”我伸手就开始掰他的手指，却没有一点儿作用。 “你……哎，这是何苦呢？”女子似乎叹了口气。 “你放开！再不放我就动口了！”我急道，嘴一张就咬了上去。 溯溪没有躲，任我咬着，却没放手。 “这位姑娘可是不愿意？”女子问道。 “肯定啊！我都不认识他！”这总算有人问我愿不愿意了，我赶紧松了口叫道。 “姑姑，请你成全。”溯溪一把抓过我的肩膀，把我推向黑暗里。 “你想我怎么帮你？”女子说道。 溯溪忽然跪了下去。 这状况越来越不明所以然，但见这阵仗不对，我撒腿就往外跑。 “池姑娘别走。我给算一卦吧。”那女子说道。我的身体忽然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样，半点都挪动不了。 “好啊，那正好帮我算算，我能毕业么？”我自嘲地说道。反正都走不了了，我也不着急了。 “毕什么？”溯溪不解。 女子笑道：“你进来。” “哎？你真知道？”我身上一松，总算能动了。 女子凑近我耳边说了些话，我只觉得头上一阵冷汗涔涔。 女子突然冲对面的溯溪说道：“还不砸晕了赶紧走。” “啥？！”我一愣，还有这么操作的？！ 第60章 新鲜肉，一个铜钱一斤 砸晕？！我腿一软，还有这么操作的？！变脸就跟变天儿似的？但我很快发现，姑姑并没有骗我。 倒下去的是溯溪。 他身后隐约闪过一个黑影，又很快隐入了黑暗里。如果不是我的眼前一道幽蓝色的光影一闪而过，我根本无从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 我这才吁了口气。 “走吧。”姑姑说道。 “多谢了！”我忙道谢。 眼前的这个人，显然知道一些事情，我迟疑了一下，仍然开口问了：“这位姑姑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溯溪为什么非要跟我成亲？” 女子顿了顿：“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我苦笑：“是我唐突了，全当我没说。多谢了。” “好运了。”姑姑幽幽地说道。 走出那个气氛诡异的屋子，我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情大好。 总算没那刀子逼着我，这个世界随处可见得管制刀具，简直让我充分体验到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 但随即，我真开始发愁了。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根本不是去找什么真相，而是，我根本找不着回去的路。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孤零零地站在巷口，这才明白麻烦大了。 带我来这个世界的死鸟，外冷内热的鬼大爷都不在。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兜里一个子儿都没有，如果他们找不到我，我难不成上大街讨饭去？ 我甚至有点后悔，那么莽撞地就离开了那个溯溪。虽然他明显没憋什么好屁，至少跟着他还丰衣足食且暂时不会威胁到我的小命儿。 我扶了扶额头，先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办法打探打探消息吧。 凭着来时的记忆，我从小巷子走到街上，再从街上往城门的方向走去，一个小时以后我发现，我迷路了…… 屋子里的蜡烛都亮了起来，姑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人都走了，别装死了。” 溯溪伸了个懒腰：“要骗过她的眼睛还有点不容易，不然怎么来找熙姑姑。” 熙姑姑手中幽蓝色的光焰闪了闪：“确实，这东西还只有她能看得到。” 溯溪对她拜了拜：“谢谢熙姑姑，事情都按计划进行，那我先回去了。” 熙姑姑点了点头：“小溪，你真的要这样么？” 溯溪叹道：“我确定要这样。” “溪哥哥……”一个声音唤道。 溯溪一愣：“清卿？” “我就知道你是故意支开我。”清卿扑上去就抱住了溯溪，眼圈红红的。 “丫头，怎么又回来啦？”溯溪笑道，爱怜地拍了拍清卿的后背：“多大啦，还哭鼻子？” 熙姑姑看着两人，轻叹了口气。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gps的世界里，我难道就走不回去了么？我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一阵无语。 问路？不存在的。在这大半天里，我问了无数次，鱼家客栈？雨落？迟家村？沙家帮？我抠破了脑袋，把能想到的地名儿问了个遍，所有人都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神情看着我。那眼神充满了怜悯。 明月城？到底是啥地方？我一屁股坐在路边的阶梯上，琢磨着这晚上到底要怎么过。 死鸟啊，鬼大爷啊，你们随便哪一个赶紧来吧，我从来没有这么想念你们。当然，如果还有桃夭做的美食，还有茵儿陪着，就更好了。我抬头看着天空，月光皎洁，多么美好的晚上。 肚子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清早，我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迫流落街头的我，又冷又饿，弱小可怜又无助，你们这还不让我睡个自然醒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这么想着没忍住就叫出声儿来。 周围的人声忽然安静了。我猛地睁开眼睛，十几双眼睛大眼瞪小眼，巴巴地盯着我看，那眼神表达了相当多的思想，好奇的，鄙视的，怜悯的，吓得我一屁股坐了起来。 离我最近的一双绿眼睛，几乎已经蹭到了我脸上，居然眨巴眨巴了几下，哈喇子从嘴角流出来。 “我去！！”我下意识地一退，头哐当撞上后面靠着的石柱子，痛得我大叫。 “你看，果然是傻的。”站在绿眼睛身后的一只大概是狐狸的人对旁边有一双毛茸茸耳朵的粉色女孩儿说道。 粉色女孩儿扶了扶下巴摇摇头：“这也太可怜了。” 绿眼睛的大嘴巴又凑了上来：“好像很好吃……”他的眼神里满是一种饿了十几天忽然看到一只油爆爆的烤鸡的既视感。 “哎，打包带走，一共多少钱？”一个黄毛大叔问道。 “啥叻？”我一脸茫然。 黄毛大叔指了指我胸前。 “你指哪儿呢？！”我一阵冒火。 “牌子。”黄毛大叔努了努嘴。 我低头一看，这一看差点儿给气背过去，不知道是谁，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挂了个破木牌子：新鲜肉，一个铜钱一斤。 我扯下牌子赶紧扔了，大骂：“这谁啊？这么缺德！这不是整我么？” 黄毛大叔皱了皱眉：“不卖了？” “卖，卖个鬼啊！”我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道。 “神经病。”黄毛大叔摇摇头走了。几个看热闹的人跟着离开了。 大狐狸扯了扯粉色女孩儿的衣袖，轻声说道：“哎哎，我跟你说这人这儿有问题，别瞧热闹了，走吧。” 他指了指脑袋，粉色女孩儿摇摇头叹了口气：“太可怜了。” “好吃……我要吃。”大嘴巴的哈喇子又凑了上来。 “走开！你那只眼睛看我好吃了？”我瞪了他一眼：“谁要卖肉了？快走快走！” 大嘴巴回头看了我一眼，流着哈喇子还一脸念念不舍。 我生了一通闷气，直恨得咬牙切齿：“哪个神经病，别让姑奶奶我逮到我就……” 我斜眼看向那破牌子，难道是溯溪或者清卿么？如果是他，完全可以在我睡着的时候带我走，他这又是何必呢？ 如果不是溯溪，只是恶作剧倒还无所谓，但如果这个城里还有别的人认识我…… 第61章 阿拉丁神灯啊，赐予我食物 破牌子上没有其他信息了，这字迹我也不认得。当然，如果是溯溪或者清卿写的，我也没见过他们的字迹。 查是无从查起的，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儿来，在红衫林里那个把我论斤卖的刀疤，曾说过有人出钱让他这么做。难不成这次又遇上了那个不知名的人了？ 我倒还想起一个人来，那个绿色的家伙。 木盒子里杉树的叶子呈现着一种幽蓝色的光。那个叫做冷杉的人，似乎说过我可以找他。 我取出了一片叶子，左瞧瞧右瞅瞅，这玩意儿到底要怎么用呢？ 好在我只见到一片幽蓝色的光焰，绿色的人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他全身绿色的皮肤看起来仍然有些诡异，但表情却很温和，带着暖融融的笑意：“鹋鹋，你找我？” “嗨？”我挥手冲他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虽然不认识，但在这种时候，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我简单跟他讲了现在的困境，冷杉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那情绪转瞬即逝，他仍然温和笑着：“你想回鱼家客栈是吗？这个倒是好办的。” “你可以带我回去？”我喜道。 冷杉点头：“很容易的。我还以为你会好好许愿。” “许愿？”我一愣。 冷杉笑道：“上次没来得及跟你解释，这几片水杉叶子是我给你的信物，你可以用它们来许愿，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完成的。” “无论是什么？”我眼睛都大了，这是阿拉丁神灯么？ 冷杉点头：“怎么，不信么？” “不是，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不解：“我们认识么？” 冷杉笑得有些苦涩，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柔声说道：“鹋鹋，难得见着你，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要！太要了！”我大叫道：“饿死我了。” 冷杉笑了笑拖了拖我的衣袖：“走。” “这个不算是一个愿望吧？”我忽然觉得这么轻易用了一个愿望是不是太可惜了？ 冷杉摇头笑道：“走吧，放心吃，不用你付钱。” 冷杉拉着我的手向街上走去。他的皮肤虽然是绿色的，但在这明月城里，竟然毫无违和感。反倒是我，正常得像是个异类。 他停在一个小院子门前，推门就走了进去。葡萄架上挂满了紫色的葡萄，晶莹剔透得不像真实的。穿过这条长廊，院落里有一片很大得草地，铺着一张漂亮的格子布，摆着竹篮，餐具一类的东西。 冷杉走过去坐了下来，招呼我：“来，都准备好了。” “这是野餐吗？”我笑道。 “嗯，用你们的话，算是。”冷杉打开了竹篮，从里面拿出了一大盘草莓，奶油蛋糕，香草芝士面包，果汁…… 食物丰盛得不像话，尤其是对我这种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人，我的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 随即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奶油蛋糕，芝士面包？这个地界儿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冷杉笑道：“你不是早上经常吃这个么？不喜欢么？” 他居然拿出了现实世界里的食物来。这是不是说明，他跟我一样，都来自那个世界？我迟疑着看向他。 冷杉一笑：“怎么了？看我跟看贼似的？” “你也是从现实世界来的，是吗？”我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虽然看他的外形，怎么都不能跟现实世界扯上关系，但还有别的解释么？ 冷杉笑得有些无奈：“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你不记得我了而已。” “我们认识？”我实在无法相信，要是认识这么特别的一个人，我难道还能忘了？ 冷杉没有继续解释：“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小杉吧。” “小杉？”我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记得。 “别想了。再犯病就不好了。”冷杉潸然说道。 “你也知道我有病？”我一脸茫然。 冷杉垂着头：“不然你能认识我么？” 我想起上次见他，他那漂浮的步伐，下意识就一退：“你也是鬼？” “鬼？”冷杉不觉好笑：“当然不是。” “哦。”我又坐了下来。 “不吃点儿吗？”冷杉已经把篮子里的食物全部摆了出来：“我特地叫他们准备的，我想你可能更习惯这些食物。” “谢了，那我不客气了。”我拿起面包啃了起来，一直塞到自己的腮帮子鼓鼓囊囊，活像一只大仓鼠。 冷杉没有吃，只是看着我的吃相，捂嘴笑。 “别笑了。”我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地抗议道：“吃相是陋了点儿，人家饿了一天了……” 冷杉只喝了些清水，我好奇地问：“你不吃点儿吗？很好吃。” 冷杉摇头。 一只金色的小鸟儿落在他的肩头，那羽翼十分精致，就像是精工雕刻出来的一样。小鸟儿叽叽喳喳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堆，就见他皱了眉：“好，知道了。” 小鸟儿飞走了。 “怎么了？有事么？”我奇道。 “我倒是无事。倒是鹋鹋你。”冷杉略有犹豫。 “我怎么了？”我不解。 冷杉盯着我，半晌终于说道：“没什么。” “你们什么意思？”我放下手中的食物：“都不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这病是怎么回事？那些追着我的人是因为我这眼睛么？” 我连珠炮儿似的问向他，他略微有些惊讶。 “明明都知道，都不跟我说！一个个神神秘秘的，都吊我胃口么？整我很好玩儿吗？”我忽然忍不住就将这些天的憋屈都发泄了出来。 “鹋鹋……”冷杉似乎不想看我。 后来我说了什么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越说越激动，眼前被一片幽蓝色的光焰吞噬，冷杉的神情有些焦急，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周身的剧痛，我倒下去的时候，似乎皮肤上的那些符文印记明亮了起来，在熠熠闪耀着。 痛得已经叫不出来了。 重新醒过来，冷杉坐在我身边，担忧地看着我。 “鹋鹋，舒服点了吗？”他皱着眉。 我点头，虽然还有些难受，但已经不痛了。我伸手看了一眼手臂，上面的符印已经消失了。 “这是谁给你弄上的？”冷杉问道。 “桃夭他们。”我疲倦地闭了眼。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冷杉幽幽地问道。 “他们说是一个什么封印。” “鹋鹋。”冷杉似乎犹豫了一下，仍然说道：“你知不知道这东西会要你的命？” 第62章 啊~狗皮膏药 原本准备歇会儿，这一惊，我忙睁开了眼：“不会吧？” 冷杉摇头：“你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那你又不告诉我真相。”我没好气地抱怨道。 冷杉皱了皱眉：“我不能送你回鱼家客栈。” “啥？你不干啦？这么快就不算数了？”我眼睛都大了：“说好的。” “他们这么对你，我不能送你回去。”冷杉坚持道。 “这……也许不是害我呢？”我试图说服他，毕竟我想回去怕是只能靠他了。 冷杉却仍是摇头：“我不能看着你送命。” “不是。”我实在没法了：“那水杉叶子都给你行么？” “鹋鹋！我给你的礼物不是闹着玩儿的。”冷杉真有些恼了。 “我不回去我住哪儿啊？”我一脸苦相哀求道：“要不你送我回家？现实世界那个家？” 冷杉盯着我看了半天：“不行，回那里也不行。” “为啥？家里还有人害我不成？”我眼睛都大了。 “他们已经知道你的住处了。”冷杉自顾自地说道：“你得待在安全的地方。” “不是我许什么愿都可以吗？”我抱怨道。 “前提是你好好儿的。”冷杉认真说道。 这场争执最终以无果告终，好在今晚上总算有个舒服的屋子，有张舒服的床给我了。 “明月城，我记得那是个异族混居的地方。”迟珞坐在赤乌化作的大鸟背上，喃喃说道。 “对。哎，鬼大爷，看不出来，你还知道不少地方？”赤乌笑道：“桃夭带茵儿和凤儿回去了，我还以为这一路跟你这冰块儿会很无聊。” 迟珞幽幽地说道：“你无不无聊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担心鹋鹋才跟你同行。” “哎，鬼大爷，你能不能别冷冰冰的？好歹认识一场。鹋鹋没事儿的，那个溯溪不是坚持要鹋鹋嫁他么？总不至于伤着她。”赤乌说道：“这就到了，我们不如先想想从哪儿找起。” 两人站在明月城前，月亮已经升了起来。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滚落在赤乌脚边，那是一条破草席。草席翻滚了几转，慢慢展开了，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赤乌看到里面裹着的人，顿时一阵怒火涌了上来：“找死么？” “呵，发什么火？”迟珞瞄了一眼那草席里裹的尸体，冷笑道：“这都能糊弄你，她根本不是鹋鹋。” “我当然知道不是。”赤乌仍然咬牙切齿：“他这是威胁我们，再往前，就要她的命。” “就凭他溯溪？和他那一屋子不人不鬼的东西？”迟珞冷冷道。 赤乌一怔：“嘿，你才让我别火，鬼大爷你这怎么也上头了？” 迟珞幽幽地说道：“他敢动鹋鹋一根手指头试试。” 清冷的月光照着五羊岗，黑衣青年伸了个懒腰。一只飞鸟停在他肩上，他把它脚上的信笺取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我这才歇了两天，就又有活儿了，哎。” 他看完了信，自嘲地笑道：“哟，这次让巴林和大吉去？他咋想的？大吉那除了吃吃吃还能干啥？” “好好好，我这就去传信。”居琪一脸无奈，拍拍衣衫站起来。 绿娃子没有窝在摇摇床上，坐在坟头呆呆地看着星空。巴林在一旁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的身影，一个健壮高大，一个纤细弱小，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红樱别了别嘴：“哎，大吉都闷了好久了，怎么还没缓过来？” 诗儿摇头：“这次吉娃子不太一样。” 连洲叹道：“连巴林哥都闷闷的了。” 诗儿一瞪眼：“巴林哥就不说了，哪天不是呆呆闷闷的？” 连洲点头：“哦，也对。” “你们几个干嘛呢？”居琪不觉好笑，扬了扬手里的信：“主人来信了，让巴林和吉娃子出去一趟。正好，当给吉娃子解解闷。” 红樱抱怨道：“主人偏心，每次都不让我们去。” 居琪笑道：“你去？你准备去人族的地界儿吓人去？” 红樱瞪了他一眼：“他们能看到我么？” “红儿，我们怎么出得了五羊岗啊……”周庭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幽幽地叹道。 “知道了，我也就说说，我们这些孤魂野鬼。”红樱悻悻地说道：“也就过过嘴瘾。” “红姐姐。”诗儿摇了摇红樱的手臂安慰着。 不远处的大吉听到居琪说的消息，果然高兴得又蹦又跳。巴林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少爷。”紫衣男子对溯溪拜了拜，看得出来，他们的衣衫似乎是同一种制式。 “东西送到了？”溯溪问道。 “送到了。”紫衣男子迟疑了一下：“似乎……” “怎么？红毛和那迟珞那边有异样？”溯溪一皱眉。 “按照少爷预期，他们先是怒了，很快发觉了不对。”紫衣男子说道。 “嗯。那红毛我不了解，就迟珞，这玩意儿肯定是糊弄不过的。”溯溪笑道。 “少爷为何明知骗不了他们，还要？”紫衣男子不解。 溯溪一笑：“越威，你想多了。这只是个威胁而已，告诉他们再往前，我就要她的命。” “原来如此。”越威说道：“只是……池鸸鹋那边倒是有一些变故。” “说说。”溯溪在游廊上坐了下来。 越威将日间见闻说给他听。 溯溪迟疑了一会儿：“没想到池鸸鹋在明月城还有认识的人。” 越威问道：“那还按计划行事么？” 溯溪点头：“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别理他。池鸸鹋不去，我们就逼着她去就是。” “明白了。”越威拱了拱手，转身走了。 半夜里，有人轻轻摇着我。我一睁眼就见着冷杉那诡异的绿色的脸，差点叫出来。 冷杉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怎么了？”我见他一脸警惕，也没敢大声说话。 “有人来了。”冷杉说道。 “干嘛的？”我不解。 冷杉冷笑道：“呵，不管是哪儿的。他们休想把你带走。” “是溯溪么？”我见窗外人影映在窗户上，看起来这地方已经被围起来了。 果然听见溯溪的声音：“鹋鹋，还躲着做什么？还不出来见你夫君？” 我扶了扶额头抱怨道：“这狗皮膏药……” 第63章 熟悉的气味 “再不出来，夫君可要罚你了。”溯溪的声音仍然带着笑意，我一点儿也没听出来这哪点儿好笑了。 冷杉挡在我面前安抚道：“别怕，他们碰不着你。” “死不要脸，阴魂不散。”我骂道。 “鹋鹋你抓紧我。”冷杉略一皱眉，抓着我的手就掠了出去。 一出屋子我才觉得傻眼儿了，屋子外面已经黑压压地围了几圈儿人，少说都有上百人，他们的衣着跟溯溪很像。 “妈呀，这是什么阵仗……就为了逮我一个？”我估摸着此时我的脸色跟冷杉有得一拼了。 “哟，夫人怎么半夜偷人哪？这位是谁？”溯溪似笑非笑地盯着我，若无其事地瞄了一眼我身边的冷杉：“夫人身边的靠山可是不断哪。” “你是狗皮膏药么？”我扶了扶额头嘟囔道：“你那姑姑都准我走了，你怎么还死皮赖脸地粘着。” 溯溪径自踱了几步，向旁边的人说道：“越威，你说说，我未过门的夫人私逃了，该怎么罚？” 越威垂首道：“随少爷怎么罚。” 溯溪笑道：“鹋鹋，过来，你给我乖乖认个错，我可以考虑饶了你。” “屁的夫人，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你！”我低声对冷杉说道：“咱们溜得掉么？” 冷杉一笑：“鹋鹋你真不认识他？” “真的，他自来熟非说要跟我成亲。”我一阵无奈。 “那就没关系了。”冷杉温和地握了我的手，我只觉得身边一阵绿色的光焰，他已经带我冲过了紫衣人的包围。他对我笑了笑，轻巧一跃，我们已经离开了庭院，从天上呼地飞跃过去的。 哎哟嘛，这个酸爽。 冷杉带着我在屋顶上轻跃，很快就甩开了溯溪一行。 我从他身后探出个头来瞅了瞅，这才舒了口气：“这些人要追我到什么时候啊……” 话音未落就见远远的几个紫衣人又追了上来。 “哎呀没完没了的。”我抱怨道，冷杉一拖我已经又奔了出去。 如此跑跑停停，冷杉拖着我一直奔到天亮，我只觉得我这把老骨头实在要散架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摆着手：“不跑了，不跑了，跑不动了……爱咋咋滴……” “看你脸红得。”冷杉笑道。 “脸红怎么啦？你还脸绿呢！”我瞪了他一眼。 “鹋鹋，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总是从东南方向过来？”冷杉忽然想到了什么。 “上下左右我都分不清楚了，别跟我扯东南西北了。”我没好气儿地说道，一边还喘着粗气。 “而且不远不近地跟着，刚有好几次，明明他们都能抓住我们，好像故意又放水了。我们不管怎么绕路，最后都是朝西北方向在走。”冷杉指着一处：“就像是，他们在赶着我们朝那个方向走。” “你意思是我们被耍了？”我拍着胸口说道。 冷杉没有回答，只是看向西北方向。 “那边儿到底有什么？”我不解。 晨雾中，那个方向一片迷蒙，我们已经跑到城郊，再远一些就很少房屋了。 冷杉看了一眼后面隐约追来的追兵，看向我：“鹋鹋，现在怕是退不回去了。去那边儿么？” “去啊。”我轻叹了口气：“这么大费周章地要我去那个方向，咱们就去看看究竟有啥。搞得神秘兮兮的。” 冷杉拍了拍我：“鹋鹋，你跟小时候一样，好奇心还是这么重。” “小时候？”我一愣，跟了上去：“小杉，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要不边走边跟我讲讲？” 冷杉看着我笑，又闭了嘴。 迟珞伏在屋顶上，看着一众紫衣人向同一个方向奔去，领头的那个人身手迅捷。迟珞认得他们的穿着，跟溯溪是一种制式的。 “哟，这么大张旗鼓地，看来鹋鹋已经跑脱了？”赤乌手一抄，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别高兴太早，出动了不少人，倒像是已经找到鹋鹋了。这是去抓人的。”迟珞眉头一皱：“跟去看看。” “呵，这么多人抓鹋鹋一个女娃子，还要不要点儿脸？”赤乌冷笑道。 紫衣人围住了一座小院子，随即溯溪也走了进去。 “不要脸的终于来了。”赤乌说道：“我怎么看着他这张脸这么生气呢？” “真是鹋鹋。”迟珞没有理会赤乌的抱怨，只是轻声说道。 就见小屋子里一个绿色的身影带着一女子轻跃了出来。迟珞正要下去帮忙，赤乌一把抓住了他。 “怎么了？”迟珞不解。 “鹋鹋暂时没事。你不想看看这溯溪这么大费周章的，究竟想干嘛么？”赤乌说道。 “我管他干嘛？”迟珞急道。 “不搞清楚，他三天两头来缠着鹋鹋，总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麻烦死了。”赤乌笑道：“鬼大爷，耐心点儿。我们都跟着的，怕什么？” 迟珞迟疑了一下。 赤乌继续说道：“哎，你看那个绿色的人，怕就是上次帮忙救绿娃子的人吧。看来身手不错，这一时半会儿的，他还护得住鹋鹋。” 迟珞点点头。两人随着紫衣人追赶，一众人在城中折腾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驱赶着池鸸鹋和那个浑身绿色的人向明月城西北角奔去了。 头痛。我甩了甩脑袋，怎么又开始不清醒了。我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的冷杉。冷杉略一皱眉：“怎么了？” “好像要犯病了……”我难受地扶了扶额头。 雨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有些凉。 雨水从树叶间滴落下来，清凉的，还有点微甜。我蜷在树上搭建的简陋木台上，从这个角度看树叶间的天空，感觉很不一样。 风吹过树叶，沙沙地作响。真好听。 我微微闭了眼，风吹过树叶的味道，一阵清新的气息。那气息就像，就像是……冷杉？ 我从莫名的画面中清醒过来。 “鹋鹋？”冷杉略有些担忧：“怎么忽然不舒服了？” “没事了，就开了个小差。”我勉强笑道：“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冷杉轻笑：“你想起什么了？” 我摇头：“只是气味。” 第64章 你该不会觉得你是人? 我的注意力很快被前方的迷雾吸引了，我们已经走到了城郊，在田野间行走了一段，前方那是一个牌坊，似乎有个小村庄。 雾气很浓，但还没到看不清路的程度。走近了再看这牌坊，其实只有一半立在那里，另一半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地方应该已经荒废了吧？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冷杉说道。“有啊。这不来了么？”我冲前方努了努嘴。 迷雾间，有三个人影慢慢近了。三个妇女拿着劳动工具，一面聊天一面结伴走出了村子。 打头的妇人裹了一条头巾，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哎？这么早就有生人来？” 旁边身着青灰色的布衣，料子很是破旧了，笑道：“你管人家呢？你出你的工，人家走人家的道。” 三人笑着经过了我们身边。 她们身上带着一种特别的气味，我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就是觉得那气味只要闻过，就会印象深刻。 说来奇怪，冷杉的绿色皮肤，似乎丝毫没有引起她们的兴趣。 “看我干嘛？”冷杉被我盯得一阵不自在，居然绿色的脸上微微红了一下。 “咦？你脸红了？”我笑道。 “没，没有。”冷杉转向了一边。 “我只是奇怪，她们都没觉得你这长相……”我打量着冷杉。 冷杉的脸似乎更红了：“我怎么了？长得很丑么？” “没有，只是跟大家不一样吧。”我努力寻找措辞，却发现其实很难。 “不一样？”冷杉一愣：“跟谁不一样？跟人族么？” 我点头。 冷杉的表情有些诧异：“为什么要以人族为基准？人族对于妖或者灵体来说，不是也长得很奇怪么？就是在人界，人对于别的动物来说，更是完全不一样啊？” 我一愣，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凭什么要以人族的标准去评价他呢？况且这么评价人家，相当的不礼貌。 “对，对不起啊。”我一时有些尴尬：“是我说错了。” “没什么对不起的啊。”冷杉一笑：“你不也跟人族不一样么？” “我？”这次换我惊讶了。才被鬼大爷和溯溪忽悠说我已经死了，这才澄清了，稍微松口气，这怎么冷杉又来了？ 冷杉笑道：“鹋鹋也不是人啊。”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诧异。 “我还不是人？！”我的脸色从惨白几乎要直接变成阴恻恻的绿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冷杉不解，随即他才反应过来：“你该不会一直觉得你是人族？” “我不是人吗？！”我死瞪着他，心底一片哇凉哇凉，生怕他又说出我已经死了一类的话来。 “我说错什么了？”冷杉被我的反应惊得一愣一愣的。 “你跟我说说，我到底是什么？”我几乎是哀求道。 “鹋鹋，你跟我一样是异灵啊？你怎么了？怎么连这个都记不起来了么？”冷杉的眼神有些怜悯。 “异灵是什么？鬼吗？”我咽了咽口水，心道完了完了，看来我还是死了。 冷杉摇头：“怎么说呢，异灵其实是一种统称，是一种特殊的灵体。每个异灵的异能不同，属性形态也有些不同。” “那我算是死的还是活的？”我不解。 冷杉捂嘴笑道：“你这活生生地站在这儿跟我说话呢，你说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哦，哦。”我吁了口气，嘟囔道：“意思是我虽然是个怪物，总算还是活的……” “鹋鹋……你不是怪物。”冷杉皱了眉，抓住了我的肩膀。 “可不对啊，我明明在现实世界里活着，我怎么能是灵体？周围人会看不出来？”我抬头看向冷杉，还是没想通。 “鹋鹋，我刚刚说了，异灵的异能不同，会有不同的形态。对你来说，你的形态本来就是半灵体。既可以是实体，也可以是灵体。”冷杉说道：“这没什么问题，你在人堆里，他们不会觉得你有异样，你在灵体中间，你对他们来说也是实实在在的。” “难怪了。”我想起鬼大爷和五羊岗的那些灵体，对我来说，他们跟实体无异。而他们也觉得我跟他们没什么区别。原来如此。 冷杉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你居然在纠结这种事情？” 我点头，拼命点头。 冷杉一阵苦笑。 这么一边聊着，我们已经走进了村子。我的右眼又是一阵幽蓝色的光闪烁起来。 冷杉瞧了我一眼：“这些年，你这眼睛，你竟然没觉得异样？” “又变蓝了是吗？”我想起在迟珞的石屋子里，第一次看到这眼睛这种状态，吓得我差点没尿裤子，如今居然觉得很平静地接受了。 所以人，大概人都是会适应环境的动物。 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话不要说得太死，不然打脸打得啪啪的。 我根本控制不了这鬼目。 眼前幽蓝色的光焰越来越炽烈，又开始头痛起来。我身体上的符印显现出来。 那东西让我更加难受，直疼得我在地上打滚。 “鹋鹋！”冷杉一阵难过，他用了一个很奇怪的术法，一种诡异的绿色光映照在我的身体上，我才稍微舒坦了一些。 “你怎么会用这东西压制幽焰？这会要你的命。”冷杉怜悯地说：“我会想办法给你去掉的。” “但是那幽焰也会不受控制。”我无力地瘫在他腿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早的村子里，来往的行人不多，我一直窝了很久嫩是没站起来。 “这姑娘怎么了？”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子。 冷杉摇头：“无事，老毛病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这外面冷，进屋去把。”那人说道。 “没事儿，我已经好了。”我勉强坐起来。 “别逞强，看你那脸色。”冷杉斥道。 “走吧，去歇歇。”女子笑道。 这年轻女子叫木禾，家里还有个姐姐，这会儿不在。 我像个半残废一样靠在床上就起不来了，心里郁闷无比。想那溯溪，费那么大的神把我驱赶到这个村子来，可也没想过我一进村就废在这儿了吧。 果然是废材。 冷杉安静地守着我，并没有怨言。 我无奈地笑道：“后悔了不？我这个愿望可是坑死你了。” 第65章 他耳朵上的东西 赤乌死拉着迟珞，气得迟珞几乎要跟赤乌动刀子。 赤乌啧了一声：“你忘了我们为啥跟着？溯溪有所图，肯定派人跟着，你这一出去，不前功尽弃了么？” “鹋鹋她都那样了！”迟珞怒道。 赤乌一笑：“你是担心鹋鹋有事儿，还是担心她旁边那个绿人儿？” “你！”迟珞皱了眉。 “好了。”赤乌拍了拍迟珞：“她没那么弱。” “你信得过这个绿人儿么？”迟珞幽幽地说道。 赤乌挠了挠头：“谁知道。” 我一觉醒来，居然已经都天黑了。冷杉靠在床头睡着了。 我刚一抬头，就见一把匕首抵在了我脖子上。尼玛又是管制刀具…… 随即我看清楚了她的脸，是木禾。 看来这儿果然是为我准备的。 木禾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我跟她走。 我瞄了一眼还在睡着的冷杉，他似乎没有动静，我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我立刻明白了，配合地随木禾走出了屋子，一直向村子深处走去。 “你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木禾笑道：“少爷要你替他去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问。 “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为什么要帮他取？偷别人东西么？”我没好气儿地说道。 “你！”木禾似乎有些恼怒，手中匕首一送：“去不去？” “不去。”我干脆地答道。 “你不去我就！”木禾威胁道。 “你就要我的命？那更好啊，你自己去得了。”我不觉好笑，一扭头没理她，心道反正有人撑腰，你还能咋地。 木禾一怒，一巴掌呼了过来，见要挨揍了我赶忙躲开。 木禾的手果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那是一只绿色的手。 “呵，我就说你有问题。”冷杉扔开木禾的手。 “我们走吧。”我冲冷杉说道。 “慢着。”这个声音一出来，我就明白麻烦又来了。该死的狗皮膏药又来了。 溯溪站在不远处，一众紫衣人押着两个“人”。 我转过头，就看到红樱和诗儿的脸，两人都呆呆地盯着地面，一看就是被什么迷魂术一类的懵住了。这家伙，又来这一招。 “你？！”我一阵咬牙切齿：“有你这样的吗？” 溯溪脸上仍然带着笑：“鹋鹋，你把他耳朵上的那个东西取下来给我，我就放了她们。” “谁耳朵？”我皱了眉不耐烦地问道。 “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溯溪笑道：“赶紧去吧。我耐性不太好，就等你三天。” “一手交货，一手交人。”他冷冷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红樱和诗儿。 溯溪一脸温和的笑，嘱咐道：“别死了。” 我恨恨地说道：“你想多了，你不死，我一定留着命。” “那就好。夫人快去快回吧。”溯溪说道：“我在木禾家等着你。” 阴暗处，两个人影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可恶！”迟珞的手中翠漪剑已然出鞘。翠蓝色的光焰刚刚燃炽起来，一只手空手抓住了那剑刃：“等等。” 赤乌一抬头：“哎？” 那人笑道：“这事儿你们先别搅和，听我说完。” 迟珞看着他的手，竟然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心里不觉一惊，翠漪入了鞘。他看着那人赤红的眼瞳，那眼神不同于赤乌的吊儿郎当，却莫名地有一种威严感。 跟着溯溪走了不久，我们就停了下来。 我的面前是一个修整得干净整齐的宅子，并不是那种看起来高大上的山庄，但能看得出来有人在精心打理着。 溯溪努了努嘴：“就那儿了。把宅子主人耳朵上的东西取下来给我，然后我们再履行一个手续，确保你把它交到我手上。咱们就两清。我漂漂亮亮地送你们回去。” “这里面会遇到什么？”我不解：“你为什么不能自己进去？” 溯溪耸了耸肩。 “行行行，我就去给你趟这个雷。”我死盯着他：“为什么是我？” 溯溪并没有准备回答我。 “你给的信息越多，我越有机会拿着东西。”我皱了眉。 溯溪一笑：“这里面有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没人进去过。不过，我能确定，只有你能碰到那个东西。” “这又是为什么？”我继续追问。 溯溪没吭声。 “好好。”我看向冷杉：“看样子危险不小。你走吧。” “不走。”冷杉摇头。 “你没看到溯溪那阵仗，这里面要真是没什么，他们那么多人自己就去了。你快走吧。”我急道。 冷杉抓着我的手，我的头嗡了一下，一些零碎的画面涌了进来。我看不清楚那些是什么，只觉得很温暖。 “你偏心。”赤乌抱怨道：“你不让我和迟珞帮她，为什么又准那绿人儿陪着她？” 他身边的人笑道：“他倒是个意外。” “她会有危险么？”迟珞皱了皱眉。 那人迟疑了一下，手一抄点点头：“按她现在这么废，进去怕是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那你还让她进去？”迟珞急道。 “无妨。”那人不觉好笑：“我们这么几个人看着她的，你还担心什么？” 迟珞看向那个人，他有一双赤红的眼睛，跟赤乌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你真的是在帮她么？”迟珞幽幽地说道。 那人叹道：“她这眼睛，如果不能自己控制，凭你们几个，能护着她多久？” 迟珞想起了亲眼看见被幽焰毁成了渣的石屋子，连同他设置的特殊灵力屏障一起。 “哎，溯溪那一帮人看着太讨打了，不然趁这会儿我去揍他们一顿。”赤乌一阵摩拳擦掌，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 赤瞳人瞪了他一眼，赤乌笑了一半，竟然没敢再说下去。 “你们认识？”迟珞疑道。 “这不废话么？”赤乌讪笑道。 这个无名的宅子，我感觉不到任何阴森的气息，反而，布置得简单而温馨。 没有危险的气息，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鬼气森森。这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院子，跟这村子里其他宅子比起来，顶多就是布置得更精巧一些。 院子里的花架下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翻着手中的书，他长得相当魁梧，却戴着一副小巧的眼镜，神情温和而平静。 他见我们进来，抬头温柔一笑：“有客人来。你们找谁？” 第66章 大虎二虎三虎四虎! 那个高大的人取下眼镜，站起来，笑问：“你们找谁？” 我怯兮兮地问了句：“您就是这儿的主人么？” 那人摇头：“我叫蔚蓝，是这儿的管家。有什么事么？” “什么事儿，老蔚你脑壳进水了？”一个大嗓门粗暴地吼道，随即就见着一个一身腱子肉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他头一昂：“这外面堆了那么些人，你还问什么事儿？” “灵虎，你别吓唬客人啊。”蔚蓝笑道。 “大虎二虎三虎四虎！”灵虎眼一瞪厉声喝道：“快出来，开饭了！” 我一愣：“啥，啥？” 未等我吐槽出来，四只一人高的大虎已经蹦了出来，围着我们转圈圈儿，他们的眼神儿里有种浓浓的……食欲…… 我腿都要软了，幸亏冷杉一把扶住了我。 “灵虎……”蔚蓝尴尬地扶了扶额头：“你这是做什么？” “老蔚啊，你瞅瞅，我这四个儿子可是威风吧？”灵虎一脸自豪，伸手就拍了拍蔚蓝的胸口：“让你娶个老婆，好好儿生几个儿子才是正儿八经得，你就在这儿整天不务正业，一直打着光棍儿。” 一只虎凑近了些，张嘴就冲我咆哮了一声，我甚至感觉到他的口水喷了我一脸。 我顾不得那口水，只吓得一个屁墩儿跌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不好吃……” 我面如土色地向蔚蓝求救：“这个蔚先生，我们这么丁点儿肉，都不够大虎虎塞牙缝儿的，就别……吃我们了。” 领头的虎头一昂，又嗷嗷叫了两声，只轻蔑地用余光瞄了我一眼。 “啧，大虎啊，饱肯定是饱不了的，你就当个点心嘛。”灵虎抬了抬下巴对那领头的虎说道。 领头的虎绕着我转了一圈儿，那嫌弃的小眼神儿看得我一阵心惊胆战。他看了一圈儿，尾巴一甩，走了。 “你还嫌肉太瘦？”灵虎一愣，斥道：“嘿，你什么时候这么挑食了？” 二虎三虎懒洋洋地绕了半圈儿，呜呜了两声也走开了。 还好，似乎都没瞧上我的肉。 我刚刚舒了一口气就觉得背后一热，四虎的头竟然蹭了上来，他轻轻蹭了蹭，抬头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还冲我妩媚地眨巴眨巴眼睛，那神情跟那死鸵鸟一个模样！ 我一身鸡皮疙瘩就要掉一地，四虎竟然嗲嗲地啊呜啊呜叫唤了两声，活脱脱一只大猫。 灵虎的脸都要绿了，蔚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别闹了，你家四个小子都看出来他们不是坏人。” 灵虎瞪了我一眼，对四虎斥道：“蹭什么蹭！回来！” 四虎念念不舍地挪了过去，灵虎一巴掌呼他头上就骂：“你怎么叫的？真出息了你！怎么教你的，你是虎，虎！不是小猫崽子！” “喵呜~”四虎委屈巴巴地低了头，规规矩矩地趴在灵虎身边。 “别见怪。”蔚蓝已经端了两杯茶出来：“我们这儿很少有客人来，小崽子们难得见着生人，都高兴得很。” “这是高兴么……”我轻声嘟囔道。 “你们究竟来做什么？”蔚蓝把茶递给我们，温言问道。 我看了一眼冷杉，简要讲了之前的事。 “所以，你想要我家主人的弦月鬼羽？”蔚蓝扶了扶下巴。 “那个东西叫弦月鬼羽么？”我轻叹了口气：“我朋友在外面那帮人手上，只好冒昧找您家主人借借。” “等救了人，我们一定想办法把东西夺回来。”冷杉补充道。 我赶紧附和点头。 “老蔚，这还不是要来找麻烦的？竟然敢打主人的主意？”灵虎没好气儿地说道。 蔚蓝摇摇头：“鹋鹋，你根本不知道那个东西给了外面那个人会有什么后果吧？” 我茫然地摇头。 “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让你来取？”蔚蓝继续问道。 我茫然地点头。 蔚蓝笑了笑：“鱼老板什么都没告诉你吗？” 我点头，随即反应过来不对：“蔚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鱼老板？” “嗯？”灵虎一愣：“这丫头是鱼老板的人？” 蔚蓝苦笑：“鹋鹋是鱼老板的代掌柜。昨日鱼老板来信了，说鹋鹋这两日会来。” “啊？”灵虎一脸尴尬：“我刚刚……” 蔚蓝笑道：“你还让你那几个崽儿吓唬人家，拦都拦不住。” “额。”灵虎一脸涨得通红：“那个，对不住啊，原来是自己人。” 我笑了笑：“误会嘛。” “大虎二虎三虎四虎！快来，给鹋鹋道歉！”灵虎扯开了嗓门叫道。 四虎不等他说完，已经嗷呜一声蹭了上来。他呜呜地叫了几声，大爪子居然趴在我腿上就不走了。巴巴地盯着我，一副谁还不是一只小猫咪的表情。 一只大老虎趴在我腿上撒娇……哎哟嘛，虽然他看起来没有恶意，但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我敢动么？我好感动。 好在大虎二虎三虎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只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温和地嗷嗷了两声就算完事儿了。 “那个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大老虎趴在我身上，我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着一边向蔚蓝问道。 “弦月鬼羽是主人家族的标志。”蔚蓝说道：“那些人若是拿到，会有很大的麻烦。而且……” “而且什么？” 蔚蓝顿了顿：“而且主人现在若是离了弦月鬼羽，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这么危险……那为什么非要我来取呢？”我不解。 “因为只有主人家族的人，才能碰那个东西。”蔚蓝笑道。 “家族？你的意思是这个宅子的主人，还是我家的？”我一惊。 蔚蓝点头：“是的，鱼老板大概是想等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吧。” “也就是溯溪让我拿走这东西，我家人就会死。”我皱了眉。 “而且，他们用弦月鬼羽做的事，会相当麻烦。”蔚蓝叹道：“这样，你还要取吗？” 我哑口无言。我能说什么呢？ “嗨，这有什么为难的。外头那几个，我杀出去把人救回来就是。”灵虎说着又要叫他四个儿子，蔚蓝拉住了他。 “怎么了？就凭他们，难不成还怕他们？”灵虎奇道。 “我想去看看这宅子的主人。”我看着蔚蓝：“我想知道我家族的人是怎样的。” 第67章 大半截入土 “你要去看主人？”蔚蓝一惊。 “方便吗？”我问道：“有些事我完全记不起来，既然是我家人，我想也许见着他，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蔚蓝迟疑了一下。 “让她去吧。”一个声音说道，他放下了斗篷的帽子，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红发，一个白发飘飘。 “赤乌？迟珞？”我一惊：“你们也来了？” “那是，我一直跟着你呢。”赤乌笑道：“对你好吧？” “一直跟着？现在才冒出来？”我一阵无名火冒出来：“你看我笑话呢？！” “别闹别闹，说正事儿呢。”赤乌用他那表情丰富的眼神，指了指他身边的人。 这个人跟赤乌一样有一双赤红的眼睛，身形高大，他看起来比赤乌大一些，倒是一时辨不出实际年龄，只是看着我，一脸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想去看他吗？” 我点头。 他笑：“有危险你也要去吗？” 我点头。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祝你好运，活着出来。” 我顿了半秒，脸色一变：“这，这么严重？” 他耸了耸肩。 “那我不去了……”我开始打退堂鼓。 他已经转身：“哦，对了。外面那个什么溪劫持的那两个人，是骗你的。他会一种异术，变换人的模样。” “啊？”我一惊：“那两个不是红樱和诗儿？” 他点头：“你这也太好忽悠了，都不验验货就敢付账。” 我愣在原地，赤乌已经笑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傻了吧？傻了吧？” “所以你不用替他去取弦月鬼羽。”这个人笑起来竟然很好看，他那张英气十足的脸，天生有种让人信任的感觉：“而且外面那堆人，有我们在，根本不是威胁。” 我垂了头，怎么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烫。 “你进去的唯一好处是，你有可能对你这只眼睛了解更多。”他说道：“运气好的话，也许你能记起一部分事情。” “鹋鹋，你要真是好奇里面那位，我跟你一起吧。”赤乌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行。”赤瞳人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定：“鹋鹋，你要去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谁也帮不了你。” 我迟疑了。为了可能了解的真相，愿意去冒险么？ 我终于还是摇摇头：“我不去了。” 他似乎有些惊讶：“你确定？” “嗯。”我笑道：“我是个怂货，真相我是好奇，不过我不想去冒险。不值得。” 赤乌一拍大腿，笑得哈哈的：“二怂二怂的，这才是我认识的鹋鹋嘛。” 我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呵，你真的跟她不太一样。”他脸上有些复杂的神情。 “既然劫持红樱和诗儿都是骗我的把戏，那这事儿就算皆大欢喜了，就酱紫吧。”我笑道：“我们回客栈。” 赤乌一手框着我的肩膀，凑近我耳边：“对嘛，这才是我的鹋鹋。想那么多做什么，活在现在就好了。” “鹋鹋，如果你可能伤害到你周围的人呢？”赤瞳人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幽焰。” “那个东西，桃夭不是已经给我封印了么？我这一身都是那符来着？”我不解。 “如果你不能控制，有一天可能会威胁到你身边人的性命呢？”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来。 “你别这样。”赤乌拦在我面前：“鹋鹋不会……” “不会？你这鬼样子是怎么弄的？”他冷冷说道。 我的心里一沉。 鬼样子，我看到的那个鬼一样的赤乌，是真的么？并不是我眼花了？这么听起来是跟我有关？ 赤乌抓着我的手就走：“别听他们胡说。我们回去。” 赤乌的表现让我心里更多怀疑了。我没动。 “鹋鹋！”赤乌急道。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我看了一眼迟珞：“确实把鬼大爷的屋毁成了渣。” “鹋鹋，那没有关系的。”迟珞说道。 自从他的封印伤了我之后，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怪怪的。我仍然能感觉到他的关心，但他似乎刻意地在跟我保持着距离。那是一种十分别扭的感觉，既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 即使看到赤乌跟我走得很近，他的脸上也没有之前那种酸溜溜，反而是一种很落寞的感觉。他苍白的脸上露出那种神情的时候，竟然看得我一阵心酸。 “你们不能这样对鹋鹋。”一直没有说话的冷杉打断了我的思绪：“那符印会要她的命，你们不知道么？” “怎么会？”迟珞一惊：“那个桃夭已经调整过。” “会。”赤红眼瞳的人说道。 “真，真的？”赤乌一惊：“不是以前她都用这种符印？” “她是她，鹋鹋是鹋鹋。”他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逼着鹋鹋控制自己的能力。否则……” “不可能，她现在没有异常啊？”迟珞不解。 “是没有异常，只是在慢慢耗竭她的生命力而已。她现在正是生命力旺盛的时候，怎么会表现出异常？最多少活个四五十年而已。”冷杉幽幽地说道。 我一惊，四五十年……那我已经半截入土了？不对，大半截。 “这？”赤乌看向赤瞳的人。 赤瞳人点头。 赤乌抓着我的手松了。 我叹了口气。 “没事儿，没事儿。也别太紧张，那里面我和老蔚也进去过几次，只要身手稍微过得去，也不至于出不来。”灵虎一拍我的后背。 他的力气实在太大，这一拍拍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没把我拍到墙对面去。 灵虎一惊：“你……一点儿功夫都不会？” 我茫然地点头。 “额，无事……术法，用术法也挺好的。”灵虎干笑了几声。 我巴巴地盯着他。 “你……该不会术法也不会？”灵虎尴尬地问道。 我继续点头。 赤瞳人瞪了一眼赤乌，赤乌背过了头去，做了个求饶的动作。 我看了一眼赤乌，笑道：“我不去了。以后再找机会。” “鹋鹋最好了。”赤乌眨巴着他妩媚的眼睛，过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熊抱。 我越过他的身体瞄了一眼迟珞，他装作没看到，竟然转向了一边。 “我们明天就回客栈，好不好？”我拍了拍赤乌的后背笑道。 他点头。 迟珞看了我一眼，却是一脸忧心忡忡。看来他果然明白我在想什么。 “蔚蓝，我们这堆人，今天在你这儿蹭饭了。”赤瞳人笑道。 “大人说笑了。”蔚蓝温和道。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大虎二虎三虎四虎！”灵虎一嗓子吼了起来。 第68章 废材池鸸鹋 天色已经暗了，我走向后院。我知道，他在等着我。 “你决定了？”赤瞳人的眼神里有些怜悯。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莫名觉得有信任感是有的。 “你那什么眼神儿？好像我回不来了一样。”我笑道，却觉得鼻子一酸。 “尽力，别太勉强。”他拍了拍我。 我摇摇头：“里面究竟有什么？吃人的怪物？说得那么神秘，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怪物从来就不可怕。”他笑了笑。 一只翠蓝色的剑递到了我面前，我一抬头：“鬼大爷？” 迟珞勉强笑了笑：“鹋鹋，你其实真的不用勉强。带上翠漪剑。” 赤瞳人一笑：“这里头还真用不上。” 我推开了他的剑笑道：“嗨，我又不是为了你们，我只是怕我死太早了。” 我提起了赤瞳人准备的风灯，从那个黑黢黢的入口走了进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迟珞，他也看着我，我的心中竟然陡然生出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来，不觉有些苦涩。 池鸸鹋啊池鸸鹋，你怂了这么多年，怕考试怕被骂怕拖后腿，什么时候竟然这么怕因为“犯病”伤到身边的人？ 我提起风灯，前面的路有些黑，黑得深不见底。 赤瞳人瞄了一眼树后面：“人都进去了，还躲什么？” 赤乌幽幽地走了出来：“死丫头，骗人都不会。”他咬了咬嘴唇，鼻子有点酸。 赤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可不是你，鹋鹋也不是她。”赤乌自嘲地笑道，转身就向院子外面走去。 “你去哪儿？”赤瞳人略一皱眉。 “我心情不好，去抽人。”赤乌眼睛一瞪没好气儿地说道。 风灯的光亮只能找到有限的距离，身后的光亮却渐渐离我越来越远。终于只剩下我手中这一点光亮了。安静得只听得到我自己的脚步声。 怕么？ 一个人走，怕么？ 借着微弱的光，我机械地向前走。 前面是哪儿？我会找到那个神秘兮兮的家人吗？ 还要走多久？会遇到什么麻烦？我能不能到达？又能不能回去？ 我的脑袋里忽然塞满了各种片段，仿佛许久没有想起过的陈年旧事，都在这一段路上，莫名涌现了出来。 我停了下来。 我的面前还是那条又长又黑的楼梯，看不到尽头，我甚至有种错觉，我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这是一条不知道尽头的路，仿佛通往地底一样。 “鹋鹋，走，跟我回客栈。”赤乌大大咧咧地笑着，他手一搭我肩上，仿佛就在身后。 我一回头，没有人。 “别去，下面危险。”迟珞的声音里满是担心。 我向前紧走了几步，仍然没有人。 我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一些人声，那些声音嘈杂难听，我紧皱着眉，心里一阵浮躁袭来。 “池鸸鹋，就是前面那个人，哎，听说性子古怪得很。” “是么，我也听说了，她不怎么跟人打交道。” “我偷偷跟你说啊，她是走关系来的。哪像我们这些人，都得靠自已。” “她好胆小啊，那天拿刀手都在抖。” “是嘛，那还学这个干嘛。” “连论文都发不出去，太差了。” “怎么都还不毕业，脑子有问题吗？” “是嘛，看起来就傻乎乎的，哈哈哈哈。” 他们在笑，笑得哈哈的。 轻蔑的，幸灾乐祸的，事不关己的，冷淡的，还有莫名高兴的。 我这奇怪的眼睛，都看到了。 “都是假的，那些声音都是假的。”我捂了耳朵，无力地蹲了下来，不断地告诫自己。 我的前面，是漆黑一片，我的身后，仍然漆黑一片。不知道出口在哪儿，入口也早就不见。 我慌张地站在黑暗里，只有手中这盏风灯。 向前走？还是退回去？ 半晌，我只能无奈地捡起了灯。 我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似乎有一整天，或者更久。我的面前仍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肚子咕咕叫唤着，喉咙也干涩起来。 我的右眼又开始不对劲了，这次不仅仅是声音，还有一些琐碎的画面。 “二班那个池鸸鹋，嗯，就是那个每学期都在住院来着，不知道什么病。” “好像每次都请假请很久。” “反正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老师？老师没意见啊，谁让她成绩好来着？” “差不多都在前几名吧。” “她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的。身体不好吧。” “哎，鹋鹋，我们玩儿呢，你……你别来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别运动了。” “这次参观名额给了池鸸鹋，她没去。” “为啥？好多人想去。” “还能为啥。” 女孩儿站在角落里，呆呆地看着那些人，鼻子有些酸。 我甩了甩头，尽量不让自己陷入那些片段里。 白色的床单，手背的淤青。 呵呵。 今天是离开学校第十几天了？没关系。 女孩儿拿出算盘，自己练习，从1加到100，再从5050开始做减法。 我扶了扶额头，画面在飞快地转换着。 女孩儿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她站在s中学门口，很高兴。 画面终于消散了。 累。走不动了。 我放下风灯，坐了下来。 我尽力了。大概我走不到尽头了吧。 就停在这儿没什么不好的。那些我不想面对的东西，都离我远去了。 我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翘。 说好的怪物呢？怎么还不出来，吃了我。 我靠在阶梯上。 废材池鸸鹋，就是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吧？我不怕死。我怕活着。 赤乌出现在溯溪面前的时候，溯溪着实吓了一跳。待他想要逃，他才发觉根本是不可能的。 赤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一拳将他砸翻在地上。 “越威！”溯溪叫道，他随即就见到越威的身体狠狠向他砸了过去。 赤乌笑道：“怎么，正儿八经地打架，你就怕了？欺负鹋鹋的时候，怎么没手软？” 赤乌刚要拎起溯溪，却见迟珞已经一拳将溯溪砸飞了出去。 “嗯？鬼大爷，你来做什么？”赤乌略一皱眉。 “我心情不好，想抽人。”迟珞冷冷地说道。 第69章 坑死我不偿命 我在嘈杂的人声和混乱的画面里走走停停，我已经完全不知道我究竟走了有多久。 一天？一周？一个月？甚至更久？ 我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遇到怪物，然后英勇地被吃掉。 也没有遇到别的危险。 只有一条黑暗而平静的楼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找不到走过的路，也看不到前方的尽头。 我一个人，和赤瞳人给我的风灯。 我想，我可能会死在这永无尽头的楼梯上吧。 当然也可能，在这个特殊的时空里，我甚至，没有机会死。 一直走到我终于彻底平静了，不抱任何希望。我一抬头，前方有光。 真的有光。 “鹋鹋，你来了。”说话的是那个赤瞳人。 “你？”我心里有许多疑问，但终于没有问出下半截话来。 “你已经到了。”赤瞳人笑道，他看向前面的大厅里：“他就在前面。” 宽敞的大厅里，那个人安静地躺在一丛紫色的结晶里。这里很明亮，发光的是那种紫色的结晶。 他的脸在淡紫色的光线里显得很柔和，即使“睡着了”看起来也是个很温柔的人。他的一头灰色短发下面，耳朵上挂着一只弯弯的羽毛装饰的耳饰。他的手边放着一把武士刀。 “那个耳饰就是弦月鬼羽是么？”我问。 赤瞳人点点头。 我看着那个人的脸：“他是谁？” 赤瞳人只是笑了笑：“他是你的亲人。” “那还是不告诉我？”我苦笑。 半晌，我再次问道：“你让我进来，就是让我走楼梯么？说得那么吓人。” 赤瞳人仍然只是笑。 “我没觉得想起来什么特别的事情，也没有觉得能控制我的眼睛了。你玩儿我么？”我问道。 赤瞳人转身走了。 “等等！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有些恼怒了。 赤瞳人回头笑道：“我的事已经完成了。” “什么完成了？你们不能说人话吗？”我几乎是吼道。 赤瞳人径自走进了黑暗的楼道里，他的声音在阴影里幽幽地传来：“我就是确定一下，不管你面对什么，你也不愿意伤害他们。” 我一愣。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么？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就是为了确定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到底做过什么，让他们这样忌惮？那个莫名其妙的幽焰么？ 我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减少过半分，但赤瞳人走了。 我回头看向结晶里的那个男人，既然是我家族的人，如果我会出魂术，是不是可以通过接触他的物件，看到一些事情？也许这段时间以来，我没弄明白的事情，会有一些眉目？ 我满怀信心地把手放在了他手上，等待那幽蓝色的光焰冒出来。我等，等，等，等了又等…… 我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红眼大叔啥意思？说好的来了就能控制这眼睛？说好的能让我想起一些事儿呢？不带这么玩儿我的，简直比鬼大爷和死鸟还过分。” 我真特么傻子白痴二百五。 叹了口气，我查看起这间“屋子”。我不知道这里算不算是屋子，这里面遍布了一种紫色的结晶，很像是我们那里称为紫水晶的东西。我伸出手摸了摸，硬硬的，透明而有光泽。我不是做地质的，也跟研究岩石的专业相去甚远，分不出来这是什么。 躺在这里的这个男人倒是很奇怪。他有呼吸，有心跳，脉搏正常，虽然没有别的仪器可以检测，他看起来跟植物人完全不同，反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看来他的身份我只能等待“时机合适”的时候，去找鱼老板求证了。再留在这里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我看向那个黑乎乎的走道入口，心里一阵无奈。想着要从那无比漫长的楼梯再爬上去，我心里就一阵纠结。想想我池鸸鹋从来都是体育不及格的货色…… 但我很快发现一个更加郁闷的现实：红眼大叔走的时候似乎把风灯带走了。那是我唯一的光源。 “尼玛这是坑我，妥妥儿的坑死我不偿命……”我一阵头疼，想在这空间里寻找照明的方法。 然而，现实总是出乎意料地残酷无情。这里除了那种诡异的紫水晶，还有躺在那儿的那个人以外，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方法。 那么，敲一块儿这种晶石？我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些石头上。半小时以后，我放弃了。这东西的硬度根本不是我凭手能够掰得下来的。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 “这么黑，要怎么出去？就这么摸黑了走楼梯，得摔个满头包……”我挠了挠后脑勺，眼光落在他身边的那把剑上。 “这个世界的人都带着神兵利器的，没准儿这个东西也是个削铁如泥的宝物呢？”我又来了精神。 我对那人拜了拜：“对不住，对不住！既然是一个家族的人，那池鸸鹋这里有难，借用借用您的宝物，想必您不会生气吧？” 认真拜完，我拿起了那把武士刀，一边看那刀身上的纹理，一边嘴里嘟囔着：“您这不吭声儿我就当您没有意见了啊。” 武士刀比我想象的轻巧，看得出来虽然有段时间没有人用过，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灰尘，那刀刃仍然是寒光犀利。 虽然没用过这么长的刀，劈柴总还是看到过的。我捡了个角落里的紫色结晶，做出一个雄赳赳的表情，对准了一刀劈过去。那紫色结晶真的被劈出了一小块，蹦了出去，在地上弹了几次落了地。 我赶忙捡起来，这一看，心又凉了半截。不知为何，紫色晶石离开了地面的部分，只略微闪烁了几次，就像没了电的灯泡一样，灭了。 “完了完了，我不得困死在这儿？”我的希望再一次幻灭，不由得一阵哀嚎：“不然去摸黑走夜路？” “你走不走夜路，把东西还我。”一个好听的声音说道。这声音很近，似乎就在身后。 我一愣，缓缓转过头。 一双金色的眼瞳温和地看着我：“他们也真是，什么人都让进来。”他柔和的脸上，嘴角微微一翘，形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是谁？” 第70章 我爬，还不行么? 我看着他淡金色的眼瞳，不由得呆了，还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就像是……我想想，大概可以描述为没有城市灯光干扰的时候，山里头天幕上宁静的繁星一样。 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抬了抬下巴，手一伸：“哎？刀还我。你还想拿到什么时候？” “哦，哦。”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刚刚急着找点灯的东西，就借来用了。我跟你说了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我估摸着那声音已经低得我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点灯？”他倒没再纠结这个，只是接过武士刀，温和一笑继续问道：“点灯做什么？” 他一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实在是很好看。我在心里不由得暗叹。那张脸没有迟珞的棱角分明，也不如桃夭的美貌，但就是让人觉得很舒服，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一缕春风一样。 我怯兮兮地指了指通向外面的楼梯：“外面太黑了，看不见。” 他笑着将那武士刀还入刀鞘，那一刹那，我忽然觉得右眼的幽蓝色光焰一闪而过。我不自主地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仍然看着我，脸上却是一种认真的神情。 他走近了，盯着我的眼睛看。实在是看得太仔细了，我不禁一阵脸红。废材池鸸鹋，这可是第一次有小哥哥凑这么近，这么仔细看我好么。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钟，我一脸涨得通红，赶紧退了两步：“看，看什么？”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们让你进来。”他忽然释然般地笑了：“你叫什么？” “池鸸鹋。”我仍然有些脸颊发烫。 “嗯，名字有点怪。怎么有点害羞啊？”他径自身手就捏了一把我的脸：“长得好像……嗯，瘦了点儿。” 什么意思啊啊啊？！我赶紧躲开，揉了揉被捏痛的脸。他一伸手似乎还想搭我肩上，眼神却是忽然落到他自己手上，略微皱了皱眉：“没时间了么？” 我看见他的身体似乎比刚才变得透明了一些，那种状态跟鬼大爷有些相似。我迟疑道：“你是人是鬼？” “你看出来了么？”他好看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随即说道：“没时间了，别纠结这个。鹋鹋，是么？你出去以后跟他们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一脸茫然：“他们是哪们？” 他的身体似乎又透明了一些，他没有再回答我，伸手就揉了揉我的头发：“要乖乖的哦。” “不是，你究竟是我谁？他们说你是我亲人。”我瞪大了眼睛：“你们能不能说清楚？别都玩儿我呀？” 他只是笑，身形就像雾气一样，在我面前缓缓消散了。我伸手去抓，只是抓了个空。 我急道：“我怎么出去啊？外面黑咕隆咚的，我哪儿去找灯？！” 他的身形已经完全消散了，空气中，他的声音隐约有些笑意：“你这眼睛，还怕黑么。” “啥？”我还想问，眼前只有那条黑洞洞的楼梯入口。 我回头看向这个“房间”，紫色的结晶里，那个人还安静地躺着，就像刚刚那一幕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一样。他的身体并没有动，似乎一直这么躺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有一丝微弱的笑意。 好吧，我看着那黑洞洞的楼梯，咂了咂嘴。 我重新走入了黑暗的楼梯里，回去的路，得向上爬。说到爬，我已经想好了，既然没有灯火可用，实在不行，老娘我就用爬的。爬总能爬到了。 爬怎么了？反正，我池鸸鹋就是怂，总比磕磕绊绊的好。这么想着，我顿时觉得我的胆儿肥了很多。 楼梯上，我手脚并用，就这么爬到身后淡紫色的光线完全看不到了。我咽了咽口水，准备接受接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是，并没有黑暗。 我清楚地看得到楼梯的位置。我站了起来。此刻如果我能看到我自己的表情，估计那个惊讶，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仅仅是楼梯，离开了灯光之后，我看见楼梯两侧还有很多光亮。那是一种淡红色的小花，我蹲下凑近了些看，金色的花蕊清晰可见。在有光的时候，反而什么都没有见到。 我试探着从楼梯上走下去，视线所及都是成片的花海，漫无边际。我一抬头，又是一阵惊讶。这黑洞洞的“天空”里有许多幽蓝色的星星点点，那些光点汇成一条长长的星河，在缓缓地流淌着。 “哈，没了光这么漂亮？”我惊讶得不行：“难怪说不需要灯。” 淡红色的花丛中，有一点绿色尤为显眼。我走近了看，那是一串像玉石手链一类的东西。我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就捡了起来。 回到楼梯的位置，接下来的路就是爬楼梯而已。我一路看着楼梯两旁的花田，一路就走了回去。等我走出那长长的通道时，正午的太阳正高高挂在天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原本以为死鸟和鬼大爷会夹道欢迎我的胜利回归，至少死鸟也会给我一个大大的熊抱，结果一出门，却是一坨熟悉的绿毛冲着我的胸口就是死命地一撞，撞得我屎都要出来了。并且，他极为熟练地挂在我脖子上就不撒手了。 他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泪都往我身上蹭，一脸委屈巴巴，居然抽泣得都忘了吐舌头。 “绿娃子？”我好不容易把他从脖子上拉下来：“你怎么来了？” “主人让来找你，没想到你真的在这儿。”巴林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这里等我的居然没有别人，竟然是有段时间不见的绿娃子和巴林。 “那个红眼呢？其他人呢？”我觉得一脸茫然。 巴林却是一头雾水的表情，我再仔细一看，后背一阵发凉。这根本不是我来的时候蔚蓝那个院子，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地方是一个颇为别致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树，看树下掉落的叶子，应该是银杏。这个季节，枝叶还光秃秃的。树下有几张看起来柔软舒服的躺椅，几张小几上还有茶水糕点。 周围一圈是木质结构的两层小楼，看起来很像那种仿古城镇上的客栈一类的建筑。我出来的地方则是这小木楼的地下室。 我莫名奇妙地看向巴林：“这是哪儿？” “鱼家客栈。”巴林面无表情地答道。 第71章 科斯普勒?汉服? “鱼家客栈？！”我惊得目瞪口呆。环顾四周，这个地方确实不是我来过的那个鱼家客栈。 “鱼家客栈还有几家？”我试图寻找合适的解释，巴林却一盆冷水泼醒了我：“只有这一家。” “那桃夭呢？萝茵呢？”我一头雾水，一把将挂在我脖子上的绿娃子扯下来：“就是那两个做饭特别好吃的小哥哥小姐姐，你也见过的？” 绿娃子点头吐着舌头：“他们不在这儿啊。” “这里是鱼家客栈？那我之前待的那家呢？”我一脸茫然地再次看向巴林。 巴林似乎没理解：“不是这里？” 我不觉咽了咽唾沫：“走，去看看店家。” 我在客栈里里外外找遍了，竟然除了巴林，绿娃子和我，没有别人在了。 “巴林你来的时候没遇着人么？”我不解。 巴林摇头，指了指门板。 这家客栈的是老式的木楼结构，门厅也是这样的设计，所以大门并不是我们平日里熟悉的那种，而是由若干块木门板拼接的。每次打开需要把门板卸下来，关门时候再装上。这在许多古镇上的老旧建筑，都很常见。 我注意到斜靠在墙边的门板上贴了一张告示，那字是钢笔写的，简体中文，我认得。 我的眼神落在那字体上的时候，我的心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那是一个我非常熟悉的笔迹：本月有事外出，住店请进。如无接待人员，请联系池鸸鹋，电话：xxxxxxxxxxx。落款是，池唐。 “这？”我只觉得那一刻肾上腺素飙升，血流就冲着脑子往上涌，一阵头晕目眩。 池唐，是我的四叔。失踪了整整3年的亲人。 我脑袋里的第一个念头是，四叔的失踪难道是因为跟我一样，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个世界，然后他很不凑巧地找不到回去的办法了？ 随即我意识到了不对。因为“电话”。 尼玛这个看起来像是某个古代的世界，也有电话么？既然是失踪的四叔，又为什么在这里留下我的电话呢？ 我指着那张告示问巴林：“你来的时候没有人，那你怎么进来的？” 巴林指了指门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把门卸了。” 我盯了他数秒钟，终于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这操作，我竟然无法反驳。 店里的食物资源充足新鲜，怎么看都像是店家才离开不久。这家客栈其实只有一个小院子，二层的木楼一共也就十几个房间的样子。我逛了一圈儿，没有什么发现，顺手扶了扶这小楼的木头柱子，硬硬的有点凉。 不对，我看向那柱子，表面凹凸不平，带着很自然的木纹，涂料也确实高度仿真，初一看起来确实是木头，但这手感…… 这是水泥。 我的心头忽然升起一个让我莫名惊慌的念头，我蹬蹬蹬就跑了出去。客栈的确是座落在一条古建筑街上，我看着周围店里的人，他们似乎不住地瞄着我身上古怪的穿着，眼里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来，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隔壁老池新招的小工？”我听闻背后有人小声问道：“怎么穿那么奇怪？” “嗨，你不知道，现在年轻人流行这个呢，叫什么科斯普勒……”旁边人说着。 “人家这明明就是汉服好么？”另一个年轻的声音笑道：“好多店里的工作服都是这样的，人家池叔脑子灵活着呢。” 我这一身不明不白的古装行头，没敢在街上再多呆，刚要返身回店里，就见绿娃子又要从门里扑过来，我赶忙一把将他摁进了门里，大叫道：“别出来！” 绿娃子被我突然一声大叫怔懵了，呆呆地看着我。 我走进门厅，对巴林说道：“劳烦帮我把门关上吧，咱们这店今天不开张。” 巴林一手就拎起了木门板来。 我心里其实已经非常清楚了。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我的现实世界。我进来的时候，清楚地看到旁边的十字路口上，经过了几辆车。 既然是我熟悉的世界，巴林这长相也就算了，顶多被人认为是长得异常魁梧。但绿娃子这舌头一吐，非得被拖上解剖台剖个一清二楚不可。 “巴林你们是怎么来的？”既然是四叔的店，又让我照看着，我自然就拿出了主人家的姿态，从厨房摸了几样现成的吃的过来，招待巴林和绿娃子。 巴林摇头：“主人送我们来的。昨天晚上。” “直接送你们到店门口了？”我已经把桌子摆好了：“来，吃点东西。” 巴林点头。 午后，蔚蓝在庭院里，翻开了一本书。灵虎脸色阴沉：“鹋鹋不见了。” 蔚蓝一愣：“不见了？” 灵虎点头：“我刚刚进去找了，她不在。” “怎么会？”蔚蓝不解，已经从舒服的姿势站了起来：“那里面一来一回就那么点儿大，她能去哪儿？” 灵虎摇头：“我已经让大虎二虎三虎四虎去找过了，没有。这会儿赤乌和迟珞也坐不住了。” 冷杉坐在院子的另一角，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并没有插话，脸色也看不到焦急的神色，只是淡淡地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小雏菊。 正说着，赤乌和迟珞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赤乌叹了口气：“死丫头，跑哪儿去了？不就是一个楼梯么，都能走丢？” 迟珞冷冷说道：“还不是你们作出来的。非要试探她的本心。” “哎，这会儿说这个有用么？”赤乌一脸无奈，看向蔚蓝：“哎，他走啦？” 蔚蓝点头：“他有事，先走了。” “我们几个人，都把里头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人……”赤乌迟疑了一会儿：“鹋鹋会不会又犯病了？” 迟珞一皱眉：“你是说她回去了？” 赤乌耸耸肩：“谁知道呢？你也知道她这毛病她自己控制不了，也许被那黑黢黢的通道一刺激就……” “犯病？”灵虎一头雾水，看向蔚蓝。 蔚蓝轻笑没有解释。 冷杉幽幽地站起来：“鹋鹋不在这儿，我这就走了。”他没有理会几人，径自就向院外走去。 第72章 四叔的院子 这个东边的小城里，夜幕比以往降临得更早。巴林在隔壁房间哄着绿娃子睡着了。那个房间像是专门给绿娃子准备的一样，居然有一张绿娃子最喜欢的摇摇床。 我也找到了我的房间。为什么我能辨别出哪个房间是四叔留给我的呢？原因很简单，这个房间里有四叔留给我的一封信，和我的手机。 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我的手机了。我捡起手机，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封信却有点麻烦。因为里面只有一张空白的信笺纸。 我左右翻看了好几次，把信封里里外外都检查遍了，除了信封上的“池鸸鹋收”是四叔的字迹，再也找不着一个字，甚至一个标记。 干净得让我有些尴尬。 经过下午跟左邻右舍有的没的瞎扯淡，我知道这个地方确实是现实世界。只是，这个城市离我家乡有上千公里的路程。 邻里们说，大概两年以前，四叔来这里买下了这个小楼，开了这家鱼家客栈。因为不是在风景名胜区，客栈生意一直不好不坏地拖着。四叔倒是不像靠这客栈生计，似乎并不以为意。有生意就接着，没生意就闲着，乐得逍遥。 这次莫名到这个地界儿，虽然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回去，总算还是在现实世界，即使离家远，好歹我也能先在四叔这里赖着，吃住不愁。 洗过澡，我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浑身一阵舒爽，翻出四叔留下的那白板，准备再琢磨琢磨。 刚一放下信笺，我的眼前就是一张绿色的脸，吓得我差点没叫出来。 “冷，冷杉？”我这被他一吓，起来得太快，后脑勺重重撞在床头，疼得我直咧嘴。 “鹋鹋，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的。”冷杉一脸尴尬：“见你看得太认真，就没敲门打扰你。” “没事儿……你怎么在这儿？”我揉了揉后脑勺，一边问道。 冷杉温和笑道：“这是我家啊。” “你家？”我不觉一惊：“这不是四叔家么？” 冷杉笑言：“池先生是我家主人。” “你认识我四叔？”我不解。 冷杉点头。 我想起之前偶然碰到冷杉的手，看到的那些记忆的碎片，总觉得有些片段非常熟悉，却总是差什么东西连接不起来。 “池先生很久没回来，我正愁我这模样怎么经营客栈呢。”冷杉说道：“正好，你回来了。” “这两年四叔一直在这家客栈吗？为什么不回家？”我皱了皱眉，喃喃说道。 冷杉拍了拍我：“别想了，早些休息。等主人回来了，你自己问他不好么？” 我点点头：“他什么时候回来？” 冷杉迟疑了一下：“这可说不准。有时候一两天就回来，有时候一走就是几个月。” “几个月？”我眼睛都大了。这已经回现实世界了，虽然跟我家不是同一个城市，我的时间线已经恢复正常了，我估摸着我要几天不回去上班，他们得去派出所报失踪…… 冷杉笑了笑：“好梦。我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就是。” “外面守着？”我瞄了一眼门外，心里不觉暗想，这走廊还能住人么？ “嗯，院子里，银杏后面的那棵树。”冷杉解释道。 “树？”我向外面望了一眼，果然，在银杏树后面还有一棵树，因为这个季节都是光秃秃的，乍一看我都当成银杏了，这会儿仔细看来，那树干树枝的形态跟银杏是完全不同的。那是一棵杉树。 “你……是树妖？”我试探地问道。 “妖？”冷杉的表情似乎有些好笑：“我是树灵。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跟你一样，都是异灵。” 冷场了半晌，冷杉转身要出去，我结结巴巴地说道：“外面冷。这儿房间这么多，要不你自己挑一间住？” 冷杉的脸上露出有些诧异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习不习惯睡床……就那么一说啊。”我尴尬地干笑了几声。 冷杉一笑：“好啊。我不是不习惯，只是从没有人邀请我啊。既然鹋鹋想，我就在你隔壁吧。” 我赶紧点点头。 在这个陌生的小城里，我的隔壁一边住着巴林和绿娃子，另一间住着冷杉，不知为何，这一晚睡得特别的踏实。 第二天清早，我是被胸口压着重物的噩梦惊醒的。然后我惊恐地看见绿娃子趴在我身上，哈喇子都流我脸上了。 这娃子似乎比以前重了一些。 我勉强把还熟睡的绿娃子抱到一边，琢磨着下楼去弄点吃的，毕竟这院子里如今有好几个人要吃喝。 走到餐厅，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连牛奶都热腾腾地摆好。 我一愣，随即看着穿着围裙的冷杉和巴林刚从厨房出来。 正常型号的围裙对于巴林来说显然太小了，长度只到他腰间，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儿来。 巴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冷杉圆场道：“鹋鹋，你快别笑话巴林了。” “你们都自己认识啦？”我不客气地坐到了餐桌前。 “冷杉救过绿娃子，是朋友。”巴林的话仍然简明扼要。 我笑了笑，拿起一张卷饼，刚要塞嘴里，就见一口尖牙冲着那饼就咬了上去。绿娃子叼着那卷饼就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绿娃子……你不能自己拿着吃么？”我无奈地抱怨道，只好放弃了那张卷饼。 冷杉笑了笑，指了指我面前的碗，他已经夹了另一块儿给我。 这冷杉，除了一脸绿色有些吓人，还真是个温柔的人……我夹起了卷饼来。 “小杉，你是不是可以在不同的世界自由穿行？”我一边吃一边问道。 冷杉愣了愣，点点头。 “那就太好了。”我停下筷子，摸出那杉树叶子来：“我要麻烦你两件事。” 冷杉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跟鸟人和鬼大爷他们传个信儿，还有，我要回家……”我恳切地盯着冷杉的眼睛。 第73章 虎头人 冷杉推开我的手只是摇头：“我的叶子，你再这样轻贱我可要生气了。” “闭眼。”他伸手轻轻遮了遮我的眼睛，只片刻，待我再睁开时，我已经回家了。 我兴奋得一阵赞叹：“这术法不得了！” 冷杉见我迫不及待地扑进沙发上一堆柔软的靠垫里，不觉嘴角微扬。 我回头对他招呼道：“快来坐，歇会儿。你要吃什么？冰箱里囤了不少存货。” 冷杉摇摇头，指了指外面的太阳：“我不需要吃东西。” “哦，你会光合作用是么？”我忙起身来，去倒了杯水递给他：“水总要喝的？” 冷杉笑着接过来杯子：“水是要喝，不过，我好像还没用杯子喝过水。” 我瞅着他绿色的脸有点惋惜：“可惜不能带你出去走走。” “无事，我习惯了。”冷杉并不在意。他只喝了一杯水，就站起身来：“我去跟你朋友报信去了。鹋鹋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点头：“嗨，我这一个人在这儿活了几十年了。就辛苦你了。” 冷杉离开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瞄了一眼日历，果然还是我离开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也就是说，除开在现实世界四叔的店里待的时间，我在鸟人他们的世界里无论待多久，在这里的时间线都是不会变的那么。至少目前看来，我在那边待多久回来，虽然时间上有时有一些差别，似乎都在同一天。 就像是在这世界的某处，我可以有另一个人生一样。 这是早上的7点左右，我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今天周一…… 因为疫情的缘故，部分人是在家里工作的，再加之大家对公共交通仍然是心存忌惮的，即使公交车上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空气消毒机的声音嗡嗡地鸣叫着，坐在电脑前，今天并没有往常忙。我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初春时间，阴晴不定，今天显然有些阴冷。 回到我的世界了。我仍然要面对那些我不想去考虑的事情。 不管在另一个世界里我遇到什么，能做什么，在这里，这就是现实。实实在在的现实。 同年的同学，接二连三地被派往w市支援，一批又一批。有个爱美的女同学剃了平头，她在朋友圈里调侃说这发型，一丑得丑三年。众人纷纷回复一直都很美。 因为每一批人，工作一段以后，都需要一段时间隔离。所以实际上需要的医疗资源是远远大于平时的医疗系统所承载的负荷的。更何况是是如此大的突发公卫事件。 所谓逆行，是有代价的。但职责所在，只是这个职业本身的性质所决定。这就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职业而已，不需要再过多去宣扬，拒绝无理咒骂，也不需要捧杀。 他们还在继续工作着，因为他们，我们可以安静地待在自己家乡。等到暖和一些，都会越来越好吧。 就这么过了好多天。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就像之前那些经历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说来，我也偶尔会想起他们，那个世界的那些人，但就凭我自己，完全没可能自行回到那个世界，我也就不再去想。至于四叔，失踪三年，又忽然在遥远的一千多公里以外出现，这中间一定有些原因他没有讲。但他本人一直没出现，我也没敢跟家里人讲，唯有静静地等着。 这天，我拎着垃圾袋下楼。我不知道我是哪根筋不对了，忽然想起翻了翻几乎没动过的信箱。 真有两封信。其中一封是四叔的笔迹，另一封是打印的封面。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先拆开了四叔那封。一张干净的白纸信笺。 “四叔这是玩儿我么？又是白纸。”我忍不住抱怨道。 另一封信是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印的封面上只用白纸打印了“池鸸鹋收”几个字贴上去，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地址邮编，没有戳，没有电话，没有任何信息，那么封信是怎么寄的呢？谁塞进去的？ 我拆开信封，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人。这人看起来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中等身材，十分大众脸，混在人堆里头怕是就找不到那种。我仔细翻看了信封，没有别的东西了。 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好先收着，回去研究研究再说。 我刚把钥匙塞进钥匙孔，就觉隐约有些不对。屋里有说话的声音。 是我老娘么？这隔着防盗门还能听到的声音，怕不是我老娘能发出来的。我皱了皱眉。 我正想伏在门上，听清楚一些。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我不自觉就转了转门钥匙，门嘎吱一声开了。 我的脸正贴在门上，差点没摔个狗吃屎。等我站定了，再看向我屋里，并没有人。 我吁了口气，听错了吧。谁让我一天疑神疑鬼，神经紧张来着。 关好门，我拿着两封信，一边看一边朝书房走准备再琢磨琢磨。我的眼神从照片落到了走廊地板的一双脚上，随即我的头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一抬头，脸都要青了，拔腿就跑，正要叫出声儿来，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 他只轻轻一拎，直接把我整个人都给拎了起来，提溜着我就放在了沙发上。他的脸上有些不耐烦：“叫什么。” 我巴巴地看着这个“人”，他身材高大强壮，一身腱子肉，原本应该是个身材不错的人，却是……长了一张老虎的脸…… 我咽了咽口水，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个，你你你谁啊？” 未等他开口，另一个虎面人身的人从厨房走了出来，身材几乎跟眼前这个一模一样，他对着我甜甜地一笑，声音竟然嗲嗲的：“鹋鹋，这么快就忘记我们了？我是四虎虎啊。嗷呜～” 面前这个虎面人扶了扶额头骂道：“老四！你能不能别叫那么恶心！” 四虎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委屈巴巴。 “那你是……大虎？”我怯怯地问那虎面人。 第74章 三封信 “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大虎了？我是二虎，二虎！”二虎有些恼怒，他说话声音很大，如同咆哮一般。 “好好，二虎，二虎！”我赶紧挪开了些，心道怪不得隔着防盗门都能听到你这大嗓门。 还好，还好，是熟人，快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一边问道：“你们来找我有事儿吗？” “老四！”二虎扭头呼唤四虎虎，四虎虎刚刚被吼得一阵委屈，此刻头一撇，就没理睬他。 二虎走到四虎面前，从他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模样的东西，拿到我面前：“你为什么寄这个东西给我们？” “我寄的？”我一惊，接过那信封。这是一个牛皮纸信封，用白色打印纸打印了“蔚蓝收”三个字，寄件人落款是“池鸸鹋”。 我不由得眉头一皱：“我没寄过这个，而且这地址都没有，哪个邮局能送得到？” 不对，就是有地址，邮局也不可能送到另一个世界。 “蔚叔也这么说的。他让把这个交给你瞅瞅。”二虎说着坐了下来。 四虎似乎还在生气，一头扎进厨房就没出来。我也顾不得他了，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大概七八岁的小女孩儿，扎着两个羊角辫，一脸开心地对着镜头笑。 “又是一张照片，什么意思呢？”我喃喃说道。 门铃适时地响了。 “这个点儿，谁会来？”我皱了皱眉，示意二虎先去书房避避，二虎会意地转身进屋，顺便拎上了四虎虎。 我从猫眼上看向外面，这一看，差点把我郁闷哭。鸵鸟正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朝那猫眼瞅着。它一点儿也没觉得此时此刻出现在公寓楼里是一件多么违和的事。 我赶紧打开门，一把将他拖了进来。左右看看，幸好没有邻居在。 “你怎么来的？”我眼睛都大了，赤乌却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向那沙发上一躺，抱怨道：“累死我了。” 二虎四虎见是一只古怪的鸵鸟，都走了出来。 “这是只鸟妖么？”二虎手一抄，好奇地打量起赤乌来。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啦？”赤乌笑道，冲他就眨巴眨巴眼睛：“这才见过的不是？” 二虎从头到脚打量了他几遍，终于反应过来：“哦，是你？那个红毛儿？” “什么红毛，我有名字的。”赤乌抱怨道，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没有再花时间绕弯子，直奔主题：“鹋鹋，这封信是你寄的么？” 他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封信，放在茶几上。我看了一眼，那牛皮纸信封跟之前那两个一模一样，上面的收件人是赤乌，寄件人是，我。 我摇头：“不是我寄的，我也收到一封一样的。里面是不是有张照片？” 赤乌点头。 我取出那张照片，这张仍然是一张人物照，照片上是一个瘦瘦的青年人，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站在一所学校的大门口。 “收到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桃夭他们不放心，让我来找你问问。”赤乌说道。 “冷杉……都跟你们说了？”我低声问道。 赤乌点头。 “只有你来呢……”我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问了：“鬼大爷没来么？” 赤乌苦笑，没有吭声。 我知道，自从上次受伤以后，迟珞心里一直有些疙瘩，在他的心里总觉得是因为他，我才受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状况。 赤乌站起来，抖了抖羽毛：“我有点累了，你先琢磨着，我去你书房睡会儿。”他说完径自就进了屋。 一夜无话。 二虎四虎在客厅窝了一晚，一早就回去了。他们说需要帮助可以再去找他们，我谢过了。 下班时候，赤乌窝在书房里仍然没有动静，我敲了敲书房的门，没有人应。这赤乌该不会睡了一整天吧？我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赤乌瘫在床上，面朝着墙，果然没起来。 我走近了，轻轻推了推他：“喂，死鸟？睡差不多起来了啊。” 他仍然对着墙没有动。 我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赤乌每次在现实世界都是以鸵鸟的形象，昨天来的时候也是，但现在……他是一个人…… 这究竟怎么回事呢？我迟疑了一下，又推了推他。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呜呜地似乎说了啥，听不清楚， 我伸手再去掰他的肩膀，感觉到他在默默地跟我较着劲儿，就是不转过来。我真有点生气了，一把扯开了他的枕头，这一看，我差点笑岔了气来。 “别笑！”赤乌一脸涨得通红：“谁让你看的？” 从背面看，赤乌的身体确实是人的身体，从正面看，人脸倒是人脸，眼睛也没问题，就是有一张鸵鸟的喙…… “你这究竟怎么回事儿？”我拼命忍住笑。 赤乌一脸抓狂：“我就想试着变回人样儿，这鸟样子不方便不是？结果……” “结果你术法没学好是不是？”我笑道。 赤乌气得哇哇直叫，我伸手就去捂他的嘴。我的手碰到他的喙时，奇迹出现了，他的喙被幽蓝色的光包裹着，只片刻就变回了嘴…… 我被这忽然的变故吓得赶紧一退，赤乌却是一脸惊讶。随即他揉着自己正常的脸笑出声儿来：“鹋鹋！我好了！” 他扑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熊抱，差点没把我勒背过去。 我的脸隔着他的衣衫贴着他的胸膛，跟迟珞不同，赤乌的身体暖暖的。 那个片刻，我把脸埋在他怀里忽然不想离开。 是我的问题，在现实世界里蠢材的我，总想着在另一个世界有我活下来的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有认可我的朋友，有他。 我想起迟珞的那个石屋子，冰冷的他，在某个时刻，我看着他在厨房里忙活，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温馨的片段。 我并不在意他是阿飘。可他，我吁了口气。 赤乌似乎觉察到我的走神，松开了手：“怎么了？” 我看着他好看的脸：“没什么。” “哎，怎么鬼大爷不在，你就丢了魂儿似的。”赤乌酸溜溜地说道。 我没有接话，直接坐到了书桌前。我闷闷地转过头看向窗子外面，一张绿色的脸浮现出来。 第75章 585个人 要不是我最近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我有理由相信，我的声音非得让楼下的保安破门而入不可。 绿色的人穿过窗子直接进了屋子，他温和一笑：“鹋鹋，又见面了。” “小杉？”我起身给他倒水。 “不用了。”他制止道：“我还有些事情，过来找你是因为这个。” 他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来。看这格式，又是用我的名字寄的吧。 “这已经是第四封了。”我无奈地接过信封，果然，这里面还是一张人物的照片，这次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我叹了口气。 冷杉摇头：“不知道。” “会不会是上次那个溯溪？他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难道就坑我？”我怀疑道。 “这谁知道啊。”赤乌仔细翻看着。 “鹋鹋，我可能得回去了。凤儿陪你吧。”冷杉笑道。随即我们就看见一个黄色的小脑袋从他口袋里钻了出来，那两块儿招眼的腮红，正是许久没见的凤儿。 “啾啾啾！”凤儿扑腾到我手上，昂头叫道。 “哎？真的？”赤乌一脸诧异看向冷杉：“你们之前认识？” 冷杉笑道：“自然。凤儿可是池先生养大的。” “四叔养的？”这下轮到我惊讶了。 “不然他怎么会一直跟着你。”冷杉笑道。 “四叔早就知道我在那个世界了？”我喃喃说道。 “那么不多说了，鹋鹋需要帮助就让凤儿来找我。”冷杉说完，他的身形在眼前越来越透明了。 “啾叽～”凤儿开心地扑腾着蹭过来。 赤乌一脸嫌弃地用两个手指把他拎开了：“哎，管你谁养的，不准耍流氓，知道么？” 凤儿一脸不屑地扭过了头。 “这些信啥意思呢？”我砸了砸嘴：“如果只是寄一些莫名其妙的照片来，我不理就完了。以我的名义跟我认识的人寄照片，这究竟几个意思呢？” 赤乌不知为何看着窗外发呆，竟没有听到我说话。这次过来，不知为何，他也魂不守舍的。 我说了第三遍，他才反应过来：“哦，嗯？” 凤儿扑腾过去就去啄他的脸，他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凤儿一个没躲过，被他的巴掌拍到地上，摔得扑腾了半天才翻过来。 我赶紧去看凤儿，他委屈地“啾啾”了几声，怨恨地盯了赤乌两眼。 “对，对不起啊……”赤乌这才回过神来，不觉有些尴尬：“我没注意。” 我去楼下超市准备屯点吃的，毕竟现在家里有两个人，另一位还是个大胃王吃货。 “池鸸鹋？是吗？”保安大哥问道。 我点头。他把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子递给我：“你的信。” 我有些怀疑地接过纸箱子，差点给那箱子沉到地上去：“信？”好在一双手麻溜儿地接过了箱子，我摸了摸额头上的汗，一边说道：“谢了。” “谢什么？”那声音说道。 我一抬头就对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吓得我一个激灵：“赤乌？你下来做什么？” 赤乌耸耸肩：“怎么了？我现在是人。” 我赶紧把他拉到一边，推着他就往楼梯走去。我听见保安大哥果然喃喃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头发染得跟火鸡似的……” “哎哎哎，那个叫什么电梯的，在那边儿呢？”赤乌不解。 “电梯，电梯个屁，你这副样子要低调，低调懂不懂！”我叫道，一巴掌呼他头上：“别出来吓人！” 客厅里，赤乌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这个纸箱实在是很困扰我们。满满一箱的信件，没有寄件人，没有地址，只有白纸打印的收件人，池鸸鹋。 我们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信一一拆开来，每封信里都是一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是不同的陌生人。赤乌拆得手都痛了，直叫唤：“这谁这么无聊，寄这么多照片给你。实在要寄，还不如打个包，还这么分开，也不嫌麻烦。” 我们把照片整理完，已经过了半夜。这箱子里一共有581封信，也就是581张不同人物的照片，再加上之前4张，一共是585个人，其中234个女性，351个男性，年龄段从几岁的小孩儿到白发苍苍的老人。照片背景更是五花八门，从学校门口到工厂车间，从旅行留影到毕业照片，实在归不了类来。 “寄这个东西给我有什么意思呢？我要是不理，不收件，他又能怎么样？”我实在难以理解寄信人的初衷。 赤乌并没有多的发现，既然已经深夜，我们随便讨论了几句，就各自睡觉。 窝在温暖的床铺里，不知怎么的，我又想起了迟珞来，他跟赤乌一起来的时候，每次非得闹个鸡飞狗跳才收场，每每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好笑。他是我接触的第一只阿飘，虽然一言不合就把我冻成冰坨坨，现在却莫名地……想念。 在乱七八糟的念头里，我就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窗子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阵风吹过，枝叶摇曳的沙沙沙的声音，我隐约觉得有一阵凉凉的风吹在脸上。朦胧间睁了睁眼，似乎门前有一团幽蓝色的东西。 “迟珞？”我猛地坐起来，屋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外的雨声。 大概是听到我的声音，赤乌已经站在了门前。 我略有些尴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没，没事儿，睡吧。” 赤乌点点头，回了书房。 我重新拉上被子，却再也睡不着。 第76章 会说话的猫 我一点儿睡意都没有，就这么睁着眼睛，等待天亮。一想到早上还要早起，我这一整天又要顶着大大的黑眼圈东游西荡，我的心里忧桑就逆流成一条长长的河流。 书房里似乎有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耗子偷吃东西的声音。深夜里，一点小动静都会显得尤为明显。 书房是赤乌睡觉的地方，我估摸着就算有耗子，这家伙也不会被吓哭吧？也就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那细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声音稍大一些，像是一种纸袋子在摩擦的声音。 赤乌这家伙起夜尿尿？那也不会在房间尿吧…… 我摇摇头，对我这样荒唐的想法有些好笑，随即我想起了鬼大爷在我阳台上生火的事。 我再也睡不住了，一屁股坐了起来，裹上了外套。 书房的门没有关，声音是从书桌上传来的，赤乌躺在临窗的床上，背对着我，没有动静。 借着外面街上透进来的光线，我隐约见到书桌上有个小小的黑影，在翻动着什么。 那个位置，放的是白天收到的那些信件。这个影子的大小，更像是……猫狗一类的样子。 反正鸟人在不是？我大着胆子，一把拍开了顶灯。 桌子上的那个影子愣了愣，随即一闪身就朝窗户跳去。赤乌身体一拦挡住了窗户，我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反应，趁着这档口，顺手就关了房门。 那东西见无处可逃，又回到了书桌上。 我们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只猫。一只脸和爪爪都黑黑的，俗称挖煤猫的暹罗猫。 暹罗猫吁了口气，开口说了话：“我不跑了，别担心。” 猫咪开口说话了。 但此时，我淡定无比。 既然鸵鸟可以说话，猫咪为什么不可以？ “行。说说，你是谁？在找什么？”赤乌问道。 猫咪冲那堆照片看了一眼：“我叫小仙儿，来当然是找照片了。”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照片？这些照片又是干嘛的？”我不解。 猫咪脸上露出了比我还不能理解的神情：“池先生通知我们说，他已经把现实世界里伪装成人的妖族都找出来了，他说他把照片寄存在他侄女这里。” “伪装成人的妖？”我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池先生是指池唐么？” 小仙儿点头。 “啾……”凤儿大概是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扑腾过来，他的眼神一扫到小仙儿时，立马化成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啾！！！” 赤乌一把将他拽了下来，不耐烦道：“有点出息！我们还在这儿呢，怕什么？” 凤儿颤颤悠悠地一头扎进赤乌的口袋，就不出来了。 “所以池先生让我们来这里找亲人的消息。”小仙儿说道：“我有个表姐，一年以前来的这里，之后就没了音讯，家里人跟着急，让我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赤乌长吁了口气，看向我。 我耸了耸肩：“看来是四叔给我布置的活儿。但为什么他还要把照片寄给你们呢？” 第77章 小仙儿的表姐 小仙儿表示不明白。 “既然四叔让你们来，白天来就好了。这半夜三更的……”我扶了扶额头，没太明白妖的想法。 “白天？”小仙儿一惊：“白天可是睡觉的时间。” 哦，对，猫是夜行动物。 “那你也可以敲门进来？不用翻窗吧？”我抬了抬下巴，冲窗户努了努嘴。 “窗户不能进来吗？”小仙儿一脸不解。 好吧……我错了。猫对门这个东西没有概念。 “仙儿你先找着，我去歇会儿。”我打了个哈欠，跟赤乌挥了挥手。赤乌示意他看着，让我赶紧回去睡觉。 凤儿惊咋咋地叫唤了一身，扑腾到了我的身上，仿佛跟猫儿待在一个房间里，他浑身的羽毛都是倒竖着的。 我撸了撸凤儿的头，带他回了房间，关上房门。这次，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清早，我见着赤乌脸上顶着的两个大大的熊猫眼时，着实吓了我一跳。 “你……昨晚没睡？”我盯着他的黑眼圈。 赤乌一脸疲惫：“别提了！你造昨晚上有多少妖来过么？” “多少？”我倒是后半夜睡得不错，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这样看来，多亏了赤乌挡着。我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心不在焉地问道。 赤乌抱怨道：“5只猫，2只蝙蝠，1只人！每个来都翻了大半天，困得我……你这四叔也太坑人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等会儿……猫和蝙蝠我能理解，夜行动物嘛，这一只人是怎么回事儿？”我停下了筷子。 赤乌耸耸肩：“就是一个已经化作人形的妖族。” “哦，哦。然后呢？”我继续往嘴里塞着包子。 “然后就没有了。”赤乌一脸茫然：“还有什么？” “没了？” “唔，他们找到了想找的人，把照片带走就走人了。”赤乌说道。 我扶了扶下巴：“我们是不是漏了什么？” “你说。”赤乌抱怨完，也开始吭哧吭哧地往嘴里塞包子。 “我们怎么确定他们是照片上人的朋友呢？万一对那些人不利怎么办？”我看向赤乌：“而且，他们把照片带走了，如果以后还有别的妖族要找同一张照片，有怎么办？” 赤乌挠了挠头：“是啊。” “所以还是不能让他们把照片带走，只能copy或者自行拍照。”我说道。 “科……什么？”赤乌没明白。 “copy，就是复制。”我解释道。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矫健地从窗户跳了进来，她的眼神有些慌乱：“赤哥哥，不好了，蕴儿姐姐不见了。” 赤乌皱了皱眉：“你昨晚上不就去找她了么？” 小仙儿急道：“我就是去找她啊，我找到她家，她家里进不去，我就在门外等着她今早出门。结果她就没有出来。” 我看了看时钟：“这才七点钟，大概人家还在睡觉呢？你那个蕴儿姐姐既然已经变成人了，她大概要工作吧？” 小仙儿摇头：“我又去窗户看了一遍，这次窗户已经开了，昨晚我确定过，一直都关着的。大门没有打开过，她大概是从窗户走了？” 第78章 贝蒂的咖啡馆 “赤哥哥……才认识就叫这么亲热。”我低声嘟囔道，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一丝不爽。 赤乌的手肘往我肩上一框，凑近我耳边：“怎么酸溜溜的？” “我这样子不方便去找表姐，麻烦你们帮帮忙去找找。”小仙儿说道。 “这……你表姐我又不认识，怎么找法？”我挠了挠头。 “仙儿，别着急。这活儿我接了。”赤乌笑道。 “你？”我刚想回头瞪他一眼，赤乌却一掌拍我背上，差点没给我心子拍出来。 “我等你们消息，晚些过来。”仙儿笑道，回头就从阳台跳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我瞪着赤乌：“成心找抽？” 赤乌却舒服地往沙发上一躺：“交给我就是，担心什么？对了，你今天不上班？” 我背心忽然一寒，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抓起包就跑了出去。 一忙又是一整天。等我回过神来，走出单位，已经又是将就六点了。每天都这么过着，混吃混喝混日子。 实验室离我工作的地方不远，就隔了一栋楼，中间有一个过道联通。那过道一般没有人走，除了内部人员有时候想抄近道，这个时间通常都下班了。 我无精打采地埋头走路，忽然发现面前有一双脚。一双穿着漂亮的粉色单鞋的女人的脚。 这个季节天气还偷着寒意，穿单鞋实在有些扎眼。我抬了头，面前是一个打扮颇为入时的女子。 我不认识，既然迎面遇上，笑了笑，准备继续走。那人却拦在了我面前。 “哎？”我抬头有些不解。 “池鸸鹋是吗？我找你。”女子笑道。 “是我。有什么事儿么？现在……”我取出手机看了一眼：“六点，已经下班有一阵了。如果有事明天上班再……” “是私事。”女子说道。 “私事？你是？”我打量着这张脸，在脑海里搜索着她的模样，她年龄看起来跟我相仿，眉目依稀有点印象，但就想不起来，难道是哪个许久没见的小时候玩伴儿？ “你别管我是谁。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有我的照片？”女子仍然笑吟吟的，但语调明显有些不满。 “照片？”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仙儿都找到我的住处了。”女子认真说道：“你知不知道，这得给我带来多少麻烦？” “你是那个……小仙儿的表姐？”我忽然想起来早上小仙儿的委托。 “她跟你说我是她表姐？”女子冷笑道。 我点头，越来越迷茫：“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真的不知道？”女子疑道。 我摇头。 大概是我的态度相当诚恳(也可能是因为我看起来实在太憨)，女子没有再跟我纠结给她惹的麻烦。她掏出一张名片给我：“看来你也是被蒙在鼓里，这里说话不方便，明日这个时候，来我店里聊聊吧。” 我接过了名片，这上面写着贝蒂的咖啡馆店长罗贝贝，接下来是一串地址，离我住的地方倒是不远。 我正想多问两句，一抬头，罗贝贝已经不见踪影了。 第79章 他们的眼神 5点29分，我掏出昨天那个女子给我的名片。心里有点迟疑，去么？ 我这个人，是天生不喜欢惹麻烦的，但这件事似乎是四叔委托给了我，虽然他没有出现，也没有明确说明。我在心里还是觉得，我有责任去弄清楚。 可这莫名出现的女子，到底是做什么的，贸然前去会不会有危险，让我心里又隐约有些不安。 带着这样的忐忑，我还是来到了贝蒂的咖啡馆门前。这是一个装修成北欧风格的小巧的咖啡馆。在一个住宅小区里，冷淡的风格丝毫不起眼。若不是熟客，怕是很少有人会专门来这里吧。 我推开了白色的木门，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出乎我的意料，这家店里人并不少，似乎已经满座。我的到来不知为什么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不少人停下了谈话，转头来盯着我。那眼神十分奇怪，就像是在市集里看到了突然出现的恐龙。 在这样的目光洗礼之中，我完全不敢东张西望。我见罗贝贝在吧台那里垂着头做着些什么，赶紧走了过去。 罗贝贝察觉到我，抬起头来：“来了？” 我点头：“你……想跟我说什么？” 罗贝贝笑道：“既然来了，来杯咖啡？你想喝什么？我请。” “不用了……”我仍然能感觉到背后的一片奇怪的目光，那些目光竟然似有温度一般，我的后背只觉得一阵灼热…… “贝贝，怎么能让你请？鹋鹋要拿铁，我也一样。”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他扭头冲我一笑：“加焦糖和榛果如何？” 我一抬头就见到那张熟悉的脸，火红的眼瞳一点都没有遮掩。这货怎么跟谁都自来熟。 “你怎么来了？”我白了他一眼。 罗贝贝倒是温婉一笑：“靠窗我留了位置，你们先坐。我忙完就过来。” 我们去找座位的时候，我奇怪地发现刚刚那些人那种古怪的眼神不见了。他们都回到了聊天吃甜点的状态上，似乎刚刚那一幕是我的错觉。 我忐忑地在沙发坐了下去，赤乌一把将我拉到身边。我横了他一眼：“干嘛？” 赤乌凑近我耳边笑道：“你没发现他们看你的眼神……” “眼神古古怪怪的。”我瞄了一眼四周，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哎。”赤乌拍了拍我肩膀：“你觉得他们的眼神像什么？” “像什么？”我对赤乌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有点不耐烦了：“快点说，有屁就放！” “别急啊。”赤乌笑道：“你觉得像不像饿久了突然看到肉的感觉？” “我？……”我刚想骂，忽然觉得，他说得真对。那个眼神，就是看到食物的食欲……我咽了咽口水。 罗贝贝是妖，难不成这里的客人，都是…… 赤乌见我脸都要绿了，不觉好笑，伸手就捏了一把我的脸，痛得我瞬间从yy中清醒了过来。 “干嘛？……那，那还不跑？”我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盘中餐，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 第80章 陌生的城市 赤乌盯着我足足看了十秒钟，然后噗呲一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引得周围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你要笑死我啊？”赤乌笑得停不下来。 “行了，别耍宝了。”我扯了扯赤乌的衣袖，他根本没理我。 “不准笑！”我终于冒火了，狠狠一脚踩他脚背上。 他捂着脸，强忍着，总算停了下来。 “有啥好笑的，敢情又不是吃你。”我嘟囔道。 “哎，鹋鹋你这是有多瞧不起我？有我在这儿，这些小妖怪敢动你么？”赤乌火红的眼睛盯着我看，我觉得我的脸在他的注视下涨成了一只红苹果。 凭心而论，赤乌除了一头赤红的头发十分非主流，那双眼睛咋一看能吓死个人，除此之外，他的长相无可挑剔。 啊呸呸呸，那是鸟人，是鸟！池鸸鹋你又在乱想啥了？ 正常男人，嗯，池鸸鹋，你的取向应该是正常男人。对，就是这样。 赤乌似乎没料到盯得我那么窘迫，眼神飘忽到了一边儿。他舒服地靠在软软的沙发上，只轻轻一拖，让我枕在他臂弯里了。 这个动作实在有些暧昧，特别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我显然感觉到他们看我的眼神完全不同了，没有了敌对，好奇，食欲，甚至有几个女孩儿眼里露出了极其羡慕的神色。 罗贝贝已经做好了咖啡端了过来，我忙起身坐直了，赤乌却是一拉，直接让我靠在了他怀里。 “你？！”我瞪了他一眼。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低声说道：“有人想变成口粮？” 我恨了他一眼，终于蔫儿了下去。 赤乌一戳我脑门：“就喜欢你这二怂二怂的。” 罗贝贝似乎并不在意我俩这暧昧的坐姿，轻笑道：“大人您今早来，我还真是吓了一跳。” “大人？”我重复道。 罗贝贝似乎很不解，看着我：“赤乌大人不是火……” “哎哎，叫名字就行了。”赤乌忙制止道：“你们还怕在这地界儿麻烦不够多么？” “是我想得不周全了。”罗贝贝抱歉地笑道。 “我们说正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赤乌正色说道。 贝贝搅着手里的咖啡，缓缓开始说起来。 贝贝是三年前来到这个地方的，之前她一直都在妖族的地界。 那天突如其来的大地震将族里弄了个乌七八糟，虽然大部分妖族会术法，人员伤亡并不多，但贝贝只记得一阵幽蓝色的光焰闪过，自己就莫名被带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贝贝初来这里，十分慌乱，既没有办法联系到家人，又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她只敢躲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观察了一阵之后，贝贝发现只要遵从人的行为规则，似乎还是可以生存的。 虽然回家遥遥无期，但总得先活着。 她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迎面遇到一个人。这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两人原本在巷子里擦肩而过，那男人走了几步却停了下来，转过头就盯着她看。 第81章 照片的由来 男人扭头看着罗贝贝，初入人世的贝贝不觉有些心慌，巷子里有些暗，她的右手藏在长长的衣袖里，已经伸出了利爪。 男人轻笑了一声：“小猫儿怎么在这儿玩儿？” 贝贝一惊，转过身来。 男人笑道：“别介意，我不是坏人。只是奇怪怎么妖族会在这里出现？” 贝贝警惕道：“你认识我？” 男人摇头：“不认识。只是你一个人在这地方闲逛不安全，还是早些找个安身的地方。” 贝贝看着男人一脸诚恳的表情，心里有些动摇：“怎么找安身的地方？” 男人笑道：“这个还真不好一两句话说清楚。这样，你若信得过我，明天再来这个地方。” 第二天，贝贝将信将疑地又来到这条小巷，男人带她去了一家店，这是一个废弃的咖啡馆。 “如果你愿意，就试着经营这家咖啡馆吧。”男人说道：“这个地方还有一些妖族，我想这里能给他们一点庇护。” 故事讲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罗贝贝喝了口咖啡：“三年了，好在没有辜负池先生的好意。” 罗贝贝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店里的客人：“无处可去的妖族可以在我这里待着，至少不至于流落街头。” “池先生？”我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妥。 “没错，池唐池先生。”罗贝贝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四叔……”我叹了口气。 “池先生给你的照片，就是他这三年里收留的妖族。”罗贝贝继续说道：“其中有一些在我这贝蒂的咖啡馆附近活动，也有一些我也没见过。” “那他寄这些照片给我，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解。 贝贝摇头：“不知道。不过池先生说过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送我们回家。” 我感觉到赤乌抓着我肩膀的手略微一紧。我明白，四叔说的这个人，大概就是我。 但是，我不会。 我转向赤乌：“你是怎么来的？” 赤乌未料到我会这么问，愣了愣。 贝贝笑了：“赤乌大人当然可以穿过空间界域了……我们这些小妖，强行穿行弄不好会搭上性命。” “这么说你还挺厉害？”我喃喃说道。 “那是自然。”赤乌嘚瑟中。 “那还穿成了呆鸵鸟……”我白了他一眼。 “嘿？”赤乌看了我一眼，没接下去。 “那小仙儿是怎么回事呢？”我继续问贝贝。 贝贝苦笑：“他们不是妖族啊……” “不是妖？不是你表妹么？”我不解。 贝贝摇头：“我说的麻烦就是这个，幸好那天拿走照片的就那几个人。这些人都不是妖，只是附着在活体上的巫灵。他们可能各有目的，我只知道小仙儿是为了这个。” 贝贝从衣领间掏出了一个项链吊坠。这是一块儿粉色的石头，咋一看没觉得有哪点不对。 我的眼神触碰到那吊坠时忽然眼前一片幽蓝。我下意识地就去捂眼睛，我知道这眼睛又要变色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异瞳不得被当做怪物？ 第82章 弥补过失的办法 “这是什么？”我问道。 赤乌却放开了抱着我的手，坐直了：“钥匙？” “长这样能是钥匙？”我看白痴一样看了赤乌一眼。 俗话怎么说的，话不能说太早，容易被打脸。 贝贝很快将项链放了回去，点点头：“这是打开族人禁地的钥匙。仙儿要的是这个。” “那仙儿还要我们帮忙找你？不是……”我皱了皱眉。 贝贝摇头：“她就是在找我这儿，贝蒂的咖啡馆。” “那我们岂不是……”我咽了咽口水，心道这下好心办坏事儿了。 贝贝苦涩一笑：“倒是没所谓了，她早迟都会找到这儿来的。” 贝贝一抬头见着我捂着眼睛：“你眼睛怎么了？” “没，没事儿……进沙子了……我去洗洗……”我赶紧站起来想逃去厕所。 赤乌一把拉开我的手：“别遮啦，遮不住。” 我无奈地放下手，贝贝看到我的右眼时，惊得大叫了一声。 我赶紧又捂住了眼睛，责备地看了赤乌一眼：“这不吓人么？” 赤乌却笑道：“人家这不是吓的，是高兴的。” 贝贝一把抓住我的手，亲昵地抱着我就是又蹦又跳，全然不管周围的人。 我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这……怎么啦……” “原来池先生说的就是你，池鸸鹋，我早该想到你就是可以带我们回家的那个人。”贝贝兴奋地叫道。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你说的那啥，我……我不会啊……”我窘迫地看向赤乌求助。赤乌叹了口气：“她的异能还不是很受控制，可能还得再等段时间了。” “没关系，总是有希望了。”贝贝一脸期待的神情。 我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之下，实在是如坐针毡。 赤乌跟贝贝嘱咐了几句，无非是提防着巫灵，有事通知我们一类的。我们就回了家。 赤乌扶着我的肩膀经过保安亭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保安大哥对他惹眼的头发又啧了一声。 赤乌回到家里，却是难得的安静。安静得我完全不习惯。 “那些……他们带走的照片，是不是会给他们惹麻烦？”我试图找个话题打破这种莫名的沉闷。 赤乌愣愣地对着窗外，没有听到。 我问了三遍，他才回过神来：“啊？哦，没事儿，我这儿正在想办法呢。” “那几个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呢？” “那只人我是记得长相，至于猫和蝙蝠……哎。”赤乌皱了皱眉：“如果在我身边，他们的气味，我是能认出来的。只是从何找呢？” “那几张照片，你还记得么？”我盘算着既然是可能找照片上的人麻烦，我们提前找到他们，让他们提防，这也是不错。 但是从赤乌的表情上看，多半没戏了。 我也有些泄气，四叔交给我的第一件事情，我就这么弄砸了。 门锁一阵奇奇咔咔的声音，那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我一抬头，赤乌已经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闪身躲在了门旁，示意我去看看。 我咽了咽口水，从猫眼儿里看了出去。 第83章 久违的四叔 我伏在门上，专心地从猫眼看了出去。外面没人。 我咽了咽口水，想看得更清楚些。只听得“嘭”的一声，突然打开的门重重地撞在我鼻子上。 我只觉得鼻子一酸，一股热热的东西就流了出来。 赤乌赶紧把我拉了过去：“哎呀，你个笨得……” 门开了，四叔悠然走了进来。 凤儿“啾啾”了两声就亲热地扑腾了上去，围着四叔转悠个不停。 四叔逗了逗凤儿，才发现一脸鼻血狼狈不堪的我。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哎？你怎么躲在门后面？” 我一脸委屈地指了指自己倒霉的鼻子：“四叔……您不能慢点儿吗？” 四叔不觉好笑：“谁知道你躲在门后面？” “我刚刚从猫眼儿看来着，没看到您啊？”我抱怨道，赤乌已经拿了手纸过来，给我塞上了。 四叔已经熟练地换了鞋，在沙发上坐下了：“我刚鞋带松了，蹲下去系鞋带。” “四叔，这么久你去哪儿了？”我拿了茶叶罐子：“要茉莉茶还是红茶？” “茉莉。”四叔笑道：“长话短说，突然来找你是有原因的。” 我端了茶过来，瘪了瘪嘴：“是不是我作的那笨？四叔是来给我擦屁股的不是？……” 四叔敲了敲我脑袋笑：“你还知道你笨哪？” 赤乌看着我一脸垂头丧气，伸手就揉乱了我的头发。 凤儿停在四叔手边，果然比平时规矩了很多。 “要怎么做，四叔你说。”我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四叔说道：“我之前给你留的信呢？你没收到么？” “我收到了啊，上面什么都没有？”我从抽屉里取出信件，打开了给四叔看。 四叔瞄了一眼：“你不会看吗？” “这不没字吗……”我不解。 四叔瞪了我一眼：“用眼睛看！” “我是用眼睛看的啊？难道还能用嘴看？” 四叔看白痴一样摇了摇头：“你这鬼瞳是摆设么？” “鬼瞳……”我再次拿起了信件，幽蓝色的光焰在眼前燃炽起来，果然，信上的字显现了出来。我挨个儿读完，耳根子都涨红了。 四叔根本没有卖关子，把照片的前因后果，需要我做的事都写在信里了，只是我根本没想过用“眼睛”看。 四叔叹道：“我看你是笨死的。赤乌，你也是，鹋鹋不知道，你怎么也想不到？” 赤乌干笑了两声，没有解释。 不对，四叔怎么认识赤乌？我抬头想问，四叔已经站起来了：“信里面我已经写很清楚了，那几个巫灵的事我和凤儿去处理，我已经通知冷杉了。鹋鹋你和赤乌，去解决那个人的事儿。” 四叔回过头来：“鹋鹋，别跟家里人说见过我的事。我在这里不太方便，那个人你们去处理好。” “知道。”赤乌应了一声，手又扶在我肩上了：“四叔放心，鹋鹋这儿有我呢。” 四叔笑了笑：“你们小心。”他这么说着，人已经到了门口。 “四叔，您这就走了？”我眼睛都大了：“您还什么都没跟我说呢？” 第84章 莫名的想念 四叔的表情不知为什么，略微有些迟疑，但他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自己好好儿的。” 凤儿跟着四叔，他带上了门。 “四叔，等等！”我追上去，打开门，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不对，我回头一把抓住了赤乌：“你跟四叔认识？” 赤乌看了我一眼：“怎，怎么了？” “他刚跟你说话的语气，明显就是认识你？”我不依不饶。 赤乌轻叹了口气：“认识。” “这……究竟怎么回事儿？你们都瞒着我什么？” 赤乌指了指茶几上的信件：“四叔说那些附身在猫儿蝙蝠身上的巫灵他去处理，但这个人……” “别转移话题！”我瞪着他。 赤乌并没有理睬我，只是把信件打开，他指着那白纸说道：“你快看看，那个人拿走的照片上是谁？” 我恨了他一眼，仍然在信笺上找了起来。 对照照片和信件上的说明，我们很快找到了丢的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叫玉灵的女孩。赤乌做好了打算，明天就去贝蒂的咖啡馆打探一下女孩儿的情况。 我闭上眼，却睡不着。 莫名又想起了鬼大爷给我捉鱼的场景。虽然关于丁香的记忆我一点儿也没想起来。 他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又这么突然地好像跟我完全没有关系了一样。就在我几乎想跟他在石屋子里躲一辈子的时候。 “鹋鹋……”清冷的声音，凉悠悠的气息在耳边轻声唤着。我微微睁开眼，他的白色长发在我眼前略微一闪。我惊醒了过来：“迟珞！是你吗？” 睁开眼，又是做梦么？我揉了揉眼睛。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我肩上，我略微一惊抬起头，赤乌的红眼睛看着我：“鹋鹋，你这么想他么？” “没，哪儿有。”我略微窘迫地看向别处。 赤乌幽幽地说道：“你不知道你每天睡着都在叫他的名字么？” “是吗。”我重新窝进被子里，不知道鬼大爷现在好么？ 我的眼神落在赤乌手上淡绿色的手链上，恍然大悟：“我就说这东西好熟悉，原来是这个！” 赤乌被我没头没脑的一句给弄懵了，伸手来触我的额头：“你烧糊涂啦？” 我拍开他的手，从抽屉里取出那条在蔚蓝那个宅子里捡到的东西。 这条手链果然很赤乌手腕上那天一模一样。 “竹玉？”赤乌一惊：“你找到了？哪儿找到的？” 我跟赤乌简单说了，他也一脸惊讶：“怎么会丢在那里？” 我耸了耸肩：“这东西只有这一条么？” 赤乌点头：“总共4条，桃夭，萝茵，你和我。这是鱼老板给我们联络用的工具。” 他把竹玉给我带上，笑道：“这下你不会走丢了。你在哪儿，我的竹玉都能感觉得到。” “鹋鹋……”赤乌忽然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有话就说，别一副便秘的表情。”我不耐烦道。 赤乌笑了：“我就想知道，鬼大爷是鬼，你也不在意吗？” 第85章 来，看好东西 “什么意思？”我皱了皱眉。 “他不是人，你也觉得没关系吗？”赤乌认真地看着我，他的手握着我的手腕一直没有放。 我挪了挪手，他只紧了紧，继续那么抓着，愣愣地盯着我，似乎等我回答。 我略微想了想：“我不知道。” “你还是介意他不是人……”赤乌脸上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许忧伤。他在忧伤什么呢？我不明白。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我究竟……”话说到一半，我竟然说不下去了。 我那么想念他的石屋子，想念他的鱼粥，想念他脸上清冷的笑，赤乌说我连做梦都在叫他的名字，我是喜欢他的吧？ 他是人是鬼，有什么关系？ 可是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妥，这种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呢？ 手上温暖的感觉消失了，我这才回过神来赤乌放开了我的手。 他拍了拍我，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神情：“赶紧睡。明儿周末，我们一起去干活儿。”他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看着他独自走出房门的背影，我忽然莫名想念家里热热闹闹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我幽幽地说道：“他是什么，我根本不在意。是人是鬼，是妖是仙，就是一身透心凉，又有什么关系呢。” “鹋鹋……”赤乌脸上的神情，我形容不出来，大概是一种略带怜悯的复杂情绪吧。 他只是适时地走过来安慰我，让我把脸埋在了他胸膛上。我就着他的衣服就蹭了他一身的鼻涕。 我一抬起头，就见门口鬼大爷怔怔地盯着我和赤乌。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我咽了咽口水：“你……回来啦？” 赤乌拍了拍我的肩膀：“快睡觉。” “迟……”我想说点什么，迟珞已经转身随赤乌出去，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不管怎么说，鬼大爷回来了。我安心地裹进了被子。 天还没亮，赤乌就毫不客气地把我拎了起来。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要不要这么早。” 鬼大爷已经准备好了早饭，我原以为还可以坐下了边吃边醒醒瞌睡，没想到他直接将煮鸡蛋和牛奶打了包。 “你们这是预谋好的不让我清醒会儿了？”我雪青着脸，只稍微洗漱，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就出了门。 这个时间的楼道里没什么人，否则要是遇上路人，看着架着我左胳膊的人一头红毛和我搭在鬼身上的右手，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哭。 总之，我半梦半醒地被两人拉到了城郊的一个公园。 天色刚刚蒙蒙亮，这里又极其偏僻，连晨跑的人都没遇上一个。根本就是鬼影子都见不着。 哦，不对，有鬼大爷在。 他们在湖边停了下来，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人，打了个哈欠：“大清早的，这是干嘛？” 赤乌嘴角一扬，对我勾了勾手指：“鹋鹋，过来。” “干嘛？”我还是不想动，迟珞已经将我提了起来。 “来，给你看好东西。”赤乌笑得一脸灿烂。 我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相信了他的话，走了过去。 然后我只觉得一只手在我身后一推，我就面朝着湖面栽了下去。 第86章 湖水的那一头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泡在了冰凉冰凉的湖水里，甚至都没来得及狗刨两下，便如同秤砣一般沉入了水中。 虽然已经立春，天气依然寒冷。更要命的是，赤乌和鬼大爷也跳了下来，不救我也就算了，居然一左一右拖着我，就将我往湖底摁……迟珞更是直接没戴手套。 有这俩大神在，我还能动弹么…… 待我醒过来，一身湿哒哒的毛衫贴在身上，外面还有件死沉死沉的外套。喷嚏一个接一个打得我完全说不出话来。 赤乌上前就扒了我的外套，未等我骂出来，他自觉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他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赤焰，暖暖的，我很快觉得缓过气儿来。 “好些了吗？”赤乌稍稍放开了些，歪头看着我，嘴角略带着一丝嘲讽。 我打着哆嗦，死瞪着他，就差没用眼神杀人了。 迟珞背对着我们，在不远处生了一堆火来。 在赤乌这个自动烘干机的作用下，我的毛衫很快干爽了，身体也温暖了许多。我这才留神起我们待的这个地方，似乎是在湖边。 但显然已经不在公园里的那个湖边了。 “这哪儿啊？”我搓了搓手，赤乌已经把他的外套给我裹上了。 “夜叉海。”赤乌一笑。 “夜叉海？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我在脑海里仔细搜索着这个地名。 赤乌伸手就戳了戳我的头：“笨，你不是来过吗？” “我来过？”我有点懵。 “北海，小北？还记得？”赤乌已经转过了脸去。 “哦……上次从那什么地方掉下来那次。就是这里啊？”我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地方倒是确实有些像。 迟珞独自拨弄着火堆，并没有要理我的意思。 “我们来这里干嘛？”我只好问赤乌。 赤乌抬了抬下巴：“人已经来了，你问他吧。” 我一回头就见小北向我们走来。 “小北？那天晚上来的是小北？” 赤乌点头。 “你不早说。”我埋怨道。 北海的身形仍然看起来有些瘦弱，笑得有些清冷：“好久不见，鹋鹋。” 迟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的身旁，他的长手套已经戴好了，手搭在我的肩上。 赤乌也非常自然地站在了我的另一边。 “呵，你们这是怕我会做什么吗？”小北笑道。 “小北你为什么要拿那张照片？她是你谁？”我直接切入主题，这里的气氛很奇怪，实在让我不太舒服。 小北取出照片直接递给我：“我不认识她。” “嗯？” “我随意拿的一张而已。”小北的脸上仍然是柔和的笑：“我只是想要你来夜叉海。” “你找我？你都能来我家里，直接找我不就是了？”这些人做事的理由我实在看不透。 赤乌轻叹道：“鹋鹋，你还没明白吗？” 他的眼神看向了北海的身后。随即我看到了几个我不想看到的人：溯溪，**人两口子，还有魅魔…… “小北……”我一惊：“他们跟你认识？” 小北笑得略显苦涩：“我让他们来找你的啊。” “这……为啥啊？” “因为。”他走近了一步，迟珞已经拦在我前面，小北说道：“我想要你的眼睛啊。” 第87章 突如其来的背叛 “是你？！”我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少年一直以来都是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样，在榭娘的阁楼里待了那么久，我怎么也不会把他跟那些凶巴巴的家伙联系在一起，根本没想到他也想要我的眼睛。 “不对啊……那个叫魅魔的不是找你么？”我皱了皱眉：“这俩鬼和溯溪不是……你们怎么会是一伙的？” “鹋鹋啊。”小北忽然打断了我的话：“你怎么谁的话都信呢。” “我……”我实在有点转不过来：“你还说赤乌他……” “鹋鹋，你还没明白么？”赤乌的手放在了我的肩上：“他编那些话，只是希望你离我远些。” 赤乌轻叹道：“北海，你直说吧。为什么让我们过来？” 小北笑道：“因为鹋鹋的眼睛差不多好了。” “所以你想怎样？跟他们一样，要我的眼睛么？”我苦笑：“我眼睛有这么好？” 溯溪忽然在一旁叹道：“让你嫁，你还不愿意。你瞧瞧，至少你在我那里，还能留个全尸。” 小北笑了笑：“我也不想你受苦，鹋鹋，你若愿意，跟我们一起吧。这样我们也不用为难。” 他的脸上并没有多的情绪表露出来，仿佛他说的这件事跟吃饭睡觉一样再正常不过了。 “我们怎么会让你为难？”赤乌笑道：“你没见着这儿还有喘气儿的？是不是鬼大爷？” 赤乌把话头递给了迟珞，迟珞只是略微冷笑了一声。 “既然小北不会危及到照片上的人，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跟他们夹缠，四叔只是要我们确定照片上的人无恙。 我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但我发觉我并不那么急于知道所有的事情，自从四叔出现，我觉得心里莫名踏实了很多。 赤乌看了我一眼，我心知这场冲突怕是跑不掉。赤乌之所以主动带我来这里，多半也是因为这里不会波及到现实世界的人。 我点头，看向迟珞。我只见到一道翠蓝色的光冷冷地压在了我颈间。 “迟珞？！”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就那么平静地看着我。 赤乌亦没有料到是这种情况：“鬼大爷，你做什么？” 迟珞的手轻轻一推，将我推向小北。 小北的嘴角微微一扬：“你们觉得我没有把握会让你们来么？” “迟珞你这什么意思？”我只觉得鼻子酸酸的，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让我接受不了。 迟珞只说：“听话。我不会对你怎样。” 赤乌的脸上一阵咬牙切齿的表情，我的右眼忽然有些炽热起来，他惊讶地看到自己身边被幽焰包围，然后身形消散在幽蓝色的光焰里面。 溯溪惋惜道：“让他给跑了。”他看向我：“看不出来，你还挺护着他。” 我捂着疼痛的眼睛，刚刚那一刻我只是希望他赶紧逃走，那幽焰就自动冒了出来。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 小北回头冲我笑道：“不错，鬼瞳确实已经熟了。” 第88章 承诺 迟珞的翠漪剑仍然压在我颈间，他竟然就那么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只感觉到我的眼睛痛得难受，稍稍睁了睁，一片血红。 迟珞放开了我，撕了一片衣袖就要给我包扎眼睛，我愤怒地一把推开他。 我的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却听得溯溪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夫人……你这是何必呢？你身上如此多邪鬼封印，非要用鬼瞳么？” “滚开！”我冲他吼道。 溯溪抬了抬下巴，身后的两个随从摁住了我。 “放开。”我只觉得眼睛里血和泪都在汩汩地往外涌。 **人柔媚的声音却是说道：“哟，这小可怜看起来还真是……待会儿要你的眼睛，你该怎么办呢？” 我此时虽然怒火中烧，但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地抖了一下。 一双手放在了我肩上，寒意透过他的长手套传递到我的肩上。他幽幽地说道：“北海，你要是敢动她试试看。” **人脸上有些不快：“又是你。这鬼瞳讨回来不取，难道我们还养着她不成？” 北海制止了**人的挑衅：“我答应过的事，你放心。” 迟珞一把抓住了我：“我看着她。” 溯溪皱眉道：“这不关起来，跑了怎么办？你能保证她的鬼瞳不再使出来？” “好。”北海没理睬溯溪的质疑，直接应道：“那就交给迟先生了。” 迟珞拉着我就要走，北海叫住了他：“慢着。” “还有什么？”迟珞的语气显然透着不耐烦。 “迟先生莫忘了你的承诺。”北海一字一句地说道。 “自然。”迟珞说完，抱起我直接往肩上一扛，扬长而去。 我在迟珞手里，逃跑是想都不要想了。但此刻，虽然被他们控制着，面对迟珞和面对眼前这几个人相比，我当然更愿意面对迟珞。 而且，我必须问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背叛我。 迟珞将我放在屋子里的时候，我的右眼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他弄来了温水，细心地帮我擦拭掉血迹，有用干净纱带包扎起来。 他看我的眼神一如从前。 “你……”我想开口问，迟珞竟然一把将我摁在了他怀里。从衣衫那边透过来的体温仍然凉凉的，我感觉到有热乎乎的东西从他脸上滴落下来。 “你在哭吗？”我想抬头看看，迟珞却死死摁着我的头，不让我看他。 “迟珞，这究竟怎么回事？”我问道。 “对不起。我还是害了你。”迟珞幽幽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跟小北走那么近了？你不是真的要我的命是不是？” 迟珞终于放开了我。我清楚地看到他苍白的脸上眼睛红红的。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怜悯地看着我被纱带包起来的眼睛：“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即使自己伤成这样，也要送赤乌走。” 他看起来很自责，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尴尬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那些幽焰来。” “你全身都被邪鬼符文封着，如此乱来，真的会没命。”迟珞幽幽地说道。 第89章 什么是真的 “其实也没什么，这东西不是一直都不受我控制么？”我自嘲地笑道：“这么多回，我还好好儿活着不是。” 迟珞摇摇头：“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你只能再活十年了？” 我一愣，那个红眼睛说的是真的么？ “鹋鹋，好好活着好吗？”迟珞看着我：“不要再介入这些争端了。” 我苦笑：“这是我说了算吗？而且，鬼大爷，这次可是你坑了我，不然我现在说不定已经逃了。” “若不是他，你现在已经没有眼睛了。”小北的声音突然说道。 我警惕地看向门口，小北走近了，他仔细瞧着我受伤的眼睛：“这眼睛，我们原本是打算直接取的。现在迟先生保证你会听话，这才暂且给你留了下来。” 我冷冷地盯着他。 “你不要再怪迟先生了。”小北笑道：“要不是他，你现在跟三年前一样惨……” 北海显然料到我不会想理他，他只转了一圈儿就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对了，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红毛的事……” “我不会相信你的。”我斥道。 “是真的。”北海嘴角一翘：“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是个正常人么？还是说，你以为红毛对你是真心的？” 我一个字也不想听，转过了头去。 “行了。”迟珞打断了北海的话：“你可以出去了。” 待北海走了，我勉强看向迟珞：“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你和赤乌那时候就认识我了是吗？这夜叉海又是怎么回事儿？” 赤乌从幽焰中走出来，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他还没从这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昨晚，在池鸸鹋的家里，迟珞对他说道：“是他找上门了。” 赤乌嘴角一扬，已经窝在了沙发里：“不就是夜叉海么。” 迟珞直愣愣地盯着赤乌看，赤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别啊，鬼大爷你这半夜三更地这么看着我，这不渗人吗？” “三年以前，带走鹋鹋的是你？”迟珞幽幽地说道，眼神却是十分地肯定。 “你说什么呢？”赤乌摇头笑道：“听不懂。” 迟珞冷笑：“我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鹋鹋的命，是你收的。” 赤乌苦笑，咬了咬嘴唇：“你要这么说，也没错。” “那这次呢？”迟珞继续看着他。 “这次什么？” “你还要带走她吗？” 赤乌摇头：“哎，鬼大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伤害鹋鹋的，三年以前那是……” “那是什么？”迟珞不依不饶：“丁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乌扶了扶额头：“鹋鹋不是你的丁香。” “不可能。”迟珞说道。 “……不全是。”赤乌顿了半晌，终于挤出三个字来。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个不全是？”迟珞不解。 “因为丁香和鹋鹋都……”赤乌咬了咬牙：“都进了炼魂炉。” 迟珞的眼神仍然死死盯着赤乌，却莫名地开始空洞起来。 赤乌没敢抬头看他。 第90章 丁香和鹋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迟珞几乎抑制不住。 赤乌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池鸸鹋的房间。 迟珞勉强压制住愤怒：“丁香怎么了？鹋鹋又怎么了？你怎么就把她们扔炼魂炉里？那里边……魂魄都……” “说来有点复杂。”赤乌苦笑：“待我把她们救出来，丁香和鹋鹋的魂魄都已经残破了，没想到两部分残魂竟然就这么融合到了一起。” 赤乌抬头看向他：“所以鹋鹋，她有一部分丁香的记忆，有一部分她自己的，但都不完整。” “你救她们的？”迟珞喃喃说道：“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魂魄，就是那个时候？” 赤乌没有接话。 “如果那时候鹋鹋能自己控制幽焰，你的魂魄就不会这样，是么？”迟珞问道。 “无所谓。”赤乌笑得很轻松：“我这模样还不是帅的一塌糊涂？除了你们这些鬼能看到我魂魄的模样，谁知道。” 迟珞幽幽地看着他：“可偏偏鹋鹋能看得到。” 赤乌一愣，他扭过了头去。 半晌，他略带苦涩地说道：“我知道，鹋鹋她害怕我这个样子……” 迟珞拍了拍他。 “有几次都吓到她……”赤乌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完。 许久，赤乌说道：“对不起啊，丁香因为魂魄残缺太多，所以虽然鹋鹋有一部分她的记忆，其实丁香已经……” “我明白了。”迟珞笑了笑：“所以我看到她才会觉得那么熟悉，有时候又很陌生。” 迟珞站起身来：“去夜叉海可是硬仗，早点休息。” 赤乌回忆着迟珞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他怎么会突然就背叛鹋鹋呢？是不是自己的那番话刺激到了他，他做了一个……不好的选择。 赤乌刚站起来，就见身后的桃夭和萝茵，两人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做声。 赤乌尽量轻松地一笑：“怎么？看傻子似的？” 桃夭温和笑道：“你还笑得出来，看来事情还没有太糟糕。” 赤乌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茵儿倚着桃夭，桃夭的手轻轻扶在了她的肩上。 这里的天空，颜色很奇怪，是红色的。 迟珞并没有绑着我，我靠在床头却睡不着。迟珞站在窗前，怔怔地盯着红色的天空。 “迟珞，我们回迟家村的石屋子吧。”我忽然说道。其实我没有特别地去考虑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就说了出来。 迟珞一惊，看向我。 “有这符文，我应该不会再把屋子弄坏了。”我指了指身上的符文，勉强笑道。 说来奇怪，这些符文越来越明显了，仿佛无时无刻都在闪着光。而我觉得身体越来越沉。 迟珞走过来：“你真的想跟我走么？” “只是突然想吃你做的鱼。”我轻叹道。 迟珞笑得很温和，就像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但是他说：“鹋鹋，听北海的，帮他完成了他的事，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要听他的？”我不解，争辩道：“他的事若是光明正大，为何不好好说？” 第91章 这么早，别叫我 “他想要我的眼睛，我还要听他的？”我实在不解迟珞这究竟是哪门子逻辑。 迟珞想说什么，但他看我的眼神明显变得惊讶起来。 我的右眼明明还裹在纱带里，眼前却是一阵幽蓝色的光焰炽烈地在燃烧。熟悉的晕眩感，刺眼的光亮晃得我睁不开眼睛，周遭的环境在迅速变幻。 我很清楚，这次不是我。待我再睁开眼，果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尴尬的夜叉海。 我的面前是一张绿色的脸。 “冷杉？”我一惊。 冷杉一笑：“还好你没事。” 绿娃子一头扎进我怀里，又是一阵猛舔。这次我并没有制止他，此刻我只是觉得能回来真好。 这里是鱼家客栈，当然，是在四叔的店里。 巴林已经端了热汤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我又看见他那条与他身材极其不相称的围裙，不由得笑出声儿来。笑得巴林一阵不好意思。 “哟，你这被关了半天，心情还不错。”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么说道，随即我看到了那双赤红的眼睛。 “死鸟？你怎么在这儿？”我瞪大了眼睛。 “这话说的，我当然在这儿。”赤乌手一抄：“要不是我来找冷杉，你这会儿还被绑架在夜叉海。” 我瘪了瘪嘴，就觉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了，倒是谁招呼都不打就把我推下湖去的？” 赤乌干笑了几声，没再争辩。 “迟珞怎么办？”我垂了头：“我走了他们会不会为难他？” 赤乌拍了拍我：“别想了，先歇会儿，你这眼睛……” 他看着我包得严严实实的眼睛，就戳了戳我的脑袋：“你也是，管我做什么？他们能伤到我？” 月光从外面照进来，清冷如水。那个场景十分好看。那天是那段时间里，我最后一次看到月亮。 赤乌来叫我起床的时候，我一阵不耐烦：“天都没亮你怎么就来了，让我再睡会儿。” 迷迷糊糊中，我只觉得赤乌的手略微抖了一下，他顿了半晌，又开始摇着我：“鹋鹋？” 我睁开眼，实在觉得很困倦，屋里还一片漆黑，显然还很早。我心里忽然想起了还留在夜叉海的迟珞，不觉心里一紧坐了起来：“怎么了？鬼大爷有事么？” 赤乌没有吭声。 “把灯打开啊，我又不是你，这么黑，怎么看得见。”我不耐烦道。随即我就觉察到不对了，在蔚蓝那个宅子里，没有光的楼梯，我明明也看得见……宅子里那个人说，这是因为我的鬼瞳。 “鹋鹋……”赤乌说得很轻，声音却有点颤抖：“已经天亮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却摸不到赤乌在哪儿。他的手终于抓住了我的手。 我咽了咽口水：“这……怎么回事？” 冷杉的声音忽然在不远的地方响起来：“没事的，可能只是暂时，会好的。” 我的脖子一暖，就觉得有人蹭了上来，随即是绿娃子的声音：“麻麻。” 冷杉、绿娃子都在。我什么都没看到。连那只正常的眼睛，也看不见了。 第92章 但是为什么? 赤乌的手抓着我的手，跟迟珞不同，他的皮肤温暖而柔和。 我试着“环顾”四周，眼前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变化。 这是在现实世界，时间线跟我家里一样，我很快明白，我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担心我的眼睛。我必须赶紧想办法。 我摸索着下床，才走了两步就碰到不知道什么东西，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幸好赤乌抓住了我。 “鹋鹋……”赤乌想说什么，终究只说了一半。 “我这眼睛究竟怎么了？”我狼狈地让人搀扶着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说话的是冷杉的声音：“可能是因为带着封印用了鬼瞳，那只眼睛受了些伤。” “左边呢？”我不解：“昨天还能看见。” “左眼应该是……”冷杉说了一半，也停下了。 “是什么？”我继续问。 “迟珞是不是一直在给你吃一种药？”冷杉忽然说道。 我点点头，又摇头：“我不知道。” “那种东西对眼睛有毒。”冷杉幽幽地说道。 “你意思是迟珞给我下毒？”我的心底彻底凉了，凉到了骨子里去。 难道是鬼大爷？一直都追着我跑，腆着脸叫我夫人的鬼大爷？ 赤乌的手抓着我，他柔声安慰着：“鹋鹋，没事儿的。会好的。” 我勉强抬了抬头：“鬼大爷只是用药物抑制我的鬼瞳，也许，也许他也不知道会……” “鹋鹋！”赤乌忽然有些生气：“你还在替他说话。” 我低了头，沉默。一屋子沉默不语。 半晌，我轻叹：“麻烦你们带我回客栈吧。” “这不是客栈吗？”冷杉问道。 “回鱼老板那里。”我无奈道：“我现在这样没法在现实世界里待着，只能先回去。” 赤乌应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多想了。你不说我也要带你回去。老爹那里有很多治眼睛的药，没准儿会有用处。” 好在那个世界里，对应的时间会过得相当慢，我可以有不少的时间想办法治疗眼睛。 赤乌牵着我出现在大鸟窝的时候，我猜沐先生脸上的表情一定十分惊讶。 我不是沐先生，离了赤乌的指引，几乎寸步难行。 我们待在那里尝试了很多种药物，似乎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几天时间一晃就过去，我闷闷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我的面前似乎有一团阴冷的气息。他似乎伸手触了触我眼前的纱带。 阴寒的气息自纱带那边传递过来。 “迟珞？”我迟疑道。 那只手缩了回去，但那气息还没走开。 “迟珞？是你吗？”我站起身来，伸手想抓住他，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显然十分犹豫，终于将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手套之下，那寒意彻骨袭来。 “你不怪我么？”他幽幽地说道。 “是你么？”我几乎不敢这么问他，因为在内心里，我其实有些害怕听到一个我不想面对的答案。 但他一点儿都没有遮掩：“我把你眼睛毁了，你不怪我么？” “你……为什么？”我实在不解。 第93章 死亡来得很突然 我只觉得鼻子一酸，不争气的眼泪就出来了。那带着盐分的液体让我双眼刺痛不已。 “你为什么？有这个必要么？”我只觉得纱带上黏糊糊的一片，伸手触了触，一股血腥味儿。 迟珞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觉得他的指甲几乎在抖动着，要掐进我的肉里，但他并没有解释，最后只说生硬地了一句：“对不起。” 我还想再问清楚，但是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剧烈疼痛起来，疼得我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我听到迟珞声音里透着慌乱：“鹋鹋，怎么了？” 他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终于双臂一揽将我完全摁在了怀里。迟珞并不是不在意我的，可是为什么？ “你放开她。”赤乌的声音忽然出现了，随即那双抓着我的手松开了。 眼前的疼痛，浓烈的血腥味儿袭来，我一阵晕头转向。 “鹋鹋？”赤乌拍了拍我的脸，他似乎对着迟珞呵斥着，你对她做了什么？ 迟珞默不作声。 花盆破碎的声音，人声，许多声音混在在一起，一片混乱。 “别走……”我伸手想留住他，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 鹋鹋？ 鹋鹋？ 有人在唤着我。 鹋鹋？ 这声音是谁…… “你不是想回石屋子吗？”他幽幽地说道：“再重新建一个大概来不及了，就在这里好吗？” “迟珞？”我伸手摸索着，他透着寒意的手抓住了我。没有别的声音了，赤乌似乎也不在。 “不是在大鸟窝吗？这是哪儿？”我问。 迟珞苦笑，他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一阵寒意袭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迟珞似乎颤抖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他放开了我的手。 “我送你的礼物，你觉得还好么？”迟珞幽幽地说道。 “什么礼物？”我有点懵。 迟珞拉我坐下来，他的胸膛就贴着我的耳边，虽然隔着衣衫，仍然寒意逼人。 “这么快就忘了么？那几口棺材，还有巴林。”迟珞在我耳边低语着：“我怕傻大个太闷，就让绿娃子也来陪你……你喜欢吗？” “是……你？”我一抬头：“你为什么？” “别说话。”他低头就在我额头上亲了亲：“让我说完。” 我听话地安静下来。 “五羊岗的墓地，我修了好多年，那本来就是特别为你准备的。” “你都给我准备后事了？”我苦笑，下意识就想站起来。 迟珞却稍稍一用力就把我摁得死死的。他的声音似乎变了一个人：“别怕，我让绿娃子和巴林陪着你。我也会……陪着你。” 这个声音我听到过，是那个用幽焰带走我的人。 “一直都是你么？你想……要我的命……”我十分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不是的。”只听到迟珞轻笑：“但也是的。只有死了，你才能自由了。” “你的自由是让我去死？”我想挣扎，却觉一个冷冰冰的东西从腰间缠了上来。 “别怕。秋书会很快的。”他幽幽地说道：“不会痛苦。” 我只觉得颈间轻微的一凉，缠在我身上的那东西已经不在了。死亡来得这么突然？ 身体几乎在瞬间麻痹，瘫软下去。迟珞抱了我，我没有觉得痛苦，没有机会再问他，甚至没有机会去考虑这前因后果。我最后的记忆是他替我拉上柔软的被子。 我以为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惜并没有。 第94章 只有死了，才能自由 我清醒过来。 棺盖打开着，我没费多少力气就走了出来。这是五羊岗下的那个墓室，我还记得里面的那一间是绿娃子的摇摇床。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视线清楚了，一如从前。一切突然地来，突然地走，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如果不是看到棺材旁边坐着的迟珞，我可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就是梦。 他靠着我的棺椁，就那么睡着。 他很安静，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翠漪剑靠在他的身边。我触了触他的身体，竟然没有那么冰凉了。 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谁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把脸埋在了迟珞的胸口，竟然有些温暖。 可此时，我更愿意他的衣衫下能透出那股熟悉的寒意来。 “麻麻。”绿娃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边。他身后还有一身是伤的巴林。 巴林见着我就跪倒下来：“是巴林无用，护不了主人……” “怎么了？……这怎么回事？”我只觉得心头梗得一阵难受。 我莫名想起了那个赤瞳人的话来，你若不能控制你的鬼瞳，周遭的人说不定都会因此受牵连。他是乌鸦嘴么？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我的耳边传来了嘶嘶的声音，随即手臂上一凉，秋书昂着头看着我，它金色的眼睛盯着我看，十分平静。 我竟然一点儿都不怕它了，它游到了迟珞的身上，吐着信子。我在它眼睛里看到了些许不舍得的神情。 “你叫秋书是么？”我对那青蛇说道。 秋书回过头来看着我。绿娃子已经扑了上来，他的脸埋在我的胸口，我只觉得胸前湿润了一大片，他就那么无声地抽泣着，什么也没说。 秋书游过来，舔着绿娃子的头发。我回头看向巴林：“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数天以前，迟珞出现在大鸟窝，当时赤乌正好出门，遇到迟珞的是灰鹫。巴林并不知道迟珞跟灰鹫说了什么，总之灰鹫后来说服了赤乌，让迟珞带我回来。 北海在路上截下了迟珞，双方冲突，当北海看到我的眼睛确实已经无用的时候，虽然心里不甘，也只能作罢。 “那迟珞是怎么回事？北海杀了他？”我的鼻子酸酸的。 巴林没有吭声，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神里慢慢的难过和无奈。 “怎么了？”我看出有些不对的苗头，却猜不出这种不协调的点究竟在哪儿。 半晌，巴林低头：“主人不让说。” “他怎么死的不让告诉我？”我一惊：“为什么？” “粑粑要治好麻麻的眼睛……”绿娃子仰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已经肿成了两个桃子。 我的心里像是忽然被重击了一下：“他要毁了我的眼睛，又拿自己命来治？” 巴林叹了口气：“既然大吉都说了……他要毁了你的眼睛，才能夺过那些人的纠缠。否则，夺过了巫灵，还有夜叉，以后还有别的人。” 我几乎是瘫倒在棺椁旁，我只觉得此刻的心里一片混沌，只莫名浮现出迟珞的那句“只有死了，你才能自由了。” 第95章 一定要弄活了再狠揍一顿 “那迟珞呢？”我几乎是咬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忽然觉得莫名恼怒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次都这样？从来不曾想过我会怎么想，我想怎么做？问都没问一句，就要我的眼睛，现在也不问问我的意愿就把命硬塞给我？ 可是凭什么？！我的拳头都要攥紧了，脑袋里的各种想法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生生地把我这装满了浆糊的脑袋搅成了一团乱麻。 眼睛，这眼睛既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巴林幽幽地说道：“主人还没有死。” “真的？”我眼前一亮。 “粑粑只是睡了。”绿娃子一边说着，肩膀还在一抽一抽的：“粑粑说这次要睡好多年。” “睡了？”我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蔚蓝宅子里的那个人来。 “只要有足够的灵力，他还会醒过来。”巴林说道。 “到哪儿去找灵力呢？”我问巴林。 巴林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少有的无奈神情：“问题不在这儿。” “什么意思？” “主人的魂器芷云被夜叉海的人拿走了。”巴林解释道：“主人需要那个东西才能储存灵力。” 我皱着眉，完全没明白。 巴林显然知道这一点，于是继续解释道：“就像弦月鬼羽就是那为大人的魂器。”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时候不让我带走。我咬了咬牙：“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把那东西抢回来。” 巴林摇头：“夜叉海，我根本去不了。” “这又是为什么？”我紧皱了眉：“我和赤乌都去过。” 巴林苦笑：“你可知夜叉海是死地？” 我摇头。 “就是你们说的阴曹地府。”巴林说道：“活人无法介入幽冥之地，而像我这样的死灵，一旦进入就再也出不来。” 巴林顿了顿：“我不怕去那里，只是在幽冥界，灵体的力量会非常微弱，我的魂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原来这样。”我看向巴林：“你照顾好迟珞和绿娃子，我去。” 巴林摇头：“不行，我答应了主人看着你，护你平安。” 我苦笑：“你这劳什子主人硬把命塞给我，自己就撒手了，坑我坑得可不浅。我怎么能便宜他就这么扔下我了？” 绿娃子呆呆地看着我：“麻麻……” 此刻，我的心里实在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不息，这鬼大爷死都还要坑我这一次，我非得把他弄活了再狠揍一顿解气不可。 “绿娃子乖乖的。”我摸了摸绿娃子的头：“麻麻去把你那坑人的粑粑给弄回来。” 绿娃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夜叉海，就算是幽冥界的地界儿，赤乌一定知道怎么去。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快速回到鱼家客栈。 我带着迟珞的翠漪剑走出墓地，一个绿色的人已经在坟头等我了。 他温和一笑：“鹋鹋，等你好久了。” “冷杉？”我一阵窃喜：“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冷杉摇头，站起身来，伸手牵了我：“来不及解释了，跟我走。”绿色的光焰在身边燃炽起来，他习惯性地伸手遮住了我的双眼。 第96章 谢谢你 绿色的光焰还没有完全消散，一双纤细的手已经将我一把拽了出来，随即我听到萝茵焦急的声音：“鹋鹋，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我正要回来找死鸟，他人呢？”我的眼神向四周找去。 茵儿显然已经急得语无伦次：“鸟，不是，赤乌去夜叉海了，一个人他……” “他？”我气儿瞬间不顺了：“他还给我裹乱呢？！” “怎，怎么办？”茵儿的大眼睛盯着我，几乎要哭了。 “桃夭呢？”我径自走向屋里：“叫他来，帮我把这鬼画符解了。” “解，解了？！”茵儿眼睛瞪得更大了。 “没时间了，快去。”我催促道：“死鸟一激动不知道能做出啥来，赶紧的。” 我扭头看向冷杉：“夜叉海，你能带我去么？” 冷杉略一迟疑：“我可以带你去入口，我不能进去。” 我点头：“那也够了。” 说话间，桃夭已经在眼前了，他眉头微蹙：“你想好了？” “对。别磨叽了。”我已经站起身来。 “桃哥哥！”茵儿制止道，桃夭摇了摇头。 冷杉的阵法还在燃炽着，那翠绿色的光焰映照得他得脸色更加绿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我在这儿等着你。” 我点点头：“这个阵法能维持多久？” “最多到天黑以前，所以鹋鹋你尽力而为，不行就先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冷杉有些担心。 “知道了。”我拍了拍他：“谢谢你！” “不用跟我客气。”冷杉闭了眼。 我走了几步：“那个小杉，有句话一直没跟你说。” “你说。” “谢谢你啊，小时候陪我的那些年。”我说道，尽量留给他一个温和的笑脸。 我注意到冷杉的手略微紧了紧，终于只是说了句：“小心些。” 谢谢你，谢谢你们。 我的双脚踏在夜叉海的土地上的时候，右眼就开始燃炽起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就像这眼睛受到了这片土地的感召一样。 随即身上的符文显现，桃夭已经解开了邪鬼符印，我也感觉不到这些东西，但这些印记不知怎么的，此刻以一种诡异的幽蓝色显现出来，就像已经深深刻在了我的身体上。 翠漪剑明亮起来，它通体裹着一层蚀骨的寒气。 “我就说，你没那么悲催吧。”溯溪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了，他的脸几乎已经到了耳后。 我下意识地向旁边闪躲，竟然闪开了。 溯溪显然也十分惊讶：“突然这么快？” 我捏了捏手里的翠漪：“你别过来。” 溯溪扶了扶下巴：“躲得过没什么了不起。这么看来你这眼睛连邪鬼符印都解开了，不取可都对不起你。” 溯溪这么说着，冷不丁一爪就抓了上来，我闪身轻松躲过了。看来这鬼瞳是好东西，连行动都自然而然地快了。 “把注意力集中在你的手上。”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 “谁？”我猛然一抬头，除了溯溪和我，这里并没有人。 “呵，一惊一乍的，难道就可以赢我？”溯溪笑道。 第97章 我以为我是侠客 “别理他。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那个声音几乎在我的耳边轻声说着，她的声音略微低沉，却很好听。随即我注意到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握住了我的右手，她轻声说道：“像我教你的这样。” 我感觉她在引导着我身体里一股阴冷的寒流，那东西从身体里穿过右臂，一直延续到了右手上。 “好了，然后把这股力量推出去。”她轻笑：“用你的意念，推出去。” 那股力量被她引导着，从右手中脱出，我看到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径直向溯溪奔涌而去。 溯溪的嘴巴已经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型。当然，我自己的表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在那幽焰触碰到他的身体前一刻，溯溪终于狼狈躲过，他一脸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慢慢你就会用了。”那个声音悄然说道。我觉得肩上一轻，显然她已经离开了。 我呆在那里，只听得溯溪开始骂骂咧咧地开始问候我的祖宗十八代：“你不就是为了那个鬼么？人家为了他的丁香，你只不过是长得像而已，居然还当真了。” 溯溪在笑，一脸嘲讽的神色。他接下来吧啦吧啦的一堆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只记得眼前一片幽蓝色的火焰炽烈地在燃烧，几乎把附近的这片林子烧成了渣渣。狼狈不堪的溯溪从废墟中站起来，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一脸惶恐的表情，几乎衣不蔽体。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用迟珞的翠漪剑压上了他的脖子。他竟然躲都没敢躲一下。 我收起剑，昂着头愤然而去。 溯溪的声音颤悠悠地：“怪物，简直是个怪物……” 听到这句话时，我的心里不知为何，像被尖利的东西刺了一下。但我清楚，我要找回迟珞的魂器。 夜叉海的天空是血红色的，我拿着迟珞的翠漪剑，身体上闪烁着幽蓝色的符文，一度让我有一种，我也可以变成一个侠客的错觉。 一直到北海真正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的嘴角只是浮现出一丝轻笑，然后我只看到他一瞬间就到了我身边，在我耳边低语了一声：“你个白痴。” 然后一巴掌把我拍翻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翠漪剑飞出去好远。 果然，废材逆袭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我以一个异常窘迫的狗吃屎姿态趴在地上，费了好大劲儿才挪起来。 “你说你这样，算是主动送人头么？” 我一抬头就看到北海那张漂亮的，略带忧郁的脸。 “我要芷云。”我只说了这么一句。 “哦？那你呢？”北海并没有笑，反而是有些怜悯的神情：“你自己准备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只要把芷云给我。”我不再看他。现在这种状况，我还能讨价还价么？ 我盯着北海的眼睛，那眼神清澈见底，但我不明白他眼神里是什么。 第98章 仓惶的结束和开始 我忽然觉得赤乌的胸膛贴了上来，不耐烦地骂道：“死鸟，你离我远点儿！” 赤乌轻笑了一声，他的头垂在了我肩上。 他的呼吸离我那么近，灼热的气息就在我耳边，痒痒的。 “哎，你干嘛？”我一转头准备怼他一顿，看到他的脸，却是吓了一跳，那脸色惨白得渗人。 我正想问他，随即感觉到背后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这气味儿……我伸手去扶他，糊了一手的血。 “赤乌？你受伤了？”我一惊：“这么多血……” 赤乌还在笑，他的身体却软绵绵地垂在了我身上。 我感觉到他的血在汩汩地流着，从温热开始变冷。 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你何必要……” 赤乌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瘫在了我身上，我被他的体重扑倒下去。 赤乌轻声说道：“鹋鹋……我要是死了，你……” “别鬼叫了，快起来，赶紧止血。”我试着想爬起来，赤乌的嘴几乎贴上我耳边：“你喜欢我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让你死的？”我死命从他身体下面钻出来，又花了好大力气把他的身体翻过来摆平了。 他的伤口在腹部，好在没重要脏器的损伤。 半天之前，我和北海就那么对视着。我狼狈地摔得一身是泥，勉强笑着看着他，假装我好像能用自己换回芷云。 北海终于笑了。 我也笑，笑自己废。 “废物池鸸鹋。”我苦笑：“到最后还是废材。” “不，你有用。对我来说。”北海清冷的脸上有些嘲讽的神色。 我的视线有些闪烁，身上的幽蓝色印记越来越明亮了。我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干渴难受，身体里那种阴寒的气息就不受控制的翻腾起来。 视线被幽蓝色的火焰填满了。北海淹没在幽焰里，连绯红的天空也被幽蓝色火焰映照着。 幽蓝之中有团赤红的东西，我晕头转向，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鹋鹋，干得不错。” 我一惊，再一抬头就看到了赤乌的脸。他伸手就捧住了我的脸。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把拎起我：“走了，多亏你拖着这家伙，我才有时间去取芷云。” “死鸟你怎么就自己跑来了？”我鼻子一酸。 “难道我让你自己来？”赤乌一脸不在乎，伸手就戳了戳我的额头：“我这不给这作死的鬼大爷找芷云来了么？知道你要来。” 鱼家客栈的房间外面，桃夭和茵儿守着。冷杉已经去接巴林和绿娃子。 赤乌的伤在腹部，好在没伤到内脏。 “妖的脏器跟人也差不多呀。”我喃喃说道，一边给赤乌拉上了被子。 我刚要走，赤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大概失血太多，抓我的手居然有气无力的。我第一次觉得这个活蹦乱跳的鸟人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还作是不？”我骂道：“你可差点就嗝屁了知道不？” “鹋鹋……”赤乌根本没理会我，费力地坐起来一把将我摁在了怀里：“我还以为这次真交代在这儿了。” “死鸟，你放开。”我挣了挣，赤乌抱得更紧了，我没有再挣扎。贴着他的胸膛，他心跳的声音很好听。 “鹋鹋，你……”赤乌拍了拍我。 “行了，那就让我再抱会儿。”我鼻子一酸，把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眼泪就忍不住了。 门笃笃地响了几声。 “进来吧。”赤乌柔声说道，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她脸色苍白，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身上的幽蓝色印记明亮了起来。 赤瞳人推开了门。 “你来很久了么？”赤乌的脸上看不出来是难过还是无奈。 赤瞳人点了点头：“她还是用了幽焰。” 赤乌低头不语，只是亲了亲她的脸。她身体上幽蓝色的印记越来越亮了，她似乎有些难受皱紧了眉头。 赤瞳人说道：“放心，她不会有事。虽然这鬼瞳的反噬很厉害，应该不会危及到性命。” “我知道。”赤乌无奈道，他的眼神并没有离开她的脸。 赤瞳人接过了他怀里的女子：“但是她可能又……”他似乎不忍心说出口。 赤乌眼圈一红。 赤瞳人苦笑：“好了，你小子还想怎么样？” 赤瞳人抱着她走了几步，回头问赤乌：“你还有什么想跟她说的？她再醒来的时候，可能就再不记得你了。” “没有。”赤乌苦笑：“大不了，我又变成鸵鸟满世界找她。” 鱼家客栈的院子里，萝茵紧紧抓着桃夭的胳膊，她轻咬了咬嘴唇：“桃哥哥，你说，这次鹋鹋会不会又失掉这一段记忆？” 桃夭没有接话，只转过头亲吻了她的脸：“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