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世狂妃》 第一章、闹鬼 “嗤”的一声轻音,是银针入肉。 周遭静悄悄的,除了门外嚎啕的暴雨再无其他。偶闻夜鸦潺潺,弹响了缀满雨珠的枝条。 穿着丫鬟服的山鬼半跪在地,垂眼盯着掌心里弯弯曲曲的虫,等到虫子翻了身打了个旋儿,她苍白的眉目下才染了点点笑。 “就知道吃……”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柴房的大门就开了。 “你这丫头胆子还真大,跟尸体待一起还有功夫抓虫子呢?”厨子操着破锣嗓子撑伞站在门口,他背后忽的一道闪电,照亮了面前的柴房内室。 晃在山鬼面前的是一具男尸,准确的讲是具被毁了容的男尸,此刻正身子打斜的躺在地上,身下是一片水渍,能闻到阵阵腥臭。 山鬼利索的把胖虫子塞入衣袖,规矩的面对着厨子跪好。 “天亮之后潮崖阁的高人要来给破破案,你给我好好的看着他,知道吗?”厨子站在山鬼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脚尖一个不注意就擦着她手指蹭过去。 尖锐刺痛并未让山鬼发出痛呼,她只不过瑟缩了一下身子,仓皇的把手指拔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看山鬼俯首,厨子心情跟着快活了不少,舔着个大肚子在她面前晃悠了好一阵,视线落在面目全非的尸首前,啧啧几声,“这老小子也有今天,平时可没少寒碜我,今儿也让我拾掇拾掇你?” 说罢厨子就抬脚踢了山鬼一下,把她踢到另一侧去,转而坐在尸首跟前,絮絮叨叨的唠起家常。 外面雨下的很大,根本没有停下的趋势。 山鬼缩在角落里,唯唯诺诺的样子已然不在,猎鹰似的的眸子在晦暗屋子里逡巡一圈。 她揉了几下被厨子踢疼的大腿,嘴角慢悠悠的勾了起来。 随后,山鬼顺着衣袖往里掏了掏,抓了个褐色瓶子出来。趁那厨子正说的入神,她掐着瓶子沿途倾倒了一层,没一会儿的功夫,屋里就弥漫起淡淡的烟雾,瞧着跟外面的雨幕坠出的雾气没什么区别。 厨子抓了根稻草在尸首上歪歪斜斜的划了几下,刚要说点什么挤兑的话,就见眼前蒸腾起了薄薄的雾。 而定睛一看,竟然发现雾气中站着个人影,仔细看看人影轮廓,可不就是地上躺着的那人! 只是一眼,厨子吓得双腿一软,身子都向左栽了栽。 “你!你看到没有!看没看到什么!”他下意识的就把视线投递到山鬼身上,声音又慌又急。 山鬼抬头跟厨子对视在一起,懵懂的摇摇头。 “你什么都没看到吗?”厨子揉揉眼睛,眼前还是一团模糊,不过在模糊之后,又看到了那个半悬在空中的人。这次惊的他说话都说不利索了,“赵、赵管家是不是快头七了?啊?你说话啊!你回答我!” 厨子吓得不轻,扯脖子吼完就把身子蜷缩在一起,紧张的往山鬼那边看。 山鬼看着厨子,咧开嘴无声的笑了一下。 她这个笑容配着厨子眼中看到的人影分外诡异,门外的雨下得更欢了,被雨水浇狼狈的夜鸦嘶哑的吼作一团,可能是有些风的关系,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门上,声声沉闷。 终于,厨子精神一线匮乏,他手蹬脚刨的从地上起来,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跟我没关系,不是我的错”,然后就夺门而出。 屋子里又重新陷入了安静诡异。 山鬼啧啧几声,抹黑的爬到尸首跟前,又刺下去一根银针。 在刚才她离开的地方,落了一地的白灰。 ------题外话------ 嗨,我们又见面啦! 新文准备了快三个月,改了又改改了又改,希望这次的人设你们可以喜欢! 第二章、看你就觉得晦气 直到天露出鱼肚白时,柴房里的人才稍微动了动。 与尸体相伴可不是什么好事,沾了满身臭味不说,还晦气得很。 不过山鬼并没打算洗脸,洗澡就更不可能了。 总共在这儿就一身丫鬟服,脱下来她穿什么?麻烦死了。 更何况,潮崖阁的人要来了,不是很有趣吗? 想到这,活跃在山鬼心底的兴奋因子不断的旋转跳跃,甚至是越演越烈。 坐起身子在柴房里瞧了瞧,除了躺在地上的那个歪瓜裂枣之外,就只剩下一堆臭烘烘的稻草。 习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忽然委身在窄小柴房里,说没感觉那是假的。 不过现在也由不得她想那么多,眼巴前儿除了这思想这意念是自己的,其他的可都不是。 是的,山鬼十年前就死了,死在武林至尊豪杰赵钱孙李或许还有周吴郑王的围攻下,期间没什么风花也全无雪月,有的无非是那一桩桩一条条的血债罢了。后来大难不死,被阁主遣人施以还魂术,这才附到了现在这具身子上。 说是肉身,却是半点肉也没有,干巴瘦的一把骨头,自己摸着都硌手。常年的发育不良,都十六七了还长的纤弱如纸,一股风就能直接给她送走。也因为这个,山鬼能捡回来的功夫不多,除了引以为傲的毒术之外,也就只剩下轻功了。 正寻思的空档儿,门就被大力的敲响了。 是那个厨子。 “小哑巴,你赶紧出来,今儿人手不够,需要你去前厅帮着伺候!” 山鬼刚要出声答应,忽的想起自己现在身份是个哑巴,赶紧伸手拍了嘴一下,这才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厨子一脚就踹了过来,正中山鬼的小腹上。她冷不防的被踹一脚,立即狼狈的跌倒在地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却不能发出声音。 “死丫头,这么久才开门!不知道老爷在外面等很久了吗?”厨子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视线便落在赵管家身上,随后冷哼了几声,便叫小厮进来抬人。 山鬼撑着手臂坐起来,揉了揉被踹疼的小腹。 “看你就觉得晦气!跟尸体待一晚上更晦气了!”厨子走过去用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戳她,嘴里还在说些有的没的。 山鬼全程就直接当他放屁了,根本不在意。 厨子看见山鬼就没好脾气,本来他买下山鬼是有些私心的。毕竟买回来的是个大姑娘,要是给他当个小老婆什么的满足满足也说得过去。可是当他剥开那小哑巴衣服时,看见那丫头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浓疮,想占便宜的心思立即就打消了,反而还被恶心的够呛。再然后,厨子现在看到山鬼就会想起自己花出去的银子,便更厌恶她。 “赶紧跟我去前厅,要是惹了什么乱子,仔细你的皮!”厨子恶狠狠的念叨完,就率先走了出去。 去前厅?那也就是潮崖阁的人来了?真好奇是哪个点儿背的人来了。 山鬼迈出去的脚步一顿,心里不由的开始犯嘀咕。 难道是前几天看到的那个人吗?应该不会那么巧。 第三章、还能再巧点吗 可是等到了前厅,山鬼掩藏身形跟在一群丫鬟之中,视线在接触到客位上的那个人时,眼睛瞪大若铜铃,甚至想要脚底抹油的开溜。 他大爷的宝贝疙瘩的!怎么这么巧! 那坐在客位上的人,可不就是前几天意外撞见的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吗?这什么机率! 时间追溯到五天前…… 夜雨狂躁,声声惊雷,于天之幕划下一道道痕迹,在天地接壤处笼了一层烟纱,缥缈虚幻,瞧不清的迷乱。 莲城城南的张家忽然传出一阵爆裂的吼叫,将整个雨夜原本的寂寞给彻底打碎了。 “死人了死人了!快报官啊!”张家奴仆惊慌失措,赶紧奔逃出去敲击市井之外静谧无人县衙前的锣鼓。 而府内,张家人将小厨房的位置给团团包围了起来,围了个水泄不通。 山鬼是被人们嘈杂惊呼的声音给吵醒了的,彼时她正躺在柴房睡得香,忽被吵起来,表情凝了几分,便揉揉眼睛转眼瞧向外面。 门外灯火阑珊,像是聚集了不少的人。 山鬼面上还有些倦气,今儿劈了不少的柴,两只肩膀都酸疼得紧,光是撑着身子坐起来都有些吃力。 忽然鼻尖一阵血腥味飘过,顷刻间便将山鬼困意给卷走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稻草堆上翻身而起,立即扑过去趴在门边上,将门嵌了个缝儿,巴望眼睛的往外看。 “赵管家死的太惨了,什么人对他有深仇大恨,脸都给划花了。”背对柴房站着的是张家的厨子,他倒是个胆子大的,没怕赵管家死的惨状,还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而胆子小的丫鬟则是捂着双眼,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手指张开几条缝,偷偷的去打量地上躺着的尸首。 “等会儿官差来了,让他们好好调查调查,咱张府不能平白无故死个人!”小厮站在厨子跟前义愤填膺,便踮脚往大门口方向看了看。 德子这小子怎么还没把官差带过来? 不多时,张府的张老爷携着夫人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未梳洗打扮的张家小姐张雨柔。 “怎么回事?”张老爷撑着伞走过来,走近了看见血泊里倒着的人时,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谁啊?” “老爷,这是咱们赵管家。”厨子走哪儿都不离锅铲,他憨厚的脸上挂了点哀伤,回应了一句。 “赵管家死的太惨了,什么人对他有深仇大恨,脸都给划花了。”背对柴房站着的是张家的厨子,他倒是个胆子大的,没怕赵管家死的惨状,还大着胆子上前查看。 而胆子小的丫鬟则是捂着双眼,但还是耐不住好奇心,手指张开几条缝,偷偷的去打量地上躺着的尸首。 “等会儿官差来了,让他们好好调查调查,咱张府不能平白无故死个人!”小厮站在厨子跟前义愤填膺,便踮脚往大门口方向看了看。 德子这小子怎么还没把官差带过来? 不多时,张府的张老爷携着夫人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未梳洗打扮的张家小姐张雨柔。 “怎么回事?”张老爷撑着伞走过来,走近了看见血泊里倒着的人时,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谁啊?” 第四章、我问她呢,你起什么哄 “老爷,这是咱们赵管家。”厨子走哪儿都不离锅铲,他憨厚的脸上挂了点哀伤,回应了一句。 “去了去了,德子去击鼓了。”小厮赶紧回嘴道。 只是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官差能不能过来。 雨还在下着,将地上人身上的血给冲刷的干干净净,整个人躺在雨里,被雨水给泡肿了,整个人都肥胖了一圈。 山鬼借着旁人移动瞧见的缝隙,准确的看到了死者的样子。 单从她这视角看过去,好像看不清什么。 “偷看什么呢你!”背对柴房的厨子忽然回身瞧见山鬼,就立刻推开门一把将山鬼给抓了出来。 外面雨大,厨子的动作又粗鲁,山鬼脚下没站稳,直接一个狗吃屎就趴在了地上。而她趴的地方又离赵管家的尸身很近,抬起头看到尸体时吓得山鬼脚下一滑,又一个屁股墩坐在旁边,脸上尽是惊魂未定。 “呸,这点胆子还敢在柴房躲着偷看!”厨子对这黑瘦黑瘦的山鬼没什么好印象,嘴里说的话也越发的刻薄。 许是厨子揶揄的话起了作用,在场的氛围变得轻松了许多,甚至还有几个丫鬟捂着嘴巴笑起来。 毕竟山鬼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太好笑了,整个人被雨淋成个落汤鸡,乱糟糟的头发贴在脸上,比躺在地上的赵管家看起来更像尸体。 “好了好了,别笑了!封锁张府,任何人不得外出!”张老爷板着脸孔呵斥一句,视线重新转移到山鬼的脸上,问道:“这丫头是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山鬼抬头和张老爷对视在一起,漆黑的眸子在深夜里闪闪发光。 “老爷,这是我在人口贩子那买的丫头,给我打打下手,还能用。”厨子立即替山鬼回答一句。 “老爷我问她呢!你在这起什么哄!”张老爷瞥了厨子一眼,满眼都不高兴。 “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厨子憨傻的摸了摸脑袋,又解释了一句。 赵老爷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外面一阵叫喊。 原来是官差来了。 “什么人死了?”官差一进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凶神恶煞的。 这正下大雨呢,忽然就跑到县衙击鼓鸣冤,害的他觉都没睡好。 “官老爷,是小民家里的管家,忽然就被人害了,请老爷给小民做主。”张老爷赶紧迎上去开口,自然是没忘往官差手里塞银子。 赵管家是他心腹,张家生意大部分都是赵管家在打理,这人一没,他自然不能善罢甘休,最起码得先把赵管家名下的产业收回来。 收了银子,被搅和的好梦没了就没了吧。 官差收了收表情,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几声,这才拿着架子慢悠悠踱步到了赵管家尸体边。 张老爷见状,赶紧过去接替了小厮,亲自给官差撑伞。 只见官差半蹲在地上,没看尸体,反而盯着坐在一边的山鬼,他眉头一拧,“这是什么东西?” “小哑巴,你赶紧起来,别耽误大老爷审案!”厨子几步过去粗暴的扯住山鬼头发,将她生拉硬拽的拖到一边丢下,还嫌弃的搓了搓手。 第五章、挡不住 官差盯着赵管家尸体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名堂来。 最后就随便找了个理由打道回府了。 “老爷,现在怎么办啊?”厨子抓了抓头发,有些不明所以。 “等着明儿仵作来验尸,先把赵管家放在柴房里,找个人好好看着,不许出差错。”这么折腾个来回,张老爷实在是累极了,便揽着夫人的肩膀原路返回,将烂摊子丢下了。 这主子都走了,下人就没有围着的道理,便三三两两的散了。 此刻院子里只剩下厨子和山鬼以及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厨子咳嗽了几声,转眼看了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山鬼。 “小哑巴,你住柴房,看赵管家尸体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不准出岔子,听见没有?” 山鬼闻言,乖巧的点点头,便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到赵管家身边,小手从对方腋窝下面抄过去,一个用力就轻而易举的将赵管家的尸体抬起来,慢慢的往柴房走。 “刚才还怕的要命,怎么这会儿像没事人似的?”厨子盯着拖拽尸体的山鬼愣神,后又恶狠狠的呸了一声,“晦气的丫头!” 回到柴房,山鬼立即关了门。 她一向很喜欢研究毒物,但又不能拿活体来试验,就只能找些现成的材料,眼前这不就是一个? 刚打算动手,一阵略带哀愁的笛音倏地传入了山鬼的耳朵,这种熟悉感惊的她汗毛倒竖,一个翻滚的到了门口,打开个缝隙朝外面看。 雨还在下,打开门除了雨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 “是幻觉吗?”山鬼喃喃自语,抿着唇瓣。 她刚放松下来,笛音又出现了,这次比刚才听到的还要哀伤,甚至隐隐有破音的征兆。 山鬼握紧拳头,循着声音找过去,将门大幅度的打开后,抬头便看见对面屋檐上站立的人影。 那人一袭月牙白长袍,衣摆上绣着专有的波纹图腾,远远瞧上去颇有些仙风道骨之味。他手执笛子,笛子尾端挂着很长的笛穗。 至于那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 “晴时……”山鬼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人影。 对方并没有注意这边,只是站在屋檐上吹奏笛子。 一曲结束,他没再停留,乘风离开。 山鬼站在门口,抬头巴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下意识的,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这幅尊容,晴时肯定认不出来了。 至于刚才晴时吹得那首曲子,也莫名熟悉,直到回身关门的一刻才想起那首曲子的名字。 那是前人作的一首小调,名为山鬼。 “余处幽篁兮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 记忆回笼,山鬼表情纠结且挣扎的看着不远处安然坐着的人,咬碎一口银牙。 潮崖阁是没人能派出来了?怎么把这人给推出来了? 至于那叫晴时人身边的山鬼也认识,叫耀白,晴时的师弟,也是潮崖阁鼎鼎有名的弟子,二者皆是人中之龙。 山鬼认命的叹了口气,决定先观望一阵再说。 最起码眼下是走不掉了,不过如今她换了脸,就算晴时长了双透视眼也绝不会想到她复活了。 打定主意,山鬼半低着脑袋端着茶盏点心跟着其他婢女走了进去。 ------题外话------ 温水煮青蛙,事件是需要慢慢的进行发酵的…… 第六章、这趟来的真值 “二位高人光临寒舍,老夫真是倍感荣幸。”张老爷冲两人抱拳,示以尊重。 潮崖阁名声好,超度的技法更好,平时想请都请不来的人,今儿自己送上门了。 一直站在张老爷身边的张家小姐目光一直盯着晴时在看,面上挂了两朵红云。 耀白注意到,便凑上头在晴时耳边道:“师兄丰神俊朗,张家小姐瞧师兄你都瞧的如痴如醉了。” “多言。”晴时抿唇,皱眉斥责了一句。 山鬼端着茶点进来时恰好撞见这幕,忍不住的勾了勾嘴角。 这都十年了,晴时的风采依旧,一出山还是能迷倒不少名门淑女,这也算种本事。 张府到底是莲城大户,奉茶肯定是要一堆丫鬟在身边伺候着,至于伺候的丫鬟必然是生的娇俏动人,毕竟推出去也是个门面。 耀白瞧着七八个俊秀漂亮的丫鬟,忍不住的唇角弯弯,这趟来的真值! 本来师兄是不打算过来的,他们两人目的地乃是东北角的冥镇,是掌门接到惊羽令后才让他们即刻出发的。不过在集市上撞见个卖瓜的阿婆,再三打听才知道张家这里出了事。 于是两人当下就决定来张府看看,要是能帮什么忙就帮,当然最后免不了要事后金。 所谓事后金,那就是东家的赏银了。 潮崖阁家大业大,但也需要耗费不少银两,这才三年五载的派出弟子下山来济世救人。说得好听是济世救人,说的不好听点就是来敛财的。 当然耀白不会这么说,说出来可不得被师叔师伯乱棍打出去才怪! 视线在美人们的脸上一一逡巡着…… 很快的,他视线就被一身脏粉色衣服的女子吸引住了。 不是耀白故意去看,实在是那女子太显眼了,显眼的叫人根本没办法忽视。 不光是他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不知怎么病倒了,可能是被吓出了毛病,这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耳力很好的山鬼自然听到那主仆两人的对话。 丑?她丑吗? 好像是挺丑的。最起码比起她自己以前的那个肉身来说,真的很丑,尤其现在还一身的冻疮,脸上也都是痕迹,难怪刚才人群里那些婢女那么嫌弃的躲着她呢! 别说其他人,山鬼自己瞅着也别扭。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奉茶奉点心是一个一个轮流着上,一个过去另一个又跟上,很快就轮到了山鬼。 她走到晴时跟前,呼吸都跟着屏住了。 第七章、她长的真吓人 山鬼低垂着眼眸,努力让自己动作看起来自然。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斑驳的横亘在她脸上,瞧着有些令人反感。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了。 山鬼浑然不在意耀白的态度,皮相于她而言,除了累赘就是灾祸,如今瞧来,这丑陋样儿还给她省了不少麻烦。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收敛好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抿紧唇瓣的站在婢女群里,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老爷,赵管家的尸体给抬到院子里了!”小厮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道。 “好,两位高人,还请院内移步。”张老爷朝身边两人一拱手,率先站了起来。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这么多年潮崖阁还是老样子,那几个老匹夫天天算计着怎么捞银子,结果这些普通人个个还把那鸟山上的人供奉的跟仙谪一样。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对方满脸厌恶的躲闪开。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山鬼藏身在一众婢女见,抬眼瞧瞧院里情况。 她前些天早就在赵管家身上动了不少手脚,就算能查到端倪,也都是她干的,找个劳什子凶手? 当然,如果能给潮崖阁添堵,她倒是乐意之至。 尤其是想看看那大弟子抓耳挠腮的模样,肯定很好笑。 耀白皱起眉头,转眼看见师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便迎上去询问:“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晴时摇头。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第八章、我等看不出蹊跷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怎么什么都没看出来?”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亏还是仙山上下来的高人呢,这点本事都没有!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本来以为这一趟下来能赚个银两什么的,回去也好交差,没曾想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看。若是说轻了,那眼神很专注,若是说的重了,那眼神紧盯着的前方无神的样子,实在是瘆人。 耀白扯了扯晴时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 谁知,晴时这坦白清澈的性子,张口就是一句大实话。 “我等瞧不出蹊跷。” “师兄……”耀白看见张老爷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便又拽了一下晴时的袖子。 银子拿不到是小,丢潮崖阁面子是大啊!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旁,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山鬼被其他人挤得也跟着上前来,又大又长的衣袖盖住她捏着石子的手指尖。 她这个人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最喜欢的都是凑热闹,尤其是凑自己死对头的热闹,何乐而不为呢? 第九章、想坐地上哈哈大笑 刚才就是故意的,山鬼既想瞧潮崖阁丢脸的热闹,又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老熟人。以前跟晴时可没少纠缠,没想到临了临了的来次重生,竟然还能碰到他。 你说说,这是不是天意? 既然是天意,那山鬼就不能放过这机会。保不齐还能通过他见到不少老熟人…… 那边,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噗!”一个没忍住,躲在人群里的山鬼憋不住笑出了声。 左右看看,还好没人发现。 这都十年了,晴时怎么还是这副玉洁冰清的样子?找个证据还得惦念一群大姑娘的贞洁? 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要不是她现在身份不方便出声,那么此刻山鬼简直要坐地上哈哈哈的狂笑。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性子向来都这样,要是以往谁家挂了白布做了法事,偏巧她心情好的时候,肯定在吹吹打打路过时都要笑上一笑。但如果碰上嫁娶赶巧了山鬼姑奶奶心情不爽利,好的,那这亲事怕也成不了。 所以,前世山鬼在江湖走动的时候,名声都是臭的。 可能是性子过于嚣张跋扈,同宗兄弟称她为“狂妃”,但武林正道人士可就没这么好的称呼了,叫她“妖女”。 管他狂妃妖女,总归耽误不了她戏耍人间就是。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第十章、我放了个屁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揭真相?那么冰清玉洁的霜雪花?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这么想想,她期待的搓搓手,双眼愉悦的都跟着眯了起来。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婢女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接触到四周的视线,落在脊背上有些火辣辣的。 耀白抿了抿嘴唇,嗓子干巴巴的,“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晴时将赵管家尸体的裤管撕开,露出的地方脉络青紫,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淤结。随后他长袖一探,精准的在尸体的股内侧靠上拔下一根通体发黑的银针,随后捏着那根针站起身来。 看到那根针,山鬼额头跟着跳了几下。 那不是前几天她扎进去的吗?还真被他挑出来了。 明明是走的皮下肉,按道理说早就该入了心肺,怎么还能被晴时瞧见? 来不及细想,山鬼被臭味熏得脑子有点发懵。 尸臭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 “这……”张老爷瞪大眼睛。 竟是在这么隐蔽的地方! 庭院内的其他人都没看明白,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而张老爷却是完全明白了晴时的意思,了然颔首,面上浮起恭敬之意。 他拿开挡在张家小姐眼睛上的手,朝前走几步作揖。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仵作和官差看了好几天的尸体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高人您一看就找到症结所在,实在是高啊!”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第十一章、实在太好奇了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至于这银针…… 晴时眉头微微的皱紧,只怕银针是事后嵌进去的,或者在他之前抢先验过尸了。又或者……这根针才是致命伤。 “那好那好,有哪里需要老夫配合的地方只管说,全府上下必定全力配合!”张老爷终于笑了笑,小胡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藏在张老爷身后的张家小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瞬就变了顺风局。 她含羞带怯的看了看面前的高人,嘴角噙了笑,柔情蜜意的。 当然这个柔情蜜意是山鬼自认为的,她黑黝黝的眼睛在那两人身上来回的瞟,下意识的在下巴上摩挲几下,起了点搅和凑热闹的心思。 其实最好晴时能认为她刺进去的那根银针是致命伤,然后顺藤摸瓜的查到她身上。真是太好奇老朋友相认的场景,到底是含泪拥抱还是拔剑相向? 山鬼觉得后者的概率可能更大一点。 …… 张府来了高人,全府上下的紧张气息都没了,甚至于那两位高人姿容卓绝,有不少的女眷叽叽喳喳的围着师兄弟的院子来回的吵闹,企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但是小厨房里,山鬼听着来厨房拿吃食婢女的嘀咕,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她绕出去在院子里劈柴。 小身子抡起大斧子可不是什么轻松事,尤其她现在这个身体还是柔柔弱弱的状态,稍微磕了碰了就青紫一大片,前几日只是去山林里摘厨子要的野菜,就刮伤了胳膊,如今动一动还疼着呢。 她一面劈柴一面考虑下一步的计划,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的柴火就成了堆。 忽然兜头几件衣服甩下来,直接罩住了视线。 山鬼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扯下去,就听到头顶上一声娇滴滴的呵斥。 “你,把这几件洗干净,夫人明日赴宴要穿的!” 听声音有些陌生,不过也正常。 山鬼整日都围着厨房和柴房来回转圈,根本没什么机会进内院,更不用说接触什么人了。 当她把衣服扯下来的时候,那丫鬟已经走了,她只看到了个背影。 山鬼垂眸看了看那脏衣服,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 等到将衣服洗干净晾好后,她的腰都有些伸不直了。 耀白从门口圆环门进来时,只看到山鬼一个人蹲坐在地上劈柴。 他站定许久都没鼓足勇气进去,刚才就不该揽下这个要命的活,结果搜查证据的重担全落在自己身上了。 唯姿容艳丽女子方能引起他怜爱娇花之意,但对面那个相貌丑陋的丫头除外。 耀白狠狠吸了一口气,一伸手在脸上啪的打一下。 不管了,死就死! 第十二章、对美人的品定 其实从耀白站门口时,山鬼就察觉到了。 她只不过是有些好奇耀白这个节骨眼来小厨房晃悠个什么劲儿?难道晴时认出了那根银针? 应该不会。 直到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才下意识的抬起头。 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她还记得第一次看到耀白时,对方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孩子,天天追着晴时上蹿下跳,也算是潮崖阁一道风景线了。 说到审美,她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顺手扯了之前在屋子里翻找出来的面纱戴上了,把面容遮盖几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是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她戴了面纱反倒显得更加突兀,甚至于多了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转移开视线,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耀白愣住。 “你是哑巴?” 山鬼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又是个臭男人,没说话的欲望。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字倒是规整漂亮,有股山源田林之风,看笔体有些像是练过的。 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题外话------ 都木有人的吗?emmm。。。。。 第十三章、埋个炸雷 “姑娘,你这话说的可是真的?”耀白不确定的问。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又用脏兮兮的手指在那句话的重点几个字画了个圈。 耀白没说话,瞧了她一眼。 他不是傻子,不会蠢到旁人说什么都会信,盯着地面上字迹看了有一会儿,他伸脚把那字迹抹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又抓了一旁的斧子,旁若无人的继续劈柴。 耀白能信她几分尚且不论,毕竟山鬼了解的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似的人,一别有十年,人的心性出了什么岔子都很难说。当然,山鬼就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能成不成全看老天。 劈了好一会儿她就发现耀白依然站在原地,而且唇瓣微张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瞧着很好笑。 她抿了抿唇,用眼神询问耀白可还是有事。 耀白站在山鬼跟前踌躇了好一阵,才磨磨蹭蹭的开了口,“你一天要劈这么多柴?” 这倒是问的山鬼有些惊讶,本想着这人是不是想再问问案情什么的,她事先过了脑子,都编出一连串的瞎话了。没曾想,耀白站这半天,合着就是好奇她劈柴? 这脑子钝的。 山鬼没来由的想笑,遮盖在面纱下的脸隐约有点破功,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帮你劈吧。”耀白冲山鬼伸出手,“一个姑娘家要劈这么多的柴,这哪是人做的活儿?” 山鬼愣了下,随后无声的笑开,当真把手里斧子递过去了。 开玩笑,有现成的人不使唤,天理何在? 要搁以前,她肯定不会这么娇弱,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副身子弱的像是朵娇花,磕不得碰不得,好不容易活一次,怎么都得费神照顾一二。 耀白接了斧子,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 他瞧见不远有个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你坐,休息会儿。”他现在没那么惊惧山鬼,也不知是不是那面纱的功效。 山鬼没忍住的挑了挑眉,嗬,小子这点是一点没变,从小到大都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 得,今儿她就做一回娇花。 山鬼如是想着,就一屁股坐在竹凳子上,单手撑下巴的瞧着面前的人挥汗。 没多大功夫,整整齐齐的柴摞了差不多半人高,耀白把斧子丢到一边去,对山鬼挤挤眼睛,“姑娘,这么多柴应该够用几日了吧?” 山鬼强打着精神,差点就直接瞌睡着。听见耀白声音后才勉强回神,连忙双手作揖表示感谢。 “我还要谢谢姑娘提供情报呢!在下告辞啦!”耀白露出一口白牙,依潮崖阁规矩行了个礼,这才离开。 眼瞧着人影消失,山鬼才忍不住的打个哈欠。 早知道刚才直接睡一觉多好,连着几夜研究毒液,她眼皮都困得睁不开了。 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表情。 第十四章、还敢逃? “谁给你的大胆!连老子的凳子也敢坐!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厨子火一股脑的都撒出来,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没注意到山鬼越发冷冽的表情。 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耳朵里钻进来的全是厨子的咒骂,骂的很难听,几乎问候了自己全家人,连旁支都没放过。 山鬼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半撑着身子爬起来,只觉得后腰嘶嘶的疼。 啧,到底还是身子骨太弱了,被踹一脚就残废成了这样子。 “别跟我站着耍无赖,赶紧去山里再砍木头回来,这么一点柴哪够一大家子人用的!再偷懒仔细你的皮!”厨子伸手在山鬼脑袋上狠狠的一点,恰巧是点在太阳穴上。 山鬼只觉得眼前视线都跟着不清晰了。 下一瞬,她抬头跟厨子对视在一起,眸子除了冷还是冷,甚至带了几分阴狠。 厨子被山鬼的眼神吓一跳,“还敢瞪我?长本事了你!还敢瞪我了是不是?”说完就一巴掌朝着山鬼抽过去。 她动作稍偏,轻而易举的夺过对方巴掌,而后抬腿就往柴房跑。 一巴掌没打成,厨子恼火的骂了一句,回头一看山鬼往柴房跑,禁不住一乐。 这蠢东西,还敢往柴房去? 山鬼这身子跑起来倒是飞快,可能是仗着身形偏瘦娇小的关系。但她一点也没着急跑,反而像是等着厨子追过来一样,掐算着时间,临仓皇关门时,被厨子一手撑着按住。 “贱丫头,还敢逃?”厨子向来憨厚和善的脸碎裂成一片片,取而代之的除了凶恶还是凶恶。 这节骨眼大家都忙着处理赵管家身后事,哪有闲工夫注意小厨房这边?就算厨子把这哑巴丫头杀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花了大把银子买回来的,就算要杀,也得先快活之后再杀。 管她是美是丑,吹了灯火长的都一样。 当下,恶由胆边生,厨子心底的龌龊被一寸寸的放大,连带看着山鬼的眼神都变得炽热火辣。 山鬼黑眸湿漉漉,像是被吓得不轻,她力气小,没办法挣脱开厨子,眼瞅着对方破门而入,顺带把门也给关上了。 一抹笑在女子的嘴角蔓延,泛着冷,刻入骨。 厨子哪能注意得到,恶狠狠的笑着,“丫头,老子把你买回来有些时候了,长的丑是丑,不得好好尽尽当婆娘的职责?今儿老子就教教你夫为妻纲!” 山鬼半靠在稻草上,听了这话止不住的想笑。 夫为妻纲?好一个夫为妻纲呢! “是吗?那你来试试看。”她微微张口,沙哑的声音略带蛊惑,回响在灰暗的柴房里。 厨子没料到山鬼竟然是个会说话的,生气之外包含惊喜。 一直以为买回来的是个哑巴,要是真干起事来听不到个动静,怪无趣的。这忽然有了动静,那一会儿拾掇起来可不就是享受了? 厨子把他心底所想完完全全的展现在脸上,叫人看不见都难。 山鬼微微一笑,忽然伸手对厨子勾了勾。 厨子喜出望外,也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冲着山鬼就低吼着扑了过去。 第十五章、不是要跟我夫为妻纲吗 “啊……”一声还来不及喊完的嘶吼被一双手牢牢的捂住,随后那人的另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找到对方的下三路,狠厉的一掐,有什么皮肉断裂的声音在四肢百骸流窜,让她手上桎梏的那个人全身都打着冷战,痛不欲生。 山鬼睁着漆黑的眼,嗓音依旧是沙哑的。 “你刚不是说要跟我夫为妻纲吗?是怎么纲的,教教我,如何?嗯?”尾音稍稍勾着,听的人心痒痒。 但很显然,现在不是心痒的时候。 厨子肥硕的身躯被山鬼按住,原本冲对方扑过去的双手不知被什么打中,酸麻的提不起力气,直接垂了下去,随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厨子整个人被那女子踩在脚下,左右开弓的扇耳光。 山鬼其实不是很想扇耳光,毕竟那是属于市井泼妇才喜欢用的手段。但眼巴前轮不到她选,身子本就较弱,别说练武,轻功耍起来也耗费心神,要让这人分筋错骨更困难,下意识中她就想起了扇耳光。 这会儿的厨子脸早就成了猪头,瞧不清楚人样了。 “姑、姑奶奶,是小的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姑奶奶高抬贵手啊!”再掐他的半条命就都没了。 厨子从原本的咒骂变成惊怒,到了现在就成了求饶。 他可算是知道自己买了个什么东西回来了,下手阴狠程度令人发指,明明是这么娇小的丫头,一个动作就撂倒了这么五大三粗的汉子,说出去谁信! “这么没骨气?方才不是还叫嚣着要我命吗?”山鬼从袖中掏出枚银针,那上面淬了毒,无色无味,只用这一下,就可轻易间要了对方的命。 她想来懒得废话,能动手绝对不会多说话,不过手上银针刚要刺下去时,忽的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又把针给收了回去。 “姑奶奶、姥姥!姥姥哎!是小的、不是,是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姥姥饶了奴才一命吧!”命比什么都重要,厨子哪还有什么混心思,就剩下求爷爷告奶奶的份儿了。 山鬼想了想,一松手放了他。 “谢谢姥姥,谢谢姥姥!”对着丫头是又惊又怕,卧虎藏龙在张府这么多年,难不成赵管家是她杀的? 有了这个认知,厨子就更害怕了。 心思简单的人总是把心底盘算的事写在脸上,山鬼知道厨子怀疑什么,也没解释,无非是背个无关紧要的人命,算不上什么事。 现在要做的…… “我留你条命,你给我办件事。”山鬼冲厨子勾勾手,示意他过来。 厨子心惊胆战,哪还有最开始骂骂咧咧的模样,他手没力气,只好跪着到了山鬼跟前。 “姥姥放心,奴才办事肯定办的妥妥当当。” “谁是你姥姥,我没你这样的孙子。”山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苍白的脸带了几分笑意,凑到厨子耳边低语几句。 “啊?这……” “只管做就是,还是说你不要命了?”山鬼危险的眯着眼。 “不不不,奴才做,奴才一会儿就去办!” 山鬼攥着自己衣角来回的把玩,漫不经心的口吻,“我在你身上下了剧毒,每个月初三发作一次,如果你不听话,解药就别想拿了。还有……这世上,就没有人能解开我下的毒,不要妄想找江湖郎中死马当活马医,知道吗?” 厨子本来有这心思,也被山鬼吓得没了念头,赶紧点头如捣蒜,爬着除了柴房的门。 屋里又陷入一片昏暗,空气里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第十六章、离魂 她不讨厌血味,相比之下还喜欢得很。 下意识的手在腰上按了几下,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早知道刚才多给他几下好了。”腰稍微一动就是刺骨的疼,身子骨也委实太弱了些。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毒杀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看到来人,山鬼漫不经心的倚靠着稻草。 “你不是没死吗?”山鬼半闭着眼懒洋洋的回复一句,“这点身手就被毒杀,我看你也配不上医圣的名号。” “这张嘴,半句软话都不会说。”离魂本来想坐山鬼身边的,但是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找到干净地方,也就罢了,索性负手站在她身边。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死的好窝囊。 她怎么当初就那么想不开呢?直接提刀杀了他们一了百了不好吗?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狂妃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也管不得周围干净还是脏了,她一伸手就按在了对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现在知道痛了?”离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倒了粒药丸子便塞进山鬼口中,“我每日除了忙阁里的事,还要出来单独给你医治,路上光脚程就累死了三匹马,你觉得我很闲是吗?” 这话说的夸张成分很大,但也八九不离十。 离魂这个人什么都好,尤其是一身高超的医术。 当初她们两个人一同入门,她学了毒术,而离魂则是选择了医术,两者相互克制,怎么都分不出高低。按道理说,敌对关系应该是打的头破血流,但她们却在一众门生里相处的最好。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第十七章、他不会来的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继续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气的直翻白眼,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真应该带着阁主亲自瞧瞧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离魂收了东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继续说,“如果是阁主亲自来劝你回去,你就不敢这么倔了。” 山鬼不可置否的一笑,“是。” 的确,如果来的人是阁主,她恐怕不能这个态度对着阁主,甚至还会卷铺盖跟着他回去。 只是……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赵管家的事不断的在发酵,原本只是单纯的被杀,结果被张府的下人们一传,就变成了掩盖个铺天盖地的大阴谋了。 一时间,大家看谁都像凶手,稍有不对,就指着对方鼻子破口大骂,不分男女。 截止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伙下人被打伤送去诊治了。 当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实在是笑的没心没肺,还有心情坐院子里一边悠闲的吃瓜子一边劈柴。 西厢房。 耀白犹豫了好几日,才将在山鬼那了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就想问问师兄你的意见。”耀白皱了皱眉,抬手在脑袋上抓了几下。 一面耀白觉得这事过于匪夷所思,一面他又有点想相信山鬼,一来二去的就不知道怎么办,这才赶紧跟晴时商量商量对策。 毕竟师兄是整个潮崖阁的智慧囊。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柴房的那个姑娘。”耀白回答。 晴时对柴房那个人没什么印象,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耀白继续补充。 “就那个相貌丑陋的人,前厅咱们还见过的那个。” 第十八章、哎呀,你打错人了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费口舌,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这刚开口说了没几句,晴时忽然警惕的闭上嘴,眸子往窗口边飞射看去。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哑巴姑娘?”耀白揉了揉眼睛,看到山鬼捂着胳膊坐在地上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鬼的胳膊上正擎着刚才晴时飞出来的金叶子,流着血。 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恐让她在地上往后蹭了几下,原本就惨白的脸这下子更白了,面纱都遮不住满脸的恐惧。 “哎呀师兄!你打错人了!”耀白瞪了晴时一眼,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触碰山鬼。 山鬼身子一颤,胡乱的摇晃几下,抗拒耀白的触碰。此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戒备,警惕他们的动作。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直接跳起来哈哈大笑。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啧,晴时下手还真重,不是说大德之士有什么大慈大悲劳什子的东西吗?怎么对待个不确定的人还能下这么重的死手?要不是她反应机敏躲闪一下,这金叶子恐怕扎的就不是山鬼胳膊,而是心脏了。 这么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晴时盯着山鬼的视线有些冷,独属于那个人才有的探究。 山鬼也没什么好隐藏的,索性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个清楚,总归是容貌变了身形变了,就算是说话的声音也天差地别,更何况十年一过,斯人作黄土,他要是还能把她认出来,那山鬼就直接跪下叫他爷爷!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第十九章、扮猪吃虎的戏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接过放在一边,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想来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耀白拿着金疮药的手抖了抖,“姑娘,你这伤……” 几乎是下意识的,山鬼立即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随后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两人的视线除了冷漠就是恐惧,再然后她拼命的摇着头,咬紧唇瓣,出口的只是气流声,没有其他声音。 “姑娘,我们没有恶意。”耀白反应过来刚才态度不妥,便赶紧晃了晃手里的药,“你受伤了,不上药不行,我们真的没恶意的。”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山鬼看看耀白,又瞧瞧晴时,当真是把柔弱胆小的性子作了个十成十。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第二十章、辩驳 山鬼又抓了一张纸,在上面继续写,她下笔很慢,哆哆嗦嗦的。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更何况,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事尚且不知,姑娘如此信誓旦旦,倒叫人有些怀疑。” 的确,只凭一件衣服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染了血的衣服,张夫人也大可以说这是自己的血。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更何况,他们两人是主仆关系,平日里尊敬谦卑,根本就看不出存不存在私情。 山鬼眸子亮了亮,只觉得晴时看上去比十年前更稳重了。 抛去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拧着眉头,继续想下一步。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本来就没抱着帮他一把的心思,她也就是在这里面搅搅浑水,要是能给晴时添点乱就更好了。 但有件事山鬼没说错,张夫人跟赵管家的关系的确耐人寻味。 到最后,三个人在房间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她前脚走,后脚的两师兄弟就关起门来自家说话。 “你以为如何?”晴时看了一眼桌面上山鬼浩浩荡荡写着的字,问了一句。 问完后,见耀白迟迟没说话,抬头看一眼,发现耀白也在盯着那些字,眉头紧锁。 “怎么了?” “没怎么。”耀白狐疑的眨眨眼,随口说了一句,“就是觉得这个姑娘写的字跟上次好像不大一样。” “嗯?” “上次我们在小厨房院子里,她用树枝给我写的字规整漂亮,跟着笔法不一样啊……奇怪……”耀白依旧盯着桌面那几张纸,想来想去也没明白。 晴时只是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第二十一章、这丫头怎么在这儿 “你这东西怎么在这儿?”门口忽的传来一声娇喝。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回过味来人是谁,赶紧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被问的无言以对,可偏巧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摸了摸鼻子笑着打哈哈。 山鬼也奇怪得很,明明在张府的日子并没跟张小姐交恶,怎么这女人看她的眼神就这么恶毒。 就好像是天生两人不对盘似的。 想来想去也差不多是这样,有的女人就是天生一副我比你优越,你要矮我一头的样子,哪怕山鬼如今的样子多丑,也能成张小姐的肉中刺。 就是不知,远在潮崖阁的那位小师妹,怎么样了呢?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耀白怜爱娇花容易,自己当解语花倒是很困难。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似是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要说最好最温柔最善解人意的,还要是大家的好师妹,他的好师姐水凝璇了。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脑子开光,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 他有那么可怕吗?说句话都不行? 耀白走到镜子跟前瞧瞧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还张嘴瞧瞧自己的牙齿。 还好,不丑啊。 第二十二章、送药 山鬼回了厨房,便坐在椅子上开始洗菜。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死,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再加上经过山鬼上次那么一吓唬,厨子看见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巴不得两腿开溜,根本不想在她跟前晃。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相比之下她更好奇潮崖阁藏着的那朵娇花会不会气到枯萎? 还记得当初……思绪越陷越深,以前的记忆翻涌而来。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恣意而活随心所欲才是真。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但她现在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的眼神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眼神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向来镇定自若的山鬼大人有些发愣。 她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有些眼熟。 好像很久以前,晴时也这样递给她过一瓶子药,她记得那个药瓶是云纹图案,底色为蓝,很好看。 第二十三章、捷足先登 原来他是来送药的…… 山鬼眸子闪动几下,双手将那药瓶接过来,冲晴时点头表示感谢。 “你的伤……是厨子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她想起来了,这瓶子属于水凝璇,那女人是潮崖阁上的医师,身边常带着的就是这些漂亮的瓶子。 她不稀罕。 ……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只是在黑夜中,一个玲珑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中,身姿若游龙,行动似狡兔。 那人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视线一转看到了桌面上没燃尽的熏香……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事情脱离掌控,山鬼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下意识的咬住唇瓣。她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哪怕重生后这个习惯都改不掉。 会是谁能先她一步想到这里呢? 山鬼正想的出神,屋外忽然传出一阵乌鸦叫,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随后,山鬼眉头一放松,足尖轻踮,便倾身飞了出去,带起一阵轻风。 第二十四章、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此时外面飘落蒙蒙细雨。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山鬼抿了抿唇,背对着离魂飞身落下,雨帘中只留下她清冷寡淡的声音。 “与你无关。” 离魂立在原地,瞧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耀白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急促,耀白不想起身都难。 他打了个哈欠,过去打开门,便看到戴着面纱的山鬼站在门前。 “哑巴姑娘?大清早的有事吗?” 山鬼抿了抿唇,直接伸手抓过耀白的手腕,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山鬼烦躁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想用毒药把这男人的嘴给封上。 耀白被她这么一瞪,有些不敢说话了。 这姑娘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不多时,山鬼小心翼翼的拉着耀白蹲在了张夫人门口的草丛里。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山鬼手指在耀白唇瓣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留意周围动静。 耀白心神一动,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第一次觉得,山鬼长得其实没那么骇人,甚至还有些好看。 第二十五章、我答应你 耀白走神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从主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山鬼想了想,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帮你找的这些,可否保密?” “嗯?” 山鬼抿了抿唇,继续低头写着,“我只是个孤女,想吃饱饭好好活着就够了,不想沾染太多是非。” 耀白最开始还疑惑,但看到后一句,心底疑惑立即被打散了。 “好,姑娘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他还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山鬼瞧着他这样子,没忍住弯唇无声的笑了。 蠢货! ……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最好是瞒不过才好,那才更有趣。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第二十六章、帮我试药 来人正是离魂。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山鬼这个多疑的性子,稍微花点心思,她就能乖乖上钩。好啦好啦,新炼制的药可算是有人服用了,美哉!妙哉! 另一边,晴时将染了血的衣裳泡在水中,没一会儿的功夫血就渗透了水面,整个水面都红彤彤的,散着血腥味。 第二十七章、锁定她无疑 耀白捏着鼻子站在晴时身边,探头瞧瞧盆里的衣裳。 “师兄,我觉得凶手就是张夫人。”他道。 “还未曾查到眉目,不可随意判断。”晴时纠正他一句。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耀白闻言一愣,想到山鬼之前的叮嘱,便随意扯了个理由,“张府总共就这么大,兜兜转转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师兄你未免也太不相信我了,好歹我也是潮崖阁门生,这点本事没有还入世作甚?” 答应过哑巴姑娘的事,他还不至于这么没义气的直接出卖了。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第二十八章、让她叫去 山鬼不可置否,眼底的笑意不散。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娇蛮的女音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慢!”山鬼扯住离魂衣袖,“你不需要出手,乐意叫就让她叫去。” 凡是对她有过伤害的,她都一一记在心底,又岂会忘记?柴山灵修一族出的都不是善人,都是些睚眦必报的所谓武林狡诈之徒,那山鬼自然要对得起武林正道给的名号不是吗? 一听山鬼这么说,离魂便知道这丫头心底是有谱的。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婢女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婢女视线在屋子里打量一圈,表情是藏不住的嫌弃跟厌恶。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们的示弱,从老到小都是如此,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第二十九章、切入 到底是被山鬼又惊又惧的眼神给取悦到,婢女态度比起刚进门要好转了不少。 “那些衣服放哪儿了?”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对方目光盯在山鬼的手臂上,嫌恶的努努嘴,最后她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没一会儿功夫,门又被敲响了。 真是烦,一天来这么多人,当她很闲很有功夫?不过这还是头一遭遇见有敲门的。 打开门,一瞧,来人是厨子。 看到山鬼,厨子还是下意识的哆嗦一下,挂了讨好的笑,“姥姥,柴房住的不习惯,奴才给您换个地方吧?” “我用你多事?”山鬼半躺在稻草上,半眯着眼瞧他。 最后还是厨子被瞧的怕了,赶紧说了自己来意,“姥姥哎,求您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您。”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就这么巧,直接差到她头上了呢? 有趣,太有趣了。 “好,我跟你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不过这是山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踏入后院,自然是要表现出新奇有趣的神情来。 厨子心慌得很,在山鬼脸上不断的扫视。 “你还有事?” “没、没事……”厨子被口水呛一下,半天才缓过来,“姥姥,咱们去的是夫人那里,您可别给奴才开玩笑啊!” “噗……”山鬼冷不防笑出声,睨了他一眼,“放心,我心底有数,你只管按着以前对我的态度来就行。” “是,是。” 很快的,山鬼便到了主厅。 这刚进门,鼻尖就是扑鼻的香气,纯粹属于女儿家的胭脂香。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有点事想要问问你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厨子适当的打了个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第三十章、面见张夫人 注意到山鬼乱转的眼眸,张夫人莞尔,涂着大红色的指甲在茶桌上敲击几下,“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厨子表情呆滞片刻,还是顺着张夫人的话道:“是是是,这丫头干活什么的手脚都很麻利。”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把这手段狠毒的丫头扔在这里,要出了什么事的话……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原来刚才来找她麻烦的人是这个萍儿啊……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是,夫人,奴婢知错。”萍儿对上张夫人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利爪都收起来了,“奴婢不也是气愤这贱婢藐视夫人吗?” 张夫人莞尔,又将注意力落在山鬼身上。 山鬼抬眸,全然一副被常年欺压怕了的神态,她慌乱的摆摆手,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一张口,发出粗嘎的低吼,却是无声的。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萍儿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第三十一章、安置小院中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张夫人闻言轻叹口气,若不是萍儿是自己乳娘的女儿,她当真想将她给处置了。 也罢,先瞧瞧那丫头到底有没有古怪再说。 这边,山鬼顺着庭院绕了许久都没看到所谓的小院。 并不是她不知道方向,而是她到底是第一次过来,若是那般轻易的找对地方,肯定会落下把柄。 再者……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到底山鬼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地间没什么好怕的,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怕灵异吗? 只是她再一瞧,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团影子是个人,只不过穿着宽大黑袍,兜头遮住了脸,瞧的不是很真切罢了。 第三十二章、张婆 那影子宽大帽子下遮住的眼顺势将山鬼瞧了个遍,末了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道。 “你就是夫人指派过来给我当帮手的丫头?”该如何形容呢?这人的声音就像是碎布在磨豆石上来回摩擦翻搅,中途还剐蹭到石磨边角碎裂的吱嘎声,很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入耳。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后退寻了个椅子坐下,许是体型粗壮的关系,她刚一坐下,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声音,仿若下一瞬就会直接散架趴在地上。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见山鬼心有余悸的回头,大大的眼底蓄了点点泪花后,张婆哑着嗓子笑了几声。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第三十三章、别藏着掖着了 山鬼抿了抿唇,没什么太多的表情,重新转过头用手掌推着青松竹,又抓了身边的木棍竖着立起来,缠绕一根根白条将那竹身固定住。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你这憨丫头,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的饭菜吗?”张婆注意到山鬼眼神,用筷子毫不客气的在山鬼头顶上用力敲几下。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张婆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装成哑巴。”既然被戳穿,山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若是这个张婆有一丝不对,她随时可以动手杀了张婆。要杀一个人的能力,山鬼自认为还是有的。 第三十四章、你怎么得罪夫人了 张婆听了这话,也跟着笑几声,笑声跟山鬼如出一辙,半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山鬼安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张婆的吩咐她就不动,乖巧的如同真丫鬟。 “憨丫头,我不叫你动你还真不动了?”那边,忽然响起张婆的声音,随后就听她道:“真是够憨的,难怪会被夫人打发到我这儿来……” 山鬼耳力好,张婆哪怕是嘀咕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入耳。 她动了动胳膊,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了。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 “师兄!”耀白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晴时正端坐书桌前练字,抬眼瞧了耀白一眼,眉头细不可查的皱皱。 “不可莽撞,注意仪表。” 第三十五章、你去看看她 耀白哪管什么仪表举止,双手撑住桌子,操着大嗓门吼出来。 “哑巴姑娘被罚进小院了!” 晴时面色不变,仍旧握着笔蘸了墨,提笔凝神,一个斗大的“義”字跃然纸上。 “师兄,我跟你说话呢!”耀白急性子一上来,嗓门也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晴时回道。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你并未去查探,如何知道姑娘在那受尽欺负?”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重情义,以至于除魔卫道时遇到有家室妻儿的江洋大盗都心存不忍,所以每次执行掌门指令下山时,都会让耀白在山上留守。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劳累一天,困意袭来,她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天大亮。 可就在山鬼刚闭上眼准备休憩时,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来了。 第三十六章、公子你怎么来了 天性使然,山鬼立即从被窝里滚出,直接窝身一旁稻草里,手脚极快的掩埋住自己身形,静默的盯着门口方向。 下一刻,柴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团影子迎着月色进来。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耀白那厮什么时候学会怜悯了?之前不还是一口一个丑女的嫌弃她来着? “你为何会被张夫人责罚,可是因为那证物?”晴时忽然转过身,狭长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山鬼,暗含波涛。 山鬼面色有些挣扎,垂眸盯着脚尖良久,才伸手比了个手势。 晴时懂手语,大体的可以知道些。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这也就是以前为何山鬼落在晴时手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大吃大喝的原因。 回忆过往只是一刹那,山鬼回收思绪,便冲着晴时打手势比划:“劝说无用,那些丫鬟都是夫人心腹,公子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们也不会动摇的。为今之计不妨试试手段。” “不可!”晴时看懂她手势后,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第三十七章、抓蛇打七寸 山鬼知道他误会了,便焦急的摆摆手,偏生嗓子说不出来一句话,便急的跺了跺脚。 “姑娘你慢慢比手势,我有些看不懂。”晴时自知刚才又失态了,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坚持己见,“滥用私刑、危害人命的事非正道之途,姑娘若是想提议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山鬼嘴角耷拉下来。 真想上去就给他一拳! 仁义礼智信灌了一脑子,真不知道潮崖阁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榆木疙瘩的。 气归气,山鬼还是伪装极好,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便放慢动作的比划起来:“公子是正义之士,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迷失本心。不过要知道,抓蛇打七寸,拿捏人有时候不需责罚,挑软肋即可。”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第三十八章、哪个是你心头好 变化只是一瞬,山鬼很快就平静下来,她用力砍断木柴,憨厚的笑了几声。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之后,山鬼在那津津有味的编故事,张婆便坐在她身边凝神仔细的听故事,一个讲一个听,倒是莫名的和谐。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山鬼眼底平淡无波,倒是耀白看到她,惊讶的张了唇。 第三十九章、姑娘到底是何人 她神态恭敬的站在张夫人身后,低垂眼眸不乱看。 只是在心底已经骂开了。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耀白听晴时这么说,满脸的疑惑,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用以疑问。 不过晴时并未理会他,眸子笔直的看向脸色平静的山鬼道:“姑娘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山鬼闻声怯生生的抬起头,先是看看身边张夫人,又瞧瞧对面坐着的两师兄弟,最后低着脑袋,没反应。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山鬼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但是又极快的隐藏回去。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抬眼瞧瞧面前人背影,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 第四十章、选择去后院瞧瞧 这榆木脑袋看来还不是那么蠢。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啧,阳光真刺眼。”她说。 …… 晴时飞身在屋檐上神来神去,速度快的没有人发现,耀白紧随其后,一直追到了东厢房。 “师兄,你跟哑巴姑娘说什么了?”方才耀白只不过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晴时铁青着脸走出,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第四十一章、救人 逐渐地,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转为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破开张夫人的攻势,沧澜在掌心中翻转,生生的划开对方的衣袖。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张夫人抬头,剑尖抵着她喉咙,大势已去。 “夫人,得罪了。”晴时道。 他面上挂着悲悯苍生的姿容,视线转向那边横尸在地的丫鬟,嘴里一连串的吐出悼词。 耀白见人被制服,便收了鹤唳快步过来,正打算吹捧吹捧自家师兄时,忽然一团青烟炸响,紧接着眼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师兄!”耀白叫道。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冲张夫人眨了眨眼,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悠悠的开了腔,“是我。夫人,青云香可是有毒的,你再不逼出来,怕是会伤上加伤。”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张夫人震惊归震惊,但到底还是小命要紧,便立即咬着牙盘膝而坐。 第四十二章、东西给我,我助你脱身 不一会儿就瞧见张夫人脸色惨白,头顶冒出阵阵白烟。 所幸毒性不深,张夫人还能将毒气逼出来。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张夫人暗自咬咬牙,“你如何知道我有那东西的?” 那舍利珠落在她手上时,这丫头根本就没在张府! 山鬼懒得跟她废话,双腿叉开坐姿极不文雅,“夫人,一颗舍利珠换你自己一条命,值得的很。”许是觉得不舒服,她便换了个姿势坐,继续道:“我耐心不多,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夫人最好想清楚。是那个舍利珠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东西到手了,我可以帮夫人脱困了。”山鬼直起腰板,扬手伸了个懒腰。 第四十三章、夫人是会武的 “你如何帮?”张夫人问。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之所以用“伤风败俗”四个字,乃张老爷知道赵管家的伤口处在何地,那等腌臜之处若非亲密关系,如何能伤及到? 相比张家父女情绪激动,晴时端正坐于下位,始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张老爷,我师兄没必要骗你们,更何况当时的情景我也看到了,夫人的确是个会武的,还杀了我和师兄找到的证人。”说着,耀白从身后掏出那把折刀,随意的丢在地上。 那刀刃上还带着血迹。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张老爷忽然的歇斯底里,映在晴时眼中依旧是平淡无波。 第四十四章、差点信了丫头的鬼话 半晌,他握着沧澜起身,视线在受惊过度的张家小姐身上落定。 “老爷受了刺激,小姐还是扶他回去好好歇息为好。” 张家小姐瞧着下位站立的人,眼底的爱慕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知道。”张婆也跟着笑几声,随后勉勉强强的弯下腰坐在山鬼身边,手在腰上轻轻揉几下,“因为知道的只是表面,所以我老婆子想问问丫头更深一层的东西。” “更深一层的?” “你到底把夫人弄到哪里去了?”张婆半眯着眼,面露精光。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满嘴的胡言乱语,差点就信了你这丫头的鬼话。” 第四十五章、张家前传(一)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十六年前…… 那时候的张家在莲城还算不上豪门大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私塾。有学生就子乎者也,没学生就自娱自乐,日子过的还算是温饱不愁。 “母亲,今年束修不比往日,朝廷赋税重,束修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县令。”年仅二十五就承担起整个张家的张明君面露难色,摆弄几下算盘,粗略算计了一下府上收支开销,皱紧眉头。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叨完,张夫人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第四十六章、张家前传(二) “娘!”张明君叫了一句,哪还有妇人的影子?末了只得叹息一声,继续拨弄算盘。 算盘的珠子都快要拨掉了,最后只算出来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怎么拿来应付私塾的开销?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个书生,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笑,不绝于耳,在张明君耳朵里一连串的炸响。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那女人不是什么马家小姐,而是个落难千金,说落难千金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点就是窑子里的窑姐儿。”张婆长叹口气,随后抬手在自己面颊的疤痕上摸了摸。“张明君遇见那个叫做阿昭的女人,便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他娘亲见儿子开了窍,而那女人又生了副好相貌,也就暂时抛开了门第之见,迎娶那阿昭过门……”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是了,他自己不就是个秀才嘛! 阿昭眸子转了转,便凑到张明君耳边,“我知府上入不敷出,收支困难,所以阿昭有个法子,不知夫君可否应允,若是照做,张家不日便会成为大富之家。” 第四十七章、张家前传(三) “说来听听。”长久掌家以来,一直都不愠不火,张明君早就心思不在私塾上了,这会儿听了阿昭之言,心便跟着一动。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山鬼装作没注意到张婆情绪激动,懒洋洋的继续问。 “然后……” 张明君受了蛊惑,果然私自用了麒麟牌,因而在张家宝库内一夜之间多了大批量的金条,顷刻间便满足了张家上下的空缺。不过这一次张明君却没有重振私塾,而是选择彻底将私塾关闭,转而开始做生意。 有了阿昭的帮助,生意也是做的如鱼得水。两人成亲后的第三年,阿昭诞下女儿,便养在闺中深入浅出,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 不过在第四年,张家夫人在一夜之间疯癫成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明君和阿昭以病葬入了祖坟。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张婆说完这些事,情绪还是很明显的起伏。 山鬼靠在墙壁,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没有追问也没好奇。 半晌,张婆的沙哑粗嘎声音在柴房里响起,“丫头,你就不想问问我老婆子什么?” “有什么问的?”山鬼歪着脑袋,语气不明。 “你就不怀疑为何我一个粗使老婆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张婆又问。 第四十八章、我要麒麟牌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山鬼没回答,静默等着下文。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打定主意,张婆咬牙,“好,麒麟牌给你,你带着它从此以后都不能踏入张家。” “好。”得了自己满意答案,山鬼从地上站起,随意拍拍灰尘,“那就请老夫人准备重掌山河。”说罢,她便抬步朝着门口走,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丫头,你姓甚名谁?”张婆在山鬼开门的一瞬间发问。 她定住脚步,半回头,像是仔细的思考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谁,呐,不如我就叫阿嵬吧,老夫人觉得如何?” 说完山鬼不等对方回答,就笑哈哈的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张婆看了门口有一会儿。 “阿嵬……吗……” 第四十九章、给阁主的?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不过山鬼的确是找对人了,离魂医术确实了得,不过在审讯方面却是更为杰出。以往柴山灵修出了叛徒,都直接送到离魂宫殿里,任凭处置,总是很快的能出现其他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离魂除了妙手医仙称号外,还多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总觉得山鬼这次重生后的性子更古怪了,以往只是贪玩和使性子,如今她周身弥漫着叫人看不清的迷雾,似乎心思更深更重了。 山鬼坐在山包上,双膝盘腿而坐,闻言轻轻一笑,“东西到手自然会走,你以为张家还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跟我回柴山?”离魂眸子一亮,有点兴奋。 “要回你自己回,顺便把这东西给阁主!”山鬼手掌心的舍利子只停留一会儿,便打了个转儿的飞向离魂手掌心。 “给阁主的?”离魂眨眨眼,顺势接住布袋。 山鬼颔首,从山包上飞身而落,与刚才脏兮兮爬上去的姿态全然不同。 第五十章、拙劣跟踪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等到出了主厅的门口,耀白便不悦的一甩袖。 “老夫人还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连张夫人都不找了。” 晴时没说话,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虽说是一条人命,但我总觉得里面有名堂。师兄,要不然咱们再去找找线索?”耀白朝前走几步,嘴里自顾自的说完,回头瞧才发现身边晴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子。“师兄?师兄!” 这边,山鬼从主厅转了个弯出来,自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要说这人跟踪水平也真是差的可以,跟踪人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 山鬼走在前面叹了口气,在心底腹诽几句:十年了,这人跟踪人的手法依旧拙劣,从来都不知道遮掩。 罢了,多少也算是个优点。 第五十一章、醍醐灌顶 愣神的功夫,晴时便绕到了她前面,直接挡住去路。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晴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嗯?” “我们下山,到底为了什么,你应当不会忘。”晴时继续擦拭手中剑,语气淡然。 耀白愣了愣,立即摇头,“自然不会忘。” “既然没忘,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再管了。”晴时答。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在莲城停留时间也足够久,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第五十二章、貌美如花的美人 “可那好歹是条人命……”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到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我记得你名字,山葵,是吗?” 第五十三章、当然是选择筹码大的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有人出的筹码比你给我的要大,这本生意你说说我会选择哪个?阿昭夫人。”她无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筹码……谁?谁给你筹码……”阿昭表面上神志不清,但脑子却是清醒得很。手指使劲扣住山鬼肩膀,她忽然松了手,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是她!是那个老贱人!是她在背后暗算我!”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第五十四章、我死过了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送她归西,是吗?” “我说了,安安全全的送她离开莲城。”山鬼耐心向来不好,尤其是对着脑子蠢的。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离魂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 “哎,你躲什么躲!给我撑下伞能死啊?” 山鬼依旧举着伞躲闪开,面无表情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我死过了。” “……” 第五十五章、墓地截杀 ……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山鬼迅速徒手抓住毒箭,静止在原地。 速度极快。 而墓前,晴时拔出沧澜,警惕的看着自天而降的十多个蒙面黑衣人。 耀白见状也拔了鹤唳与他并肩而立。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挑染了一缕红发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视线嚣张的在两人面上划过,在看到他们穿着的衣服时,轻蔑的一笑。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第五十六章、有埋伏 “姑姑……”黑衣人中有个声音传出,不赞同的站在女子身边,“教主说过不能说声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她看不清半路杀出来那女人的脸,倒是认出对方手里的鞭子了。 九龙玉阳鞭……呵,故人啊!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第五十七章、不是什么宝贝我拿你泡酒 “潮涯阁的人也会暗算,亏你们还自诩为武林正道!”林子里响起女子怒火冲天的娇喝,“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那宝贝要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我就拿你泡药酒!”离魂后槽牙用力磨几下,恨声道。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恶心的事! 从赵管家的断小弟里面掏出钥匙,没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事!事后她拿皂角都快把手洗脱层皮了。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第五十八章、我是来辞行的 山鬼垂眸看着面前的麒麟牌,定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半晌,离魂听到山鬼的声音。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老夫人接管张家后,张老爷就彻底一病不起,需要下人伺候才能勉强度日。 看到山鬼,老夫人面色总是很古怪。 这女子是帮了她不假,但夺了宝物也是真。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第五十九章、答应我跟你们一起走 回到柴房简单收拾一下,说到底她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无非都是些瓶瓶罐罐。 昨夜帮着离魂试了一夜的药,早上起来浑身不舒坦。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好不容易能送走这煞星,他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知道是解药,他想也不想的一口灌了下去。药刚入喉,就觉得全身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疼,再然后,厨子庞大的身躯彻底倒下,顷刻间没了知觉。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公子……”张小姐站在门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快成了个泪人。 “师兄,我看张小姐对你一往情深……”耀白回头看看,见张小姐还站在门口眺望这边,刚开了个头就瞧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立即欢喜的挥挥手,“哑巴姑娘!” 晴时闻声也跟着抬起头,正和山鬼视线撞了个正着。 “哑巴姑娘,你这是也要走吗?”耀白看到山鬼提着的包袱,问。 山鬼点头,转而目光灼灼的盯着晴时,随后打起了手势,:“公子可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过去的山鬼当真是随心所欲,如今的她还能继续吗? 毕竟十年前,她就是死在了随心所欲上。 第六十章、冥镇 考虑到山鬼是个姑娘家不会骑马,三人就在城里雇了辆马车,休整完毕后便从莲城出发了。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大抵是朝阳镇掌门在惊羽令上事先施过咒法吧。 第六十一章、幻术 “是,掌门此刻派我前来,便是为了冥镇安魂之事。”晴时颔首,神态平和。 镇长看看晴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几步,凑到晴时跟前压低声音道:“除了安魂,也想请阁下帮我镇查个案。” 查案?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阿嵬姑娘!”她刚要跟着晴时走,便被耀白拉住了衣袖。 有事? 山鬼回身投给他一记不悦的眼神。 被她一瞬间的眼神惊住,耀白眨眨眼,这才冲山鬼晃晃手里捏着的糖葫芦,“看到有卖这个的,就买一串给姑娘你尝尝。” 糖葫芦? 山鬼皱着眉头,视线落在耀白手上。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才冲对方点点头,把糖葫芦接了过来。 可是竹签刚入手,天生敏锐的直觉让山鬼立即甩手就丢了掌心里的糖葫芦。 “阿嵬姑娘?”耀白眼前一晃,鲜红的糖葫芦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糖葫芦在什么地方买的?”山鬼差点就要张口问,但是在嘴张开的一瞬间,立即换成了手语。 “就在街拐角……” 山鬼眉头皱的更紧,“浓雾弥漫,哪来的人出来做生意?公子动动脑筋好好想想。” 不提点还好,一提点,耀白果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地上,只见原本还鲜红挂着糖衣的糖葫芦,在他们眼前化为了一条蛇,嘶嘶的吐着芯子。 “这是什么!”耀白惊骇住,脸色跟着发青。 幻术。 山鬼眸子眯起来。 中原地带还有如此招式,听闻幻术只存在于西域沙丘地带,怎么在中原也能看到? 以前山鬼有幸跟着阁主去过西域沙丘,那里上到城主下到百姓,没有不通晓幻术的,而区分层次高低,只看幻术维持的时间长短罢了。 这些话,山鬼不会告诉耀白。 过了一遍脑子,山鬼伸手拉住耀白的袖子,冲他摇摇头。 “这地方真邪了门儿了……”耀白毕竟是第一次看到幻术,脸色一直都没恢复过来。他反手握住山鬼冰凉的手指,嘴里嘟嘟囔囔的,“咱们快去追师兄,离开这鬼地方!” 山鬼看了看耀白拉着自己的手,抿唇。 她忍了。 第六十二章、驿馆有名堂 一行人被引领到镇子中央的驿馆落脚。 天黑的不可思议,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 安排好了入住房间,镇长就吩咐店小二准备了美食佳肴,几个人围桌而坐。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看吧看吧,师兄,人家镇长都没说什么,你就别小题大做了!”几杯酒下了肚,耀白舌头跟着往起飘,说话也越发不知收敛。 晴时全程都抿着唇瓣,只是在对镇长说话时稍稍缓和些,看向耀白的视线满是不悦。 山鬼觉得无聊,举着杯子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她戴着面纱,无论是吃东西还是喝酒都得半掀开,麻烦的要命。一来二去的,索性她撑着下巴在驿站里扫视来扫视去,没什么精神听那几个男人的寒暄。 酒足饭饱,镇长就在随从的搀扶下离开了。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其实也就是无意识的,这一叩倏地叩出了些名堂。 桌子是空心的? 山鬼黑眸转了转,趁着厅内没人,半弯下身子钻进桌下,用手指往上用力推了推。 呵,还真是空心的! 这驿馆好像有点名堂! 没等她钻出来,厅内忽然黑了,蜡烛陡然间尽数熄灭,周围静悄悄的。 山鬼屏了呼吸,躲在桌下安静的听着外面动静。 不多时,大门开了,零星的似乎进来三四个人。 “潮崖阁来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还有女的?”山鬼听到那女人发出嘲弄的嗤笑,随后听见兵刃入窍的声音,“潮崖阁还让女弟子下山?真是稀奇。” “那女人戴着面纱……” “我对女人不感兴趣。”女人出声打断身边人的话,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潮崖阁的人还真阴魂不散,走到哪儿都能瞧的见。”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那姑姑的意思是……” “杀之前先让我玩玩也好。”黎昧把匕首丢给身边人,笑吟吟的继续开口:“来一盏清香灯,我倒是要看看,那晴时到底是真君子还是真小人。” 第六十三章、大清早喝什么茶 很快地,驿馆停留的那几个人离开了。 山鬼凝神察觉到他们彻底离开后,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到驿馆就为了说几句话,耀月神教还真闲!”她拍几下身上的灰,视线朝门口看过去。 黎昧把心思打到晴时身上了?好像会很有趣。 她半眯着眼眸,像极了黑夜里潜伏的豹子。 再然后,山鬼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视线。光芒弱不足以被人发现,但山鬼视物却是没问题的。 她手掌在桌面敲击几下,顺手从靴中拔出匕首,沿着桌缝一路刮擦,终于找到个缺口,随后用力的一掰,咔嚓一声,桌角被她掀开了。 借着火折子光亮,山鬼凑上去瞧瞧。 “啧,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这些个破烂儿!” 桌子下夹层里藏着的是一串串的珍珠翡翠,还有不少银票。 想来这些东西是驿馆哪个贪心人贪来的钱财,使了个手段藏在这儿的。 山鬼用手扒拉几下,在角落里忽的发现颗珠子。 “昆山玉碎珠?”乖乖!这可是好东西! 昆仑山上悬崖边最陡峭的晶石凝结而成,千年才出一颗的宝贝。这东西除了有暖玉功效之外,还是个避毒的宝贝! 山鬼一个用毒高手得了个避毒宝贝,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个好东西岂有不顺走的道理? 她眉眼弯弯,直接抓了昆山玉碎珠藏进衣襟,末了想想又抓了一大串的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出来。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没钱,多少有志之士折在五斗米上?她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能用银子解决的肯定选择用银子解决,这些个身外之物存多些也好。 将桌角原路关上,用力的一合,装作从未被发现的样子后,山鬼脚步轻轻,消失在大厅里。 第二日天不亮,山鬼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阿嵬姑娘你起了吗?” 山鬼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抱被子在榻上打了个滚。 “阿嵬姑娘,起来用早膳了,等下我们要去镇长府邸,你去吗?”耀白孜孜不倦的在门外高声叫嚷。 去镇长府邸? 山鬼猛地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翻身而起。 门口的耀白站定,想了想刚要继续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醒了!” 废话,你这么大力气敲门,谁不醒? 山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抬头对耀白笑了笑。 “走吧,师兄在楼下等半天了。” 山鬼点点头,慢步随着耀白下去。 她不是傻瓜,下楼每踩一个台阶,她都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让脚步沉重缓慢。凡是练武之人,必定脚步轻盈,走起路来也翩然若乘风,不会有很大噪音,轻功卓绝之人更可以做到无声无息。而山鬼现在的身份就是普通的哑巴女,自然不可以神来神去。心恐被心思缜密之人发现,所以山鬼这戏还是要做足的。 听到脚步声,晴时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喝着茶。 “师兄,大清早的你喝什么茶,吃个包子!”耀白坐下就伸手抓了个包子往嘴里塞,还不忘记递给山鬼一个。 晴时抿唇,没搭理他。 ------题外话------ 文文有大修,从第一章到第三十章均有修改,不过剧情是一样的,只是刻画下细节,充实充实,不耽误继续阅读哒~ 第六十四章、笑面狮 别人不知道晴时的习惯,山鬼可是一清二楚。 这人以前就有早起喝茶的毛病,哪怕什么都不吃,也得喝杯茶,偏爱的还是那庐山云雾,难伺候的很。 山鬼不动神色的捏着包子咬了一口,面纱下的唇瓣一动一动的咀嚼东西。 “等下我们去镇长家,听听看镇子上的案情。”晴时放下茶杯,终于用筷子夹了个包子。 “我看外面人也不少,不像是有什么案情的样子。”耀白含糊不清的说着,“是不是镇长想多了?” 晴时皱眉,并没反驳耀白的话。 山鬼想想,冲耀白打了个手势:“当初在莲城公子似乎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不还是出现了命案?” 耀白眨眨眼,随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你怎么知道的?” “公子路上不是一直都在跟我说这件事?”山鬼作完手势,冲耀白笑了笑,随后抬手整理几下面纱。 “是啊,好像还真是我自己说的。”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边说话一边用早膳,没一会儿的功夫,镇长随从就来请他们去府邸了。 诚如耀白说的那样,白天的冥镇看起来并无异样,百姓看上去也很安居乐意,来来回回还有小孩子在跑来跑去,欢喜热闹的很。不过为什么一到入夜,就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呢? “哎呀!”忽然一个小姑娘撞到了山鬼身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山鬼被吓一跳,立即低头去看被自己撞了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梳着俩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被撞的跌坐在地上也止不住的跟同伴乐。 耀白赶紧弯腰半蹲在地上,“没事吧?有没有哪儿摔疼了?” 小姑娘并没搭理耀白,而是起身扑了扑裙角灰尘,拉着小伙伴又嘻嘻哈哈的跑了。 “这小姑娘……怎么都不理人的?”耀白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回头去看山鬼,“阿嵬姑娘,你没事吧?” 山鬼摇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孩子远去的背影。 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沿途都有叫卖的小商小贩,还有跟着讨价还价的婆娘,吵闹的山鬼耳朵都要聋了。好在转了个弯后,镇长的府邸就到了。 府邸门口立着两只雄狮,身姿威武,胡须飞扬。 山鬼走上前去,忽而注意到石狮子的表情。 按道理将门口镇守的石狮子都属于厉神,像在张家府邸门口的那两只就形态如钟,神情严峻。而面前这两个石狮子竟然是带着笑的,是那种恰似人的笑容,细细看上去叫人有些瘆得慌。 “怎么了,阿嵬姑娘?”耀白注意到山鬼盯着石狮子发呆,也顺势走过去,这一看,乐了,“镇长还真是心善人,连门口石狮子都带着笑。” 山鬼闻言转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对方。 “石狮子一般都是镇守家宅的,镇长觉得表情太严肃,镇守家宅就镇守,不需要那么严肃的表情,所以就给石狮子专门刻了笑面。我当然也是听说的,具体的你若是想知道,可以问问镇长。” 山鬼笑着摇摇头,视线就没多在石狮子身上停留,跟着几人踏入府邸。 第六十五章、又是麒麟牌 入大堂,三人顺势就坐。 侍女端着茶点守在一边,为首的婢女长相美艳,一袭轻纱敷面,脚踝上戴着银铃,走起路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少侠请用茶。”她半屈膝在晴时面前,将手中托盘递上去。 “多谢。”晴时顺势接过茶杯,就放到了一边。 “多谢姑娘!”耀白笑嘻嘻的也跟着接了茶杯,转头对晴时道:“看不出来,镇长家里的婢女还带点异域风情,真是会享受!” 晴时皱眉,“喝你的茶。” 等到婢女走近山鬼时,那双盈盈灵动的眼睛倏地带了几分探究,饶是一瞬,还是让山鬼给捕捉到了。 呵,有趣! 山鬼低垂着眉眼,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杯,点点头算作是感谢。 几人在厅内等了一会儿,镇长才姗姗来迟。 “诸位少侠,恕老朽来晚了。”镇长笑呵呵的从门口进来,跟几人作揖。 晴时耀白赶紧起身,还礼,“镇长。” 镇长走到主位坐下,顺手拿了旁边的茶喝一口,“老朽方才处理一下家务事,这才姗姗来迟,还请诸位恕罪则个。” “无妨,我等未曾等许久。”晴时坦然视之,不卑不亢。“今日镇长邀我等前来,可是为了案情一说?” 镇长看看四周站着的婢女,忽的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婢女们齐齐福身,一个跟着一个走了出去,只有最开始那个脚戴银铃的女子没出去。 晴时看看那女子。 镇长注意到他视线,立即摆摆手,“阿玲跟我有些年月,什么事都不需要瞒着。” “好。” 耀白听了这话,视线怀疑的在镇长和女子周围逡巡两圈,随后凑到山鬼耳边低语,“什么跟了有些年岁,我看这两个人分明是有奸情。保不齐刚才镇长就是处理家中妻子争风吃醋的戏。” 山鬼莞尔,眼底浮出点点笑意。 “我镇沿袭前人敕封之名,沿用冥镇的名号一直到现在,说是叫冥镇,实乃一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跟寻常人提起的冥镇大有不同。”镇长捋了几下胡须,视线飘的很远,“不过这段日子里,冥镇倒是有了些许不太平,可能是因为个传说之物入了我冥镇的关系。” “传说之物?”耀白眨眨眼,和晴时对视在一起。 难道是……佛火莲? “不错,那传说之物名为麒麟牌。”镇长道。 坐在下首的山鬼遮盖在面纱的表情倏地凝滞。 麒麟牌?她无意间……也不是无意间,是她故意抢来的那东西? 耀白晴时没注意到山鬼表情变化,“麒麟牌?所谓何物?”晴时问。 镇长摇摇头,表情带着些困惑。 “老朽也不知麒麟牌是何物,只听说是百年前还是千年前留下的宝贝,有之富可敌国,藏之家宅兴旺,总归是说什么的都有。但不知怎么,传来传去,就传出东西在我冥镇。”镇长止不住的叹气,眼底浑浊一片,“冥镇哪有哪些东西啊!若是有我肯定交出来换得镇子一方百姓平安。” “倒是个心系百姓的镇长。”耀白也跟着叹了口气。 第六十六章、传说 “麒麟牌此物,我等也闻所未闻。”晴时颦蹙起眉,还以为说的是佛火莲,没想到牵出另外的东西。 镇长叹气的声音更大,“是啊,少侠们都没见过的东西,老朽如何能知道?” “那然后呢?跟冥镇命案有什么关系?”耀白追问。 “按道理说是没关系,但某一天张家的小女儿暴毙而亡,毫无预兆。派仵作验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了了之了。”镇长如是说着,又举起茶杯喝了一口,“那案子查不下去,就暂且搁置在一旁,谁知没过半个月,又一家的女儿暴毙了,这……哎……到目前为止,暴毙女子已经增长到二十多人,家家户户夜里紧闭门扉,生怕自家女儿横死。” 此话落下,堂内一片安静。 “二十多个姑娘暴毙?”耀白眨眨眼,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姑娘暴毙跟那麒麟牌有什么关系?” 镇长摇了摇头,“还是那传说。说麒麟牌是稀世宝贝不假,但那宝贝上有诅咒,有多大的财富,相应的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据说麒麟牌的供养,是要用人血的。” “什么……”耀白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什么宝物竟然要用人血?分明就是魔物才对!” “这老朽就不知了。”镇长苦笑,“传说一传开,镇子上百姓都觉得谁私藏了要命的宝物,弄得人心惶惶,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求潮崖阁帮忙的。” “难怪夜里都没人,甚至连烛火都是熄灭的。”耀白咂咂嘴,这大概就能解释昨夜的现象了。 山鬼单手撑着下巴,像听笑话似的听着。 这传说好生有趣,麒麟牌用血供养?哪来的谣传?张家供了麒麟牌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发生。如今那东西就在她手上,难道她走到哪儿都要出命案? 委实可笑! 视线偏转,山鬼的视线落在了镇长身边的美艳婢女身上。 她越看那婢女就越觉得眼熟,哪怕遮盖在面纱下的容颜是陌生的。 细细打量那女子一会儿,发现对方视线若有若无的黏在晴时身上,眸子里燃着的是炽热和贪婪。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不多,山鬼却偏偏知道那一个。 啊……原来是她啊……难怪瞧着那么眼熟。 山鬼弯唇无声的笑了。 一连串下来,镇长是请求他们在镇子里调查一下麒麟牌传说的来源,若是可以查出死者死因就更好了。 山鬼不喜欢这些人你来我往的作揖还礼,聒噪麻烦得很,我行我素来去如风岂不是更好? 在大堂谈完,镇长就安排下午饭,挽留他们三人在府内逗留。 三人在庭院里闲逛,耀白眯眼看看满院子的郁郁葱葱,“镇长看上去是个心善父母官,但师兄你不觉得这府邸未免太放肆了些?” 耀白说的没错,府邸院中的苍翠都是江南水乡才有的品种,移植过来定要耗费不少银两。更不用说围在最中央的水池,那里面游来游去的锦鲤更需要不少银子,整个庭院看起来不大起眼,但其中摆设都要耗费不少银子。 这点一般人可不会注意的。 山鬼转头看了耀白一眼,对他有些惊诧。 这小子眼睛可是够毒的。 第六十七章、查案(一) 晴时闻言,视线也跟着在府邸内逡巡一圈。 “身外之物罢了,无需在意。” “那这身外之物有点太多了。”耀白笑嘻嘻的打哈哈,“要不是看镇长那么心善,我都要怀疑那宝物是不是被他私藏了。” “休得胡言!”晴时皱了皱眉,呵斥。 “是是是,师兄。”耀白吐吐舌头,就跑到一边去看风景了。 山鬼走到水池边,垂眸凝视着来回游动的鱼,她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忽的感觉出点点异样。 那水面竟然没呈现出波纹? 一般的水面,哪怕是只虫子落在上面都会掀出点涟漪,怎的刚才她用手指点半点涟漪都未起? 心感怀疑,山鬼欲要再次伸手进去。 刚有动作,手腕就被人按住了。 她转头,就对上方才在大堂那婢女含笑的双眼。 “姑娘,这池水中的锦鲤是老爷的最爱,还是不要随便乱碰为好。” 山鬼怔忡片刻,便歉意的对她打了个道歉的手势。 “姑娘不会说话?”阿玲问。 山鬼颔首。 “阿玲姑娘。”耀白看到美人,脚步蹭蹭蹭的滑过来,站在阿玲身边露出一口白牙,“是午饭准备好了?” 阿玲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眼尾都带着点点红云。她抬手揭开覆盖于面颊的面纱,好一个姿容无双的美人。 双眸顾盼生辉,唇瓣凛然笑痕,就连脸颊上那颗痣都给整张脸添了不少姿色。 耀白视线在定格住阿玲脸时,忽然呆住了。 “阿玲……姑娘……” 山鬼瞥了耀白一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人跟以前一模一样,看到漂亮姑娘连话都不会说了。 阿玲笑容明媚,视线落在晴时脸上,“老爷担心少侠们无趣,就叫阿玲相陪,顺便带着诸位参观府邸也是可以的。或者有什么关于案情不解的也可以问我。” 晴时目不斜视,视线始终看着的都是前方,丝毫不为美色所动。 他可以算是带发修行第一人了,活和尚! 山鬼被自己心底的想法逗笑,眼底刚染了点愉悦,骤然惊觉自己得意忘形,忙用手在胳膊狠掐了一下。 “那敢情好,阿玲姑娘在这里多久了?什么时候听到的关于麒麟牌的传说?”耀白问题来的快,简直是说问就问。 阿玲从晴时身上收回视线,垂眸想了想,才开口:“我在这里有十多年了,小时候就一直跟在老爷身边。至于传说……是今年二月份就听说了的。” “二月份就传开了?”耀白眨眨眼,那模样当真像是在查案。 阿玲点点头,“张家小姐死是在十五之后,第二个人是在半个月之后,总归是死了不少的小姐。” “模样如何?”耀白问。 “大抵都是美人吧,这些我也不甚清楚。”阿玲道。 耀白皱皱眉,随后故作深情的把手搭在阿玲肩膀上,叹了口气,“那阿玲姑娘你一定要小心,姑娘生的这般貌美,就算不被传说荼毒,也容易被采花贼惦记。” 山鬼:“……” 晴时:“……” 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想一巴掌拍死耀白的渴望。 第六十八章、查案(二) 阿玲陪着他们在院子里游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主厅去用膳。 “诸位先慢用,我家老爷这个时候都在佛堂礼佛,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就由阿玲伺候诸位用膳。”阿玲自发的走到主位坐下,伸手倒了酒冲他们举杯,“先干为敬。”说罢就仰头将酒水喝下。 “阿玲姑娘好酒量!”耀白吹捧一句,也跟着干杯。 晴时不喜饮酒,只放在唇边抿了抿。 山鬼则食指掐银针,不做声的插在酒水里探了探,确定没毒后才喝下。 “我家老爷说,查案期间诸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大可以来府邸寻我,只要阿玲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阿玲笑着开口。 “好说好说,有阿玲姑娘相陪,查案断人不愁眉。”耀白浑磕说来就来,举起杯子又冲阿玲敬。 “……”这个呆子。 山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用筷子扒拉几下米饭。 从头到尾,镇长都没再出现,全程都是阿玲笑容明媚的作陪,一直到将三人送出门口,也没见到镇长。 酒足饭饱,三人在街上悠悠逛逛。 “阿嵬姑娘,你说镇长到底是礼佛去了,还是约美人去了?”耀白走到摊位跟前拔下一串糖葫芦,付了钱后咬了一口说道。 山鬼摇摇头,兴致缺缺。 “我们去张家看看。”晴时道。 “张家?那个第一案死了的小姐家?”耀白咬着糖葫芦含糊不清问。 “嗯。”应了一声,晴时便脚步生风的走了。 “师兄!师兄你等等我们!”耀白跺跺脚,赶紧追上晴时的步子。 耀白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在镇东边上看到张家府邸,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只是门楣破烂,已经廖无人烟了。 “张家不是死了个小姐吗?怎么弄得好像死了全家似的?”耀白站在门口朝里面望了望,喃喃自语。 “耀白,休得胡言!”晴时不悦的斥责一句。 “师兄,不怪我说,分明看着就是这样。”耀白撇撇嘴,“本还想着听他家人亲口说些什么,看样子是泡汤了。”说着他朝前几步,指了指大门上的锁头,“门都被锁了,还看什么?” 山鬼视线在张府门口转几圈,这张府门口也立了两只石狮子。 起初她没注意,等到再看时,倏地发现,张家门口的石狮子的表情,竟然也是笑着的。 …… 入夜时分。 冥镇陷入一片静谧,外面了无生息,就连鸟叫蝉鸣都没有。 山鬼泡在浴桶里,舒爽的伸开胳膊搭在浴桶边缘上,脑子里开始细细回想今天发生的事。 先是发现冥镇有幻术存在,而后是镇长家门口的石狮子,再然后是院中池水不动……然后到张家门口的石狮子,这些东西之间有什么联系?还是自己想多了? 浸泡了有一会儿,山鬼听到门口有窸窣声响,立即睁开眼从浴桶脱身而出,抓了一旁的青衫覆盖住身躯,便朝门口过去。 门口的异动还在响,山鬼皱皱眉,弹指间出现枚银针,准备将门外的东西一击毙命。 这时候门外的“东西”说话了,“阿嵬姑娘,你睡了吗?” “……”山鬼手上动作一顿,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把手里银针甩出去要了这小子的狗命! 第六十九章、突袭(一) “吱呀”打开门,山鬼看见耀白鬼鬼祟祟的立在门口,那样子活像是话本里写的:夜半时分,浪荡子来俏寡妇家偷情的戏码。 呸,什么俏寡妇,她才不是! 山鬼眉头上扬,等着耀白给自己一个解释。 “阿嵬姑娘,你先别生气,等我进去慢慢跟你解释。”耀白身子灵巧的一转,就轻易进了山鬼的屋子。 山鬼皱眉,最后认命的叹口气,将门给关严了。 耀白进哪儿都像是进了自己家门口,自由自在惯了,他倒了杯茶,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下,末了一抹嘴巴,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山鬼,这才注意到对方头发是湿漉漉的。 “阿嵬姑娘沐浴了?” 山鬼点头,打了个手势,“怎么了?深更半夜的过来,公子难道就来问我一句话?”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我来是有要事跟姑娘商讨。”耀白摆摆手,赶紧笑了笑,“冥镇事蹊跷,我盘算着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就来这保护你。” “保护我?”山鬼一边打手势一边笑,视线从上到下的在耀白身上逡巡,“我觉得公子自己尚且未必能自保。” “笑话!”看懂这手势,耀白不乐意了,“好歹我也是潮崖阁弟子,身手肯定不是一般小毛贼能比的了的。不过……”耀白挪着凳子到了山鬼身前,“这里的确处处透露蹊跷,我觉得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哦? 山鬼饶有兴致的挑眉,中午还对着人家阿玲表露忠心,晚上就知道要提高警惕了? 看懂山鬼眼底戏谑,耀白尴尬的咳嗽几声,“你怎么看我作甚?怪不好意思的。” 山鬼莞尔,打手势道:“我不过是看公子对阿玲姑娘颇为殷勤,以为公子会去保护她。” “阿嵬姑娘可是吃醋了?”耀白贼兮兮的一笑,十足浪荡公子哥儿的架势,“阿嵬姑娘放心,我一定……” 话没说完,山鬼表情一变,忽的一把扑倒耀白,随后双双滚入床下,山鬼一挥手,银针从掌心飞出,灭了屋内的烛火。 “阿嵬姑娘?”耀白瞪大眼,看着自己身上趴着的人,有些茫然无措。 话音落下,两人所在的屋子倏地就被人一脚踢开,随后哒哒哒的传来脚步声。 耀白不是傻子,他察觉到外面有人闯入,立即便要出去一战,身子刚动就被山鬼用力的按住。 “你想出去送死吗?”黑暗里的山鬼眸子熠熠生辉,她双手按住耀白的胳膊,用沙哑的声音压低道。 这次耀白果然听话的不动了,下一刻,他眼睛瞬间瞪大。 “你会说话?!” “闭嘴!”山鬼邪佞的皱眉,低声呵斥。 耀白赶紧闭上嘴巴,屏住呼吸的感知外界情况。 “老大,屋子里没人。”山鬼和耀白感觉到上面的床榻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皆是一动没敢动。 为首的黑衣人拧了拧眉心,走到浴桶跟前摸了摸水温。 “人没走远,追!” “是!” 一声令下,屋子里的黑衣人就都走了。 山鬼拧眉,脑子里思索着这些黑衣人身份,难道是耀月神教的?奇怪,耀月神教的人来找她是何用意? 被山鬼压在下面的耀白感觉呼吸不太通畅,尤其是鼻尖闻到了山鬼刚刚出浴的淡淡香气,心神跟着在飘荡。 “人走了,出去。”山鬼哑着嗓子说完,身子灵巧的往外一滚。 第七十章、突袭(二) 感觉到身子上重量消失,耀白也赶紧爬了出来。 “他们应该没走远,先不要点烛火。”山鬼盘膝坐在地上,耳朵动了几下,探查周围的危险程度。 耀白倒没什么害怕的,他坐在山鬼身边,视线落在山鬼苍白的脸上。 “阿嵬姑娘,你原来是会讲话的啊!” “我会说话很奇怪吗?”山鬼声音沙哑,像是重金属摩擦过的声响。 “那你以前为何一直装哑巴?明明会说话,害的我们还得看你手语。”耀白性子单纯,倒是没往深处想,只是抱怨了几句。 山鬼瞥了他一眼,“在张府那种吃人的地方,多说一句话我小命早就不保了。” 耀白闻言在脑子里细想了一会儿,发觉山鬼说的也没错,注意力索性就不在她会不会说话上了。 “那些人什么来头?好像是来找你的,是你仇家吗?” 山鬼笑了几声,“我一个穷丫头,哪来的什么仇家?我看这些人八成是来找你们潮崖阁麻烦的。” “此话怎讲?”耀白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他们……糟了,师兄!” 山鬼噗嗤笑出声,“我还以为你已经把你的好师兄给忘了。” “我得去救他!”耀白着急的就想站起来,又被山鬼用力的扯的坐在地上。 “急什么!”山鬼眼底含笑,想着黎昧之前的话,就觉得一会儿似乎有好戏看了。 “我能不急吗?那些黑衣人身手不凡,师兄对上他们会吃亏!” “吃亏就吃亏,让潮崖阁大弟子吃亏的人不多,要真有那样的人,我第一个给他烧高香!”山鬼撇撇嘴,沙哑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耀白没仔细想她说的话,心思只放在他师兄身上了。 “哎呀,阿嵬姑娘,我师兄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我知道啊。”山鬼抠了几下手指,百无聊赖,“不过你放心,现在还没到要命的时候,最多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耀白一愣,没明白山鬼的意思。 与此同时,晴时的房间里烛火忽明忽暗,他一人端坐在床榻上打坐。 倏地从门外插入一支迷烟,缥缈烟雾顺着缝隙飘飘荡荡的就溜了进来。 晴时恍若未闻,打坐入定,对外界完全没感知。 最后他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床榻上,动也没动。 下一刻,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黑衣人身手灵巧的到了床榻跟前,探手试了试晴时鼻息,明媚的眼底都是得逞快意。 “姑姑,这人中招,我们要不要杀了他?”跟在女人身边的少年凑上前询问道。 “蠢不蠢!好不容易放倒了他,说杀就杀?”黎昧啐了少年一句,直接走到床榻边坐下来,一伸手,在晴时的侧脸上稍稍划过。 少年不知黎昧要做什么,只得安分的守在一旁。 “无心,你说这潮崖阁大弟子直接在我手上倒下了,传出去会不会是武林笑柄?”黎昧娇媚的笑着,手指不断的在晴时脸颊上跳跃。 月无心想想,点头,“是,是大笑柄。” “那我要是跟他来场鱼水之欢,让天下人都知道大义凛然的潮崖阁门生跟耀月神教有了干系,会不会更有趣?”低语之间,黎昧的手指从晴时脸一寸寸往下,在对方鼓起的喉咙处停下,爱怜的摸了摸。 第七十一章、瞧戏 她跟晴时算得上是老相识,只不过之前一直没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晴时对她没印象很正常。 还记得第一次跟晴时对上,那人满脸的风姿卓越,当真是迷人极了。叫人忍不住想要将他摧毁,想要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是可惜,当时晴时身边还跟了个山鬼,那丫头难缠的很,好几次她都败在对方手上。 不过还好,那个祸害十年前就死了。眼下,还当真就没有谁能阻了她的好事。 月无心明白黎昧的意思,虽想劝阻,但姑姑早就我行我素惯了,放眼整个耀月神教,只能教主才能制得住她。 最后,他叹口气,“姑姑若是喜欢,就尽快,我去外面守着,咱们大事要紧。” “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训斥我!”黎昧拧眉,瞪了月无心一眼,“我看教主派你来就是来啰嗦我的!” 月无心没再说话,冲黎昧点点头,人就出去把风了。 屋子里只剩下黎昧跟晴时两人。 她痴迷的盯着晴时的脸,嘴角缓慢的上扬。 “晴时,可算让我抓到你了。你说说,我是应该先剥你的皮,还是先抽你的筋呢?” 一句话可叫窗外躲着的两人心惊肉跳,准确的说,心惊肉跳的只是耀白,山鬼扒着窗户兴致缺缺。 “阿嵬姑娘,咱们还不进去救人吗?我师兄都昏过去了!”耀白急的如同热锅蚂蚁,就差从窗外跳进去了。 “你急什么,她不是还什么都没做吗?”山鬼打了个呵欠。 不然怎么说她看耀月神教的人都不顺眼,就这个做什么拖拖拉拉的性子,想不讨厌都困难! 看上晴时就直接扒了来个霸王硬上弓不就得了?还有心思在那说些有的没的,她都替黎昧着急! “可是我看那妖女想要师兄命啊……”耀白按住鹤唳,准备找个时机偷袭进去。 看出耀白心思,山鬼觉得这戏还没开始,可不能被耀白这么毁了,当即就手捏银针在耀白手腕上不轻不重的刺了一下。 “啧……”耀白皱眉,低头看看手腕,什么也没有。 “你且安心的瞧着,我看你师兄一时半会不会有性命之虞。”山鬼又打了个哈欠。 真困了。 屋内,黎昧围着晴时上上下下的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末了,她从衣袖掏出个瓶子,直接拔下塞子凑到晴时鼻前轻轻的绕了绕。 以防万一,若是这男人忽然醒来,闻了她的蚀骨香也肯定什么都抗拒不了。 如是想着,黎昧大着胆子剥开晴时的外衫,又顺带除了对方的里衣。素手搭在对方腰腹上,用力的一扯,就将对方的衣带也抽开了。 山鬼睡意全飞,瞪着眼睛瞧着屋内人的动作,嘴里不由得发出一阵,“啧啧,这么温柔?可不像黎昧的风格。” 耀白着急,哪能忍受师兄被人这样欺辱?当即就要闯进去救人,可身子想要动,却不听使唤了。 “这……这怎么回事?” 山鬼瞥了耀白一眼,漫不经心的丢了一句,“都叫你安心看戏了,你这年轻人怎么回事?沉不住气呢?” 耀白瞪大了眼睛,嘴里哼哧哼哧着粗气,“阿嵬姑娘!” “再大声当心我毒哑你嗓子!”山鬼偏过头,恶狠狠的丢出一句,顺带一巴掌拍在耀白脑袋上。 不争气的玩意儿…… 第七十二章、我还真舍不得 屋内帐幔落下,黎昧娇软的身躯半躺在晴时身边,在那人的耳边吐气如兰。 “晴时……”出口的娇媚饶是山鬼这样的女子都忍不了,更何况那等血气方刚? 躺在那里的晴时没反应,此刻他外衫打开,除了一条裤子什么遮挡都没有了。 黎昧做这事儿的时候最喜欢的还是观赏,观赏这些美男子的风情,也好决定她享用完毕后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处决对方。 “你就这么死了,我还真舍不得。”黎昧抚摸着晴时喃喃,“这么俊的脸,要是毁了多可惜。你可比逍遥山庄的玉清歌俊上一万倍呢!” 晴时依旧沉着的呼吸,还是没反应。 黎昧到底是等的不耐烦,她始终盯着晴时某个地方,见半天没反应,气的笑几声。 “都说潮崖阁是些吃斋静心的傻子,今儿一瞧还真是,罢了罢了,老娘可等不起你了!说罢,她就直接伸手朝着晴时裤子抓过去。 ”倏地,一只手狠狠的抓住她的手腕,旋即猛地向后一掰。 黎昧没想到他醒过来后还有力气,甚至那双眼都清明的不像话。 她早就知道晴时定然没闻熏香,所以才又加了一次蚀骨香,每曾想这么半天屋子里飘了许久的蚀骨香,这人都没反应?! 开什么玩笑! “倒是我小瞧你了,原来在这儿等着我。”黎昧发出一阵笑声,半点没有被拆穿的不悦。 晴时另一只手扯掉对方面纱,“是你。”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想不想我?”黎昧嘴上说着不着调的话,腿立即盘绕着而上,牢牢缠住对方腰肢,半点要挣开的意思都没有。 晴时皱眉,下意识的松开桎梏黎昧胳膊的手,直接要脱身。 岂料黎昧根本就像是条鱼,滑腻的很,完全不给晴时机会脱手。 到底是女流之辈,晴时就算再下手,也没办法在对方身躯上连续触碰分毫。 窗外的山鬼盯着屋内,低咒了一句,“窝囊废,连女人都不敢打!” 耀白被山鬼封了声音,转头看看身边有些气急败坏的人,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作罢了。 那边,黎昧依偎在晴时怀中,双腿依旧桎梏这对方,笑吟吟的道,“对付正人君子我有的是办法,你若是想把我推开,那就试试看,嗯?” 晴时抿唇,脸色很不好看。 这情况无论怎么挣脱,都免不了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你总是这么不解风情,一直都对我冷着个脸。晴时,不如这样,你对我笑一个,我今儿就放过你,怎么样?”黎昧眨眨眼,笑的没心没肺。 晴时板着脸,没反应,而后干脆闭上眼,默念着什么咒诀。 “假正经,我都觉得你热了不少,还有心情念劳什子心经?”黎昧嗤嗤笑出声,凑上红唇准备在晴时抿着的嘴上亲一下,忽的一根银针从窗外飞了进来,差点扎了她的鼻子。 黎昧反应很快,立即往后一仰,堪堪躲过针。 顺势看过去,钉在床板上的银针是淬了毒的,跟上次偷袭自己的毒针竟然一模一样! “谁!”黎昧咬牙,娇蛮呵斥一句。 趁着黎昧分神,晴时睁眼,手推搡在黎昧肩膀,以内力狠狠一震,生生的把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给震到了床榻下。 黎昧没料到晴时会忽然发难,吃了一掌狼狈的跌落在地,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第七十三章、让他们自己打去吧 门口守着的月无心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 “姑姑!”他扑过去搀扶起地上的黎昧。 “我没事,其他人呢?今晚这里人一个都不能活!”黎昧从腰上解开从不离身的九龙玉阳鞭,啪的一下在空气炸了声响。 上次在墓地偷袭她的人也在这周围,决不能被他跑了! 一声令下,屋子里闯入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拿长刀,气势夺人的对着晴时。 晴时来不及穿衣裳,从床榻上一个翻滚到了地面,拔出沧澜与之敌对。 “晴时,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黎昧冷笑几声,语气再无刚才旖旎春色。 晴时抿着唇瓣,声音依旧如往常,“你们来冥镇,为了麒麟牌。” “不错,识相的你就把麒麟牌交出来,看在咱们刚才有肌肤之亲的份上,我饶你不死!”黎昧一甩鞭子,气势汹汹。 “我不知道你说的麒麟牌。” “不知道?好,那我好好让你知道知道。”黎昧残忍的一笑,对身边人一声令,“给我活捉了他!” 语毕,十几个黑衣人冲着晴时一拥而上,屋子里顿时沦为战场。 窗口趴着的山鬼看火候差不多,伸手在耀白肩膀上一拍,“你不是要救你师兄吗?轮到你上场了!” 耀白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闯了窗子,直挺挺的站在屋里了。 “哎我说……”他一张口,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再动动胳膊,全身也能动弹了! 下意识的把视线往窗口那边放,没看到山鬼躲在在那的脑袋,这才放了心投入战斗。 “师兄!我来帮你!”耀白掷出鹤唳,风声鹤唳,不绝于耳,跟沧澜在一起发出铮铮剑鸣。 “抓了他们!”黎昧的九龙玉阳鞭也不落下风,跟沧澜缠绕在一起,发出噼啪声。 躲在窗外的山鬼以轻功落了地,她下意识的伸手在衣襟里摸了摸。 麒麟牌还在,这东西这么重要,看来还真不能脱手。 要真这么神奇的话,山鬼就更不能扔了。 回头看一眼二楼正打斗的声音,她没什么兴趣加入。 潮崖阁的人要是连那些喽啰都摆不平,大可以从江湖彻底消失了。 正打算在镇里遛弯的时候,她耳朵一动,忽的听到不远处有异响,当下身随心动,直接掠身绝尘而去。 寻了个遮蔽处,山鬼掩盖了身形,躲在最阴暗的角落,屏了呼吸安静的听着对面动静。 “东西她找到了吗?”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但山鬼总觉得有点耳熟。天昏地暗又看不真切,她更不能直接探脑袋看那人的脸,只得继续潜伏。 “好像是没找到,小的看圣姑正带人在驿馆搜索……”回应的人声听起来更耳熟,但听上去带着毕恭毕敬。 这二人应该是上下级的关系。 “没用的东西,这点东西都找不到!” 那男人好像是生气了,能隐约的感觉到空气间流动。只怕此人是个高手,以她现在这副鬼样子绝对胜不了。 “这……小的会跟圣姑全力配合,请教主耐心等好消息。”那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 教主?难不成是耀月神教的教主? 山鬼敏感的揪住这点,在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此人。 啊,对,耀月神教好像是有了个新主人,之前的老教主据说是一次吃板栗的时候噎死了。 听着很可笑,但确实是真的,最后推举出来个新教主,之前好像在耀月神教没什么名堂,可以说是乌鸦变成金凤凰了。 这些事山鬼都不知道,全都是离魂无趣时念叨给自己的,她也就一股脑的都记脑子里了。 第七十四章、这教主用的这是什么鬼! 山鬼拧了拧眉心。 要是老教主,或许她还能摸清点门道,这在十年内换的新教主嘛,山鬼确实不甚理解,甚至连脸都没见过。 不过据离魂说,新任教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但不过是外界传言,那人行事作风诡异,来无影去无踪,一直以假面示人,刚上任就灭了教内蠢蠢欲动的几方势力,杀伐果断程度不亚于她家阁主。不过有一点真的跟黎昧出奇的像,那就是……凡是见过他脸的人,都死了。 所以那关于耀月神教教主如何如何姿容卓绝风情昭著的传言,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山鬼抓了抓脑袋,不断的挖掘着离魂灌输给自己的记忆。 最后想起了这个教主的名字……云峥! 按理说这么个名字应该是不显山不露水,听着就像个仙风道骨有修炼缘分的人,可偏偏其人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要论手下惨死的人命,这云峥杀的恐怕不亚于山鬼自己。 想到最后,山鬼忍不住啧啧几声。 到底那人功夫不可小觑,山鬼只是砸吧砸吧嘴,这细微声音就被听到了。 当即,云峥步伐极快,人未到,十字镖就冲山鬼藏身的地方飞了过去。 山鬼屏住呼吸,足尖一踮飞身而起,指尖捻银针,直接与十字镖相撞。 两两互碰,发出铮的一声,落在地上。 那面,云峥已然翩然而至,一身黑衣裹身,面上带着金色面具,瞧着倒像是个夜半的厉鬼。 山鬼现在跑已经来不及,干脆摊手站在原地瞧着那人,要是能顺便一睹芳容,也不失为幸事。 云峥立于山鬼面前,脸上贴着的面具带了冷芒。 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之人,没想到是个瘦弱矮小的女子。 他向来不爱废话,直接抽出武器对着山鬼就袭击而去。 而山鬼在看到对方亮出来的武器时,感觉脑袋像被人兜头打了一闷棍。 堂堂耀月神教的教主,带武器不得带些什么无痕刀啊、青霜剑啊、九尺回龙戟啊或者开山斧之类看上去很霸气的利器吗? 这位仁兄带的这是什么东西? 峨眉刺? 这简直是刷新了山鬼的认知。 峨眉刺不是女眷才带的武器吗?一个好端端的大男人拿着女儿家耍的东西比比划划,要真被这东西伤到,不用云峥动手,山鬼自己就恨不得一脑袋撞死。 人一激动就忘了掩饰表情,山鬼也一样,所以云峥很轻易就看到山鬼眼底的轻蔑和不服,当即甩手以峨眉刺击过去。 山鬼胜在身子灵巧,躲避得当的话应当不会吃什么亏。 但身子刚堪堪躲过一遭,却见那闪开的峨眉刺倏地从其中分裂成两个,然后紧接着四圈都是峨眉刺,像是个轮子一样,周围都是尖利的刺刀。 一个愣神的功夫,刺刀划破了她的肩膀,有几滴血落了下来。 山鬼捂住肩膀,再不敢轻敌。 那是什么鬼东西,不是峨眉刺,但那刺刀打磨的真的跟峨眉刺一模一样。 云峥垂眸看了看刺刀上的血迹,不悦的以手擦掉,顺带摘了戴着的手套,直接扔了。 这厮还习惯戴手套?真是个怪人! 山鬼后退两步,警惕的跟云峥对视。 依照现在局面,她根本就打不过云峥,若是对方轻功也胜过自己,那就更没胜算了。 第七十五章、教主的武器很奇怪 山鬼有直觉,眼前这男人并没想杀她,否则刚才转几下刺刀,那一排排旋转的刀刃非得给她扎成筛子不可! 正当她绞尽脑汁的想着遁走的想法,对面那人开口了。 “不是峨眉刺。” “啊?”山鬼回神愣了愣,他在说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的武器,不是峨眉刺。”云峥竟然好脾气的跟她解释了一句,顺带手托着自己的武器,极为嘚瑟的旋转了一大圈。 山鬼嘴角忍不住的抽动几下,越发不理解眼前的怪人了。 眸子一转,她来了点想法,面纱下的脸绽开了个愉悦的笑,几乎是狗腿谄媚的开口,“那……教主大人,敢问你这武器是个什么名堂?” 云峥还当真回答起了她的问题,“多轮刺刀。” 呸,这名字真土! “有名字的。”要不是对方离自己有几步远,山鬼都要以为这人会读心术了,她想什么对方都知道。 “那……叫什么名字啊?”山鬼皮笑肉不笑,余光瞥着周围,准备找个机会以轻功开溜。 “比翼双飞。” 正要溜走的山鬼冷不丁听到这名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屁墩儿。 啥?比翼双飞?你咋不叫琴瑟和鸣呢?还天响! 接触到山鬼震惊的表情,云峥下意识的归为是羡慕,说着他手在刺刀上摸了摸,继续说着,“名字是不是还不错。” “不错不错非常不错。”怕惹了这个疯子,山鬼干巴巴的笑几声,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 “你是潮崖阁的人。”云峥盯着山鬼的脸,叫她几乎以为对方企图扯了她的面纱。 其实戴不戴面纱都一样,那面纱轻薄的很,不需要摘就能看到她几个鼻子几张嘴。 山鬼没回答,不知道承认还是否认带给的结果是好是坏,她不会妄下定论,就等着那劳什子教主自己开口。 “你跟晴时他们一路的。”云峥又继续说着,随后小声嘀咕了个什么东西,就把那个比翼双飞给收起来了。 左右都逃不出去,山鬼也懒得跟云峥周旋,大不了就把一身的毒药全都用他身上,看看这教主命大不大。 “嗯,差不多。” “天很晚了,你回去吧。”云峥看着山鬼,忽然丢了个没头没尾的话,人就直接走了,把山鬼一个人撂在原地。 这、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难道不应该是抓了她严刑拷打问出点什么的吗?就这么走了? 山鬼捂着受伤的肩膀站在原地发愣。 这教主到底是何方神圣?果然行事作风怪异的很。 只怕她赶上云峥心情好了,不然肯定又死一次。 估计山鬼是云峥眼皮底下第一个顺利离开的人吧,要是说给离魂听,不知那厮会是个什么反应。 生怕耀月神教教主脑子想通去而复返,山鬼忙运了轻功原路回了驿站。 前脚刚走,后脚的云峥就出现在刚刚山鬼站过的地方。 这时,身边侍从出现恭敬的单膝跪地,“可要属下追着表小姐?” “不用。”云峥道,随后视线下落,落在侍从身上,“你看出来了?” “表小姐那双眼睛世间再无第二,属下认出并不奇怪。”侍从跟了云峥好多年,自然知道他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云峥抿了抿唇角,没说话,自发的隐了身形。 第七十六章、只认旧主的东西 山鬼运轻功回了驿站时,打斗声已经消了。 屋里还是黑漆漆的,她摸索着墙壁从一楼进去,脚下忽的踩到什么软趴趴的东西,半蹲下身探手摸了摸。 是具尸体。 她不急不慌的顺手从腰间掏出个小瓶,拔下塞子轻念一句,“去吧。” 从瓶口钻出一只白白嫩嫩的胖虫子,摇晃着脑袋冲山鬼在原地打了个圈。 “赶紧做事!”山鬼没好气的伸手弹了它一下。 胖虫子又转个圈,这才顺着尸体衣襟钻了进去。 四周很静,只能听到属于白虫吭哧吭哧的咀嚼声。 山鬼半眯着眼,看来这人带的料还真不少! 耀月神教跟柴山灵修差不多,都以毒术著称,不过相比较而言,更胜一筹的还是柴山灵修。 没一会儿,胖虫子就拱着身子出来了。 “收获还不小,是吧?”用手指甲捻了那胖虫子,山鬼弯了弯眸打趣它一句。 随后,胖虫子像是感应到什么,在山鬼手指尖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楼上就下来两个人。 “阿嵬姑娘!” 山鬼被吓一跳,立即粗鲁的把虫子塞回瓶里,故作轻松的站起身,手却隔着宽大衣袖狠狠的捏几下瓶子。 这白眼虫,看到旧主子就她这个新主子给忘了。 白虫是潮涯阁秘宝,名为天蚕白玉虫,有吞食毒素之功效,一般情况下,潮涯阁医仙们都是用它来吸毒素救人命,但到了山鬼这里,就成了吸收毒素助她研究的宝贝。 当初得了这白玉虫完全是个意外,其实也不算是意外,是山鬼从晴时手里硬抢的。 …… 那时候的柴山灵修风灵俊秀,短时间内自武林间掘地而起,引得江湖人频繁侧目。其最惹人注目的并非正途所倡导的那样惩恶扬善,反而更追求的是自由。至于那灵修一派,大都是以毒术为生,整座山丘上的人大到阁主小至烧火做饭丫鬟,学的最基础的便是毒术。至于其他武学均有涉猎,但精通者不多。这里大多被接纳的都是些心怀怨恨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离魂当初是这么告诉山鬼的。 可惜山鬼听岔了去,别的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把“自由”二字牢牢刻心坎儿里了,以至于最后成了人抓人打的妖女。 这晚,又开始了她的猎艳准备。 至于这个艳,艳的不是人,而是在山林鬼魅逃窜的穿山甲。 穿山甲这可是好东西,以形态可以入药,是味好药材;但若是以毒淬炼,那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她那时喜穿红服,只因下山遛弯瞧见有人办喜事,看到那新娘子穿着的喜服好看,就直接给抢了过来,顺带也搅黄了那门亲事。 至于到了最后亲成没成,就跟她无关了。 喜服繁复繻杂,扣子带子来回的系,以至于走起路都费劲,稍微不注意就会踩了自己的裙摆。 哪怕这衣裳再好看,也没什么大用。 再第五次踩到裙摆后,山鬼皱起眉,拔出脚踝藏着的匕首,一挥切断了大半个裙摆,只留了个细长的边儿,像是个老鼠尾巴。 呼哧一声自耳边划过,山鬼机敏的屏住呼吸搜索声音,身子微微侧过,准备随时一个狠扑。 等到声音近了、近了、更近了! 看准时机,她握紧匕首,一个鲤鱼飞跃毫不犹豫的往右后方扑过去。 第七十七章、赔我穿山甲 闻到熟悉的腥味,山鬼此刻感觉到手里还抱着个粗壮的家伙,甚至还在她怀里不断的来回蹭。 穿山甲外皮很坚硬,用匕首都不一定能划开,得用内劲加匕首本身的锋利才能简单的划开口。其实对她来说只需要划个口就行,到时候把毒粉一撒,还怕这东西飞了不成? 山鬼刚打算动作的时候,忽的发现怀里的穿山甲一寸寸弱了下去,表皮以可见的速度干瘪了。 这什么情况? 她那匕首来回划的时候,忽然感觉到阻隔力,用匕首尖狠狠的一挑,就见眼前白花花甩出个什么东西。 山鬼顺势用手一接,定睛瞧过去,只见手掌心里弹着个白嫩嫩的虫子,皮肤都带了透明色,隐约的能透过皮肤看到一条条血丝。 “你是什么东西?”山鬼皱紧眉头,直觉就是这死虫子吞了她的穿山甲。 虫子在山鬼手掌心打转了一圈,四处看看都下不去,急的团团转。 瞧着虫子瞧出稀罕劲儿,山鬼咯咯咯笑了几声,黑眸亮晶晶的,“喂,小东西,你是什么来头?这么大只穿山甲都被你吃了,跟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呗?” 胖虫子甩甩脑袋,根本看不见的眼睛来回扫视,像是个小老头。 “它是天蚕白玉虫。”身后传来道声音,吓了她一跳。 回头刹那,就看见一身湖蓝色长袍的人缓步走过来,看年纪是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但乍一眼瞧上去,还以为是哪来的老先生。 山鬼来柴山灵修时间不长,但在藏书阁还是看了不少的书,对当世的武林门派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印象最深的还属于潮涯阁的衣裳,湖蓝色带着波浪条纹的外衫里面是月牙白的内里,内里衣领上绣上一朵芍药,瞧上去正经里还带着点风尘气,不单单是女子,男子的衣裳也会绣上芍药,看上去怪怪的。 是以山鬼视线定格在对方脖颈下的芍药花上时,就知道来者身份了。 这还是她头一遭遇上潮涯阁人,比抓穿山甲还让她好奇激动。 短时间内的心理活动结束,山鬼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来人,唇角自然的弯起,顺口接了一句,“它吃了我的穿山甲,怎么办?” 十七岁的晴时第一次接到出山任务,恰巧走在树林里迷了路,兜兜转转的半天也没出去。 闻言,他垂眼看了看山鬼掌心里的白虫,依旧是面无表情,“你吃了穿山甲吗?” 白唐感觉那东西在她掌心里抖动了几下。 乖乖,还是只能听懂话的虫子? “你刚才说,它是天蚕白玉虫?” “是。” 山鬼听说过这玩意,据说是潮涯阁的至宝,说是至宝不过针对的是武林中人。白玉虫在潮涯阁差不多人手一只,只是通过每只虫的悟性来判别上中下等。 如此说来,她掌心里这小东西看样子是个上品啊。 山鬼眼珠子转了转,故意盖上手掌,把白玉虫遮盖上,抬起萦绕雾气的水眸,跟晴时对在一处。 “你是他主人?” “是。” “吃了我的穿山甲可没这么好糊弄,赔我只穿山甲我就把白虫还给你!”山鬼笑嘻嘻的,早已掏出个空瓶子把白玉虫塞了进去。 晴时皱皱眉。 山林里穿山甲不好找,大部分都刨了个土把自个儿埋起来,这只还不一定是什么原因落在面前女子手上。 总而言之,抓其他的容易,再捉一只穿山甲怕是不简单。 第七十八章、找哪户人家? 山鬼看那人半天没说话,把干瘪的穿山甲一股脑丢在地上,随后起了身。 “抓不到穿山甲,那我就吃点亏,收了你这只什么白玉虫!” 说完,她就想脚底抹油。 “姑娘,不可!”晴时叫住她,严肃表情出了点裂痕,“天蚕白玉虫是自家法宝,不可轻易流于众。” “我管你那么多!”她当然知道这虫子宝贵。 既然宝贵,就更不能给他。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山鬼脚步腾空,提气而起,打算轻功逃离。 晴时皱眉,亦是同时起身,两人一追一跑,在树林里来去若风。 论轻功,山鬼不遑多让,除了毒术之外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身形鬼魅的轻功。只是她今天穿了一身厚重的喜服,虽隔了裙摆,但也拖沓的紧,脚步慢下来的一瞬间,晴时就到了她跟前。 “姑娘……” 山鬼没听他说话,从袖子里抓住随身带的毒粉,毫不犹豫的往晴时脸上一撒。 冷不防被毒粉撒中,晴时闭上双眼,手却已然拔出随身佩剑,沧澜出鞘,万夫莫开,银光唰的一下,饶是山鬼躲闪的再及时,还是被剑气削掉了半截头发。 “剑还挺厉害!”山鬼看了看自己断半截的头发,没心没肺的笑几声。 “你是什么人!”晴时依旧闭着眼,眼圈有些发红,看样子是毒粉进眼睛了。 山鬼吹了个口哨,心情还不错。就算他功夫了得,中了自己特制的毒粉,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毒。 “到了人家的山里来,还不知道我是谁?”拖沓着喜服走几步,山鬼回头冲晴时挤挤眼睛,掂量几下手里的白虫,“这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晴时手握沧澜,耳朵有些轰鸣,一时间判断不出山鬼站在哪里跟他说话。 “藏锋。” “什么破名字,难听死了。”山鬼厌恶的皱皱眉,在瓶身上弹了几下,“归我了!” …… 山鬼把瓶子丢入衣袖,不管那小东西怎么来回挣扎都不理睬。 最开始是她抢的没错,但后来就是晴时光明正大送给她来着,也算是名正言顺。 “你在一楼啊?怎么不上来找我们?”耀白提着鹤唳快步到山鬼跟前,露出一口白牙。 看他样子应该是进行过一场恶斗,早就没平日里丰神俊朗模样了,连袖子都被刀剑划开好几个口子。 山鬼看看了他一眼,视线又在晴时面上划过,也没装哑巴,抿唇一笑。 “公子这话说的有趣,我一弱质女流,上面打打杀杀好生血腥,难道还要留在上面分你们的心?”语气虽娇媚,但配上如今粗嘎的嗓子实在有些违和。 几乎是在山鬼开口的一瞬间,晴时目光就笔直朝她飞射而来。 山鬼没躲闪,大大方方的让他打量。 “我师兄受了点轻伤,咱们先出去找个地方给他上药。” “出去?出哪儿去?” 耀白眨眨眼,“找一户人家……” “找哪户人家?是刚死了小姐的张家还是城东口暴毙的徐家?”山鬼嗤嗤笑了几声,慢条斯理的拍拍裙角灰尘,“镇长都说夜晚家家闭户,哪里还有胆子接纳陌生人?更何况还是个舔过血的。” 话刻薄,但道理一点不错。 耀白眉头皱了皱,有些犯嘀咕,“那我们去哪儿?” “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 两人异口同声,视线看向彼此都有些微微诧异,随后山鬼嘲弄的一笑,补充了一句,“刚搜罗完,他们也不会料到我们还有胆子住这儿。看你们师兄弟挂彩,想来那些人也没讨到便宜,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折返。” 第七十九章、我不是故意的 觉得山鬼说的有道理,三人又返回了厢房,不过是去了最暗角落的那边,原来他们住的那间厢房已经不能住人了。 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耀白在屋子里转悠一大圈,都没看到什么能用的。 “掌柜跟店小二也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连个人影都抓不到。” 山鬼坐在椅子上把玩头发,闻言抬头看了耀白一眼,嘴角微翘着,“怎么?” “让他们准备点吃的也行啊!”耀白打斗一晚上,肚子都饥肠辘辘,偏偏那群黑衣人不要命的打法,他还得硬着头皮上。 山鬼扯着唇角笑容明快,倏地就起了逗弄耀白的心思。 “你要不想死,就尽管出去找他们便是。” “嗯?” “我说公子,别跟我说你没感觉到黑衣人跟掌柜和伙计是一伙儿的?”山鬼看看耀白呆滞的表情,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 潮崖阁不是挑人挑的刁钻?怎么耀白这样的还能跃进前十?那几个长老怕是个纸糊的吧! 耀白天真无邪的眨眨眼,在脑子里过滤半天,才后知后觉的点点头。 “奥,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啊。”得,打消吃饭念头,耀白掏出伤药准备给晴时疗伤。 晴时全程都没说话,视线平静的近乎于可怕。 他也没问山鬼为什么会说话,也没询问刚才的空档山鬼去了什么地方,表情神态平静的像是潭水,波澜不惊。 山鬼半眯着眼,视线在看见耀白掏出的那个蓝瓶子后,视线定格住了。 嘿,你说巧不巧,那不正是水凝璇的伤药吗? 潮崖阁的女弟子不算多,但单拎出来一个都属于佼佼者,这点山鬼是很服气的。 当然那地方也有不少主修医师的,水凝璇算是一个。 最开始山鬼以为是个涉世不深的娇娇女子,但后来才发现对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当然这都是后话。 总而言之,山鬼看到有水凝璇影子的东西就厌恶,甚至是恶心。 当下,山鬼眼珠子转了几圈,瞧着耀白给晴时抹了药后,就笑着指了指那蓝底云纹的瓶子。 “公子,这瓶子真的好生漂亮,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耀白眨眨眼,随后傻兮兮的笑笑,“不是什么地方买的,是我们潮崖阁师姐的东西,是挺好看的吧,嘿嘿嘿,跟师姐一样好看。” 看着没出息的东西,都是个忠于皮相的主儿。 “哦,原来是自家的东西,我还觉得挺好看的。”山鬼抿了抿唇,索性冲耀白摊开手,“可否拿来我瞧瞧?” “行。”耀白想也不想的把瓶子递过去。 握着瓶子的手在搭上山鬼的一刻,山鬼黑眸里阴森森一片,指甲刚搭上那瓷瓶,就松了手。 只听“啪嗒”一声脆响,吸引了那边愣神的晴时。 “阿阿阿阿嵬姑娘……”那里面可都是师姐给准备的伤药啊!而且就这么宝贵的一瓶! 耀白觉得心都被揪紧了。 山鬼抬眼,青紫色的唇瓣抿了抿,抬眼时眼眶涌动了点点泪花,手指下意识的搭在唇瓣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没拿住……我……” 顷刻之间少了凌厉的白唐反倒多了点属于寻常女子的神态,叫她那张斑驳的脸看上去都柔软了几分。 第八十章、伪装掉了 耀白尴尬的看看地上洒了一堆粉末的碎屑,又抬眼瞧瞧山鬼委委屈屈的表情,想出口的话在嗓子边滚了好几遍,愣是没说出来。 最后他看看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晴时,尴尬的咳嗽几声。 “无大碍无大碍,碎了就碎了……那个碎碎平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耀白掏出个陈芝麻话题拿出来单唠。 山鬼用手挡着脸故作娇态的呜咽几声,这才拿开手,含羞带怯的看了看两人。 “实在对不住,公子,这好歹是给晴时公子的伤药,我……” “不妨事不妨事,我给师兄上完药了。”耀白赶紧摆摆手,用眼神示意晴时说点什么。 他们潮崖阁好端端的名声可不能让女子受屈。 晴时眼睛动了动,仅仅抬眼看看山鬼,目光眯了迷,定格在山鬼不小心露在外面的伤口上。 “姑娘受伤了。” “嗯?”山鬼闻言,这才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血痕,肯定是刚才跟云峥对阵的关系。 那阴晴不定的教主委实捉摸不透,还有那把乱七八糟名字的匕首。 “嗯,刚才大乱,我趁乱跑出去一不小心被黑衣人用匕首刺伤了。”山鬼这话说的坦诚,全程眼睛都没眨一下,果真坐实了睁眼说瞎话的品质。 她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被黑衣人划伤了啊,云峥大教主穿的是黑衣服没错,那把带着倒刺的武器算作是匕首也没错。 晴时似乎是信了,没再多问什么。 “姑娘受伤刚才怎么不说?”耀白一惊一乍的跳过去,但碍着男女之防没敢伸手碰她,“只是这伤药如今碎了,姑娘的伤……” 山鬼立即体贴的笑笑,“碎了就碎了,公子都说是碎碎平安,我这点伤不妨事。” 开玩笑,让她涂水凝璇的伤药?她宁愿从悬崖上跳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下一刻,山鬼手脚麻利的在自己衣摆上撕下一条布,对着胳膊伤口缠绕了整整三圈后才打了个结。 “血已经止住,让它自己慢慢痊愈即可,我瞧着血液血红,应该是没毒。”她抬头冲晴时说完,不忘记眯眼笑了笑。 她这一笑不打紧,恰时室内光正大盛,正巧的照射在山鬼脸颊上,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脸上的那些所谓冻疮都“融化”了,有的甚至都消散了个干净,露出了原本鹅蛋细腻的肌肤。 “姑娘,你……”耀白愣了愣,看山鬼的视线有些发怔。 “嗯?”山鬼轻松的抬手在脸上抹了抹,脸上并没有被抓包的紧迫,反而是自嘲的笑几声,“你瞧我,适才只顾着逃命,倒是把这伪装的本事给忘了。” “姑娘你没长冻疮啊?” “长了啊。”山鬼越过耀白看向坐在一边的晴时,唇角依旧缓缓的勾着,“只不过上次用了晴时公子给的药,都痊愈而已。”说完她又把视线投向耀白,“公子也知道,我一个弱女子在张府能活着实属不易,要是被人发现脸痊愈,保不齐会做出什么事来。” 耀白眨眨眼,忽然茅塞顿开,“你是说那个厨子?” “嗯,他将我买回来就是为了做小老婆的。”山鬼别别扭扭的撒了个娇,“小女子并不想给人家做老婆。”说完,她竟然还眉目含情的往晴时那边看了一眼。 第八十一章、剜肉 耀白自然是捕捉到山鬼的神情,也跟着往晴时那儿瞧了一眼。 晴时直接把山鬼的话忽略掉,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这情况的确是有点困难,隐瞒身份也在情理之中。”耀白一副同情的模样对山鬼点了点头,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了,他伸手指了指山鬼手臂上的伤,“我跟师姐学过点医疗之术,不如我帮姑娘瞧瞧?” 山鬼这次没拒绝,笑着伸出胳膊在耀白眼前晃悠几下。 “这是什么兵器的伤口?还带倒刺的?”耀白眼睛毒的很,一眼就看出来伤口不是寻常武器划出来的,“姑娘是遇到什么高手了不成?” “那我哪儿知道,就顾着跑了。”山鬼摇了摇脑袋,顺带继续补充道:“啊,对了,好像是有什么人过来,然后对我下杀手的人改去追他,我才逃过一劫的。” 她脑子转的飞快,想到了个理由才把耀白糊弄过去。 其实耀白这脑子好糊弄,最不好整治的还是那一声不吭的晴时。鬼知道他坐在那像是没听他们说话的样子是不是装的?该完善还是得完善一下。 “除了那伙人,还有其他人?”耀白拧了拧眉,“这可难办了。” “不知道,只是听到个声响,再然后我就捂着胳膊躲起来了。”山鬼看看袖上血迹,牵唇一笑,“好歹是捡回一条命,公子还得帮我仔细瞧瞧才好。” “这个好说,好说!” 耀白道了一句“得罪”,就一伸手把山鬼的袖子撕开,果然看到倒刺划出来的伤口,伤的不算深,但皮肉还是翻了出来。 “师姐的伤药只有一瓶,还掉地上了……”耀白尴尬的抓了抓脑袋,“我就只能帮姑娘去了腐肉简单包扎,用些寻常药敷一下。” 山鬼笑的弯了弯眼睛,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用刀子剜腐肉会很疼,你若是疼就喊叫出来,千万别咬了舌头。”耀白一面说着,一面从靴子里拔出个匕首。 他先是在烛台下用火烧了烧,然后放在唇边吹了几下。 好像还是不太放心,又没忍住跟山鬼重复道:“疼了一定要喊出来。” “公子放下剜就是。”山鬼笑的腮帮子有些酸,这小子废话怎么这么多? 耀白抿了抿唇,刀尖靠近腐肉的一刻,他手腕跟着抖了抖。 坐在另一边的晴时不知在想什么,想的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情况。 等到他回神时,抬眼就看到耀白抬着山鬼的胳膊,用刀一块一块的把腐肉从手臂上切下来。那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被这么一牵引,又冒了点血色。 反观被剜肉的女子,不仅没有大呼疼痛,脸半点表情变化也没有,只是脸上比刚才稍微白几分,额头有汗在流。 山鬼抿着唇瓣,瞧瞧比自己还紧张的耀白,没忍住的笑了几声。 “疼了吧?”剜了一半的耀白抬头看向山鬼。 “不是,我不疼,倒是公子,怎么好像被剜肉的人是你一样?” 山鬼越想越觉得好笑,看来这小鬼头跟十年前一样,见血就不舒服,明明杀人的是他自己,表现出来的却如同别人杀了他一样吧。 嗯,其实耀白当年还是挺可爱的一孩子。 山鬼在心里默默的给了个赞扬。 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耀白的时候,她正从静音寺的厨房里偷了一只鸡出来。 没错,是只鸡,修道吃斋的地方,有只香喷喷的肥鸡。 第八十二章、吃鸡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山鬼一身大红色嫁衣的在静音寺里飘来荡去,繁杂的衣料在树枝上刮擦细细声响,饶是山鬼再小心谨慎,还是被人发现了个正着。 本来她还打算一记毒药取了那人性命算了,但定睛一瞧,竟然是个没多大的毛孩子,看样子也就比自己小哥三四岁差不多。 彼时山鬼入了柴山灵修也就三年光景,再过不久就是及笄的日子。 不过这样的日子对山鬼来说算不得重要之事,所谓及笄是寻常女子年满十五才进行的成人礼模式,一般情况下都是在爹娘亲朋的关注之下礼成,若是运气好的,可能在那天寻得自己如意郎君。 只是山鬼觉得这些离她都很远,毕竟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人飘飘荡荡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管什么及笄之礼? 所以山鬼身形灵动的入了静音寺的后厨房,顺便拐走了一只活得欢实的大公鸡。 她轻功了得,很容易就甩掉了那个小尾巴,索性把厨房门一关,欢欢喜喜的拔了公鸡的毛,一股脑的洗洗刷刷架了火烤起来。 到底还是香味传出去吸引了人,那小尾巴竟然追过来了。 这个时间寺庙里的和尚们都去了山林里打禅,除了几个扫地的僧人外不会有别人。山鬼来这儿只是心血来潮,左右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到处转转耍着玩。 所以当十岁的耀白推门闯进来的时候,山鬼并没觉得生气,只是觉得多一个人似乎更好玩了。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耀白穿着他们潮崖阁特有的白锦云纹袍,因为年纪小的关系,只扎了个发髻,一根草标嵌在上面,再配上这一身衣服,滑稽得不得了。 山鬼转了几下烤着鸡的木棍,漫不经心的扫了那小孩子一眼。 “我是谁你管呢?姑奶奶我来去自如,不需要谁批准我进来!” “你在干什么!”小小的身子往前挪了挪,而且作势要拔出他那看起来就是吓唬人的剑。 山鬼闻言嗤嗤一笑,“你瞎了不成?看不出来我在烤鸡?” “佛门重地,你怎能如此放肆!”那孩子脸板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山鬼又嗤嗤的笑几声,只觉得潮崖阁的人都很有趣,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师兄是个闷葫芦,小一点的师弟则是个奶娃娃,怎么看怎么有趣。 “我放肆?我放五都没人拦得住。”她单脚在地上点了几下,冲耀白眨眨眼,“喂,小鬼头,姑奶奶我今天心情好,可以考虑考虑给你吃个鸡腿,要不要尝尝?” “谁吃你的鸡腿!你这是犯戒!我要告诉师叔师伯!”耀白不吃这一套,但眼珠子已经定格在那烤的油光锃亮的鸡肉上了。 山鬼煞有其事的努努嘴,佯装成惋惜的模样啧啧两声,“那就可惜了,我还以为能有人跟我分享呢!怎么大只鸡我又吃不完,真浪费,真浪费啊……”声音越说越低,表情也稍微的变了变。 好像是真的在惋惜那只鸡。 可惜耀白这实诚的性子根本耐不住山鬼这么诱哄,刚念叨了几句,那小孩子就小步小步的蹭了过去,随后双眼发亮的盯着山鬼猛劲儿瞧。 “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吃?” 山鬼闻言,笑弯了眼睛,“当然可以!” ------题外话------ 更新时间改为晚九点半左右了哦! 第八十三章、下意识动作 耀白放下匕首,抬袖在额角蹭几下。 “好了,我刚给姑娘上了活血化瘀的伤药,虽比不得师姐的,但也算是精品。”他在山鬼胳膊上一圈又一圈的缠绕了白布,又轻轻打了个结。 山鬼瞧瞧自己被包成粽子似的胳膊,弯弯唇角道谢:“多谢公子。” 耀白傻兮兮的在脑袋上抓了几下,“姑娘客气了,这伤口先不要沾水,等两天结痂结的厚了再碰。” 山鬼含笑着一一应下,视线转向了从进门开始就不吱声的晴时。 这人一直都是如此,每每遇到什么疑难事都喜欢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什么时候想通彻了什么时候才活动,跟个老僧入定一样,怎么看都是个不小心被红尘耽误的和尚。 耀白把地上散落的碎片拾掇好,这才起了个正经话题。 “冥镇好像有点蹊跷,怎么好端端的会遇到黑衣人截杀?截杀的还是师兄?” 他在下巴上来回摸了几下,“麒麟牌又是怎么回事?那女人怎么就认为麒麟牌在咱们身边呢?” 晴时想的入神,根本听不进耀白的话。 山鬼眸子危险的眯起来。 黎昧他们是来找麒麟牌的,这么说云峥那个怪人也是来找宝贝的? 想到他手上那个诡异的武器,山鬼头就跟着疼。 要是初代教主还好,现在换了个奇奇怪怪心思诡异的新教主,她一时间还真的捉摸不透。 “阿嵬姑娘,阿嵬姑娘?”耀白的手在山鬼跟前晃了几下。 “嗯?” “姑娘也在帮师兄分析吗?”耀白指指窗边始终皱眉的晴时,问道。 山鬼抬眼瞧瞧他,又看看晴时,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又是这样,每次遇到想不明白的都皱眉。 山鬼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线搭错,竟然站起来走到晴时身边,一伸手按在对方眉心,用力的一搓,猛地将晴时的灵识给拉了回来。 “嗯……”可能是山鬼力气大了些,晴时眉心都跟着红了。 山鬼做完这个动作,自己也惊了惊。 完全是以前下意识养成的习惯啊…… 那时候的山鬼天真无邪,哪怕头上顶着个妖女的名头,也丝毫不妨碍她在各个武林世家游蹿。而各个武林门派,她经常去溜达的不外乎是潮崖阁。 毕竟潮崖阁有个让她十分感兴趣的人嘛! 所以这天,好不容易对喜服丧失兴趣的山鬼换了一身黑衣劲装,趁着月色正浓,一股脑的破了潮崖阁禁制,横冲直撞的入了晴时的房门。 彼时晴时正在榻上盘膝而坐,墨发垂散,未曾束发,单薄的外袍罩在身上,周边笼罩了层淡淡月光,瞧上去神圣而不可亵渎。 山鬼从来不理会这个,她想要的直接去抢就好,什么神圣不神圣亵渎不亵渎,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在看到晴时入定时,山鬼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他强行拉出来。 总归只是个有趣的人,有趣的人死了还会有下一个有趣的人。 山鬼是这么想的,趁着晴时对她还有吸引力,怎么也得多玩玩。 彼时,晴时似乎是陷入了什么迷惘,两眉紧紧皱在一起,额头甚至还有汗在往下滴。 山鬼乍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入定太入心,怕是走了魔障了。 第八十四章、我给你取个名字 山鬼没急着去解救他出魔障,反而拖了个凳子坐在上面,双手捧着脸颊紧盯着晴时看。 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比柴山灵修那些男人们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以前的山鬼性子纯良,一向是想什么做什么的性子,她扑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晴时的脸看。视线扫过了对方的下颚,略拂上坚挺的鼻子,最后落在对方紧锁的眉川上。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不能叫皱眉给毁了。 山鬼像是染了执拗,也像是生气,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总归就是生气。 她伸出手指,带了点内劲,大力的按压在晴时两眉之间,用力的碾压,所到之处弥漫了浓郁的杀气。 倏地,晴时被山鬼一个动作彻底的出了魔障,他睁开眼,清明一片,半点都不像被魔障感染的样子。 看清楚面前的人,晴时皱皱眉,立即往旁边挪了挪。 “姑娘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山鬼煞有其事的挑挑眉,一伸手从袖子里掏出瓷瓶在晴时面前晃动几下。 “你给我的这个破虫子不听话,我不要了,还给你!” 晴时伸手接了瓶子,长睫毛盖住了眼底波光。 “它已经认过主了,不会不听话,姑娘好生的给它喂神水,过不久就好了。”晴时把瓶子放在耳边听了听,而后又把瓶子交还回去,顺带道了谢。 山鬼本来也不是来还虫子的,她就是想来看看晴时,仅此而已。 “你谢我?作甚?” “谢姑娘刚才将我拉出魔障。”晴时态度谦卑有礼,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 山鬼眉头一跳一跳的,随后两腿一瞪很轻快的从凳子上跳下来。 “别误会,我就是不想破坏了美感。”说着,山鬼伸手指转了几圈头发,回身笑嘻嘻的看向晴时,“你不觉得你脸长得很漂亮吗?” 晴时面不改色的纠正道:“所谓漂亮,皆指姿容卓绝的佳人,我为男子,如何称以漂亮?” “我说你漂亮,那就是漂亮。”山鬼转了转眼珠子,往前走几步,又把晴时逼退半分。 她喜欢看晴时退避三舍的样子,跟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对她是又惧又怕,退让也带着隐忍。而晴时不会,只是一本正经的纠正她的话,动作虽然在退避,表情半点也不见怯懦。 很有趣。 “我今儿听到他们叫你晴时,你叫晴时,是吗?”山鬼红唇张张合合,黑漆漆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晴时看,“你猜我叫什么?” 晴时皱皱眉,他并不知道山鬼的来历,姓名更无从所知。 “姓甚名谁,乃是一个代称代指,我可以叫晴时,你亦可,知与不知又如何呢?” 被晴时噎了一句,山鬼表情不太好看,干脆伸手揪着对方衣襟,强迫性的让晴时看着自己。 “晴时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我不喜欢!” “姑娘不喜欢可以给我取个其他名字。”晴时敛下眸子,不太敢去看面前盛气凌人的女子。 “取名字?这个好玩有趣!”山鬼转转眼珠子,有了个轮廓,张嘴就吐出了个名字。 “榆木脑袋……” 陷入回忆的山鬼冷不防的张嘴吐出这么一句,说完后她立即偏过头,把眼里的慌乱尽数掩盖下去。 但是很不幸,晴时听到了,而且是在灵识最清明的一刻入了耳。 第八十五章、猪是怎么死的? 下一刻,晴时的目光追着山鬼而去,直接定格在了山鬼脸上。 耀白并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视线在俩人脸上来回的逡巡,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公子觉得今晚夜袭是何人所为?”山鬼眼珠转转,很唐突的强行把话题给扭转了。 在这上面解释,她没办法解释,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重生都是个难以置信的事儿。 但事实还真就发生了。 晴时又看了山鬼一眼,没再纠结挣扎山鬼刚才口误,顺势接了下去,“耀月神教。” “耀月神教?”山鬼眨巴眨巴眼,故作不知的摸摸下巴,“这是个什么门派?我没听说过。” “阿嵬姑娘没听说过很正常,那门派邪的狠!”耀白见缝插针,一个大跳的蹿到两人中间,神神秘秘的冲山鬼伸出食指摇了摇,“姑娘下次如果碰到耀月神教一定要躲着走,他们那门派里的人都擅用毒,稍微不注意可能就中了暗算,我师兄刚才不就……” “耀白。”晴时皱皱眉,适当性的打断耀白。 “啊哈哈哈……我就是想说,连我师兄这么厉害的人都差点中招,更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呢?”耀白龇着牙傻兮兮的笑笑,“一定要记住的我的话,看到耀月神教的人千万要躲着走!” 山鬼赶紧点点头,这话她是同意。 尤其是遇到那个叫云峥的,更得快点走。 “师兄受了伤,咱们休息一晚,明天去镇长那里商讨一下策略,这个冥镇啊,果然是大有问题。” 山鬼抿唇,黑眸闪了又闪,摇头,“不,公子,若是我的话,不会去镇长的家。” “何出此言?” “公子难道不觉得这冥镇处处透露着诡异?”山鬼斟酌词句,低垂着眼盯住脚尖,“有几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晴时视线定格在山鬼身上,脸色比刚才红润了几分,声音也有些微微的哑了,“愿闻其详。” “首先,咱们刚进冥镇,耀白公子给我拿了串糖葫芦,像是被施了什么妖法,忽然就成了条毒蛇。”山鬼对这个冥镇感兴趣,一面想调查一面又不想被晴时看出身份,只能藏一半坦白一半。 “姑娘是说,幻术?”晴时不傻,能听出来山鬼话里有话。 “幻术不幻术的我不懂,但就觉得很蹊跷。”山鬼摇摇头,“然后我还发现了一件怪事需要证实。” 潮崖阁师兄弟俩人没说话,静静的等着山鬼的下文。 “难道你们没发现?镇长家门口的石狮子跟死了小姐的张家门口石狮子……是一模一样的?” 耀白惊的微张了嘴,“石狮子?那个会笑的石狮子?” “不错,然后那个婢女也很奇怪,她似乎一直在拦着我去喂鱼。”山鬼眼睛眯成一道线,冷冽刺骨,“所以我想找个时间去镇长府邸瞧瞧,那水池里到底有什么不寻常。” 这话说的耀白就不明白了。 “姑娘你刚才不是说不去镇长家的吗?怎么说来说去,又要去了?” “……”山鬼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猪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笨死的山鬼不知道,但肯定是被耀白气死的。 那边的晴时好像是听不下去了,抿了抿唇,嗓音清幽的飘了一句,“阿嵬姑娘的意思是偷偷进去。” 第八十六章、公子去买个饼试试? 第二天清晨蒙蒙亮的时候,驿站里的三个人都起了。 山鬼为了方便,从包袱里拿了套偏暗色的衣服套在身上。左右她会说话的事情暴露,那容貌什么的就算是暴露也无关紧要。 破天荒的,山鬼大姑娘很难得的洗了个脸,又拿出离魂给她的秘药除掉了脸上的冻疮。 镜子里倒映出来的是个面容娇俏可人的女子,水光盈盈的眸子配上小巧鼻尖,尤其是那张粉粉嫩嫩的唇瓣映衬在整张脸上,乍一看上去当真是属于柔弱受人怜爱的类别。 只可惜山谷并不喜欢这样的脸,瞧着没有杀伤力,反倒软绵绵的像是只小白兔。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都不对劲,白唐烦躁的在头发上抓了抓。 算了,干脆眼不见为净。 门口,潮崖阁师兄弟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山鬼出门,耀白的眼珠子都瞪得直了。 一旁的晴时只是大概扫了山鬼一眼,并未有什么表情变化,自然而然的把头扭了过去。 “阿嵬姑娘?”耀白眼看着山鬼过来,用眼睛紧盯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山鬼瞧瞧耀白,露出个笑容,“公子。” “真的是你?”耀白上上下下的把她打量个遍,“脸上的冻疮都好了?” 山鬼继续笑,“公子说笑了,就是些小玩意,吓唬人用的,哪有什么冻疮。” 她看看晴时,对方一点视线都没有留给她,还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山鬼抿了抿唇瓣,嘴角一点点的勾起,“咱们去镇长府邸瞧瞧,一会儿天大亮,这镇上怕是要活络起来了。” 从驿馆出来,静悄悄的,可能是晨光熹微的关系,街上看不清什么,只能隐约的瞧见街道两边空空荡荡的货物架跟摆台。 “我以为这个时辰会有什么小摊子出来摆摆。”耀白揉了揉自己饿的发疼的肚子,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句。 “冥镇上的东西公子也敢吃?那小女子还真是敬佩。”山鬼很自然的牵着唇瓣,在耀白身侧慢悠悠的走。 “姑娘不是说要去冥镇府邸?咱们这儿像散步一样的,得何时才能到?” 山鬼闻言稍稍偏转头,漫不经心的瞧了耀白一眼,“并不一定要进镇长府邸才能得知真相,我现在就有个事想确认一下。” 几乎是在山鬼话音落的下一刻,周围紧闭房门的屋子骤然打开,随后一涌而出不少的人,清冷的大街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额……大家都是约好一起起床的吗?”耀白被吓了一跳,往后一步差点踩了晴时的脚。 晴时皱皱眉,注意周围动静。 山鬼淡笑着摇摇头,眼瞧着最近的一个老阿婆在摊子跟前摊饼,她眼珠一转,就想了个逗趣的法子。 “公子,你不是肚子饿了?去问问那个老阿婆饼子怎么卖,买几个咱们果腹,如何?” “哎?好好好好,姑娘不说我还真就给忘了!”说罢,耀白就兴冲冲的掏了银子往老阿婆那过去。 “你想做什么?”晴时看了看山鬼,语气平淡无波。 “我想做什么公子很快就知道,何必这么着急呢?”山鬼嗤嗤一笑,用手指卷起一缕头发在手上打着圈圈。 这是她以前最喜欢的动作,无论是生气还是开心,总是会下意识的把玩头发。 晴时看了她一眼,平整的眉忽然皱了皱。 第八十七章、这是一场迷阵 耀白肚子是真的在叫了,甚至连本应该闻到的饼香都没注意,直接捏着银子就挤到老阿婆面前。 这个时辰来买饼的人很多,耀白左推右推才闯出一条路来。 好不容易的挤到了老阿婆面前,耀白露出一口招牌可爱笑,指了指面前最近的几个饼。 “阿婆,给我来三个饼,要馅儿大的,银子我有!”说完,他还不忘记晃悠几下手里的银子。 老阿婆视线却并没看向耀白,反而盯着距离自己最远的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话,老阿婆点点头,把耀白钦点的那几张饼装进袋子里,随后递给最远处的那个人。 耀白愣了愣,想伸手去阻拦,但无济于事,那装了饼的袋子还是递给了那个人。 “阿婆,不是要排队的吗?是我先来的!” 另外一边站着看热闹的俩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公子,你注意到了吗?”山鬼眸子闪了闪,并不是如同晴时那样焦头烂额的表情,反而是找到有趣东西的激动和兴奋。 “嗯。”晴时点点头。 只见那个隔了万水千山才到那人手里的饼,在人回身的一刹那彻底破碎,碎裂成雾气融化在空气里,快的让人难以察觉,但晴时跟山鬼还是注意到了。 “我们要不要再确认一下?”山鬼歪着脑袋,看向晴时,“公子觉得我怀疑的可对?” 晴时看看她,“姑娘言之有理,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去镇长府邸了?” “府邸不府邸我不知道,但那宅子肯定有问题。”山鬼神秘兮兮的在下巴上摸了几下,转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个小孩子,横冲直撞的就往她这边撞过来。 山鬼下意识的想躲开,但身体怎么都动不了,像是被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见那孩子冲她扑过来,最后一脑袋扎进山鬼怀里。 “啊,对不起!”孩子低着脑袋没抬头,灰溜溜的从山鬼身边落荒而逃,很快的就没了影子。 “刚才姑娘可以躲开。”晴时看看山鬼,声音清清淡淡的。 “我躲不开。”如果刚才山鬼还是觉得新奇有趣的话,那么现在是真的有些动怒了。 那些很明显是早就安排好的剧情,山鬼记得第一天踏进冥镇时,就有个不长眼的小孩子往她身上撞,当时她没太在意,现在过脑子仔细想想,这孩子出现的目的可不就是把她也给当成目标了吗? 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编排都编排到她山鬼头上了? “这是一场迷阵。”晴时看着还在人堆里拼命挤的耀白,无声叹了口气,“一切都是虚妄,是由心生所化,根本没有实体。” “公子此言差矣。”山鬼挑了半边眉毛,对晴时露出牙齿一笑,“冥镇是不是冥镇还尚不可知,这些人总归不是活人就是了。但是小女子想着,或许镇长一家才是这个镇子上唯一有活气儿的也说不定,公子你觉得呢?” 晴时没说话,在脑子里盘旋了好半天,才点头,“姑娘说的及时,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去镇长府邸探查了。” “公子聪明!”山鬼满意的一笑,对着还在人堆里挤着的耀白叫了一嗓子,“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走啦!” 第八十八章、有人在这里冶炼武器 三人到镇长府邸门口时,天已经差不多全亮了。 耀白垮了一张脸,模样也有点灰头土脸的。 这一趟,不仅饼子没吃到,还被那些人挤了个乱七八糟。 山鬼瞥了他一眼,强忍着笑,走到门口的石狮子跟前用手拍了几下。 嗯,挺结实的,看样子是用磐石雕做的。 两只石狮子依旧是笑面,山鬼视线紧盯着那石狮子的脸,忽然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晴时注意到山鬼表情,上前也跟着看看,同样皱起眉。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耀白砸吧砸吧嘴,视线在两只石狮子上挨个看,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出什么不对。 山鬼懒得跟耀白解释,跟晴时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的走进府邸。 偌大的府邸,半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个看门的家丁都看不见。 从进院子开始,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山鬼对毒敏感,再加上上次在驿站得了个宝贝珠子,可以说是百毒不侵。 她用鼻子嗅了嗅,不是什么毒药,反而像是冶炼金属留下的味道。有一种金属,在锻造成雾气的前期会加入一种香粉,加入香粉的同时再推入淬火里冶炼,会引发一阵扑鼻的异香。一般情况下女子喜欢这种冶炼方式,这世上还没有几个男人喜欢在武器里加香粉。 那样在实战中会暴露行踪,乃是习武的大忌讳,啊当然,除了逍遥山庄的那位。 “什么味道啊?这么香。”耀白吸吸鼻子,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我们循着香味找过去,看看有什么发现。”山鬼指了指另外两个方向,“香气飘的到处都是,但肯定有一处是最浓郁的,咱们兵分三路循着味道找过去,有发现就给个信号。”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三支小烟火递给两人。 “这是我之前买着玩的,现在应该能有点用。” “姑娘还真神了!”耀白笑了几声,对山鬼的钦佩加了几分,“那好,我跟师兄去那两个方向,姑娘自己万事小心。” 山鬼还算是温柔的点点头,就捏着香朝正北那边过去。 她知道香味来的方向,刚才完全是为了支开那两个人。 山鬼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胆子如此大,如意算盘都打到自己头上去了。 想到这个幻境里她也是一份子,山鬼就觉得莫名火大。 循着香味一直走,山鬼脚步轻轻的靠着树往那边挪,眼神一动,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灶炉。 果然是在冶炼兵器! 看着灶炉上放着的武器,她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眼熟。 还来不及看清楚,就瞧见炉子正对的屋里面走出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冥镇镇长! “该做的我都做了,姑姑你也该放了我吧?”镇长急急的围着前面的人来回转。 至于前面的那人,山鬼认识,是黎昧。 怎么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死女人? 山鬼恶狠狠的无声呸一下,她跟黎昧从认识开始就不对盘。 耀月神教最开始其实不研究毒术,乃是讲究暗杀跟傀儡,奈何当时的教主对他们柴山灵修一族的毒术眼馋得很,就派还年幼的黎昧假意拜入柴山灵修,阁主那时候可是被黎昧哄得团团转,这女人学了一身的本事回了耀月神教,这才彻彻底底的把毒术发扬光大。 只可惜,黎昧学到的只是皮毛,真正的东西根本没学到。 第八十九章、云峥怎么又来了? 山鬼重活一世,无论是调息还是步法都比之前退步一大截,饶是她再怎么勤学苦练,也弥补不了先天不足。 索性这具肉身比较纤瘦,要用轻功逃跑都不是问题,只是刀刀剑剑什么的都可能绝缘了。 她往前挪动一小步,耳朵动了动,打算听清楚他们的话。 黎昧手里把玩着飞刀,正煞有其事的冲对面的门比比划划,她美眸一转,带着面纱的脸带了点风情。只是美人如蛇蝎,轻易碰不得,尤其是黎昧这种天性阴毒的。 “你急什么?东西冶炼好,我肯定放你走就是,我黎昧的信誉一向好。” “是是是,姑姑说的是。”镇长抹了一把汗,在人前尚且还能对黎昧吆五喝六,这到了背地里就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了。 黎昧用飞刀对准对面墙壁上的对联,半眯着眼睛忽的伸手一甩,飞刀结结实实的钉进对联,而刀尖扎的俨然是只虫子。 “我不是说了这地方不准有活物吗?你当我说话是死的?” 她瞪圆眼睛,神态很明显的不悦。 “姑姑莫气!”镇长吓得腿一哆嗦,赶紧跪地上求饶,“小的不知道这边还有活物啊!这人尚且能控制,飞禽走兽什么的……小的实在是没办法……”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昧忽然笑出了声,而且声音十分刺耳,那种尖利的嗓子笑出声实在是刺的耳根都疼。 山鬼烦躁的挖了挖耳朵,在心里决定早晚得毒哑黎昧的公鸡嗓子! “你瞧你吓得,我不过就是问问,你如实的跟我解释一番不就完了?”黎昧忍不住捂着唇瓣又笑了几声,手腕在镇长胳膊上搀扶一下,“你帮我宰了整个镇子的人,我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么能怪你?姑姑我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啊,是,是,姑姑慈悲为怀,姑姑晓以大义!” 山鬼脚下差点滑倒,慈悲为怀?晓以大义? 那其他自诩为德高望重的武林世家怎么办?该说不说,庙里那些大和尚,你把他们摆在哪儿? 不过黎昧屠了一个镇子的人,是为了什么? 山鬼不乐意在这浪费时间,打算调转方向吸引那两个潮涯阁呆瓜回来挑事。 正打算要走,她听到了让她浑身战栗的声音。 “淬炼好了?” 这声音……听一次山鬼就忘不掉。 是云峥啊!耀月神教那个超级变态的教主!这下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 “教主!”看到面具在脸上的云峥,黎昧态度那是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脚步轻盈的就到了对方跟前,“在炉子里淬炼着呢!过两天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肯定给教主如虎添翼!” 云峥对拍马屁没什么感觉,只是将目光落在那淬炼炉里。 镇长现在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对着黎昧还能谄媚几句,对着这个黑衣服男人,他连呼吸都不敢喘,觉得快要憋死了。 同样快憋死的还有山鬼。 那家伙敏感的要命,山鬼不敢乱动,再被他逮到,可能伤的就不是一只胳膊那么简单了。 比翼双飞那武器看着没什么危害,但效果真是要命! 尤其是在山鬼还保持虚弱的状态下,跟他们硬拼显然是打错了算盘。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飞进来一只乌鸦,直接落在了山鬼的脑袋上。 第九十章、淬炼 山鬼的身子一僵,半点声音都不敢发,更别说是动弹了。脑袋上顶着个乌鸦,说不定一动就被那个变态教主给察觉到。 上次交手,她没探测出来云峥的实力到底如何,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或许能跟他碰一下试试,但现在的身躯,别说碰,就是看一眼都全身发抖。 她不敢抬头把乌鸦赶走,只能任由着那只乌鸦在自己脑袋上面折腾。 等他们走了,山鬼打算拿这只乌鸦做下酒菜! 什么地方落不好,非得落在她脑袋上! “有声音。”云峥果然很敏捷的把视线投递过来。 黎昧跟镇长也把视线转移到了山鬼藏身的地方。 糟了…… 这时候,那只乌鸦像是听懂了话一样,直接张口“啊啊”两声,就扑啦啦的从山鬼脑袋上起飞,闯入几个人的视野里,再然后就转移了方向,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只乌鸦,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黎昧没在意,走到路子跟前瞧瞧里面淬炼的雾气。 “教主,这比翼双飞比之前的味道更香了,您一定会喜欢!” 黎昧冲云峥露出一口白牙,着急的往他跟前献宝。 “嗯。”云峥好似就是那一副寡淡性子,上次跟山鬼很难得的说了那么多话…… 山鬼在脑袋上胡乱拍了几下,在心底默默的着:那还真不错,惜字如金的教主能跟她介绍武器,还能长篇大论。 本来是想走的,奈何云峥在这儿。在这男人手底下都吃了一回亏,可不能再落进他手里。 “不需要淬炼。”云峥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炉子跟前,闭着眼伸出手在火焰外围探寻。 他也是因为扛不住黎昧一而再再而三的祈求,大概是护主心切,黎昧作为圣姑又对他这个做教主的尽心尽力,云峥对她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听说这活人的血淬炼武器乃是上乘,教主的到时候用了这把涂过千万人鲜血铸成的比翼双飞,功力肯定大显!到时候什么山庄啊、潮崖阁啊,甚至是柴山灵修都得靠边站。” 云峥没什么表情,两耳不闻的继续站在路子跟前窥探武器。 他是武痴,除了对武学渴望之外,最执着的也就只有武器了。 那把比翼双飞,从他出山开始就一直带在身边,所以当黎昧把比翼双飞借走淬炼的时候,云峥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阻止,而是替它高兴。 学武之人,对自己的武器总是有一层莫名的感知能力。 恰巧云峥就感觉到比翼双飞似乎是在激动,连带着声响波动都是极大的。 所以,这才应了黎昧的提议,屠杀掉整个冥镇的人,独留了个镇长。 “没你什么事了,回去歇着吧!”黎昧看看云峥,对镇长随意的挥挥手。 能走肯定是好事,镇长就差跪下给俩人磕头谢恩了。 等到镇长走了之后,黎昧靠近云峥几步,声音还是很小。 “教主你要信我,这把多轮刺刀一定是最好的武器!” 云峥没接话,末了只是说了一句完全不着边际的话。 “再多做几个假人,冥镇过于死气沉沉会引起其他人怀疑。” 黎昧赶紧点头,“是,我马上叫月无心准备!” 第九十一章、无耻小贼好大的口气 这一趟来的真值! 山鬼在心底嘀咕了一句,腾出一只手在袖子里摸了摸。 差不多看戏看够了,也该收网了。 刚才给潮涯阁两师兄弟的烟花属于联络通讯专用的,最开始是在柴山灵修里用过,后来才流传出来。这东西没有声音更没有味道,烟花之间彼此有传感感应,只要距离足够进,队友肯定能看到。 山鬼现在的境地属于骑虎难下,稍微动弹一下都容易被人发现,最好的办法肯定是找个人来背锅。 很明显,他找的背锅侠就是潮涯阁可怜的师兄弟。 打定主意,她用手指尖搓了搓烟火的芯子,随后狠命的一捏,芯子里面的东西立即燃烧,随后飞了起来,化成了一道翠绿色光影。 这样的颜色外人是看不到的,只有同样拿着信号烟火的人才能看得到。 山鬼自己也不确定晴时跟耀白能不能看到,全看造化。 “教主,麒麟牌还是没消息,能在潮涯阁师兄弟身上吗?”黎昧皱皱眉,从袖子里掏出个火折子往炉中丢过去。 云峥面具下的脸有些阴沉沉。 “在与不在,你都只管去找就好了,潮涯阁的那些人……姑且别动。” 黎昧闻言愣住了。 哪次有什么目标,教主都是第一个恩准的,都不需要有其他人同意。 这次怎么变了?黎昧有了目标,不是应该获得云峥支持的吗? 只要杀了潮涯阁那两个人,就没人知道她的存在,也不会有人看到自己的脸。 黎昧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去对晴时示好,甚至连面具都摘了。 “潮涯阁那几个对我还有用,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伤害到了她就真的不好了。 黎昧虽然怀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点点头,“是,属下明白。” 躲在树后的白唐真的是一动不敢动,脚酸麻的不成样子,他也不敢轻易的动一下。 这个云峥实在太变态了,为了修个武器葬送了整个村子的人命。 她眼睛只是骨碌碌的一转,下一刻耳朵动几下,就看到两个穿着云纹袍从天而降,不是潮涯阁的那俩背锅侠还能是谁? “晴时?”黎昧看到晴时,面上一喜,“你果然来找我了,是不是?” 晴时对黎昧的话充耳不闻,视线只是在周围扫视着,直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云峥看晴时盯着自己看不放,他索性也看了回去,遮盖在面具下的一双眼显得波光粼粼。 “就是你们给冥镇下了迷阵?”晴时祭出随身佩剑,已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耀白也赶紧拔出鹤唳,虎视眈眈的瞧着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男人。 云峥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懒洋洋的丢出一句,“下了又如何,你们杀得了我吗?” “无耻小贼好大的口气!”耀白急性子,听不得这么阳奉阴违的话,立即咬着筷子弹了起来。 像耀白这样思维跳脱的人一般童年会比较辛苦,耀白也算一个。 云峥懒得跟他们争来斗去,再加上两个男人都来了,那个唯一的女的怎么还没出现? “教主,这几个半大孩子就交给属下。”黎昧看到晴时就心情好,直接把九龙玉阳鞭甩出来,将空气都给抽碎了。 第九十二章、又跟上次一样! 看到黎昧的脸,耀白一眼就认出来是当初在驿站对他们下杀手的人。 “呸!什么孩子孩子,我看你就是个老妖妇!”要不是这几个人,那至于从昨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上一口热乎饭? 耀白是真的很生气,手里握着的鹤唳都跟着发出铮铮剑鸣。 黎昧本来就不在意耀白,被他这么说话的刺激就更不在意了,她的视线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晴时,嘴角的笑容很贪婪。 “我们又见面了,晴时。” 云峥在一旁站立,很显然并没有想要参战的意思。他视线一转,落在不远处的树的方向,激的躲在树后的山鬼全身一震。 她都没动,怎么还能引起云峥怀疑? 那边,黎昧甩的九龙玉阳鞭噼啪作响,直接迎着两人就攻击了上去。不得不说,黎昧的一身功夫真的是把好手,游走在两人之间愣是一点亏都不吃,反而缠的两个人根本没办法分心去阻拦云峥。 云峥在原地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走到炉子跟前,也不管里面火多么滚烫,直接探手就把比翼双飞捞了出来。 果然,用这种方法造出来的武器,当真是芳香扑鼻,甚至还轻巧了不少。 将多轮刺刀在掌心里旋转了一圈,云峥再抬眼看向树,眼睛半眯了起来,甩手就朝着那棵大树劈过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 原本繁茂的参天大树轰然倒下,发出了一阵闷声。 树那边没有人,就算是有人,也肯定被树给砸死了。 云峥皱了皱眉,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而那边躲在树后的山鬼早就轻功一跃的上了房顶,眼睁睁的瞧着那棵藏身的大树倒下。要不是刚才当机立断的飞上屋顶,恐怕下一秒她就成了树下亡魂了。 被大树给砸死?听起来多荒唐! 好歹上一世她也是被武林世家给活活逼死,也不算是逼死,是死在晴时的沧澜剑下,恩,没错,好歹是死在一代名剑上,说出去也不丢人。这要是被树给砸死了,都不用传,她自己就会被气的死而复生。 这个耀月神教的教主,真的是个可怕的存在。 山鬼从袖子里掏出淬了毒的毒镖,趴在屋顶上准备给他们来个偷袭。 不是为了帮潮涯阁师兄弟,她纯粹是为了报私仇。 瞄准那个舞动鞭子的女人,山鬼歪着嘴角,精准无比的朝黎昧站着的地方丢过去一个毒镖。 速度很快,几乎是肉眼看不到的速度。 “滋啦”的一下,毒镖没刺中黎昧的身体,却是在她肩膀上划了一下。 “有埋伏?又跟上次一样!”黎昧转头一看伤口的颜色,立即变了脸。 又是有毒的毒镖! 云峥显然也注意到了毒镖,他抿紧唇瓣,视线在周围来回的逡巡,什么都没看到,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山鬼丢出毒镖讨了个便宜,人就轻巧灵便的从屋顶翻了下去,施展轻功一溜烟的就跑走了。 我的个乖乖!这时候不走啥时候走?难道等云峥那个销魂……不是,那个比翼双飞的刺刀飞过来才知道跑吗? 山鬼施展轻功一路的疾驰,确定没人追上来的时候才停下。 只是这一听,她倒是在路上遇到个有意思的人。 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胆小如鼠的冥镇镇长嘛! 第九十三章、疯破重现 山鬼没惊动对方,轻盈若风的跟在镇长身边,一路跟着那人看看能发现什么端倪。 索性镇长就是个普通人,被人这么跟着也完全没发现身后有人,他只是脚步逐渐加快,在穿过长廊换了个弯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看上去老旧的破房子,门脸松动,仿佛随时都会塌陷一样。 走到门口镇长先是四处看了看,然后才伸手在上面敲击三下,像是在打暗号。 山鬼半眯着眼睛,把对方动作看在眼里。她并没急着跟进去,反而是在原地不停地打转,耐心的等着镇长从里面出来。 果然,没过多久,镇长就从房子里出来了,两只袖子塞的满满,神情东张西望,很明显就是拿了什么东西。 山鬼对镇长拿了什么不太在意,她在意的是那个房子里有什么东西。 所以等镇长蹑手蹑脚的离开后,山鬼从暗处飞身落下,脚步轻轻的来到了门前,想了想,就学着镇长的模样探手敲了三下。 下一刻,门就打开了。 好像是有什么机关,山鬼没急着进去,从头上拔下发簪,顺着门开的缝隙笔直的丢进去。直到听见“咔嚓”一声,屋子里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就知道会有机关! 山鬼笑了笑,这才大大方方的推门走了进去。 跟外面不大一样,屋内的景象跟外面看上去完全不一样。其奢华程度已经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了,一个小小的镇长,竟然有这么大的金库? 那么刚才镇长袖子里塞着的东西,也就不难猜到是什么了。 对那些金银财宝没什么兴趣,山鬼正觉得索然无味的时候,余光一闪,她看到了个熟悉的物件儿。 山鬼眸子一亮,脚下生了风的过去,一伸手拿了那东西放眼皮底下仔细瞅着。 难怪这么熟悉,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前世山鬼最趁手的武器——匕首“疯破”。 疯破是当初阁主给她寻来的宝物,据说是深海巨鳄的牙齿所造,吹毛立断,没有这匕首砍不断的东西。明明是匕首,山鬼却总是喜欢拿它当刀用,甚至给它取了个相当霸道的名字,“疯破”,**一切,斩断荆棘。 “好家伙,让离魂找你这么久,原来藏在这里!”山鬼欢喜的在匕首刀鞘上拍了几下。 当初各个武林世家企图缉拿自己的时候,这好伙计可没少帮忙,只是在她死之后,匕首不翼而飞,阁主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最后只得作罢。 武器是好武器,但天下武器何其多,少一个也无关痛痒,所以这件事就被搁置了。 如今疯破重见天日,山鬼沉寂许久的心也跟着不住狂跳。 奇怪,疯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把匕首塞进靴子里,山鬼视线在周围扫视,似乎除了疯破这么个宝贝之外,没有其他的了。有的也只是金银财宝,都是身外之物。 正所谓贼不走空,山鬼对钱财没兴趣,还是在屋子里抓了一大把的珍珠银锭子,这才堂而皇之的出了门。 当然临走时没忘把扔出去的簪子给收回来。 她出了门,算算时间,那边的打斗也应该结束了。 估计不是那师兄弟被打败了,就是他们把师兄弟给打败了。 毕竟云峥实力不可小觑。 第九十四章、神秘湖 从房子里出来,山鬼没原路返回,而是直接往假山那边的莲花池走过去。 上次黎昧就一直拦着没让她往里面看,她对那个池子可是充满了好奇心。 还是一样的莲花池,白唐一个跳跃的立于石头上,没人阻拦,倒是可以大大方方的看。 池子里有锦鲤不假,但是那些锦鲤都死气沉沉的,细细看上去,还看到表面游着的那些鱼想要往岸上跳,但似乎是被什么给挡住了,发出咚的一声,就坠到水底去了。 山鬼眼睛转了转,弯腰一伸手,摸到的竟然不是水,而是一层薄薄的冰? 这个季节哪来的冰? 山鬼手指虽然凉,但好歹比冰的温度高,这样的触碰的没让冰融化一分一毫。这倒是个奇怪的事儿。 她抬起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有种奇异的香气。 在柴山灵修,山鬼看过的书也不少,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鬼东西。那种感觉,就像是把湖面整个的给封住了一样,一般这样的情况,不是实在闲的没事做,就是这湖面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山鬼从袖子里掏出个瓶子,对着湖面洋洋洒洒的一会儿,再以手掌蓄力,猛地往湖面击打过去。 这种程度的尘封估计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寻常人肯定发现不了,但山鬼自认为自己不是寻常人。 下一秒,湖面忽然裂开了,有种看不见的薄雾缓缓升起,分外馨香的香气萦绕在周围,惹得山鬼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封印一破,水里的鱼快活的跃出水面打滚又落入池子里,畅快淋漓的摇头摆尾了好一阵儿。但还是在那一圈来回的游。 等了一会儿香味儿散掉,山鬼鼻子动了动,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挡也挡不住的味道铺天盖地的侵袭过来,熏的山鬼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什么味儿!” 她立即抽出帕子把口鼻捂住,重新走到池子跟前查探,忽然眼尖的发现了什么。 只见在那些游鱼到处游动的交叉处,露出了一截手臂,很明显是被水泡肿了的手臂。 尸体!湖面下藏着的都是尸体! 如果只有一具尸体不会这么大的味道,只有成为了尸堆的庞大数量才会有这么冲的味道! 山鬼眸子一亮,这也是为什么会封住湖面的原因,甚至还用了浓郁熏香,就是怕被人发现! 奇怪了,耀月神教的人既然敢杀了一个城镇的人,为什么要费尽心思的把尸体藏在水里? 山鬼站在池子边,百思不得其解。 她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不远处轻功过来的声音。 转过头,她看见晴时耀白轻功翩然而至。 “我的天,什么怪味道!”耀白落了地就忍不住的咳嗽出声,单手捏着鼻子表情夸张极了。 看到是他们,山鬼有点意外。 怎么,云峥刚才没出手? “阿嵬姑娘,这是什么?” 山鬼早就想好了说辞,转头看了耀白一眼,“我也不知道,就胡乱的走,走到这里,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儿。” 晴时没掩住口鼻,走到池子跟前一看,都不需要仔细瞧,就直接下了结论。 “冥镇的老百姓尸体,都在这里。” 第九十五章、跟我们回潮涯阁 山鬼闻言,微微上挑了眉毛。她没插言,选择安静的站在两人身边,继续扮猪吃虎。 “啥?冥镇这么多人都埋在池子底下?”耀白夸张的鬼吼一声,赶紧倒退好几步,“不是吧,那这镇长府邸也太邪门了!埋了这么多尸体还没被发现?” 山鬼没忍住笑了几声,“公子怕是忘了,冥镇的百姓都死了,谁会来发现?”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杀了自己百姓!为什么?”耀白抓了抓头发,皱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来原因。 晴时没接口,只是把目光往山鬼那边飘了飘。 “姑娘以为如何?” 山鬼对上晴时的双眼,笑容平和不掺杂杂质,“公子问到我头上,小女子自然不能隐瞒。实话说,刚才在后院看到的那个炉子,我就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晴时表情不变,静静地等着她下文。 “姑娘快说!”耀白等不及的催促一句。 山鬼眼珠子转了几圈,伸手在鼻子间扇了几下,随后半眯着眼睛道:“公子可有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这味道跟我刚才在后院闻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分浓郁和稀薄。” 耀白赶紧吸了几下鼻子,眨眨眼,“还真有!” “我最开始以为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法把水面封住的缘由,后来想到在后院的那个味道……”山鬼脸色变了变,转头颇为认真的看向潮涯阁的两个师兄弟,“那几个人之所以杀了整个冥镇的百姓,为的就是炉子里那个奇形怪状的武器。” 晴时眉头也跟着皱起来,“姑娘可是说以香炼器?” “不错!”山鬼点头。 以香炼器,乃是从西域传进来的锻造武器的办法,为的不是别的,只是想让武器与其他的不一样罢了。其中的香可以是熏香迷香或是其他香,最邪门的就是利用死人的尸油酿造而出的尸香。 耀白听过这个法子,立即忍不住的白眼一翻,差点跟着吐出来。 “不是吧?耀月神教什么时候这么下三滥了!为了个破武器要杀了一个镇子的人?” “下三滥与否,公子不是已经跟那个人对战过?”山鬼眨了眨眼,冲耀白笑笑。 “不不不,那个教主就是个缩头乌龟,看黎昧被我跟师兄联手打败以后,他就直接走了,连个眼神都没留下,嚣张的很!” 云峥走了? 山鬼没露出别的表情,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了过去。 不像是云峥的性子,他不是要找麒麟牌?莫不是知道牌子不在这俩憨货身上吧? 这可就糟糕了。 “师兄,咱们需要立即回潮涯阁跟长老禀报这件事。”耀白放飞了一只信鸽,拍了几下衣服上的灰尘。 “嗯。” 回潮涯阁? 山鬼表情不是很好。 “公子要回门派?那小女子就不方便打扰了,我在山脚下等公子们出来也行。”开玩笑,进潮涯阁?那不就跟进了炼狱了吗? 潮涯阁里的人都没趣的很,看一眼山鬼都想吐了,更别说跟晴时他们上山! “姑娘,耀月神教的人见过你,八成是把你当成我们潮涯阁的门生了,要是被他们抓到你落单,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姑娘跟我们一起回潮涯阁可以的。”耀白不太放心山鬼自己在外面游荡,“门派里有女弟子,姑娘不用太拘谨,或者送你去我师姐的药庐也可以。” 师姐?水凝璇? 开什么玩笑! 第九十六章、那就跟着回去吧 冥镇彻底沦为了一座死城,少了耀月神教的那些禁制,城里的花草树木迅速枯萎,成了一个个干枯的枝干。那些人似乎都撤退了,山鬼等人没在镇子里看到任何黑衣人。 但是现在山鬼的当务之急不是处理冥镇的烂摊子,她在想怎么从这师兄弟手里脱身。 本来晴时没道理会拦着不让她走的。但昨天山鬼在跟耀白交涉的同时,晴时那厮竟然表态让山鬼跟着回潮涯阁?他是脑子不好使还是眼睛坏掉了? 跟着回潮涯阁虽然不会被其他人发现身份,但到底对山鬼来讲是入了龙潭虎穴,怎么想都不划算。再加上晴时对她现在已经有了怀疑,一个从商户家出来的丫鬟什么都知道,本来就不同寻常。 山鬼这一路上绽放了太多的不寻常,晴时不怀疑才奇怪。 不过他奇怪归奇怪,肯定不会把她跟以前的自己联系到一起就是了。 “阿嵬姑娘,马车整理好了,上来坐着吧。”一打开帘子,耀白冲山鬼露出一口白牙,“冥镇离潮涯阁不算远,大概三天的路程就到了。” 山鬼皱皱眉,三天?她只有三天的时间想办法逃走? 这可惨了。 山鬼顺从的上了马车,看到一边坐着的晴时,抿了抿唇角。 “公子回门派,真的不必带我回去,好歹我也是个外人,擅自进了潮涯阁恐怕不妥。” “姑娘不用担心,我们潮涯阁平时也有不少苦难人来投奔,所以专门设了个山头,都是像姑娘这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若是去了那里,肯定不会觉得不方便。”耀白跳上来又冲山鬼叽里咕噜的一顿解释。 “……”我用你说?潮涯阁的山头有多少我比你清楚的多! 山鬼气到没了脾气,什么都说不出来,好话坏话都说了个遍,晴时都没多大反应。 罢了罢了,去潮涯阁就去潮涯阁,总归不会没命就是了。 思想通了,山鬼表情也不纠结了,直接顺顺当当的躺下闭眼睛假寐。 到底是这副身子太虚弱,没多久山鬼就睡过去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还是上一世的模样,依旧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身边似乎还坐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个时候的晴时? 梦里的两个人相处的很平和,没有以往的剑拔弩张,山鬼还在笑嘻嘻的叫着给晴时取的外号“木鱼脑袋”,一切都很美好。 就在山鬼快要沉浸其中时,面前的晴时猛地拔出沧澜剑,从山鬼的前胸刺穿,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把他们刚才踩过的路都淋湿了。 “晴时,你……”山鬼在梦里唤着他的名字,最后轰然倒地。 然而现实里,山鬼也是紧皱眉头,嘴里时不时的跳出来“晴时”两个字。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让两个学武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耀白看看自家师兄,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师兄,你魅力可是真大啊!才几天的功夫,阿嵬姑娘也被你吸引了?”耀白不怀好意的冲晴时眨眨眼。 晴时立即皱眉,低语呵斥,“休得胡言乱语!” 但是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山鬼脸上。 第九十七章、好你个晴时 从潮涯阁出来的日子不长,回去的时候还是六月天,沿途的花草树木依旧呈现出欣欣向荣的一面。 马车朝前走了一大段的距离,不由自主的停下了。 耀白掀开帘子看一圈,转头看看马车里的两人。 “咱们到了。” 晴时睁开眼,单手挑起帘子看了一眼,沉默的弯身钻出马车。 山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直赶路,她可真真是一路上都在睡。要是以前,这样的赶路时间她一直不休息都没关系,只是重活一世,身子骨差的可怜,少闭一会儿眼睛她全身都酸痛。 所以现在的山鬼有个习惯,到时辰了就肯定睡,而且是雷打不动的类型。 耀白用鹤唳搀扶山鬼从马车上下来,自动自觉的男女避嫌。山鬼知道潮涯阁规矩多,也没在意那些。 “阿嵬姑娘,外面来的马车一般到了这儿就进不去了,潮涯阁有结界,一定得本门派的弟子才能打开,所以姑娘就得跟我们走进去了。” 山鬼眼睛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看看那儿,表现出来的是十乘十的好奇心。 “啊,这样啊……没事,总归马车也坐久了,不舒服。” 潮涯阁规律山鬼知道个七七八八,一路上露出来的马脚太多,再不稍微装一装真怕到那些老顽固跟前漏了馅。 耀白跟晴时对视一眼,趁着山鬼转身去查看周围的时候把结界破开个口子,足够人进去的缝隙。 “阿嵬姑娘,咱们进去吧,潮涯阁比这儿好看。”耀白跟师兄对了一眼,觉得师兄太过于小题大做了。 人家明明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不过行为举止怪了点,怎么师兄这么大惊小怪的? 山鬼转过身,冲他们微微一笑,立即迈步走过去。 潮涯阁的结界多少年都那老三样,她闭着眼睛都能给解开,没什么好偷窥的。 三个人一路上了潮涯阁的山。 不得不说,潮涯阁山路还是很多的,有功夫底子的人走上山路很轻松,寻常人上山只会觉得没了半条命。 不过山鬼胜在了她这副身躯,就算轻功回来,她脚步也比练武人重一些,所以是窥探不出来的。 “这个山还真高!”山鬼抬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脸颊被太阳晒的有点红。 耀白感觉有点对不住她,明明又更快的捷径不走选择这种方式,于情于理都不太好,更何况对的还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 他看了一眼自家师兄,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用传音符给师兄传信。 “师兄,你看阿嵬姑娘晒得,有猫腻的人会这么苦吗?” 晴时并没搭理他,还在自顾自的往上走。 没办法,耀白走几步回头看看山鬼,在道德跟现实里来回挣扎。 好不容易上了潮涯阁顶峰,山鬼觉得自己两条腿都不是她的了。 好个晴时,为了测她连这个招数都用的出来? 山鬼眼神漆黑黑的朝晴时那边扫视,食指捏出个银针,想这么一针刺过去杀了算了。 当然也就只是这么想想,她没那么做。 把银针收起来,抬头就撞上晴时回过头的脸。 “公子有事吗?”山鬼立即带了点点笑容。 第九十八章、水凝璇 晴时的眼睛像是利刃,几乎能把对方割裂剖开瞧进心底的样子。不过他这个眼神用来看别人还行,用在山鬼身上却是不合适的。 他没说话,仅仅回头看了山鬼一眼,又转过身径自往前走。 “阿嵬姑娘,咱们在后山有一圈地,都是用来给无辜蒙难的可怜人滞留用的,本来没打算让外界的人住进来,但好在他们都能自给自足,弄得也就像是个镇子一样。”耀白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太好意思。 毕竟潮涯阁不准外人上内阁,所以只能把山鬼安顿到那个小山包上。 山鬼体恤的一笑,“能得了自由已经很好,住哪儿我不在意的。公子,柴房我都住过了,这地儿对我就像是皇宫。” 知道山鬼不介意,耀白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都是些粗人,男人女人都粗糙的很,就怕山鬼一过去住不习惯。有时候耀白真就忘了山鬼以前在张家是个丫鬟,怎么看都像是个大小姐。 三个人还没到分叉口,就听到脚步簌簌声。 本来山鬼对什么人都不感兴趣,但无意间抬头看见那个人的脸时,五官都跟着冷了下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上了奈何桥一打眼就碰上孟婆!刚煮好的汤飞了只苍蝇!怎么不想看见什么来什么? 那为首水标志性蓝色云纹袍的人,可不就是水凝璇? “师兄,师弟。”水凝璇带着几个小师妹挎着篮子,看模样像是刚在后山采完药。 潮涯阁后山长了不少灵草,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良药,所以潮涯阁医师在江湖上才颇有威名。 “师姐,好久不见!”耀白看到水凝璇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作揖,表情好像是捡了一百两银票,笑的都看见牙龈了。 水凝璇对耀白温柔的一笑,“没多久,也就半个多月。看你样子好像清瘦了不少,可是在外吃了苦?” “可不是!师兄这个不行那个不准,憋都憋死我了!”耀白绕着水凝璇转了个圈,带了点少年人的模样,“一定得吃师姐做的酒酿圆子才行。” 水凝璇闻言,禁不住弯唇一笑,清澈的瞳仁都是笑意。连带着身边的小师妹都忍不住的噗嗤噗嗤笑了。 “你呀!嘴馋就直说,我等下炼完药就给你做可好?” 耀白立即点点头,“好好好,一碗铁定不够,三碗起!” 水凝璇笑到失声,“好好好,三碗就三碗。”她视线在晴时面上划过,犹豫一下,斟酌词句,“师兄,你……在外可好?” 晴时对水凝璇还算平和,只不过脸色依旧挂了万年不变的冰霜。 “尚可。” 水凝璇张了张嘴,想念叨出来的一大堆话都卡在晴时这张脸上,最后只好作罢。 师兄能跟她说话,已经足够了。 视线一转,她看到了站在晴时身后的山鬼,眉头微微一抖,但还是保持着最初的温婉柔和。 “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们在莲城遇见的姑娘,侠肝义胆正义凛然,故事有点长,师姐什么时候得了空,我细细跟你说说!”耀白抢了一句话。 侠肝义胆?正气凛然? 山鬼怪异的看了一眼斜对面的耀白,嘴角不由的勾了勾。 这小子要是知道自己身份,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用上这俩词? 好笑! 第九十九章、后山闹了山匪 水凝璇眨眨眼,跟同样表情呆滞的山鬼对视在一起。 山鬼将眼底凌厉掩藏下,故作遮掩的左看右看,一脸的对陌生环境的惊奇。 “原来是这样,那好,等我有了空一定听听你们下山的传奇。”话是对着耀白说,但她眼神总是往晴时身上飘。 山鬼自然把这眼神瞧见了。 水凝璇这女人就是习惯藏着掖着,对所有人都惯用的戴着面具,对山鬼也是如此。甚至上一世到最后,山鬼一剑刺穿对方小腹时,这女人都是一副平和温柔的模样,嘴里念叨着什么人本善良欲盖弥彰的漂亮话。若不是山鬼知道她做的那些恶心事,铁定要信了这朵白莲花! 真不知道水凝璇是怎么一如既往的维持莲花形象的?十年过去了,还是这副模样?瞧得山鬼从心里往外的恶心。 该说不说,晴时这厮魅力还真大,把水凝璇迷的是晕头转向,不过要不是晴时,山鬼还未必上辈子被这女人害的这么惨! “那是肯定,师姐想听我肯定给你讲!” 山鬼瞥了一眼捧臭脚的耀白。 不错,就是捧臭脚,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把水凝璇当成白月光,估计知道了她那点破事也不会信,没准刺激的多了来个引剑自刎也说不定。 “那要把这位姑娘安置到哪儿?”水凝璇想了想,颦蹙下眉头,“要送到小山包那儿去?” “嗯,咱们潮涯阁的规矩多,要被师伯知道肯定又要揪着耳朵骂。”耀白想想师伯那个表情,就忍不住抖了抖,他可不想再深更半夜的被关到净世堂擦历代掌门灵位了。 水凝璇皱皱眉,伸手在篮子里拨弄了几下,“话是这么说,只是现在小山包那儿不是很太平。虽然属于潮涯阁的地界儿,但总归咱们不负责管辖,那一片出了山匪,打家劫舍,虽不至于闹出人命,可也吓人了点。”水凝璇说完,视线在山鬼的脸上盘旋一圈,“姑娘过去的话,好像不太稳妥。” “出山匪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晴时忽然出了声,吸引水凝璇转过头。 “嗯,那伙人都是些会武的,弟子们赶过去以后人都跑光了,有时候碰上了,也没敌过人家,似乎都是些练家子。”水凝璇立即转脸去看晴时,眉宇间是藏不住的担忧。 我呸!这女人哪是担忧小山包的人?分明是觉得找到跟晴时说话的契机了! 等会儿,他们说话就说话,管她什么鸟事儿? 山鬼黑了脸,很干脆的低着脑袋,用双脚来回的磨蹭,不言不语。 “那要是这样的话,阿嵬姑娘就不适合过去了。万一碰到个劫色的山匪……”耀白下意识的看看如今改头换面的山鬼,忍不住的摇摇头,“那太可怕了,禀报掌门师叔了吗?” 水凝璇点头,“禀报了,但师叔师伯们都闭了关,没个把月怕是出不来,我手上权力有限,没办法派弟子清剿,只能等师兄回来。”说完这话,水凝璇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晴时。 没错,就是含羞带怯! 至少在山鬼眼睛里看到的表情是这样。 含羞带怯。也忒不要脸了。 她在心底咒骂了一声,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活脱脱的晴时二号。 第一百章、带回阁上 不过水凝璇会说山鬼比她还会说,甚至连表情都能刻画的淋漓尽致。 她咬了咬唇瓣,眼底弥漫了点水汽,声音也低低的,“要是这样的话,我还是下山好了,免得给公子添麻烦。” 耀白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怎么可能眼看着姑娘在跟前流泪,立即挡在山鬼跟前。 “不不不,好好一个姑娘,流落在外肯定不行……” 耀白皱了皱眉,伸手在鼻子上揉了几下,小心翼翼的看向晴时。 “师兄……要不然咱们就带阿嵬姑娘回阁?” 晴时没说话,看了一眼耀白,他就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没用的东西!在晴时面前连话都不敢说! 山鬼没好气的暗自翻了个白眼,也没表现出其他。左右她也没想过往潮涯阁上去,最好逍遥自在的在江湖溜达溜达,顺便收集点宝贝之类的,岂不快哉? “公子,规矩就是规矩,没必要因为小女子而破坏。”她伸手在耀白的胳膊上拍了拍,勾了个善解人意的笑。 一边的水凝璇没说话,一直在那里观望。 下一刻,她立即转头看向晴时,放缓了声音劝诫。 “师兄,师弟说的没错,一个姑娘家在外流落实在不安全,若是师兄觉得可以,就让姑娘去我的药庐可好?药庐里女子居多,相处起来应该不会难,也没有男女之防。”水凝璇说话像是出谷黄莺,柔柔弱弱,听着让耳朵很舒服。 当然,舒服的人肯定不是山鬼就是了。 耀白一听水凝璇这么说,眼睛瞬间都跟着亮了,赶紧随着转头盯紧了晴时。 “对对对,师姐说的对!师兄,你就考虑考虑,左右就是阁里多了个姑娘,也没什么大事。”耀白抓了抓头发,犹豫一会儿才惨兮兮的接了一嘴,“大不了到时候掌门师叔跟师伯怪罪起来,我一力承担下来……” “好。”晴时看了耀白一眼,松了口。 “啊?”耀白有点懵,这么快就答应了?甚至连考虑都不考虑的? 晴时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水凝璇微微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呆滞的耀白,又转移到了山鬼身上。 “阿嵬姑娘是吗?姑娘先跟我走,等下我为姑娘安排住处。” 山鬼迎面跟水凝璇对视,把闹心的恶心厌恶压制下去,反而顶出个笑容出来。 “那就多谢这位师姐了。” 水凝璇抿唇一笑,在前面引路。 潮涯阁山顶峰峦叠翠,姿容秀丽,看上去独处于尘世间,鲜少会有这般净土。 山鬼一面走一面注意着沿途景观,这十年间潮涯阁倒是没怎么变,还是山鬼记忆里的模样。她对潮涯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甚至闭上眼睛都能辨别方向走的很好,根本就不需要水凝璇在前面带路。 不过样子还是要装的,她怯生生的跟在水凝璇生后,好几次都想趁着对方不注意一针刺过去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不过十年前的事儿还没了,这么轻易放了水凝璇不太稳妥。 还是静观其变,最好让水凝璇身败名裂才痛快。 山鬼想着,嘴角勾了笑。 很快的,水凝璇带着她到了药庐。 第一百零一章、出来吧,别躲了 药庐跟山鬼印象里的也差不了太多,还是十年前一样的清幽冷清,让山鬼一看就觉得讨厌。 尤其是那一片青翠的爬山虎藤,每次看到那些东西山鬼都想把它们一把火烧掉。 “阿嵬姑娘,药庐比不上其他弟子住的厢房,环境或许会简陋一点,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水凝璇带着山鬼走到药庐房附近,伸手指了指正对面的房间。 山鬼回敬给她一个柔和的笑,“不介意,我以前睡的都是柴房,能有片屋顶遮头已经很高兴了。” 水凝璇没说别的,走过去推门带着她走了进去。 “需要什么大可以直接问我要,如果我去炼丹了的话,姑娘问其他弟子也可以。” 山鬼视线在周围转一圈,这女人还真是细心,厢房看上去就像是事先准备好的一样。要不是山鬼这次突发而来,她都要怀疑这个水凝璇是不是有未卜先知能力了。 “那就多谢姑娘了,还不知姑娘姓名……” “水凝璇。”她微微一笑,却没把眼底的轻蔑给遮盖住,被山鬼看了个正着。 “水姑娘。”山鬼打了个哈欠,也懒得跟水凝璇在这儿打太极,没忍住伸了个懒腰。 水凝璇也是个有眼色的,反正她对山鬼也没什么闲情逸致,直接含笑着冲她福了福身子。 “姑娘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扰姑娘休息了。” “好。”山鬼又打了个哈欠,直接奔着床榻过去。 水凝璇出去后,本应该在床榻上睡觉的山鬼,眼睛瞪得圆圆的。 清明了一会儿视线,她眸子飘向了窗外。 “进来吧,打算沿途跟我到什么时候?” 话音落下,窗子就被打开了。 “你这个警惕性也太差了,我都跟到潮涯阁了你才发现?”离魂笑哈哈的从窗子跳进来,随后进来的还有面无表情的山葵。 山葵恭恭敬敬的冲山鬼行礼,“山鬼大人。” “我警惕差?”山鬼抬眼看看两人,“难道我要半路射飞镖把你们射下来?” 离魂没形象的坐在椅子上,跟山鬼对视在一起,“你倒是想!你还真当我是吃素的?” “你难道不是吃素的?在冥镇眼瞧着云峥冲我下杀手坐视不理?”山鬼翘着腿,说话也跟着阴阳怪气的。 离魂抓了一把桌子上的瓜子,磕了好几个,示意山葵也跟着坐下,“那可是耀月神教的教主,我是疯了在他面前暴露?”她半撑着下巴盯着山鬼瞧,“再说,咱们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都打不过他,我这样的怎么敢露脸?” “行了行了,别在那说风凉话。”山鬼从床榻上跳起来,脚步虚浮的到了离魂跟前,直接一把抓过对方手里的瓜子,自己磕了几个,“潮涯阁那几个老不羞闭关了,你猜猜是为了什么?他们可从不轻易闭关。” 提起这个,离魂来了点兴趣,“我猜没准是跟耀月神教有关。毕竟这段时间的耀月神教都不消停,有冥镇一个,就有其他地方的第二个。”说完,她冲山鬼眨了眨安静,“故地重游,我们的山鬼大人,有什么感想?” 第一百零二章、算盘打的响 “有何感想?”山鬼表情随意的“呸”了一声,半眯着眼的盯着离魂看,“你说我能什么感想?” 离魂对山鬼在潮涯阁那档子事儿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瞥了一眼身边坐如洪钟的山葵,压低嗓音的邪魅一笑,“看到水凝璇那女人,你就不想直接宰了她?” “想啊,怎么不想?我简直想活吞了她。”提起水凝璇,她就恨得牙痒痒,不过这时候还应该想想大事,私人恩怨暂且放后。 离魂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药粉,“给你这个,有机会就直接下手杀了她不是更好?” 山鬼想也不想的推开离魂递过来的药粉,“这么死是不是太便宜她了?嗯?” “哈哈哈,那你想怎么做?” 山鬼眯了眯眼睛,牙齿整齐的亮了出来,“啃其骨,吃其肉也不为过。” 山葵看看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人,根本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 “你们跟我来作甚?”忍不住的伸了个懒腰,山鬼打了个哈欠。 “谁跟你来了,我就是想看个热闹。”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看热闹都看潮涯阁来了?还挺不简单。”没想再继续戳穿离魂心事,山鬼轻飘飘的转移开话题,“那几个老家伙闭关,估计出来就会是个大篓子。” “你想做什么?我跟山葵帮你。” “都认识我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山鬼憋不住噗嗤噗嗤笑出声,直接嚣张的往床上一趴,干干脆脆的闭了眼睛。 离魂瞅瞅她,眼睛一转就知道山鬼肯定又想掀个天翻地覆了。 说是这么说,离魂跟山葵还是没离开,直接藏身在药庐附近。 潮涯阁说是防备的好,但实际让对山鬼等人来说,还算是轻而易举就能突破。 一晚上过后,在第一缕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的时候,山鬼睁开了眼睛。 长久的赶路还真是累了,一晚上她竟然睡的安安稳稳,要是以前,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说到底,还是现在这具身子太柔弱了。 从床榻上坐起来,山鬼刚想打坐凝神,门就被敲响了。 “阿嵬姑娘,醒了吗?” 水凝璇?这女人转性了? 山鬼撇撇嘴,索性从床榻上轻松跳下来,几步的扑过去打开门。 “水姑娘。” “啊,是我敲门吵醒你了吗?”水凝璇笑了笑,温温柔柔。 这话问的不就是个废话吗?她敲门这么大声,是个人都会醒。 不过太极该打还是得打,山鬼微微一笑,冲水凝璇露出一口白牙,“不妨事,我平时起来的就比较早,水姑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水凝璇福了福身子,“姑娘难得来潮涯阁,我就想着带姑娘在这里四处转转,也能认认路。” “可以吗?”山鬼表现出来的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是惊奇,叫人想挑出问题都难。 她眸子转了转,声音怯生生的,“潮涯阁有规矩,随便转来转去,会不会……” “没关系,有我跟师兄在身边。”水凝璇笑笑,拉着山鬼走出房间。 山鬼脚下一顿。 她跟师兄?跟晴时? 合着在这儿等着呢?算盘打的还真响。 她们刚出了门,就看到晴时跟一脸笑嘻嘻的耀白站在大柳树下。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第一百零三章、因为那句话 也是十年前,那时的江湖还沉寂在短暂安宁里,柴山灵修还没达到在江湖闻名的地步,只是大抵知道有个山鬼而已。 十几岁的山鬼喜欢在潮涯阁来回的穿梭。其实也不是穿梭,主要还是没有人能阻止的了她。 在潮涯阁里,只有几个人敢跟这个横空出世的妖女来往——晴时、耀白和当时冰清玉洁的水凝璇。 那个时候的白唐对水凝璇印象还算好,只觉得她就是个在潮涯阁药庐里摆弄花花草草的大夫罢了,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也就是因为没放心上,最后让山鬼在这上面吃了不少闷亏。 那天也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山鬼从后山溜上来,直接奔着药庐过去。 “水凝璇!”山鬼对谁都没规矩,进了药庐直接就是横冲直撞。 水凝璇站在柜子跟前摆弄草药,得了空回头看看山鬼,温柔的一笑。 “山鬼姑娘。” “又摆弄这些个花花草草?”山鬼蹦蹦跳跳的蹿出来到了水凝璇身后,往盒子里看一眼,“都一样,无趣。” 水凝璇这个人似乎始终都是柔柔弱弱的,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她都是一张面孔。 “其实各种草药接触起来很有趣,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就一直对着这些,时间长了感觉这些草药就像是一家人。”水凝璇抿唇笑笑,拿了根人参放在山鬼手里。 山鬼瞅瞅人参,不以为意。 这样的东西她们柴山灵修一堆堆,离魂那里多的都放不下,有什么好有趣的? “木鱼脑袋呢?我在后山走了一大圈都没看见他。”山鬼索然无味的走到一边坐下,晃动几下双腿。 水凝璇对这个称呼始终是不太满意,她仅仅皱皱眉,没去纠正山鬼的称呼。 “师兄这几日都跟着掌门师叔参悟,你找不到他也正常。”她一面说着,一面抱着混合在一起的草药筐走到一边分拣。 山鬼眼珠子转了几圈,砸吧砸吧嘴,“参悟?他能参悟个什么出来?还不是每次都不敢跟我动手?” 水凝璇低垂着眼眸,看不出她的情绪。 “山鬼姑娘这次来是来找师兄的?” 山鬼摇了摇头,“没有啊,就是闲着没事问问,左右我来潮涯阁也没什么事儿。”她瞧瞧水凝璇动作,立即弹过去抓了一把草药,“这么多,都分拣?” 水凝璇点点头,“都是要用的草药,不分拣出来不行。都是大家疗伤要用的。” “给其他人的?”山鬼冷哼了几声,“你还真是大公无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也能这么辛苦。” 水凝璇还是挂着温柔的笑,“药庐的医师可不就是救死扶伤,哪有自己跟他人之分?” 就是因为水凝璇的这句话,所以在后来山鬼与她撕破脸时,她才留了一手,没忍心对她下狠心。以至于最后被水凝璇反将一军,差点就成了众矢之的。 “阿嵬姑娘!” 记忆转回来,耀白看到山鬼,欢喜的对她摆了摆手。视线在接触山鬼时,有点发愣。 因为外人不方便的关系,水凝璇给山鬼专门找了一身潮涯阁的衣服,云纹袍穿在她身上,带了点点空灵的仙气。 第一百零四章、一箭双雕 耀白眼珠子都快黏在山鬼身上了,嘴咧开了一个大弧度,“还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阿嵬姑娘这么穿上潮涯阁的衣服,说是个仙姑都不为过。” “公子的意思就是说我平时不好看,穿了这件衣服才好看的意思咯?”山鬼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嘴角勾了个贼兮兮的笑,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 “不不不,可不是。”耀白一听这话,赶紧摆了摆手,讨好的凑到山鬼跟前,“姑娘天生丽质,我意思是穿上这套衣服给姑娘增色了不少,是这个意思……” 山鬼笑了笑,不再逗耀白了。 她视线转了转,最终落在依靠在树旁的晴时身上。 水凝璇的视线也控制不住的转移过去,她眸子闪了闪,“师兄,咱们带阿嵬姑娘去哪里转转?” 晴时半闭着眼睛没说话,手始终握着沧澜没动。 倒是耀白,他立即举手迎合,“师姐,不如咱们去后山看看,这个季节那边的花儿应该开了,带阿嵬姑娘去她一定会喜欢!” 后山?芍药吗? 山鬼索然无味的扯了扯嘴巴。 真没新意,每次来潮涯阁,耀白这厮第一个推荐的肯定是后山的芍药。光是那片花田,山鬼就看了不下五六次,吐都能吐几遍。 水凝璇看了山鬼一眼,温柔一笑,“师弟说的对,后山的芍药这个时节开的正旺,我们过去瞧瞧也能方便我去采药。” 这么说就是两个人达成一致了,而晴时又没什么反应。 山鬼在心底叹了口气,沉默了一阵选择妥协。 “既然都说后山的花漂亮,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山鬼挤出来一个笑容,表情也变为对后山的向往。 这么一直装下去是真挺累的。 可以说达成了共识,四个人游游荡荡的往后山走过去。 水凝璇一直围着晴时转个不停,哪怕晴时一声不吭,她也在旁边说个不休止。 好在水凝璇声音还算动听,说话也轻轻柔柔的,不会让人觉得太反感。 耀白眼睛贼溜溜的在山鬼身上转悠。 以前没发现阿嵬姑娘这么标致,今天这么一看,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山鬼察觉到耀白的视线,眼珠子转几圈,就朝着耀白那边走了几步。 “耀白公子。” “阿嵬姑娘。” “天气很热吗?你看起来似乎出了不少汗。”山鬼说完,就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直接凑到耀白额头上擦拭几下,“看你热的,我给你擦擦汗。” 耀白一脸的受宠若惊,任由山鬼的帕子在额头上擦。 “阿嵬姑娘的帕子真香。” “是吗?我觉得味道还是淡了点。”山鬼露出一口白牙,黑眸里是藏不住的戏谑。 给耀白擦了汗,她就把帕子给收了起来。 “那味道真的很香,是用了什么香料?”水凝璇也闻到了味道,倒是让山鬼惊讶了点。 这女人的鼻子也太灵敏了,难怪是个医师。 一箭双雕,看来还不错。 山鬼这边的念头刚闪过,那边的耀白脸色就白了,随后伸手用力的捂住肚子。 “哎呦,我的肚子!” 水凝璇也跟着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在小腹上按了几下。 第一百零五章、重叠 “公子?”山鬼瞪圆了眼睛,赶紧小步跑到耀白身边,表情越发焦急,“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耀白龇牙咧嘴的捂着小腹,脸色成了菜色,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了。“我我我……我的肚子……” “肚子?你肚子怎么了?”山鬼立即回头去看水凝璇,面上的焦急完全不像作假,轻而易举的就断了水凝璇的怀疑。 “水姑娘,耀白公子这是?” 水凝璇小腹也有些不舒服,但还算忍得住,她颦蹙了眉,走到耀白跟前给他号脉。 她闭着眼睛探了探,沉默了一会儿才松开手。 “师姐怎么样?我是不是中毒了?” 水凝璇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她看了一眼晴时,又瞅瞅一脸菜色的耀白,最后实在没办法的摇了摇头。 “我中了剧毒?师姐?” 不会吧,他还不想英年早逝!怎么这么快就……再说了,连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知道啊! 水凝璇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话她怎么说出口? “师弟,你没什么大碍……就是吃坏了东西,去如厕就好了。” “……” “……” 水凝璇话出来,四下安静了。 耀白像是吃东西噎住了一样,尴尬的笑了几声,“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肚子这么疼……” 他视线在其他人身上转了转,“那个……我去如厕?师姐,这后山附近有厕所吗?” “有。” “师姐带我去?”他可不敢麻烦晴时,保不齐又得挨一顿痛批。 水凝璇为难的瞧瞧晴时,见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好对耀白点了点头,这才率先带路走了。 后山上只剩下山鬼跟晴时两个人。 山鬼眼珠子转了几圈,笑吟吟的转到了晴时跟前,露出一抹笑容。 “水姑娘跟耀白公子都走了,我们是继续去看芍药花?还是打道回府?” 晴时看了山鬼一眼,“姑娘若是想去,我们去也是一样。” “那就走吧。”山鬼歪着脑袋一笑,越过晴时朝前几步,才后知后觉的停下,“后山的路我不认识,公子带路?” 晴时没说话,提着配剑越过了山鬼。 这片山,山鬼记得清清楚楚,这里的一草一木,山鬼都在这里打过滚,甚至于还在后山露天住过。 “啊,这个时节果然很美啊,沿途这么多的青翠,我都觉得赏心悦目。”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山鬼觉得烦闷,就找话题跟晴时提。 晴时目不斜视,没理会山鬼在身边说话。 “还真是个木头……”说了一大堆都得不到一句回应,山鬼低咒了一句,直接把目光移开。 这一看,就看到了漫山遍野火红的芍药花。 “芍药!”山鬼眸子一亮,加快脚步的跑了过去。 说是嫌弃这些,但真看到了,说不喜欢都是假的。 很多年没看过芍药了,她死了多少年,就有多少年。 山鬼弯腰摘下其中一朵芍药,凑上去闻了闻,满眼都是笑意。 “晴时!你看,好漂亮!” 少女清脆的嗓音一出来,在整个山谷里回响,拖了悠长的尾音。 晴时下意识的抬起头,面前的女子跟十年前那道火红身影重叠在一起,一样的笑容,一样的姿势。 第一百零六章、因为这个才亲的 晴时目光定格在山鬼回过头的笑脸上,一瞬间表情有些微微的呆滞。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脸,可举手投足间竟然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人。 山鬼的话说完,她自己也察觉到不对劲,立即收了脸上的表情,随手丢了自己刚摘的芍药花,踢踏几步往远处走了几步,随后面无表情的回了身,走回晴时身边。 “我看完了,也没什么有趣的。”她把花直接往晴时面前凑了凑,没有兴致的皱了皱眉,“公子,我们回去吧!” 晴时垂眸看了山鬼一眼,在对方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他眸子忽然暗淡了几分,下意识的一伸手就揽住了山鬼的腰身,从后将那个体态纤弱的人揽在了怀里。 山鬼身子猛的一僵,全身的汗毛孔都跟着张开了。 她腰上横着一只手,那是山鬼曾经感觉过的温度。 时间似乎彻底静止了下来,两个人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谁也没敢动一下。 晴时眼睛动了动,鼻间闻到的是一股属于女子的馨香淡雅,其中还夹杂着不同寻常的香气。 “公、公子。”山鬼努力的放平心态,嘴角高高的扬起来。 她心脏控制不住的加速跳动,连带着喉咙都有些发疼了。 “你下毒的手法很特别。” 就在山鬼以为晴时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了这样一句。 山鬼眼眸转了转,还是维持表面平静,“公子在说什么?小女子不是很清楚。” “淡雅的馨香,不会让人生疑。放在帕子上最合适不过,姑娘的手法很特别,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晴时面无表情,说的话却跟着温和了不少。 他果然发现了,就知道没那么容易瞒得过晴时。 不过山鬼没打算承认,直接跟他继续打太极。 “公子话说的越来越莫名其妙了,小女子下毒?”她眨了眨眼睛,身子稍微动一动,可是对方的手臂依旧箍的很紧,叫她动弹不了分毫。 山鬼皱皱眉,“公子?你这样抱着我是何意?虽然知道我对公子……那也不必……”说着,她还带了点小女儿的娇羞。 下一刻,山鬼的身子猛地被翻转过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双温热的唇瓣紧贴了下来,与她紧贴在一起。 双唇相碰的一瞬间,山鬼全身都不能动了。 晴时目光清明,眼睛紧盯着山鬼的反应,手死死的搂着她的腰肢。 直到唇瓣感觉到酸麻,山鬼眼神慌乱,一把狠狠地推开晴时。 她慌乱的眼神越发收不住,声音还是稳扎稳打,“公子是潮涯阁的圣人,也对我这样的凡夫俗女感兴趣?” 晴时没说话,唇瓣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他盯着山鬼的眼睛,想从山鬼眼睛里看清楚另外一个人。 下一秒,晴时扬起手,手掌心里放着个小瓶子,俨然就是刚才山鬼对晴时下毒的瓶子。 “这样,姑娘如何说?” 看清楚晴时的眼神,山鬼明白晴时应当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她眸子转了转。又立即上前几步到了晴时面前。 “公子就是为了在我身上搜这个才亲我的?”山鬼笑笑,视线看向晴时手里的瓶子。 第一百零七章、还有什么话说 被山鬼直接点出来,晴时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依旧能保持住平稳且面不改色。 “如此,姑娘还有什么话说吗?” 盯着晴时手里的瓶子,山鬼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 “不过就是些小玩意儿,晴时公子揪着这个不放,未免太小家子气。”山鬼笑吟吟的往前走几步,一伸手把瓶子夺回来,顺便冲晴时眨眨眼,“公子都能看得出来,小女子也就只有这点水平,不足为惧。” 晴时冷淡的盯着她,想从她身上看出点其他什么,但是看来看去,始终没找出跟那个人相似的影子。 “公子别气,这种东西市集上卖的太多,我随便花点银子买回来的。”山鬼贼兮兮的掂量几下手里的瓶子,“方才耀白公子止不住的轻薄,小女子不过小惩大诫,又算得了什么?” 山鬼说的没错,她给耀白下的毒药在市面上都能买的到,普普通通几钱银子就能买的到,耀白中招是因为他根本就对山鬼没防备,换做平常肯定能发现山鬼做手脚。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晴时脸孔有些板不住,伸手握紧山鬼的手腕,“从莲城开始,你一直在打算些什么?” 山鬼看了看晴时抓着自己的手,憋不住一笑,仰头跟平时对视。 “我打算什么公子不是很清楚?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要说这十年里,晴时也不是没有变化,可能话越来越精湛了?或者是这副不再害羞的模样? 不管什么,都足够引起山鬼的好奇心。 “什么?”晴时皱眉,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这女子的出现带来的变数太多,先是张府出事,后是冥镇一夕之间灭亡,最后到了潮涯阁,是否会发生不可预料的事,晴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公子真想知道?”山鬼眨眨眼,扭动几下手腕,“力气这么大,公子你抓疼我了。” 晴时闻言,力道稍微松了松。 这个语气跟她不一样,跟她完全不一样。 “手劲儿这么大,都说潮涯阁是正义之派,这么一瞧,似乎也不大相同。” “姑娘。”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说。”山鬼笑眯眯的眨眨眼,趁晴时没注意,立即双手攀了上去,紧紧的搂住晴时的脖颈,“公子,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怎么就是无动于衷呢?” 晴时脸色一变,赶紧的扒住山鬼的胳膊往下抓。 “胡言乱语!” “公子,你分明就是知道我心意的,怎么就是不肯信呢?”山鬼耳朵一动,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晴时眉头越皱越紧,正要张口说话,山鬼立即捧住对方的脸,一记深吻凑过去,惊的晴时面目表情都跟着扭曲了。 随后,身后爆发一阵惊呼。 “师兄!” 只见去而复返的耀白跟水凝璇正站在两人后面。 耀白满眼的震惊,水凝璇则是身子都跟着颤抖了。 晴时转瞬清醒,立即推开山鬼。 山鬼被推的身形摇晃几下,眼眸还是藏着绵绵情意。 “公子……” 耀白一个箭步冲上来,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圈。 “你们两个……嗯……” 第一百零八章、他心底的姑娘 “不是公子自愿的,是我强迫的。”趁着晴时没发火,山鬼赶紧凑上去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还带了泫然欲泣得模样,大有一副情深意切,连她自己本身都要信了。 “阿嵬姑娘?” “我一直倾慕晴时公子,刚才可能有些唐突,但我这样身份卑微的女子,能做到的只有这些。”山鬼眼底闪动泪花,声音随之哽咽,“公子若是对我无意,大可以直接说,不过小女子是不会放弃的……” 晴时张张嘴,什么都噎得说不出来。 “公子别怒,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她怯生生的看了晴时一眼,默默的躲在耀白身后。 晴时眉宇都染了火气,视线在接触到那小女子促狭的笑意时,这才明白自己被她摆了一道,也不回答,甩袖走了。 “师兄!师兄!”水凝璇焦急的叫了几声,回头看看山鬼,水眸里完全是怒意,藏不住的怒火。 她追着晴时去了。 看戏的人还在,戏还是得做足。 山鬼抹了抹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泪花。 “公子,潮涯阁看来是容不下我了,我看我还是早点离开的好。”说完她就要往下山那边过去。 “阿嵬姑娘!”晴时赶紧拉住山鬼,抓了抓脑袋,“下山不安全,你还是别走了。再说,师兄也只是害羞,肯定不会讨厌你。” 不讨厌个屁,晴时那脸色都快跟锅底灰一个颜色了,要不是看在山鬼是女的,早就一剑劈下来了。 山鬼抽搭几下,“可是晴时公子他还是走了,我知道,我这样的身份肯定配不上公子,人家是潮涯阁大弟子,我不过是个名不见传的小丫鬟。” “不不不,阿嵬姑娘别妄自菲薄。”耀白赶紧摇摇头,有点为难,“其实吧,如果师兄能对姑娘有意,我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此话怎讲?”感觉到里面有故事,山鬼瞪大了眼睛准备听故事。 最好是个能挫锐气的。 耀白四圈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了之后,才清了清嗓子,凑到山鬼耳边小声道,“我师兄心尖上一直藏着个姑娘,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变过。” 心尖有个姑娘?不用说,肯定是水凝璇。 没意思。 山鬼没兴趣的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他心里有个姑娘,所以我也没打算跟她争,能留在晴时公子身边已经很好了。” “争?你争也没关系,那个姑娘已经死了。” “死了?”说不清楚什么情绪,山鬼心底咯噔一下。 耀白点头,“是啊。十年前那姑娘就死了,师兄郁郁寡欢了很久,性格也越发阴晴不定。本来以前只是闷,现在又加了个出神发呆……” “死了十年的姑娘……” 有个答案在心底逐渐的清晰。 “不是水凝璇?”山鬼眉头抖了几下,用力的在心口抓了抓。 “师姐?怎么可能!师姐单方面喜欢我师兄还差不多。”耀白摆摆手,笑的没心没肺,“那姑娘十年前可是个狠角色,基本上江湖看到她可以达到闻风丧胆的地步,就连我师兄他……” “好了不要说了!”山鬼声音变了调,有些蛮横的打断耀白。 第一百零九章、小心点 被山鬼忽然暴怒的声音吓了一跳,耀白紧张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睛眨巴眨巴,直勾勾的盯了山鬼有一会儿,才敢冒出声,“阿嵬……姑娘……” “嗯?”山鬼察觉到自己情绪变化,立即冲他摇摇头,“我没事。” “阿嵬姑娘倾慕师兄的心我能明白,最好能把师兄从以前拉回来,你都不知道这十年他怎么过的。”耀白长叹一口气,满眼都是悲凉,好像讲的人是自己似的。 山鬼皱皱眉,“他有什么过得好不好的,最后一剑不也是他刺的?最后装什么无辜可怜?” 耀白也是蠢的厉害,根本没考虑到山鬼这个时候说的话不合常理,反倒是如同打开大门一样,跟山鬼一副哥俩好的唠家常。 “我师兄哪是什么装无辜可怜,他是真无辜可怜。阿嵬姑娘,你知道骑虎难下的滋味吗?师兄那天刺了山鬼姑娘最后一剑的时候,整个人都崩溃了,我从来没见过师兄那副面孔。”想起那天,耀白就止不住的哆嗦两下,“跟断了魂没区别,他杀了山鬼姑娘,也把自己给逼死了。” “……”山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多年,每次到阴雨天,师兄都会在雨夜里一直站着,可能是山顶,可能是屋檐,给山鬼姑娘吹奏安魂曲。” 安魂曲……那哪是什么安魂曲,分明是一首民间小调。 山鬼唇瓣抿的紧了几分,把莫须有的情绪甩到脑后。 “你跟我说这些也与我没什么干系,那个姑娘如今成了黄土一抔,我跟个死人叫什么劲儿?” “话是这么说,我这不是给姑娘出谋划策吗?” 山鬼闻言横了他一眼,“我不需要公子出谋划策,他若是不理,我继续追着就是,公子方才一句话说的对,我还不能走。” 她真的不能走,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做,还有东西没来得及找到,不能这么走掉。 耀白理解的很明显跟山鬼不一样,他傻乎乎的笑笑,“行,阿嵬姑娘做什么我帮你就是。” “你帮我?为何?” “不知道,总觉得很久以前我认识姑娘。”耀白傻里傻气的摸了摸脑袋。 山鬼忍不住弯弯唇角,“或许吧。” 人总是对熟悉的味道或感觉有反应,相信刚才晴时也发现山鬼身上有莫名熟悉感了。 那又如何?她一点也不怕晴时戳穿自己身份。 两个人一路说着回了潮涯阁,迎面就撞上了眼圈通红的水凝璇。 “师姐?” 水凝璇咬了咬唇瓣,很明显是刚哭过。 “师姐?” 水凝璇的目光没落在耀白脸上,只是怨怼委屈的盯着山鬼瞧,就差直接贴脸上看了。 “水姑娘有指教?” “没有。”水凝璇冷冰冰的丢了几个字出来,直接越过两人走了。 “师姐的表情好可怕。”耀白抖了抖身子,“阿嵬姑娘你要小心了。” “我小心什么?”她嗤嗤笑两声。 “你不是住药庐吗?师姐生了气,我担心她为难你。” “哦?”这话说的有点意外,山鬼挑了挑眉,“这位水凝璇不是你们潮涯阁名声最好的圣洁莲花吗?怎么你这么说?” 这提点还真让山鬼意外。 第一百一十章、自导自演 耀白闻言努努嘴,眼珠子在周围转了一大圈,这才压低声音的跟山鬼说着,“师姐再怎么也是女人,女人妒忌心很可怕的,谁都不能保证会干出来什么事。” 山鬼眸子亮了亮,“你如何得知?” “哎呀,当初山鬼姑娘就是因为妒忌师兄跟师姐,才对师姐下手的嘛!”耀白打了个哈欠,没注意到山鬼越来越黑的脸色,继续说着,“这女人一妒忌起来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你知道师姐因为什么武功全是只能当个医师吗?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山鬼姑娘一时妒火引起的。” “因为一时妒火?水凝璇这么说的?”山鬼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嘎吱嘎吱响,眉头克制不住的跳动几下。 “整个潮涯阁都知道,山鬼姑娘也承认了。” “我什么时候承认过?”话出了口,山鬼被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说的有点多,立即转过头去,“然后呢,你继续说。” 耀白脑子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我当时没在现场,只知道山鬼姑娘在潮涯阁杀了不少弟子,直接走了。” “这女人还真会自导自演……”山鬼嘴角勾了个冷血的笑。 自己偷用秘宝不成被反噬,直接推到她身上?算盘还真是打的响亮。 “所以阿嵬姑娘,你还是小心点,女人的妒忌心真的可怕。”耀白不知道山鬼心里盘算的事,还一副关心的模样,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山鬼闻言噗嗤一笑,“多谢公子提点,不过我觉得既然住在药庐,她就不敢对我怎么样。” “那……那好吧。” “对了,闭关的那几个老……老人家什么时候出关?”她差点舌头打结说成老东西,“我这个外来人怎么都得去打个照面。” 耀白摆摆手,“还是算了,掌门师叔还好,师伯那个脾气……我见了都得躲着走,姑娘还是别往跟前凑了。” “脾气大的人一般没什么脑子,我不怕。” 山鬼对那个暴躁师伯印象还算好,每次对他下手都会放轻,不过那位老人家似乎格外瞧不上晴时,也不知道因为点什么。 “姑娘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传其他人耳朵里。” “嗯,行了行了。” 跟耀白又打探了点消息,山鬼这才回了厢房。 一推门就看到那主仆俩坐在榻上大吃二喝,桌上的水果都被吃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倒真不客气,不怕被人发现?” 离魂吞下最后一颗葡萄,“怕什么,大不了直接杀了就是,手又不是没沾过血。” 山葵不怎么说话,吃东西也是离魂给她什么她吃什么,嘴唇上也沾不少的汁水。 “你别轻举妄动,打乱我计划要你命。”山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卷曲了一缕发绕了好几圈。 “要我命?我真怕!”离魂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的命都不知道谁给救回来的,没心没肺。” “又没人让你救我。”山鬼耸耸肩,甩手丢给山葵一个杏,“山葵是吧?过几天你去帮我打探个消息。” 山葵属于离魂影卫之一,擅刺杀。 “什么?你让山葵去打探消息?”离魂夸张的张了张嘴,一脸吃了虫子的表情。 第一百一十一章、莫不是对他旧情复燃? 山鬼看了看山葵,表情有些呆滞,“怎么?山葵不能去刺探消息?” 离魂被山鬼的记忆力彻底打败,忍不住的也跟着笑出了声音。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下属的这些丫头们各司其职,山葵负责暗杀,跟刺探没关系。”她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木讷的山葵,继续道,“你看这丫头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聪明的,怎么去刺探情报?怎么随机应变?” 离魂这么一提,山鬼才想起来。 还真是,离魂这人疑心重,为了把所有人全责分开,她们互相本领都不交叉,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一个领域。额外的就怎么都不会了。 “算了算了算了,当我没提。”山鬼打了个哈欠。 她还没有那个让山葵冲进去杀了那几个老东西的打算。目前为止还不可能。 离魂单手撑着下巴,冲山鬼眨眨眼,“你又想干什么?啊对了,那个麒麟牌……” “这么大声音你是想死?”山鬼立即捏出银针身形鬼魅的飘到离魂跟前,银针直接抵在了对方的下巴上,连山葵都没来得及察觉。 离魂眼皮都没抬一下,吸了吸鼻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暴躁,你现在身法倒是跟以前差不多了,看来轻功恢复还不错。” 山鬼瞥了她一眼。 “山鬼大人,请放开我家主子。”山葵在旁边看的有点着急。 一个是自己主子,一个是自己最尊敬的人,山葵怎么都没办法冲山鬼出手。 “你放心,这丫头不至于心里没数。”离魂翻了个大白眼,“她对救命恩人,还是得有点人情味。” “我也说了我不需要你救。” “你以为我乐意救你啊?”离魂嗔了一句,“不想活着就赶紧死了,正好能给我做个引子。” 山鬼噗嗤笑了一声,“好不容易活了,我为何要死?” “不死你就快给我闪开。”离魂眨巴眨巴眼睛,声音还算是温柔。 山鬼笑笑,收回银针,顺带还收走了刚才离魂准备对自己动手时用的……发钗? “我们离魂大人还喜欢女子的物件儿?”看着手里面金灿灿的步摇,山鬼没忍住笑出声,发钗在掌心里来回的掂。 离魂冷哼几声,“本就是女子,有几个女子物件儿有什么不对的?” “东西挺尖的呢,当个武器确实不错。”山鬼只是在手心里掂量了几下,就冲离魂扔了过去。 “说真的,你带着那么个烫手的山芋,还藏在潮涯阁里,这一步打算怎么办?”离魂收了玩笑表情,“你打算在潮涯阁多久?还是你对那个晴时又旧情复燃了?” 山鬼表情一变,“胡言乱语,什么旧情复燃?我在潮涯阁肯定有我自己的原因。” 说到麒麟牌,这东西的确烫手,耀月神教的人想要,张家的人更是死守着,还有那个被送走的张夫人。 不过潮涯阁的人似乎并不知道麒麟牌的存在。 第二天天大亮,山鬼房间的门都没被敲响。她自己是被饿醒的,揉揉眼睛直接坐了起来。 这个时辰通常水凝璇都会来敲门来着。 第一百一十二章、偷听 山鬼眸子清澈片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起来,她拖拉着鞋子直奔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个仔细。 外面有人在说话。 “师姐,真不去叫那个姑娘吗?” “大师姐不是发话了吗?姑娘想修习功夫特意要求辟谷的,咱们谁也不能去打扰。” “可万一她忍不住跑出来吃饭……咱们早膳早就过了啊。这待客之道……” “大师姐怎么说你就怎么做,管那么多作甚!” 最后声音消失了,应该是那两个人走了。 山鬼靠着门,嘴巴上扬弧度。 十年了,水凝璇的做法还是这么幼稚!就不能让她看到点进步吗? 这时候,山鬼肚子发出咕噜噜声响,是真的饿了。 这具身子孱弱,能做的不多吃的还不少,委实让山鬼心烦。 她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 潮涯阁的各种机制十年都没变过,不知道那几个老东西怎么就这么自信,不担心居心叵测的人会攻上潮涯阁? 也是,这种花花草草多的地方,谁会对它感兴趣? 山鬼轻而易举的就破了禁制,直接跃上了潮涯阁阁内。这内部也有不少屋子,都以他们弟子本身的武器命名,说简单好记,实则想暗杀哪个轻而易举就找得到藏身之处。 沧澜阁山鬼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不过眼下她没打算去,转而跑去鹤唳阁。 耀白那儿不缺吃的,她直接去蹭个饭应该也不妨事。 这小子住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花草可以藏身,到处都是木桩子,想躲个身形难上加难。 山鬼绕来绕去,记得鹤唳阁附近的结界,这才绕到窗口。 “潮涯阁这些人还都挺念旧,什么都不改。” 她嘀咕一句,打算从窗口直接跳进去,刚这么准备,她听见屋子里有人说话。 “师兄,掌门师叔他们什么时候出关,我们应该给他们禀明冥镇之事去下一个地方搜寻了。” 下一个地方?搜寻?搜寻什么? 山鬼不敢靠的太近,她贴在墙根,身子一动不敢动。 没想到晴时也在这儿,他耳力别人可能不知道,山鬼却是清清楚楚,晴时的耳朵很灵,有一点点声音都有可能被听见。 想到这个,山鬼放缓了呼吸,努力跟空气中的气流一同,免得被发现端倪。 “五日。五日会出关。” “这次闭关似乎比以前都久。”耀白皱眉,“是出了什么事吗?” 晴时抿唇,“天下乱,鸟尽弓藏,武林不复平静,师父正与其他师伯商议大计,我等只需配合即可。” “佛火莲,到底是什么?”耀白皱皱眉,问了一句。 躲在窗外的山鬼听到这个,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佛火莲?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她好像听过这么个东西。 “解救天下之物,落入善者为善,入恶着转恶,不可大意。” “既然如此,我们更应该直接去寻,多耽误一天就少了不少线索。” 晴时看了耀白一眼,直接戳穿,“你可是担忧师父他们出关后责骂你?” “啊,我……”耀白抓了抓脑袋,表情菜色,“掌门师叔我倒是不怕,就……师伯他……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睛的……我实在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抛盆子让他接 晴时抿了抿唇瓣,“师伯训斥乃是为则教化,你生性好动,缺乏管束,的确应该让师伯好生教化教化。” 耀白一听这话,立即垮了脸,“师兄你就饶了我吧,咱们先祖的灵位我都擦的快出经验了,可别……” 山鬼躲在墙根底笑的明媚,这师兄弟的模式跟十年前一样,半点都没变。 不过佛火莲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为何她觉得……这么感兴趣? 屋子里师兄弟的对话还再继续,但都没再围绕佛火莲了。 掩藏身形掩藏的山鬼身子发麻,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算是个本事,她是想不动,但身体吃不消。这具身子本事不大,毛病忒多,怎么都控制的不舒服。 想来想去,山鬼决定自己暴露。 她看准院子里其中一个木桩,眸子转了转,脚步朝着那木桩飞快奔过去,伴着的是她尖利的“啊呀”一声。 果不其然,惊动了屋子里的两个潮涯阁呆瓜。 晴时第一个从窗子里跃出,没等拔出沧澜剑,就看清了趴在地上的人,脸色一瞬间就变成了苦瓜色。 耀白紧随其后,看清楚山鬼脸后,也是愣了愣。 “阿嵬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山鬼委委屈屈的扬起头,眼底弥散点点水汽,她一撩衣袖,有些狼狈的站起身,张了张嘴,视线又瞧瞧晴时,最后什么都没说。 “有人欺负你?”耀白看了晴时一眼,没忍住的笑了笑,“姑娘莫不是来寻我师兄?” 山鬼在心底偷笑,耀白别的大本事没有,三五七千烦恼丝的感情倒是理的通透! 顺着耀白递过来的竹竿就下,山鬼擦拭几下鼻尖沾染的灰尘,含羞带怯的点点头,“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昨天那事是我不对,就想来找晴时公子道歉,谁知上了潮涯阁,什么地方都找不到,还吃了一嘴的灰。” “姑娘找不到正常,我们潮涯阁的门殿多,大都是以弟子佩剑命名的。”耀白贼贼笑了几声,视线暧昧的在两人之前流连,“怎么就没人上来找我呢?哎……” 耀白好糊弄,不代表晴时也如此。 他视线盯住山鬼,面无表情的打断耀白的话,“潮涯阁禁制其多,姑娘是如何闯过结界进来的?” 废话,当然是靠腿进来的! 这话山鬼肯定是不能说,语气也不能太强硬,免得吓了她现在心爱的晴时公子。 她眼珠在眼眶转了转,明明是鬼机灵的表情,偏巧沾了这副身子的便宜,学起来倒像是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娇艳欲滴,惹人垂怜。 “是水姑娘带我来的,早上没来得及用膳,水姑娘就带我来潮涯阁,说潮涯阁跟药庐用膳时间不大相同,所以就……”山鬼紧张的扯了扯衣袖,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我昨夜思虑过多,今早没起来,错过了用膳时间,如此唐突是小女子的不是。” 说来说去,不还是把屎盆子扣在晴时和水凝璇脑袋上了吗? 反正是一副痴女怨郎的故事,干脆就演的像一点,也好玩。 晴时本来脸色就不算好,听完山鬼一通胡扯,脸色又变成上次那样的锅底灰了。 反倒是耀白,满眼都是对白唐的怜惜,还跟着擦了擦眼睛。 第一百一十四章、不成婚 “师姐呢?怎么没看到师姐来?”耀白这才后知后觉的往旁边看了看。 山鬼心里的算盘打的叮当响,立即接口一句,“水姑娘说药庐里还有丹药急待炼制,只给我送到这就回去了。” 这话说的不错,水凝璇晴时的确就是个炼药痴迷者,可以在炼药房中禁闭数日。所以山鬼这个说词是完全成立的。 “原来这样。”耀白抓了抓脑袋,“今早上我跟师兄练功,还没来得及用膳,姑娘就直接跟我们一起吧,会不会太唐突?” 山鬼闻言害羞的别过头,眼神还是不断的往晴时身上瞄。 “不会唐突,本就是水姑娘带我来的……” 于是,三个人气氛略微尴尬的坐在了鹤唳阁内,不过别扭的只是晴时,耀白与山鬼可一点也没含糊。 “阿嵬姑娘,潮涯阁吃的东西比较素,掌门师叔师伯他们都只喝山泉吃花瓣,鲜少碰触人间烟火。” “那岂不是就要成仙了?”山鬼佯装不知的眨巴眨巴眼睛。 谁都知道潮涯阁人一个个不仅闷,吃的东西也跟他们人一样闷。住在药庐尚且能沾染点油腥,毕竟是挨着山脚那个村落。而潮涯阁内部当真是清淡素气的很,他们三人面前仅仅放着两盘糕点,上面坠了几片薄荷叶,瞧着好看,那糕点吃上去却是没有味道的。 山鬼记得晴时说过,潮涯阁人修习的功夫大都属于清净心一脉,所以尘世间的凡夫俗物尽量能不碰就不碰。 但也仅仅指的是有好深功夫的人,粗浅的弟子还是需要正常生活的。 捏了那块精致的糕点,山鬼嘴角带着笑。 “姑娘吃得惯吗?”耀白不太好意思,“药庐离村民近,时常有些小东西送给师姐他们,药庐里也有不少其他帮忙的村民,烟火气肯定比潮涯阁要浓。” 山鬼点点头,“我吃的惯,比在张家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好多了。”几口塞了糕点,她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的询问,“公子,药庐这么重要的地方,让普通人在那逗留,合适吗?” “药庐周围也有结界的,有功夫的人进不去,普通百姓进来也不清楚什么珍贵什么不珍贵,不碍事。”耀白耐心的给她解释了几句。 山鬼应了一声,眼神转到晴时身上。 不知怎的,她就是想看晴时的反应,尤其是看对方气的直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晴时公子,我……” “姑娘慢用,练武时间已到。”晴时皱眉,立即起了身,不等俩人反应,直接就走了。 耀白叼着糕点眨眨眼,“师兄?” “晴时公子怕是真的厌恶我了。”山鬼表情一变,有些着急,“公子,怎么办?” “其实……姑娘你不一定能抓得住我师兄。”耀白抓了几下脑袋,犹豫了好一阵儿,才把话继续下去,“师兄是掌门的不二人选,以后铁定不能成婚的,所以姑娘最好还是死了这条心。” 掌门不成婚? 这是什么道理? “公子指的不成婚是……” 耀白提起这个还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不近女色,心如止水,故不成婚。” 山鬼愣了愣,脑子跟着“嗡”了一声。 掌门不成婚,那十年前她跟晴时…… 第一百一十五章、水中藏雾,雾里看花 实话说,山鬼跟晴时的相遇很无厘头,从那次穿山甲事件发生后,这个令整个柴山灵修头疼的绝世狂妃就消失的干干净净,而潮涯阁门殿里,多了个烧水做饭的小丫头。 只是这个小丫头有些不一般,经常挑水挑一半儿就没了影子,但因为这姑娘开头不简单,其他弟子们直接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照例逃之夭夭,山鬼轻功一跃,敏捷的上了沧澜阁屋顶。 晴时住的地方算是整个潮涯阁最大的,连片的厢房不是藏书的就是收藏武器的。那人对武器有研究,天下间的武器基本上都通晓个遍。 山鬼耳朵一动,清晰听见不远处哗啦啦的声音,她眸子弯成一道月牙形,手在装着天蚕虫的瓶子上掂量几下。 “小东西,我带你去看看旧主。” 她脚步偏偏的飞的落在屋顶上,收敛气息,一手拔出疯破,挖出屋顶上的一片瓦,探着脑袋往里瞅了一圈。 眼底看到的都是些蒸汽,还有水流的响动。 山鬼记得这地方是晴时的沐浴的地方,各家弟子都有自己固定的沐浴室。 这个时候好像是晴时休沐的时辰,坏心思上了脑,山鬼从腰间锦囊里摸了摸,磨出个黑色的瓶子,她将瓶子倒空,将里面一条条细小的毒虫丢进去。 做好之后,山鬼含笑的半撑着下巴,静默等着沐浴室中那人的惊叫。 她缠着晴时也有段日子了,不论做什么,那个人都是一副水波不惊的样子,跟以往山鬼碰到的那些人都不一样。 总而言之就是烦死了。 她想看看晴时暴跳如雷是什么样子,最好跟她大打出手才好。 山鬼念头刚这么一想,她脚下蹲着的瓦片或许是年久失修,发出轻微“咔嚓”响,紧接着在她毫无防备的一刻,整个人砰的一声从屋顶掉下来了。 轻功没来得及运起,山鬼笔直的在一团蒸汽中精准无比的跌落在汤池。 水“哗”的一瞬四散。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压住了什么东西,很冰。 呛了一大口水,山鬼从水中倏地昂起头,对上那张沉静若寒山的脸。 四目相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余光瞥见自己丢下来的毒虫个个翻白的飘浮在水面上,山鬼就知道自己偷袭失败了。 她张了张口,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正想说点什么蒙混过去,她的脸就被面前人捧住了。 “你……”一个你字没说完,面前的那张脸倏地靠近,碰上了山鬼火热的唇瓣,那一瞬间,冰山撞了火海,刹那间迸裂。 晴时身体凉的可怕,松开一只手狠狠地扣住山鬼的后脑,将她整个人直接压入汤池,沉入水下,不断加深吻。 眼前都是水雾,山鬼水性不好,连续的气泡从她口中咕噜咕噜的蹿出来。 晴时揽住她腰肢,让她紧贴着自己,手一扯,衣物都跟着散落,飘在汤池上。 朦胧心性的姑娘还并未开窍,直到钻心的疼蔓延上四肢百骸,才发觉面前这个人的变化。 骨子里都藏着跟人较劲的野性,山鬼眸子一闪而过的狠厉,不知哪来的力气,手臂用力的按在晴时肩膀上,一翻身在水中打了个螺旋。 水面卷曲层层涟漪,有淡淡的血迹夹杂在水波里,最后归于无。 第一百一十六章、确有其事 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里飘忽虚幻,对影成双。 恢复意识的时候,山鬼已经身上盖了衣服,瘫在汤池边上深呼吸了,而晴时则是盘膝坐在地上,像是在调息打坐。 她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伸胳膊一把将身上盖着的衣服拿起来,嫌恶似的丢在一边。 山鬼自小就是个性子洒脱的,完全不在意自己什么形象,她歪着脑袋看看那个正调息打坐的人,百无聊赖的在池子周围看看,这一看就看出个大名堂。 她刚才在屋顶往屋子里扔的东西,哪是什么毒虫,分明是蚀骨虫! 这玩意是离魂最近的新宠,听说是研究什么男女之术的东西。山鬼当时不以为意,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玩才拿了几条,结果刚才在搞偷袭时,一不小心给拿错了。 合着是这破东西捣乱? 那边晴时呼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就发现山鬼半撑着下巴趴在地上,而她后背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晴时呼吸一窒,立即解开身上的白衫盖住对方后背。 “木头脑袋!你盖我脑袋了!”山鬼被吓一跳,立即操着嗓音破口叫了一嗓子。 晴时抿着唇瓣,眼睛不敢往山鬼身上瞧一眼。 山鬼抓着衣服露出脑袋,满脸怨怼的瞪着晴时,“你想闷死我吗?” “阿卿姑娘,你……”晴时脸有点发红,尤其是对上山鬼黑漆漆的眼睛之后,唇瓣抿了好几下,“你……” 山鬼眸子转转,就知道这个呆木头想什么了。 “跟你没关系,是我刚才丢的毒虫。”她伸手一捞,捏了几只蚀骨虫的死尸,“这东西的错,刚才的事儿算不上什么,无妨无妨,不需要介意。” “不成!岂能这般儿戏?”晴时想说什么都说不出,脸都跟着急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人总是这么一本正经,听得山鬼耳根都跟着痒。 “停停停,我不想听你那些乌七八糟的论道。”山鬼穿上晴时的白衫站起身,长长的衣服盖住她的身躯,“你就当做了个梦,我就当去小倌馆了。” 晴时也跟着起了身,长发还沾染着水珠,“既然如此,我就直接去禀告师父,请师父责罚。” 说着,他就抬步往门口走。 找他师父?那个古板的老头?那老头可是见过她的! 那可不行! 山鬼咬牙,一个飞扑扑到晴时后背上去。 “不成不成,你告诉你师父作甚?是傻子吗?” “犯了条理,我不配任职掌门,自请谢罪,若是届时姑娘不嫌弃,我自当迎娶姑娘过门。”晴时那话说的一本正经,听的人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了。 “我呸!谁用你娶我了?你想娶,姑奶奶还不愿意嫁!”山鬼咬牙切齿,一口咬在晴时耳朵上,含糊不清的咬着牙,“你敢去告诉你师父,我就一头撞死!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准其他人知道!” 至于最后晴时回答了什么,山鬼不记得,她只记得晴时当时的确说了那么一句什么自请谢罪,不配当掌门。 看到山鬼发呆,耀白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嵬姑娘?” “恩?”山鬼回过神,表情显然有些呆滞。 第一百一十七章、木桩子是法阵 “姑娘这是在发呆?”耀白眨巴眨巴眼睛,冲山鬼咧开嘴一笑,“莫不是姑娘在想我师兄接任掌门的事儿?” 山鬼眸子闪了闪,眼珠在眼眶转动好几圈。 “你且告诉我,若是有了那肌肤之亲的,如果当了掌门,能被发现吗?” “姑娘说笑了。”耀白摇摇头,“潮涯阁就是定了这么一个规矩,当掌门的不得娶妻,至于如何看得出,我倒是不知道了。” 耀白说着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自己的脑袋,“我自己肯定是没有当掌门的资格,也就不需要遵守那些个礼数。” 山鬼扯着嘴角憋不住笑了笑,就差直接冲耀白翻个白眼了。 “既然公子要当掌门,我想水姑娘也应该不会因为他迁怒我才是。”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视线转向外面。 她记得以前来潮涯阁时候,耀白就总围着院子里的这些木桩转,不过山鬼当时不以为意,还总绕着木桩子扰乱他,现在看过去,那些木桩子真是练武的好东西,看的她心里有些痒痒。 “师姐对师兄……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耀白注意到山鬼的视线,走过去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弯了嘴角笑笑,“那些是我以前练功用的,现在荒废了,直接摆在院子里当摆设。那堆东西,藏着个阵法,阿嵬姑娘你别随意靠近。” 阵法? 山鬼眨眨眼,盯着那些木头桩子来来回回的看,看了半天都没看到有什么法阵存在。 “别不信,那法阵是我师兄布的,估计掌门师叔想要破开法阵还得需要一阵。”提起这个,耀白就高傲的扬起脑袋,活像是这法阵跟他有关系一样。 “是吗?”山鬼对这种防御性的法阵不太感兴趣,这样的东西离魂应该是最在行的。 以前学本事的时候,山鬼对这样五行排布的阵法就半点兴趣没有,每次都直接睡过去,让长老责备了好多次。不过那也没耽误山鬼继续躲避,一来二去的直接就把这个本事给抛了。 “那当人,阿嵬姑娘你这样普通人钻进去,恐怕三天三夜也出不来。” 别看那些个木桩子很矮,但一旦踏进去,就会直接陷入阵法,若是不能破开,就一直沉浸在其中。 山鬼看着那些木桩子,半眯着眼睛,有点感兴趣。 她之前从里面过来时,也没触发阵法,是什么意思? “阿嵬姑娘?”看山鬼又愣神,耀白忍不住的笑出声,“你怎么又走神了?” “啊,没事,我就是觉得那些木桩子挺有趣的。”山鬼笑了笑,没再说其他的。 看来她有必要回去跟离魂说说,潮涯阁多了个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 …… “她真直接冲上去了?”水凝璇整理好新摘的草药,动作稍微顿了顿,半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 “是,上潮涯阁上的弟子看到阿嵬姑娘在耀白师兄的房间里出来的,两个人还有说有笑。” 水凝璇皱眉,“可有晴时师兄?” “并没看到。” 水凝璇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算她识相。” “但是,师姐,阿嵬姑娘是怎么上到潮涯阁的?那么多禁制。”其中一个师妹皱皱眉,问了一句。 第一百一十八章、这是你自找的 问到关键的,水凝璇颦蹙了眉,握着丹药瓶的手稍稍紧了紧。 “她人回来了?” “没,还在潮涯阁上。” 水凝璇将瓶子一甩手丢到师妹怀里,抿了唇瓣,“你们看好丹药,我去潮涯阁瞧瞧。” “是。” 与此同时的鹤唳阁里,山鬼跟耀白正捻棋子对弈,不亦乐乎。 若是说耀白有什么癖好,那就是下棋了。这么跳脱性子的人喜欢下棋,倒是出乎山鬼的预料,所以俩人就干脆挪了个棋盘过来对弈。 “公子倒是下了一手好棋。”瞧瞧棋盘上的半壁江山,山鬼噙着笑,抬头看了耀白一眼。 “姑娘说笑了,姑娘的棋艺也错落有致,我走一步还得想一步。”耀白收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对待下棋还真是上了心。 不过他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下棋的?以前都没发现过。 眼珠子转了转,山鬼冲耀白微微一笑,“公子这下棋的手艺是跟谁学的?我瞧着倒是有股老家子风。” “还能是谁?当然是跟我那个吹胡子瞪眼的师伯!”耀白半撑着下巴打哈欠,“每次出了什么乱子,师伯总罚我去打扫祠堂,然后拉着我去跟他对弈,一来二去的就有了兴致。” 原来是那个老顽固啊。 山鬼眯了眯眼睛,火爆脾气还能玩这些个附庸风雅的东西?那要是输了岂不是会把棋盘掀了? 看出她眼底的意思,耀白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最开始是我不耐烦,后来下着下着师伯就下不过我了,直接掀了棋盘,我们也就闹了个不欢而散。” “噗……那老人家还真有趣。”山鬼笑着落了一子,对耀白眨了眨眼睛,“公子你输了。” “姑娘好棋艺。”耀白瞧瞧棋盘,憋不住也跟着一笑,“只怕姑娘跟我师伯对弈,估计结果又是掀棋盘。” 山鬼弯唇一笑,视线往窗外飘了飘。 “跟老人家的棋盘翻不翻我不晓得,但一会儿有人进来你若是不帮我,那可真得算是彻底翻了盘子。” “恩?”耀白没明白她的意思。 下一刻,水凝璇就进来了。 “师姐?”耀白欢喜的站起身,“师姐今儿怎么闲来无事的来我鹤唳了?” 水凝璇先是瞥了一眼山鬼,随后温温柔柔的对耀白笑笑,“这不是得了空,就上潮涯阁坐坐,免得潮涯阁门生不识得。” “师姐这是说的哪里话。”耀白赶紧殷勤的给搬来个椅子,“坐,师姐。” “我就不坐了,来这儿是为了阿嵬姑娘。”水凝璇一个眼神飘过去,“倒是想问问阿嵬姑娘,在这儿做什么?” 被点名的山鬼半点慌张没有,眨了眨眼,顺手一指面前的棋盘,“对弈,姑娘看不到?” “潮涯阁重重禁制,姑娘是怎么到潮涯阁山顶上来的?”水凝璇似乎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句句紧逼。 山鬼耳朵动了动,敏感的察觉到有人靠近,黑眸转了几下,就笑吟吟的接了话头过去。 “水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姑娘忘了是你带我上来的了?” “我何时带你上来过?”水凝璇皮笑肉不笑,晴时不在这儿,温柔的嘴脸都懒得遮掩了。 山鬼眸子里精光一显,瞧见门口要跨进来的人一眼,弯唇把话说下去,“难不成要我跟公子说,是药庐懒得供我这样的闲人用膳,特意给我忽略了不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水凝璇闻言脸色有点难看,不过她背对着门口,并没注意到晴时进来。 “姑娘真会说笑,怎么会是我们药庐里的人懒得给姑娘提供膳食呢?”她从袖子里掏出个随身带的荷包捏了捏,笑容早就没了,“能冲破潮涯阁的禁制,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 山鬼感觉到水凝璇周身迸发出的凌厉,立即往耀白身后躲了躲,害怕似的在对方袖子上扯了扯。 “水姑娘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方才只不过同你开玩笑,怎的就恼了?” 刚才水凝璇身上爆发的凌厉,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出现的状态,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山鬼眸子闪了闪。 难道说……水凝璇的武功根本就没失掉? “师姐,这一切是不是都是误会啊?阿嵬姑娘她也是……” “你闭嘴!这儿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水凝璇皱紧眉头,朝山鬼方向走了几步,“你且说,你是如何破了禁制进来的?” 山鬼视线越过水凝璇看向她背后的晴时,猛地呜咽一声就朝那边扑过去。 这一扑,直接将晴时抱了个满怀。 “晴时公子!” 水凝璇察觉到身后有人,赶紧收了气势,回头看见晴时,脸色立即缓和下来。 “师兄。” 山鬼抿了抿嘴巴,手指紧紧的勾住晴时脖子,委委屈屈的看了水凝璇一眼,“水姑娘,你到底想怎样?我这么说也不行,那样说也不行……” 水凝璇见到晴时愣是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她尴尬的站在原地,张了张嘴巴,“我……” “明明就是姑娘你带我来潮涯阁的,却偏偏跟我说是因为药庐不提供早膳,说我是自己破开禁制进来。”山鬼将脑袋抵在晴时肩膀上,泪眼朦胧,“我不过就是一普通女子,哪有那么通天的本事破开禁制,水姑娘这谎话说的也太没道理了!” 接触到晴时目光,水凝璇脸色白了白,“师兄,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山鬼不客气的打断水凝璇的话,含着泪控诉:“水姑娘不喜欢我靠近晴时公子直说就好了,为何要用莫须有的事推到我身上,就是要推,也找个贴合实际的推啊。” 水凝璇有口难辩,“不是这样的,师兄你听我说……” “是不是水姑娘带我上来的?”山鬼眸子眯着,藏不住的嘴角在上扬。 水凝璇张了张口,若是说是,她不就破了门规?若是说不是,就真成了争风吃醋诬陷好人的女子了。 “是。”最后,水凝璇选择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恨恨的看了一眼埋在晴时怀中的人。 晴时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看抱住他脖颈的人。 “姑娘可以松手了吗?” “嗯?可以可以可以。”山鬼愣了愣,赶紧松了手,脸颊绯红的站在一旁。 “师父出关了,你们跟我去拜见。”晴时看了一眼耀白,又扫了扫水凝璇。 “掌门师叔出关了?那师伯肯定也出关了吧……”完蛋了,被师伯看见又要训斥了。 “嗯。”晴时目光落在山鬼脸上,“姑娘暂且在此休息,莫要乱走。潮涯阁到处都是禁制,若是伤到了……” “我肯定不会乱走!在这儿乖乖的等你!”迅速抹了眼泪,山鬼扬起笑容回应。 第一百二十章、千峰殿 晴时临走时看了山鬼一眼,扭过头直接出去了。 三人走了之后,山鬼坐在棋盘跟前,漫无目的的撑着下巴瞧瞧那三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瞧着就知道水凝璇那女人又围着晴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她嘴里叼着一根针,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都看西看,最后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来,“在这儿乖乖戴着?还能是我山鬼的性子?” 她想了想,从衣襟里掏出个小笛子,放在唇边轻轻一吹。 下一刻,黑衣劲装的山葵从窗外跃进,单膝跪地,“山鬼大人。” “来的倒是快。”山鬼笑眯眯的起身,“早知道我也像她一样训练一支影卫供我自己差遣好了。” 说得容易,不过让她做起来可真是难,真不知道离魂用多久才训练出来这七个人的。 山葵不多言多语,还是保持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等着接命令。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是你主子,不需要这么多礼节。”活了两辈子,山鬼都不喜欢别人给她行礼,一抬手,直接蛮横的把山葵给拽了起来。 “大人有何吩咐。”山葵亮出自己贴身武器,是两把匕首,只是那匕首交互弯着,看上去很明显的是一对。 “匕首不错!”山鬼眸子亮了亮。 “与大人的疯破相比不值一提。”要不是对方面不改色的说这句话,山鬼都要以为是在拍马屁了。 只可惜,山葵这性子的人,要她拍马屁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山鬼叹口气,一伸手搭在山葵肩膀上。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大人直说就是,杀何人?” “……”离魂怎么训练出这么个人?按道理说不应该啊,那么跳脱性子的主子,手底下的影卫怎么除了杀就是杀的? 山鬼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几下,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要你杀人。” 这次轮到山葵不理解了。 “我有事需要出去,这儿不能没人,你代替我在这儿待着。”山鬼懒得跟她浪费太多时间,言简意赅的交代完,从怀里掏出个人皮面具二话不说的扣在山葵脸上。 索性这丫头身材跟自己差不多,都属于偏瘦高挑的,要易容起来也方便以假乱真。 “大人……” “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在这儿待着不许乱动,来人就随机应变,明白吗?”山鬼一伸手在山葵的嘴唇上点了一下,冲对方眨眨眼。 听到“任务”俩字,山葵立即不动了。 “很好,我走了。”这丫头还真是个木头性子! 跟山葵换了衣服,一身黑色劲装的山鬼在潮涯阁轻功飘来荡去,只是这树太多,跳来跳去就跳迷路了。 “早晚有一天把这些破树都给你砍了!”挥手推开其中一片枝丫,山鬼探着脑袋往里看,面前是个朱红色的大殿。 趁着周围没人,她足尖轻点,翩若惊鸿落于大殿跟前。 “千峰殿。”这什么地方? 从来没听说过潮涯阁有这么个地方,既然来了,肯定得进去转转。 这么大的大殿竟然没有看守,真真是奇了怪了。 山鬼眸子在四周转了一圈,弯腰在地上捡了一把石子,抬步往大殿里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走哪儿都能碰见 山鬼走到大殿门口,没急着迈步进去。 她眼睛朝大门边的凸起图腾看了一眼,嘴角嘲讽的扯了扯,运气凝指,从手掌里飞出颗石子,精准的在图腾上留下个灰印。 随后,面前飞出来个巨大的网,那网上是淬了毒的。 潮涯阁就会弄这些小玩意儿。 山鬼没躲没避,一手执疯破,朝扑过来的网狠厉一划,别说网了,就连毒液都没碰到她衣服半点。 “蠢死了。”就这一张破网能拦住谁?也不知道研究研究高深的机关。 进了大殿,灯火通明,但光亮之中总能察觉到点不对劲。 山鬼眸子低垂,注意到地上颜色不一的地面,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种格局大家都用烂了,怎么十年后还在用? 她刚要按着以前的思路走,刚要踩在地面上的脚忽然顿住了。 “有点意思。”山鬼笑笑,挪动脚步踩在另外一边的空地上,没踩刻意标记的那几块地上。 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过总想搞点事出来,山鬼大大方方过去之后,用石子在那块标记的地上用力的弹了一下。 刹那间,无数利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人要是站在那地方简直就要被扎成筛子。细密的箭雨程度,光靠轻功根本避无可避。 “又是淬毒的?这几个老家伙半点仁慈没有。”山鬼皱皱眉,对大殿里面藏着的东西忽然有些感兴趣了。 怎么到哪儿都有这么多有趣的事儿呢? 她本来走路就没什么声音,再加上修习轻功的关系,在平底走根本不会被人察觉,更不必说山鬼故意收敛了气息。 因为她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掩盖住气息瞧瞧的往里走,她瞧见了两个人影。 不敢靠的太近,她选择了相对背光的地上站好,耐心的听着里面人说话。 “主上,找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东西是不是藏在那几个老家伙身上?”说话的是女子,但声音山鬼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黎昧! 不过能被黎昧这么叫主上的人,除了……那位似乎没有别人了。 真是出门踩了狗屎了,在潮涯阁都能碰到耀月神教的人。这几个老头怎么不把防护设的更好一些? 算了,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八成没什么秘密。 山鬼不太敢动,那位教主的耳力出奇的好,她稍微动一下都能被察觉到。她可真是怕死了那个比翼双飞! 黎昧眼珠子就差直接黏在云峥身上,“主上,依我看,我们还是随便抓一个潮涯阁弟子问问看,总归那两个东西都是分不开的,能找到佛火莲,就肯定能顺藤摸瓜得到麒麟牌。” 佛火莲?她又听到这东西了。还是跟麒麟牌在一起的? 云峥没说话,绕着里殿绕了一圈。 “所有地方属下都找过了,始终没看到哪里不对劲。”黎昧跟上去,“这么大的殿,有机关却不藏东西,真稀奇。” 云峥耳朵动了动,面无表情的看向山鬼藏身的地方,“来人了。” 山鬼身子一僵,手扒在石壁上都不敢动。 不是吧?她刚才就轻轻呼吸了几声,这都被发现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潮涯阁的老家伙们 这边山鬼还没动,就感觉到一股劲风从背后忽的吹过来,随后她眼前一晃,三四个人从外面飞身而近,落在耀月神教两人面前。 是那几个老家伙跟晴时! 山鬼憋了一口气,那个爆裂师伯的闻气厉害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就算逃过云峥,她也怕逃不过师伯的内息。 “我当时谁,原来是潮涯阁的几位老前辈,晚辈这厢给前辈们请安了。”看到面前几个人,黎昧含笑的俯身上前,规规矩矩的弯了弯身子。 她眸子一沉,甩手就是几枚淬毒的飞镖。 晴时沧澜一出,叮当几下,将那几枚飞镖打落,面无表情的挡在三人面前。 黎昧表情还是那几分轻佻,后退半步,“晴时公子身手还真是矫捷……奴家……” “退后。”身后的云峥吩咐了一句,黎昧立即收了话,规矩的回到云峥身边。 掌门师叔名唤明镜,六十年前乃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客,后拜入潮涯阁做了小弟子,在一众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最后当了一派掌门。 他身边跟着的是师兄与师弟,师伯为明元长老,师弟为明辛长老,为明镜左右护法。 明镜视线落在云峥面上,手在胡须上捋了几下,声音听上去跟中年人没区别,“阁下就是现任耀月神教教主云峥?” 云峥没回答,视线冷冰冰的看着他。 “黄毛小儿,我师弟问你话竟然不答?”明元暴脾气一上来,就差直接甩过去他背后的刀了。 山鬼躲在背光处憋不住弯唇笑笑,十年了还是这个暴脾气,这老家伙性子估计是到死都改不掉了。 “混账,谁准你对我家主上这么讲话了?”黎昧俏丽的脸一皱,执鞭就要从云峥身后再跳出来。 云峥一个余光过去,黎昧咬了咬唇,立刻就不敢动了。 掌门明镜视线一直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摆摆手示意明元长老稍安勿躁,朝前走了几步。 “阁下既然为耀月神教教主,缘何出现在我潮涯阁千峰殿?” 云峥跟明镜对视在一起,语调冷淡,“麒麟牌,交出来。” “麒麟牌?”明镜转头看看身边的两位师弟,“所谓何物?” “未曾听说。”明辛长老思索片刻,摇摇头。 “我也没听过,师弟,别听魔教头子胡言乱语,直接让我一刀打出去便是!”明元长老手执长刀,完全就是一副要打斗的架势。 明镜抬手挡了挡,“来者便是客,潮涯阁向来对外宾礼遇有加,不可放肆。” “魔教头子有什么礼遇的!” 云峥无暇听他们师兄弟闲聊,还是冷冷淡淡的一句,“麒麟牌,交出来,不杀。” “我等并不知何为麒麟牌。”明镜收了刚才还算是和善的表情,“阁下出入潮涯阁自如,可有将我们潮涯阁放于心?” “笑话,一群酒囊饭袋还想困住我家主上?”黎昧似乎得了不说话就喘不过气的毛病,刚被云峥训斥完,就又窜出来叽叽喳喳,“我劝你们最好把麒麟牌交出来,不然耀月神教踏平你潮涯阁。” 山鬼藏在那边看的正起劲,明镜这老家伙一向都是先礼后兵,当初对她就是这样,想来现在也应该差不多。 果然,如山鬼所料,明镜的脸色的确是变了。 “我等不知何为麒麟牌,阁下若是再咄咄相逼,就休怪潮涯阁不客气!” 第一百二十三章、难道是失散多年亲兄弟? 云峥依旧面无表情,甚至连视线都懒得投一下。 山鬼在角落里看的真切,他那个姿势分明就是要拿那个比翼双飞了! 好好好,他们在这里斗个你死我活!她在这边坐山观虎斗。 下一刻,云峥袖中翻飞出倒刺武器,足尖轻点,轻功之快在场人谁都没察觉,晴时反应最快,可还是被对方轻而易举的以利刃挑开沧澜,直奔角落而去。 山鬼还来不及收起笑容,惊觉衣服被那个该死的比翼双飞勾住,随后整个人都被狼狈的勾出来了。 视线相对,接触到云峥那平淡静默的面容时,山鬼在心底骂了一句姥姥。 云峥以利刃勾着山鬼的衣裳,将她狼狈的丢在众人眼前。 “是你!”黎昧看到山鬼,立即上前想抽她一鞭子,被云峥以手拦下。 “主上!这臭丫头三番四次阻挠我们大计!” 云峥没说话,将鞭子狠狠甩开,慢悠悠的踱步到山鬼面前。 天不怕地不怕,天杀的她竟然有些怕面前这个神教教主,尤其是他那对使得出神入化的比翼双飞。 看到山鬼的脸,晴时表情也跟着变了变。 “麒麟牌就是你们指的佛火莲。”云峥视线盯着山鬼,却是对着其他人在说话的。 地上瘫坐的山鬼听了这么一句,身子颤了几下。 麒麟牌就是佛火莲?怎么可能!怎么瞧那块牌子都没长出个莲花形状啊! 听到佛火莲,明镜的脸色更差,挥了一下怀里拂尘,声音里染了愠怒。 “我潮涯阁的秘宝,岂能随意交于魔教!” “秘宝?你这老头子真是笑掉大牙了。”黎昧将鞭子卷起来环在腰身上,姿态轻佻的瞧瞧对面几个人,“我们抢过来,那东西就不是你潮涯阁的秘宝了。” “师兄,少跟他们说废话,直接擒了这俩魔教妖孽,给咱们武林正道清理正途!”明元长老到底是个急性子,不等掌门发话,直接提着刀就冲黎昧扑过去。 云峥没阻拦,黎昧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抽了九龙玉阳鞭,直接绕着长刀几圈,兵器相撞传出噼啪声,两人身法步子极快,一时间没分出个胜负。 “此女身法奇快,师兄不得大意!”明辛长老精通江湖武学,只一眼就看出黎昧功夫不在明元长老之下,赶紧出声提醒。 “我呸!半截子入黄土还不如一个小娃娃!传出去简直让人笑掉了大牙!”明元暴喝一声,展开全身真气,半点余地不留的跟黎昧对打。 黎昧也不是傻子,论真气她铁定比不过明元,只是提着鞭子闪躲,时不时的上去抽一鞭子。 “你们不交?”云峥看都不看那边的战况,手中比翼双飞划了个漂亮的弧度。 晴时挡在明镜跟前,以沧澜对峙。 眼前的耀月神教教主功夫诡异莫测,单就是那手中武器就闻所未闻,若是对峙起来,晴时没几分把握。 山鬼瞧瞧眼前场景,她跑是铁定跑不掉的,云峥那诡异的步法,她如今三脚猫的轻功不出这殿就能被他轻易擒获,还是老老实实待着为好。 视线瞟了瞟晴时,那木头脸还是那么个表情。 哎,这点上晴时倒是跟那个魔教教主如出一辙,难道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第一百二十四章、惊澜半月 云峥注意到山鬼的眼神,顺着方向就落到了晴时脸上,他转了转手里的比翼双飞,面色比刚才还阴冷好几分。 晴时抿了唇瓣,跟云峥视线撞在一处。 “潮涯阁重地,魔教不可放肆。”他沧澜挽出个剑花,汹涌剑气自剑身周围而起,萦绕的整个剑身都是浅蓝色的,诡异而漂亮。 那边黎昧跟明元长老打的火热,她躲到一旁,以鞭子缠住长刀,腾出空朝这边看了一眼。 “惊澜半月?晴时公子真是好生小气,对奴家都舍不得用处这样的绝学呢!” 谁不知道潮涯阁大弟子有门自创的剑招,此招凝息为气,以气化形,形绕剑身,爆裂的罡气足以灭掉十多个人,不过此招过于暴戾,晴时通常都不会用出来。 “妖女!今就直接让你人头落地!”看到黎昧戏耍自家大弟子,饶是明元长老再不喜欢晴时,也忍不下这口气,手上的大刀铮铮作响,轻而易举的甩开长鞭子,又朝黎昧砍过去。 坐在地上的山鬼眨眨眼,盯着晴时手里的沧澜。 惊澜半月? 云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事,懒得开口,擎着比翼双飞朝晴时攻击过去,利刃与剑相撞,有朵朵火花迸射溅飞。 山鬼吓一跳,赶紧挪动屁股,生怕这俩人哪里不对劲给自己误伤了。 明镜动也没动一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俩人的缠斗。 山鬼瞥见明镜摸胡子的动作,赶紧蹭着腿往那边小步小步的挪。 潮涯阁虽然讨人厌,但到底都属于侠义之士,落在他们这些傻蛋手上也总比落在云峥这种情绪不定的摸头杀手上好。 “明镜掌门,你好徒儿打不过那个什么教教主,你不过去帮忙吗?”这些正义之士,从来都不知道帮衬,就单单纯纯的一对一,看着都让人着急。 明镜没看山鬼,随后就是一句,“谁胜谁负尚可不知,姑娘耐心看着就好。” “这有什么好耐心的?他那点功夫,闭着眼睛我都知道。”山鬼小声嘀咕一句,只可惜她没以前那个本事,不然也能冲进去搅个浑水什么的。 云峥与晴时交手一直出于上风,可是忽然他眉心一皱,左手下意识的在心口上按动两下,立即撤了几步,将比翼双飞给收了起来。 晴时见状也君子之样的没再追赶,静静的落于地面。 这就完事了?山鬼瞪圆了眼睛。 晴时大木头,你倒是乘胜追击啊!你倒是上啊! “好,做得好。”掌门明镜含笑的摸了摸胡子,“胜而不追,此乃大君子所为也。” “是,师父。”晴时回身恭恭敬敬的行礼。 “不是吧?胜而不追?人家可是魔教,这你都不追?”山鬼被明镜的几句话说的晕晕乎乎的,这还是十年前那个对魔教喊打喊杀的掌门明镜吗? 她可记得当初就是明镜对自己先礼后兵的。 明镜这才腾出功夫看了山鬼一眼,稍微点点头,“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 若不是山鬼现在功夫弱的跟雏鸡一样,她肯定掏出疯破狠狠的刺这老头子一下。 话说的这么好听,十年前干嘛来着? 那边黎昧注意到情况,也不再恋战,从袖子里掏出毒粉朝明元一撒,直接退开身子。 “主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她就是个内应 云峥抬手阻止黎昧想要查探的动作,略微摇了摇头。 “主上……”黎昧担心之色弥漫在脸上,她咬咬牙。怎么主上在这个节骨眼犯了心疾? 地上坐着的山鬼可是真真切切的看了个明白,黑眼珠转了转,又往掌门明镜那边挪动几下身子。 明镜伸手阻止了还要提刀往上冲的明元长老,伸手摸了几下胡须,静静地看着那俩人。 云峥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平息一下,身边的黎昧立刻伸手搀扶住,“主上,我们立刻回去。” “……”云峥没说话,视线落在了地上坐着的山鬼身上。 “今天就先放过你们!识相的立即把麒麟牌交出来!”黎昧美眸凌厉,冷声的丢出一句话来。 明镜还是挂着慈爱的面容,一字一句的回复黎昧,“潮涯阁并非二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下次劳烦二位还是光明正大的进我潮涯阁吧。” 黎昧懒得搭理明镜,全心只专注旁边脸色苍白的云峥。 掌门没发话,晴时也就没有其他动作,身边的明元长老可是急的不轻,“掌门师弟,这个……” 明镜仅仅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 云峥松开黎昧的胳膊,慢吞吞的往门口过去,黎昧紧随其后。 山鬼全程都警惕的注意那俩人,顺带往潮涯阁人身后躲躲。 可是就在云峥要跨出门的一刻,忽然出手扯了山鬼的衣领子,硬生生的将她给拖了出去,顷刻之间三个人就都没了影子。 “掌门!”晴时脚步顿出门口,哪还有耀月神教的影子? “莫追了。”明镜叫住要轻功追上去的晴时,“那教主看上去受伤不轻,短时间应当不会去而复返。” “是,师父。”晴时抿了几下嘴巴,没说别的。 “晴时,方才那位黑衣姑娘,你可认识?”明镜看了晴时一眼,问道。 晴时不敢欺瞒,实话实说,“那位姑娘是晴时与师弟在山下调查佛火莲下落时遇到的,与耀月神教应该是没什么联系。” “应当没关系?那刚才魔教头子带走她作甚?”明元长老被气的不轻,看了一眼晴时,就严肃了声音呵斥一句。 晴时面无表情,安静的站在门口。 明镜看了看晴时,又瞧瞧盛怒的明元长老。 “掌门师弟,你这好徒弟很明显就是受人蒙骗,那黑衣姑娘兴许就是耀月神教塞进来的内应!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冲破禁制冲进来了?”明元长老看晴时不说话,又趁机补了几句,轻而易举的就给山鬼定了个内应的头衔。 晴时眸子闪了闪,依旧没说话。 “既然如此,那姑娘被带走也就带走了吧。”明镜对山鬼的脸没什么印象,跟其他两位长老商讨好禁制密布的细则后,直接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看了看山鬼消失的方向,沉默的抿了抿嘴唇。 鹤唳阁内,扮作山鬼的山葵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人回来。 外面有脚步声,山葵脸色一变,握紧藏在袖子里的匕首。 门被打开,山葵抬眼,跟进门的耀白对视在一起。 “阿嵬姑娘!”耀白弯了弯眼睛,一个箭步蹿到山葵面前。 第一百二十六章、想死别连累我 山葵面无表情的看着冲进来的人,袖子握着匕首的力气稍微松了松。 这个人她有印象,之前一直围着山鬼大人转来着。暂且定为无危险人物。 耀白盯着山葵的脸看了看,“阿嵬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山葵不太敢说话,只是轻轻的摇摇头。 “师父他们都出关了,唯独只叫了师兄一人进去,你说多偏心!”耀白没注意到山葵的一样,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开始絮絮叨叨,“也是,师兄是掌门的不二人选,肯定有重要事吩咐,我啊,巴不得不去迎接,免得师伯看见我又要吹胡子瞪眼!” 山葵全程没有回答,安安静静的听着耀白念叨。 讲了一会儿讲的口干舌燥,耀白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还不忘记给山葵前面的杯子也续杯。 “你怎么不说话啊?就听我一个人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自言自语。”耀白瞧瞧山葵,问了一句。 “没什么可说的。”山葵学着山鬼的声线,好在她本来声音就略微沙哑,学起山鬼来倒是惟妙惟肖。 耀白盯着山葵看了一阵,鼻子跟着一动,忽然贼兮兮的眨眨眼。 “姑娘,扮成阿嵬姑娘作甚?”话音几乎是刚落,对面还安稳坐着的山葵倏地发了难,手里匕首冲耀白心口猛地刺了过去。 耀白人是够欢脱,但功夫底子还是有的,山葵匕首快,他的鹤唳出鞘出的更快,剑身抵住山葵刺过来的匕首,还是没心没肺的对女子眨了眨眼睛。 “被发现了就恼羞成怒,姑娘你都不说点其他的解释下?” 山葵还盯着山鬼的脸,那双眼中的杀气太浓,见匕首没刺中,偏转了身躯举起另外手掌朝耀白天灵盖劈过去,下手的力道完全是往死路上逼迫。 耀白不敢大意,反转鹤唳与山葵抵住,化力为气,跟山葵对了一章。 到底山葵是擅长暗杀,正面对决不大适合她,再加上耀白看着像是花架子,实则功夫在她之上。对掌的气劲儿直逼的让山葵后退几步,身躯撞上柜子。 她硬生生的咽下口中腥甜,冷冷的盯着耀白。 “姑娘功夫不如我,就别往上冲了。”耀白最怜香惜玉,正打算上前再戏弄几句,他耳朵一动。 有人过来了。 山葵自然也感觉到了,转身就要往窗口跳。 耀白比她更快一步,直接点了她的穴道。 “你……”一个你字出来,她就被耀白捂上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姑娘要是想死,可别连累我!”耀白凑到山葵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就按着山葵,一把将她塞到了床榻下面。 这时候门被打开了,水凝璇铁青着脸进来,“你房里的人呢?” 耀白懒洋洋的靠在床榻边上,对师姐嘻嘻哈哈,“什么人?师姐在说什么?” “什么人,我看到房间里有人了。”水凝璇半眯着眼睛,视线在周围来回的转。 耀白还是一脸的无辜,“师姐,房间里只有我一个,哪来的什么人?” “还撒谎?”顾不上其他,水凝璇皱着眉头在屋子里来回的转圈。 第一百二十七章、姑娘下手真重 耀白装傻也很有一套,他眼珠子在眼眶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肯定是师姐你看花眼了,我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哪来的第二个?” “就算没有第二个,阿嵬姑娘哪去了?”水凝璇根本不打算放过耀白,眼神还在四处的转,走到床榻跟前停住脚步,抿紧唇瓣。 耀白看水凝璇往床榻那走,心就跟着提到嗓子眼,口气跟以往一般无二,“谁知道阿嵬姑娘去哪儿了,腿在姑娘身上,我一个男人怎么管的住?兴许在潮涯阁哪里闲逛呢吧!” 水凝璇回过身,视线凝在耀白脸上。 最后,她展开笑容笑了笑,“师姐只不过跟你讨个玩笑,这般认真作甚?” “师姐,师弟也在跟你讨玩笑啊。”耀白没心没肺的咧开嘴巴笑笑。 这时候,外面的钟被大力的敲响了。 是掌门出关的讯号! 水凝璇没工夫在这里周旋,也懒得管耀白藏在房间里个什么人,看了他一眼,直接就走了。 确定她彻底走了之后,耀白才缓过口气。 想到床榻下面还有个人,他赶紧绕着走过去一把掀开单子,看到那个顶着山鬼脸的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耀白把人扯出来,围着山葵来回转了好几圈,这才注意到对方脸颊上一点点小缝隙。 “人皮面具?”说着他就要动手去摘。 “放肆!”山葵瞪圆了双眼,“要杀就杀,何必侮辱!” 这话倒是把耀白给闹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侮辱姑娘了?姑娘这话说的倒是奇怪。我且好奇,你为何要装成阿嵬姑娘的样子?” 山葵抿着唇瓣,没说话,暗自的在冲破穴道。 好在耀白的点穴功夫不到家,山葵铆足起劲在周身几个大**互相冲撞,试了半天后才稍微能动了动手指。她没敢让耀白察觉,冷冷的看着他。 耀白见山葵似乎不想让他碰人皮面具,索性也就什么都不动了。他找了个椅子盘膝而坐,眼睛还围着山葵打转。 “你到底是什么人?若是再不自己招,我便将你送去掌门师叔那里。”话说出来是威胁用的,耀白本来也没多大凑合热闹的心思,无非就是吓唬吓唬面前这个姑娘。 谁知,话音刚落,一柄匕首很快的抵在了耀白喉咙上,他稍微动一下,就流了丝丝血。 “废话少说。”山葵冰冷着眯着眼眸,手上只要再用点力气,就能轻易割破耀白的喉咙。 耀白也没怕,转眼看看身边的女子,嘻嘻一笑,“姑娘,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把阿嵬姑娘藏到哪里去了而已。”他低头看看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吹了几口气,“你看我对姑娘根本没什么恶意,不然刚才也不能骗师姐,是不是?” 山葵拧了拧眉,没说话。 山鬼大人只叫她在房里等着,没说能不能让她走。 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口哨声,是主子在叫她。 山葵咬了咬唇瓣,立即劈手以手刀砍在要耀白脖颈上,耀白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她看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极快的跃出窗子,转瞬间就没了影。 屋内躺着的人动了动,伸手揉了揉后脖颈,龇牙咧嘴的坐了起来。 “这姑娘下手可真重。” 第一百二十八章、云峥动手了? 山葵跳出窗户腾空轻跃,直接上了潮涯阁房檐。 “主人。” 离魂一身白衣立于上,皱皱眉忽然张口吐了一口血。 “主人!”山葵大骇,立即上前搀扶住离魂。 离魂咳嗽几声,抹掉嘴边的血,“我没事,就是叫你跟我去追山鬼。” “追山鬼大人?”山葵愣了愣,有些没明白,“山鬼大人不是……” “情况有变,山鬼被耀月神教的人带走了。”那个教主功夫高深莫测,哪怕犯了旧疾也不可小觑。她就是吃了那人的亏,还好反应机敏跑得快,不然心肺都得毁在那教主手里。 山葵皱皱眉,看出离魂受了重伤,立即抬手在她胸口大穴点了几下作为止疼。 “主子,你现在受了重伤,我们不宜赶路,不如属下先过去,主人可以等康复后再来。”山葵想了想,继续补充,“我回柴山灵修叫小七金羚与我一同前往可好?” 离魂脸色越来越白,犹豫了好一阵才略微点点头,“如此只能先这样,你我速速离开潮涯阁,事不宜迟。” “好。”山葵点点头,立即携了离魂运功离开。 而他们正议论的当事人,正处于昏迷状态的瘫在马车上。 黎昧一面给自己腿上的刀伤上药,一面用眼睛往瘫倒在一边的山鬼身上瞧,而她家教主正靠在最里侧闭目养神。 她真不知道教主怎么想的,竟然把这小贱人给带了回来。 不行,她得找个机会把这丫头给除掉! 那边,山鬼觉得脑袋一阵阵的疼,下意识的伸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慢悠悠的睁开眼。 她现在……是在马车上?能感觉到颠簸。 视线恢复清明,山鬼看到了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云峥。 是了,在潮涯阁这人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临走时把她也给拐走了。 山鬼撑着手臂坐直身子,脑子乱七八糟的开始盘算在潮涯阁丢下的乱摊子。也不知道山葵那个呆丫头是不是还傻乎乎的在厢房里坐着呢,这要是被晴时他们看到了还得了? 她下意识的在腰腹上摸了摸,麒麟牌还在。 感觉到有束目光危险的射过来,山鬼立即转头看过去,正对上黎昧那快要吃人的表情。 呦呵,差点把这女人给忘了。 山鬼眼珠子转了转,冲黎昧露出个甜腻的笑容。 “这小贱人!”黎昧恨得咬牙切齿,可偏偏主上在休息,她什么都做不了。 思索半天,她从袖子里掏出枚淬了毒的银针,想也不想的朝山鬼那边飞过去。 山鬼眨眨眼,也没躲,眼睁睁的瞧着毒针朝自己飞过来。 下一瞬,毒针还没等靠近山鬼周围一寸,就自动化为灰烬了。 “啪”的一声,黎昧的脸被打歪了过去。 她被吓一跳,捂着脸颊往角落看。 云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面带寒气的看着自己。 黎昧心一跳,咬咬唇,安静的坐直了身子,不敢再动了。 “……”山鬼倒是有些意外,云峥竟然动手了? 云峥视线落在山鬼的脸上,面无表情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鬼竟然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柔? 是眼花了吗? “你为何会在潮涯阁?”他咳嗽了几声,问了一句。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最好识相点 “我?教主大人是在问我吗?”山鬼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指指自己鼻尖。 “主上问的就是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明明没见过多少次,黎昧看到这丫头就觉得烦,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黎昧。” 黎昧看看云峥,立即噤声不敢说话了。 “你讲。”云峥视线又投向山鬼。 “我自然是跟着潮涯阁的少侠们,有什么奇怪的。”山鬼跟云峥交过手,自认为没什么好藏拙的,坐姿相比较于在潮涯阁更是放浪形骸几分,连语气都是毫不掩饰的满不在意。 云峥盯着山鬼看,“你不应该跟他们混在一处,跟我回耀月神教。” 啥?跟他回耀月神教?她不是听错了吧? 山鬼皱皱眉,视线不客气的围绕着云峥来回的打量,这魔教教主到底在打算什么? “耀月神教比潮涯阁好,你去看看。”云峥不再说别的,只丢了这么一句话,很干脆的闭了眼睛不说话了。 然后一路上,谁都没再说话,当然除了那个黎昧时不时飞过来的眼刀外,就没其他的了。 山鬼盘腿坐在一边,眼睛叽里咕噜的盘算着怎么才能从云峥手里逃出去。 就她现在这个三脚猫的功夫,还没出马车肯定就被人给揪回来了。 山鬼又在腰腹上摸了几下,跟着这两个人还随身带麒麟牌,怎么都很危险。 正想的出神,马车停下了。 “主上,外面天黑了,我们可否要在此镇留宿?”黎昧掀开帘子跟马夫交谈几句,撤回头低声询问,“主上身上的伤还需要好好修养,今夜暂且留宿?” 云峥眼睛都没睁开,微微颔首。 “好,黎昧这就下去打点!”黎昧牵着嘴角一笑,视线落在山鬼面上就倏地变了色,“你,跟我下来!” “我?”山鬼眨眨眼,又转头瞧瞧云峥,耸了耸肩,跟着黎昧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刚下马车,黎昧一手遏住她胳膊,美眸翻滚了妒忌与怒火。 “我警告你,不要打什么歪主意,不然就算主上饶了你,我也决计不饶!” 山鬼依旧懵懂的眨眨眼,对黎昧咧出个灿烂笑容,“黎昧姑娘放心,我就算是有滔天的本事,到你们耀月神教这儿不也是逃不出去?” 听了这话,黎昧脸色才算是好看了点。 “你最好识相点!”真不知主上为何要带这么个丫头回耀月神教,若是她早就下杀手了。 黎昧想了想,干脆的从自己身上掏出锁铐,沉山鬼没注意,立即扣住了她一只手。 “你这是干什么?” “劝你最好收收要逃走的心。”黎昧冷哼一声,扯着另外一边锁铐往客栈方向过去,“跟我一起去!” 山鬼打了个呵欠,晃动几下手上的锁铐,“不想去我这不也得跟着你去?” 他们不知道来了什么镇,人少的可怜,整个客栈在一楼用膳的也不过两三桌,且安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彼此用筷子触碰碗盘的声音。 黎昧视而不见,直接带了山鬼到掌柜柜台跟前。 “两间上房。” “哎,好嘞!”看到黎昧拍上来的银子,掌柜欢喜的赶紧伸手接过,还有牙咬了咬。 第一百三十章、我有个妙计 山鬼手上戴着锁铐,单只手臂搭在柜上,兴味的挑了挑眉,“两间上房?够吗?咱们可是三个人。” 黎昧跟掌柜祝福两句,转头睨了她一眼,“一人一间房倒是便宜了你,若是你跑了,我如何跟主上交代?” “那我若是不跑,难道你要我跟你家主上同寝而眠?”山鬼笑眯眯的挤了挤眼睛。 本来看到黎昧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可自打跟水凝璇来了个碰面后,山鬼反倒觉得黎昧这人虽然性子差脾气坏,但最起码坏的是堂堂正正,跟水凝璇那白莲花可不一样。 这么一想,山鬼倒是觉得自己还挺欣赏这女人的。 “跟主上?你想的倒是很美。”黎昧扯了锁铐,扯的山鬼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 客栈里的那几桌吃饭安安静静,就显得她们两个对话的很突兀,甚至还有人抬头往她们这边看。 山鬼皱皱眉,脚步后退稳住身形,像条游鱼似的转到黎昧身后,擦着对方耳朵过去的同时,低语了一句,“注意那边两桌吃饭的。” 黎昧闻言一愣,很聪明的转移开目光,没将视线往那边落,反而伸手在山鬼肩膀上狠狠地一拍。 “想往主上身上粘的人多了,就凭你也配?” 山鬼眸子闪闪发亮,要不然怎么说黎昧这人越来越讨人喜欢,不是没原因的。 她被黎昧推搡着出了客栈的门,下一刻从对方手里甩出匕首,直接抵在山鬼腰肢上。 “你认识那些人?” 这话问的可是真冤枉! 山鬼可怜兮兮的眨眨眼,冲黎昧挤出个惨兮兮的笑容,“我说黎昧大姑娘,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与他们认识了?他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些人是练家子。”黎昧拧了拧眉头,“主上身受重伤需要调养,那些杂碎不值得惊扰主上。” 山鬼一听她这么说,立即来了主意。 “我有个好办法,既不惊动你家主上又能把那些人打发走,怎么样?” “你?”黎昧显然不太相信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黄毛丫头。 “对,就是我。”山鬼挤了挤眼睛,“怎么样,听吗?” 黎昧抿抿唇瓣,视线看向门口停着的马车,“你说来听听。” 山鬼笑眯眯的举着自己的手腕晃了晃,“前提是你得给我把锁铐取下来,不然这么叮叮当当的,影响我动手脚。” 黎昧看着她,总觉得这丫头一肚子坏水。 “你别想趁机逃跑,不然主上都保不住你!” “姑娘多虑了,若是信不过我,大可以喂我吃你们耀月神教的毒药,有毒药在身,我肯定不会跑就是。”山鬼又冲黎昧晃晃手腕,笑的谄媚。 屋子里那几个人都是练家子,若是明刀明枪的打他们虽然不至于落于下风,但到底云峥是受了伤的。 沉吟好一会儿,黎昧抬眸看了看山鬼,“好,我姑且信你。” 她倒是个爽快的,以匕首直接砍断了锁铐。 “黎昧姑娘一瞧就是个高瞻远瞩之人……” “行了,奉承话少讲,吃了这个。”黎昧从袖子里掏出个瓶子,倒了一粒药丸塞到山鬼唇边。 第一百三十一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山鬼是不通药理,但那药丸凑到唇边的一刹那,她闻到一股甘草味。 记得离魂跟她说过,用于甘草的药大都属于补气健脾的,姑且算是个小的补药。 这黎昧…… 山鬼笑了笑,一口将药丸子给吞了下去。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有什么办法。”黎昧余光往客栈里面扫了扫,等着山鬼下文。 “恩?办法?”山鬼歪着脑袋嘻嘻傻笑一阵,转身就往马车那边去,“办法当然是人想出来的,但现在我觉着还是把你的主上大人安置到厢房里休息为好。” 黎昧盯着山鬼背影,恨得牙痒痒,可偏什么都不能说。 这臭丫头! 云峥在马车里打坐凝神了一阵,还没等到黎昧回来。他抬手掀开帘子,恰巧看到笑吟吟往这边走的山鬼。 “你家主上睡醒了。”跟云峥视线对上,山鬼回头冲黎昧招招手。 黎昧也算是忠心护主,听了这话立即跑到马车跟前,“主上。” 云峥抿了抿嘴巴,脸色看上去依旧很苍白,“打点好了?” “是,都打点好了。”黎昧伸手搀扶云峥下马车。 似乎这个耀月神教的教主很信任身边的这个圣姑,将身躯大部分的靠在黎昧身上,眸子甚至都是半闭着的。若是黎昧有谋逆之心,轻而易举的就能直接要了云峥的命。 “主上,等下我叫店小二打热水进来。”扶着云峥进厢房,黎昧将他扶到床榻边坐好,又给他掖了掖被子,这才注意到倚靠在门边的山鬼。 心存犹疑,黎昧还是不放心的凑到云峥耳边,压低声音的询问一句。 “主上,您带着这个丫头回来到底所为何用?属下总觉得这丫头不简单。” 云峥半闭着眼,没回答,呼吸轻轻浅浅,好像是睡过去了。 “主上?”黎昧试探性的又叫了一句,确定对方是睡着了后,才悄无声息的退出门。 门口,山鬼抱着肩膀瞅瞅屋里的主仆情深,忍不住啧啧两声。 耀月神教被外界传的惨绝人寰的,没想到内部还能看到这么温情的画面?这么一想,山鬼觉得自己还真被拐对了。 黎昧走到山鬼跟前,凉飕飕的睨了她一眼,“笑什么笑?等下若是惊扰了主上,我就活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黎昧大姑娘,我肯定爱惜自己的皮。”她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主动伸手拉住黎昧的胳膊往她们房间走。 “作甚?不去应对楼下那些人了?”黎昧拧了拧手腕,没抽出来自己的手。 “应对啊,不过咱们主动招惹他们干什么?”山鬼眨眨眼,禁不住的打了个哈欠,“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困死了,马车上睡觉不舒服。” “你……”黎昧被她抓着,挣脱好几次都没脱开手。 她不知道山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山鬼回厢房了。 夜深人静,不仅室内静,连窗外也静悄悄的。 山鬼跟黎昧躺在一张床榻上,她倒是睡得很香,黎昧翻来覆去都不踏实,握紧腰上缠着的九龙玉阳鞭。 之前跟明元长老颤抖她也没讨到什么便宜,那老头子内功深厚,挥刀的罡气早就将她五脏六腑震伤了,所以就算勉强跟楼下那些人对上,她也是强弩之末。 第一章、别出声 “我说黎昧大姑娘,你翻来覆去的搞得我都睡不着了。”黎昧转身的功夫,听到旁边的哀怨声,表情沉了几分。 “那些人是何门何派未可知,你倒是舒舒服服睡觉了。”黎昧忍不住翻身而起,靠在床边瞧着外面的月亮,总觉得心底发堵。 山鬼睁开眼,眼底哪有半点倦意? 她单只手撑着半边脸,眼眸在黎昧伸手来回的转悠。 山鬼前世跟黎昧完全属于敌对关系,再加上这女人完全是来柴山灵修偷师的,所以山鬼对她的印象始终不好。再后来的每次碰面都以对战结束,那个时候的黎昧功夫不怎么样,山鬼几下就能将她打的口吐鲜血。但是这一世重生看来,黎昧的功夫似乎进步了不少,而且足够跟晴时持平了。 “我为何不能舒服的睡觉?那些人是来找你们的,跟我又无甚干系。” 黎昧回头看看她,立即反唇相讥,“你跟我们在一起,他们又不认得你,自然将你与我们归为一处。” 这么说好像是有些道理。 山鬼努努嘴,嘴上继续跟黎昧打趣,“目标肯定还是你们主仆,我一个弱质女流,他们定然不会为难我。毕竟是群正义之士,除魔卫道才是正途。” “去他的除魔卫道!”黎昧冷笑了几声,啐了一口,“那些正义之士不分青红皂白,江湖上出了任何事都往耀月神教头上推,自诩为正义之士,结果整治人的手段可半点不比我黎昧逊色。试问你若是被当成魔教徒被押送到那些正派人跟前,会落个什么下场?” 山鬼歪着脑袋有些发愣,没想到黎昧这脑子还算是通透的很。 忽然出了个念头,她半趴在在床榻上,扑闪着眼睛笑嘻嘻的开了口,“那个叫山鬼的女子呢?你以为如何?” 听到山鬼的名头,黎昧还是免不了打了个哆嗦。 那女人就是噩梦似的存在,哪怕死了十年,还能惊起波澜。 黎昧脸色不太对劲,“好端端的你提她作甚?” “我不过是听耀白公子说起过,心想着既然是个大人物,黎昧大姑娘定然也能知道。”山鬼姿势改为双手撑着下巴,嘴角跟着向上一翘。 外面好像有点动静了。 黎昧皱眉的看了她一眼,“大人物?姑且是按大人物算,不过那女人死了十年,整个武林都禁止提起这个名字,潮涯阁的小子倒是胆大,还敢跟你提?” 山鬼听到有关于自己的消息就来了兴致,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追问一句,“她是犯了什么过错?为何武林都听不得她名字?” 黎昧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被忽然起身的山鬼捂住嘴巴。 对上对方黑曜石似的眼,她听到山鬼轻声的呢喃。 “别出声,有人来了。” 黎昧视线转向门口,静下心来仔细辨别一会儿,伸手扒开山鬼盖在自己嘴唇上的手,“五六个,糟了,主上!”说着就要往外冲。 “哎,别动!”山鬼立即扯住黎昧胳膊,神秘兮兮的冲她摇摇头,“放心,你家主上没什么事,那几个人是冲咱们来的。” 第二章、啊呀,对不住 黎昧一愣,“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做了什么?” “黎昧大姑娘暂且相信我就好。”山鬼冲黎昧眨眨眼,算计着时间,抓着她赶紧躺下,顺带用被子将脑袋盖起来。 “你打算怎么做?”黎昧果然没动,安安静静的埋在被子下面,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些人脚步放的很轻,若是不仔细听根本抓不到痕迹。 山鬼捏了捏黎昧的手指,没说话。 下一刻,房门就被人用刀撬开了。 能感觉到,那些想要偷袭的人也是战战兢兢,哪怕手里拿了武器,也停滞在门口迟迟没进来。 被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黎昧手握紧腰上的鞭子,准备那些人靠近时就一鞭子甩过去。 山鬼猜出黎昧的打算,悄无声息的在她腰上按了几下。 “恩?”黎昧无声的询问一句。 山鬼手指滑到她鞭子上,用力的按动几下,冲她摇头。 “你……” 山鬼抿着唇瓣,另外一只手缓慢的移动,在身下抓了一把。 她们两个现在的状况,黎昧看样子是伤了脾肺,她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肯定对不过这些武林人士,最好的还是用智取胜。 黎昧忽然呼吸几下,反手捂住山鬼的鼻子。 那些人竟然放迷烟! 到底是门口的人等不及迷烟发挥作用,为首两个人对视一眼,提着砍刀垫着脚往床榻那边走,身后的三人紧随其后,似乎是要补刀。 黎昧紧张的皱皱眉,手指抠了几下九龙玉阳鞭。 如果这丫头防不住,她自己也算不出能对付几个人,尤其是在受伤的情况下。 感觉他们在缓慢靠近,黎昧停住呼吸,等着对方动作。 山鬼耳朵动了动,灵敏的听见刀环响动声音,立即掀开被子一条缝,指尖掐着的银针簌簌朝那几个人飞射而过。 速度之快,连身边的黎昧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面前的大汉一个跟着一个倒地,刀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黎昧躺在床榻上,愣愣的瞪着眼睛,半天才转头看了一眼旁边。 “你……”她嗓子有些微微的哑,好像是被熏香呛着了。 山鬼轻飘飘的跳下去,一不小心踩在其中一人的手腕上。 “啊呀,对不住,不是故意的。”她勾着唇瓣笑笑,又从指间摸出几根银针。 只可惜根根银针命中,白准备这么多加了料的小家伙了。 黎昧撑着床榻起身,视线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身上一一掠过。下意识的,她视线定格在面前的山鬼身上。 那个角度飞银针,根根刺中要害,没有个十年八年练不出,更何况还要找准穴位,如此漆黑的环境,这丫头竟然半分不差。 黎昧看着山鬼,忽然有些怀疑她的来历。 “黎昧大姑娘,他们这些人的尸体怎么处理?”山鬼半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那人的脸颊上按了几下,都僵硬透了。 好像毒药有点淬过量了。 黎昧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瓣,“直接丢出去。” “哎?我以为你要用你们潮涯阁专门毁尸灭迹的化尸粉呢!”山鬼抬头看了黎昧一眼,嘴角翘起。 一阵风而过,她觉得脖颈一凉,余光瞄了瞄,匕首不知道怎么又架到脖子上去了。 第三章、作甚? 山鬼抬头,冲黎昧勾唇笑几声。 “这是何意?过河拆桥?” “你到底是什么人?”黎昧眯着眼,不放过山鬼的每个表情,“为何会知道我教惯用的东西?” 山鬼闻言愣了愣,旋即哈哈哈的笑开,连脖子被匕首划破都不在意。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山鬼眨眨眼,“我笑黎昧大姑娘脑袋可能不甚灵光,江湖人都知道耀月神教惯用的伎俩,我知道又有什么稀奇的?” 黎昧似乎不大相信她,“此话当真?” “命都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说谎必要?” 黎昧抿了抿唇瓣,将匕首拿下来,看着山鬼的眼神有些复杂,“你当真只是个张家的丫鬟?” 山鬼听了这话笑容更明媚了,“你觉得我是个丫鬟,那我就是丫鬟,觉得不是,那我就不是。” 模棱两可的话黎昧懒得去想,她皱皱眉,瞅了山鬼一眼,便从袖中掏出个褐色瓶子。 “化尸粉?”山鬼觉得新鲜,立即凑了上来。 “恩。”黎昧颔首,捏着瓶口往尸体口鼻出倾倒,一股白烟从尸体上升起,没一会儿地上的尸体就只剩下了一件衣服。 山鬼在空气里嗅了嗅,味道还很香。 “你想死就继续用力闻。”黎昧瞥了她一眼,又转去化了其他四个人。 山鬼止不住的噗噗笑,越来越觉得黎昧有趣了。 “对主上,这件事保密。”黎昧掰断了一条桌腿,把那五个人的衣服叉到一边去,跟山鬼叮嘱一句。 山鬼半蹲在床榻上,瞅着黎昧来回的背影,唇角始终是翘着的。 “你破坏人家东西,临走别忘了给银子。” “他若是想要命,就试试跟我要银子。”黎昧瞥了她一眼。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两个人一夜未睡,黎昧早就习以为常,山鬼这具身子却是娇贵的紧,靠在床榻上不停的点头,起身时眼下一片乌青。 黎昧整理好衣裳,回头看了山鬼一眼。 “你倒真是个没什么功夫的。” “恩?” “习武之人自我调息乃是必然,你自己照镜子瞧瞧就知道了。”黎昧上下扫了一眼她,嘴角勾了一抹笑。 山鬼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现在是个什么样,她抓了抓乱蓬蓬的脑袋摇头,“无妨无妨,眼不见为净。” 黎昧丢过去一件新衣服盖在山鬼脑袋上。 “换上,臭死了。”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女人这么麻烦? 黎昧转过身盯着窗外,忽然起了个关键。 “对了,为何昨夜你那般笃定他们不会去主上那厢房?”她回转身,看见山鬼正扯着衣服来回的瞧,颦蹙了眉头,“作甚?” 山鬼闻言抬头对其笑笑,“这是你们耀月神教的衣裳吧?我找不到扣子。” 黎昧嘴角下意识的抽动几下,走过去拿了衣服给她解开扣子又盖在对方脑袋上。 “你且说说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山鬼眼珠一转,坏主意又来了,“给我一瓶你的化尸粉玩玩。” “混账!”黎昧瞪圆眼睛,“那东西岂能说给就给的?” 山鬼抿了抿嘴巴,把外衫套上,“你若是不给,那我便不说了。” 第四章、他们有关系 黎昧脸色阴沉一片,“不说便罢。” “不说就不说,正好省的口水。”山鬼翻了个白眼,从床边站起身,“走走,下楼吃早点。” 说完她就率先打开门出去了。 “这个死丫头!”黎昧咬咬牙,也跟着出了门。 客栈里死气沉沉,除了她们的脚步声再听不到其他声响。 黎昧手在鞭子上摸了摸,闪身到云峥厢房跟前,小声的敲敲门,“主上?” 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黎昧便推门进去了。 云峥已经起了身,正站在窗边往外看。 “主上。”黎昧走到他跟前,恭敬的低着脑袋。 “无碍,可以继续赶路。”云峥拢了几下身上的褂子,回过头,脸色还是白的骇人。 山鬼站在门口盯着那个人瞧,那个风云叱咤的耀月神教教主怎么一天时间就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看都瞧不出这是那个两把利刃甩的锋利阴狠的男人。 山鬼在看云峥,云峥自然也注意到山鬼的眼神了,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略微礼节性的跟山鬼点了点头。 这下可给山鬼吓一跳,立即站直了身子,冲云峥贼兮兮的露出一口白牙。 黎昧见状翻了个大白眼,给云峥几粒药丸子之后三人才从房间出来。 诚如一开始所见,整间客栈的人都消失了,连带着店小二跟掌柜,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峥没问原因,只是下楼找了个地方落座,黎昧则是七拐八拐的去了后厨房,只剩下山鬼一人在一楼跟云峥大眼瞪小眼。 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跟黎昧在一处,动刀动枪动武都可以,就是别像她现在跟云峥这样尴尬的坐着就成。 山鬼坐如针毡,怎么都不对劲。 “那个……教主大人。” 云峥听到声音,稍微抬了抬眼皮。 “您到底把我掳走为了什么啊?”山鬼始终想不出来云峥带走自己的目的,最坏的念头都想过,就算云峥知道她是柴山灵修的山鬼,两人之间也从未交集过,仇似乎也没有,真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云峥看看她,没说话。 得,这人惜字如金的,跟他沟通大概是没戏了。 “这些年,你过得可好?”山鬼以为云峥不会说话时,他开口了。 “啊?”可是张口就问了这么熟稔的话,有点出乎预料了。 山鬼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莫不是云峥认识她现在这具身子的主人? “恩?” 山鬼摸了摸脑袋,不大确定俩人认识到什么程度,真是轻易不敢答话。 “也就……那样……”想来想去,她只能含糊的给了个回应。 好在云峥根本没细究,顺着山鬼的话问了一下,“我听黎昧说,你在莲城张府当丫鬟,是为何?除你之外可有其他人?” 山鬼愣了愣神,这么说……云峥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被张府的厨子买回去做烧火丫头的,除我之外并无其他人。”试试看,试验一下云峥跟这个身子的主人关系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云峥眸子黯淡了几分,唇瓣动了动。 山鬼会读唇语,她看到云峥的唇形说着,“人心莫测,到底还是抛下你走了。” 第五章、来头不简单 山鬼愣了愣,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 抛弃?这身子的主人是被人给抛弃的吗? 她刚想继续试探问些什么,那边的黎昧就端着两个盘子过来了。 闻到饭菜香,山鬼鼻子动了几下,屁股朝盘子的方向挪动几分。 “主上,后厨房没看到别的,属下暂且只准备了这些。”黎昧说完,毕恭毕敬的将筷子搭在碗上,又给云峥的碗中放了只包子。 山鬼讶异的瞧瞧黎昧,“你做的?” “不然呢?”黎昧睨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把筷子碗往山鬼那边推了推。 “黎昧大姑娘还会下厨?”山鬼肚子早就唱空城计了,她立即抓了筷子加了一筷子青菜放嘴里咀嚼几下,眯了眯眼,“恩,味道还真不俗!” 黎昧懒得理会,坐在山鬼对面也动筷子用膳。 “怎么就两盘子青菜?没肉的吗?”山鬼筷子在两盘子中间来回的晃,单手扒着下巴,有些索然无味。 黎昧横了她一眼,碍于云峥在场又不敢说别的,“有的吃就不错了,我家主上只吃素,你别那么多麻烦!” “哦?”山鬼视线转到云峥脸上,笑眯眯的,“你吃素?” 云峥咬了一口素包子,没承认也没反驳。 “又不是和尚,吃什么素?难不成是亏心事做多了,想吃素来弥补?” “混账!”黎昧一手拍桌,“再胡乱说话仔细你的嘴!” 山鬼佯装被吓到一样,赶紧缩了缩脖子,大口的吞下包子。 啊,这个云峥到底跟她身子主人认不认识?若是认识,看上去似乎也不像,若是不认识,为何刚才他问如此问。 山鬼余光在云峥面上一扫而过。 吃过饭,三人又上了马车,继续往耀月神教走。 云峥脸色还是很苍白,吃过丹药依靠在马车内壁,呼吸声都很轻。 “你家教主到底受了什么伤?怎么半点起色都没有?”本来山鬼想试试能不能在这俩人口中探到什么消息,就比如麒麟牌跟佛火莲的关系,可黎昧那女人脾气过于暴烈,没等说话就直接动手,难缠了点。 对比之下,云峥似乎更容易点。 “你再啰啰嗦嗦个没完,我就毒哑你。”黎昧斜了山鬼一眼,阴恻恻的开口威胁。 “罢了罢了罢了,我才说一句,你就要毒哑我。”碰了一鼻子灰,山鬼倒是不打算再问,学着云峥半靠在马车壁上,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整夜未睡,对她这具身体来说实在负担太重。 黎昧凑上前注意到山鬼睡着了,这才松了眉头。 “主上,究竟为何要带着这女子回去?” 云峥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瞧了瞧山鬼,唇瓣抿成一条线。 “我自有用处。” “属下总觉得她来头不简单。”黎昧压低声音,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 云峥没回应,闭上眼继续假寐。 另外一边,跟离魂分两头的山葵连夜赶路,在前后脚的功夫才到了那三人落脚的客栈。 满屋子的空荡荡,桌上还有没吃完的饭菜。 “他们应当还没走远。”彻夜赶路,山葵脸色不是很好看,她想了想,吹了个口哨。 没一会儿,就从门外飞进来一只信鸽。 山葵解下自己身上戴着的佩环拴在信鸽爪子上,在它背上拍了几下,“回禀主子,让它安心。” 第六章、你叫我怎能不恨? 潮涯阁。 耀白一手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敲,桌子都跟着震了好几下。 “不可能!阿嵬姑娘怎么可能是耀月神教的奸细?” 水凝璇坐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开了腔,“有何不可能?师父和二位长老都看到魔教教主带走了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说不定……说不定是他们掳走了阿嵬姑娘。”耀白皱皱眉反驳。 “若是如此,你那个阿嵬姑娘为何没呼救,直接顺从的被人带走了?”水凝璇眯了眯眼睛,视线慢悠悠的瞥了晴时一眼。 耀白张了张口,接不上来话了。 “我们如今当务之急是将潮涯阁禁制尽快修改,而不是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水凝璇说话始终轻轻缓缓,叫人根本摸不准她的态度,只见她转过身看向晴时,“师兄,师父将这件事交予你我,你看我们何时去修复禁制?” 晴时没反应,视线盯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兄?”水凝璇不死心,上前靠近两步,手刚要搭在对方胳膊上,又缩回去了。 “恩。”晴时回过神,回头看了水凝璇一眼,“何事?” “修复后山禁制的事……”水凝璇抿了抿嘴巴,试探性的开了口。 “我自己足矣,师妹你便继续在药庐炼丹。”晴时出声打断水凝璇,根本不留对方讲话的时间,大步流星的从门口走了出去。 “师兄!”水凝璇不甘心的追几步,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晴时走。 她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交握,指甲也嵌到了皮肉,盯着那人越来越远的背影,狠狠的咬紧唇瓣。 耀白这时候也已经安稳的坐在椅子上,他瞅瞅水凝璇,又看看门外,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师姐,你这又是何苦?明知道师兄以后是注定要当掌门的,肯定心如止水,你这样期盼没用的。” 这么多年,耀白也是看着水凝璇不停的追在师兄身后,甚至全身根基废了也义无反顾的继续跟着。若是按照水凝璇以前的根基,说是潮涯阁的绝顶高手也不夸张,甚至可以跟晴时平起平坐。 只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因为儿女私情生生的废了。 水凝璇偏转过头,“你懂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总觉得师姐这样追着师兄不放,纯粹是浪费时间。”耀白收了平日玩世不恭的表情,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几下。 水凝璇盯着耀白,忽然觉得自己这师弟从未让人看透过,她抿了抿唇瓣,冲耀白牵了个笑容。 “那么你觉得什么才不是浪费?” “师兄是大义之人,是潮涯阁以后的掌门,我不说师姐也应该懂,师姐这样一直缠着他,与当初的山鬼没区别。” “莫要跟我提起那个女人!”似乎是触到水凝璇的逆鳞,她柔美的五官都跟着变了变,手臂一扬,甩出个弧线。 耀白还是刚才的姿势,变都没变过。 “山鬼姑娘人都死了十年,师姐你怎么还是这么憎恶人家?” “那女人害我失了根基成了不能学武的废人,你叫我怎能不恨?”水凝璇恨得咬牙,恨不得碎其骨吞其肉。 耀白眼眸闪闪,只是勾唇笑了笑,并没说话。 第七章、你救了我? 水凝璇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暴怒偃旗息鼓后,才恢复往日的柔和。 “我以为你理解我的,师弟。”最后,她看着耀白丢出这样一句,甩袖离去。 “我理解你吗?”耀白眨眨眼,笑的有些模糊。 他理解的太多了,多到每每想到那个死去的脸,都觉得心口疼。 另外一边,晴时轻功行至后山,果然感觉到后山禁制被毁了个七七八八。那个云峥的功夫高深莫测,当日若不是他犯了旧疾,只怕晴时还敌不过他。 晴时抿了抿唇,正要以内息弥补创口时,耳边传来一阵低吟。 他稍稍偏头,单手扣紧沧澜,顺着声音方向过去,待拨开草丛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时,表情愣住了。 …… 睁开眼,入眼的是相对陈旧的摆设,鼻子动几下,能闻到空气里那股灰尘的气味。 离魂躺在草席上动了动身子,只觉得肩膀异常疼。 她起不来身,只能用视线在周围来回的逡巡。 直到门一开,她看到进来的那个人,错愕的瞪圆了眼睛。 是晴时?他救了她? 晴时已经修补好后山禁制,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进门瞧见离魂睁了眼,走过去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你救我的?”离魂看着晴时。声音虚弱无力。 “恩。”晴时颔首,视线落在桌子上的茶壶上,“喝水?” 离魂原本想拒绝,但嗓子实在哑的难受,只好“恩”了一声。 晴时做事张弛有度,给离魂倒完水回来,也仅仅是以手肘撑着离魂的身子,让她靠在墙边,再把水递过去。 “啧……”察觉晴时的举动,离魂憋不住笑了几声,“你还是老样子啊,对女人避如蛇蝎。” 知道离魂在嘲笑自己,晴时没顺她的话接下去,“你为何会出现在潮涯阁?” “当然是为了……”离魂差点就说是为了山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而扯了个谎,“自然是为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影卫,她被耀月神教抓住了,我专程为了她才来的。” 论扯谎的功夫,山鬼认第一,离魂就认第二,两人算是可以并驾齐驱,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晴时并未察觉异样,只是稍微点点头。 “你也知道,耀月神教跟我们柴山灵修势同水火,我那影卫落到云峥手里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离魂肩膀一动就疼的五官扭曲几下,身子晃动片刻才稳定下来,“也是我自己大意,云峥受了伤功夫还半点未损,我中了他一掌,就这样了。” 晴时视线落在离魂肩膀上,“肩胛骨震碎了。” “可不是!”离魂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往日都是我给人家瞧病,现在可倒好,医者不自医。” 晴时看了她一眼,“届时我从师妹药庐为你取伤药,无妨。” “师妹?那个水凝璇?”离魂刚念叨完,脑子里蹦出来山鬼日后揪着她耳朵吼她没义气的场景,汗毛都竖起来了。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我自己慢慢疗伤就康复了,更何况身边补药也带了不少。”这要是让山鬼知道,还不得活刮了她? 光是山鬼那些奇奇怪怪的毒,就够离魂喝一壶了。 哪怕侥幸能医治好,也得弄个元气大伤,还是算了吧。 第八章、你拉我出来陪你干这个 晴时想不到离魂脑子里的那些事,既然人家不愿,也就不需要勉强。 “那你暂时先住此处,每日我会差人来送膳食。” “这儿?”离魂发誓,这真是她第一次住这么破烂的地方!不过好歹比山鬼那个要命的柴房强多了。 “恩。”晴时颔首,“平时不会有人来,姑娘若是想出门走走也可以。” 离魂闻言,视线在周围飘来荡去。 “这是什么地方?不属于潮涯阁?” “潮涯阁后山的茅草房,我平日里练功的地方,不会有人过来叨扰。”晴时一本正经的回答。 练功房? 离魂眼珠子转了几圈,“就是十年前你金屋藏娇的地方?” 她这话说的完全没过脑子,冲出口后就后悔了。 晴时表情变了变,但最后还是点头回应,“是。” 十年前,山鬼总溜到潮涯阁上,直接就冲进了这间屋子,彻底的将他练功房给霸占了。 离魂咂咂嘴,总感觉自己说了不得了的话。 对于晴时,离魂也不算讨厌,总觉得一堆正义之士里,晴时算的上真真正正的君子,哪怕山鬼最后是被他一剑刺死的,离魂也憎恶不起来。 可能这人天生了一张呆子脸? 离魂被自己的想法逗笑,视线大大方方的往晴时脸上盯着瞧。 “那好,我姑且就给你个面子,在这休养就是。”她冲晴时笑笑,扯了肩膀的伤,又倒吸几口气。 晴时抿着唇瓣点点头,冲离魂拘了礼就转身出去了。 还真是风一阵雨一阵,正经的叫离魂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也罢,对着他这么个正经的,离魂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 另外三人又到了一处市集落脚。 此处距离耀月神教极尽,再有个半天时间就能到。 只是云峥身子始终不好,脸色白的吓人,叫黎昧不敢太快赶回教内,只能在城镇落脚。 安置好云峥,黎昧轻巧巧的关上门走出来。 “你家教主到底受了什么伤?怎么四五天也没见好?”山鬼抱着肩膀,视线在紧闭的门上扫视一圈。 黎昧瞥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仔细你的……” “我的嘴嘛!知道知道,这话你说了不下十次了。”山鬼紧跟着接了一句,脸上笑意深深,“我这不是关心你家教主吗?他将我掳走肯定有原因,我可不像不明不白的被抓走。” 黎昧抿抿嘴唇,刚想大声斥责,回头看看房门,一把拉住山鬼的胳膊,“跟我走。” “又拉我去哪儿?” “话多,仔细你的嘴!” 直到进了个成衣铺子,山鬼才明白黎昧要做什么。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瞧着那人摸几下这个布料,又看看那边的针织。 魔教圣姑竟然也喜欢寻常女子的东西,还真叫人大开眼界。 没一会儿,黎昧就选了好几匹布,都属于亮色系。 “行了,这些给我包起来。” “好嘞!姑娘!”掌柜喜滋滋的给她打包好。 黎昧眼睛一转看到站在门口打哈欠的山鬼,丢过去个白眼。 “走吧。” “你拉我出来就是陪你买布的?”山鬼眼泪婆娑,实在是困极了。 女人家的东西十年前的山鬼或许很喜欢,但重生之后,她对那些身外之物半点兴趣都没有。若是有让她感兴趣的,也就只有白花花的银子了。 “主上衣裳破了,我买几匹好布给他做衣裳。” 话音落下,她就看到身边的山鬼一副见了鬼似的盯着她瞧。 “你这什么意思?”黎昧不悦的扭了扭眉头。 第九章、那晚你做了什么 山鬼咽了咽口水,傻兮兮的笑了几声。 “你又笑什么?”黎昧眉头皱紧,这女人实在讨厌的很。 “那你又是煮饭又是买布做衣裳的,哪有个魔教圣姑的样子?”山鬼彻底被逗笑,捂着肚子靠在门边,“说你是嫁为人妇的妇人肯定有人信,哈哈哈哈……” 黎昧脸颊有些挂不住,伸手山鬼肩膀上狠狠的一拍,“休得出言侮辱主上!” “你家教主那么大个人了,还需要你这么细心照顾?”山鬼揉了揉发疼的肩膀,依旧没皮没脸的冲黎昧笑笑,“我看你这跟嫁给你们教主没区别。” “胡言乱语!”黎昧大概真是气急了,举着手里的布匹就要朝山鬼脑袋打过去。 山鬼身子灵敏的一闪,轻而易举的躲开,还冲黎昧做了个鬼脸。 她耳朵动了动,脸敏感的往旁边一转,幽深的眸子闪烁片刻。 “你若是在胡言乱语仔细你的嘴!”黎昧没注意到山鬼动作,将怀里其中两匹塞进她怀里,“跟我回去!” 山鬼回过神,冲黎昧挤挤眼睛,顺从的抱过那两匹布,唇瓣动了动,从唇齿间流出一连串的咬舌音,听上去像鸟叫似的。 “作甚?”黎昧看了她一眼。 “无趣你还不让我学学鸟叫了?”黎昧歪着脑袋看看她,还真就学起了鸟叫。 “混账!”黎昧被山鬼气的脸色发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瞪眼。 两人回到厢房,照例还是她们两人一间,索性屋内有两副榻,不需要太近距离。 山鬼扑到桌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黎昧大姑娘,明天咱们就到神教了是吧?” “恩。”黎昧走过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末了斜了山鬼一眼,“不要想着逃走,你没有机会。” “我倒是想,你觉得我能逃得掉吗?”茶杯在手心里把玩转圈,山鬼挑起一边的眉,“你家教主这个身子骨,到底怎么回事?” 黎昧动作顿了顿,视线微冷。 “与你何干?” “我自然是好奇才问。”山鬼咂咂嘴,茶水味儿还不错,“更何况我不过是个普通小丫鬟,你还怕我吃了你家教主?” “小丫鬟?”黎昧冷笑。 她垂眸想了想,才接着出口,“你回答我个问题,我便告诉你。” “讲。” “那晚在客栈,你如何知道那些人就是奔着咱们厢房来的?”一路上黎昧都想问,但碍于晴时在身边,只能一口咽下去。 山鬼眯了眯眼睛,“这个……这还不简单,我只是去楼下吩咐掌柜一件事,顺带让那些人听到了而已。” “什么?”看山鬼的表情,黎昧下意识觉得这丫头嘴里说出来的不会是好话。 果然,山鬼抬手揉了几下鼻子,视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转到桌子下,“我跟掌柜说让他给我弄碗鹿尾汤,我要偷偷给夫君服下,方便……成就好事。顺带直接把你家教主的那间房给退了,如此以来,那些人若是要寻仇,也只会来我们一间房。” 黎昧愣了愣,鹿尾汤?成就好事? 起初她还有些发懵,但瞧见山鬼扭扭捏捏的表情时,立即就炸了。 “你这丫头当真是好生不要脸!这样侮辱主上的事儿都说的出口!” 第十章、袭击 难怪那些人进了门没有立刻上前,反而在门口观望了好一阵。 难怪她要自己跟她一起上床盖上被子。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 黎昧的脸色精彩极了,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差点出不来。 “主上一辈子的清白就这么被你毁了?若是传出去贻笑大方,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山鬼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早就对黎昧大呼小叫的态度习惯了。 “若不是我这样做,你觉得你跟你家教主还能舒舒服服的在这儿躺着?”她坐着凳子往后挪了挪。 这女人的吼叫委实是叫人受不了。 “我大可以跟那些人拼了!”黎昧咬牙。 “拼了?你连跟一个人拼的力气都没有吧?”山鬼瞅瞅她,冷笑几声,“不止是你家教主,连你自己的内伤都没痊愈,还想着跟人家拼杀?我看你现在连我都敌不过。” 黎昧怒急,“混账,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山鬼叹了口气,她以前也这么吵闹吗? 黎昧还没等甩出腰间的九龙玉阳鞭,山鬼手中的疯破已经抵在对方胸口上了。 感觉到冷意,黎昧垂下头看到了那柄匕首,脸色变了。 是疯破,山鬼的武器。 “疯破怎么会在你手里?”黎昧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匕首明明是封在冥镇。 “机缘巧合?”山鬼松开黎昧,将匕首在手中来回的抛掷,“原来叫疯破啊?还真是个好名字。” 黎昧皱起眉,“这匕首不是谁都能用的,你交出来。” “交出来?”山鬼后退数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什么东西到了我手中,岂有交出去的道理?” 若是得不到,直接毁了就是。 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如今,这句话始终贯彻山鬼脾性间,怎么都抹不掉。 盯着她手里的疯破,黎昧脸色越发的不好看,“除了那女人,世上没人能用的了疯破。” 那女人指的就是山鬼咯? 她歪着脑袋对她一笑,反手握住匕首,也不管黎昧有没有防备,伸手灵活的朝她袭击过去。 “你看我有没有能力。” 黎昧神经紧绷,扬手甩出九龙玉阳鞭,鞭身没等靠近山鬼身躯,就被她手中的疯破给强行弹开了。 这丫头是个会武的! 黎昧不敢掉以轻心,盯着山鬼的脸,全身心戒备。 不过她倒是想错了,山鬼会武没错,但也就是个三脚猫。 山鬼眼珠子转了转,左手握着疯破,右手极快的在袖中扯出三枚银针,趁黎昧注意力集中在疯破身上时,对准她身上穴位,猛地的飞刺了过去。 黎昧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银针入肉,她半个身躯都麻了,手上握着的长鞭也没了力气,最后从手掌心脱手摔在地上。而她则是半跪于地,咬牙的看着面前神气盎然的山鬼。 “你耍诈!” “呦呵,魔族人跟我探讨耍诈不耍诈的问题?还真是奇了。”山鬼笑眯眯的把疯破入鞘,站在黎昧面前拍几下手,“我没说我一定要用疯破袭击你不是吗?” “你……”黎昧刚要咒骂,身子就软了下去,“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毒?” “放心放心……”山鬼蹲下身子,在黎昧的头发上揉了揉,“我没下剧毒,就是些小玩意罢了。或者你还记得在小树林里的那个青云香?” 第十一章、大人! 黎昧闻言,脸色倏地一变。 “墓地那里是你从中作梗!” “还不算笨!”山鬼笑眯眯的牵着嘴巴笑,又伸手在黎昧的脸上捏了捏。 手感还不错,到底是个美人。 “你潜伏在潮涯阁到底为了什么!”黎昧咬牙,可偏生中了青云香怎么都动不了。 “为了什么?”山鬼咯咯咯笑了几声,“当然是为了有趣,现在跟着你们也是为了有趣。”说完,她站起身,耳朵动了动,又听到外面的呼唤声了。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山鬼烦躁的在黑发上抓了几下,用脚踢了几下黎昧的胳膊,“黎昧大姑娘,我现在出去耍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以后你身上的青云香就解除了。” “你敢!”黎昧瞪圆眼睛,“若是你敢出去一步,我就撕烂你的嘴!” 山鬼笑容不减,视线若有似无的在黎昧脸上逡巡,“你现在都是板上鱼肉,还有什么跟我讲条件的?”说完,她一伸手点了黎昧的睡穴,黎昧还没等说话,就两眼一翻的昏死过去。 “这婆娘就是话多,真聒噪!” 山鬼想了想,手指又在黎昧脸上戳了几下,这才跳窗飞身而出。 客栈外的小巷子里,山葵刚吹完暗号,不住的踱步。 好不容易追上山鬼的步子,在布料店瞧见了她,想着用暗号吸引她出来。因为山鬼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危险,山葵自认为她敌不过黎昧,只能发暗号给山鬼报信。 “山葵。” 山葵听到声音,立即回过身。 “山鬼大人!”随后几步过去恭敬的单膝跪地,“山葵来迟一步,请大人责罚。” 被山葵这个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山鬼立即抬手虚扶她一下,“行了行了行了,责罚什么责罚?你主子呢?” “主子受了伤,应该是在后面跟着。” “离魂受伤了?” 山葵颔首,“跟耀月神教教主对峙被打伤,大人,你如今落在他们手上,为何看上去……” “不像是压制对吧?”山鬼噗嗤笑出声,“我自己也不甚明白,总归这一路算是安全。” “大人接下来所谓如何?” “嗯……”山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本来是打算找个机会逃之夭夭,但眼前她有个更重要的事需要查。打定主意,山鬼拍了拍手,“你暂且回去,我跟他们回耀月神教瞧瞧。” “大人……”山葵闻言立即皱紧眉头,“他们……” “放心,我复活的事除了你们没人知道。”知道她担心什么,山鬼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我能平安无事的出来一次,就可以第二次。” “大人是故意落在他们手上的。” “……”不然怎么说山葵这孩子老实,不是没原因的。 山鬼扯着唇瓣笑笑,恬不知耻的把这个夸赞给应了。 “不必理会我,你前去寻离魂,到时脱了身,我自会与你们汇合。” 山葵闻言点了点头,“是,山葵明白。” “对了,上次要你在鹤唳阁假扮我,后续如何?” 山葵皱了皱眉,如实的回答,“被那个叫做耀白的人发现了。” “他?” “不足为惧。”山葵亮出自己的匕首,“需不需要山葵去杀了他灭口?” “……”这孩子怎么总喊打喊杀的? 离魂这女人怎么教导的下属?说好的医者仁心呢? 第十二章、我这可不是逃走 跟山葵嘱咐好几句,才将那个固执的丫头打发走。 真不知道离魂是怎么发掘出这么个石头性子的丫头的。 山鬼回到客栈时,还没到半个时辰,想来黎昧身上的青云香也没来得及消散,正好她还能回去好好逗逗那人。 存了这个念头,山鬼瞧瞧二楼的方向,轻功一跃顺利的上了窗台,一个翻身就滚进了厢房。 屋内静悄悄的,地上哪还有黎昧的影子? 人呢? 她余光一瞥,瞥见床榻上有人在动。 山鬼眼珠转了转,探着脚步朝那边过去,走到床榻跟前,指尖掐了枚银针,对准被子缝隙就是用力的一刺。 没曾想,她手被按住了,下一刻,露出来的脸将山鬼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是云峥! 云峥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此刻眼底布满了戒备。他看清楚山鬼的脸后,旋即松了手。 “你……”揉了几下被捏疼的胳膊,山鬼表情也有些呆滞。 “你为何闯进来?”云峥缓和了表情,视线往窗子那边看一眼,“还是从窗子进来。” “我……”糟了,可能是刚才没看准窗子,不小心进了云峥的厢房了。 “恩?”云峥看着山鬼,等她解释。 山鬼牵着嘴角笑,默默的一路后退,“我就是太久没练轻功,跑跑腿脚,这不一不小心进了教主大人的屋子,实在对不住。” “姑娘也顺带练练银针,是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山鬼竟然看到云峥脸上一闪而过的戏谑。 “我……”山鬼又往后退了几步,视线瞄着窗外,准备一会儿云峥出手时就跳出去。 反正这位教主大人身受重伤,估计轻功也不及她。 刚有这个打算,门就被敲响了。 “主上,主上,那个丫头跑了……”门外是黎昧的声音。 呦!这么快就恢复了?这女人的功夫还不差。 山鬼兴味的挑挑眉,视线跟着往门口看过去。 “进来。” 黎昧立即破开门进来,“那丫头趁我不备……”话没说完,眼睛落在靠着窗边站立的山鬼身上时,有些愣。 “黎昧大姑娘。”山鬼友好的冲她招招手。 “你怎么在这儿?”没有比震惊更好的表情了,黎昧牙齿都恨得咯咯作响。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这不是无趣来跟教主大人说说话吗?没想到你就跑来恶人先告状了,大姑娘,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也不至于这么贬低我吧?” “胡言乱语!”黎昧咬牙,冲云峥行了个礼,“这丫头用毒厉害,以青云香迷倒我后就逃走了!” “黎昧大姑娘,你说话可要注意。”山鬼打算她的话,自己慢悠悠的走到桌前坐下,晃荡着两只腿,“逃走一定是有个方向的,我若是逃走的话,你现在看得人是谁?总不能说我从那个厢房逃到这个厢房吧?” “你!”黎昧被噎了一句,瞪着眼半天说不出话。 云峥适当的咳嗽了几声,沙哑了嗓子打了个圆场,“无妨,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回教。” “主上,这丫头是个用毒高手!”黎昧不信邪的出言提醒。 “我知晓。”云峥皱了皱眉,“出去。” “主……”黎昧还想说什么,但接触到云峥明显不悦的视线后,将快冲破嘴巴的反驳给咽了回去,最后只得恨恨的瞪了山鬼几眼。 第十三章、我倾慕你家教主 俩人回了厢房,黎昧就立刻抽出匕首抵着山鬼脖颈。 山鬼闪都没闪,仅仅睨了刀刃一下,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我说黎昧大姑娘,能不能不总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逼供我?”耀月神教也真是个神教,教主弱不禁风恨不得风一吹就倒,圣姑也是个脑袋简单的,就这么个神教逼得武林忌惮,也是够好笑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黎昧眯着眼,手上力气半点不松,将山鬼的脖颈给刺破了也没松分毫。 又是这个问题,怎么总纠缠不休的? “如你所见,我是个女人,可以吗?”山鬼靠在门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都回答你了,是不是可以选择让开一点?” 黎昧另外一只手按住山鬼的胳膊,指尖扣住她的穴道。 “少装傻!靠近主上有什么目的!” “……”山鬼脸上的肉僵硬几下,嘴角也忍不住的勾了勾,“黎昧大姑娘,请你仔细想想,是你家教主大人将我掳走的,不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跟着,我还想知道你们是什么目的!” 黎昧抿了抿嘴巴,“刚才你本就有机会离开,为何不走?” “好问题!这真是个好问题!”山鬼反手在黎昧小腹上推一下,力气不大,却足以将她给推开。 黎昧觉得手上力气一松,匕首差点都拿不住,她皱眉看着擦肩过去的山鬼,暗自凝真气于手掌,已然有了杀了山鬼的念头。 山鬼背对着黎昧站立,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偏转头看了黎昧一眼,“知道我为什么去而复返吗?” “为什么?”黎昧懒得理会原因,这样的祸害留在身边只会成祸患,倒不如直接清理掉来的直接。 她运气凝神,眼看一掌要搭在山鬼后背上时,对方说话了。 “因为我思慕你们家教主,想走又舍不得,最后只能回来了。” “……”真气倒行,呛的黎昧脚下一软。 什么?思慕? 山鬼转过身,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和羞怯,冲黎昧眨了眨眼,“我本是想一走了之的,但想想你家教主,一时下不了狠心,我就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黎昧嗓音有些哑,表情像是抹了锅底灰一样。 “你没听清楚?”山鬼冲黎昧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说我倾慕你家教主,愿比翼双飞埋地连理。” 黎昧身躯猛地一僵,立即后退几步。 “你放肆!” “这有什么好放肆的?”山鬼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这样,我且问你,你家教主可有心仪之人?” “没有。” “可有门当户对之人?” “没有。” “可有滴水之恩当以身相许之人?” “没有。” 山鬼眯了眯眼睛一笑,“这不就得了?为何说我放肆?” 黎昧差点就被山鬼牵着鼻子走,立即啐了她一口,“主上玉洁冰清,岂能是你这等腌臜人可染指的?” “怎么?你就没有想染指他的心?”山鬼阴阳怪气的脱口一句。 “放肆!岂敢对主上大放厥词!”黎昧真的是动怒了,脸色都红彤彤的,“我对主上只有知遇之恩救命之荣,岂会动那等下作的念头。” 山鬼伸出一根手指在黎昧眼前摇了摇,“非也非也,姑娘此言差矣。” 第十四章、这次是什么 黎昧皱着眉,没说话。 山鬼眼珠转了转,抬手在被刺破的脖颈上抹了一把。 “情爱之所岂能都如你说的那般腌臜,若是贪图肉欲横流,自然是不堪入目之言。我啊,是完完全全欣赏你家教主那样玉洁冰清的样子,是言欣赏,何来腌臜之说?” 说完她还冲黎昧自以为动人的眨了眨眼睛,学着以前看过的故事中女子那样的掩唇轻笑。 “鬼话连篇!”黎昧很明显不吃这套,她反手一巴掌按在山鬼肩膀上,怒目而视,“主上清心寡欲,断然不会被你这样的好丫头吸引。” “怎么,你意思你家教主大人会被你吸引咯?”山鬼双手环胸,冲黎昧挑了几下眉。 “休得花言巧语!”黎昧皱紧眉头,撤回自己的手,嫌恶似的拍了几下,“我劝你最好收收那副腌臜心思,如果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山鬼逗黎昧来了兴趣,冲她继续眨眼,“自然是被教主大人的风韵给迷死,否则还能怎么死?” “你简直不知所云!”被山鬼气的身子直哆嗦,黎昧索性就不插言,扭身就往床榻那边走,翻身躺过去背对着她不说话了。 还来点小脾气? 山鬼好笑的瞅了瞅她,也没再惹怒黎昧,转去了另外一张床榻,闭眼假寐。 耀月神教有太多让她好奇的东西,比如那个高深莫测的教主云峥,比如他们费尽心机寻找的麒麟牌跟佛火莲,这两者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需要跟着回去查看查看,或许会有个意外收获的说不定。 另外一边,离魂在潮涯阁后山的茅草屋里修养了几天,伤也差不多好的七七八八。 到底是医仙,离魂对自己用药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 “咚咚咚。” “进来。” 门外探出一只脑袋,对方冲她咧开嘴一笑,“离魂姐姐。” “能不这么叫我吗?”离魂嘴角控制不住的抽动几下。 来送饭的一直都是耀白,这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养成的习惯,看到离魂就喊姐姐,虽然喊的也没错。但配上耀白的表情,总觉得他叫的阴阳怪气。 耀白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股脑的走到离魂身边,讨好的一笑,“姐姐这称呼还是得叫的,毕竟是耀白的长辈。” “以前我为何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离魂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食盒上,禁不住皱皱眉,“又是那什么莲子清肺,什么杏仁去火?” 被离魂的形容词给逗的忍俊不禁,耀白从进门开始笑容就没减过。 “我们平时不沾染荤腥不吃油腻,所以送来的食物稍微清淡了点。” “清淡?都能清淡出个鸟了。”离魂手朝着食盒一抓,就将食盒给捏在了手里,“今天又是给我带的什么?” 耀白贼兮兮的带了个笑容,“保证离魂姐姐你喜欢!” 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是只肥美的烧鸡,光是看着那个色泽就叫人垂涎欲滴,打开盖子的一瞬间,属于炙烤的鸡肉味儿连绵不绝,让离魂这个吃了好几天素斋的人立即就来了食欲。 “哪儿来的?”她眼底星星点点的喜悦在跳跃。 第十五章、帮我一帮 “偷偷溜出去买的。”耀白眯了眯眼睛,笑眯眯的看着离魂撕下个鸡腿大嚼特嚼。 “算你小子有心,知道我吃不惯你们潮涯阁的东西。”离魂满意的笑了笑,继续对付手里的烧鸡。 “对了,上次来的那位姑娘是……”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当然是不是没安好心暂且不提,总之耀白这殷勤的态度肯定有问题。 离魂咽下嘴里的肉,抬眼轻飘飘的看了耀白一眼,“你说山葵?” “对对对,就是那位姑娘。”耀白赶紧的点了点头。 其实本来他也没想到会再遇到山葵,可是偏偏在前天送饭时,误打误撞的又跟那位姑娘撞到了一起。 一身漆黑的衣裳,面容严肃,手上的匕首毫不迟疑的朝耀白脖颈划过去,若不是他轻功足够好,小命早就玩完了。 但接触的一瞬间,耀白认出来山葵的那双眼。他记得房间里假扮阿嵬姑娘的那人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的,一模一样的寒如冰雪,一模一样的冷酷无情。 “你……” “去死。”山葵以为耀白是胡乱闯进来的,再加上她天生对脸的记忆力就比较慢,根本没记住过耀白的长相,只下意识的将他当做闯进来的小毛贼了。 耀白看出山葵眼底的杀气。赶紧左摇右摆的来回闪躲,匕首猎猎成风,在他耳边飘来荡去。 “住手!”最后离魂的一句话,才让山葵停下脚步。 “主子。” “这是潮涯阁的耀白,不得无礼。” “是。”刚才还杀气浓烈的姑娘,瞬间就变得听话无比了。她看了看离魂,离魂对着她点点头,山葵立刻就轻功一跃走了。 记忆回来,耀白继续嬉皮笑脸的冲离魂打听消息。 “那位山葵姑娘是离魂姐姐的影卫?” “嗯,我最得力的影卫。”离魂半仰起头,提起山葵就是她的骄傲,这么多年心血培养山葵一个顶尖也值得了。 耀白眼珠子转动几圈,继续往离魂身边靠,“那位姑娘什么时候还过来?” “嗯?怎么?对我们山葵动了心思?”离魂忍着笑意促狭,“你们潮涯阁人不是清心寡欲的吗?还会惦记人间颜色?” 耀白对这个倒是一点也没有掩饰,他抓了几下头发,笑吟吟的冲离魂作揖,“清心寡欲是我师兄的事儿,我可不需要守这个戒规,日后耀白还是得娶媳妇开枝散叶的!” “那你觉得你这个样子能打动山葵?”真不是离魂怀疑他,实在是耀白给人感觉太过于吊儿郎当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倒是跟山鬼很像。只是山鬼那是狂妄中藏着真本事,耀白估计也就是死鸭子嘴硬。 耀白闻言有些着急,“不试试怎么能知道?” “这么有自信?” “不然呢?” “得,既然我吃了你一只烧鸡,就当我卖你个人情。”离魂向来是有什么做什么,答应人家什么要求必然会实现。 这不,她从袖子里掏出一节骨笛,对着尖的部分用力的吹了吹,一道刺耳的声音从骨笛中传出,直直飘向了很远。 “这是……”耀白皱了皱眉,盯着骨笛实现不明。 第十六章、那就送给你 “骨笛,我们专门通风报信用的。”离魂把骨笛收起来,漫不经心的继续吃着手心里的烧鸡肉,眼神都没往窗口瞄一下。 反倒是耀白,急匆匆的走到窗口,刚要探头,一抹黑影极快的在他身边擦身而过,恭恭敬敬的立在离魂面前。 “主子。” 耀白有点愣,人这么快就来了? “喏,我就说一定会来。”离魂吞下最后一块肉,食指放在口中转了转,才懒洋洋的对山葵开口,“不是你找你,是他。” 山葵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转过身看向耀白,这时候她不擅长记住人脸的毛病又犯了。 “公子有事吩咐山葵?” “离魂姐姐,她这是又……”耀白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紧张的搓搓手求助离魂。 “嗯,算是。”离魂点头回应一句,“她身子不算好。给她调理过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康复,我就给她下了一剂猛药,这丫头记忆力就不怎么样了,尤其是不记人脸。” 还好多次把阁主的脸给忘了,闹得哭笑不得的。 “原来是这样啊……”耀白眼珠子转了转,过去冲山葵规规矩矩的行礼,“在下耀白,潮涯阁人士。” 山葵看了看他,没反应。 “主子,若是没什么事,山葵先行告退。” 离魂有点惊讶的在两人脸上来回的转圈圈,直觉告诉她这俩人肯定有猫腻,但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成,那你就去吧。” 山葵还是神态恭敬的给离魂行了礼,看了一旁耀白一眼,飞身从窗子走了。 “离魂姐姐,你怎么让她走了?”这下耀白可不乐意了,皱眉的看看窗外。 “你自己什么都没说,山葵是我影卫,哪能一直明摆着出现在光天化日下?” 耀白闻言想了想,小声的问了一句,“姐姐可是想再吃一只烧鸡?” “小子脑袋倒是转的很快啊!”离魂咧开嘴一笑,立即挥挥手,“以后每顿都给我弄来这些美食佳肴,我不妨把骨笛送给你就是。” “真的?”耀白惊喜的瞪圆眸子,生怕离魂会反悔一样,“若是可以就这么定了,我定然每天都能让姐姐吃上美食佳肴!” “成,那就看我们的耀白公子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话分两头,山鬼三人在客栈休息一整晚后,总算是进了耀月神教的大殿。 山鬼真的是第一次来耀月神教,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殿内雕塑的都是内功心法图谱,而那图谱看上去很是霸道,她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脉有些混乱,赶紧转过头不看,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黎昧没好气的上前推了一把山鬼,“真不知道主上为什么要将你带回来!” 山鬼一天不戏弄黎昧就全身不舒服。 “黎昧大姑娘,你说因为什么?没准是因为你家教主大人也看上我了!” “胡言乱语!当心我撕烂你的嘴!”黎昧恼火的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吩咐婢女几句话就气鼓鼓的走了。 落了个自讨没趣,山鬼一个人在大殿里来回的晃悠。 忽然看到坐在边角的一个少年,她来了兴致,立即快步的走了过去。 第十七章、还有我住的地方? 山鬼记得这个少年,最开始好像是跟着黎昧遇见过,上次在冥镇的驿站里,似乎就是他。 月无心察觉到身边来人,身躯稍微一顿,但直到对方没恶意,也就没动。 “感觉还算灵敏。”山鬼绕到他另外一侧坐着,转头瞧瞧,才看到这少年的真实容貌。 好几次的相遇,少年都是带着黑面罩的,只能看清楚一双眼睛,这回正大光明的看,才发觉这少年是阴阳双瞳,两只眼睛的颜色深浅各异,一只深棕色一只浅棕色,若是不仔细瞧还真就察觉不到。 月无心转头看了一眼山鬼,唇瓣抿了抿,斯斯文文的冲她点头,“姑娘。” “你不好奇我是谁?”对这少年印象还算不错,山鬼手指蜷住一缕头发,在手心不住的把玩。 “姑娘跟教主一同返回,自然是耀月神教的座上宾。”月无心说话沉稳有力,一点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柔弱斯文,瞧瞧这少年的年纪,大概在十四五岁左右。 “小孩子作甚这般少年老成?说起话来像私塾里的先生。” 山鬼自己也忘了,她现在这副身子也比月无心大不了几岁。 月无心看看山鬼,还是客气疏离的举止,“教内并无孩童,只有辅佐教主一统天下的兄弟。” 好……一个一统天下。 山鬼嘴角忍不住跟着抽动几下,她怎么都没看出来云峥是个对天下有野心的教主。 黎昧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见山鬼与月无心坐在那边,眉头皱了皱。 “无心!” “姑姑。”听到黎昧声音,月无心立即站起身,恭敬有礼的低下头。 黎昧瞥了山鬼一眼,话是对着月无心说的,“我叫你练的那套鞭法都会了?” “还有一招二式未曾参详透彻。”月无心答。 “还不赶快去练?有工夫在这里嬉笑打闹?” 月无心抿了抿唇瓣,“是。” 他走了之后,黎昧脚步轻快的到了山鬼跟前,冷漠的哼了一声。 “那不过是个孩子,你怎的这么苛刻?”还嬉笑打闹,山鬼瞧着月无心举止得体,半分那个年纪孩子的天真伶俐全无,完全是一副大人模样。 黎昧闻言,眼睛在山鬼身上来来回回扫动片刻,从鼻腔里喷出个冷音。 “你自己又比他大的了哪儿去?还叫他孩子?” “我自然是……”山鬼一笑,忽然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掌。 啊,是了,她重生的这个身体确实比月无心大不了几岁。 于是山鬼转了个弯又揶揄一声,“男子都是心仪年芳较小的,所以教主大人倾慕我也不是没可能。” “又胡言乱语。”或许是习惯山鬼时不时跳出来的话,黎昧没再凶巴巴的,她用胳膊肘撞了几下山鬼,“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嗯?我还有住的地方?”山鬼笑嘻嘻的眨眨眼,“还以为你们要把我送到牢狱里关起来呢!” “如果姑娘要是想的话,也可以。”黎昧冲她弯了弯唇角。 “黎昧大姑娘,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又认识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好奇我名字的吗?”山鬼追上黎昧的步子,笑吟吟的问了一句。 第十八章、他没准是这么打算 黎昧头都没转一下,瞥了她一眼,“你在我眼里跟死人没区别,我记死人的名字作甚?给他超度吗?” 山鬼破天荒的被黎昧噎了一句,张开嘴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闭了嘴跟着她快步往前走。 耀月神教鲜少有树木,沿途都是用红木雕制而成的装饰物,周围点缀上夜明珠,或用流苏坠着,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几颗大树,与潮崖阁的环境完全不同,整个地方显得阴暗晦涩。 “还是潮崖阁风光景致好。”山鬼跟着黎昧走到个被流苏覆盖的厢房跟前,努了努嘴。 “为何?” “潮崖阁遍地树木讲求天地人和,讲求个顺应天意维护万物,你这耀月神教繁华丰美是不假,但把围在屋子跟前的树木砍刀换上珍奇古玩,俗,简直是俗不可耐!” 黎昧听她这样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潮崖阁遍布林木乃是为了他们阵法,我教不需要那等弯弯绕绕,直接投个毒即可。” “投毒?”提到这个,山鬼就憋不住的想跟她论两句,“要是我说论下毒的功夫,哪个门派都比不上柴山灵修。” 黎昧闻言,脸色变了变。 “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多了,黎昧大姑娘问的是哪一件?”山鬼冲黎昧歪了歪脑袋,嘴角上扬了几分。 “柴山灵修,你为何知道?” “好歹人家也是江湖大门派,不能因为这几年人家归隐山林就给人家忘了吧?”山鬼眨眨眼,手指在下巴上逡巡两下,“那个叫山鬼的姑娘,不就是柴山灵修的?” 黎昧仔细打量了她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你倒是知道的很多。” “人在江湖,自然知道的要多些。”山鬼扯着唇瓣笑笑,直接过去推开面前的门,走了进去。 耀月神教果然是气派,不仅室外修饰的极尽华丽,就连室内的摆设都繁杂富贵,大到床榻小到茶杯,果然是财大气粗,样样都做到了极致。 “你就暂且在这里休息,等主上伤痊愈自然会接见你。”黎昧负手走进来,眼神在屋子里扫视片刻,“有哪里不满意大可以跟我说。” 山鬼到桌子跟前坐下,也随着打量一圈室内,最后扁了扁嘴。 “有个地方不算太满意。” “讲。” “自己住太冷清了。”山鬼用手指在桌面上摩挲几下,随后仰着脑袋冲黎昧继续道:“不如让我去你们教主的卧房?他肯定会同意!” “你简直放肆!”黎昧咬牙切齿,手都握在鞭子上差点就对着山鬼的脸挥过去了。 “你问问你叫教主也成,没准他正怎么打算,就碍于面子死不承认呢!”山鬼不怕死的继续开口,身子早就做出要躲闪的准备了,生怕这疯女人挥鞭子。 黎昧被山鬼顶撞的浑身直发抖,这丫头太过于放肆,要不教训一下还得了? “早就听说教主带回来个能言善辩的丫头,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门口一道声音吸引了两人注意力,只见从门外进来个藏青色长袍的道人,手执拂尘,周身都带着仙风道骨的味道。 第十九章、叙清道长 “叙清道长。”黎昧见到那人火气立即将了下去,甚至还冲对方低了低头。 山鬼半眯着眼看着走进来的男子,这人的面容她以前从未见过,之前老教主还健在时,似乎也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连黎昧都点头行礼的人,应该在耀月神教地位不可小觑。 这叙清道长用仙风道骨四个字形容最贴切,瞧着年纪轻轻,但周身的气息很稳,步履坚毅,踏出的步子都带了一股清流的风。长相也是那种俊美风雅型,不过分夸张也不低调内敛,第一眼瞧上去就像个救人济世的。 “我听说来了位客人,心好奇便来瞧瞧。”叙清看看黎昧,也还了个礼。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小丫头而已。”黎昧捂着唇瓣娇声笑了笑,声音简直是酥到了骨子里,“主上随便在潮崖阁捡回来的,上不得什么台面。” 山鬼闻言,立即探着脑袋挤出来一句,“我怎么不是座上宾?我可是你们未来的教主夫人!” “住口!”黎昧没忍住伸手一巴掌盖在山鬼脑袋上。 山鬼也没料到黎昧会来这一手,一时间没防备,被打的脑袋嗡嗡叫。 叙清牵着唇瓣笑笑,视线在山鬼面上定格许久,吐出一句,“这也未尝不可能。” “道长,怎么连你也疯言疯语的?”黎昧可不敢对叙清动手,只得好脾气的娇嗔。 “教主做事自然有教主的用意,或许对这位姑娘是起了倾慕之心,也不奇怪。”叙清舒展眉眼一笑,对山鬼友好性的点点头。 这道长到底是什么人?十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多出来这么多人物? 山鬼没心思听两人互相寒暄,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喝茶,时不时凑上两句转移话题的。 不多时,叙清视线又投向了山鬼。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道长问问黎昧大姑娘就知道了。”山鬼抬头眯眼睛一笑,把山芋往黎昧身上丢。 “我……”黎昧刚要回答,忽然发现她自己也不知道山鬼叫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回应:“你没讲过,我不知你姓甚名谁。” “原来耀月神教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连客人的姓名都不知晓。”山鬼翘着二郎腿,很满意的看着黎昧隐忍不能爆发的表情。 黎昧忍了又忍,最后冲山鬼挤出来个笑容。 “道长,小女子叫阿嵬。”山鬼直接忽视掉黎昧,站起身规规矩矩的给叙清作揖。 “阿嵬姑娘。”叙清笑笑,“我那院子里有芍药花,这个季节开的刚刚好,不知姑娘可否愿同我一起去观赏?” “道长?”黎昧有些不大理解叙清的意思。 倒是山鬼,立即点头应了下来,“道长相约,小女子岂有拒绝之礼?” “那就请。”叙清不像是个啰嗦的人,直接甩袖朝门口一指,指引着山鬼出去。 “道长。”黎昧急了,不顾尊卑的扯住叙清的袖子,“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外人,若是触碰了咱们教内的什么东西,那……” 叙清回过头,叮嘱黎昧抓着自己的手,表情有些不耐烦,但只是转瞬即逝。 “无妨,说不定日后就是自己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他冲黎昧笑了笑,轻而易举的甩开了对方的手。 第二十章、柴山灵修阁主沉鸢 “可是……”黎昧没注意到叙清的表情,她还想上前说什么,对方已经带着山鬼离开了。 耀月神教路弯弯曲曲不好找,出了门没走几步山鬼就在原地定住了。 “姑娘为何不走了?” 山鬼回头看了叙清一眼,嘴角带着笑容。 “我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带路的道理?道长您觉得呢?” 叙清半分恼怒之色没有,仿佛对山鬼近乎于挑刺的话浑然不在意,他朝前迈了几步,“那我在前面带路,姑娘跟紧我就好。” “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看芍药是假,道长的用意是真。”山鬼脚步没动,还是杵在原地看着叙清。 叙清闻言,半回过身,“姑娘此话怎讲?” “我与道长今天乃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道长对我表现出来的亲和力,小女子属实不甚理解。”山鬼慢悠悠的朝叙清走了两步,两人只剩下一步之遥时,山鬼停了下来,“对素未谋面过的人尚且能保持友好,可以是道长的情怀济世,但我想……道长脸上的人皮面具做的实在是不够精湛,不如回去好好贴贴再来找我也可以。” “……”叙清下意识的抬手摸上脸,这才察觉到自己被山鬼给诈了。 下一刻,眼前光影一闪,叙清脖颈下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是疯破。 “姑娘这是何意?” “你自己撕,还是我动手帮你撕?”山鬼危险的眯着眼,手上力气半点都没松。 叙清看看她,山鬼目光澄澈,两人对视半晌,叙清才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你若是要看,那便看。”说完,面前的叙清抬手在发际线边缘摸了摸,果然摸到个褶皱。 “你这假面贴的不严谨,下次若是要贴不妨……”话还没说完,山鬼看到揭开面具的人脸后,惊的要说什么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阁、阁主。”嗓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山鬼瞪圆了眼睛,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眼前站着的哪是什么道长,唇红齿白上挑凤眼,不是她柴山灵修的阁主还能是谁! “你还认得我?”收了之前装的那副温文儒雅,沉鸢凤眼里折射出隐裂的威仪,跟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全然不同。 山鬼吓得赶紧收回手里疯破。 若是问这世上有谁能降服得住山鬼这个妖女,晴时算一个,最要命的就是眼前的柴山灵修阁主——沉鸢。 “阁主为何会在耀月神教?”山鬼眼珠子乱转,在脑子里编排一系列的话都卡在脑袋里,到嘴边只能变成是无关痛痒,什么都强调不出来。 “你还好意思问?”沉鸢脖子上被疯破划出一道血痕,看的山鬼都心惊肉跳的。 “我……” “叫离魂送了个舍利子回来,就算是低头认错了?”沉鸢显然是气的不轻,手上装模作样的拂尘都给丢到了地上。 她家阁主是个火爆性子,别看一把年纪了,当然,山鬼不会说出他一把年纪这样的蠢话,除非她是活腻了。 不过,等等…… “我没说我跟你低头认错啊。”山鬼眨眨眼,表情一度陷入呆滞状态。 “什么?你送舍利子回来,不是认错的?”沉鸢脸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暴雨了。 山鬼在喉咙里的声音咕哝几声,没再提出异议,直接把话题给转移了。“那阁主来耀月神教是……为了……” “自然是为了救你。”沉鸢甩了下衣袖,“离魂飞鸽传书说你被云峥带走,我便下山来寻你。” 第二十一章、万事小心 山鬼表情一阵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阁、阁主下山是为了救我?” “不然你以为我闲的慌?”沉鸢很不满意山鬼这个反应,眉头皱了皱,“既然带你脱困,就跟我回柴山灵修,莫要再像以前那样惹是生非了。” 山鬼抿了抿嘴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沉鸢朝前几步,发现山鬼根本定格在原地没动,“又想做什么?” “阁主,我暂时不想回去。”山鬼小心翼翼的看看他,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才小声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沉鸢单挑了下眉头,“何意?” “那些武林正道十年前对我没少下黑手,如今我重活一次岂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山鬼冲沉鸢咧开嘴一笑,“山鬼若是死了,自然没人找他们算账,但如今我活过来,这笔账是不是得好好算算?” 沉鸢看了看她,表情虚幻看不真切。 “十年前的一切,早就在你身入黄土之时就结束了。”盯着山鬼看了半天,发现她神情认真,看上去并不是一时气话,沉鸢忍不住的轻声叹了口气。 到底山鬼还是咽不下十年前的那口气。 “轻而易举的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他们莫不是还想就这样算了?”山鬼冲沉鸢挤出个笑容,“所以……阁主,我想继续留在耀月神教。” 沉鸢眉头始终都是皱着的,“为何要留在此处?” “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事。”山鬼见沉鸢脸色无异常,胆子也就跟着大了不少,“我不在的十年里,多出好多我不知道的人,这难道不是有趣的事?” “云峥非池中物,你莫要惹上他。” “没人要惹那性子古怪的教主。”山鬼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串宝珠递给沉鸢,“这是昆山碎玉珠,避毒有奇效,阁主平日里研制毒虫带着这个,确保百毒不侵。” 沉鸢睨了那珠子一眼,没收。 “嗯?” “少那那些东西贿赂我。” “这怎么能是贿赂?分明是孝敬!”山鬼始终都是笑着的,赶紧把珠子塞进沉鸢怀里,“好不容易得到手的,阁主可得好好带着才是。” 沉鸢瞧瞧她,又把珠子塞回去,“我不需要这身外物,你既决定要做的事,那我便不拦你。但切记,重生之法只有这一次,下一次我如何都是回天乏术。” 山鬼跟沉鸢的眸子对视在一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我知道的。” “既然如此,你一切万事小心,需要什么随时联系离魂。”拗不过山鬼的性子,沉鸢只好作罢。 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法看透这孩子的心性。 “是,山鬼明白。” “去吧。”沉鸢深吸一口气,他这次出来的时间有些长,山上还有不少大事等着他做决定。 山鬼点了点头,转身刚要走,又被沉鸢叫住了。 “阿卿。” 山鬼脚步顿住,回头看看沉鸢。 “万事小心。” 山鬼闻言,眸子闪了闪,“好,舅舅。” 回到房间没一会儿,门就猛地被打开。 黎昧和身后那个正派叙清道长一同跨进门槛,看到屋内翘着二郎腿吃葡萄的山鬼时,两人都愣住了。 第二十二章、我肯定不会轻举妄动 “黎昧大姑娘?道长?你们又碰到一起了?”山鬼看到他们还有点惊讶,又抓了一颗塞进嘴里咀嚼几下。 “你回来了?”黎昧盯着山鬼不住的细看,似乎在找什么。 山鬼眨眨眼,“是啊,不是我回来是谁回来?” “你……”黎昧看看身边的叙清,表情有些微妙。 知道黎昧跟叙清来的意思,山鬼拍了拍手掌心,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长不是说临时有东西要取叫我回来等着的吗?东西取完了?可以去赏花了?” 黎昧盯着山鬼的脸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儿,确认是她本人后,才转头看向叙清。 真叙清哪里认识山鬼,斯斯文文的一张脸,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 “取……取完了。” “不过我瞧着外面天色晚了,不如还是改日再去赏花?”山鬼指了指外面的天空,冲他们眯了眯眼睛。 叙清当然觉得这提议好,本来他就不认识山鬼是谁。 “那、那自然是好,既、既然姑娘累了那便休息,我、我们改日去赏花也是好的。” 原来这个叙清道长是个结巴,浪费了那一把好嗓子。 “好,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山鬼微微一笑,见黎昧还在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几下,“黎昧大姑娘,别看了,这是真脸,不是人皮面具。” 被山鬼戳穿,黎昧尴尬的转移开视线,“道长,既然如此,那就改日再说。” “好,那我先回去。”叙清面对黎昧时还是那股子藏不住的清高劲儿,冲对方点了点头,这才一甩拂尘出去了。 屋内只剩她们两个面面相觑。 黎昧抿了抿嘴巴,走上前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冒充道长的人是一伙的。” “这话是何意?”山鬼眨巴眨巴双眼,唇角含着笑,“冒充道长?你说刚才的那位道长是别人冒充的?为何不抓他?” “阿嵬,别耍花腔,你费尽心思潜入我耀月神教到底想做什么?” “费尽心思潜入?”这话逗得山鬼禁不住的笑了好几声,“黎昧大姑娘,难道不是你家教主大人将我抓来的吗?怎么就变成我费尽心思潜入了?” 黎昧紧盯着山鬼,现在她可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这丫头身上藏了什么毒针毒药,若是再在她手上栽一次,黎昧耀月神教圣姑的名头就可以拿下来了。 “你这么警惕我作甚?”山鬼注意到黎昧一直在疏远自己,就探着脑袋笑眯眯的凑上脸颊,“放心,我身上没带那么多毒针毒药,碰不到你的。” “荒谬!”被看穿心思,黎昧脸有些挂不住,她视线往门口转了一圈,好半天才冷声声音重新开口,“我不管你因为什么留下来,若你有半分对主上不敬,我第一个抽碎你的头!” 山鬼闻言,立即瞳孔骤缩,吓得双手都搭在脑袋上了。 “是是是,圣姑大人,我铁定不会轻举妄动。”待看到黎昧舒缓的脸色后,她才又后补充上一句,“除非是教主大人自己对我有意,那样才算数。” “……” 自那之后,山鬼就彻底的在耀月神教住了下来。 一连五天,都没看到过云峥的影子。 她换了一身耀月神教教中的衣裳,对镜子瞧瞧,还真像那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说什么是什么 “阿嵬姑娘。”门口进来个藏青色长袍的婢女,是黎昧专门调过来服侍山鬼的。 说来也怪,耀月神教的婢女大都穿着比较宽大的衣裳,本来人都娇娇小小的,再配上这么一件长衣服,若是眼神不好的,可能都会以为是件衣服在来回的飘。 山鬼正抓着瓜子百无聊赖的吃,看见秋霜半挑了挑眉,“嗯?” 秋霜对山鬼还算是恭敬,她冲山鬼福了福身子,“请姑娘跟我来一趟,教主召见。” “你家教主大人要见我了?”一听这话,山鬼立即丢了一手的瓜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蹦跶到秋霜跟前,“走走走,快走,别让教主大人等急了。你瞧瞧我这仪表可是还好?” 秋霜早就听身边人说起过这位阿嵬姑娘,据说是对教主藏有心思的主儿,圣姑千叮咛万嘱咐的跟她说过要多长几个心眼,决计不能被这女子牵着鼻子走。 “还好。”她果真转头看看山鬼,给了个评价。 “那就成。”山鬼眯了眯眼,率先迈出门去。 在耀月神教住了好几日,她早就把教内的路摸的清清楚楚,所以不需要秋霜带路,自己就能精准的找到云峥卧房。 “阿嵬姑娘,教主在里面小憩,请姑娘稍等,我进去通报。” “不用,我自己进去就好。”山鬼笑眯眯的在秋霜肩膀上拍了拍,秋霜就定在原地不动了。“你在门口候着,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我跟教主大人的好事,知道吗?” 说完,山鬼就勾着唇瓣,笑吟吟的用手指在秋霜额头上轻轻的点了几下,推门就进去了。 秋霜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那逐渐关上的门,身子愣是一动都都不了。 这女人给她点了穴! 山鬼推门进去,屋内弥漫一片淡红色的烟雾,看不清屋内陈设。 “教主大人?”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山鬼黑眸转了转,脚步轻轻的往前走,映入眼帘的是一串银白色的珠幕,里面不断的有蒸汽往外飘。 瞧着这情况,这位教主大人似乎是在沐浴? 真新鲜!她怎么每次很凑巧出现时总能碰到有人沐浴?十年前是晴时,现在是云峥,还真是怪有趣的。 不过十年后的山鬼可没什么兴致去偷窥人家沐浴,就转身找了个椅子坐着,瞧见桌子上放着的糕点,抓起一块就往嘴巴里塞。 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那个在浴桶里沐浴的教主大人才披着白袍出来。 看到山鬼在椅子上坐着,也没表现出太惊讶,越过她往床榻那边过去。 “教主大人沐浴完了?”山鬼抹了抹嘴巴上的糕点渣子,回头对着云峥露出一口白牙。 云峥睨了她一眼,“嗯。有事?” “自然是无事,难道不是教主大人你召见我过来吗?”山鬼站起身,主动往云峥跟前靠了靠,笑吟吟的想把脑袋往对方肩膀上靠,被云峥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 云峥看都没看山鬼一眼,“给外人看的虚假就不用多做了。” 被云峥点破,山鬼嘴角还是翘着的,不过行为却不那么放肆了,她转了个身,潇洒的回到椅子跟前坐下,双腿交叠在一起,腾出一只手搭在桌子上。 “好吧,教主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二十四章、退出柴山灵修 云峥头发还在滴答水,等到雾气散开之后,他脸色才稍微红润一点,瞧着没那么苍白。 “教主大人的伤好了?” “嗯。”云峥惜字如金,坐在椅子跟前,半闭着眼睛。 “教主大人这应该不是受伤,应该是旧疾,是吧?”山鬼瞥了一眼云峥,余光注视到云峥松散的里衣上,那露出的皮肤上好像有什么疤痕弥漫在上面,看上去形状狰狞的像是趴了一只蜈蚣。 云峥这时候睁开眼,注意到山鬼盯着自己胸膛看,默不作声的拢了拢衣裳。 “嗯,旧疾,无妨。” “我就说不可能那么严重的伤,这么几天一点痊愈的痕迹都没有。”山鬼冲云峥努了努嘴,兴致缺缺用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随后又冲对方扬起个笑脸,“所以,教主大人叫我来所谓何事?” 云峥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单刀直入,“你家阁主可好?” 一听这话,山鬼表情倏地就变了。 “教主在说什么?”心底升起不安,表面上山鬼还是故作轻松的歪着脑袋看云峥。 “扮作叙清的那个人难道不是柴山灵修阁主沉鸢?”云峥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盯着山鬼的脸不肯放过她丝毫的变化。 山鬼偏巧就是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双眼若新月的回看云峥,“我不知道教主大人在说什么,什么沉鸢什么柴山灵修?” “我知道你的底细。”云峥转移开视线,口气轻轻地,“上次被我打伤的女子,是来救你的,没错吧?” 云峥说的应当是离魂。 山鬼眼睛转了转,忽然咧开嘴笑了,索性也不再跟他玩那些假仁假义的。 “既然教主大人知道,为何不直接戳穿我?反而还将我留在教内这么多日?” “所以,那个人是沉鸢。”云峥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执拗的重复这句话。 “你说是就是吧。”他好像没什么敌意,完全就是像山鬼求证一件事实。山鬼砸吧砸吧嘴唇,嘴角勾勒起笑容,“教主这么在意我家阁主,所谓何事?” “你何时加入的柴山灵修?”云峥追问。 “你不是知道我的底细吗?怎么连这点事都不知道?”山鬼打了个太极,没直接挑明。 不知道云峥知道什么程度,山鬼不敢轻易全盘托出。这男人性子反复无常,她还是得小心着点。 不过看云峥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她借尸还魂的事。 云峥果然皱了皱眉,“不知。” “也没什么,就是在红尘活不下去一个机缘巧合拜入柴山灵修,就这么简单,教主若是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我家阁主,我相信阁主应该会很高兴见到你。”山鬼咯咯咯笑了几声,“知道我是柴山灵修的弟子,教主可是要杀了我?” 云峥盯着山鬼看,唇瓣动了动,半天才从嘴里吐出来一句,“退出。” “那有什么……嗯?教主大人你说什么?”山鬼没听清云峥的话,表情有些呆滞。 “退出来。”云峥不厌其烦的重复一句。 “退出啦?退出什么?”山鬼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退出柴山灵修。”云峥面容严肃,把接下来的话说完,“加入我耀月神教。” 第二十五章、你跟我是要在一起的 山鬼表情一呆,半天没反应过来云峥说的话。 两人这么对视了好一阵,她嘴角控制不住的抖了几下,才天真似的眨眨眼,随后压低了嗓音的询问一句,“教主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你加入耀月神教。”云峥认真的盯着山鬼,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次。 山鬼表情还是有些呆滞,呐呐的:“我,我,我为什么要加入耀月神教?” 云峥还是那副认认真真的表情,没一会儿就给了山鬼答案,“因为好。” “……”周围空气都凝固了。 因为好…… 这算是什么答案? 山鬼嘴角忍不住抽动抽动,好半天才冲他挤出个笑容,“我觉得柴山灵修一族也不错,所以还是算了。” 下一秒,云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字句坚定,“加入耀月神教。” “不是,教主大人,我为什么一定要加入耀月神教。” “因为好。”云峥回复还是这句话,只不过表情比刚才更严肃了。 “好……这个,我也不可能随便加入啊。”山鬼扭了扭自己的手腕,眼神飘忽不定,嘴角还是咧着笑容的,“我们阁主人不错的,我不能……” “你想要什么?”云峥打断山鬼的话,目光依旧很坚定,“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加入我们耀月神教。” 这教主是不是疯了?山鬼盯着云峥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为什么一定要她入教? 云峥盯着山鬼,继续说着,“耀月神教是惜才,需要你。所以你想要什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教主大人,你确定不是想从我嘴里打探到柴山灵修的事?”山鬼眨眨眼,瞧着云峥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了。 “我需要柴山灵修什么?”云峥面无表情,说的话比刚才冷。 山鬼瞧瞧他,努努嘴,“黎昧大姑娘都惦记着柴山灵修,你这位教主还能不在意?” “柴山灵修,不足为据。”云峥瞅瞅山鬼,字里行间都是对柴山灵修的看轻跟贬低。 山鬼眸子闪闪,一个巧劲儿的把手腕挣脱出来,她手腕都青紫了一大圈,云峥这人力气用的是真不小。 “是是是,耀月神教法力无边,柴山灵修哪里是神教的对手,是吧?”她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顺着云峥说话,眼睛转了转,就笑嘻嘻的冲云峥眨了眨眼睛,“教主大人,你说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想把我留在耀月神教,说惜才是假,看上我才是真的吧?” 她本来就是逗云峥玩的,所以说话的语气上全然没在意。 谁知,云峥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盯着山鬼略微点头,“正是。” “……”尴尬,尴尬至极。 山鬼张着嘴,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呆滞到全身都僵硬了。 “什、什么?”她没听错吧?云峥刚才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看上你了。”生怕山鬼是没听清楚,云峥又重复了一次,顺带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山鬼,“你跟我,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更尴尬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么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第二十六章、惭愧啊惭愧 或许是云峥的表情太过于认真,山鬼从中完全看不出半点像是开玩笑的痕迹。 两人又这么对视好久,山鬼抿了抿嘴巴,有点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教主大人。” “嗯。”云峥应了她一声。 “你应该是逗趣我的吧?你堂堂耀月神教的教主……如何能看上我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山鬼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简直太荒谬了。 云峥皱了皱眉,视线在山鬼脸上划过来走过去,“不是逗趣。” “不是……”这忽然就迎接了个教主的倾慕,山鬼心脏有点受不住,甚至还觉得呼吸没来由的紧张。“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教主大人这样屈尊降贵……” “你不是无名小卒。”似乎是这话戳到了教主心,云峥终于皱了皱眉反驳了一句话。 “我当然是无名小卒,虽说身在柴山灵修吧,但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弟子。”山鬼也皱皱眉,极尽所能的想把自己给撇出去。 被云峥这样的人看上,肯定不是喜事就对了。 山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这身子生的不算倾国倾城,甚至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瘦弱小巧的活像个木柴,怎么就吸引住云峥这个冰块脸了呢?难道世上还真有相生相克这事? 云峥看看山鬼变得苍白的脸,知道自己的话可能是吓坏了她,便收敛好神色,又恢复成以往那个神态淡然的仙子教主。 “我只是想让你加入耀月神教,其余的以后再议,你先回去吧。”他还穿着滴着水的长衫,紧贴着身躯看上去一览无遗。 不得不承认,云峥的腰线很美,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纤细又绵长。 山鬼瞅瞅云峥的脸,视线又顺着脖颈往下滑落几分,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不是她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毕竟她这具身子里的本魂已经是个差不多快三十岁的人,看到刺激性的事物也会有歪门邪道的念想。 她深呼吸一下,为难的转过了脑袋。 “好,那我就先回去。”说完,山鬼尽量不往云峥那边看,站起身,手脚并用的往门口走。 可能是走得比较急,脚下又不是很稳,她身躯晃动片刻,感觉视线一转,马上就要投入地面怀抱时,一只手精准的揽住山鬼的腰,螺旋着身躯的进了个充满皂角香的怀抱。 等到视线恢复清明时,山鬼发现云峥的脸在不断的放大,甚至连脸颊上的汗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云峥因为去拉山鬼,身上的衣裳本来就松松垮垮,这么一扯,真是结实的全都掉了,露出大半个肩膀。 他皮肤过于白皙,瞧上去如同上好的玉石。 山鬼木讷的看着云峥的脸,眼睛顺势往其他地方来回的看,最后脸有些发烫。 “还好?”云峥清心寡欲的脸实在是叫人起罪恶感。 山鬼连忙伸手推开云峥,背对着他站立好,把胸腔里的那点心浮气躁给抛掉后,才尴尬的点点头。 “多谢教主大人。”她尴尬的开了口,就打算脚底抹油。 云峥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弯腰捡起地上长衫规矩的套好。 “给你三日时间,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加入耀月神教。” 第二十七章、要加入吗 回到厢房,山鬼还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云峥跟她说的话。 直到坐在椅子上后,她才抬手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贼心不死!怎么回事?”说来也奇怪,山鬼她一向自认为是定力极好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对一个人有这么奇怪的念头,可偏偏当时自己的眼睛怎么都舍不得从云峥身上转移开视线,这真是活见了鬼。 总觉得云峥是因为她这具身子的关系才对她态度不一般。 山鬼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淤青,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真是纸糊的身体,轻轻碰一下都会泛青。 她正想的入神,连门外进来人都没察觉到, “阿嵬姑娘。” 山鬼被吓一跳,抬头看看,是那个叫做叙清的道人。 “道长。”暂且把脑子里七七八八的念头扫的一干二净,山鬼冲叙清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椅子,“道长是来找我的?快请坐。” 叙清点点头,寻了个离山鬼相对较远的位置坐下。刚一坐下,手上拂尘就脱手掉在地上。 “不妨事。”叙清摇摇头,他看着山鬼,神态竟然跟云峥如出一辙。 山鬼瞧瞧那人,有点奇怪对方今天怎么不结巴了。 “道长来找我,所谓何事?” 叙清抬手整理几下衣领,对山鬼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和阿嵬姑娘好好说一说入教的准备。” “入教?谁说我要入教了?”山鬼闻言挑了几下眉,瞧着叙清的眼神多了点戒备。 这么流利的回答,哪里能是结巴的人可以说得出来的?如果不是用了人皮面具,那就是扮猪吃虎。 察觉到山鬼的警惕,叙清并未放在心上。 “姑娘跟教主的对话我都知道,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刚才我就在厢房里。” “什么?”叙清在厢房里? “是,我去为教主诊治,恰好姑娘前来打断,我又出去不得,只好在内室等着姑娘跟教主说完再走。”叙清继续笑,这才弯腰把地上的拂尘捡起来,轻轻拍打几下。 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山鬼疯破出鞘,匕首尖抵在叙清的脖颈下,只差毫厘就能轻易了结对方的命。 “姑娘这是何意?” “伪装的倒是好,人皮面具做的很精湛。”山鬼眯了眯眼,“你是何人?” 叙清也学着山鬼的样子眯了眯眼,“我自然是叙清。” “你是叙清?叙清道长可是个结巴,你连话都学不明白,还学人家假冒?”山鬼面露凶光,她不是黎昧,也不屑于问清子丑寅卯再杀,能一刀解决的她向来都会一刀解决,从不会问事情真相,错杀一千也决计不会放过一个。 叙清笑了笑,“凡世间假作真时真亦假,叙清是结巴也好,不是也罢,都是叙清本身的一面,这有何好伪装的?我看姑娘还是收了疯破,规规矩矩的听我讲入教准备吧。” “我可并未答应过云峥入教。” “姑娘现在不答应,日后也肯定会答应。” 山鬼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姑娘以为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叙清开始跟山鬼打哑谜。 “别跟我兜圈子,有什么就直来直去的说,姑娘我不喜欢麻烦。”山鬼耐心本就不好,没什么闲情逸致跟他打太极。 第二十八章、你想知道 叙清动也不动一下,还是那副和善的表情。 “姑娘与耀月神教,此生此世都分不开的。” 山鬼听他这么说,不禁歪着脑袋一笑,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下意识的,她手上力气也跟着松了不少,最后潇洒的拿开疯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既然道长这么说,就肯定有道长的道理。”她还算是心平气和,从刚才被激怒的暴怒中平息过来,山鬼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几下,没一会儿从嘴里弹出一句话来:“就算叙清道长不是被人假扮,人是人,道人可不一定是道人。” 叙清闻言一笑,“愿闻其详。” “哪个清心寡欲的道人不珍爱自己拂尘的?”山鬼掩唇笑了几声,娇媚风光,“方才拂尘掉了,你连看都不看,最后捡起拂尘也只是拍打几下,忽视程度看上去可不像个出家人该有的。更何况,耀月神教什么时候有了一位道长,我真是为所未闻,所谓正道,又如何可以跟魔教厮混在一处?” 叙清没反驳也没辩解,握着拂尘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用指腹捻动。 “我说的可对?” 叙清彻底笑开,“姑娘说的也对也不对,叙清的确是道人,但是个不称职的道人。拂尘对道人来说是命,但对叙清来说,命却不是它。” “那么对道长来说,命是什么呢?”山鬼噗嗤噗嗤笑出声音,等着他后文。 “对叙清来说,命乃是整个耀月神教的荣辱兴衰。”叙清一字一句的回答,视线紧盯着山鬼的脸不放,“我教因姑娘的出现会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所以姑娘这教怕是入定了。” “怎么?道长还观星象?”山鬼严肃了表情,眯了眯眼,总觉得眼前的叙清跟上次进来的那人不大一样,但具体又说不出来。 “观星象有观星师,自然轮不到叙清去观摩。但叙清看到的乃是另外一件事。”他的双眼很有透视力,那种感觉就像是透过如今的人皮看到了人的魂灵之中,没来由的叫山鬼头皮发麻,甚至是无所遁形。 变化虽有,但山鬼好歹也练就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她抬手半撑着下巴掩饰下紧张,似笑非笑的看向叙清。 “哦?那道长看到的另外一件事是什么呢?” “借尸还魂。” 叙清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山鬼变了脸色。 “不知道道长在说些什么。”山鬼笑了笑,并没露出破绽。 “姑娘本身是何人叙清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这具身躯叙清却是认识的,姑娘这次借尸还魂倒是用的很精妙,叙清看了许久才能找出点点破绽。” 早就知道山鬼不会轻易承认,叙清也没急,他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姑娘可知道你这具身体……不,或许是姑娘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山鬼还在笑的脸忽的绷住,看叙清的眼神也不再是那么轻佻戏谑。 这个道人好像真的有些本事。 山鬼抿了抿嘴巴,“我的身世我自己自然是清楚的,何须道长你来说?” “姑娘知道的只是一知半解,或许还是个扭曲的真相,叙清知道的乃是全部,甚至连姑娘的未来都能瞧得清楚,姑娘信与不信?” 若不是叙清的眼神太过于在真挚,真的很让人不怀疑他是江湖上招摇撞骗的神棍。 第二十九章、没命出去 山鬼眯了眯眼,忽然开始对这个神神叨叨的假道士来了兴趣。 “既然道长你这么说,那小女子还真的要洗耳恭听了。”她用手撑着下巴,视线在叙清面上来回的扫视,唇瓣抿成一道线,继续发问,“道长话已经扔出来了,若是不给小女子解惑似乎是说不过去了吧。” 叙清看看山鬼,手指在拂尘上捏了几下。 “我既然来,就是为了将事情始末告诉姑娘。” “行了行了,别跟姑娘我打哑谜,道长直接跟我说说,我是个什么来历,什么身份?”山鬼不知从哪儿抓了一把瓜子,放嘴巴里一个津津有味的吃一边准备听叙清说。 叙清温和的笑笑,看着山鬼的眼神也愈发平和。 “那姑娘这是承认自己乃是借尸还魂所为?” “哎,道长此言差矣,我只是想听听道长都知道我以前的什么故事,怎么就成承认借尸还魂了?”山鬼笑眯眯的用手指在桌子上敲击几下,张口吐出个瓜子皮落在地上。 叙清没说其他,视线往地上的瓜子皮看了一眼,弯了弯唇角,“姑娘想问什么,只管问。” 这人是真奇怪,明明是他自己找过来要跟她说过去,结果到了最后还要她去问? 山鬼兴致还算高,便顺了叙清的心意。 “你说我必须要加入耀月神教,为何?”一把瓜子吃完,她又捏了一块点心,嘴角不住的上扬。 叙清也跟着拿了一块点心,对山鬼含蓄的笑笑,“因为姑娘本就是我们耀月神教的人,若是不入我教,还能入何处?” 山鬼咬着点心的表情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姑娘本就是我耀月神教的教众,入我教乃是常情。”叙清继续笑,将手心里的糕点吞下去。 这话说的山鬼越来越糊涂,什么叫做本来就是耀月神教的教众? “道长,话你还是说清楚一点,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山鬼脸色有些不好看。 “想让我说清楚固然可以,但姑娘一定要跟我坦白,借尸还魂以为何法?是否存在天时地利人和,而成功的概率又有多大?”叙清收了笑容,一改那个和煦的神情,声音听着似乎有些微微的冷。 山鬼闻言愣了愣,旋即笑开,“说来说去,道长就是以为我会那等高深莫测的功夫?借尸还魂?简直是天方夜谭,道长觉得世间什么人会有这种本事,若是有,岂不是可以长生不用死?” 叙清看着山鬼的双眼,“姑娘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即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山鬼手臂环肩,神情略带轻佻的看着叙清,“我是与不是都跟道长无甚关系,相比下道长似乎关心的不是我是否是借尸还魂,而是背后操作的那只手是何人,对不对?” 叙清表情一震,脸色恢复平和几分,“既然姑娘不想知道自己过去的事,那我就不多勉强。若是日后在教主那里出了什么纰漏,姑娘可别怪我才是。” 话音落下,疯破出鞘,毫不怜惜的刮破叙清的脖颈。 山鬼半眯着眼睛,眼底已经涌现出阵阵杀意。 “既然还在犹豫,你就不该来找我,信不信我可以让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第三十章、云念飞 叙清看着山鬼,眼神平和,根本就无惧生命被威胁。他的脖颈已经开始流血,只需要山鬼一个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要了自己的性命。 “姑娘不肯说出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我亦不会告诉姑娘实情。” “为什么?命都不要了?” 叙清笑笑,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叫人看出丝丝柔情。 “若是能找到那个人,就是死又何惧?” 山鬼本来没有想动手杀他的意思,充其量就是吓唬吓唬这个人。毕竟在耀月神教的地盘上杀人,她目前还没有那个胆量,更何况是在身体弱的情况下。 差距到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山鬼放下疯破,抓了一边帕子抹了抹刀刃上的血。 “是什么人,竟然让道长连命都不要了,可是个红颜?”话是这么说,山鬼心底已经有了人选。 叙清没回答,还是那一句话,“姑娘可否是借尸还魂?” 这次,山鬼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是。” 叙清脸上闪过狂喜,看得出来他在强制性的控制自己情绪。 “那么,给姑娘借尸还魂的人……可是个女子?”他又问。 得,这下山鬼能确定这人是离魂以前的那些风流债了。 “道长说话开始开诚布公些,我都跟你坦白了,你又有什么可隐藏的?”山鬼索然无味的打了个哈欠,眼珠子来回的转了几圈,半眯着眼试探的说道:“道长问的可是离魂?” “离魂?”叙清表情有些错愕,“她叫离魂?” 山鬼点点头,“嗯,我背后相助的人是她。” “不对,不是她,不应该是她的。”叙清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山鬼只听见他念叨了好几遍陌生的名字。 等了一会儿,叙清盯着山鬼的脸,“你可知那位离魂还叫过什么名字?可是个姑娘?” “是姑娘不假,但叫过什么我还真不知晓。”山鬼说的是实话,从她在柴山灵修开始,离魂就是离魂了,至于离魂自己原来的名字,除了阁主应该没人知道。 “应该不会错,这种手法分明就是她。” 山鬼好笑的看着叙清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抬手在头发上抓了几下。 “话我都跟你说了,道长是不是也该跟我坦白坦白这教众是怎么回事了?” 叙清回过神,看了山鬼一眼,这才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姑娘如今所承载的这具躯体是教主表妹云念飞的。” “云念飞?云峥的妹妹?” “是,不错。”叙清点了点头,“教主跟云念飞自小就是有婚约在身,只可惜云念飞生了场大病,又被歹人掳走,最后教主查到人流落到了莲城,这才派圣姑黎昧去寻。寻宝是假,找人才是真。” 山鬼眨巴眨巴眼睛,抬起一只胳膊瞅瞅那白嫩的像是豆腐块的皮肤。 合着她现在霸占的这个是云峥表妹的身子?难怪那个人对她总是退让三分的,原来是这个缘故? “既然如此,离魂他们捡到这个云念飞时,她应该已经处于气若游丝,肯定活不长了。”山鬼摸了摸手腕,她手腕上有一朵莲花型胎记,很浅很浅的颜色,若是不仔细看完全瞧不出来。 第三十一章、代价 “云念飞一直都是体弱多病,在外面折腾那么久活不长也不奇怪。”叙清笑了笑,视线落在山鬼手腕上的胎记上,继续道:“教主一直在找表妹,只是时过境迁,姑娘占用了云念飞的身躯借尸还魂,那么姑娘理所应当就要代替云念飞入我教,完成未了的心愿。” 山鬼看胎记看的入神,听到这才猛地回过神。 “啥?云念飞自己没完成的让我完成?难不成要我嫁给云峥我也要嫁?” 叙清郑重其事的点头,“是,也是要嫁的。” “还是算了,我就没有嫁人的打算。”山鬼摆摆手,那云峥的年纪还没她大,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个表哥,这个表哥甚至还能当自己丈夫的?开什么玩笑! “我跟姑娘说这些不是为了强迫姑娘什么,只是觉得姑娘既然占了云念飞的身躯,还是好好为她做些什么比较好。”叙清说完,故意拖了个长音,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姑娘难道还没发现一件事吗?” “什么事?”直觉他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山鬼凛了表情,等着他后文。 “借尸还魂的弊端。” 弊端?还有弊端? 叙清就知道山鬼什么都不知道,是啊,他当初也没把完整的借尸还魂术教给她,她自然没跟山鬼说,所以山鬼不知道也正常。 “借尸还魂者,身体内还藏有本体的情绪意念,哪怕这个人死了,也存在着影响。也就是说姑娘在占用云念飞身躯的过程中,若是出现了什么变数,有可能是因为云念飞死前还残留的执念。” 山鬼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有些呆滞。 “这都什么歪理邪说,我不信。” “难道姑娘现在看教主,心底就没有一丝波澜?” 一句话,正中今日山鬼在云峥房间里失态的举动。 她表情有些发愣,足足愣了好半天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这么说,如果有了不受控制的反应,就是那个执念?” “是。” “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总莫名对着云峥流口水,山鬼可做不到! “别无他法,我了解到的是这样。”叙清摇了摇头,“所以我才劝姑娘加入耀月神教,按着云念飞的心意来。” “我若是不呢?”山鬼挑挑眉,漆黑的瞳孔里闪闪烁烁,藏着点点波澜。 “代价我并不知道,因为借尸还魂原本就是逆天而行,会受到什么诅咒尚不可知……” “哈哈哈哈……”不等叙清说完,山鬼就憋不住的哈哈大笑了几声,“逆天而行?我上辈子早就行过一次了,也死过一次,这次在逆天而行之前,我肯定要做几件大事再死,不也是一大快事?” 叙清看着山鬼,半天没再说话。 “道长既然知道我不是云念飞,依照道长这么忠心护主的程度,会不会跑到云峥面前告发我?”山鬼说着,手又重新捏着疯破来回的把玩,她声音一寸寸的冷下去,继续刚才的话:“你只知道我是借尸还魂的人,我是谁,你应该不知道。” 叙清看着她,诚实的摇了摇头。 “柴山灵修山鬼,可知?” 下一刻,叙清的脸色猛地一变,“你是山鬼?!” 第三十二章、自己考虑吧 很满意他这个表情,山鬼没忍住哈哈笑了几声。 “对,没错,就是你脑子里想着的那个山鬼。”疯破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山鬼表情也越发的灿烂,“所以你觉得我会乖乖的加入耀月神教吗?顺带一提,道长心心念念的离魂也是我柴山灵修一脉。” 叙清沉默了,没说话。 山鬼眯了眯眼睛,“道长可是想见一见离魂?” “我能见?”一听这话,叙清的眼眸顿时亮了好几个度。 “自然可以,我跟离魂也算是相熟,不然她也不会费劲心力的救我复活。”山鬼把疯破收起来,手指重复的在桌面上敲击,“如今你我也算是知己知彼,既然如此,在教中我若是有什么事,是不是可以随时随地的叨扰道长?” “你想作甚?”直觉告诉叙清,这人的在耀月神教的目的一定不简单。 山鬼还是笑眯眯的,她冲叙清眨了眨眼睛,“放心,我的能力还不至于把耀月神教一锅端,不过是对这里感兴趣,想调查些东西,所以需要道长配合。” “我不会背叛教主。”叙清坚持。 “谁说让你背叛云峥了?”本来还以为这人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的,跟蠢人打交道是真的累。 山鬼没好气的笑了几声,“跟你说了,我只是调查,又不做危害你家教主的事。” “你……” “看不出来道长还是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你既然忠心耿耿,大可以去云峥身边告发我,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岂不妙哉?” 叙清抿了抿唇瓣,沉默了好一阵才算是点头应允,“好,你既然是要调查,那我便帮你,事成后定要带我去见她。” “好,一言为定!”山鬼爽快的绽开笑脸。 与此同时。 “阿嚏!”离魂揉了揉鼻子,眼圈都因为这一个喷嚏红透了。 “主子。”山葵寸步不离的在离魂身边照顾着。 “没事,不用担心。”离魂又在鼻子上揉了揉,“谁在背后乱讲我坏话,你信不信是山鬼那丫头?” “山鬼大人?”山葵想了想,便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不应该是山鬼大人,她为人正直,能力通天,应该不会做这样……” “停停停!”离魂只听了两句就再也听不进去,“我是你主子还是山鬼是你主子?句句都在维护。”说着说着,离魂就被山葵给气笑了。 山葵张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耷拉脑袋,手不断的抠床板。 “离魂姐,山葵姑娘!” 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来了。 离魂别有深意的瞧瞧山葵,见对方起身要从窗子跳出去,赶紧叫住她。 “哪儿去?” 山葵转过身,面无表情,“属下去外面候着,不耽误主子跟耀白公子议事。” “你没听耀白那小子也叫你了吗?”山葵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不开窍。 也罢,算是离魂以前为了克制这些影卫七情六欲留下来的弊病吧?山葵该有的情感都没有,唯一特性大概就是忠心了。 山葵看看离魂,寻了个角落位置站着,以防有不长眼的靠近偷听。 门一打开,露出耀白带着笑的脸。 “啊,山葵姑娘真的在这儿!” 第三十三章、她怎么来了 山葵听到声音,视线往耀白那边看了一眼,又很快的把头低下去,没说话。 离魂瞧瞧山葵,别有深意的笑笑,冲耀白扬起唇瓣,“今儿给我带来什么了?”看到耀白提着的篮子,还没打开盖子就能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 耀白从山葵身上收回视线,笑吟吟的往前几步将篮子给放下。 “今天得了任务下山一趟,就专门去了醉仙楼给你们带回来几种小菜,我可是直接奔这儿来的,不然带了东西回潮崖阁,肯定被其他人发现。” 也不怪耀白这么说,实在是菜味太重了,隔着篮子都能散出来的香气,想来定然是招牌。 离魂不住的往篮子上飘,用鼻子嗅了几下,立即冲耀白招招手。 “快拿来快拿来,好几日不见你来送饭,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天知道潮崖阁这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都吃些什么,前几日耀白没过来,来送饭的是晴时,那人始终都冷淡淡的一张脸,说什么都没反应,换成耀白还能有趣点,总归是能有个说话的人。 耀白挂着笑脸,赶紧提着篮子过去,还没等打开,就被离魂一伸手抓走了。 “呦呵,荷叶鸡跟糖醋鱼,不错不错,你还挺识货的!”离魂扒出来两双筷子,冲站在窗台的山葵招招手,“过来吃,别站在杵着。” 山葵面无表情的看看两人,“属下为主子看护。” “这傻丫头,这可是醉仙楼的美食,上次路过咱们都没来得及吃。快过来!”离魂把筷子放在一边,立即将盘子拿出来,又端出两碗米饭放在桌子上。 山葵还是无动于衷,转过身子看外面,仔细监视外面的动静。 叫不动山葵,离魂就自己大快朵颐。 耀白看看快要把脸埋进碗里的离魂,又瞅瞅背对他们守在窗口的山葵,最后叹了口气,径直的走到山葵背后。 “山葵姑娘。” “嗯。”山葵勉强应了声。 “姑娘去用膳,我在这儿替姑娘守着。”耀白深呼吸一口气,跟山葵说话真的要鼓足勇气,不然对方周身的那股低气压很容易就会将凝聚起来的勇气尽数摧毁。 山葵转过头看看他,疏远的摇了摇头,“多谢公子,不必。” “你也一直没吃过东西,醉仙楼的荷叶鸡最出名,这样,姑娘去尝个一二,等下再回来探查不也可以吗?” 山鬼皱皱眉,脸上已经出现不耐烦的神情。 离魂啃着鸡腿,往两人那看了一眼,“山葵,过来吃东西,这是命令。” 下一秒,山葵猛地转身,恭敬的单膝跪在地上,“是,主子。” 然后,她就过去吃东西了。 耀白哭笑不得的站在原地,合着只能是下命令她才能过去吃饭的吗? 他站在窗口,学着山葵的表情在茅草屋周围乱转,没一会儿,他看到个窈窕身影在往这边走。 那个人是……水凝璇? 她怎么会来这儿? 耀白拧了拧眉头,立即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有人来了,你们暂且不要说话。” 离魂跟山葵面面相觑,山葵立即握紧怀中匕首,东西也不吃,戒备的站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下不为例 院子的门一打开,水凝璇看到出来的人一愣。 “师弟?怎么是你?” 耀白趁着对方还没靠近,赶紧几步迎了上去,笑哈哈的眯了迷眼,“是啊,不然师姐以为是谁?” “师兄呢?”水凝璇没再往前走,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师兄?这个时候应该在掌门师叔那里吧,怎么了?”耀白尽量当初水凝璇的视线,不叫她往茅草房那边看。 水凝璇眉头越皱越紧,“不在,我刚去过。” “师姐找师兄作甚?” 水凝璇抿了抿嘴巴,“我做了几味药,想让师兄帮我试试看。本以为他在练功房的……不过你为何在这儿?” 耀白闻言表情有些尴尬,他抓了抓脑袋,“平时我就经常往师兄的练功房跑,毕竟这里很清静,总比师伯逮到我就训斥强太多,还不如找个僻静的地方躲着。” “你倒是会躲清闲。”水凝璇温柔的一笑,打趣了耀白一句。 “我肯定是比不上师姐这么忙碌,又不懂草药又不明阵法,可不就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待着?”耀白咂咂嘴,面上满是不满之色。 水凝璇眉眼待着温和,伸手在耀白肩膀上点了点,“你就是多清闲,什么忙碌不忙碌的,若是你得了空,还不如去药庐给我打个下手。” “哎呀,师姐,你都知道我懒了,就别戳穿了。”耀白立即冲水凝璇摇头摆尾的撒娇,看着恍若是十年前那个少年模样。 水凝璇哭笑不得的笑了几声,“罢了,我去别处找找师兄,这几味药一定得让师兄试。” “师姐慢走。”耀白大喜,又不能太过于表现,只得冲水凝璇摆摆手。 水凝璇笑笑,朝前走几步忽然顿住了脚步。 “师姐?”看到水凝璇停下,耀白忽然开始紧张。 却见水凝璇闭了闭眼,用鼻子用力呼吸几下,随后转过身盯着耀白看,“你在这里偷吃东西了?” 对味道很熟稔,什么味道有异样都能闻出来。 耀白眸子闪了闪,立即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搭在嘴巴上冲水凝璇“嘘”了一声。 “嗯?” “师姐,潮崖阁天天吃的都清汤寡水的,我都瘦一大圈了,就……就趁着白日下山执行任务时,偷偷的去醉仙楼买了只荷叶鸡回来解解馋……所以就……”耀白声音一点一点的弱下去,“所以就带着荷叶鸡来师兄的练功房,结果师姐你就来了。” “荷叶鸡?”水凝璇从来不吃油腻,听到这个词面无表情很明显的变了变。 “嗯,荷叶鸡。”耀白小心翼翼的看看水凝璇,“师姐你吃吗?若是吃就跟我一起?” 水凝璇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摆摆手,“算了,那东西你自己享用吧。” “那……师姐别跟其他人说。”耀白咂咂嘴,手指不安分的搅在一起,“万一被师伯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顿训斥。” 水凝璇看看耀白,最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好好,我保证!”耀白说的斩钉截铁,还竖起三根手指跟水凝璇保证。 “吃完了就立即来药庐帮我忙,师父有任务指派。”水凝璇皱眉的看了耀白两眼,鼻子里又呼吸道那股怪异的味道,立即捂着嘴巴转身走了。 第三十五章、你喜欢晴时 水凝璇走了之后,耀白才彻底的舒缓过来口气。 回到屋内,屋内的主仆抬眼定定的瞧着他。 “打发走了?”离魂问。 “嗯,走了。” “许久不见水凝璇,还真不知道她模样变了没。”离魂神色淡淡的,咬了一口鸡肉。 知道离魂不待见师姐,耀白没往那个话题上引,“没什么大事,这荷叶鸡若是好吃,下次我再带回来。” “免了吧。”离魂摇摇头,“我这伤也差不多好了个七七八八,没什么道理继续留在潮崖阁上,赶明儿我就跟山葵走了,这荷叶鸡你就自己吃吧。” 山葵看看耀白,补充了一句,“方才公子起誓了,不会再带这些上潮崖阁。” “我……”耀白被噎了一句,态度有些软化,“那种东西怎么能当真?” “立誓就是要兑现。”山葵较真起来连离魂都拉不住,她皱着眉头给耀白纠正,“就想我立誓要一生一世追随主子一样,立过的誓就是要兑现,不然天打雷劈……” “山葵姑娘。”耀白心虚的低着脑袋,“别说这些不吉利的成吗?我不带东西上来了就是了。” 离魂半撑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山葵,你等下往柴山灵修发个信号,看看阁主有没有把人救出来。” 她没说是谁,毕竟山鬼在潮崖阁这边还是个谜。 “是,主子。”山葵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耀月神教。 “姑娘,用膳了。”山鬼身边的丫头每天都不重样,来伺候她的个个都貌美如花,只是名字她有些记不住。 山鬼瞅瞅满桌子的肉,忽然有点想念在潮崖阁那些个清汤寡水的斋菜了。 “教主。” 云峥来了。 山鬼眼珠子一转,立即病恹恹的撑着手臂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云峥落座看了山鬼一眼,平静的问了一句。 山鬼动了动胳膊,抬起那张压得有些红的脸,“教主大人,您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整日的在殿内,无趣死了。” “你什么时候入教,什么时候放你出去。”云峥给的答案很直白,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碗筷,兀自的夹菜吞咽。 似乎是有意的跟山鬼过不去,云峥限制了她活动范围,别说出耀月神教了,就是出这个房门口都不行。 “你这是软禁!”山鬼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也姑且算是变相的保护。”云峥看着山鬼,语调平静,仿佛在强调今天天气多晴朗似的。 “你……” “叙清应当都跟你说清楚身世了,你还要这般执拗的不肯入教吗?”云峥夹了一块肉放在山鬼碗里,“或者你惦记着潮崖阁的某个人?” 一听这话,山鬼危险的眯了眯眼,“你调查我?” “不算是调查,只是想了解你最近的生活状态罢了。”云峥道,随后清冷的眼神盯住山鬼越发冷漠的脸孔,“你喜欢那个叫做晴时的人?是吗?” 山鬼眸子一震,立即偏转了脑袋,“不知道教主大人在说什么。” “整个潮崖阁都在传有外来女弟子倾慕潮崖阁大师兄,我不需要如何打听,稍微问一句就都知道了。”云峥说着,往嘴里添了口饭。 就知道叙清来找她说身世肯定是云峥授意的,只是云峥千算万算没算到她跟叙清到最后还有个小交易罢了。 第三十六章、所以呢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不过这说来也怪,他们二人明明是抱着超度拿银子的念头来的,结果搞来搞去变成了查案抓凶手,就是不知道凶手抓住了,张老爷能给他们多少银子。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到底是被山鬼又惊又惧的眼神给取悦到,厨子态度比起刚进门要好转了不少。 “那些衣服放哪儿了?”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第三十七章、护法山鬼 黎昧一听这话,立刻就炸了。 “主上!她分明是在占我便宜!”还圣母?分明就是压在圣姑脑袋上作威作福的。 山鬼没反驳,继续笑眯眯的往嘴巴里塞东西,眼睛在云峥跟黎昧身上来回打转。 云峥没说话,垂眸盯着筷子尖一会儿,才转移视线落在山鬼身上,“你只要这个?” “主上……”一听这话,黎昧心里就开始打鼓了,还没打一会儿,她就听到云峥下一句话。 “如你所愿。” “主上!”黎昧脸色有点白,这哪有单独设圣母的道理?再说圣母算是个什么东西? 山鬼眉头一跳,没料到云峥答应的这么爽快,她本就是想戏弄戏弄黎昧来着。 看来,这个云念飞在云峥心底的地位还真的很高。 “算了算了,表哥,老祖宗的规矩可不能废。”山鬼晃动几下筷子,“我没什么本事,做个护法就很好了。” 云峥没说话,仅仅瞧了她一眼。 黎昧听山鬼这么说,她也跟着缓过来口气。 “护法是不是还分什么左护法右护法的?那称号太俗气,我想自己换个名头。”山鬼眼睛转了几圈,忽然来了个主意,“我听说柴山灵修的山鬼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左右我自己也入过柴山灵修,总不能忘本,不如封号就叫山鬼?” 黎昧闻言愣了愣,还没等出口训斥,就被云峥打断了话。 “好。” “主上?”黎昧立即看向云峥,对方面目表情都没变一下。 山鬼那号人物虽然早就化成黄土,但好歹以前的影响还在,武林提起那个女人,依旧会谈虎色变,若是这丫头封了山鬼的封号,岂不是给耀月神教添乱? 山鬼眯眯眼笑几声,“就这么决定了,那我以后在外活动就叫山鬼了。” “好。” “主上,山鬼的封号不是随便叫的。”黎昧最后还是没忍住,云峥没经历过山鬼,自然不知道那女人的可怕之处。 “念飞想叫山鬼,那就给她。”云峥眉头都不抬一下的回了一句。 “可……” 云峥放下筷子,取过一旁的布巾在嘴上擦了擦,“若是有事,我自会相互,或是你认为,我会护不住一个女子?” “不,属下不敢。”太熟悉云峥这个话,黎昧赶紧低下脑袋,什么劝阻的话都不敢说了。 那天起,耀月神教忽然多出来一个护法,名号为山鬼。 …… “太乱来了。”沉鸢头靠在椅子上,听着身边影卫传递进来的消息。 离魂早就回到了柴山灵修,此刻也随着沉鸢的姿势栽倒在另外的椅子上,不过她倒是相对乐观许多。 “乱来才是山鬼的性子,阁主不是也很清楚吗?” 沉鸢抿了抿唇瓣,“就是因为她乱来,十年前才惹了那么大的祸。” “若是忽然就收敛住,我倒觉得那不像山鬼。”离魂捂着唇瓣笑几声,“那丫头胆子是真大,竟然跑到耀月神教当护法去了。” 沉鸢摇摇头,“护法是其次,江湖谁人不知山鬼名号?我以为她重生后会好好过活……” “山鬼若是不回去报仇,那还能被称作狂妃吗?”离魂跟山鬼差不多一起长大,对山鬼脾气秉性都很了解,她闭了闭眼,似乎回到了最开始认识山鬼的那几年。 其实眼前的山鬼,根本不是现在的性子。 第三十八章、柳拂卿(一) 十七年前。 柴山灵修算是个名门大族,数不尽的门徒尽数拜在门下,那是的柴山灵修还广收弟子,在江湖上风评不错。 只是有一天,阁主带回来个遍体鳞伤的小姑娘,那姑娘不说话也不会笑,甚至连眼睛都基本不眨,看上去就像个假人一般。 “阁主,她是……”离魂比山鬼要整整大了五岁,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的小丫头,有些好奇。 沉鸢那个时候也是个刚满二十的青年,他脸上染了点点血迹,看上去有些狼狈。 不过他是个洁癖,立即掏出手帕不停的在脸上擦拭,腾出空看了那边一眼。 “以后她就是你师妹了。” “师妹?”离魂很高兴,“我又师妹了是吗?她叫什么名字?” 沉鸢闻言一愣,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最后摇了摇头,“柳拂卿,名号暂且还没定,你带她去洗漱,脏死了。” “是。”柳拂卿,真是个好名字。 离魂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字,就笑着走到柳拂卿跟前,冲那个蜷缩的人伸出手,“跟我走吧。” 柳拂卿身子动了动,拿开挡住脸的一只手,露出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 离魂后来一直都忘不掉那样的一双眼,深邃通透,半分纤尘不染,像是天上明月映衬到了眼底。 直到将柳拂卿衣裳脱下来时,离魂才看清楚这是个怎样的小姑娘。 用遍体鳞伤都有些形容不过,她身上一块完好的皮肤没有,都是血迹斑斑的,甚至还有烙铁的烙印。 柳拂卿还是面无表情,扒着木桶钻进去,热水破开伤口钻进去刺痛辛辣,她眉头也没皱一下,倔强的坐在木桶里,只是眼底闪过点点晶莹。 离魂站在柳拂卿面前,抓了布巾在她身上搓了几下,“若是疼你就跟我说。” 柳拂卿没反应。 离魂想着这小姑娘大概是个哑巴,也就没再说多余的话。 给她洗干净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了,柳拂卿看上去才有小姑娘的样子。不得不说,她长的很漂亮,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只是骨子里透出的冷意叫人退避三舍。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沧桑的眼神? 沉鸢大抵也是在浴房洗漱了一阵才过来,他将离魂推出去,在关上门的一刹那,离魂清楚的听到了来自于那个女孩嘶哑的哭声,撼动心魄,惊走了树上的乌鸦。 原来她不是哑巴啊…… 几天以后,柳拂卿还是一句话不说,除了在面对沉鸢会弹出几个单音外,对其他人根本不说话。 这日,离魂给柳拂卿拿来了糕饼,瘦弱较小的柳拂卿对离魂印象还算好,对她拿来的食物从来不防备。 “阿卿,你来了也有好几日了,怎么就是不跟我说话呢?”离魂半撑着下巴瞧瞧她,总是不死心的想在她嘴里听到点声音。 柳拂卿充耳不闻,抓着糕饼吃的津津有味,那架势活像是饿了好几天,狼吞虎咽的完全不像是个姑娘该有的样子。 “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离魂好笑的看看她,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谁知,柳拂卿像是被点了穴,先是一动不动,随后猛地弹起来,后退几步,全身戒备的看着离魂,像是只炸了毛的小狮子。 第三十九章、柳拂卿(二) 离魂有些呆滞,她这是怎么了? 柳拂卿盯着离魂,似乎在等她接下来的动作。 两个人对峙,谁也没先说话。 最后实在是被柳拂卿这个眼神看的有些发毛,离魂哭笑不得的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不碰你就是了,你看你,是要吃了我不成?” 柳拂卿听着离魂说话,似乎在考虑她话的真实性。想了好一阵,她看了看糕饼,还是恋恋不舍的重新回到了桌子跟前,抓了糕饼继续吃,只是没了刚才那样的不设防。 看着这样小的孩子,离魂没来由的感觉有些酸涩。 这样小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从那以后,离魂每日都会给柳拂卿带糕饼吃,以至于长大后的她都很喜欢吃糕饼,甚至是达到了嗜甜如命的地步。 糕饼或许是喂出了感情,像是小兔子似的小心翼翼的柳拂卿终于不抗拒离魂的靠近,还会时不时的去她殿里玩耍。 离魂主修医术,所以殿里有很多关于医药的书籍,药材也是东堆西堆,柳拂卿一进去就表现出极为感兴趣的样子,跟离魂学了一段时间的医术,俩人关系又近了许多。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柳拂卿在柴山灵修也有很长时间了。 “阿卿。” “阁主。”十二岁的柳拂卿不再是刚进山的小兔子,谈吐大方,不卑不亢,得了很多弟子的喜爱。其中最出众的大概是她的容貌,一颦一笑都勾的人心神荡漾,好几次就连离魂也看的失了神。 “你进柴山灵修也有段时日了。”沉鸢单手撑着下巴,姿态慵懒。 “是。”柳拂卿点了点头。 “我们柴山灵修对外一致用封号,本名可以直接舍去,你可愿?”沉鸢看着她,问道。 柳拂卿身子一颤,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的握紧几分。 离魂察觉到她情绪变化,为难的看了沉鸢一眼,想帮柳拂卿说句话。 “好。”还没等离魂开口,柳拂卿自己就应了一声,随后扬起头看着沉鸢,唇角上扬了几分,“我愿舍弃本名。” 沉鸢看了看她,微微颔首,“好,你愿以何名自居?” 柳拂卿跟沉鸢对视在一起,唇瓣动了动,斩钉截铁的丢出个名号:“山鬼。” 山崩地裂惊魂出,鬼王纵世祸长生。 沉鸢眸子闪了闪,忽然笑出声音,拍了拍手,“好,好一个山鬼,好一个山鬼!” “多谢阁主。”柳拂卿也跟着笑了几声,两人一对视,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只有离魂还保持呆滞的瞧着他们两人,显然还是蒙在鼓里。 “山鬼,自此以后你便以山鬼的名号在江湖上活动,切不可忘记。”沉鸢叮嘱了她一句,“此外,想在我柴山灵修学习何法?离魂主医,你想如何?” 离魂精神一震,立即期盼的看着柳拂卿。 她跟自己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肯定能跟她一起继续钻研。那丫头悟性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离魂这边想的入神,只可惜柳拂卿张口的一句话成功的让她变了脸色。 “毒术。” 离魂愣住了,木讷的转过头看向那个身穿天青色裙装的小姑娘。 她要学毒术? 第四十章、柳拂卿(三) 沉鸢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盯着柳拂卿的脸,不太确定的问道:“你要学毒术?” “是。”柳拂卿点了点头。 “好。”沉鸢没多说其他,冲柳拂卿招了招手,“从明日起,你便去虚空长老那里修习毒术,不可怠慢。” 柳拂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是,山鬼明白。” 事后,离魂问起柳拂卿修习毒术的因由。 “我对毒术感兴趣。”她是这么回答的。 “可是你明明跟我学了两年的医术,为何偏偏选了那种邪门的功夫?”离魂心里有点埋怨,这么大的决定都不说跟她商量一下。 柳拂卿闻言,转头面对着离魂,“医术是做什么用的?” “医术?自然是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还能做什么?”离魂觉得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我要学那东西作甚?”十二岁的柳拂卿全身都染了一层老练,看上去比大了五岁的离魂更沉稳。 这话倒是将离魂给问出了,她尴尬的张了张嘴,沉默好一阵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学点医术总归是好的。” “我想学杀人的功夫,救人我不需要。”柳拂卿转过身,手背身后去,盯着天边残阳。 杀人的功夫? “你要杀人?”离魂被柳拂卿的言论惊住了。 “杀人不是比救人更容易?”柳拂卿回过头冲离魂一笑,“我天生就不是个能吃苦的人,所以还是毒术更适合我。” “阿卿……” “叫我山鬼。”柳拂卿皱了皱眉,一直紧握着的手在缓慢的松开,一如她被禁锢住的心,“柳拂卿已经死了,从今以后,再没有柳拂卿这个人。” 离魂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柴山灵修山鬼,从此活跃在江湖上,以至于人人谈起如同疯魔。 时间很快,山鬼在虚空长老那处修习整整一年,突飞猛进的速度成为柴山灵修佼佼者。但也只有离魂知道,那丫头忍了常人所不能忍之苦,为了修习毒术,不惜以身试法,好几次都是离魂将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 好几次她都劝过山鬼,但都被她轻飘飘的话给推了回来,也就作罢。 从那时起,山鬼只要中了毒,离魂便会第一时间赶来医治。 “你这是为何?你看看你自己哪还有人样?”离魂一边为山鬼施诊,一边忍不住的抱怨她。 山鬼脸色铁青,中毒不浅,唇瓣抖泛着青白色。 她深呼吸一下,半眯着眼看了看离魂,还有心情打趣,“不是有你在?我半人不鬼又何妨?”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明明身子都快到强弩之末,为何还不让自己休息休息?”离魂皱紧了眉头,在山鬼穴位上刺了一阵。 可能是下的力道比较重,山鬼没忍住轻哼一声,额头的汗珠都跟着滚滚落下。 “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她用气声回答一句。 “什么要做的事这么重要?”离魂才不信她满口的鬼话,又在下一处落了针,“你这身子骨真的不能再这么折腾了,若是再有下一次,是个离魂都救不活一个山鬼。” 山鬼闻言噗嗤笑出声来,看着离魂的眼神带了点点暖色,“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让我死。” 离魂没空跟她斗嘴,专心致志的给她医治。 后来一个下山出任务的机会,离魂终于知道了山鬼要做的事,是她从来没预料到的事。 第四十一章、改变(一) 自打入了柴山灵修,山鬼还是第一次下山,虽对什么都表现出浓厚兴趣,但她还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离魂,俩人一道去了当时的京都。 离魂喜白色,总是穿着身白色纱衣,她手握了把折扇,左左右右的看。 “有什么喜欢的吗?咱们办好事就得回去了。”她问。 山鬼闻言,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大圈。她戴着斗笠,遮在斗笠面纱下的脸白白净净,黑曜石似的眸子在白天也耀眼明亮。 她看了有一会儿,最后视线定格在街边摆着的糖人摊子上。 离魂顺着她视线看看,“想要那个?” “嗯。”山鬼点点头。 离魂笑笑,拉着山鬼走到摊位跟前,从腰间摘下荷包塞过去几文钱,“捏个糖人。” 摊主是个老者,他看看面前的两个人,“要什么花样?” “阿嵬,你想要什么花样?”在外她们没叫代号,直接拟了其他名字。 山鬼想了想,看向老者,少女稚嫩中带着冷淡的声音从她口中出来,“我想要当朝的皇帝。” 老者闻言一愣,“皇帝?” 离魂也被这个要求吓一跳,她赶紧用胳膊肘撞撞山鬼,“什么当朝皇帝,你这不是难为人吗?换一个。” 山鬼目不斜视,坚定的盯着老者,“我只要皇帝。” 到底是老者被她眼神看的有些发怵,顺手抓了个面团在手心里搓了搓,这才去调糖汁。 “皇帝我们小老百姓都没见过,小姑娘你知道他什么样子吗?” 山鬼抿了抿唇瓣,离魂看不见她面纱下的表情。 “我知道,我说给你听,你照着捏便是。” “好,你说吧。”糖汁热了,老者拿了个器皿将汤汁倒进去,以烙铁画了个弯度。 山鬼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握紧,随后才缓慢的开了口,“你只要画出皇帝穿龙袍的轮廓就可以,面部给我描绘成狗。” “这可不行!”老者一听这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丫头,那可是皇帝啊,随意侮辱当今天子,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不不不,我可不干。” 山鬼目光飘向老者,“当今天子?不过是个窃贼罢了,我只问你,画还是不画?” 离魂看看山鬼,默不作声的拉了拉她的衣袖。 老者继续拒绝,“不行不行,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这钱我不赚你就是了。”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几文钱放在摊子上,连连摆手,说什么也不做这生意了。 “阿……” 下一刻,山鬼利索的掏出匕首抵在老者的脖颈上,出手快准狠,离魂根本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出手的。 老者被吓一跳,瞪圆了眼睛的看着她,“饶、饶命……” 山鬼眯了眯眼,手又往上抬了抬,“画是不画?” “姑娘……那可是皇帝,亵渎皇帝是大罪啊!”老者涨红了脸,话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我只问你画是不画,若是不画,不需要皇帝赐死,我现在就能送你见阎罗王。”山鬼没开玩笑,手里的匕首都将对方脖颈给划破了。 老者感受到疼痛,立即尖叫着嗓子,“画画画,我画我画,姑娘你饶命啊!” 山鬼眸子闪了闪,无视掉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从容利落的收回匕首。 “画。” 第四十二章、改变(二) 接下来,老者战战兢兢的用沾了糖汁的器皿勾画,他额角渗出大滴大滴的汗,尤其是在画龙袍时,手都跟着颤抖。 这要是被人传出去,他这小命就保不住了。 山谷全程认真的看着老者作画,对周围小摊贩看热闹的眼神置之不理。 离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全神戒备的注意着周围,希望别因为刚才的扫动引来侍卫才好。 时间过得很慢,老者都快觉得心脏要停止时,糖画画完了。 “姑、姑娘,好了。” “给我。”山鬼冲他伸出手,将那穿着龙袍的狗皇帝糖人给接了过来。 离魂眼睛往她手里瞥一眼,憋不住噗嗤笑出声,“别说,画的还挺传神。” “嗯。”山鬼颇为认真的点点头,冲老者丢过去一锭银子,“多谢。” “哎呦喂,可不敢,可不敢!”老者掂量着银子,都觉得这银子烫手。 山鬼没再说话,握着糖人转身就走了,离魂哭笑不得的看看那个任性的背影,赶紧追了上去。 老者见俩人离开,立即收拾摊位走人,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将阁主交代的任务完成,山鬼手里还是拿着那个糖人的。 她们快到城门口时,离魂瞧瞧那个快要化了的糖人,憋不住的问了一句,“你买那个糖人做什么的?也没看你吃。” 山鬼闻言瞧瞧手上的糖人,还真是化了,糖汁流了她一手。 “你觉得他配让我吃吗?”她看了离魂一眼,说了一句令人困惑的话。 “这不就是糖人吗?有什么不能吃的?”离魂眨眨眼,不是很明白。 山鬼抬眼看看天色,忽然问道:“我们晚些回去,我想去个地方。” “阁主那边……” “你若是不去,你便自己回去。”山鬼皱皱眉,看了离魂一眼,自己兀自的往城外走。 “哎?你这个人,我也没说不陪你去!”这丫头怎么脾气越来越差了? 离魂失笑,赶紧加快步子追了上去。 知道看见个无字墓碑时,离魂隐约的能感觉到什么。她看看身边站着的山鬼,虽然看不到表情,但离魂知道,那丫头表情肯定又是恶狠狠的。 这是谁的墓碑? 联想到刚才山鬼买糖人的样子,不难猜到当今皇帝应该跟山鬼有仇,至于这个墓碑,应当是山鬼亲人的吧。 “啪”一下,山鬼将手里的糖人冲墓前狠狠一掷。 “见不到狗皇帝人,我便直接拿了糖人来祭奠你。”山鬼抬手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那双漆黑的眼眸,视线定定的看着无字墓碑。 离魂看看她,又瞧瞧无字墓碑,看着山鬼跪在地上,神态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她犹豫一下,走上前去也跟着拜了三拜,虽不知是何人,但应当是山鬼的亲人吧。 磕完头,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又用脚狠狠的将糖人踩碎,任由糖汁在脚下泥泞肮脏。 离魂全程没说话,安静的看着山鬼近乎于发泄一样的释放情绪。 “你知道我为何要这狗皇帝的糖人?”以为山鬼不会说话,没想到她竟然先开了话题。 离魂眨巴眨巴眼,脱口而出,“当今皇帝是你仇人?” 第四十三章、改变(三) 山鬼闻言,勾着唇瓣近乎于冷漠的笑了笑,回转身躯认真的盯着离魂看了一会儿。 “是大仇人,不死不休的大仇人。” “因为……” 山鬼视线在周围旷野看了一大圈,笑了几声,“这天下是狗皇帝偷来的,恬不知耻的从我父皇母妃手里偷来的。” 离魂表情一震,有些反应不及。 父皇母妃?她看看面前站着的清瘦姑娘。 “你是皇族?”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呆滞,下意识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扫视。 离魂不是不懂江湖事,朝堂争斗多多少少也明白一点。当朝皇帝如今是姓赵的,前朝的话,似乎是姓柳。 山鬼的名字是柳拂卿…… 离魂瞪圆了眼睛,阁主竟然收了个前朝公主回来? 像是早就预料到离魂会是这个表情,山鬼没什么情绪变化,她走到墓碑前,用手指在墓碑上摸了摸,“这是衣冠冢,我父皇母妃在京都失守的那天,就被狗皇帝绞杀了,连具尸身都没留下。” “可是如今距离朝堂事变已经过了五年之久,你来柴山灵修也不过两年时间……你……” “七岁,父皇母妃死的时候,我只有七岁。”山鬼手指依依不舍的在墓碑上抚摸,眼底隐约浮现点点泪光。 七岁,早就足够一个孩子留下记忆了,那些记忆甚至都是盘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每个日夜都不断的提醒山鬼,她父皇母妃是如何被狗皇帝凌虐致死。 “那三年……”离魂脸色一边,很难想象落入敌手的七岁孩童经历了什么。 山鬼冷漠的勾了勾嘴角,“七岁,我成了狗皇帝的俘虏,他将我送到净身房跟太监们一同吃喝,我记得那个首领太监,用宫中那些腌臜的玩意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罢了,那些不说也罢,都过去了。” 她回头看看离魂,眼神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 “阁主不是带我回来了吗?一切都结束了。” 离魂没说话,咬紧了唇瓣的看着她,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孩子在皇宫里是如何忍气吞声的过了三年。 她记得阁主带山鬼回来时的样子,那个女孩完全是眼底没有半分光彩,全身都是伤疤,话都不敢说,到底是被摧残成了何种样子? 如是想着,离魂咬咬牙,走到那早就被踩进尘埃的糖汁跟前,也跟着用力的跺了几下脚。 “你这是作甚?”山鬼讶异的看看她。 “泄愤!”离魂恼火的翻了个白眼。 山鬼笑,唇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你不打算回皇宫报仇吗?”离魂踩了好几脚才咽下去那口气,抬头看了看山鬼问道。 “报仇?”山鬼歪着脑袋看看离魂,眼底满是疑惑,“我为何要报仇?” 这次轮到离魂发呆了,“你不打算报仇吗?不打算替你父皇母妃报仇?” 山鬼跟离魂对视在一起,轻飘飘的笑了笑,“我为何要报仇?” “你……”这丫头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人都死了,我报仇又什么用?他们也不能复生。”山鬼半仰着脑袋看着离魂,嘴角始终是噙着笑的。 离魂真的不了解这个人的心思,总是能做出很出格的事,甚至连想法都跟正常人不同。 “他们难道生前对你不好?你还是公主时受了委屈?” “父皇母妃对我很好,视为掌上明珠。”山鬼收了笑,神色淡淡的,“那也不代表我要去给他们报仇,那样不自量力的事,我不做。” 第四十四章、你不知道吗 “你现在也是还小,或许可以等你长大了再给他们报仇。若是那时候需要,我可以帮你。”离魂以为山鬼是因为现在年纪小没实力与朝廷抗衡。 其实很简单,只要直接杀了皇帝,一切就都结束了。 谁知,山鬼还是摇了摇头。 “我说过的,我不会报仇。” “嗯?” 山鬼整理几下裙角,将斗笠扣到脑袋上,声音淡淡的,“好了,我们回去吧,回去晚了阁主会责罚。” 所以到最后,离魂也不知道山鬼为何选择不去报仇。 从记忆里拔除,离魂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阁主。”她看看稳稳居座位上的沉鸢。 “嗯。” “山鬼她……”离魂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来,“山鬼性子比以前更让人琢磨不透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盘算什么。” 沉鸢抬眼看看离魂,“我亦不知。” “这样放任她不管,早晚会发生十年前那样的事。”离魂皱起眉头。 “缘起缘灭,都是因果报应,你我没办法阻拦。”沉鸢捏了茶杯喝口水,冲离魂投递过去安心的眼神,“再如何,她应该也少了以前那股心浮气躁的劲,你暂且信她一信。” “还有一事……” “有什么话你一口气说完。”沉鸢睨了她一眼,“吞吞吐吐,跟你不像。” 离魂抿了抿唇瓣,“我一直不明白,她既然是前朝公主,为何迟迟没打算过推翻朝廷为她爹娘报仇?” 沉鸢捏着茶杯的手一抖,洒出点点水花。 这副失态被他掩饰的很好,完全没叫离魂看出来。 “你难道没看出来,如今的民间是太平盛世?” 这话倒是把离魂问出了,她整日深入浅出,根本不知道民间状态。 “如今皇帝统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少了以前高昂的赋税,你大可以去民间问问,大都会称赞当今皇帝是贤明君王。”沉鸢垂着眼眸,吹了吹茶杯里的水,“山鬼明白,所以她选择不去复仇。” 离魂摇摇头,“阁主,我不是很明白。百姓安居乐业与山鬼复仇什么关系?那可是血海深仇。” “她是公主啊……”沉鸢叹了口气,看着离魂的眼神带了点淡淡惆怅,“杀了一个皇帝,会有另外的人当皇帝来顶替,若是碰到不贤明者,受难的还是老百姓。山鬼是公主,体恤百姓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出于这点,她也不会动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否则以山鬼的本事,早就杀皇帝十个来回了,岂能等到现在? 离魂咂咂嘴,脑袋还是有些发懵。 “前朝皇帝是个暴君,有此一劫也是天意。为人君者,体恤百姓为先,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若连这点都做不到,便不配为君王。”沉鸢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离魂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为父者乃仁,为君者乃暴,二者不可得兼。她能这么想,也算是值得我欣慰的事了。” 离魂还是有点发懵。 “阁主怎么知道的?” “我是她舅舅。”沉鸢从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到门口不忘记回头看她一眼,“你不知道?” 离魂惊讶的张大嘴,她还真就不知道! 第四十五章、你说的人可是你? 这几天的黎昧尤其恐惧山鬼,甚至在教内遇到都想屏住呼吸的越过去。 整个耀月神教都知道了有这么一位来头很大的护法,看到山鬼都会立刻站定脚步的行礼问安,滋味委实是很舒服。 于是乎,山鬼穿着耀月神教护法的衣裳在教内差不多快横着走了。 黎昧进了云峥的卧房,还不忘记回头看看有没有那丫头的影子。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人,比当初那个人抓人打的山鬼还讨人厌。 “如何了?” 黎昧回过头,神态恭敬的低着脑袋,“潮崖阁的人动身了,那几个老东西派了四路弟子下山寻找佛火莲踪迹。” “你以为如何?”云峥倚靠在床榻上,声音淡淡的。 “属下以为,麒麟牌或许真的不在潮崖阁。” “我知道。” 黎昧闻言瞪圆了眼睛。 教主知道?知道为什么上次还破了潮崖阁禁制闯进去? 黎昧表情有些复杂,看了云峥一眼,久久没说话。 她不说话,云峥也不回应,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死寂。 最后还是黎昧憋不住的问出了口,“主上,既然麒麟牌不在潮崖阁,为何主上还要去涉险?”还搞了一身的伤回来。 云峥视线转向窗外,看看那些照射进来的微弱光芒。 “若是不去,我如何亲自带她回来?” 带她回来?带云念飞那丫头回来? 黎昧不敢再反驳了,哪怕她异常的厌恶云念飞,也不能再说什么。 有时候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边黎昧脑子里刚闪过画面,那个小冤家就跨进门槛进来了。 “表哥!”山鬼这表哥叫的很是顺口,闭着眼睛都能直接叫出来。她转头瞧见黎昧,笑容灿烂如何,“黎昧姐姐也在这里啊!” 黎昧闻声,全身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少主。”出于尊卑,她还是咬牙切齿的应了声,立即低垂了脑袋行礼。 “何事?”云峥看看山鬼,声音虽冷,但不难听其中藏着点点柔和。 山鬼视线一转落在黎昧身上,最后笑眯眯的蹭到云峥身边,试探性的问道,“我听叙清道长说……表哥你要派人出去寻宝物?” 云峥也没瞒着,直截了当的点点头,“不错。” “派了何人?” “黎昧。”云峥答。 山鬼眸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便用手指在云峥肩膀上推了几下,“还有个人,也应该派遣过去。” 云峥跟山鬼对视在一起,片刻后禁不住唇角绽笑,如同寒冬腊月开了春桃一样的令人惊异。 “你说的那人可是你?” “表哥真是聪明,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山鬼故意忽视掉一边脸色快要变成锅底灰的黎昧,手指头在云峥的肩膀上抠了几下,半含羞带怯的继续开口,“好歹我也是有些本事的,表哥你知道我本事……若是让我也跟着去,如果找到了那宝物,岂不就是大功一件?” 云峥看着山鬼,面露宠溺,“你想去?” “主上,万万不可。”黎昧一看山鬼瞧自己的表情就觉得全身都发毛,这要让山鬼跟着他一起入世寻宝,还能得了! 第四十六章、算计 “且不说此次任务如何困难危机,少主人这金贵的身子岂能去吃那等苦?”黎昧忍着内心翻滚的怒火,缓和语气的劝说云峥。 “属下这一去应当会遇到敌手,若是他们伤了少主人,属下难辞其咎。” 黎昧拒绝的言辞犀利,说的话也密不透风,表情完全像是个担心主子的奴才样。 山鬼眯着眼看看那女子,就知道黎昧肯定会从中阻挠。 “表哥,我觉得黎昧姐姐说的不太对。”她摇了摇头,手指回转到下巴上点了点,像是在思考什么,半晌才开口道:“我倒是觉得这对我算是个立功的机会,也姑且是个历练。毕竟我之前在柴山灵修时,他们可没让我出过山,所以这次我想出去见识见识。” “主上……”黎昧没好气的白了山鬼一眼,这臭丫头怎么总能出现影响她? 云峥没表态,只是问了山鬼一个问题,“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云峥点了点头,伸手在山鬼手背上拍了拍,“那便去吧,跟黎昧也算是有个照应。” “主上!”以为云峥是护表妹狂魔,肯定不会让山鬼跟着自己去吃苦,没想到竟然同意了! 黎昧满眼都是震惊,恨不得将一口白牙给咬碎了。 “念飞跟你一同去,寻找麒麟牌时,好生照顾她,必要时念飞也会帮你忙。”云峥看看笑的牙不见眼的山鬼,嘴唇一弯,“念飞的毒术在你之上。” 黎昧张了张嘴还想反驳,但看到云峥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只好作罢了。 “是,属下明白。” 山鬼冲黎昧龇牙一笑,脸蛋灿烂的堪比葵花。 出了房间门,黎昧故意走到山鬼跟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故意的吧?” “我故意的?我什么故意的?”山鬼明知故问,还是对黎昧展现出一片美好之色。 “你知道我去寻主上,故意要跟我出去的,对不对?” “对啊,原本我就想出去转转。”山鬼眨巴眨巴眼睛,转过身帮黎昧整理几下衣领,“黎昧姐姐,有我在你应当高兴才是,方才教主表哥不是也说了,我的毒术在你之上,能帮上忙的。” 黎昧皱皱眉,将衣领子从山鬼手中扯出,“你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 “我尽力尽力啊!”山鬼憋不住噗嗤噗嗤的笑几声。 回到厢房,她探出半个身子朝外看,没人。 山鬼掏出纸张铺平,在上面以柴山灵修秘术写上几句话,还是那张白纸,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随后,她走到窗子边,视线又左右看看有没有人,这才以手指放在唇瓣边上发出一种类似于鸟类的口哨音。 下一刻,就有一只黑乌鸦扑着翅膀飞过来了。 “嘿,蚕豆,你主子还真把你留给我了?”山鬼伸手接住那只乌鸦,在对方黑亮的翅膀上摸几下,“这段日子伙食不错啊,颜色真漂亮!” 像是听到山鬼说话似的,乌鸦蚕豆从嗓子里咕哝几个声响,很小,只有山鬼才能听到。 “把这个带回去给你家主子,之后她会知道如何做的。”利落的将纸卷成条塞进小圆筒里,山鬼把东西绑在蚕豆的腿上,不忘记叮嘱,“一定一定要送回去,莫要丢了。” 第四十七章、好像是那个人 蚕豆的确是只通人性的乌鸦,听懂了山鬼的话,立即扑闪几下翅膀,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立即扑闪着翅膀飞走了。 山鬼站在窗口看着蚕豆飞走的方向,抿了抿唇瓣。 本来她想用信鸽的,奈何一般暗箱操作都是用信鸽,且很容易被发现,倒不如用用看离魂的蚕豆。 山鬼站在窗前好一会儿,刚要收回视线回屋,忽的听到窗子下面一声低低的沉吟。 有人! 藏在窗下一定不是耀月神教的人! 山鬼拔出疯破,踮着脚站到窗子墙根后,余光可以瞥见窗下有个影子。 一出手就是快准狠,她翻了个跟头从窗子一跃而出,举着疯破利落干脆的刺向窗下那个躲藏的人。 对方反应也很快,以手撼住匕首。 疯破到底是神兵利器,血肉之躯根本抵不住,那人的手死死扣住刀刃,刺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手腕滑落。 “何人!”看不到对方的脸,山鬼冷了语气厉声呵斥。 那人一抬头,起了杀心的山鬼忽然愣在了原地。 “晴时公子?” 晴时看到山鬼时也愣住了,视线游离到她手上的匕首时,眼神震颤了几分。 山鬼立即收回疯破,弯身将晴时搀扶起来。 晴时受了很重的伤,身上都是血痕,看样子像是被耀月神教的五毒机关术给伤到了。 不敢在窗下逗留太久,山鬼拉着晴时进了自己房间。 “公子为何在这儿?”她走到拐角柜子里掏出药箱,什么金疮药愈合散都拿了出来,一股脑的倒在晴时面前,“这些都是伤药,你自己伤药吧,我不太懂这些东西。” 不是不懂,是山鬼伤药有自己惯用手法,而这些手法晴时是最熟悉的,本来那人对她就心存怀疑,如果再跟上几次一样暴露的太多,恐怕真守不住身份秘密了。 晴时看看山鬼,没说话,单手打开了金疮药,往手掌上倾倒。 “公子为何不说话?怎么来耀月神教了?” “寻人。” “寻人?”山鬼眨眨眼,一个念头在脑袋里升起,“公子来可是为了寻我?” “是。”晴时颔首,“姑娘当日被云峥劫走后,耀白与师妹都觉得事出有因,我便想着来耀月神教探上一探,只是……” 只是耀月神教的五毒机关术实在是厉害,他对机关这么了解的一个人都未曾参透,反而被伤了个底朝天。 山鬼眨巴眨巴眼,“原来你们一直都担心我啊?” 耀白担心她可能信,水凝璇的话……估计希望她死的心更多吧。 “姑娘如今在耀月神教似乎是座上宾。”晴时看看屋内摆设,收了刚才透露担心的表情,说道。 “嗯,算是座上宾。”山鬼没打算瞒着,一五一十的说出来,“那教主以为我是潮崖阁弟子,抓我回来想问清楚什么什么牌的下落,我也不太记得,就跟他胡诌八扯,总归是逃过了生死之关。” 晴时看看山鬼,“麒麟牌?” “是,就是那个东西。”山鬼坐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瞧上去半点仪态都没有。 不过晴时如今最关心的倒不是云峥掳走山鬼的目的,反而是有些在意刚才山鬼拿的那个匕首。 好像是那个人的疯破。 第四十八章、此事说来话长 注意到晴时的视线,山鬼咬了一口果子,抬眼瞧瞧他。 “公子怎么了?为何这个眼神看我?” “阿嵬姑娘刚才的那柄匕首……” 他果然注意到了! 山鬼脸色一闪而过的阴冷。 提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都是个谜。 说是仇敌却有过肌肤之亲,说是两情相悦又有江湖道义仁心在中间阻隔,导致两人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挣扎,从而分崩离析。 很快的隐去面目表情,山鬼唇角禁不住的向上弯了弯。 “公子说这把匕首?”她将疯破掏出来在晴时眼底晃了几下。 是疯破没错,晴时看了一眼匕首,视线再落到山鬼脸上时,染了些怀疑之色。 “这把匕首从何处所得?” “这匕首是我在黎昧那里顺来的。”山鬼天真的眨眨眼,装作完全没看到晴时脸上的怀疑。 “黎昧……” “就是耀月神教的圣姑。”怕晴时不认识,山鬼顺手往窗外一指,“从这个门出去往左转第三个厢房就是黎昧的房间……啊,公子可能是不记得,就是在冥镇那晚偷袭你的……” 晴时脸色有些阴沉,“我知道。” “啊,原来公子知道啊,我还以为公子把那件事给忘了。”山鬼掂量几下手里的匕首,冲晴时微微一笑,“这匕首是什么来历?公子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晴时看看疯破,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红衣女子挥舞匕首器宇轩昂的表情,每个画面都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只会觉得心口酸疼。 沉默了一阵,晴时略微点点头,“故人之物。” “故人?”好一个故人,山鬼眸子危险的眯了起来,表面依旧是无关痛痒的态度,“这个故人似乎是对公子很重要,是吗?” 本来山鬼还想在旁敲侧击一下,逼出晴时的话,没想到,她还没说,晴时就自己认同了。 “是,很重要的故人。” “……”山鬼跟他对视在一起,顿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良久,她才尴尬的转过脑袋。 “公子来耀月神教就是为了寻我的?”山鬼问。 “是。”晴时看看她,回答。 “不过我暂时还不能跟你走。”平息好情绪,山鬼转回头对晴时露出个笑容,“耀月神教里面似乎是有不少秘密,左右现在他们不能拿我如何,我便顺藤摸瓜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公子的,可好?” 晴时抿了抿唇瓣,没接话。 “公子此番下山除了来寻我,可还有其他任务?若是有,不妨与我说说,万一我能帮得上公子的忙呢?”山鬼再接再厉,笑容越发灿烂。 晴时视线定格在山鬼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在另外一张脸上看到了那个人的表情。 只是一瞬,他被现实拉回来,盯着山鬼的眼神逐渐的平静下来。 “我有一问。” “嗯?” “当初在殿内,姑娘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山鬼还挂着笑的脸瞬间定格住,黑眸潋滟的光彩再也遮挡不住。 “我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这说来话长……” “那便长话短说。”晴时不给山鬼思考的余地,“或者说,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题外话------ 晚些还有四章,弥补昨天 第四十九章、打嘴仗 室内空气停滞,俩人之间尴尬气氛越发浓厚,双双对视,谁都没再说话。 晴时等着山鬼的回答,山鬼则是眼珠子滴溜溜转的盘算应对之法。 “少主人。”门口响起黎昧的声音,唤回山鬼的神志。 “黎昧来了,你快躲起来!”山鬼从椅子上弹起来,二话不说的推着晴时往床榻上赶。 “阿嵬姑娘?”晴时自然知道门外来了人,但女儿家的床榻一个大男人岂能随意上去? “你现在受了伤,难道要跟黎昧硬碰硬?听我的,快上去!”山鬼拧紧了眉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按住晴时的胳膊,直接将他推倒在床榻上,自己则是把纱帐放下,解开几颗身上的扣子,这才去给黎昧开门。 晴时不是莽撞之徒,他隔着纱帐看着那女子缥缈翩至门边,背影看上去也很熟悉。 奇怪,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何总会联想起她? 山鬼打开门,黎昧保持着还要敲门的手。 “少主人这是睡了?” “嗯,午睡。”山鬼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底有些困倦,“有何事?” “没什么,就是定个时间我们出发。”黎昧看了看房间里,“不方便我进去谈吗?” “非常不方便。”山鬼抬起一只脚踩在门槛上,气势十足的像个山贼,“少主人的闺房你当然不能进。” 黎昧知道山鬼总藏着心思气她,索性也没放在心上。 “我算了时间,赶去目的地的话大概需要三日,少主人这几天可以收拾收拾,等我跟教主禀明后,两天后出发。” “去哪儿?” “少主人不需要知道,跟着我就行了。”黎昧微微扬起头,颇有些高傲的表情。 山鬼黑眸闪闪,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圣姑啊,其实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少主人请讲。” “你跟我表哥说话时总是自称属下,怎么跟我就娴熟自如的用了个‘我’字?”山鬼说完就双手环抱着肩膀,学着黎昧的模样微微抬抬手,把对方的态度学了个十成十。 “……”黎昧嘴角禁不住抽动几下。 合着在这里等着呢? “不过少主人我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都是姐妹,姐妹长姐妹短的也不好少主人属下的这么叫,你说是吧?”山鬼看准黎昧的表情,笑里藏刀的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表哥要是听到了会是什么想法。” 黎昧咬咬牙,“少主人,之前是属下的过错,没及时改正称呼。” “也不算是过错,我不过就是好奇罢了。”山鬼笑眯眯的用手掌在黎昧肩膀上揉了揉,“我喜欢吃松子糖,或者是一切甜的东西都喜欢,你多给我准备点,若是没有了,我会头疼的。” 黎昧吃了个哑巴亏,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是,少主人。” 索性黎昧注意力都凝固在山鬼身上,根本没闻到屋子里那股浓烈的血腥气。 送走黎昧后,山鬼回身关紧了门。 还好那女人不够敏感,不然这么一股血腥之气,肯定会被发现。 山鬼转了转眼眸,慢悠悠的往床榻跟前靠近,掀开帐幔,里面空荡荡的,哪还有人? 晴时呢? 第五十章、吐了 那人受了重伤,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 山鬼自桌前坐下,倒杯水给自己压惊。 不过还好他走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给他解释当日为何出现在殿里。 她从腰间摘下疯破,脑子里回想起晴时刚才的一句话,嗤笑好几声。 “故人?重要的故人,真是耸人听闻!” …… 到底黎昧也没告诉山鬼要去什么地方,两个人走的时候也不见云峥前来相送,为此山鬼还装作发脾气的闹了好一阵子,还是叙清来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这个活祖宗。 两人上了马车,山鬼便抱着自己的糕点吃吃喝喝,黎昧则是靠在一旁闭眼假寐。 她们本来就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一路上话更是少的可怜。黎昧不先开口,山鬼也不会主动提话题。 一整个上午,马车都未停过。 山鬼一向不是很喜欢坐马车,以前外出能走路她便走路,如若不然就是一路的轻功,总归是比这样坐马车摇摇晃晃的强。 或许是吃了许多糕点的关系,她胃里都跟着翻江倒海,干呕了好几下。 “什么时候到?”山鬼最后实在忍不住,问了黎昧一句。 黎昧眼皮都没睁开一下,“还有一下午的时间赶路,这周围没什么市镇,等到晚上才能投宿。” “不能在附近先停一下吗?”山鬼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努力平和的开了口。 “少主人想出去透透气?”黎昧睁开眼,忍着笑意的瞧瞧山鬼。 “不是透气,我想吐。”山鬼抿唇无可奈何的笑笑,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直接张嘴哇的吐了出来。 “……” 奔驰的马车最后还是停下来了,随身带着的侍从进了马车去收拾污秽,山鬼则是头晕目眩的由着黎昧搀扶着下马车散散步调整一下。 “看不出来少主人竟然坐不了马车。”黎昧看看已经脸色苍白的山鬼,没忍住刺了她一句。 “肯定坐不了,被你们掳回来都是勉强忍着的。”那时候担心小命不保,再加上云峥那时候就是个病秧子,马车走的也不快,走几步就停走几步就停,根本就来不及她有反应。 黎昧叹口气,伸手在山鬼后背上拍了几下,“可还有干呕之感?” “没了。”山鬼深呼吸几口气,只能怪她太贪食,吃了那么多的糕点。 “都是练武之人,为何一定要坐马车,轻功过去不行吗?”她又贪婪的呼吸几口气,这才转头盯着黎昧,“马车直接丢了,我们轻功过去。” “你会轻功?”黎昧眨眨眼,有点不大相信。 “表哥都觉得我能帮上忙,你还不信?”山鬼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朝前走了几步,“马车摇摇晃晃太难受,左右侍从们都会武,他们赶马车也好,轻功追我们也罢,如何?” 黎昧瞧瞧山鬼,憋不住一笑,“我以为你柔柔弱弱的只会做些毒,没想到轻功也会?” “好歹也在柴山灵修待过很久,怎能不会轻功?”说行动就行动,山鬼调整好内息,“哪个方向?” 黎昧见她来了兴致,自己也被挑的上了头,立即回头给侍从们打了手势,这才顺手往东南方一指,“这边。” “好,那咱们比比看,谁先到。”山鬼眯眼睛一笑,冲黎昧勾着唇角。 “既然少主人兴致高,那属下就奉陪到底。” 话音落下,一黄一红两个人嗖嗖嗖的穿梭在树林里,最后很快的不见了。 第五十一章、目的 天还没黑,两人就到了今晚要投诉的夜来客栈。 将房间订好,又给驾马追她们的侍从预留好饭菜,她们才回厢房休息。 “我现在都不是俘虏了,你还跟我一个房间?”山鬼看着大大方方走进来的黎昧,只觉得脑仁突突的跳。 一身红衣的黎昧笑吟吟的走到桌前坐下,青葱手指夹住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暖洋洋的热气在她面前弥散,虚幻又迷离。 “少主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属下这不是奉命保护少主人吗?自然是要贴身伺候了。” “贴身伺候?”山鬼眯了眯眼,“这是圣姑你说的,别反悔。” “伺候少主人是属下的荣幸。”黎昧学着山鬼的模样眨眨眼,想了想就往山鬼那边走,“时辰晚了,不如属下伺候少主人更衣可好?” 说着她就走到山鬼跟前,力图去解开山鬼的衣裳。 “罢了罢了罢了!”山鬼实在受不得这个,两巴掌拍走黎昧凑过来的手,“你睡在这里可以,我们各做各的,不需要伺候,知道吗?” 黎昧早就知道山鬼会拒绝,还摆出一副哭兮兮的脸,“是,属下明白。” 屋子里只有一方软塌,两人和衣而卧,谁都没有放下警惕。 “这个方向似乎是逍遥山庄,我们难道要去逍遥山庄?”瞪圆了眼睛好一阵,山鬼都没有睡意,她偏转过头看看黎昧,用胳膊肘撞了她几下。 黎昧闭着眼假寐,“嗯,逍遥山庄。” “真去逍遥山庄?”山鬼撑着手臂坐起来,有些不大相信。 逍遥山庄山鬼去过不下数次,当时还跟逍遥山庄少庄主相处的不错,老庄主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江湖义士模样,不过他的大儿子玉清歌却是生了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相貌,喜音律善歌舞,完完全全的书香子弟。算起来,自打十多年前一别,她还真没什么机会看看那老朋友。 光是想想,山鬼没来由的有些激动。 黎昧掀开眼皮瞅瞅山鬼,“少主人知道逍遥山庄?” “怎么不知道?”山鬼来了兴趣,又重新躺下发问,“我们去逍遥山庄作甚?” 黎昧打了个哈欠,“杀人。” “杀人?”这次轮到山鬼发呆了,她呆愣愣的看着黎昧半晌,“杀谁?” “庄主玉清歌。”黎昧回答。 玉清歌都做了庄主了?短短十年发生了这么多的动荡? 等等,要杀玉清歌? “为何要杀玉清歌?”压抑下疑惑,山鬼还算是正常的询问一句,最起码不能让黎昧看出异样。 黎昧对山鬼的问题完全的兴趣缺缺,回答也是半句半句的,“反对耀月神教都要杀,麒麟牌不在他那,也要杀。” “……” 黎昧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啧啧两声,“只可惜了玉清歌那副好相貌,若是说起江湖美男子,也只有玉清歌才能跟晴时并驾齐驱了。” “晴时?那个冰块脸?”山鬼注意力被吸引走,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晴时那张超然世外的剃度脸,也能被誉为江湖美男子? “你这么说似乎还挺贴切的。”黎昧转头看看山鬼,忽然半眯了一下眼眸,“少主人,你似乎跟晴时关系不浅,是吗?” 第五十二章、逍遥山庄二公子 “什么深啊浅啊的,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山鬼坦荡荡的跟黎昧对视上,又把刚才的话题扯回来,“我记得逍遥山庄向来不管世事,从老庄主开始就空有义心没义胆,怎么就得罪表哥了?” 黎昧眨眨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嗯?我应该知道什么?”山鬼也跟着眨眨眼,满脸的呆滞。 “看来少主人是真不知。”黎昧叹了口气,“这话其实不应当从我口中说出来的。” “你都说了一半,索性就都说完。” 黎昧犹豫片刻,才开口道:“逍遥山庄跟耀月神教是仇敌,不论是老庄主在世,还是他儿子玉清歌在世,都是仇敌,不死不休。” “原因呢?”山鬼总觉得有什么秘密快要被揭开了。 “主上以前是逍遥山庄的二子。”黎昧道。 二子? 山鬼闻言瞪圆了眼睛,“你说表哥是老庄主的二公子?” “不过,主上原名为玉云峥,是逍遥山庄的二公子,当时肯定不如玉清歌声望高,但也是世家大族数一数二的贵公子。”黎昧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不等山鬼去问,她自己嘀里嘟噜的说了出来,“具体因为什么我不大知道,只知道老庄主将主上给赶出了庄子,我第一次见到主上时,天在下雨,而主上神情平静半分异常全无,哪怕身上都是伤口,也始终一个表情。” “表哥在逍遥山庄是受过委屈了?”山鬼回忆了一下,她当时在逍遥山庄玩耍时,似乎听玉清歌说起过他有个弟弟,不过没见过所以印象不深,所以那个人是云峥? 黎昧摇摇头,“这些我不知,都是听老教主说起过的,所以主上在那个时候毅然决然的加入耀月神教,一直到现在。” “真看不出表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山鬼咂咂嘴,忽然想到了个问题,“表哥既然是逍遥山庄的二公子,那我是不是也……” “嗯,那玉清歌也是少主人的表兄。”黎昧给了她个肯定的答案。 山鬼脑子有些乱,离魂给她找的这具身体是不是身份太多了? 不过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让通宗族倒戈反目,亲兄弟自相残杀呢? “我们这样贸贸然的去杀大表哥,是不是太草率了?”山鬼尴尬的抖了抖肩膀,委实想不到好不容易见一次故人,竟然是来索命的。 “杀玉清歌是其次,主要是查查麒麟牌的下落,顺带拿回主上的东西。”黎昧这节骨眼也不打算瞒着山鬼了,将本次的计划和盘托出。 “表哥有什么东西还在那儿?” 黎昧抿了抿嘴巴,“灵位。” “灵位?”山鬼嘴巴张的足够塞下个鸡蛋,“好端端的拿灵位作甚?” “那是主上母亲的灵位,他不想将灵位放在逍遥山庄,所以就派我拿回来。” “其实我觉得表哥自己回来拿似乎更好。”山鬼咂咂嘴,“毕竟逍遥山庄……他比咱们熟。” 黎昧摇了摇头,轻声的叹口气。 “没可能的,主上出了逍遥山庄的门,此生都不会再踏进去。” 第五十三章、你可是来帮忙的 屋内一片安静,山鬼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黎昧将外衫褪下放在一边,翻了个身背对着山鬼。 “到了逍遥山庄,你不需要做什么,交给我即可。” “你打算如何做?真杀了玉清歌?”山鬼下意识的皱皱眉,身子也跟着往黎昧那边挪动几分,“不妨你先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黎昧半偏转了脑袋,“你下得了手?” “我为何下不去手?”山鬼好笑的眨眨眼,神态恢复如常,“是大表哥没错,我又没见过那人,如何有感情?自然下得去手。” 黎昧闻言,半天没回答,山鬼听见她叹了口气。 “主上对玉清歌算是记着恩情的。”毕竟在逍遥山庄里,只有玉清歌才真正的将他当做亲弟弟。 “记着恩情还要杀他?这算哪门子的恩情?”山鬼翻了个大白眼,唇角带了轻轻的笑。 “私情与大事肯定要分开。”黎昧反驳她,“主上是要成就霸业的人,这种沾亲带故的人一定要清理干净才好。” 成就霸业?看云峥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到还藏着这样的野心?这点上来看,似乎跟她差不多少。 “表哥还有霸业呢?”山鬼嘴角禁不住上扬了几分,用手指在黎昧后背上戳几下。 “那是自然,主上背负了振兴耀月神教的重任,这点算不得大的亲情要它何用?”黎昧厌恶的动了动身子,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是了,只要是主上想做的,那她就尽全力去帮,灭亲族的这个恶人她来当就好。 “黎昧大姑娘,我问你,你家中可还有人?” 黎昧没回答,身子却颤抖了几下。 “少主人,很晚了,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她没正面回答,只丢过来这么一句话,很快的就传来了她的呼吸声。 好像是睡着了。 山鬼瞅瞅她背影,也跟着闭了眼。 第二日清早,她是被黎昧给生拖硬拽的给从床榻上拽起来的。 黎昧的确是做到好好照顾山鬼了,连净面都是她给做的。帮着还闭着眼的山鬼整理好衣裳,她瞧瞧山鬼,气的眉头倒竖。 “少主人,您到底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山鬼动了动手指,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把眼睛睁开。 “什么时辰了?” “再睡一会儿,可能就午时了。”黎昧把桌上的包子甩手丢给她,“吃完包子我们即刻上路。” 山鬼又打了个哈欠,张嘴咬一口包子,“你急什么?逍遥山庄又不会一夜之间消失,再说我们是去杀人又不是去伸张正义,急什么急?”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早过去打探情况为好。” “怎么?你给玉清歌发诛杀信了?告诉他你准备过去要他命?”山鬼憋不住乐了几声,啃了几口包子。 黎昧转眼看了山鬼一眼,皱紧眉头,“少主人,你可是来帮忙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这就走。”山鬼把剩下的一大口包子塞入口,立马从凳子上跳下来,手指不客气的在黎昧衣服上抹擦几下,“走走走,事不宜迟,未免夜长梦多,赶紧走赶紧走!” 念叨完,山鬼就率先开门走了出去。 第五十四章、我不是陪你送死的 这次出发依旧坐了马车,本来山鬼还想用轻功飞过去,奈何拗不过黎昧,讲什么有重任在身需要随时保持体力内息云云,被她念叨的烦了,山鬼只好打消了轻功想法,安安分分的坐在马车里。 这次她没吃东西,胃也没上次那般不舒服了。 “我们这个速度,什么时候到逍遥山庄?” “已经在逍遥山庄地界了。”黎昧伸手扒开帘子往窗外看看,片片郁郁葱葱,是一望无际的郊外。 “到了?” “嗯。”黎昧颔首,“逍遥山庄不归官府管辖,依山傍水的地方,没什么百姓,山庄里的人自己都有块地,开销一般都是在那来的。”说完,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看上去像是耕地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山鬼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笑话,这还用黎昧说?玉家的耕地她还进去摘过瓜,闭着眼都知道哪儿是哪儿,根本用不着黎昧在那介绍。 马车速度逐渐的慢下来了。 “姑姑,前面就是逍遥山庄,我们是在门口停还是找一处停下?”外面赶马的侍从贴近车帘问了一句。 “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吧。”黎昧道。 马车停在树木丛生的地方,黎昧从马车一跃而下,“你们在山庄外接应,若是我们得手会发信号,明白吗?” “是,姑姑。” 山鬼也跟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眼珠转了转,立即过去拍拍黎昧的肩膀。 “黎昧大姑娘?你不是打算一会儿咱们就冲进去杀人夺灵位吧?” 黎昧往左转头,睨了她一眼,“不然呢?还要在这儿两三年不成?”回了她一句,黎昧便继续跟手下人叮嘱,“天黑就动手,你们都仔细着点,莫要走神。” 她还真打算夜袭逍遥山庄? 山鬼哭笑不得的又伸手捶了黎昧肩膀一拳。 “少主人,属下没时间陪少主人玩乐。”黎昧看都不看山鬼一眼,从袖子里掏出张图纸展开,竟然是逍遥山庄的布防图! 看看黎昧手里的布防图,山鬼越发的想笑了。 “黎昧大姑娘,你有山庄布防图就能顺利进去吗?”耀月神教的人是不是都有一种没什么地方进不去的毛病啊? 黎昧握着布防图的手一顿,回过头看看她,“少主人这话是何意?” “就算你拿到山庄布防图,也不过是冰山一角。逍遥山庄的五行数术是整个江湖闻名的,岂会单靠这一个布防图就能砍破外敌的?”抽走黎昧手里的布防图,山鬼在边角上点了几下,“这几个地方标注的就是错的,那地方本就不是什么要地,不需要那么多人手,至于什么巡查当班更不会分派到那边去。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但逍遥山庄却反其道而行之,偏巧这四处是防卫最严的地方,我们今晚若是从这地方切入,保准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山鬼说完,抬头看着黎昧弯唇笑了笑。 “黎昧大姑娘,我是来给你帮忙的,可不是来陪你送死的!” 黎昧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你……你如何得知?” “没一两个看门手艺如何在武林立足?就像咱们耀月神教的机关阵,潮崖阁的木桩,柴山灵修的云雾阵,都是一样的。” 山鬼耸耸肩,把布防图又塞回黎昧怀里。 第五十五章、玉清歌 黎昧抿了抿唇瓣,看山鬼的眼神有些复杂。 “那依少主人意见,我们该怎么进去?” “怎么进去?你不是让我帮忙就可以了吗?办法是你来想的,圣姑大人。” 听出来山鬼在揶揄自己,黎昧也没恼,态度也放谦卑了不少。 “属下事先没有查清楚山庄的状态,还请少主人指点。” “表哥不会不清楚逍遥山庄的情况,你们议事时他没跟你说吗?”山鬼目光扫视着黎昧的脸,忽然有些怀疑。 “属下当时有些分心,可能主上说过,属下没记在心底,是属下大意了。”黎昧视线没躲闪,看山鬼的眼睛也没有分毫变化。 山鬼砸吧砸吧嘴唇,转身看看近在咫尺的山庄。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少主请讲。” “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去,带着他们一起。”山鬼伸手一指两人随性的仆从,笑吟吟的开口。 黎昧愣了愣,“一起?” “你按我说的办,肯定错不了。” 逍遥山庄。 “你输了。”白子落于棋盘之上,玉清歌含笑的一推棋盘。 “公子,你就不会让让奴婢!”绿萝娇俏的脸上满是怨怼,手指在棋盘上抓了一把,声音愤愤,“不下了不下了,公子说好的让奴婢十子,结果根本没让。” “哎……此言差矣。”玉清歌清隽的面庞挂了抹笑容,抓了身边的扇子一把扯开晃动几下,“这里和那里,方才我故意放你逃脱,怎么能算是我没让你呢?这局我分明是让了你的,不然你早就输了。”说完,玉清歌伸出手指在绿萝鼻尖上刮了刮。 绿萝看看自家公子,脸蛋飞过朵朵红云,嘴巴里还是夹着利刃,“公子就知道拿奴婢寻开心,下棋奴婢本就不擅长。” “非也非也,你那不是下棋,只能叫……玩棋。”玉清歌眉角飞扬,出口嗓音若温玉,说着挖苦人的话也不会叫人恼怒。 绿萝半娇羞半嗔怒的站起身,在原地跺跺脚。 “公子就知道拿奴婢寻开心!奴婢去给公子准备茶点了!”说完绿萝就要抓着抹布跑。 这时,门外快步走进来个小厮。 “庄主,门外有客人来访。” “嗯?客人?”玉清歌收了折扇,“我逍遥山庄隐居避世多年,还从未有过什么客人,你看到是何人了吗?” 小厮回答:“是两个女子和几名男子。” “有女子?”玉清歌眸子一亮,“快快请进来!” “公子!”绿萝一听这话,一个健步就蹿到玉清歌身边,不客气的拉住对方的耳朵,“您这个老毛病是又犯了!” “哎哎哎……快松手!你这是干什么呢?”玉清歌没恼,笑哈哈的抓了几下绿萝的咯吱窝。 绿萝憋不住笑几声,赶紧松了手。 “好歹还有人在场,你怎的这么不知规矩!”玉清歌不但没恼,还略带暧昧的看了一眼绿萝。 “奴婢是想提醒公子,别什么来历不明的女人都带进山庄里!”绿萝凶巴巴的插着腰,“我的公子啊,你在女子身上已经吃了不少的亏了,怎么就是这么不长记性呢?一听到女子,您眼睛都绿了!” 第五十六章、克星回来了 玉清歌闻言,立即在自己眼角摸了摸。 “绿了吗?那可能是因为我看到了绿萝你。” “公子!”绿萝嗔了一句,脸蛋红扑扑的,看样子是真动了气。 不敢再取笑绿萝,玉清歌正色,“说是山庄的可人,可有什么信物或者邀请函?” “有的。”小厮赶紧把东西呈上去。 刚才若不是绿萝突然来了一嗓子,他早就把东西给庄主了。 玉清歌眯了眯眼,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红布包打开,看到里面东西是表情一震,随后笑容都僵在了嘴角。 “公子?”绿萝不明白玉清歌为何会露出这种表情,歪着脑袋问一句。 玉清歌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抓紧红布包立即站了起来,“外面女子是个什么模样?” “小人也记不清楚,总归是两个美貌的姑娘。” “算了,快请她们入大厅,我随后就到。” “是。”小厮立即转身出去。 绿萝眨眨眼,“公子?” “是她。”玉清歌看着掌心里的东西,眼底忽然有些晶莹在闪。而他的手掌里,俨然放着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绣花鞋。 绿萝不太明白玉清歌忽然情绪变化的原因,她走上前看看对方手里的白玉绣花鞋,“公子,这是什么?” “信物。”玉清歌声音有些激动,甚至激动的连眼角都红了,“绿萝,等下见了那两位贵客,万万不可失了礼数,知道吗?” “公子认得她们?” 玉清歌微微一笑,“你家公子的克星回来了,或许我找到能跟我下一盘棋的人了。” 此时此刻,等在山庄大门口的几个人有些忐忑,除了山鬼。 “少主,你送进去的那个东西管用吗?”等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人来开门,黎昧心底跟着七上八下。 山鬼双臂环肩,冲门努努嘴,“着什么急?这不是来了?” 话音落下,大门就打开了。 “诸位请进,我家庄主随后就到!” 山鬼笑眯眯的,“有劳!”说完她就率先走了进去。 黎昧惊愕的看着山鬼的背影,直到对方回头唤她,才回过神跟着进去。 这就进来了?会不会太容易了些? 逍遥山庄还是记忆力的样子,也算是山鬼以前的欢乐谷了。 跟着小厮进了大厅,那早有茶点摆放好,正好是她们五人份。 山鬼倒是没客气,找了个位置坐下,就大口大口的喝茶吃点心。反倒是黎昧,坐下开始就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黎昧大姑娘,你能别作出一副窃贼的表情吗?” 被点名的黎昧脸色一黑,立即端坐好,看了山鬼一眼,“你到底给了玉清歌什么东西?他为何放你进来?” “就是一块玉鞋而已,你有所不知,玉清歌有个爱好,他喜欢收集稀奇古怪的玉石,我就借花献佛的用来当敲门砖,岂不是更好?”山鬼一口喝完了茶,满足的咂咂嘴,这碧螺春的味道就是好,“不费吹灰之力的进来,比你那什么布防图强得多,是不是?” 看看山鬼骄傲的样子,黎昧虽不想承认,但到底还是她本事,只得点了点头。 “少主大智大慧,属下惭愧。” 第五十七章、你认识这丫鬟? 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块糕点,山鬼笑眯眯的又举着茶杯啜饮好几口,逍遥山庄的茶果然是好茶,到底是自产自足的地方,搞出来的东西就是醇香。 “茶还不错。”她冲身边心惊胆战的黎昧眨眨眼,嘴角噙了一抹笑。 玉清歌这厮还挺会享受,这么大个庄子还算管理的好。 黎昧哪有心情喝茶,茶杯捧起来又放下,最后还是憋不住问了一句。 “会不会有异?玉清歌为何还没来?” “啧,亏你还知道这人,你都不知道玉清歌最声名远播的是什么?”山鬼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咂咂嘴,眼底充斥着嫌弃之色,随后才给她解释,“玉清歌注重仪表,是个十足的花孔雀,这功夫估计在屋里捣鼓呢吧!” 尤其是看到那白玉鞋之后,可能得正经收拾一会儿。 话音落下,绿萝就带着其他丫鬟进来了,她们每人手里都端着新出炉的糕点。 “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我家公子正沐浴更衣,还请贵客稍安勿躁。”绿萝一挥手,身边的丫鬟就将原来放着的点心撤下,摆上新糕点。 山鬼瞧瞧绿萝,总觉得这丫鬟有点眼熟。 算算时间,这好像是十年前追在玉清歌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姑娘?一晃都这么大了? 山鬼瞧着绿萝的眼神就好像长辈瞧见小辈,是抹不掉的慈爱之色。 “多谢。”她笑吟吟的冲绿萝点点头。 绿萝自然注意到了山鬼,只不过现在两个人看上去差不多大,她不是很明白山鬼为什么平白无故的对自己笑的那么和善。 “点心都是公子时常最喜欢的,二位可以尝尝看,都是咱们逍遥山庄的特色。” “有劳。”山鬼还是止不住的对她笑,小丫头长的还挺俊俏。 或许是被山鬼这笑容笑的发毛,绿萝给了几个丫鬟个眼神,放下东西就转身出了大厅。 黎昧往门口看看,回头又瞧瞧山鬼的表情。 “你认识这丫鬟?” “嗯?不认识啊!”山鬼耸耸肩,“就瞧着挺讨喜的,多看两眼,到时候拐回去当个粗使丫鬟也成。” 黎昧没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时间过去了大概半盏茶,门外才郎朗踏入一双云纹锦绣长靴,穿的是银白色条纹浪里隆长衫,束发用的则是翠绿的发钗,紧紧缠绕几圈,公子髻英姿俊美,姿容卓越,当得起江湖美男子之称。 “几位就等了。” 山鬼看见玉清歌,鼻子忽然猛地一酸,但又很快的把情绪给压下,跟着黎昧站起身拱手行礼。 十多年不见,玉清歌还真是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生的忒俊俏。 玉清歌轻笑着对两人行礼,视线在她们二人面上一一划过,表情有些微微惊诧。 到底是一庄之主,不会那般沉不住气,他行至主位前坐下,身边的绿萝赶紧过来奉茶。 举起茶杯,玉清歌对几个人微微颔首,“诸位远道而来,寒舍简陋,还望不甚嫌弃才是。” “简陋吗?我瞧庄主这宅子山明水秀,建筑堂皇富丽,怎么能是寒舍呢?”山鬼揭开茶盖吱吱喝了两口,还满足的发出一声赞叹之音,“好茶好茶,这茶是真的好。” 第五十八章、静观其变为上 绿萝闻言瞪了眼睛,刚要发作,被玉清歌抬手阻止下来。 “这位姑娘所言非虚,我刚不过是谦虚一点罢了。看来姑娘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多加含蓄。”玉清歌不免多看了山鬼一眼,有些感兴趣。 绿萝知道公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趁没人注意时立即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顺带翻过去个白眼。 “庄主言重了。”山鬼冲他拱手,“我们也是听说逍遥山庄庄主爱好奇珍玉石,所以特意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那块白玉鞋当真是入了庄主的眼。” 提起那东西,玉清歌眸子极快的闪烁几下。 “姑娘那白玉鞋样式十分精美,不知是何处所获?” “故人赠与的玩物,不足为奇,庄主若是喜欢就好。”山鬼笑的牙不见眼,“我等其实就是仰慕逍遥山庄,听闻庄主您广交好友,再加上此处人杰地灵山清水秀,也方便我们游玩,此举两得。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庄主海涵。” 玉清歌听到山鬼的话,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反倒是绿萝跟着着急,总觉得那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在打她家公子的主意,怎么看怎么觉得像。 “公子……奴婢……” “姑娘既然觉得逍遥山庄合心意,自然可以随意游玩,我庄子没什么忌讳,可以随便出入。”玉清歌没理会绿萝,冲山鬼作了个揖。 山鬼跟黎昧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回了他一个礼,“多谢庄主了。” 在客厅会见完,便有丫鬟指引着她们去厢房,女眷为东,男子为西。 不得不说,逍遥山庄布局方面也很独特,不安东南西北方位,而是直接打乱顺序的叫东苑西苑南苑北苑,彼此之间个个方位都不同,若是真迷了路,还有些不甚好找。 进了房间,山鬼就直奔那雕花软塌过去,一个鲤鱼跃龙门就狠狠的扑了上去。 “真不愧是逍遥山庄,舒坦!” 黎昧走到桌前倒了杯水,转头看看再软塌上打滚撒欢的山鬼,忍不住皱了皱眉,“少主,我们还是做正事要紧。” “你急什么?来都来了,当然要在山庄里好好玩一圈在做正事咯!”山鬼眯眯眼的笑了笑。 还是她最开始熟悉的味道,感觉还不错! “少主,我们出来不宜时间太久。” “黎昧大姑娘,麻烦你做事动动脑子可好?”山鬼脸压在枕头上,瞅瞅黎昧的脸,禁不住叹了口气,“刚进逍遥山庄,你就打算在他们眼皮底下做手脚吗?” 黎昧抿了抿嘴唇,脸色不是很好看。 “若是偷偷进来的也就罢了,咱们如今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若是山庄里丢了什么东西死了人,你以为你带来的那几个烂番薯够这些家丁小厮打的?”山鬼翻转过身子,单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的瞧着黎昧,继续道:“逍遥山庄不是吃素的,这里上到主子下到烧水烧火的小厮,个个身怀武艺,我们的圣姑大人觉得胜算有几何?” 黎昧被山鬼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圆了眼睛的死盯着她。 半晌,她才吐了一口浊气。 “那依少主之见,我们应当如何?” “静观其变,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玩耍上几日。我觉得表哥虽然需要灵位,但也不急这一天两天,你觉得呢?”山鬼咧开嘴唇冲黎昧一笑。 “是,一切但凭少主安排。” 第五十九章、是心上人吗 俩人在房间还没歇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姑娘,我家公子请姑娘一见。”是绿萝! 山鬼连忙从软塌上扑下去,抬手抓了几下头发,就去给绿萝开门。 “我家公子请姑娘过去一见。”绿萝看看山鬼,恭敬的冲她弯了弯身子。 “所谓何事?”黎昧拧了拧眉,看样子是要单独见山鬼一人。 “我猜庄主叫我应当是为了那白玉鞋,是不是?”山鬼冲绿萝眨巴眨巴眼,回头安抚了黎昧一句,“你且放心,我去去就回。” 人家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没叫黎昧的意思,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微微点头。 山鬼跟绿萝在山庄里穿行,时不时的转头看看身边引路的绿衣女子。 “姑娘如何称呼?” “奴婢名唤绿萝。” “绿萝,绿荫闭目,萝北明泽,好名好名。”山鬼摇头晃脑的诌了一句,面上满是愉悦之色。 绿萝闻言,脚下的步子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怀疑的回头看看山鬼。 “啊,我叫……云念飞。”暂且用用这名字也好。 重活一世,身上倒是多了不少名字。 “云姑娘。”绿萝冲她点点头,“我家公子性子浪荡,若是一会儿哪里让姑娘不舒坦了,直接与奴婢说就好。” 浪荡?这形容的……还怪贴切的。 山鬼唇瓣的笑意越来越深,没有什么比他乡遇故人更让她欢喜的事了。 绿萝带着她走到玉清歌书房处,抬手敲敲门。 “公子,奴婢带姑娘过来了。” “请进。” 绿萝闻言,忙将门打开,身子往旁边欠了欠,迎山鬼进门。 屋子里十年如一样,十年前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这玉清歌的品味真的半点都没变啊。 而那人此刻只披着外袍坐在太师椅上,双腿交叠放在一起,腿上抱着只猫儿,猫儿慵懒,他亦然,一人一猫,瞧着有些神似。 “公子……”绿萝有些不满玉清歌现在的样子,客人都来了,怎么还这副肆意打扮? “去沏茶给我们喝,别在门口杵着。”玉清歌手指在猫儿的后背上抓了几下,十指青葱根根修长,瞧着很好看。 山鬼依稀想起来,玉清歌是喜欢弹古琴的,第一次听他弹古琴自己注意的不是音律,而是玉清歌那双灵活的手。 收回视线,山鬼冲玉清歌大方得体的行了个礼,“庄主。” “姑娘快请坐。”玉清歌笑眯眯的看着她,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藤椅。 绿萝拗不过自家主子,只好气呼呼的出去端茶。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如今只有我与姑娘二人,姑娘可否告知我,那白玉鞋到底是和何故人所赠?那故人……可否安好?”玉清歌放开怀中猫儿,任它四下耍乐,自己则是半认真的盯着山鬼,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山鬼眼珠子转动几下,脱口就是一句,“故人死了。” 玉清歌抿了抿唇瓣,没说话。 是啊,死了,十年前那丫头就死了,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 想到这,玉清歌禁不住摇了摇头,终是他想多了。 这副表情落在山鬼眼底,叫她禁不住的发笑。 “那故人对庄主很重要?是……心上人?”生了几分逗趣的念头,山鬼捏着不放的说道。 玉清歌怔了怔,抬眼瞧瞧面前的年轻姑娘,看上去与绿萝差不多的年纪,只是那眼神看上去叫他有些熟悉。 第六十章、玉清歌,你想死吗 “不算是心上人,但胜似心上人。”玉清歌想了想,还是给了句诚实的话,“姑娘可知何为毕生知己?” “你视那故人为知己?”山鬼眯眼笑,黑黝黝的眼睛来回的转动,“不过我倒是听说你那故人双手染血,杀了天下不少豪杰英雄,可是武林中人眼底的渣滓呢!这样的人,也能当逍遥山庄庄主的知己?” 玉清歌皱皱眉,清隽的脸上染了些薄怒。 “她做事向来有自己的法度,遵循自己的道,若一个人不能率性而为,那便枉为人。我猜想,被杀的那些人定有不如意之处,被杀的话也只能是自己倒霉而已。” 山鬼睁圆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玉清歌说什么无限度支持自己只是用嘴说说,没想到今儿竟然听到了! “姑娘也是道听途说,还是切莫胡言为好,逝者安息,姑娘既然拿着信物,就稍微尊重一下我那故人可好?”玉清歌没注意到山鬼的表情,还在一字一句的解释。 山鬼这时候委实绷不住,从藤椅上弹起来,直接奔着玉清歌过去,趁对方没反应,猛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顺便在那手指上摸了摸。 “方才我就很注意了,公子的这双手委实好看的很!” “姑娘?”玉清歌被吓一跳,想抽回自己手,抬眼却对上山鬼狡黠的眼眸。 一个人的外表再怎么变,那骨子里露出的真性情与双眼流露而出的神采决计骗不了人。 盯着这样的眼眸,难怪玉清歌会觉得熟悉,哽咽在喉咙里的名字一时间有些难以出口。 “你是……”他张了张嘴,表情越发的错愕。 记忆回笼,他记得那人以前也是这样,动不动就来握住他双手仔仔细细的瞧,哪怕弹琴也不会好好欣赏,完全是叫他对牛弹琴的样子。 那一幕跟如今的姑娘重合在一起,相似的叫他真假难辨。 “我是谁?”山鬼还是笑眯眯的,还轻佻的用手指勾住玉清歌的下巴,“啧啧,这张俊脸,果然不愧是江湖美男子之一。” “山鬼!”下一瞬,她没防备,被眼前男人抱了个满怀,脸颊狠狠的蹭在对方胸膛上,都有些疼了。 能感受到玉清歌胸腔里的翻涌跟激动,甚至是他呼吸都快跟着停了。 山鬼本来想推开他的,但感觉玉清歌情绪有些高亢,索性作罢了,安安静静的任由着他抱个够好了。 “真的是你?”久到山鬼快要被他勒死,玉清歌才松开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山鬼,最后手指停留在她脸颊上,“你这什么人皮面具,做的竟然如此精细?” 山鬼笑着挥手打掉玉清歌的巴掌。 “什么人皮面具,这就是我自己的脸!” “自己的脸?”玉清歌愣了愣,“什么意思?” “个中因由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等以后再说给你听。”懒得跟玉清歌说太多,她笑眯眯的勾住对方的脖子,“没想到我在你这儿评价这么高?你这朋友算我没白交!” “既然没死为何不早早来我山庄?左右也能成你避难所。”玉清歌不悦的瞪了她一眼,“一别就是十年,我以为你死了,还专门为你立了衣冠冢。” 山鬼眸子闪闪,笑着摇摇头,“我是死了没错,不过是又复活了而已。罢了,这里面故事有些长,你等以后我细细与你说。” “好。”玉清歌瞧瞧山鬼的脸,憋不住噗嗤一笑,“你这脸真丑,半分都不及你以往的风采。” “玉清歌,你想死吗?”山鬼眉头不受控制的一挑,勾着玉清歌的手臂倏地加大力道。 这时候,准备好茶水的绿萝推门进来了。 “公……”看见眼前的一幕,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差点把茶壶都摔了。 第六十一章、你管我是什么 山鬼闻声转头,对上绿萝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睛,眯着眼一笑。 玉清歌视线也被门口吸引过去,神情坦荡荡的,“茶端过来吧。” 那模样就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坐,君子坦荡荡一样。 绿萝鼻子都快气冒烟了,几步过去把茶壶放下,也不管什么礼仪尊卑,凑上去叉着腰盯着那勾三搭四的俩人。 “公子,你老毛病是不是又犯了!”说完,视线不悦的盯着山鬼勾着玉清歌脖子的双手,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射出飞刀来。 玉清歌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跟山鬼的姿势有些不雅,他刚要说话,就直接被山鬼给捂住口鼻,却见那鬼精灵冲绿萝挤挤眼睛。 “你家公子这不是老毛病,是倾慕绝色罢了。”山鬼说完,回过头瞧瞧表情呆愣的玉清歌,顿时起了玩心,随即将脑袋靠在玉清歌肩膀上,语调嗔怪,“逍遥山庄千好万好,都不如美人好,不如庄主直接娶了我,岂不是更好?” 绿萝脸“砰”的一下起了朵朵红云,很明显是怒的。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怎么还有自己往我家公子身上贴的!”早就知道这人来者不善,还以为能装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起了她家公子的主意! 谁不知道逍遥山庄庄主是美名传江湖的翩翩公子爷,这么多年打玉清歌主意的人不在少数,大多数都被绿萝用扫帚直接赶出去了,千防万防,怎么可能便宜了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更何况还是个丑丫头! “绿萝。”玉清歌抓下山鬼的手,出声制止她,又小心的瞧瞧面前的山鬼,生怕这丫头一个怒火把绿萝给宰了。 山鬼面上并无怒火,反而还是笑眯眯的。 “哎呀,相公,你家这家规是不是该重新改一改了,怎么下人还能当着主人的面儿大呼小叫的?这是个什么规矩?”她阴阳怪气的嚷了一句,冲绿萝翻了个大白眼。 玉清歌听了这个称呼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 相、相公?这丫头是疯了? 当事人没觉得如何,绿萝却是快被气疯了。 “你给我起来!我们逍遥山庄的人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插手!”若不是绿萝不会武功,简直就要出手把人给打出去了。 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过去伸手扯着山鬼的手腕,就要将她拉起来。 呦,这丫头力气还真不小! 山鬼看着自己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心知绿萝是真的动了怒,立即顺着她的力道起身,嘴里哀嚎着,“相公相公,你看看你府上的丫鬟,怎么这么随便,对我这般蛮横!” 玉清歌张了张嘴,看出山鬼玩心,也没戳破,只得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我才不是什么丫鬟!”绿萝恨恨的一甩手,“你出去!” “你不是丫鬟?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人?”山鬼揉揉手腕,嘴角耷拉下来。 还真用力!手腕都快被她捏断了。 “我是……”绿萝张嘴刚要反驳,声音忽然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你是,你是什么?”山鬼眯着眼瞧她,笑容越来越大。 “你管我是什么!总之你在逍遥山庄什么都不是!快快给我出去!”绿萝咬紧唇瓣,走到门口拽了门,手指往外面一指,“滚出去!” 第六十二章、难掩饰的心情 “呦,这就直接下了逐客令?”山鬼双手环肩,上挑单只眉,像是看好戏似的瞧瞧玉清歌。 “不然呢!我们逍遥山庄不欢迎你这种没羞没臊的女人!”绿萝心火旺盛,一心只想着怎么把这讨人厌的女人给赶出去! 玉清歌哭笑不得的从椅子上站起,几步走到山鬼跟前,伸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好了,你别逗她了,一会儿绿萝哭起来可够你受的。” “公子!”绿萝咬着唇瓣,看玉清歌的眼神越发的怨怼。 “噗嗤……”山鬼也忍不住的一笑,心情大好。她扬起手对着门一挥,内息汹涌而出,将门给关上了。 “你……”绿萝后退几步,戒备的盯着山鬼。 “十多年了,这小丫头脾气还是这么臭,我瞧着你好像也没怎么教过她吧?”山鬼看着绿萝笑,胳膊晃动几下,把玉清歌手从肩膀上甩下来。 玉清歌苦笑,“你知道我的,哪会管教什么人。”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就像是唠家常,听的绿萝云里雾里的。 “公子?” 玉清歌跟山鬼斗了一会儿嘴,才注意到绿萝,赶紧推了山鬼一把,“你自己去解释,我不替你圆谎!”话说完,他又改了主意,扯着山鬼胳膊拉到自己身后去,随后扯了扯自己的衣袍。 堂堂一庄之主,面对个小姑娘竟然还有些慌张,说出去都有些笑人。 “她不是外人。”玉清歌抓了抓脑袋,也只蹦出了这几个字。 要怎么告诉绿萝她是山鬼?从重生开始说吗?具体怎么重生的他也不知道。 “公子是打算要娶她了?”绿萝表情一震,看玉清歌的眼神都跟着模糊几分。 “不是,我……” “这女人来第一天就迷惑公子迷惑的都要娶她当女主子了?”绿萝拔高声音,似乎是在抗拒,但表情看上去又比刚才平静了许多。 玉清歌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样的表情。 “绿萝……” “奴婢告退!”绿萝没等玉清歌说完,转身开门就跑出去了。 “哎……”话还没说,人怎么就跑了。 玉清歌回头看看始作俑者,皱着眉头,“你说说看,现在怎么办?” “亏你还是一庄之主,几句话被你说成这样子!”山鬼好笑的看着他。 本来还有些事不能确定,现在算是都明白了。 “你还在那儿笑?绿萝的事是你惹出来的,你去负责善后!”玉清歌瞪了山鬼一眼。 “我?你让我去善后?”山鬼指指自己鼻尖,跟玉清歌对视了一会儿,噗嗤又笑出声,“好好好,我去善后,公子就安安心心的在这儿喝茶,啊!” 从房间里跑出去的绿萝,前脚刚冲出来,后脚就后悔了。 她刚才是在干什么?质问公子吗?她怎么敢质问公子呢?是这么多年在逍遥山庄过惯了惬意日子,玉清歌又对她爱护备至的关系吗? 绿萝咬紧唇瓣,走到前面的亭子里坐下,她深呼吸几口气,还是没能把郁结给散开。 随后跟着追出来的山鬼看到凉亭下坐的那抹淡绿色身影,松了口气。 “绿萝。” 绿萝头都没回,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烦人的很。 知道绿萝脾气上来谁说话都听不见去,山鬼也不急。这丫头看上去跟小时候没区别,喜怒哀乐全都挂在脸上,是个天生的直性子。 第六十三章、你喜欢你家公子 “一个人跑出来躲在这里生闷气?”山鬼绕到绿萝另外一侧,探着脑袋瞧瞧她。 绿萝从鼻子里喷出冷气,将脸直接别过去。 “你这是生我的气了?你这姑娘好没道理,明明是你将我手腕掐的青青紫紫,怎么反倒还生起我的气了?应该生气的是我不对吗?”山鬼眼珠转了转,倾身坐在另一侧的石头凳子上,凉飕飕的开口道。 绿萝抿了抿嘴唇,还是没理她。 “当丫鬟的跟主子吵嚷,对客人动手,你觉得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会不会直接挨一顿鞭子?”绿萝不理她,山鬼也不恼火,半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让我猜猜,你是因为什么生气?单单因为我跟你家公子在畅谈吗?似乎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绿萝一听这话就炸了。 “畅谈?谁家好端端的女子会缠着人家男人不放?你还要不要脸?” “我为何不要脸?”山鬼发现绿萝暴走的样子有些好笑,禁不住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男欢女爱岂不是很正常?更何况我们又没做什么,只是觉得彼此顺眼罢了,你应当为你家主子高兴才是,何以会怒呢?” 绿萝咬牙切齿的盯着山鬼,“你分明就是居心不良!费心思进山庄就没安好心!” “我是没安好心,但一切也是为了你家公子不是吗?”山鬼挑挑眉,唇瓣扬起个弧度,“我不明白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做丫鬟的不就是以主人的意见为转移的吗?还是说……” 绿萝听着山谷这个尾音,又一瞬间的呼吸停滞。 “还说你对你家公子动了心思……就不允许其他人靠近?嗯?”山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绿萝身边,靠着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惊的绿萝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胡言乱语!”绿萝像是被刺激了似的,倏地站起身,回头狠狠的盯着山鬼,“你自己不知廉耻也就罢了,还要拐的我也跟你一样不知廉耻吗?” 山鬼蹲在原来的的位置上,自下而上的看看绿萝,傻兮兮的摇摇头,“我只是跟你分析而已,这么激动做什么?你若是对你家公子没心思,为何这么恼怒?” “我……”绿萝张口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个“你”字不断重复的在唇边颤抖,怎么都接不下去后半句。 “你分明就是对玉清歌动了心思,我说他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好消息,原来是你这丫头从中作梗?”山鬼笑哈哈的站起身,双手搭在前胸上,很干脆的把刚才那副调笑的嘴脸给收了起来,“行了行了,这儿也没别人,直接承认了就得了。” 绿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被人戳穿心思的滋味不好受。 “你可别有什么杀我灭口的心思。” “我何时有了!”绿萝凶狠的瞪着山鬼反驳。 “小时候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长大了也一样,你看你,满脸都挂着要杀我灭口的念想。”山鬼憋不住笑出声,没控制住的伸手在绿萝脸颊上捏了捏。 “你作甚!”绿萝刚要把山鬼的手甩下去,忽然察觉到刚才她话里的其他含义,全身没控制住的打了个冷战,“你,你刚才说什么?” 第六十四章、主仆都一样 “没听清楚吗?可惜,姑娘我不想重复了。”山鬼主动松了手,后退半步,瞧着绿萝继续笑。 “你到底是谁?”之前只顾着生气,她倒是没仔看过眼前这女人。 其实从山鬼踏进逍遥山庄大门时,绿萝就觉得她有些熟悉,但明明是没见过的一张脸,具体哪里熟悉又说不出来,再加上之前在前厅山鬼盯着自己猛瞧,绿萝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山鬼打马虎眼,没直截了当的说。 “你莫不是江湖上对我逍遥山庄包藏祸心的贼人?”绿萝表情一边,“你接近公子是不是有别的目的?从实招来!” “绿萝,我觉得你如果有一天在逍遥山庄待不下去了,完全可以在江湖上当个说书先生,编故事的本事太强了。”山鬼真的有些佩服这丫头,玉清歌早就感觉出来的事,她愣是半点反应没有,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个人才。 “那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若是有一天死了,大概就是蠢死的。”山鬼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简直都懒得解释。 这句话有些耳熟。 绿萝愣了愣,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 “七岁那边你不是上山要给管家打柴吗?结果被狼群围攻,后来谁救了你,忘了?”山鬼瞅瞅绿萝呆滞的表情,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弹。 绿萝呆愣愣的瞧着她,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七岁时候上山……被狼群围攻,是谁救她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绿萝表情越来越精彩,甚至是有些狐疑,最后转为一丝兴奋色,“你难道,你难道是……” 山鬼弯唇一笑。 “山鬼姐姐!”绿萝瞪圆了眼睛,哪还有厌恶,激动的手都直接扣住山鬼的肩膀。 这丫头手劲儿怎么怎么大? 山鬼皱皱眉头,没推开绿萝。 “算你还记得我,我以为十年里你早就把我忘了。” “怎么会!山鬼姐姐的救命之恩,绿萝这辈子都不会忘!”绿萝赶紧松开手,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哎呦喂,你看我这性子,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差点给你当歹人了!” 山鬼看着她样子就忍不住的发笑。 多少年过去都不变的人太少了,绿萝算一个,离魂也算一个。 “这不是为了逗趣你们主仆吗?现在想想,反应还真怪有趣的。”山鬼咂咂嘴,眼底有细碎的光芒在闪。 “不过你这人皮面具……”绿萝说话的同时,手也直接摸过去,不客气的用力扯了一下。 “哎哎哎,这是真脸!”这主仆怎么回事? 山鬼捂着被捏红的脸哭笑不得。 “不是人皮面具?怎么回事?”绿萝拉着山鬼重新坐下,有些歉意的伸手在她脸上揉了揉。 这触感,好像还真不是人皮面具。 “此事说来话长,你等我梳理梳理再与你们主仆说。”山鬼抬起胳膊看看,表情愈发的无奈,“现在这副身子金贵的很,碰不到摸不得,稍微用点力气就青紫青紫的,以前的我哪会这么脆弱?” 绿萝顺势往她胳膊上一瞧,可不是,真的青紫了好大一片。 “对不住,山鬼姐姐。” “你现在可不能这么唤我。”山鬼手指点在绿萝唇瓣上,“云念飞,这个名字你得记住,懂否?” “啊,对,现在江湖上都在传你死了,肯定不能被人知道你还活着。”绿萝乖巧的点点头,跟刚才那个大发脾气的小姑娘完全不同。 第六十五章、不是你想的那样 山鬼瞧瞧恢复生机的绿萝,抬手在她肩膀拍了几下,又将她给引回了刚才的话题。 “所以你说实话,是不是瞧上玉清歌那厮了?” 绿萝闻言,脸倏地红了几分,尴尬的摇摇脑袋,“怎么可能!那可是我家公子,他是主子我只是个丫鬟,根本不敢用那种想法。” “你是不敢,不代表不能。”山鬼眯了眯眼,手臂勾着绿萝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我又不算是外人,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帮你呢?” 绿萝咬着嘴唇,还是坚定的摇着脑袋,“山……念飞姐姐,你就别说了,我对公子忠心耿耿,没那个心思的。”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山鬼一眼,在心里补了一句:你回来了,才是跟公子最适合的人选。 “你什么时候有心思了,随时都能跟我说。”知道绿萝嘴硬,山鬼就没再继续逼问,“行了,出来的也够久了,咱们是不是得回去了?再叫你家公子等得及了,没准以为我欺负了你。” “怎么可能,不会的。”绿萝腼腆的笑笑,完全没了最开始的剑拔弩张。 俩人笑呵呵的一路往玉清歌的寝房走。 “姐姐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早些来逍遥山庄?你不在的十年里,每次到了姐姐忌日,公子都会去墓地跟前对着三个日夜,谁都不能打扰。”绿萝拉着山鬼的胳膊,语气软绵绵的,一如小时候腻在山鬼跟前那样。 “三个日夜?还算那厮有良心。”山鬼抿唇笑了笑,“我那墓地在什么地方?” “就在山庄东南角,那地方风水极好,是公子专门找了风水师来算的。”提起这个,绿萝面上竟然还带了点小小的骄傲之色。 “哦?” “只是衣冠冢。”绿萝注意到山鬼视线,不大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当时姐姐尸骨入了悬崖,武林上的人都在猜测你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派人去山崖半路的岩石上探查,只可惜悬崖深不可测,所有人都没办法下到崖底,就不了了之了。” 山鬼听着这话,如同是听着其他人的故事,只觉得有些好笑。 “念飞姐姐?” “他们没必要下去找我,那么深的悬崖掉下去怎么可能还活着?早死了。”山鬼嘴角还是带着笑的,闭上眼似乎都能感觉到当日的场景。那被晴时刺了致命一剑的地方在心口往下,山鬼知道,晴时根本就没打算要了她的命,仅仅伤重一点擒获就足够了。 只是山鬼骄傲如斯,如何肯为那些所谓名门正派而束手就擒? 可以说,她中了一剑,是主动往悬崖那边退,自己仰着倒下去的,甚至在晴时大惊失色的过来抓自己的时候,山鬼还出手刺了他一匕首,当然,用的是疯破。 随后疯破就不知去向了。 绿萝眨巴眨巴双眼,转头看了一眼山鬼。 “那你如今是……” “说出来可能你也不信。”收回思绪,山鬼对绿萝扯着唇角一笑,“借尸还魂,你听过没?” 绿萝愣了愣,随后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山庄里的那些话本上有这种故事。什么凡人重生为了捉奸啊,狐狸精为了情郎堪破秘术啊,这些我都知道的。” 第六十六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山鬼闻言,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可能是有误会,我这跟话本里可不一样。” “总归是重新活一次,都没区别的。”绿萝脸上笑容明媚,半点都没有接受不了的表情。 这次轮到山鬼有些怀疑了。 按道理说,这样不符合常理的事出现,听到的人不都是采取怀疑的态度吗?或者说是恐惧都有可能,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你……你接受?” “我为何不接受?”绿萝反问一句,“总归念飞姐姐重生就好,什么方法都不重要,免得公子日日牵肠挂肚,我看着全身都不舒坦。” “得了吧,他还能对我牵肠挂肚?”山鬼挑挑眉,往天上看了看,“他那爱美成性的性子,看到美人就往前扑,还能惦记我?” 绿萝没憋住“噗嗤”笑了几声,“还是山、不是,那个念飞姐姐了解公子。” 屋内的玉清歌听到院子里有说有笑,踱步至门口,发现那俩姑娘正笑哈哈的往这边走,哪还有刚开始剑拔弩张的气氛? “公子!”绿萝看到玉清歌,欢喜的叫了一嗓子,“奴婢去给你们拿点心!”说完就冲山鬼意味深长的眨眨眼,转身往小厨房跑。 “你都解释清楚了?”等山鬼进屋,玉清歌关上房门问了一句。 “嗯,那丫头心思玲珑,说什么一点就通,跟你可不一样。”山鬼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茶水凉透了也有股香气,喝起来不黏腻。 玉清歌瞥了她一眼,在她身边坐下。 “十年都过去了,你就不能留些口德?” “我跟你还留什么口德?”放下茶杯,山鬼歪脑袋看看玉清歌,“再者,我说的也是实话,以前不是跟你提过想收绿萝当关门弟子的事儿吗?后来被其他事耽搁了。” 玉清歌有模有样的学着山鬼的姿势倒茶,唇瓣牵引了个儒雅的笑,“你现在收下她也来得及。” “得了吧,你又不是没看到我这副样子,除了轻功,估计没什么能教她的。”她说的也没错,云念飞这身子骨过于娇弱,不适合练她以前那套霸道阴狠的功夫,就连炼制毒术,都要很小心,稍微不谨慎可能就给自己毒倒了。 “实话讲,对着你现在这张脸,我还真不大习惯。”玉清歌抿了一口茶水,眼神盯着山鬼来回的打量,“你现在顶多比绿萝大个一两岁,是吧?” 山鬼点点头。 “嗯,我跟绿萝差不多大,所以更不能当她师父了。” 玉清歌跟她聊了几句旁的,这才回归了正题。 “对了,此番你来到逍遥山庄,可是有什么事?跟你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 “啊,差点忘了正事。”山鬼经他这么一提醒,这才后知后觉的一拍脑袋,随后转头紧盯着玉清歌的脸。 “怎么了?为何忽然这么瞧我?”玉清歌被山鬼的眼神吓一跳,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你看着我,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山鬼问。 玉清歌愣了一会儿,当真就盯着山鬼脸仔细的瞧瞧,“嗯,很熟悉,是山鬼没错。” “谁跟你讲这个?我说这具身子的面容,你有没有觉得很熟悉?”说完,山鬼又往玉清歌跟前凑了凑。 第六十七章、我为何要恨他? 盯着山鬼的脸看了好半天,玉清歌都没看出来这副面容哪里熟悉。 “你真的不认识这张脸?”山鬼问道。 玉清歌摇了摇头,一手拍在山鬼的脸上,推着她往后挪了挪。 “别离我这么近,孤男寡女传出去影响不好。” 山鬼一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掐着嗓子娇滴滴的开了口,“郎君,都快是夫妻的人了,怎么就孤男寡女了?我瞧瞧我自己的相公都不成?” 玉清歌浑身一颤,看山鬼的眼神像是看着怪物。 “好了好了好了,你快别跟我兜圈子,直说就是。” 逗趣一会儿,好玩的心思也够了,山鬼往后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 “云念飞这个名字你也不熟悉吗?” 玉清歌想了想,摇头。 “那她还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命人。”山鬼叹了口气,也不跟他兜圈子了,“严格的说,你是我的大表哥。”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了。 “你说什么?” “我这身子叫云念飞,她是你的表妹,至于你为何不认得她,我就不知了。” “云念飞……”玉清歌皱了皱眉,脑中又将这个名字给过滤了一次,似乎是有点印象,但不算太深。 “云峥你总知道吧?” 提起云峥,玉清歌的脸色稍微有些不对,阴沉了几分。 “好端端的,你提云峥作甚?” “你应当知道云峥如今是耀月神教的教主,对吧?”山鬼没给玉清歌留面子,直接将窗户纸给戳破。“早没听你说有这么个亲弟弟,现在倒是让我给碰上了。” 云峥似乎是横在玉清歌心底的一根刺,拔不出又塞不进去。 “云峥是庶子,自小在逍遥山庄里并不受待见,他娘也是过的委屈,处处受我娘的针对欺辱。”玉清歌手指在桌面上蜷紧,过往像是书本一样在眼前一一翻过。“娘的脾气被外公惯坏了,眼底揉不得沙子,而父亲能护着姨娘的,就只能是不闻不问,暗地里叮嘱我好生照顾他们母子俩,所以当时我都尽可能的护着云峥跟姨娘,结果姨娘还是去了。” 山鬼对故事感兴趣,干脆的单手撑着下巴,津津有味的打算听故事。 “后来家中生变故,娘亲死在了云峥手上。” “什么?云峥他杀了你娘?”山鬼有些呆,这些她没听黎昧说过。 “嗯,天道轮回,到底是我娘嚣张跋扈过头,导致姨娘早早的去了,所以云峥反过来报仇,也不是不能理解。”玉清歌声音平缓,半点情绪波澜全无。 关于这些家长里短的山鬼倒是没什么兴趣,不过最让她在意的还是玉清歌对云峥的态度。 “杀母之仇不是不共戴天吗?你就不恨云峥?” “我为何要恨他?”玉清歌从袖子里掏出折扇一把展开,逍遥公子似的晃了几下,“世人不是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吗?我娘的性子我知道,人都有定数,我再怎么插手都是多余的。” 玉清歌的想法还真叫山鬼意外,一般人哪还忍得了这个,直接挥刀斩了对方。 “父亲与我的想法一致,所以云峥最后仅仅是被赶出了山庄。”他说。 第六十八章、想要什么 山鬼捧着脸颊,咂咂嘴。 “你是这么想,不代表云峥也如此。” “他如何想是他的事。”玉清歌笑笑,“同宗兄弟,他当了一教教主,也算是我逍遥山庄的幸事,必要时或许还能借助下兵力,岂不妙哉?” 山鬼闻言凉飕飕的笑了几声,表情也阴阳怪气的。 “你这兄长当的还真是大方。” “所以,你来逍遥山庄所谓何事?”玉清歌用折扇在山鬼脑袋上敲了一下。 “杀你。”山鬼吸溜一口凉茶,平静的说道。 很显然,玉清歌也很平静,甚至没有半点惊讶,很自然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嗯,这样啊,那跟在你身边的那些,是耀月神教的?” “嗯。”山鬼点点头,“另外一个姑娘是耀月神教圣姑,叫黎昧,带的那些都是教中的高手,你觉得你能活着吗?” 玉清歌了然,完全像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云峥还很有本事,笼络了不少的武林高手。” “我们的庄主,你就不怕死?”山鬼半眯着眼,笑吟吟的勾着嘴巴,“我没吓你,真的是来取名的。你也应该知道,云峥是我的表哥,我们是有婚约的。” “嗯?你们有婚约?”玉清歌的注意力不在生死上,反倒是对他们婚约来了兴趣。 山鬼被他一问,有些尴尬。 “你不关心自己生命,来关心我们婚约?” “嗯,你的婚约我还是比较关注的。”玉清歌诚实的点点头。 “看来我们庄主是真不怕死啊。”山鬼斜了他一眼,放了茶杯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 “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山鬼回头接了一句,丢过去个大白眼,“这些酸溜溜的话能不能少说?你若是这么不怕死,那就等死好了。”说罢,山鬼就要往门口走。 玉清歌看看山鬼,脚步生风,旋了两圈就拦在了山鬼面前,笑吟吟的用手揽着山鬼的腰肢,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张清秀的容颜。 “我何时说过我活够了?若是我死了,逍遥山庄一众人如何谋生?” 跟山鬼那双黑眸对视上,玉清歌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咕哝声,下意识的就想往那人的眼眸上亲下去。 最后,他忍住了,只是对着她笑。 “既然如此,那庄主是不是得给我拿出点诚意来?”山鬼歪着脑袋,又伸出手来勾住玉清歌的脖颈。 两人姿势暧昧,却半分旖旎没有。 或许是过于熟稔,山鬼脑袋动什么年头,玉清歌都能很快的察觉到。 “说吧,你想要什么?”让这丫头做什么事,没点报酬是不可能的,玉清歌对山鬼这点算是了解的很透彻。 “我想要你这碧螺春的种子,柴山灵修一直都只喝药草茶,我都腻了。耀月神教里也都是什么毛尖之类的,就算有碧螺春,也不及你这儿的香甜。”山鬼眨眨眼,笑的狡黠。 “只有这个?”他有点意外,这还是那个贪婪鬼? “不然呢?我说我要你的庄子,你给?” “你要,我自然给。”玉清歌手往上移,落在山鬼的脑袋上揉了揉,“你活着就好。” “……”这话听着,有些热度。 “活着就有人陪我下棋了。”下一句,还是不出意外的玉氏泼冷水。 “我现在就去叫黎昧杀了你!” 第六十九章、有私仇? 在玉清歌房间里用了点心又喝了茶水,扯东扯西的聊到天快黑,山鬼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黎昧。 跟着绿萝回到厢房后,就看到黎昧坐在桌前,很明显的坐立难安。 “少主。”看到山鬼,黎昧立即站了起来。 “还没休息?吃过晚膳了没?我在庄主那里用过了。”山鬼走到桌前坐下,直接甩掉了脚上的靴子。 黎昧看看山鬼,沉默一阵才问道:“玉清歌叫少主过去是为了……” “嗯?”山鬼拍了拍自己的脚,笑着回答:“没什么,只是问问我那白玉鞋的做工和来历,我知道的不少,就多跟他扯了一会儿。顺带问了问逍遥山庄的各个方位,你知道的,咱们住的地方方位都不对,若是没人领着,还真不好找方向。” 黎昧本来表情还有些纠结,听山鬼这么说,脸色顿时好看多了。 “那我们何时去杀他?” “杀他?玉清歌?”黎昧怎么先惦记的不是灵位是玉清歌? 山鬼眯了眯眼睛,视线不由得在黎昧全身来回扫视一大圈,半晌才笑眯眯的回应,“杀玉清歌的事不急,还是先摸清楚方向,找到灵位要紧。” “我认为还是先杀玉清歌要紧,他若是死了,我们在逍遥山庄岂不是很自由,想找灵位唾手可得,不需要被其他人束缚。”黎昧皱皱眉,开口反驳了山鬼的话。 “你似乎对玉清歌的命很感兴趣。”山鬼瞧瞧黎昧,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几下,“好像比对灵位都感兴趣。” 或许是被山鬼那双眼睛看的有些发毛,黎昧立即转过脑袋,将眼底情绪掩埋起来。 “属下只是想找捷径,找个能让我们尽快回去的捷径。”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跟玉清歌有私仇?他怎么你了?”山鬼眼球转了几圈,心底有了主意。 “并没有,属下根本没见过玉清歌。”黎昧咬了咬唇,坚定的开了口。 “那成,你就当我刚才的话没问。”山鬼站起身,几步走到床榻跟前,赤着脚爬上去,“表哥既然让我跟你一起出来,那你就听我的,明日先在山庄里找找方位,再商议下一步计划。” 黎昧闻言还想反驳什么,抬眼看看山鬼,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要杀玉清歌还是以后再说,她抿了抿唇瓣,最后上了另外的一张软塌。 第二日天刚亮,黎昧就觉得眼前笼罩了一团阴影。 她皱皱眉,不耐烦的动了动身子,那阴影也跟着她一起动。 最后黎昧睁开眼看到凑到眼前的人脸时,吓得差点喊出来。 定了定神,看看凑到她面前的山鬼,黎昧声音都跟着沙哑了好几分,“少主……你这是……” “不是说好了要去庄内查看地形?都快日上三竿了,你还不起来?”山鬼不客气的用手在黎昧脸颊上捏几下,“快起来,办正事!” 黎昧虚晃的视线一紧缩,立即回过神来。 “是,属下明白。” 两人在房内简单吃了些糕点,这才慢吞吞的开门走出去。 “念飞姐姐。”绿萝一大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她看到山鬼,笑容洋溢。 第七十章、祠堂 “绿萝。” “我以为你们还要在房内多休息一会儿,就没去敲门。”绿萝从怀里你拿出一份逍遥山庄地形图递给山鬼,“这是公子叫我给你的,山庄平时虽然闲人多,但这阵子实在腾不出功夫,公子他又忙着统筹,所以念飞姐姐你们若是要游览庄园,就照着这地形图走,肯定不会丢的。” 黎昧看到地图一愣,下意识的看看身边的山鬼。 “那好,你若是有事也大可以去忙,我跟黎昧自己逛逛就好。”山鬼笑眯眯的在绿萝肩膀上拍了几下,眼神瞧瞧不远处,顺手一指,“附近还有山呢?我们等下能过去吗?” “能,那是公子平时打猎的地方,如果想去,直接去马房要来两匹马就可以了。”绿萝又递给山鬼一块腰牌,“拿着这东西,姐姐在山庄里畅通无阻,见此牌如见公子。” 山鬼闻言,眸子愉悦的弯成一道线。 “你家公子想的还真周到,这样仔仔细细的步骤都盘算好了。” “那是自然,来者是客,肯定要让二位感受到宾至如归。”绿萝说完,就冲个她们行了个礼,“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就不多相陪了。” “好好好,去去去吧。”山鬼推了绿萝一把,就拉着一边的黎昧往出走。 “有地图有令牌,少主,其中会不会有诈?”黎昧警惕心很重,她凑近山鬼往地图上看了一眼。 “不会,玉清歌那人干净利落,你以为像你们这些三教九流的只知道下药?”山鬼说完就把手里的地图丢给她,“你自己看看,跟你上次给我看的布防图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黎昧接了地图,低头看了一圈,她当真是把布防图随身携带的。 山鬼瞧着她就觉得有些好笑。 “一样。” “知道一样了?这回可以放心了?”没好气的瞪了黎昧一眼,“玉清歌那人正直的很,不用担心他会背后捅刀子。不过就是这样光明磊落的,表哥怎么会这般想杀他呢?”话是对着黎昧说的,山鬼的视线却是落在不远处的马房上。 绿萝说的就是那个马房吧。 黎昧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还是凉飕飕的说完了要说的话,“他是主上霸业路上的绊脚石,就应该除掉。” “是表哥跟你说的吗?”山鬼转过头看着她问道。 “自然……是。”黎昧说这话有些很明显的底气不足,甚至连眼神都不敢跟山鬼对视上。 “好了,我们走吧,刚才不是说要去那山上走走?直接去马房牵马。”山鬼没再细问,心底大概有了数,便朝着马房的方向过去。 诚如绿萝所说,拿了腰牌确实好办事,领了两匹马,她们就翻身上了马往山林走。 “不是要去找灵位,为何要往山上走?”黎昧问道。 “刚才绿萝不是说了要我们牵马?主人都发话了,我们做客人的总不好拒绝,权当是上山游玩,不妨事的。”山鬼说完,拉紧手里缰绳,狠狠的抽了一下子鞭子。 马吃痛,甩开蹄子飞快的往小山那边的方向跑,将黎昧远远的给甩在了身后。 山离逍遥山庄不算远,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 值得一提的是,刚才离得远没看到,离得近了,只见山脚旁修建了一座祠堂,看样子是在供奉什么人。 第七十一章、什么地方 “吁……”山鬼拉紧缰绳,强迫性的将马给停了下来。 黎昧骑着马也很快的追了上来,看到祠堂,她表情也愣了愣,跟山鬼对视在一起。 “少主,这是……” “你觉得,这么大的庄子,将祠堂建在外面,是为了什么?”山鬼从马上翻身下来,径直的走到那祠堂门口,并没有人在看守,而且摆设相当考究,也很干净,应当是有人来定期打扫过的。 黎昧视线也跟着在祠堂周围扫了一大圈,顺势的点点头,“我觉得这是玉家的祠堂。” “玉家祠堂为何要放在外面,这不是很奇怪?”山鬼摸了摸下巴,眸子忽然亮闪闪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咱们进去看看。”说罢就要抬步进去。 “少主!”黎昧眼疾手快的拉住山鬼的胳膊,为难的皱了皱眉,“人家的祠堂,我们随便进,是不是有些……” 山鬼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憋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不是吧?难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取灵位?祠堂都不进,你还取什么灵位?”她捂着唇瓣笑的前仰后合。 黎昧为难的看看山鬼,“毕竟打扰亡灵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得了吧,你若是不想进就不进,少主我可不怕这些。”山鬼失笑的摇摇头,她自己本身就是个借尸还魂的主,若是再怕这些个,就不用再活着了。 丢了这句话,山鬼就干脆利索的进了祠堂。 “少主!”黎昧低呼一声,没办法,也跟着进去了。 跟外表看上去一样,祠堂内部空荡荡的,只在最中央的部位摆着几个灵位,其中最显眼的,还是那个玉秦氏灵位。 “是主上娘的灵位!”最开始还抱着担忧心思的黎昧,在看到那灵位时,眸子都跟着亮了好几分,立即跑上前去对着灵位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山鬼则是慢悠悠的踱步到跟前,从左到右的在供奉台上张望了一会儿。 “少主,我们拿到灵位了。”黎昧转头看看山鬼,说道。 “嗯,我知道。”山鬼颔首,“单独将秦夫人的灵位放在这样一个地方,逍遥山庄到底是有多不重视这个夫人?好歹也是庄主二夫人,就这么草率的放在这儿了?” 黎昧摇了摇头,“玉清歌的娘是个善妒的妇人,我听主上说,当初夫人离世时,她连个墓碑都吝啬于给她,最后还是玉清歌出面才讨到了一块风水宝地落葬的。至于这个祠堂,应当是她死了以后,玉清歌帮着给建起来的吧。” 毕竟二夫人是个见不得光的妾室,根本就不配葬入玉家祠堂。 “你这么想?”山鬼歪着脑袋看看她。 “嗯,我是这么想的。”黎昧上前,又神态恭敬的行了个礼,这才过去把灵位包起来放在怀中,“逍遥山庄始终不是夫人的家,还是回了耀月神教好好供奉比较好。” 山鬼瞧瞧黎昧的动作,嘴角自然而然的上扬好几分。 “现在就将灵位带走,你不怕逍遥山庄的人发现?” “将夫人放在这样的地方,我瞧着十天八天也不会来打扫一次。”黎昧抿了抿唇角,坚持的不肯放下灵位。 “好,那我们就把东西带走。”拗不过她,山鬼摆摆手,懒得看这一屋子的寒气,拉着黎昧往外走。 第七十二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夜深人静,玉清歌躺在床榻上准备入睡,他耳朵忽然动了动,身子跟随意识立即做了反应,往床榻里面滚动几下,只见一柄砍刀精准无误的砍在他刚才躺下的地方,若是稍稍反应慢一些,绝对血溅当场。 玉清歌刚要抽出袖中剑,就听到眼前传来女子嘻嘻哈哈的声音。 “反应力还算快,这么多年没退步啊!” 是山鬼? 玉清歌及时按住衣袖,将贴身武器给掩藏起来,旋即盘腿打坐在床榻上,在黑暗中凝视着那个身影。 “大晚上的你来做什么?还刺杀我?” 山鬼觉得新鲜有趣,一屁股坐在玉清歌身边,“我这不是为了试探试探你功夫进步还是退步了吗?还可以,不愧是逍遥山庄的庄主,这点敏锐力果然是到家!” “若是这点敏锐力都没有,我早就死了八个回合了。”玉清歌顺势将胳膊搭在山鬼肩膀上,脸也枕上对方,近乎于哀求似的呢喃,“我的姑奶奶,深更半夜的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明日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我处理,你以为我这个庄主很好当?” 山鬼闻言嘻嘻嘻一笑,“我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告诉你,秦夫人的灵位我们带走了。” 玉清歌在黑暗里的表情看不大清楚,他瞧瞧山鬼,最后嗓子里发出咕哝一声,“嗯,带走了也好,免得我特意叫人去祠堂给她擦拭灵位。云峥他早就该把东西带走了。”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方才不是都说完了?”玉清歌眨了眨眼睛,“然后,你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 山鬼歪着脑袋想想,“还有一件事。” “嗯?” “如果我跟你说,你那个好弟弟派人来刺杀你,你怎么想?”山鬼的话说完,很明显的觉察到玉清歌的身子一颤。 很快的,那人身子放松下来,还用脸在山鬼的肩膀上蹭了几下。 “是吗?他若是想杀,那便来杀。” “你就这么个反应?”这态度倒是让山鬼有些意外。 “不然?你以为我应该什么反应?”玉清歌抬起脑袋瞧瞧她,半眯着眼睛,“说说看,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山鬼也没打算瞒着,学玉清歌的表情看着他,“我以为你会恼羞成怒,来一场逍遥山庄与耀月神教的生死对决,最后你们兄弟二人大打出手……” 没等山鬼说完,玉清歌一巴掌拍在山鬼的脸上。 “哎呦喂……” “你脑子里想的还真花哨!”玉清歌哭笑不得的在山鬼的脑袋上揉来揉去。 “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坐以待毙,等着黎昧提刀来杀你?”抓下玉清歌的手,山鬼盯着对方的眼睛,总觉得这时候的玉清歌眼神很奇怪。 玉清歌转过脑袋,视线不知道盯着黑暗中的哪一处。 “逍遥山庄欠他的太多了,若是我的死能让他好过些,也不是不可以。” “这十年你出家了?”山鬼不信邪的抬手搭在玉清歌的脑袋上,“这还是风流俊秀公子哥儿说出来的话吗?” 玉清歌被她这个表情给逗笑,抓下她的手握在手掌心里。 “父亲一直都为云峥的事烦扰,若是我能解决了他心底的忧愁,也算是件好事。”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山鬼一巴掌拍在玉清歌脑门上,“有我在一天,你就决计不能死,清楚吗?” 第七十三章、没准是你的蓝颜 玉清歌转头看看神情严肃的山鬼,唇角温润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顺应着她点了点头。 “好,我听你的便是,那你打算如何不让我死?”他问。 山鬼闻言表情一窘,手指在下巴上摸了摸,视线落在自己手里拿着的砍刀上,忽然来了主意,“既然黎昧一心想要杀你,不如就来个瓮中捉鳖。” “如何捉?” “其实我以为云峥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山鬼在心底盘算一会儿,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那人虽然做事古里古怪,但瞧着应当不是个拿血亲开玩笑的人,更何况你与他之间并无私仇,没道理对你这个大哥下杀手。” 玉清歌笑眯眯的看着山鬼。 “你继续说。” “所以我想问你,你跟黎昧莫不是有私仇?”山鬼皱了皱眉,把砍刀抬起来丢到了地上。 她现在的身子骨当真拿不动什么太重的东西,砍刀拎了一会儿胳膊就酸了。 玉清歌好笑的看看她丢刀的动作,在脑子里过了一圈黎昧的容貌,摇了摇头。 “我以前从未见过她,并未结仇。” “你确定?”山鬼眨眨眼,“我怎么觉得提起你,她就恨得咬牙切齿的?莫不是你以前的那些风流债?” 玉清歌一愣,抬手一巴掌拍在山鬼脑袋上。 “我以前哪来的什么风流债,你莫要随便给我扣帽子。” “是我乱扣吗?明明你就有不少蓝颜知己,还要我给你一一举列子?”山鬼翻了个白眼,当真掐着手指一个个的数了起来,“我记得翠红楼的花魁跟你关系就不清不楚的,我每次去找你基本你都在那,啊,还有当时京都那个大官的小女儿,也对你念念不忘的……” 玉清歌被山鬼逗笑,伸手按住那个还不断数数的手指。 “你记得这么清楚?连翠红楼你都记得?” “那当然,你那些蓝颜知己都是美貌佳人,我自然是要记清楚。”山鬼在心底算了个大概的数,发现当时跟玉清歌关系要好的佳人不少于二十人。 看着山鬼的表情,玉清歌不用猜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没准黎昧真的是你这二十个佳丽中的其中一人。”山鬼眯了眯眼睛,“从实招来,你哪里得罪黎昧了?让她十年后还想着杀你。” “我根本就不认识,哪来的什么得罪?”他伸手摇晃了几下山鬼的下巴,忍不住的吐槽一句,“看你现在的脸,我真的不习惯。” “不止你不习惯,我平时都不照镜子的。”山鬼扯了扯嘴角,嫌恶的丢出一句,“太年轻了,不适合我。” 玉清歌难得没反驳,反而还接了一句。 “嗯,也是够丑。” “……” …… 第二天,两个人受邀去了逍遥山庄的后花园。 要说当今世上的后花园,逍遥山庄敢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就连皇帝的御花园都不及这里的一半大。 漫山遍野的花,郁郁葱葱的树,纯粹是自然风光,再在周围点缀上坠了夜明珠的灯,每当夜晚降临时,这里都像是仙境,叫人流连忘返。 “庄主的花园果真是不同凡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山鬼含笑的坐在石凳子上,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 第七十四章、庄子里都是宝贝 玉清歌摇晃着手中折扇,面带笑容。 “云姑娘喜欢就好,若是喜欢,二位可以多在这里住段日子。若是以后有机会,还希望多多走动。” “庄主是希望我再带过来一些个珍惜玉石吧?”山鬼由着绿萝给她倒茶,冲玉清歌俏皮的炸了眨眼。 “姑娘倒是蕙质兰心,知道在下想些什么。”玉清歌没反驳,嘴角噙着笑。 三人在这边其乐融融,黎昧则是安静的坐在一边,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 山鬼与玉清歌对视一眼,立即交换了意见。 “黎昧啊,这庄子是不是很好?”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黎昧。 “嗯?嗯,逍遥山庄果然风景秀丽,我方才都有些看呆了。”黎昧反应很快,将眉宇间的愁雾散开,回应山鬼一句。 山鬼看看周围,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摘了朵花,嗅了嗅,嘴角勾出个浅笑。 “这花可很贵的很,芳香浓郁,我记得是种药材,铺子间大概要三两银子一钱,珍惜的很。” 绿萝闻言一笑,“念飞姐姐还真像我家公子说的那样慧眼独具呢!这可是咱们逍遥山庄的宝贝,纯天然的宝贝,有些药商不远万里的前来买药,奴婢本想着高价卖出去赚一笔,谁知道我家公子仁心,直接压低了价格的就卖出去了,想想奴婢都觉得亏。” 这话不假,玉清歌的确没做商人的潜质,禁不住药商几句软话,直接低价就将这些宝贝给卖出去了。 山鬼眨眨眼,手指尖在花径上搓了搓,“如此宝贝没卖多少银子,委实可惜。” “药商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便宜卖出去总归没什么太大关系。”玉清歌笑了笑,解释了一句。 “庄主你是宅心仁厚没为难人家,但你可有想过,那些药商在得了这些东西后,还按原价出卖,或者是提高价格卖,本来三两银子变为五两,又或者是直接变成黄金,你叫穷苦百姓如何能买得起?”山鬼挑了挑眉,开始发问。 玉清歌表情一呆,“这……” “就是就是,念飞姐姐说的一点不错。”绿萝有了联盟,赶紧帮着山鬼说话。 “我若是加了价格,也不能保证他们在基础上继续加。” “所以我说你不适合做生意!”山鬼翻了个大白眼,做生意做的赔本,除了玉清歌大概也没别人能干得出来了。 连续被两个姑娘连珠炮似的叽叽咕咕训斥了好一会儿,玉清歌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哭笑不得。 “念飞姐姐,那边有芍药,这个季节开的最好!”绿萝主动的拉住山鬼手腕,拽着她站起来,“咱们去那边瞧瞧吧,平时奴婢只顾着伺候公子,根本没机会来这边耍。” 山鬼看看黎昧,又瞧瞧玉清歌,弯了弯嘴角,“好,这就过去。” 两人手牵手走了很远,跟剩下的两人拉开了点点距离。 玉清歌视线落在黎昧身上,还是想不起来以前在什么地方遇见过。 他当真是不认识这个女子,为何会惹来杀身之祸? “黎昧姑娘。” “庄主。” 黎昧冲玉清歌点点头,转眼瞧瞧周围的花园,“庄主可是一直在逍遥山庄?” “自然是,儿时就在这里长大。”玉清歌摸不清楚黎昧的心思,只能是她问一句,自己答一句。 黎昧闻言,俯身摸了摸脚旁边的青草。 这么说,主上也是在这里长大的了? 第七十五章、事不宜迟 “我瞧这山庄里冷冷清清,庄主没有亲人吗?”黎昧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玉清歌愣了愣,笑容有些勉强,“自然是有亲人,只不过都不在了。” 黎昧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爹娘病逝,将偌大的山庄交给我打理,我本来还有个弟弟,八年前被赶出去了,一去就是音讯全无。”玉清歌笑着摇了摇头,“好在最后我得知他过的很好,也坐上了至尊宝座,如此便放心了。” 黎昧搁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你对那个弟弟可有悔?” “悔?”玉清歌抬眼跟黎昧对视在一起,“姑娘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庄主的弟弟是因为什么被赶出去的?为何庄主没阻拦?看庄主的样子并非是薄情之人。”黎昧随便扯了个理由。 玉清歌知道黎昧想问什么,柔和的笑了笑,折扇在手掌间旋转几圈。 “对他来说,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逍遥山庄只有一个继承人,这个人只能是我。”他是这么回答的。 黎昧眸子变了变,还想问什么,那边看花的两人就回来了。 “你们似乎在说话,说了什么?”山鬼摘了一大把的芍药花坐在黎昧身边,笑眯眯的问。 “没什么,只是与庄主闲话家常。”黎昧收了自己探究的眼神,看到她手里捧着的芍药花,立即转移开话题,“花倒是很美。” “那当然,我特意选了开的最好的摘。”山鬼含笑的闻了闻。 绿萝骄傲的扬起脑袋,立即补了一句:“那当然,我们山庄的芍药花是最好的,就连潮崖阁那片芍药田还是从我们这里移植过去的呢!” 山鬼放在花瓣上的手指忽然一动,抿了抿嘴唇,没接话。 潮崖阁吗…… 跟着他们主仆二人在山庄里游览了一大圈,回厢房时天已经黑了。 “少主。”前脚刚进门,黎昧后脚就面色凝重的站在山鬼跟前,“我们不能再拖了。” 她们已经在逍遥山庄耗费了三天的时间,迟迟没动作,这样下去不成。 山鬼靠在床榻上,只觉得走了一天,两条腿酸的厉害。 “你来的刚刚好,过来给我捶捶腿,酸死了。”山鬼冲黎昧招招手。 黎昧脸色不太好,但还是顺从的过去扶起她的腿,不轻不重的揉捏起来。 “少主,我们已经在这里逗留的太长时间,我担心主上那边……” “表哥有手有脚,你担心这么多作甚?”山鬼靠在床头半闭着眼,嘴里吐出一句,“你这样子就好像你倾慕我表哥一样。” 黎昧手上力气没控制住,捏的山鬼腿都跟着青紫了。 “喂!你要杀了我吗?”山鬼立即抽回自己的腿,拔高了声音,“我不过是猜测而已,犯不着杀我灭口吧?” 黎昧立即单膝跪在地上,“属下该死,请少主降罪。” “得得得,谁要降你罪了?快起来,被人看到像什么。”山鬼看看黎昧,总觉得自打进了逍遥山庄,黎昧的表现就有些反常,甚至都不跟她犟嘴了。 黎昧抿着唇瓣,这才迟迟的站了起来。 “少主,未免夜长梦多,今日我们就去突袭玉清歌。” 第七十六章、他必须死 “哦,突袭……啊?你要今晚上突袭?”山鬼愣了愣,脑子第一次没反应过来。 黎昧点点头,“教中事务繁多,我们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也知道,逍遥山庄有不少高手,你就算杀得了一个玉清歌,你认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吗?” “若是被人追责,少主大可以说你我不相识,只是半路结识一同赶路。”黎昧道。 这还是黎昧?这是那个九龙玉阳鞭舞的虎虎生威的黎昧? 山鬼怀疑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的扫视片刻,最后憋不住叹了口气。 “玉清歌功夫不弱,不然也不会稳坐江湖公子的美誉,你以为你能敌得过他?” “那我也要试一试。” “你跟玉清歌相识?”山鬼皱皱眉,问道。 “不识。”黎昧摇头。 “那你为何就揪着这个人不放呢?”山鬼眸子转了转,立即转了语气,“我问过表哥了,他从未给你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也从未让你刺杀过玉清歌,你为何自作主张?” 黎昧闻言,表情倏地一慌张。 “你问主上了?” “不然呢?你这可是杀害一庄之主的任务,我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表哥。”一看黎昧的表情,山鬼就知道自己赌对了。说着,她双手环肩,目光自上而下的瞧着黎昧,“毕竟玉清歌是我大表哥,要对我亲人下手,总得有个原因,不是吗?” 黎昧像是被点了穴似的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 “擅自传递任务,我记得在教内可是个大罪,黎昧,你可知罪?”她原本就是赌一赌,赌赌云峥到底是不是如同表面那般的铁石心肠,没想到还真的被她给说中了。 黎昧身子僵硬在原地,最后执拗的扬起头跟山鬼对视在一起。 “少主,逍遥山庄始终都是主上的一个绊脚石,除掉他有助于主上的宏图霸业。” “表哥什么时候说逍遥山庄碍手碍脚了?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山鬼板着脸反驳她,一拍床榻坐了起来,看着黎昧的眼神越发的冷淡。 “被亲情牵绊始终难成大器,属下不过是为主上排忧解难,何错之有?” “这么说我还得替表哥感谢你了?”山鬼从鼻子里冷哼出了一声,盯着黎昧的脸,“你跟玉清歌无私仇,只是为了表哥想要除掉他,是吗?” “是。”黎昧站直了腰板,点头。 “还说你对表哥没藏别的心思?”山鬼噗嗤笑了一声,声音还是冷的,“还跟我讲什么知遇之恩,我看你就是不知尊卑的对表哥生了邪念吧。” 黎昧咬唇,依旧站的笔直,“属下是为了耀月神教,并未一己之私。” “你明知道玉清歌是表哥的亲兄长,你这样岂不是陷他于不仁不义?” “逍遥山庄始终是武林中所谓的正道,若是真有他们亲兄弟倒戈的一天,你叫主上如何自处?”黎昧眼眸不知何时红了,倔强的盯着山鬼,不肯服软,“主上有多看重这个兄长,属下是知道的,就因为这样,玉清歌才不能继续活着,他一定要死!” 山鬼被她言论惊在了原处,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你这么做,还算是理所当然的为云峥好了,是吗?” “少主若是为了主上好,就不该阻止我。”黎昧说的斩钉截铁,决定丝毫不可动摇。 第七十七章、或许是 山鬼愣愣的看着她,本想阻止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少主还是要阻拦我吗?”黎昧按了按腰间的九龙玉阳鞭,抬头看了看山鬼,问道。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阻拦就不太对了,她干脆的放开牵制住黎昧的手,表情也跟着平稳了不少。 “你若是杀了玉清歌,表哥追究起来,你要如何自处?” “自刎便是,主上的宏图霸业不可不图。”黎昧说的铿锵有力,将山鬼原本收了一肚子的话尽数的给咽了下去。 山鬼被她给气笑了,最后颓然的往床榻上一坐,冲黎昧摆摆手。 “行行行,你忠心护主,我说不过你。你若是想,那便去刺杀,成功与否看你自己。”说完她身子往后一倒,直接闭了眼睛。 黎昧看看山鬼,脸色缓和了些。 “少主,若是我此去成功与否,灵位的事还请少主帮忙带回去。” “行了!罗里吧嗦的作甚?要去送死就快些去!”山鬼没好气的丢出一句,在床榻上翻了个身,不理会她了。 黎昧看看她,最后转过身大步流星的往门外走。 她前脚刚走,山鬼后脚就起了身。 那女人还真铁心的要去杀玉清歌? 且不说这么多年不知道那厮功夫进步了没有,光是黎昧这股不要命的拼劲儿,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云峥,你可真有个好属下……”山鬼咬咬牙,一溜烟的从窗子跳了出去。 夜深人静,山庄里静悄悄的。 玉清歌习惯在睡前弹首曲子做缓解之用,此番,他刚坐立于古琴前,就听到窗外有丝丝响动。 没理会那声音,他唇角噙着笑,手指轻压,一连串琴音从指下缓缓流出,飘荡在寝房内。 他弹了有一会儿,余光瞥了瞥窗外的方向,嘴角依旧是上扬着的。 “在外面一直站着,不觉得冷吗?”玉清歌道。 下一刻,有人从窗子直接钻了进来,龇牙咧嘴的打了个哆嗦。 是山鬼。 “半夜三更不睡,来我窗边等着听墙角?”玉清歌看了看她,出言打趣了一句。 “什么听墙角,我这是关心你的安危。”可能是刚才消耗过大,山鬼喘气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看上去也惨白惨白的。 好在黎昧对山庄地形不熟,要找路怕是还要找上那么一会儿,所以山鬼不担心黎昧会在自己之前到。 “担心我安危?你需要担心我什么安慰?”玉清歌手上动作没停,依旧在弹曲子。 “怎么?你就这么想身首异处?” 玉清歌闻言,了然的笑了笑,“你是说黎昧姑娘要来杀我,是吗?” “不然呢?”山鬼瞅瞅他,“十年里你似乎变得比以前沉稳了不少,是因为做了一庄之主的关系?” 玉清歌拨弄了最后一连串的琴音,这才罢手。 “生死有命,我不过是按部就班的活着罢了。若是黎昧姑娘想要来杀我,直接来便是。她也是对云峥忠心,我自然是要成全她。” “我看你是疯了。”山鬼没好气的笑几声,“玉清歌还有不在意生死的时候?你今儿倒是让我开了眼界。” “或许是,或许不是,相反的,黎昧姑娘也未必能杀得了我。”玉清歌手指一勾,空气里隐约有道道罡气迸射而出。 第七十八章、刺杀 山鬼看了看他,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下一句话还没等说出来,她敏感的察觉到有人靠近。 黎昧速度这么快? 来不及细想,山鬼看准床下一个翻滚就滚了进去,与此同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玉清歌反应不及的看看床榻,这才将视线投递到门口去。 “黎昧姑娘。”他愣了愣,还是保持了儒雅形象。 黎昧盯着玉清歌的眼神有些复杂,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见她甩下手中的长鞭,在空中抽的猎猎作响。 “玉清歌,你不需要装傻。” “姑娘何出此言?”玉清歌眨眨眼,有些懵懂。 “你明知晓我是何人,还处处以礼相待,收起你的假惺惺,与我决一死战。”黎昧咬着牙龈,一字一句的说道。 玉清歌闻言轻佻的扬了扬眉,双手按压在琴弦上,并没说话。 “我不信一庄之主会不知耀月神教黎昧的名号。”她提着鞭子朝前走了一大步,视线紧盯着玉清歌的脸不放,“你明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还处处照看着,莫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主上心中有愧?” 玉清歌视线往上滑动,最终还是落在了黎昧脸上。 “我不曾有愧。”他是这么说的。“云峥在逍遥山庄,我自问未曾苛刻于他,自然无愧于天地。而那个人,离开山庄会过的更好,身为兄长的我能做的已经仁至义尽,不觉得有愧。” 黎昧瞪圆了眼睛,没接口。 “他到底亲手杀了我娘,我赶他出庄,账自然是两清,自然也就没什么愧疚。”玉清歌说的风轻云淡,但是压着琴弦的手却是在一分分的加重。 “我不管你有没有愧,今日你便不会活着踏出这个门!”黎昧咬唇,扬着鞭子便轻功而上。 玉清歌瞧着她,没动,手指在古琴上拨动,一束束音刃夹杂着浑厚内力,与黎昧鞭子挥舞的罡气相撞,猎猎作响。 藏在床下的山鬼惊的捂住嘴巴,玉清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本事? 黎昧咬牙,她的长鞭根本触及不到玉清歌分毫就被对方的音刃打断了,只是一鞭子,两人差距瞬间便显示出来,饶是黎昧武功了得,耳朵里听着玉琴歌弹奏的曲子也会受到干扰,没一会儿便捂着心口呕出了血。 “姑娘要杀我,自然是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玉清歌五指抓住琴弦猛地一放,数道音刃齐齐的朝黎昧攻击而去。 黎昧来不及躲闪,被音刃击中,狼狈的从门口摔了出去在台阶上滚了三滚。 “噗……”一场战役还没打多久,她就失败了。 黎昧趴在地上大口的喘息,胸腔里的空气差不多都被抽走了。 院子里发出巨大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出来,绿萝揉揉眼睛从房间出来,便看到黎昧狼狈趴在地上呕血,立即精神的什么倦意都没有了。 “公子!”她快步的跑向玉清歌,抓了自己披在身上的披风盖在玉清歌肩膀上,担忧的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玉清歌咳嗽了好几声,脸色比刚才白了几分,“没事,黎昧姑娘只是想跟我切磋切磋武艺,不妨事的。” 绿萝闻言,眼刀唰的一下往黎昧身上刺过去,面容阴沉的瞪了她一眼。 第七十九章、气劲不足? “公子,你这身子骨不适合舞枪弄棒的,还是快点回去休息。”懒得理会趴在地上的人,绿萝扶着玉清歌往卧房走,搀扶着那人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她回头瞧瞧趴在地上根本起不来的黎昧,眼底涌出一连串的火。 “公子,这人怎么处置?”她问。 玉清歌咳嗽了好几声,喝了口茶才缓过气,“没事,都告诉你我们只是切磋……” “切磋什么?公子你不能耗气劲的,你瞧瞧你自己这个身体都糟糕成什么样了。”绿萝皱眉的大声吼出口,完全没注意到屋内的床下还藏着个人。 山鬼狐疑的趴在床下,盯着桌前那两双鞋子。 玉清歌是得了什么病?气劲不足? “无碍,姑娘想切磋,我自然是要捧场,你知道我一向怜香惜玉。”知道绿萝吃软不吃硬,玉清歌耐着性子哄了几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你看我不是没事还好好的吗?无碍的。” “那女人进来我就觉得没安好心。”绿萝委屈的垂着脑袋,“就让她在那里趴着,不找大夫给她医治!” “绿萝,来者是客,我平日里教你的礼数都忘干净了不成?”玉清歌哭笑不得的看看她,说道。 “那女人就是不怀好意,江湖上想要公子命的人太多了,你也是,就不能改改你那个见色起意的心思!”绿萝生起气来谁都不怕,说话就像连珠炮似的,完全不停歇。 知道绿萝也是担心自己,玉清歌讨好的抓着她的手拍几下。 “我真的没事,你看她不是也没杀成我吗?堂堂庄主要是就这么简单死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是不是太委屈了?” “你承认她是来杀你的了哦?”绿萝斜了玉清歌一眼,语气平缓多了。 “她要杀我也无可厚非,云峥结识的人应当都不错。”玉清歌往院子里看看,这个时候的黎昧多半是昏过去了。 云峥…… 绿萝脸色一变,似乎也在逃避这个名字。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一会儿就大发慈悲一次,给她找个大夫好好的看看。但是公子你得答应奴婢,等她伤好了,绝对要赶她走!” “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玉清歌好笑的抬手捏了捏绿萝的鼻子,“生气的时候知道自称‘我’了,是不是?” 被玉清歌揶揄几句,绿萝脸面有些挂不住,立即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蹿出去安置黎昧了。 “咔嚓”关了门,确定不会有人再进来,山鬼才哼哧哼哧的从床下爬出来。 “你倒是会藏,我那床下好多年不曾整理,也不怕脏了?”玉清歌止不住的咳嗽好几声,眼底氤氲一片。 山鬼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眼瞧瞧玉清歌。 “气劲不足?怎么回事?方才那音刃,你什么时候学的?” 玉清歌握着茶杯的手一顿,笑着摇了摇脑袋。 “一连串的问题,我不得一个个的回答?好歹我也算是受了伤的,你就不能多担待担待我?”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问你你就回答。”抢下玉清歌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山鬼找了个空椅子一屁股坐下。 “玉家的独门秘技,云峥应当也会,不过学的时间短,大概还不算纯熟。”玉清歌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了茶,抿了一口才回答山鬼的问题。 第八十章、秘技 “那你的伤……”注意到玉清歌脸色越来越白,山鬼挪到玉清歌身后,抬手按压在他后背上,为他源源不断的输送真气。 玉清歌愣了愣,反手按住山鬼的胳膊,冲她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这算是旧疾,只会浪费你真气。” 玉清歌不说,山鬼多多少少也猜得到原因。 “是因为这音刃的功夫?” “你还真聪明。”玉清歌笑的双眼眯成一条缝隙,“这功夫越纯熟自我伤害的就越严重,伤人伤己,所以云峥不纯熟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他不会像我一样气劲不足。” “但是他有心疾。”山鬼补充了一句。 她还记得在潮崖阁云峥跟晴时对战时发作的那个样子,若不是心肌犯了,只怕晴时根本就敌不过云峥。 “他,有心疾?”玉清歌愣了愣,抬眼盯着山鬼仔细的瞧,“你确定?” “嗯,我亲眼看过,发作了整整一路,半点力气都没有,连坐马车都是有气无力的。” “大概是命吧。”玉清歌听她这么说,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清澈的茶杯水中,“玉家的音刃一直都不被外人知道,爹当时教给我们时也只是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用,你也知道我性子,不喜欢舞刀弄枪,武功也算是差的可以,算起来是给江湖清隽少年扯了后腿。” “你还知道。” 山鬼闻言憋不住“噗嗤”笑了几声,后知后觉的摆摆手,“我不笑不笑了就是,你继续说。” “对武学不感兴趣,这音刃也是爹强迫我们学的,我与云峥不同,云峥好武,我擅长音律,喜欢吟诗作对结识红颜,一晃十年过去了武功还是没什么进步。” 玉清歌说着说着,自己就弯唇笑了几声,话音到此为止。 “若你刚才不用音刃,是不是就死在黎昧手里了?” “怎么会?不是还有你?”玉清歌转头用手刮了一下山鬼的鼻梁,“好歹房间里还藏着个红颜,你怎么都不会让我死,对不对?” 山鬼就是佩服玉清歌这种大难临头还自我调侃的性格。 “你打算怎么处置黎昧?” “不是都听到了?等她伤好就赶出去,到时候你也跟她一块走吧。”玉清歌手往上挪了挪,在山鬼脑袋上轻轻揉几下,“你现在到底是云峥的表妹,我扣下你不合适。” “啧。”她瞥了玉清歌一眼,“你也算是我大表哥,怎么就不合适了?” 玉清歌摇了摇头。 “云峥重感情,算是他致命伤,你若是回去,就帮我带句话。” “什么话?” “逍遥山庄有一半的祖产是归到他名下的。”玉清歌眼睛亮晶晶的,顺便又用力揉了几下山鬼的脑袋。 “……”云峥这么有钱的吗? “你见过晴时兄了吗?”忽然的,玉清歌把话题往晴时身上引了。 “嗯?嗯,见过了。”每次提起这个人,山鬼都下意识的逃避,基本上能不听到这个名字就不听。 “他知道是你了吗?” 山鬼诚实的摇摇头,“我没必要告诉他。” “阿卿,你不在的这十年里……” “柳拂卿早就死了,不仅是死在了十年前,从一开始就死的彻底,你们怎么总是记不住呢?”山鬼眉宇间有三分恼怒,说话口气也跟着冲了起来。 柳拂卿,她的过去,意味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第八十一章、看上人家了? 玉清歌这人最会看颜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很了解山鬼,知道什么话最能触碰到她的逆鳞,眼瞧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玉清歌就不再将话题给引到晴时身上。 “你回到耀月神教之后,别忘了跟云峥说这件事。” 山鬼斜了他一眼,“你似乎很乐意把自己的财产给分出去。” “这不是小命要紧吗?”玉清歌没心没肺的笑了好几声,被口水抢的咳嗽了一阵,才把话接下去,“是爹的遗愿,我自然是要履行,该给云峥的一点不能少。我这身子骨,不知道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山鬼闻言皱了皱眉,抬手按压在玉清歌脉搏上探了探。 “你还会医术?”玉清歌下意识的往后抽手,没抽出来,被山鬼拿捏的死死的。 山鬼皱着眉头探了一番,漆黑瞳仁亮了亮,脸上比刚才还难看,啪的一下拍在玉清歌胳膊上。 “等你真死了再跟我说!” “你这人好不解风情,刚才那个情况,你难道不应该说几句安慰我的话?”玉清歌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腕。 这丫头下手是真的重,半条胳膊都被她打麻了。 “安慰你?我倒是不介意早一步送你上西天。”山鬼冲他翻了个白眼,在衣袖里掏了掏,掏出个深褐色的瓶子递给他,“内服七日,能缓解你体虚气血不足的症状,下次若是再用音刃,便实现吃两颗。” 玉清歌手里掂量几下药瓶。 “救命良药?” “是药三分毒,你若是不怕死就天天吃好了。”山鬼冲玉清歌体贴的笑了笑,“我做的药丸子基本上都毒医参半,其余的你自己考量,若是不小心吃死了,可别深更半夜来找我索命。” 玉清歌瞅瞅山鬼的脸,失笑的摇了摇头,“你这张嘴从来就不知道服软,半句都落不下。” “打不过还不许我说过?”山鬼脸色好看多了,面上带了几分得意洋洋的神采,“你好好休息,我去瞧瞧那个伤重的黎昧大姑娘。” 眼瞧着山鬼快跨出门槛时,玉清歌叫住了她。 “嗯?” “黎昧姑娘的伤,那就多多费心吧,顺带替我向她配个不是。”玉清歌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他自问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对女子这般下狠手还是第一次。 山鬼瞧瞧玉清歌的表情,轻蔑的抬了抬头,“怎么?又看上那个企图要你命的女子了?” 说完她就走了,半点都不给玉清歌辩解的机会。 玉清歌呆愣愣的坐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垂眸看了看手掌心的瓶子,唇瓣荡漾了温柔的笑意。 与此同时,昏迷不醒的黎昧被绿萝叫人给抬回了厢房,也找了山庄内的大夫诊治过,都是皮外伤,只有几处脉络被音刃切碎,过段时间会痊愈,还需要休养而已。 山鬼从门外进来,大夫刚给开了一张药单递给绿萝。 看到来人,绿萝脸色有些不好看,几步走上前一把将药单塞进山鬼怀里,“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给她抓药吧!” 大夫看看两人气氛,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床榻上的黎昧还在昏迷,时不时的皱紧眉头。 第八十二章、反将军 山鬼偏过头看看绿萝,就知道这丫头因为玉清歌的事跟自己闹脾气呢! 她眸子转了转,笑吟吟的将药单放在桌子上,几步走到绿萝跟前。 “小丫头可是在恼我?” 绿萝闻言冷哼好几声,声音也不如以往那么热络了,“哪敢啊,奴婢可不敢恼念飞姐姐。”她本来想叫山鬼,但谁知道床上那个黎昧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保险点总是好的。 “还说不是恼我?白眼都快翻到天上了。”山鬼看绿萝的表情只觉得好笑,一只手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没事,她还昏迷着呢,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拘谨。” 绿萝视线往那边看看,这才面对着山鬼像是连珠炮一样的发问。 “明知道这女人是来刺杀公子的,你怎么不早说?公子身体抱恙,不适合跟人打斗的。” 山鬼眨眨眼,没接话,笑眯眯的等着绿萝继续诘问。 “或者说你跟这女人来逍遥山庄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公子?”绿萝被自己这个认知吓得不轻,急的在原地转圈,“公子能防得住一时不能防得住一世,念飞姐姐,你跟公子不是最好的知己吗?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通知!” 山鬼觉得绿萝的表情反应实在是太好笑了,没忍住噗噗的笑出声来。 “你还笑得出来!”绿萝咬咬牙,“公子那边也不知如何了,不行,我得回去瞧瞧。”说着她就一根筋的要往门口走。 山鬼叹口气,伸手扯了绿萝一把,将她原路扯回来。 “你是不是把你家公子想的太弱了?”玉清歌这厮到底是骗了多少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丫头都要骗。 山鬼叹口气,感觉自己笑的力气都没了。 绿萝瞪圆了眼,紧盯着山鬼不放,“什么意思?公子气虚不畅,需要人在身边伺候着。” “得了吧,那厮的话骗骗你还成。”山鬼松开桎梏绿萝的手,径直的走到桌前落座。刚才跟玉清歌说了半天有些口渴,抬起茶壶晃了晃,来不及往杯子里倒,她直接仰头对着茶壶嘴就咽了下去。 这话说的绿萝脑子发懵。 “什么叫骗骗我还行?”她眨巴眨巴眼,刚才气焰都跟着消失掉,转而走到山鬼跟前站着不动,“公子有气血不足是旧疾,每次用了音刃都会脸色苍白,大夫也跟着诊治了好几次呢,还会有假的?” 得,这傻丫头还真是被骗得不轻! 山鬼咳嗽了几声,眼珠子转了好几圈,这才笑眯眯的回答道:“是旧疾不假,但还不至于衰败枯竭,不过就是反噬而已,稍微调养调养就好了的毛病。我方才为他瞧瞧,那气血亏损的毛病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谁知道脸色苍白是那厮怎么压迫出来的。”她伸手在绿萝脸颊上拍了几下,继续笑,“总之,你家公子没你想的那么娇弱,再来十个黎昧都敌不过一个玉清歌,心就安安稳稳的放肚子里吧。” 绿萝傻愣在原地,脑子里想到的是每次用完音刃,玉清歌那副纤弱消瘦的样子,甚至于每日绿萝自己都亲力亲为直到照顾玉清歌痊愈为止。 “念飞姐姐,你刚才说公子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什么时候好的?” 山鬼歪着脑袋想想,回答:“也有个三四年了吧,差不多。” 第八十三章、认错 话音落下,面前的绿萝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山鬼听到院子里响起她独一无二的咆哮声。 “玉清歌!”随后就疾驰而去了。 山鬼坐在椅子上憋不出笑了几声。 玉清歌啊玉清歌,谁叫你装病骗人家这么久,挨一顿暴雨也是应该的吧。 这时候,床榻上的黎昧忽然咳嗽了几声,似乎是醒了。 山鬼立即起身几步走到跟前,盯着黎昧的眼神有些复杂。 上一世,她们是敌对,甚至于黎昧在柴山灵修拜师学艺时,她们都是互相看不顺眼,以至于爆发内乱时,两人扭身打在一起。 上一世的结局始终都是山鬼赢,她的存在一直都是黎昧心底的一根刺,哪怕知道她死了,被人提起“山鬼”这个名号,她脸色也不好看。 这样的人,重生之后竟然日日跟她纠缠在一起,仔细想想,或许缘分也算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黎昧脸色白的凄惨,又没憋住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动动睫毛睁开了眼。 “醒了?” 黎昧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喉咙根本出不了声音。 山鬼看了看她,折回桌前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用胳膊不算温柔的垫在她脖颈上扶着她起身,动作粗鲁的给她喂了水。 “如何?死了没?” 黎昧唇瓣抖了抖,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我没死?” “你倒是想死。”山鬼从鼻子里哼出声音来,“我若是你肯定当场就死了,而且是羞死的。” “……” “任务没完成,还被人家打了个半死,你自己说说,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山鬼开口就是几句冷嘲热讽,将黎昧不客气的丢在床榻上,自己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结果还要靠着人家给的救命药活命,我说黎昧大姑娘,这就是你说的为表哥赴汤蹈火?” 黎昧脸色很不好看,唇瓣抖了再抖,始终说不出话来。 “是属下自己没料到玉清歌功夫了得。” “就算你全盘部署,是个黎昧也敌不过一个玉清歌。”山鬼把那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黎昧听,“表哥就是因为太了解玉清歌了,所以才只问你要个灵位,是你自己不自量力的想要杀掉他。黎昧你有没有想过,若是玉清歌小人之心,彻底的跟表哥翻脸,你以为逍遥山庄在江湖的地位是吃素的?会惧怕一个新兴的所谓魔教?” 黎昧抿了抿唇瓣,不说话了。 “你倾慕表哥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希望你的倾慕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当然,带来杀身之祸另当别论,山鬼巴不得她能害死云峥才好。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黎昧垂着脑袋,本来就没生气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死气沉沉。 “表哥什么都知道,你以后最好不要自作聪明。”山鬼抓了抓头发,语气不善,“好不容易可以在山庄里游游逛逛,这下好了,你触怒主人,人家叫我们伤痊愈就滚出去,黎昧大姑娘可是开心了满意了?” 等了许久都没见黎昧说话,随后一声细小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 “是属下错了,少主。”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山鬼眨眨眼,故意伸手在耳朵里挖了挖。 “是属下鲁莽,请少主责罚。”黎昧咬咬牙,又说了一遍。 第八十四章、大家的妹妹 “责罚你?还是算了。”山鬼夸张的捂着嘴巴笑几声,“这万一你哪天对我不服气来个深夜刺杀,我这点武功路数,岂不是活不成了?” 知道山鬼这是抓住机会就揶揄自己,黎昧破天荒的没反驳,只是低着脑袋听对方冷嘲热讽,搭在锦被上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索性那天夜里只是个小插曲,逍遥山庄第二天又恢复了勃勃生机,当然除了那对主仆。 “山鬼!”玉清歌红眉毛绿眼睛的从外面阔步进来,看到山鬼四仰八叉的躺在摇摇椅上晒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表情一抽,“你到底跟绿萝说什么了?” 山鬼闻声睁开了眼,有些不耐烦的在额头上拍几下。 这逍遥山庄从上到下怎么都这么吵,叫人休息都休息不得安宁。 “你说什么?” “我问你为何跟绿萝胡乱说话?你说什么了?”玉清歌看到山鬼那张无所事事的脸,气就不打一处来。 十年了,这人为何还是这副玩世不恭的态度? “嗯?我没说什么啊,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山鬼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对玉清歌摆摆手,“麻烦你往旁边站站,影响我晒太阳了。” 玉清歌吃了个哑巴亏,憋得脸颊有些红。 “你知道就好了,好端端的告诉绿萝作甚?” 绿萝那丫头昨天夜里跟他大呼小叫了一阵,今天来洗漱都不伺候了,甚至叫了别的丫鬟来贴身伺候。玉清歌早就习惯身边有绿萝,旁人根本就不舒坦,一来二去的想到山鬼,就直奔这里来了。 因为黎昧需要好好休息,两人就暂时分了厢房。 “我不能告诉她吗?你又没叮嘱我不能说出去。”山鬼睁开眼,冲玉清歌绽放一抹甜美的笑容,“绿萝的性子你也知道,我若是不实话实说,恐怕今天坐冷板凳的人就是我。我们就……互相体谅,互相体谅好吧?” 玉清歌君子面孔快板不住了,他从牙缝里将话一句句的挤出来。 “你也不至于和盘托出,不知道什么叫迂回吗?那丫头很记仇的……” 山鬼刚要说话,余光瞥见绿萝端着茶点从门口进来,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山鬼咳嗽了两声将玉清歌注意力吸引住,故意加大了音量,声音阴阳怪气的。 “是吗?我记得绿萝冰雪聪明又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记仇呢?怕是你想多了吧。” 玉清歌背对着门口,功夫很差的他在心急的情况下根本察觉不到外面有人靠近。 “聪明是聪明,忠心也够忠心,这跟她记仇也没关系。”他长呼一口气,“那丫头的脾气一上来,连爹都制不住,更何况我了。所以你一定的给我个交代。” “我给你什么交代?又不是我说谎欺骗绿萝的。”山鬼耸耸肩,瞧着绿萝越来越黑的脸在心底暗爽了一阵。“按道理说绿萝也老大不小的了,这么大的姑娘一直留在你个大男人身边当丫鬟,你不是喜欢亲近女子吗?我看不如直接把绿萝收了做夫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什么乱七八糟的。”玉清歌一伸手拍在山鬼脑袋上,“想什么呢?绿萝算是大家的妹妹,婆家我自然会好好的寻,用不着你在那乱点鸳鸯谱。” 本来山鬼是合计着玉清歌这么在意绿萝的态度,或许是郎有情妾有意,但听他这么一说,好像有些不是那回事。 山鬼顺带的看了绿萝一眼,对方的脸这回是彻底的黑了。 第八十五章、对饮 山鬼抿了抿嘴巴,眼神往玉清歌身后瞄了瞄,冲他眨眨眼,用表情示意他。 玉清歌明白的也快,半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绿萝,浑然不知所云的冲着对方一笑。“厨房饭食准备好了吗?等下送到黎昧姑娘房间里。” 山鬼刚要说话,绿萝便上前盈盈一拜,少了之前俏皮活泼,反倒是多了几分疏离。 “都准备好了,奴婢已经将饭食差人送过去了。” “嗯,成,那咱们也去大厅用膳。”玉清歌没注意到绿萝的情绪变化,转头对山鬼招招手,“我今天吩咐厨房做你喜欢吃的菜了,十年口味应当没变吧?” 山鬼视线往绿萝身上探了探,最后抿着唇点点头,“都重活一次了,哪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能填饱肚子就成了。” 玉清歌闻言哈哈一笑,“这可不像你。我先去地窖取个陈年桂花酿,今天一定得跟你痛饮三杯。” “好。”山鬼抓了抓脑袋,硬着头皮回一句。 玉清歌前脚出去,后脚山鬼就一个健步冲到绿萝跟前。 “那厮刚才……” “不用说,奴婢都知道。”绿萝抬头冲山鬼弯唇一笑,“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姐姐你不用和我说些多余的话。” “不是,玉清歌脑袋可能不大灵光,他不是要给你送出去。” “公子也是希望奴婢有个好归宿。”绿萝目光盯着地面,脸色有些微微的白,“奴婢明白公子的好心,到时候公子怎么安排,奴婢怎么听就是了。” “我……” 不等山鬼说完话,绿萝已经率先踏出了门槛。 山鬼站在原地抓了抓脑袋,关于情感的事她一直参悟不透,哪怕十年前一鼓作气的跟晴时站在一起,那也是因为年少气盛看不惯什么正道邪教的划分,也算是她作乱的性子作祟。 事到如今,山鬼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对晴时到底是个什么感情。 有了之前那段插曲,就导致三个人在用膳过程中极为尴尬,当然尴尬的也只能是山鬼。 玉清歌看上去很高兴,吩咐下人取了两只碗口大的海碗。 “公子,奴婢也想要一个。”绿萝属于贴身侍女,在山庄地位又很高,有了玉清歌的特许,是完全可以与主人同起同坐的。 “你可以吗?” “奴婢自然是可以。”绿萝笃信的点点头。 三只海碗一上,绿萝就率先倒了满满一碗酒冲两人抬起胳膊,“奴婢先干为敬!” 语毕,酒便直接空了。 山鬼跟玉清歌对视一眼,她在桌下拉扯着绿萝的袖子,被对方扯开了。 “如何?”玉清歌天生没心肝的竟然还笑眯眯的问绿萝,又给她倒了一杯,“平日里叫你与我喝你不喝,山鬼来了你倒是喝的痛快了。” 绿萝闻言傻兮兮一笑,脸颊萦绕了点点粉色,她将海碗接过来,冲山鬼晃了晃,仰头又直接尽数喝下去了。 山鬼拦也拦不住,只好由着她,自己也跟着追下去一碗。 她酒量其实不算好,酌酒还好,若是想绿萝这样一碗一碗的干下去,可能真的只是跟玉清歌痛饮三碗就结束了。 到底是玉清歌察觉到气氛不太多,他在绿萝要继续喝第四碗的时候,伸手拦住了她。 第八十六章、对鱼有反应 “桂花酿是用来品的,你这么个喝法可就糟蹋这么好的美酒了。”玉清歌在绿萝的手背上拍了几下,转而将她手上的海碗夺下放在一旁,给她取了个小杯子,“用这个喝,当心醉了。” 绿萝看看玉清歌,眼神半分醉意都没有,顺从的点点头。 反倒是跟着绿萝跟了两轮的山鬼有些上了头,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眼前觉得有些晕眩。 陈年桂花酿果然是不同凡响,她太长时间不喝酒,酒量越来越差。 “饮多了?”玉清歌给山鬼舀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喝几口醒醒酒。” “啊,谢了。”山鬼抬头笑笑,接了碗咕咚咕咚喝下去两大口。 “你们俩不叫品酒,真浪费了我珍藏多年的桂花酿。”玉清歌没好气的笑几声,目光在喝的微醺的山鬼面上扫过,又落在仅仅脸颊红润视线却清明的绿萝脸上,“绿萝这丫头酒量还不错,比以前有进步多了。” 绿萝眼睛动了动,唇瓣抿了抿嘴唇,“还好,多谢公子夸奖。” “好些了吗?”等了一会儿,玉清歌一边吃东西一边注意山鬼那边。 山鬼又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笑的勉强,“好些了,太久不碰酒,有些不大习惯。” “这可不是你性子。”玉清歌酌了一口酒,夹了块鱼放在绿萝碗中,“一直喝酒不醉也会不舒坦,吃些东西。” 绿萝看着碗里的鱼肉,身子颤了颤,微微点头,用筷子夹了一口鱼放在口中咀嚼。 “等黎昧身子好些,我们就回去了。”山鬼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绿萝,咳嗽几声说道。 “不妨事,可以多住些日子。” “教内还有事,再加上云峥也等着想要的东西,一直逗留在外面不合适。”山鬼摇了摇头,“等我什么时候解决了那些人,我便回来瞧你,如何?” 玉清歌皱皱眉,“那些人?哪些人?你身在耀月神教打算如何脱身?总不能真因为占着云念飞的身躯就委身下嫁给云峥了?” “自然不会。”山鬼笑了几声,“这世上敢娶我的人还没出生,云峥算什么?” 玉清歌也跟着她哈哈一笑,“敢情好,若是你嫁不出去便来我逍遥山庄,我养着你便是。” “那怎么成,待你娶妻生子,你娘子还不用扫帚将我赶出去?”隐约间感觉到了什么,山鬼四两拨千斤的把话题给挑了回去,顺带转了个弯,“总归他乡遇故人还算是幸事,来,再喝一碗。” 说着,山鬼主动的举起海碗冲玉清歌晃了晃。 “好。” 两只碗碰到一起,他们仰头将酒喝下,如同这一世的恩怨情仇,一并勾销。 下一刻,原本还坐着安然无恙的绿萝忽然从椅子上摔倒下去,捂着自己的胃蜷缩在地上,她的脸甚至还起了一片红红肿肿的包,乍一看倒是看的不大清楚。 山鬼与玉清歌吓一跳,立即扔了手里海碗过去搀扶她。 “绿萝?绿萝?”山鬼捏着绿萝的下巴,瞧清楚她脸上的红肿,抿了抿唇角,“把你山庄的大夫找过来!” 将绿萝搁置在床榻上,山鬼皱着眉头站在床榻跟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夫就着绿萝给她诊断了片刻,这才起了身。 第八十七章、你不懂 “公子,绿萝姑娘她乃是对鱼类反应不良引起的小腹胀痛。”大夫摇了摇头,“若是再多吃点,可能就直接葬送了绿萝姑娘的命。” 山鬼跟玉清歌都是满脸的错愕。 “对鱼类有反应?”山鬼微微张了张唇。 她对医术还是懂一些的,能看出来绿萝是起了反应,但没想到是因为鱼。 “是这样吗?”玉清歌皱皱眉,转头看了一眼绿萝。 “你跟绿萝相处这般久,不清楚她对鱼类有反应?”山鬼一拳打在玉清歌肩膀上,不知道是该骂他还是该说其他的。 玉清歌好笑的揉揉肩膀,“平日里那丫头都不怎么跟我一起用膳,我吃什么她吃什么谁会在意?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是不知道了,绿萝肯定知道你不吃什么。” “她自然是知道。”玉清歌没明白山鬼说的什么意思,跟着接了一句。 “罢了,与你说也不懂。”平时看这厮怪聪明的,结果到了明刀真枪这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给她开个药催催吐,已经消化了的就没办法了,只能等着期间过去。还有一副药是给绿萝姑娘补身子的,连喝几天也就好了。”大夫递给山鬼两张药单,又忍不住叮嘱一句,“绿萝姑娘下次可真的不能再碰这些东西了。” 山鬼握住药单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大夫一走,山鬼越想越恼火,抬手一记手刃劈在玉清歌后脑上。 “你作甚?”玉清歌眼前一黑,手赶紧扶住桌子,回头瞪着山鬼。 “没作甚,就是想跟你比划比划。”瞥了他一眼,山鬼推开那人走上前查看绿萝情况。 两个人的感情她没办法说,也不可能当着玉清歌面将绿萝掩盖的心情给揭开,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更何况,她想来就不是什么喜欢管闲事的人,能置身事外自然是要置身事外,搅和那浑水实在没必要。 玉清歌也跟着走上前,嘀咕了一句,“我倒是真不知道绿萝不能吃鱼。”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你知道什么?”山鬼斜了他一眼,“你若是照顾不好绿萝,就直接让我带走便是,我可没打消要收她当徒弟的心思。” “……” 没再理会玉清歌快要漆黑的脸,山鬼用蛮力的推了他一把,离开了。 山庄多出来两个生病的,膳食相对来说就清淡的多了。 黎昧身上的伤好的很快,有逍遥山庄的疗伤圣药外加山鬼特制的药丸,想不痊愈都难。 “少主。”她撑着手臂从床榻上坐起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还没泯灭掉要杀玉清歌的心思?”山鬼坐在椅子上捏着茶杯把玩了一阵,嘴角勾了抹淡淡的笑容。 黎昧被噎了一句,脸色有些微微的红。 “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想问……” “什么时候回去是吧?”山鬼看穿黎昧的心思,“等你伤好的差不多,我们就回去。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久,表哥会担忧。” “嗯,属下明白。” 好像自从上次被山鬼训斥了一顿后,黎昧整个人的戾气都散了个七七八八,跟山鬼说话时也不再有那几分傲气,也不知是喜是忧。 “黎昧。” “少主。” “不需要因为我救了你便对我心存感激。”山鬼手掌握成拳头在唇边轻砸了几下,“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同样的你也不喜欢我,这关系始终都不会变,明白吗?” 第八十八章、我跟你逗趣呢 黎昧闻言,眸光闪了闪,最后用力的点头,“是,少主。” 三日过后,黎昧身上的伤差不多好了,也能跟着下床走动。 “当真要走了?”一枚棋子落下,玉清歌视线还是盯着棋盘,手上握着棋子的力气却将自己情绪给渗透了出来。 “不然你当我是寻你开心?”山鬼追上一枚黑子,堵住了玉清歌的通道。 “明日?” “一会儿。”山鬼回答。 玉清歌手腕一顿,“这么快?今日这么急?” “你知道我这人一向想什么做什么,我想做的事便直接去做。”山鬼嘴角向上勾了勾,“不是有句话叫做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刚刚好。” 玉清歌闻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最后还是没抬头,视线紧盯着棋盘。 “你有什么急需要做的?可需要我帮忙?” “可别。”山鬼摇摇头,“逍遥山庄原本就隐居避世,你好不容易才过了自己想要的,我没必要拉着你蹚浑水。” 玉清歌往空隙里塞了一枚白子,抬眸看向山鬼,眸色坚定而认真,“逍遥山庄不需要置身之外,说是隐避江湖,但若是出了事,还是不能坐视不理。” 山鬼跟玉清歌对视在一起,忽然没忍住的笑出声,“你怕是被我说的想起来你在江湖上的那些红颜知己?” “山鬼……”玉清歌被她一句话搞得丢盔卸甲,面上带了苦涩的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玉清歌。”山鬼打断他的话,收了刚才的嬉笑,“重活一世,我想做的我一定会去做,但仅限于我自己,谁都没可能轻易加入。换句话说,重活一世,我就没想过要一直太平的活着。你可知道,前世我死的蹊跷,背后那么多人觊觎着,我明知道是什么人,却只能隐忍不发的被陷害,这样的滋味不想尝第二次。” “他们因为可以安享盛世太平,你认为可能吗?”山鬼抬眸盯着玉清歌,漆黑的眸子如同黑曜石,闪闪发亮。 “我……” “你帮不到我,同样,晴时也帮不到。”山鬼把最后一枚棋子搭在边缘角落,下棋步骤毫无章法,将自己的视野完全的暴露出来。 玉清歌明白了山鬼的意思,抿紧唇瓣,什么话都没说。 “好了,这盘棋我陪你下完了,我也该走了。”山鬼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笑着一伸手推散了棋盘上的棋子。 “我不适合跟你下棋,太过于攻于心计,于你这光明磊落的做派有些违和呢!”山鬼笑吟吟的站起身,伸手在玉清歌衣领上整理几下,压低了声音道:“这一世若是我最后的结果还是被万人追杀,我希望你能像十年前那样,隐居避世,不要为我强出头,可好?” 玉清歌身躯一震。 他记得十年前山鬼被围攻的那次,她也是这么贴着耳朵跟他叮嘱的。 “山鬼……” “我跟你逗趣呢!”山鬼笑眯眯的推开他,“重活一世还能被他们算计到,那我可以直接投胎了。” 玉清歌眼神紧盯着她,“我始终拿你没办法。” “你觉得世上谁能拿我有办法?”山鬼没心没肺的笑了好几声,“阁主都没办法,这会儿指不定在说我什么坏话。” 第八十九章、离开 行至门口,绿萝送两人走到大门处。 “山……念飞姐姐,此去一别,何时能回来?”绿萝看了黎昧一眼,上前几步伸手握住山鬼的手拍了几下,满眼的依依不舍。 山鬼憋不住笑几声,反手握住她的,“多大个人了,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以后若是我得了空,大可以回来瞧瞧你。” “过两个月就来。”绿萝泪眼汪汪的坚持着。 “好,过两个月。”山鬼视线往紧闭的大门那边看了看,“你家公子不打算出来送送客人?” 提起玉清歌,绿萝脸色就不太好。 “公子日理万机,正在花田里指导花农呢,奴婢觉得他肯定没时间,就没去叫他。” 这丫头还记仇呢! 山鬼憋不住又笑了笑,凑到绿萝耳边低语,“近水楼台先得月,再怎么也是相处了数十年的交情,没道理便宜了其他歪心思的女子,我说的可对?” “我……”绿萝表情一僵,耳边都起了层层粉红。 “别急着反驳,咱们以后再看,如何?”山鬼笑哈哈的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便示意站在一旁的黎昧和其他几个人,“走吧。”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扬长而去。 黎昧掀开帘子瞧瞧身后,绿萝还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 “少主,你似乎跟逍遥山庄的人很熟了。” “是吗?”山鬼抓了一把杏仁放在嘴巴里咀嚼一会儿,笑的没心没肺,“可能是你家少主我天生人缘好,谁见了都喜欢吧。” 黎昧嘴角一抽,不说话了。 离开逍遥山庄,他们按照原定计划的去临近的镇子落脚。 这时候天快黑了,他们没来得及进入城镇,只得盘算着在周边林子里露宿一晚。 “野外留宿算什么,无妨。”山鬼看着黎昧抱过来的稻草,嘴角微微的上扬,“你们调查我不是早就调查的仔仔细细,之前在莲城有个柴房睡我就很满足了。” 黎昧没说话,把柴草帮着山鬼规规矩矩的放好,自己则是倚靠在一棵树旁边坐下,伸手用树枝拨弄着篝火,“夜里冷,少主可以先睡,属下守夜。” 山鬼没客气,仰身就倒在柴草上,她侧过身瞧瞧瞪着眼睛的黎昧,打了个哈欠,“你还没完全痊愈,守什么夜?叫其他人守着就行了,我分你一半柴草,过来休息。” 黎昧闻言,眼睛朝山鬼那边转了转,“属下保护好少主是责任。” “啧啧……保护我是责任,也没看你怎么保护我。”懒得理会她,山鬼转了个身背对着黎昧,“你不忤逆我,就算是客气了。” 黎昧没说话,依旧靠在树旁,耳朵静听着周围动静。 山林里夜晚瘴气很重,他们点燃篝火很有可能会引来狼群,所以不能所有人都入睡,得有人保持清醒。 渐渐地,那几个侍从有些坚持不住了,有人往黎昧这边看,但见到对方依旧睁着眼,半点松懈全无,就立即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行的振作起来。 山鬼躺在柴草上睡的很舒服,没一会儿就起了鼾声。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刀剑乒乓的打斗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第九十章、有热闹不去瞧? “圣姑,那边……” 黎昧皱眉,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山鬼,摇头,“少主在休憩,那边不干我们的事,继续守着。” “是。” 远处的打斗声还在继续,似乎还有逐渐迫近的趋势。 “圣姑,他们好像往这边来了。” “与我们无干,不要生事。”黎昧面无表情的靠在树边,终于是闭上了眼睛。 有人在附近打斗,就代表周围没有狼群,她可以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那个原本出了鼾声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的坐起身。 “有热闹不瞧,你们都是些傻的?”山鬼揉了揉鼻子,一个喷嚏出来,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少主?”黎昧睁开眼愣了愣。 “有人在那边打架,你们都不好奇的?”山鬼利索的起了身,将衣服上沾染的稻草往下拍了几下,冲黎昧努努嘴,“你们暂且休息,我去瞧瞧热闹!” 黎昧闻言,立即也要跟着起身,被山鬼一记银针给钉在那边不能动。 只见山鬼皱着眉呵斥她:“身子不舒爽就好好休息,跟着我作甚?” “少主,属下需要保护……” “你自己瞧瞧你的脸再考虑保护我的问题。”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还没等保护我呢,先给我吓死了可还行?”说着她冲几个随从使了个眼睛,轻功一起很快就消失了。 “圣姑……” “罢了,随她去。”黎昧大概是真的累极了,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山林的那一边果真打的火热,哪怕在黑夜里,那些人都能举着火把打的不可开交。 山鬼轻功跃上枝杈,双腿勾着树干螺旋而上的坐在那里,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放着一颗颗剥好的杏仁。 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她满眼欢喜的看着下面的人打成了一锅粥。 隐约的,似乎看到有人举着个大旗,墨绿色的旗帜上画着什么图腾她看不清楚,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今天你们插翅也难飞!”人群中响起个响亮的声音,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个穿着墨绿色儒衫的人。 山鬼低了脑袋,在看清楚那人的脸时,身躯一震,差点从树杈上摔下去。 是梦义堂掌门季云朝!山鬼上辈子的大仇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山鬼眸子赤红一片,盯着那生的儒雅的那张脸不放。 上一世就是这个季云朝在背后对自己使绊子,才害的她武功尽失的被各大门派擒获,那几日的受刑简直是生不如死,她闭上眼都能想到当时季云朝对她用的那些下三滥手法,比柴山灵修的逼供刑具还要恶毒,甚至耀月神教的腌臜手段也饿不如一个梦义堂。 山鬼没注意看他们围攻的人,眼里只盯着那个仪表堂堂的伪君子。 她从袖中掏出银针,针尖上闪着翠绿的毒液,见血封喉。 不迟疑,瞄准季云朝的方向,山鬼冷笑着朝那边飞了银针。 只可惜周围有人来回走动,梦义堂的弟子恰巧的挡住山鬼视线,那根银针也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那弟子身子痉挛一下,轰然摔倒。 这一摔倒,倒是将山鬼的位置给彻底暴露了。 那些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季云朝。 “树上有人!”季云朝举起弓弩就朝山鬼藏身的位置射了一箭。 第九十一章、他是我夫君 季云朝的弓弩是出了名的神箭,当时他还没做掌门时,就是凭借这一手名声大噪,跻身为江湖五公子之中。他的弓弩箭乃是寒铁铸造,光滑坚硬,刀砍不断火烧不断,算是个宝贝。 山鬼当机立断的从树上跳下,轻盈的落在地面上。 一身红衣轻飘飘,像是团火焰。 季云朝眯眼盯着山鬼,确定对方长相自己没见过,还算是儒雅的开了口。 “姑娘是何人?为何躲在树上暗箭伤人?” 我是要你命的活阎王! 山鬼在心里回答一句,面上却是咯咯咯的笑着,“我瞧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以多欺少,就想掺和一脚,怎么不行吗?” 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想护着的人,看到那人的脸时,不仅她愣住了,对方也愣住了。 是晴时?! 晴时肩膀上有血,手里的沧澜剑也染了血,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其他人的。 这么这么巧?看热闹都能看到晴时? 撞见山鬼,晴时也有些震惊,他自然是看到山鬼射出来的银针,抿了抿唇没说话。 “姑娘,这是武林之中的事,跟姑娘无关,在下劝姑娘还是立即离开为好。”季云朝从来都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儿,哪怕敌人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他都能面无表情的一箭击毙,更不用说山鬼这样会武的。 收回震惊的眼神,山鬼眯眼的瞧瞧季云朝,“本来姑娘我是不想管这事儿,但我身后的这人你们决计碰不得。” “哦?” “我可不想还没过门就守寡。”山鬼露出银牙笑出声,立即转身去搀扶晴时,还不忘记丢给对方个媚眼,“他可是我未来的夫君,你们怎敢如此放肆?” 晴时的嘴角在抽动,若不是他有伤在身,肯定要一巴掌拍开山鬼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哦?潮崖阁大弟子竟然也有未婚妻了?”季云朝眸子闪了闪,似乎对这事很感兴趣,“晴时可是潮崖阁未来掌门,我听说掌门可不能娶妻,你师父他老人家知晓你在外的混账事?” 晴时抿着唇瓣,冷硬了声音,“不准许你污蔑我师尊。” “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敢逞强?”季云朝举着弓弩对着他们,“姑娘,我对女人向来没什么好感,你若是再不闪开,休怪我不客气。” “且慢!”山鬼晃了晃自己的手掌,“我夫君到底做了什么?你们竟然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梦义堂不是名门正派吗?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呸,什么自己人!”季云朝冷笑了好几声,“武林至尊谁都想坐一坐,凭什么潮崖阁专享麒麟牌?晴时,我劝你还是把麒麟牌的下落说出来,不然我真不会怜惜我们往日五公子的情谊。”说着,他又扣动弓弩,用箭对着晴时。 麒麟牌?又是麒麟牌? 山鬼抿了抿嘴巴,这武林之中怎么这么多人觊觎麒麟牌? 不过潮崖阁找的似乎并不是什么麒麟牌,她记得是叫佛火莲? “麒麟牌并不在潮崖阁,季云朝,你死了这条心。”晴时天生的嘴驽,根本不会说什么其他的,既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看上去像是认了一样。 若不是麒麟牌如今在山鬼身上,就冲晴时这表情,她都快信了。 第九十二章、逃 “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给我杀,一个不留!”季云朝咬牙,对着身边人发号施令。 山鬼眸子凛了凛,松开抱着晴时的胳膊,扬手便是一排银针。 银针刺入对方身体,个个顷刻间毙命。 “愣什么?给我杀了他们!”季云朝俊美的脸都变了形,伸手一指山鬼跟晴时。 得不到麒麟牌的下落,这两个人就必须要死! “你别运真气,想死吗?”山鬼看出晴时深受内伤还要催动真气,立即伸手按住他握着的沧澜。 “阿嵬姑娘,此事与你无关。”晴时抿了抿嘴巴。 “怎么与我无关?”看看晴时那张脸,山鬼就起了逗趣的心思,“你是我夫君,我护着你有什么不对?”说完,趁着晴时愣神的功夫,山鬼又甩出去一排银针。 银针上的毒液都是强效,入肉必死。 当然只是针对这些小喽啰,若是要杀了季云朝可能还欠点火候。 见自己门下弟子都死于山鬼之手,季云朝有些坐不住,举着弓弩便飞速的朝山鬼方向飞射过去。 寒铁铸造的箭果然锋利,配合弓弩带着的机制,再加上夜里的强风,速度比银针飞射还要快,山鬼大意的功夫,箭就贴着她的头皮擦了过去,带下一连串的血迹。 不过到底梦义堂算是名门正派,不屑于在武器上下毒这种事手段,所以山鬼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大事。 “阿嵬姑娘。”晴时握住山鬼的手腕,“你走。” “夫君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来一起来,走一起走。”山鬼冲晴时笑眯眯的,往正北方向使了个眼色,便运气抬步,冲季云朝丢了个霹雳弹,趁着烟雾浓厚,运气便裹挟着晴时消失了。 打不过就跑,这是山鬼重生以来新的领悟。 霹雳弹是之前在离魂身上顺来的,今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俩人消失的很快,季云朝打散迷雾的时候,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追!给我追!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山林!” 这边,山鬼带着重伤的晴时在山林里飞驰,到处都是树,根本看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 索性现在是夜晚,瘴气浓,不会很轻易地暴露踪迹,不然被季云朝那伙人盯上,还真的不好脱身。 “阿嵬姑娘,你快走吧,梦义堂要抓的人是我。”晴时唇色惨白,还是执拗的想要剥开山鬼的手。 本来就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山鬼心情就浮躁,偏巧晴时又是这么个脑袋不灵光的,无疑就是跟导火索。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闭嘴?你想因为你害死我们俩吗?”山鬼暴烈的吼了一嗓子,捏着晴时胳膊的力气不断的加大,“木鱼脑袋就是木鱼脑袋,万年不变的木鱼脑袋!”说完,她一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山丘,看样子应该能让他们暂时落个脚。 方才扔霹雳弹,她是故意往相反方向丢的,又做了个影子假象,所以季云朝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想到这是个投石问路的计策。 “走,去那边!”山鬼扯着晴时往山丘那边走。 而晴时没再说过话,全程目光紧紧盯着山鬼的脸,眸中除了探究还是探究。 另外一边,黎昧睁开眼,还是没等到山鬼回来。 “圣姑,少主去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事?”随从往那边瞧了瞧,“属下听着那边似乎是没声音了。” 黎昧皱皱眉,立即提气往那边走,“过去看看!” 第九十三章、不说话? 黎昧等人到了之前打斗的地方时,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只有几具尸体躺在地上,周围看上去很狼狈,旗帜和兵器掉落一地。 “圣姑,少主她……”侍从上前查看一番,完全没看到半点山鬼的影子。 黎昧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视线落在地上看到残留在地上的星星点点,她上前查看一番,忽然瞧见其中一具尸体上插着的银针。 “没事,少主没事。”走到尸体跟前,黎昧半蹲下身子伸手拔下那根针瞧瞧,她看到了针上泛着的暗光。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随从站在黎昧身边问道。 “没事,我们继续赶我们的路,尽量慢一些就好,少主会赶上来的。”或许是对山鬼有个大致的了解,黎昧下意识的觉着这几根针就是山鬼给她留下的暗号。 “是。”随从们对视一眼,立即点点头。 山丘上。 山鬼扶着晴时靠着山丘背坡坐下,她半爬起身来往远处看看,确定没人追上来后,才浑身脱了力的跌坐在晴时身边。 晴时没说话,安静的靠在背坡。 他们谁都没说话,彼此之间环绕着莫名的尴尬之气。 周围的瘴气更重了,重的看不清远处的景象,周围时不时传出野狼的嚎叫声,趁的气氛更加阴森森。 “公子为何会被那些人盯上?”山鬼觉着有些无趣,便主动开了话题,她歪着脑袋瞧瞧晴时苍白的脸,嘴角向上轻轻的扬,“梦义堂那些人要的什么……麒麟牌?什么东西?” 晴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似乎记得麒麟牌……当初在潮崖阁上也听黎昧说起过来着,那是个什么东西?”山鬼见晴时没看她,便凑着脑袋往那边靠过去,顺带勾了个讨好人的微笑。 晴时捂着胳膊,将脑袋靠在山丘上,闭上眼还是没理她。 “不说话?”山鬼单挑了下眉,视线落在晴时捂着的胳膊上,便阴阳怪气的继续道:“你这胳膊受伤受的不轻,我瞧着好像是伤了筋脉,若是不及时处理,搞不好你这拿剑的手就废了。” 晴时闭着眼,依旧不说话。 这人还是个木头脑袋!怎么说话都不理会…… 山鬼眸子转动几下,也不再管晴时,一伸手扯住他衣袖,狠命的一扯。 “你……”晴时猛地睁开眼,转头盯着山鬼。 “有本事你别说话。”山鬼懒得理会晴时,从腰间掏出个瓶子,干脆利落的把塞子拔下来,对着晴时胳膊上的伤口就往上撒。“这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你这胳膊真的会废掉,别动,这药刺激性强,可能会有些疼,忍一忍。” 晴时仅仅皱皱眉,低头看看被扯开的衣袖,他抿了抿唇,腾出另外一只手,把自己那只手臂的袖子给彻底撕开。 “我这药可是上好的药,耀月神教教内秘药,你也算是有福气,碰到我算是你幸运。”山鬼歪着脑袋冲晴时眯眼睛一笑,晃动几下剩余不多的药粉,“晴时公子,我这可真是下了血本的救你,不考虑报答报答我吗?比如娶我什么的……” 晴时眸子一变,视线顺着往山鬼脸上瞧。 “你想如何?” 第九十四章、救人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想让你娶我啊。”山鬼继续笑,眉眼都闪着亮亮的光。 晴时抿了抿唇瓣,他盯着山鬼的双眼,面无表情的回应:“你救我,为了什么?” “公子是听不懂我说话还是如何?”山鬼故作天真的眨了眨眼睛,随后捂着唇瓣咯咯咯笑几声,“我说我想嫁给公子,公子听不到吗?” 晴时唇瓣抿紧了点,视线还是紧盯着山鬼的脸不放,“你与耀月神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山鬼闻言愣了愣,牵引着嘴角继续笑,“公子觉得我是什么关系呢?” 上次在耀月神教晴时明明都已经看到了,她也没什么必要一直瞒着。 没等晴时说下一句话,山鬼便自己给补充了出来。 “公子不是都知道吗?还跟我求证什么呢?”说着她把瓶子收起来塞进袖中,“云峥是我表哥,我是耀月神教的护法,云念飞。” 将这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山鬼还是有些不大习惯,但她抬头的一刹那,瞧见了晴时眼底的惊诧和混乱,甚至还有些山鬼看不明白的情绪在里面。 “云念飞……” 晴时抿了抿嘴巴,重复了一遍名字,看着山鬼的眼神越发的复杂。 “公子可是在意我的身份?”山鬼靠近晴时,将脑袋抵在晴时肩膀上,“公子是潮崖阁大弟子,我是耀月神教护法,我们很配不是吗?相信表哥也很喜闻乐见你娶我,是不是,夫君?” 晴时看了她一眼,往旁边挪动了下身子。 “公子,那些人为了麒麟牌追杀你,东西真的在你身上吗?”山鬼眼珠转了转,揪住晴时的衣角晃动几下,黑眸都是亮闪闪的。 晴时瞥了她一眼,或许是对方眸子有些熟悉的关系,他这次没再忍着,反而说了出来。 “不在,我也在找。” “你也在找?”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梦义堂的人不是说在你身上吗?我看那个头头的架势好像就是认为东西在你身上。” “不在。”晴时又否认了一次。 “所以,麒麟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山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珠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还有那个……佛火莲,是什么东西?” 山鬼话说完,晴时的眼睛就立即追踪过去,她扯着嘴角笑笑,把话给补充完:“上次在潮崖阁不小心听到的,黎昧不是说起过这东西吗?掌门也说起过的……” “佛火莲与麒麟牌是两种东西。”晴时没怀疑,或许是因为自己想说,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两者并非一种东西,但却相辅相成,能找到其中之一,便能找到另外一个。” “相辅相成?”山鬼愣了愣,还是第一次听说麒麟牌跟佛火莲有关联的。 “从何而谈?”她有些好奇,又继续追问。 晴时看了看自己已经逐渐结痂的伤口,将伤口旁边的药粉擦掉一些,这才继续的说道:“佛火莲一直归属于潮崖阁,是潮崖阁世代相传的宝物,麒麟牌是作何用我不知,只听旁人说起过,它们二者不可分离。” 不可分离? 山鬼下意识的在自己腰间的荷包摸了摸。 她现在有了麒麟牌,是不是同样的也能弄到佛火莲? 这样的两个宝物……若是不落入她的手心,岂不是很亏? 第九十五章、你说说看 山鬼知道他误会了,便焦急的摆摆手,偏生嗓子说不出来一句话,便急的跺了跺脚。 “姑娘你慢慢比手势,我有些看不懂。”晴时自知刚才又失态了,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坚持己见,“滥用私刑、危害人命的事非正道之途,姑娘若是想提议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山鬼嘴角耷拉下来。 真想上去就给他一拳! 仁义礼智信灌了一脑子,真不知道潮崖阁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榆木疙瘩的。 气归气,山鬼还是伪装极好,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便放慢动作的比划起来:“公子是正义之士,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迷失本心。不过要知道,抓蛇打七寸,拿捏人有时候不需责罚,挑软肋即可。”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第九十六章、回去 她神态恭敬的站在张夫人身后,低垂眼眸不乱看。 只是在心底已经骂开了。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第九十七章、潮崖往事(一) 潮崖阁的灵蝶难捕的很,每次弟子们耗费大半时光能捕到一两只都算是好的。 山鬼拿了捕蝶网,这东西是潮崖阁特制的,灵蝶落入网兜就跑不掉。只可惜他们在这里耗费了一上午都没捕到一只。 这东西其实不算稀罕玩意,只是潮崖阁孕育的灵蝶更为玄妙,颜色通畅为蓝紫色,在夜晚时常闪着晶莹的光。 对其他人来讲属于赏玩之物,但对于山鬼来说真的是个不错的药引子。 旁人不知,山鬼明白,灵蝶的蝶翼是她研究毒术最好的引子,有这蝶翼粉加入进去,药效会更强。 山鬼握着捕蝶网在山上来回奔,轻功也用了毒针也飞了,就是一只灵蝶都抓不到。 “你们这灵蝶怎么这么难抓!”她气急败坏的丢了捕蝶网,正烦躁的时候,余光瞥见白衣一角,山鬼眸子转了好几圈,弯身抓了捕蝶网便朝着那人跑过去。 彼时的晴时还是个一心钻研武学的人,长时间习惯性的埋在山谷里修习。 他眼前落下一道红光,抬眼便看到了飞舞灵动的衣摆。 “还惦记习武呢?”山鬼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双手交叠在胸口前,一伸手把捕蝶网丢到晴时怀里,“帮我抓灵蝶!” 山鬼的身份并没被潮崖阁人发现,她也只是用了本名在这里到处晃悠。所以潮崖阁的弟子只知道多了个名叫柳拂卿的小师妹,并不知道她是哪位长辈下的弟子。 “你想抓灵蝶?”晴时手没离开书,抬头看着山鬼。 “嗯,抓不到,你给我抓。”山鬼说着,微微扬着脑袋,指了指自己腰上的小瓶子,“你不想拿回自己东西了?若是不要,这小东西我就直接丢锅里入汤!” 说罢,山鬼扭身就要走。 晴时眉头一皱,立即抬手扯住山鬼的胳膊。握住她胳膊,才发现面前的姑娘又瘦又软,惊的晴时立即放开了手。 他自小在潮崖阁长大,对外界周遭不甚了解,与山鬼相识也纯属意外,他摸不透女子的想法,师父也告诫过晴时不得踏入凡世。 似乎从认知开始,晴时就被定为是潮崖阁下一任掌门。 “抓我作甚?”山鬼看不透晴时心底的想法,这人太过于木讷,有什么情绪都掩藏的很好,半点都瞧不出不对劲。她看着晴时的脸,翻了个大白眼,“怎么?你打算帮我捉?” “要多少。”晴时想了想,把书塞进胸口,问道。 “多少?”山鬼有些懵,其他弟子都抓都抓不到一只,晴时竟然问她要多少? “嗯,你需要多少。”晴时视线所及的地方都能看到灵蝶,他抿了抿唇,抽出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便有灵蝶被剑气吸入,簌簌的掉落在晴时手掌中。 山鬼瞪圆了眼睛瞧着他,半天没说话。 他们跑了漫山遍野都没抓到灵蝶的影子,晴时拿着剑比划一下子就抓到了。 “是这样吗?”晴时单手捧着那个濒死的灵蝶送到山鬼面前,余光在周围扫了一大圈,“所以,想要多少只?” 山鬼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接过晴时递过来的灵蝶放进口袋,随后眸子亮闪闪的。 “我要整片山谷的灵蝶。”她说 第九十八章、潮崖往事(二) 没过半个时辰,山鬼口袋就被灵蝶塞满了。 晴时收了沧澜,转过身看了看她怀里的口袋,“山谷灵蝶多,若是要抓光需要一些时日,还需要吗?” 话说的是一本正经,面目表情也很平静,跟山鬼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完全在讨论天气似的。若不是刚才亲眼看到他抓了那么多的灵蝶,山鬼都要觉得晴时是个无欲无求的大善人。 两人周围围了不少弟子,个个看着晴时都目瞪口呆的。 “暂时先不用了,这些够我用一段时间。”山鬼嘴角抽了抽,伸手系紧了装灵蝶的袋子,“你这沧澜比捕蝶网好用多了。” 晴时还是面无表情的,他点了点头,“好,若是还需要便来寻我。山谷灵蝶多,若是要赶尽杀绝不是易事,阿卿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给它们留些香火为好。” “嗯?”山鬼闻言瞪圆了眼睛,眼瞅着那人迅速转身往山下走。 合着刚才那个舞剑灵动砍杀灵蝶丝毫不手软的人不是晴时?刚才他怎么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呢? “大师兄真是太厉害了!”弟子们在晴时走了之后都止不住的嘀咕。 毕竟晴时性子冷,平时与谁都走的不近,所以一众弟子在晴时在的时候大都不敢说话,等到走了才敢出点声音。 “小师妹,这些灵蝶够你用了。”有跟山鬼关系还不错的主动靠近她说了一句,“大师兄平时都不怎么说话,你是怎么说服大师兄帮你抓灵蝶的?” “我?”山鬼眨眨眼,指了指自己腰间的小瓶子,“用威胁的。” “……” 山鬼的身份一直都是谜,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哪个长老新收的关门弟子,谁都没有在意她的来历,再加上天真烂漫的性子,很多弟子都很喜欢她。 只是每次到了长老们授课的时候,她就从来没出现过。 这会儿,趁着弟子们都去听学,山鬼溜到了潮崖阁的清泉旁。 潮崖阁的景致是真的好,清风翠柳,青烟渺渺,说是仙境都不为过。 山鬼早就瞄这个清泉许久了,据说这地方是潮崖阁饮水之源,不过山鬼偏想跳进去洗个澡。如此清澈的水若是不用来洗澡岂不是可惜了? 她左右的看看,确定没有人之后,解开衣服一溜烟的跳了进去。 “啧……舒坦!”山鬼冒出个头,在水里扑腾好几下,满足的在水里来回的翻腾,真的舒服极了。 潮崖阁的水温跟柴山灵修不大一样,柴山灵修地处高寒之地,水温通常都是比较偏冷,每次她跳进去都会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潮崖阁却是不同,水清清凉凉,还带了一股意外清甜的香气。 好不容易逮到没人的时候,她可得好好的在水里耍一耍。 贴着莲花池游到墙围下面,山鬼靠在那里舒舒服服的叹口气。 刚往下沉了沉,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过来,惊的山鬼立即警惕几分。 这个时辰是众弟子听学的时辰,怎么可能还有人在外面?别说是掌门,就连那几个长老都会齐聚一堂。 山鬼抿着唇瓣,仔细的听着上面的动静,手下意识的往脚上一抓,空荡荡的。 第九十九章、潮崖往事(三) 糟了,她现在是在水里,而且还是赤条条的,疯破根本就不在她身边! 别说匕首了,就连衣服都没有一件,想和人过招都难。 山鬼咬着牙,藏在岩石下一声不敢出,眼珠直勾勾的转动往上看,始终看不到来的人是谁。 她恍惚间想起来,衣服还在岸上搭着,这会儿估计是被人看见了吧。 山鬼身子往里面挪了挪,能感觉到有人就在自己头上的岩石上站着。 “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声音有些耳熟,山鬼表情呆了呆,竟然鬼使神差的从岩石下钻出来了。 是晴时! 对方正站在自己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山鬼被他近乎于坦荡的视线看得有些别扭,又把身子往水底沉了沉。 “你不去听学的吗?”她埋在水里,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 “我从不需要听学。”晴时是这么回答她的。 “……” “师父教授的我都知道,去了只会浪费时间,不需要过去听学。”晴时说着,视线转向了一边岩石上放着的衣服,“你的衣服。” 山鬼尴尬的张了张嘴,一时间能说会道的嘴半句话都弹不出来了。 “清泉以饮用为主,阿卿姑娘不应当在里面沐浴。”晴时又看向山鬼,眼神平静,表情也严肃。 山鬼环抱住自己肩膀,本来还觉得被发现尴尬,但被晴时这表情一盯,她全身都跟着发烧,语气也跟着扬了起来。 “怎么?清泉只能是用来喝的吗?我沐浴一下都不成了?”她咬着牙诘问晴时,视线在一边的衣服上扫来扫去,“你就打算一直在那里站着了?” 晴时看着她,“那要如何?” “你想让我一直在里面泡着被其他人观摩吗?”山鬼没好气的咬咬牙,“我要衣服!” 话没说完,她就眼看着被自己的衣服被晴时弯腰拿在手里,猛地向水面一抛,眼睁睁的瞧着她的衣裳掉进了水里。 “晴时……”山鬼狠狠的磨了磨后槽牙。 这厮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想看她出丑! 晴时却浑然不觉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依旧站在岩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山鬼。 “阿卿姑娘,一会儿听学就结束了,你还是快些换上衣服上来吧。” 看晴时的模样,是一点都没察觉到他做了个没有脑子的事。 穿衣服能在水里穿吗? 山鬼恨不得一刀扎死那个没脑子的,最后看着近在咫尺已经湿透了的衣裳,没办法,只好扯过来勉强的裹住身躯,以轻功一跃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晴时的身边。 “清泉不得沐浴,这是潮崖阁的规矩,阿卿姑娘需要好好遵守。”晴时还是一本正经的教育山鬼。 弯腰把丢在一边的匕首捡起来,山鬼撇了几下嘴,原本没沾湿的头发现在都是水雾,脸颊也粉红一片,像是熟透了的桃子。 “我又不是潮崖阁的人,不需要遵守劳什子规矩。”她丢了一句话,便气哼哼的转身就走。 扫兴,好端端的泡个澡都有人打扰。 山鬼一肚子怨气,算是跟晴时把梁子给结下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掌门明镜知道了潮崖阁里多出来个稀奇古怪的小姑娘。 “掌门,阿卿姑娘是我的朋友。”耀白生怕明镜会为难山鬼,立即挺身而出,小小少年少了平时的玩味,到学会了讲义气。 第一百章、潮崖往事(四) 明镜闻言一笑,视线看向面露不悦的山鬼,也没有不满。 “潮崖阁一向是以德义为先,有客人上门自然是好,不过你们下次切记不准不通报就带着外人上来。” “多谢掌门。”耀白可是高兴的够呛。 他小时候就喜欢围着山鬼来回的转圈,似乎是之前吃烤鸡的经历,耀白格外的黏山鬼。 晴时安分的站在一边,没有反应。 反倒是明元长老看见山鬼就吹胡子瞪眼,怎么都觉得这个女娃娃满肚子坏水的入不得眼。 在一行人走了之后,明元长老恼火的一拍桌子。 “掌门师弟,你怎的就能容忍个外人在潮崖阁兴风作浪?” “一个小姑娘罢了,如何兴风作浪?”明镜笑着摇了摇头,“那姑娘我瞧着本性不坏,只是贪玩了些,给你收下做个徒弟也不错。” “我呸!那丫头烧了我那么多灵虫,收她做徒弟?”明元长老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因为山鬼为了炼药误打误撞的烧了厢房,导致明元长老苦苦养育多年的灵虫死伤过半,他这会儿还是怒气难消,恨不得直接要了山鬼的小命祭灵虫。 明镜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脾气,当了掌门也半分属于掌门的戾气全无,相比较之下,反倒是多了几分书生之气。不论是待人接物还是其他总会留有一份余地,所以他的声望在江湖上很高。 “就是师兄你想收,人家小姑娘也未必同意。我瞧她神态举止不凡,应当是其他门派的佼佼者。”明镜说的很中肯。 “佼佼者?佼佼者会烧了厢房?掌门师弟就是太容易相信人。”明元摸了摸胡子,最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一个女娃娃,我也犯不着跟她动气,只要她能离我厢房远一些,我就不找她麻烦,随便她在潮崖阁走动。” 明元长老说是这么说,可是很快的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个叫柳拂卿的丫头完全就是个扫把星! 前几天刚烧了自己的厢房,害死了大批量的灵虫。今天这又把炼药的丹炉给炸了。 “这死丫头……我饶不了她!”整个潮崖阁都能听到明元浑厚气劲的暴怒声。 此时的肇事者正坐在槐树枝丫上眺望整个潮崖阁。 她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个地方,每每瞧着这样的景色,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相比较于死气沉沉的柴山灵修,潮崖阁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阿卿姐姐。”耀白捧着刚分的桃子屁颠屁颠的跑到了树下。 “嗯?”耀白这孩子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最让山鬼满意的就是这孩子眼睛里看她都是有光的,而且是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就叫人很舒服。 “桃子,可大可甜了,我专门给阿卿姐姐挑的。”耀白像是献宝一样的把桃子递给她。 山鬼也没客气,抓了个大桃子随便擦一擦就往嘴巴里塞。 满口汁水,唇齿留香,味道果然是好。 “你师父怎么样了?可是还在气头上?” 山鬼毁了丹炉,明元长老气的要教训山鬼一顿,最后被明镜阻止才化解了干戈,但明元长老已经下了死命令,禁止山鬼踏入后殿半步。 第一百零一章、潮崖往事(五) 耀白小时候眼睛很大,用山鬼不怎么恰当的形容就是说他眼睛大的能装下颗天然黑矿石。 他自己也偷拿了个桃子,放在嘴边也啃了一大口,冲山鬼笑弯了一双眼睛。 “师父可在气头上呢!你还是别过去惹他嫌为好。” “我又不是故意毁了他炉子的。”山鬼轻功一跃到对面的岩石上,百无聊赖的晃悠几下腿,“还不是那破炉子不好用我才一生气给炸了。” “啊?你是故意炸的?”耀白嘴巴僵住,抬头看着山鬼都有些惊讶之色。 “是啊,又用不了,留着也是占地方,你师父还得好好谢谢我帮他肃清场地呢!”没心没肺的嘻嘻一笑,山鬼几口囫囵的吞下桃子,将剩下的桃核往池子里一丢。 “阿卿姐,那是清泉,不能随便扔东西!”耀白注意到山鬼的动作,就赶紧出口制止她。 山鬼闻言还是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在你们潮崖阁闯的祸还少吗?不差这一个!”说罢,山鬼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来来来,小鬼头,坐上来。” 耀白看看岩石,摇了几下头。 他虽然不如晴时那般雅正,但到底还是得遵循潮崖阁规矩,山鬼可以随意,他可不能。 “个子太小还是不会轻功?”山鬼半眯着眼瞧瞧耀白,冲他勾勾手指,“你叫我一声好姐姐,我拉你上来,如何?” 耀白板着一张白嫩嫩的脸,又摇着脑袋,“潮崖阁有潮崖阁的规矩,弟子循规蹈矩,阿卿姐不是潮崖阁人自然不需要遵守,我……” “行了行了,唧唧歪歪跟你大师兄一个德行,一句话,上来还是不上来!”山鬼懒得听潮崖阁那些训诫的话,直接单挑了眉头问一句。 耀白砸吧砸吧嘴唇,视线跟山鬼对视了一会儿,小心的咽了咽口水。 “上来。” 下一刻,一根银丝从山鬼袖中飞出,精准的缠绕在耀白腰上,她稍微一抬力,耀白人就飞起来坐在她身边了。 “这是阿卿姐拽我上来的,不是我自己爬上来的,不算破坏规矩。”耀白扭着两条眉毛说的字句铿锵,好像山鬼逼着他做了什么似的。 “好好好,你师父发现直接都怪在我头上就成。”山鬼看看耀白手里还没吃完的桃子,蛮横的一把抢过来塞在嘴巴里大嚼特嚼,时不时咯咯咯的笑几声,“潮崖阁风光是真的好,我要是能一直在这儿住下去就好了。” “自然可以啊。”耀白不理解山鬼说这话的意思,歪着脑袋瞧瞧她,“掌门师叔不是已经默许阿卿姐在潮崖阁逗留了吗?” “我又不是你们潮崖阁的人,有事儿做肯定要走的。”山鬼索性一仰身躺在岩石上,抬头看看碧蓝的天,嘴里轻哼着小调。 “可以再回来啊。”耀白歪着脑袋看看山鬼,从嘴巴里溜出一句。 可以再回来?回哪儿去? 山鬼没回答,只是看着蓝天笑了笑。 她来这儿本来就是忙里偷闲,闲偷完了,也该回去了。 …… 缓过神来,山鬼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她脑袋动了动,才察觉到自己竟然靠着晴时睡着了? 第一百零二章、突袭(一) 山鬼眼珠子动了动,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似乎是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是原本的样子。 将脑袋从晴时肩膀上抬起来,山鬼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故作不知的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我们到哪儿了?” 黎昧看了山鬼一眼,“快到要落脚的村落。”她视线有意无意的往晴时身上看了一眼,唇瓣抿了抿,“我们需要尽快的回教内,时间上属下认为不应该耽搁了。” “那就回,谁也没要耽搁时间。”山鬼耸耸肩,往另外一边挪了挪。 “那我们需要加快速度,不过少主,属下……”黎昧说着,眼神往晴时身上一扫而过。 山鬼都不需要等她说完,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晴时可是我夫君,要回教总得让我先把人安置好,对吧?” 话音落下,坐在山鬼身边的晴时身子一僵,转头看了山鬼一眼,没说话。 黎昧咬咬唇,当着晴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忍了声音的转过头去。 她身上的伤还没完全痊愈,稍微动的幅度大会连着筋脉的疼,玉清歌的音刃真的让她元气大伤,估计短时间内是好不了。 马车继续前行,在夕阳快落下时,进了一座城镇。 兴许是绕了路的关系,竟然进入了冥镇境内。 看到死气沉沉的冥镇,山鬼没忍住的吹了个口哨,瞧黎昧的眼神越发的戏谑。 “风水轮流转啊,本来还以为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想到转来转去,我们倒是回这个结缘的地方了。” 黎昧脸色不太好看,听出山鬼嘲笑也没说话,下了马车就低头默默的往前走。 “夫君,你瞧冥镇是不是跟我们当初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山鬼眼珠子转几圈,主动靠近晴时挽住对方的胳膊,脸上荡漾的都是笑意。 晴时垂眸看了她一眼,只是跟山鬼对视上,电光火石间,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把胳膊抽走,能做的仅仅是看她一眼就转过头,在旁人的眼底看上去,像是默认了似的。 悟性还算高! 山鬼勾着唇瓣笑眯眯的,嘴上依旧没闲着,“只可惜这里的活人都被耀月神教杀的干干净净,不然没准我们会有什么美食品品,是吧?” 晴时还是没说话,脚步顺着山鬼的脚步,走的缓慢。 诚如山鬼所说,整个冥镇气息缥缈,连之前安放的那些傀儡都没有了,空空荡荡,半点活人气儿都没有。 黎昧带着他们进了原来镇长的府邸,镇长在那之后早就跑的远远的,根本抓不住人影。 “少主,镇长的府邸还是可以住人的,西苑跟东苑都可以。” 山鬼闻言转了转眼睛,立即往西苑指指,“我跟我夫君住西苑,东苑你们去住吧,毕竟东苑的池塘下压着不少的尸体,你们去睡肯定能睡得好,我比较怕那些东西,就不跟你们掺和了。” 说完山鬼也不管黎昧他们什么表情,扯着表情呆滞的晴时就往西苑快走,将那些人给甩在了身后。 不过到底他们也是没追上来。 西苑相对来说比较安静,虽然也是死气沉沉,但跟那种积压尸体产生戾气的气氛是完全不同的。 第一百零三章、突袭(二) “西苑比东苑强多了,夫君你就在此休息。”山鬼拉着晴时进了其中一间厢房,将他按在椅子上,不由分说的扯下他的外衫。 “阿嵬姑娘?”晴时立即出手去制止,手指刚搭上山鬼的手腕,就听到那女子凑到他耳边低语一句。 “有埋伏。” 晴时愣了愣,看着山鬼的眼神一呆滞,外衫就被山鬼轻而易举的扯下来了。 “小别胜新婚,夫君与我许久不见,肯定有不少话想跟我说,对不对?”山鬼含笑的说着,伸手握住晴时其中一只手腕,将他的袖子给挽起来,瞧瞧上面的伤痕,心疼的皱皱眉,“梦义堂那些人下手还真的重,半点都不顾及夫君的身份,好生不通情理。” 不知道山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晴时没接口,但也没再表现出挣扎的模样。 他屏气凝神,没探查出周围有什么异样。 用巡视的眼光看了山鬼一眼,对方只是对着他温柔的笑,半点讯号都接收不到。 下一刻,他听到山鬼说。 “夫君也真是机智,知道那些人肯定会找上你,特意将麒麟牌放到我身上。”山鬼说这话的时候,还微微侧过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腰腹,面上狡黠笑意,那双黑曜石似的眸子亮晶晶的。 晴时微微的愣愣,唇瓣抿的稍微紧了些。 “那些傻瓜估计死都想不到东西在我这里,夫君,我们快些回去将东西交给师父吧。”山鬼半蹲在晴时身边,将下巴搭在对方腿上,一副讨好撒娇的模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晴时垂眸看看将下巴搭在自己腿上的人,一瞬间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发生过,只是印象里不深刻了。 心忽的漏了一拍,晴时能感觉到藏在胸腔的心跳跟着起伏不停歇,咚咚咚咚十分有力。他向来表情管理的极好,哪怕有半点不对都能很好的克制住,但再重新低头对上山鬼的脸的那一刻,面容忽然僵化了。 这不是他该有的反应。 山鬼没注意那么多,将整个脸颊贴在晴时腿上,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跟我配合默契点,把梦义堂的人全都解决掉。” 尤其是那个季云朝,十年前的耻辱她非得跟季云朝一笔一笔算个清楚不可。 那个背后捅刀的男人,必死无疑。 晴时看看她,恍惚间又将山鬼的脸看成了那个人,只是一瞬间,他情绪就被强行拉扯回来,是因为山鬼用力的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 “想什么呢?”山鬼皱眉压低了声音。 “好。”晴时颔首,将眼底的思绪很好的掩藏起来。 山鬼得了回应,笑着站起身围着屋子来回转了几圈,等了好一会儿,她才主动地跟晴时保持点距离。 “好了,探子回去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了。”她说。 “姑娘是如何发现有人跟踪的?” “他们跟踪的手段太蹩脚,稍微体察就能感觉出来。”山鬼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跟踪伎俩还是那么老套。” 话音落下,屋子里又是一片静默。 晴时盯着山鬼的背影。 “姑娘的意思,似乎是跟梦义堂打交道打了很久了。”这次,晴时没在心底憋着,将话给引了出来。 第一百零四章、突袭(三) 话出口,山鬼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对劲。 她眼珠转了几圈,含笑的回身看着晴时,眸中坦坦荡荡,半点没有撒谎的痕迹。 “公子说笑了,你瞧我也没多大,怎么可能跟梦义堂打交道?若真是那样的话,我岂不是五六岁就跟梦义堂有过节了?” 她这话说的没什么问题,只是山鬼的情况若是有正常人的来衡量,怕是一辈子都察觉不出其中异样。 晴时重心并未放在山鬼那里,他眸子低垂。 “姑娘不该说麒麟牌在姑娘那里,你可知这样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你在担心我?”山鬼笑着靠近几步,在距离晴时还有一步时停下,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公子莫不是真的想当我的夫君?若是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毕竟潮崖阁大弟子的称号传出去还是响当当的,我也面上有光,不是吗?” 晴时看了看她,语气依旧是一派严肃。 “梦义堂分支众多,对姑娘不利……” “晴时公子似乎忘了我表哥是谁了。”山鬼伸出一根手指不断的摇晃,眸子弯起如天上月,“耀月神教教主可是我表哥,我自己又是教内护法,他一个小小的梦义堂如何能对我下手?” 晴时看着她,没说话。 “我若是出了事,我表哥不会放过梦义堂的。”她说这句话,面上似乎带了点炫耀的滋味,神情忽然间就和十年前仗着柴山灵修为所欲为的人对应上。 晴时看着山鬼,忽然站起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硬生生的给拖到了自己的面前。 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山鬼愣了,晴时也呆住了。 “你……” 话没说完,门就被人一脚踹开,迎面进来的便是那个梦义堂的季云朝。 “麒麟牌交出来!臭丫头!”他盯着山鬼的脸快要喷出火来。 可真叫他好找!找了这么半天,谁能想到竟然会藏身在一处死城! 季云朝这么一破门而入,吓了两人一跳。 到底还是山鬼反应迅速,立即装作害怕似的依偎进晴时怀中,用胳膊用力的箍紧了身边的男人,甚至还用脸颊蹭了他胸膛几下。 “夫君,怎么办,他们追过来了,我好怕。” 晴时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胳膊,想推开山鬼,但是始终没推,只能任由她这么抱着。 “晴时,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看在你我原本交情不错的份上,饶你一命。”季云朝半眯着眼,完全是出于瓮中捉鳖的态度看着那两人,“将麒麟牌交出来,我放你们夫妻逍遥快活,不然就让你们在地下做个鬼鸳鸯!” 山鬼唇瓣勾了起来,看着季云朝的表情还是怯生生的。 “我才不要做什么鬼鸳鸯,麒麟牌你若要我给你就是。”说完,她当真从袖子里掏出个玉牌子朝季云朝丢了过去。 季云朝眼疾手快的接住,刚要哈哈大笑,在看清手里东西时,眸子差点喷出火来。 可真是个麒麟牌啊,普普通通的玉牌子上面刻着“麒麟牌”三个字,不说别的,那玉的材质就差得很,手指一捻都容易断裂的东西,怎么能叫是玉牌? “你敢骗我!”季云朝甩手丢了玉牌子,扬手就掏出弓弩对准山鬼,“不吃点苦头我看你们是决计不会老实!” 第一百零五章、情绪外泄(一) 弓弩搭在手指间,季云朝眸子狠厉的盯着山鬼,手指勒紧弦,猛地一松,一支箭以肉眼可看见的速度朝山鬼的胸口飞驰而去。 箭飞的很快,山鬼眼看着飞箭朝自己飞过来,没闪没躲,反而笑吟吟的看着那飞箭朝自己射过来。 晴时眸子一凛,抬手挥沧澜一剑斩断飞箭。 “我就知道夫君会救我。”山鬼冲晴时笑弯了一双眼睛。 季云朝见状冷笑几声,“躲得过一时你们以为还能躲过一世?识相的最好把麒麟牌交出来,否则今日我就让你们死在冥镇!” “夫君,怎么办?这个人好凶,竟然说让我们死在这里!”山鬼双手攀上晴时的胳膊,眨巴眨巴双眼,满脸的撒娇意味,“夫君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麒麟牌我都给他了,他怎么还是这么不讲道理?名门正派就这么个德行吗?” 山鬼碎碎念了好一阵,别说是季云朝,就连身边的晴时也有些嫌她聒噪了。 “莫语。”晴时忽然反手握住山鬼的手掌心。 掌心传来独属于他的热度,山鬼表情一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这样的热度,许久都没接触过。 “麒麟牌不在我手里。”晴时还是那句话,面容坚定的看着季云朝,“我不知为何你会收到这样的消息,但麒麟牌的确不在我手里。” 季云朝看着晴时,面上很明显的不屑,“麒麟牌不在,佛火莲总应该在,这俩东西缺一不可,交佛火莲,我一样可以饶了你们!” 左右狼子野心都暴露了出来,若是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只怕传出去会出现大麻烦。 晴时皱了皱眉,“佛火莲遗失甚久,亦不在我手中。” “不在?那便试试看到底在不在!”季云朝懒得跟他们废话,对身边弟子一招手,一帮人呼呵而上,个个手中提着刀,对准两人便砍了下去。 “你躲在一边!”晴时眸子闪了闪,一把推开即将砍在山鬼肩膀上的刀,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语气焦急,“黎昧不是在东苑,你去东苑找她们。” 山鬼全程都是没什么表情的,甚至是有些冰冷的看着面前护着自己的男人。 曾经他似乎也是这么挡在自己面前,但山鬼记得那个时候,他是面对着自己的,阻挡的,同样也是自己。 …… 重返潮崖阁,山鬼蹦跳着往药庐走,打探到晴时在药庐那边,她在山下执行任务时偶然得了个新鲜有趣的东西,便想着拿给晴时瞧瞧,免得那人总是顶着那个木头脑袋一问三不知的。 那个时候,山鬼已经在汤池中与晴时有了第一次的肌肤之亲。 女子对感情之事总是懵懵懂懂,再加上山鬼是这样性子,导致她在情感领悟时就会比正常人慢很多,很多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对晴时的这种控制欲跟霸占的欲望,叫做动心。 手里捏着新得的小玩意儿,山鬼嘴角是掩饰不住的笑。 这次她可是光明正大的用银子买下来的,跟以前那种土匪似的抢夺可完全不一样。 木鱼脑袋看到这东西应该不会再说她不顾礼义廉耻了吧? 如此想着,山鬼大踏步的往药庐里迈步,还没等到门口,她就听到庭院里传来人的对话声。 第一百零六章、情绪外泄(二) 愣神的功夫,晴时便绕到了她前面,直接挡住去路。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晴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嗯?” “可那好歹是条人命……”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我记得你名字,山葵,是吗?”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第一百零七章、情绪外泄(三)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送她归西,是吗?” “我说了,安安全全的送她离开莲城。”山鬼耐心向来不好,尤其是对着脑子蠢的。 离魂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 第一百零八章、情绪外泄(四)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挑染了一缕红发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视线嚣张的在两人面上划过,在看到他们穿着的衣服时,轻蔑的一笑。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第一百零九章、想走? 彼时,山鬼正坐在桌前研究自己新制作成的药丸子,盘算着用处的时候,晴时就从门外进来了。 “哎?你来的正好,快快快,帮我试药。”看到晴时,山鬼没察觉到一样,立即伸手扯了晴时的衣袖就让他坐下,“我新炼制的毒药,你帮我试试看有什么效果,放心,我自己研制的毒药肯定会解。” 晴时被山鬼直接按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的剑穗迟迟没还回去。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试药?”山鬼瞅瞅他,发现他在愣神,立即用胳膊肘撞了几下他的胳膊。 晴时看看她,脑子里想起师父说的话,沉默的将手拿上来,慢慢的展开。 山鬼打了个哈欠,视线在转移到晴时手掌心的时候愣住了。 “你……这是何意?” “剑穗与我不相配。”晴时看着山鬼,清清冷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 山鬼闻言,眸子不可置信的瞪大。 “你这是要还我的意思?” “嗯。”晴时点头,神色一派淡然,只是他另外一只手跟着浸染出了汗。 山鬼看看他手掌心里的剑穗,很快恢复了往常的神情,她一把抓了剑穗,毫不犹豫的顺着门口就丢了出去。 “阿卿姑娘?”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若是不要直接扔了便是。”山鬼口气凉凉的,这时候也没了让晴时试药的打算,她把瓶子收起,大踏步的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说道,“算了,还是不劳烦潮崖阁大弟子帮我试药,免得中途出了什么岔子。” 晴时立即站起身想说什么,那抹红影子早就消失了。 …… 所以,在山鬼站在晴时身后,清楚的看到他微微敞开的衣襟上拴着的那个东西时,眼神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再也挪不开了。 “看准时机便走。”晴时没注意山鬼看自己的眼神,手腕握紧沧澜,警惕的盯着梦义堂的人。 原本山鬼还沉寂的眸子在看到剑穗的一刹那,猛然的亮了亮。 季云朝微微扬了扬下巴,梦义堂弟子就一窝蜂的举着刀冲了上去。 晴时将山鬼护在身后,手中沧澜挽花飞溅,剑尖刺中来人,虚虚一挑,生生的挑开一条退路。 山鬼全程躲在晴时身后,目光一扫,便看到晴时刚刚结痂的地方又渗出了血迹。 她抿着唇瓣,犹豫的捻出几枚毒针。 现在的山鬼可以很轻易的要了晴时的命,甚至是不费吹灰之力。只要银针的针尖刺中他,真的是回天乏术。 十年前在山崖的一幕幕像是走马观花似的在山鬼眼前跳跃。 那些逼迫她就范的名门正派的嘴脸一个个都出现在脑子里,其中最让她深刻的还是那个用剑一剑刺中她胸口的人。 愣神的空隙,晴时空着的左手狠狠的在山鬼腰上一推。 “去寻黎昧离开这里。” 山鬼被他推了个踉跄,肩膀撞在门口。 她回头看看那个在人群里拼杀的人,唇瓣狠狠的抿紧,似乎是在天人交战。 明明是你亲手杀了我,到最后又拼死护我,晴时,你当真是叫人难以捉摸。 季云朝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弓弩对准山鬼,面上狰狞一笑。 “想走?没那么容易!” 第一百一十章、突出重围 弓弩的箭对上山鬼的脸,大有一箭穿头的意思。 季云朝嘴角向上一勾,轻佻的以手指扣动弓弩,利箭冲着山鬼疾驰而去。 箭速度极快,在距离山鬼还有两根手指的距离时,山鬼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随后身子灵巧的闪避开,扬手便甩出了根银针,轻而易举的便将季云朝手中的弓弩给击落了。 明明只是根针,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道。 季云朝没防备,弓弩从手心脱落下去,他眸子危险的眯起,看山鬼的眼神已经出现了杀气。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没点杀气要动手还怪无趣的。 山鬼身形鬼魅的移动,这具身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足够轻盈,可以将轻功发挥到极致。 她拔出疯破,跟在晴时后面卷入打斗中。 “阿嵬姑娘?”看到山鬼手脚利落的斩杀掉人后,晴时有些呆滞,“你为何不去寻黎昧?” 山鬼闻言,回头微微一笑,沾染旁人血的脸上显得有些妖冶。 “你是我夫君啊,哪有人丢下夫君走的,你说是不是?” 晴时愣在了原地,手里的沧澜都跟着松开几分。 “小心!”山鬼步伐轻快的挡在晴时面前,抗住面前人的一刀,匕首的力气到底还是比不过长刀,再加上她现在的力气当真不可同日而语,梦义堂的一个弟子挥刀砍过来,她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晴时见状,抬脚将人给踢开。 “夫君,若是想与我欢好,还是等解决这些人再说,如何?”山鬼没心没肺的笑笑,低喘了几口气,将疯破给收了起来。 疯破如今有些不大适合她,果然还是银针来的更有效。 如是想着,山鬼手指尖夹着的几根银针精准的朝不远处的弟子动脉飞过去。 瞬间,就倒下了一排。 季云朝见状,弯腰捡弓弩,一箭一箭的朝山鬼方向射过去,但都被晴时给击落了。 他原本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富贵公子,全靠着家族锻造的那个弓弩才有了今天的地位,换句话说,没了弓弩的季云朝,就相当于老虎没了牙齿,只有凶悍全无实力。 很快的,屋内一圈的梦义堂弟子顷刻间只剩下三四个,他们将季云朝团团围住,这时候已经不在想着麒麟牌,能逃出生天便足矣。 山鬼眯着眼瞧季云朝,嘴角的笑容在不断的扩大。 “方才不是还叫嚣着要我命吗?怎么这会儿不大放厥词了?”心情真的很好,眼瞧着在她自己背后捅刀子的人露出这样的神情,真的很有趣。 有种狩猎的感觉。 季云朝从最开始的不可一世转为面露惶恐,他躲在弟子身后,不停的往后退。 “你你……你们……你们若是敢随意动我,就等天下豪杰制裁吧!”话出口都是哆哆嗦嗦的,应当是害怕到了极点。 山鬼越过晴时朝前走几步,袖子一甩,就将围在季云朝身边的弟子给放倒了。 一屋子的尸体,她含笑的踩过去,在季云朝面前停下。 视线下落的看着对方手中的弓弩,早就对她没威胁了。 “不是你说要处置我们的吗?怎么最后反倒我们被天下唾弃了?”山鬼笑眯眯的看着他,眸中半点温度全无,“被全天下唾弃的滋味你感受过吗?感受过被人喊打喊杀最后从背后捅刀子的滋味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结果呢 季云朝看着山鬼的眼神越发的恐惧,不知道为何,他觉得面前的女子眼神看上去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简直就能直接将他给吞吃入腹。 “梦义堂的帮主竟然会害怕吗?”山鬼邪肆的勾着唇角笑,视线自下而上的打量着季云朝,最后落在他右手上。 是啊,当初他就是用这只右手冲她开了弓弩,说起来那两箭真的很准,直接穿了她的琵琶骨,什么力气都使不出,只能束手就擒。 “我什么都没做,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我祖父决计不会放过你!”季云朝真的感觉到山鬼面容上的杀意了,他话说的中气足,实际神情还是萎靡了几分。 啊,祖父,对,没错,她还需要顺手解决了那个老人家。就是那个老头子唆使,才让武林对她这样一个名不见转的小丫头开始感兴趣的。 说到底,她真的要好好谢谢那位老人家。 晴时伤口被扯开,脸色黑白,他看看山鬼的背影,最后慢吞吞的踱步过来。 “阿嵬姑娘,季云朝到底是梦义堂的人,还是……” “还是什么?”山鬼斜了晴时一眼,“你想让我放了他?” 晴时抿了抿唇瓣,被山鬼的神情惊了惊。 “放虎归山,你莫不是等着季云朝对你下第二次杀手?”山鬼轻蔑的扫了他一眼,“麒麟牌跟佛火莲与潮崖阁的关系只怕是武林皆知,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你跟这两个东西有牵连,我的好夫君,你觉得自己还能平平稳稳的过完一辈子吗?” “换句话说,夫君会成为贪婪宝物的众矢之的,到时候只怕潮崖阁都没办法保得了你。” 山鬼说的话不假,麒麟牌与佛火莲的传言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季云朝以为在晴时身上,其他人未尝不会。 “我身上的确没有那两样东西……” “你以为这些武林正派都是讲道理的?”山鬼扯着唇角一笑,只觉得十年过去了,晴时这脑袋想事情还是那么天真,完完全全的木鱼脑袋。 “你们想怎么样?”弓弩在手里捏着,季云朝都不敢轻举妄动,他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眼睛时不时的往门口方向瞄,准备趁他们不注意直接逃走。 山鬼闻言,神秘兮兮的一笑,看着季云朝胆怯的脸就心情大好。 “帮主觉得我们想怎么样?” “你们……” 山鬼朝前几步,余光瞥见对方要抬起的弓弩,抬脚一踹,便将他手里的弓弩给踢飞出去了。 “不学无术靠着这破弓弩,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阿嵬姑娘……” “晴时,这里没你的事儿,你最好闪远点。”山鬼手向后一摸,抵在晴时的胸膛上,将他要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我们耀月神教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管。” “晴时,你竟然跟魔教妖女混在一起?”季云朝瞪圆了眼睛,将身子靠在墙壁上,喘了几口粗气。 “魔教妖女?”山鬼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了,她仰着头笑几声,弯身将地上的弓弩捡起来,用箭对着季云朝,“我就是魔教妖女又如何?想知道我是谁吗?我说我是山鬼,你怕不怕?” 话音落下,两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第一百一十二章、你可知我心 季云朝视线在山鬼脸上来回的打量。 不可能,这不可能!山鬼十年前掉落山崖死的面目全非,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 晴时听到山鬼的话,身躯禁不住一震,他看着对方的侧脸,觉得看上去越来越熟悉。 谁知,下一秒山鬼就捂着唇瓣咯咯咯的笑出声。 “黎昧大姑娘说的还真对,提起山鬼的名字,你们这些名门正派都怕的跟缩头乌龟一样。”她手指勾了几下弓弩,用箭抵在季云朝的心口处,声音阴恻恻的,“没错啊,我是山鬼,山鬼的代号这么好用这么有威慑力,多有趣啊!用来对付你们这些正派,似乎最合适不过。” 季云朝身子缩了缩,生怕对方勾动弓弩要了自己的小命。 “姑娘……在下真的无意冒犯姑娘,饶了我一条小命吧!” “你在求我?”山鬼单挑了下眉,觉得有趣。 “是,我在求姑娘,姑娘饶了我吧,麒麟牌什么的我梦义堂不要了便是。”季云朝早就没了当时的戾气,只剩下一句又一句的哀求跟讨饶,“真的,梦义堂再也不会打宝贝的主意了。” 山鬼弯了弯眸子,追问道:“是谁跟你们说麒麟牌在晴时手上的?” “不知,江湖传言就这么起来的,我也只是想先下手为强。”季云朝小命要紧,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敢隐瞒。 江湖传言?那么是谁放出的这个流言? 简直跟十年前关于山鬼的谣言一模一样,都是先出流言惹得那些正派人蠢蠢欲动,随后才群起而攻之。 那么到底是谁想要对付晴时? “你们既然怎么想要宝贝,为何不直接上潮崖阁?” “潮崖阁禁制多,一般人谁上的去?”季云朝哆嗦好几下,继续道:“只能等潮崖阁人出来再说,这不这次出来的是晴时吗?大家就都盯上他了。” “大家?”看来出动的还不止是梦义堂一家呢! 山鬼视线在晴时面上滑过,还是保持那股轻蔑的意思。 “帮主,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她手指搭在弓弩开关上,黑眸充斥着嗜血跟狂暴。 “你、你要做什么?说好了不会杀我的!”季云朝察觉到她意图,身子立即往旁边挪动。 “是啊,我自然说我不会杀你。”山鬼故作不知的耸耸肩,随后笑的单纯无害,“但是我没说过不要你命啊!” 下一刻,她猛地扣动弓弩,利箭从弓弩上弹射而出,正中季云朝的心口。 “噗”的一声,季云朝身子抖动几下,随后高大的身躯贴着墙壁缓慢落坐,最后瞪大眼的断了气。 十年前的风云公子就怎么死了。 啧啧,还真是可惜。 山鬼看了看手里的弓弩,第一次觉得这笨重的玩意还挺好用。 本来是想好好折磨季云朝一顿,不过眼下还有正事要做,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小喽啰身上,她要对付的,另有其人。 注意到晴时还在一边,山鬼转头看了他一眼。 “要说教的话大可不必,我本就是妖女,正派与我势不两立,杀了便是杀了,你若是多跟我啰嗦两句,保不齐我连你一块杀。” 晴时看着山鬼,唇瓣动了动。 “是你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对我动心了? 山鬼闻言动作一顿,她反手将弓弩塞进衣袖,回头瞧瞧晴时。 “什么是我吗?不是我还能是谁?”瞧着晴时认真的表情,山鬼就觉得有些好笑。 晴时手伸出一半在半空停住,视线顺着山鬼的腰腹往上转移,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 “阿卿。”他说。 山鬼面容不变,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神态。 “夫君在说什么?阿卿是何人?”她勾着嘴角,越过晴时往前走几步,将地上距离最近的几个尸体身上的银针拔下来。 这些好东西可都是她的宝贝,总得收回去几个继续研究。 晴时盯着山鬼,抿了抿唇没说话。 两人在室内逗留许久,总归是一地的尸体,要住人怕是没可能了,只能转移到另外一间厢房去。 只是有些尴尬的是,另外一间厢房只有主卧,并没有小榻之类的东西可以容身。 晴时看看山鬼,许是刚才消耗过大,山鬼的脸色苍白一片,瞧不出血色。 “不若还是去东苑。” “不去。”山鬼拧了拧眉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对着一湖底的尸体,想想我就睡不着,黎昧有本事,就让她对着去好了。” 晴时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过去坐下。 屋子里气氛有些古里古怪的。 山鬼余光一瞥,就发现晴时在盯着自己瞧。 “这么看我作甚?怎么?因为我刚才没丢下你跑而心存感激?想要以身相许了?”大概是累极,她说话都跟着有气无力的。 晴时张了张口,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忽然不知道要如何说了。 “你放心,潮崖阁的大弟子,我还没那个打歪主意的打算。”山鬼单只手臂撑着下巴,视线轻佻的往晴时那边看,笑容一勾笑的无赖至极,“之前在潮崖阁就是跟你逗个趣儿,公子不用放在心上,还是说……” 山鬼眼睛眯成一条线,身子朝晴时那边探了探。 “你对我当真是动了心?嗯?” 晴时回看她,目光锁定眼前的这张脸。 以为晴时是有些别扭,山鬼稍微往后挪了挪,还没等下一句嘲讽出来,那人就开口了。 “是,动心了。” “……”山鬼愣在原地,唇瓣微微张开,像是吞了个鸡蛋。 晴时刚才说什么? 那人看着山鬼错愕的脸,眸中竟然弥漫出清清的柔和之意,他看着山鬼,又重复了一遍,“阿嵬姑娘,我动心了。” “……”山鬼眨巴眨巴双眼,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几下,“晴时公子?你是晴时公子。” 晴时看着她,还是自己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我是。” 山鬼慌乱的转过头,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这地方好像是没什么吃的,我去寻黎昧讨些吃食。” 说完,她也不管晴时听没听到,一溜烟的快步出去了。 晴时坐在凳子上,眼瞧着那人像是兔子似的逃出去,不见踪影。 很多时候没仔细的注意,回遗漏许多,就比如山鬼刚刚出去的那个动作,跟他记忆里是一模一样的,每次到了慌张的时候,总会表现出那个姿态。 晴时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唇角破天荒的向上扬了扬。 “山鬼……阿嵬。” 是啊,怎么没想到呢?明明就在身边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变化(一)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她抿紧唇瓣的站在那,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他视线总是动不动落在山鬼身上,不是他想看,实在是那个人在一群粉装丫鬟堆里太明显了,他看不见都难。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变化(二) 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看。若是说轻了,那眼神很专注,若是说的重了,那眼神紧盯着的前方无神的样子,实在是瘆人。 “师兄……”耀白看见张老爷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便又拽了一下晴时的袖子。 银子拿不到是小,丢潮崖阁面子是大啊!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山鬼呆滞的瞧瞧身边人,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庭院中那抹纤长身影身上,好整以暇的挑眉。 这边,山鬼在晴时看向这边的时候就故意低着头,把眼下的锋芒敛藏起来。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变化(三)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他拿开挡在张家小姐眼睛上的手,朝前走几步作揖。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仵作和官差看了好几天的尸体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高人您一看就找到症结所在,实在是高啊!”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耀白站在圆环门口站定许久都没鼓足勇气进去,就不该揽下这个要命的活。结果搜查证据的重担全落在自己身上了,不然他也不会忍着厌恶感去靠近那个阴森森的女人。 不管了,死就死!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曲子 山鬼对那曲子感兴趣的很,可能是同宗族的关系,听上去就觉得很亲切。 所以当天晚上,她就成了沧澜阁的住客。 晴时抱着被子老老实实的往藤椅上一放,自动自觉的将床榻让给山鬼。 到底是少年心性,再加上晴时深入浅出,对男女之防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在山鬼说要留宿的时候,满口答应了。 此刻,山鬼正端详着晴时的笛子,时不时的探过口吹一下,眸子眨了眨。 “阿卿姑娘想学?”晴时看了山鬼一眼,问道。 “没想学。”察觉到晴时的视线,山鬼甩手把笛子丢在一旁,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就是好奇这笛子,仅此而已。” 晴时看穿她心思,没有点破,抽出沧澜剑一点点的擦拭。 他本来就话不多,山鬼不跟他搭话,晴时向来都不会主动开话题的,于是乎屋子里又静下来了。 山鬼视线在一边的笛子上转悠几下,眸子也跟着滴溜溜转几圈,手指瞧瞧的爬上笛身摩挲几下,半天才呐呐的开口道:“那个山鬼的曲子,谁填的曲?” “前人,不知晓是何人。”晴时低头专心的擦拭剑,头都没抬一下。 山鬼抿了抿嘴巴,“还算很好听,若是有耀白说的那个埙,是不是更好听?” 晴时背对着山鬼,听到这话唇角不由得抿成一道线,像是在笑。 “怎么不说话?” 晴时把沧澜搁下,回身看了山鬼一眼,牵引着嘴角一笑,“你要学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不……”山鬼还没说完,晴时就朝她过来了。 只见晴时一伸手将笛子握在手掌心,直接放在唇边吹了一小段,末了他才看向山鬼,表情颇为认真,“师父说习音律有助于提升人心的境界,逍遥山庄自来便是人人擅音律,上到庄主下到屠夫,人人都会手好音律,我以为姑娘学习一下有好处。” 山鬼闻言愣了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最后才尴尬的咳嗽好几声。 “那、那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再推脱可能有些不近人情,那……那就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山鬼别扭的把话说完,才盯住那支笛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晴时看看她,抿了抿唇瓣,开始认认真真的教山鬼那支曲子。 那首曲子,也是山鬼至今唯一会吹的调子。 ……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口,视线紧盯着庭院中站着的那人。 十年过去,似乎并未在晴时的脸上留下什么,相反的,还多出一股沉稳的味道。 盯着晴时有一会儿,一曲吹完,山鬼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下一刻,晴时握着笛子转过身,正巧与打开窗子的山鬼对视在一起。 四目相对,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当然,尴尬的人是山鬼。 “阿嵬姑娘。”晴时握着笛子冲山鬼点了点头。 “啊,公子还真是好雅兴,深更夜半不睡跑到院子里吹笛子?”山鬼从容的打了个哈欠,眸子呈现出困倦之色,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是我打扰姑娘休息了。”晴时闻言,立即将笛子塞回腰际,顺带向山鬼拘了个礼。 “曲子倒是很好听,很别致。”山鬼靠在窗台边,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开了口。 第一百一十八章、心知肚明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耀白愣了愣。 “你是哑巴?”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手肘动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这一动,腰疼的更厉害,怕是伤了。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嘶……” 实在是疼得难受,山鬼倒吸一口凉气。 潮崖阁的这些门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只会给人找麻烦的主儿。 想到晴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山鬼凉薄的弯了弯唇。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误伤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看到来人,山鬼漫不经心的倚靠着稻草。 “你不是没受伤么?” 第一百一十九章、猜测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现在知道痛了?”离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倒了粒药丸子便塞进山鬼口中,“我每日除了忙阁里的事,还要出来单独给你医治,你觉得我很闲是吗?” 离魂什么都好,尤其是一身高超的医术。 山鬼不可置否的一笑,“是。” 的确,如果来的人是阁主,她恐怕不能这个态度对着阁主,甚至还会卷铺盖跟着他回去。 只是……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试探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第一百二十一章、投宿 几句话堵的晴时什么反驳的言语都说不出,只得干瞪着眼睛与山鬼对视在一起。他回头看看,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路,应该是没有黑衣人能追上来了。 山鬼抿紧唇瓣,视线落在晴时已经崩开伤口的右手上,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里应当离附近的城镇没多远,先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她越过晴时往前走几步,眼睛一扫看到个农家院,“那边有个院子,先过去休息休息。” 晴时颔首,脚步随着山鬼走,两人奔着农家院过去。 是个还算大的农家院,两个人站在木门外面往里面瞧瞧,院子里倒是养了一窝的鸡跟兔子,不远处的大棚里拴着两头牛。 “看样子是个富裕人家。”山鬼眼珠子转了几圈,嘴角勾起笑容,推门就要进去。 “阿嵬姑娘!”晴时撞破她打算,一伸手按住她蠢蠢欲动的胳膊,“等主人家允许进去再进吧。” 山鬼眨眨眼,当真收回手没去推门。 “好,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便是。那你叫门,看看人家给不给开。”说着,她直接让开,用眼神示意晴时上前。 晴时看看她,抬手在门上礼貌性的敲了敲。 没人出来。 他看看山鬼,对上山鬼黑黝黝的眸子,抿了几下唇瓣,又重复性的敲了敲门,还是没人来开。 “都跟你说了,这种农家一般都不听敲门声,没看连只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嘛?”山鬼啧啧几声,双手环肩的摇了摇脑袋,不太明白晴时这样的脑子是怎么成为潮崖阁大弟子的。 对方抿了抿嘴巴,犹豫一下,抬手一掌拍在门上,将木门给拍开了。 用的力气似乎很大,吓了山鬼一跳。 或许是晴时推门声太大,动作又很粗鲁,很轻易的就将屋子里的人给吸引了出来。 “哎呦喂,我家的大门呦!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的!”出来的是对老夫妻,女的拄着个拐棍,男的则是着急往这边走,但还放心不下身边的老伴。 山鬼愣了好一会儿,才哭笑不得的伸手推开晴时,自己主动的上前拘礼。 “大娘,实在对不住,我们路过贵地实在是身心俱疲,便想着休息休息,刚才敲门半天无人礼,就只好破开门进来了。” 老婆子看看山鬼,阴阳怪气的叹了一声,“进来就进来,踹什么门啊?这给我门踹破了,我家老头子还要找人修,浪费时间。” “是是是,大娘,是我们的不是。” 老婆子视线从山鬼的脸上转移到晴时面容上,忽然一愣,“这小相公模样长的真俊俏,是不是?老头子?” 老大爷一听这话,眼睛立刻就像是黏在晴时脸上一样,一眨不眨的盯着瞅瞅,末了咂咂嘴。 “也就那回事儿,俊俏什么俊俏,连我当年一半都比不上。” “噗嗤……”山鬼没憋住笑出声来,这大爷还真的有趣。 老婆子闻言咧着嘴哈哈笑几声,上前拉住山鬼的手腕,“行行行,反正这儿一直就我们老两口,平时也见不到什么人,你们要是不介意啊,晚上住下都行!” “那就谢谢大娘了,不过我现在口渴的很,方便喝碗水吗?”山鬼眨巴眨巴眼,笑容明艳。 第一百二十二章、你们什么关系 “那还在门口杵着干什么啊?快快快,老头子快把客人们带进来!”老婆子说完,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往屋子里走。 山鬼眸子转转,几步快走到老婆子跟前,伸手搀扶住她。 “我扶着您!” “哎呦,这丫头怪鬼精灵的!”老婆子看了山鬼一眼,便抿着嘴巴乐了几声。 没一会儿,热气腾腾的茶水摆在了桌子上。 不得不说,住的虽然是老人,但该整洁的地方当真是整洁干净,连点灰尘都没有。 山鬼捧着茶碗吹几下,嘬了几口,大概是口渴的狠了,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开水都觉得甘甜醇美。 “小两口打哪儿来的?瞧你们不像是水云镇的人。”老婆子视线总有意无意的往晴时脸上看,表情也始终是笑眯眯的。 山鬼没在意老婆子说的小两口三个字,直接回应,“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因为有点事去了逍遥山庄一趟,这不赶着时间要回去嘛!” “哦,京城来的,难怪俩人瞧着都贵气!”老婆子不知道什么是逍遥山庄,京城到还是听说过的,据说都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地方。 老大爷看晴时的眼神倒是不太对劲,时不时的用胳膊撞几下妻子,表示抗议。 “行了行了,我看这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今儿也别走了,直接在我老婆子的家住下,我老头子一会儿做顿好饭,尝尝我们的菜也不错。”老婆子没在意身边的老伴,笑吟吟的看了看晴时,最后又跟山鬼说了一句。 “大娘,最近的市集,也就是水云镇离这里有多远?” “你们要过去的话,估计都封镇了。那镇子管的严格,戌时准时关门。”老婆子想了想继续道:“我们老两口不喜欢那吵吵闹闹的地方,干脆就在山林里建了个农家院,怡然自得的也不错。” 戌时就关门,现在天黑了,估计就算到水云镇也找不到医馆了。 山鬼余光往晴时那边瞧了瞧,唇瓣抿了几下。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今晚就只能在此打扰大爷大娘了。”她转头看看晴时的胳膊,皱了几下眉头,“这附近可有什么荒山,最好是有悬崖峭壁的那种。” 老婆子跟老伴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大爷开了口。 “出我家往北走一段能看到个小山坡,悬崖什么的附近应当是没有。” 山坡?山坡应当也能有那东西。 “好,多谢。”说着,山鬼就站起身,“我暂且出去一下,半个时辰回来。” “姑娘还是别出去的好,临近晚上山里不太平,还有不少野兽出没。”老大爷看了她一眼,犹豫着出言制止。 山鬼闻言只是勾着唇瓣笑笑。 “我没事,不过是出去找些必备品。”说完,她便冲晴时弯唇笑笑,起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老两口与晴时,山鬼不在,就没人跟他们搭话了。 “小相公,你跟那小姑娘是什么关系啊?”老婆子眯眼盯着晴时看,那眼神瞧的他全身都跟着别扭。 晴时抿了抿嘴巴,沉默了好一阵。 老大爷看了一眼晴时的脸,“这还用问?两个人一起的肯定是夫妻。” “是吗?”老婆子有些怀疑的看看晴时,问了一句。 两个人的视线统一集中在晴时脸上,他坐在凳子上忽然有些局促不安。 第一百二十三章、小夫妻就应该这样 “我……”或许是两人的眼光太过于热烈,晴时张了张口,只弹出一个字就再也说不出了。 “一看就是小两口,就像咱们当初似的。”老大爷伸手在晴时肩膀上拍了几下,就笑哈哈的站起身子道:“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那丫头出去也不知做什么,回来肯定天黑。” 屋子里瞬间只剩下老婆子与晴时两个人了。 “小相公跟那丫头当真是成了亲的?”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像,撑着脸颊又问了一句,“我瞧着那丫头对你似乎不太上心,这么放心的把你一人留下。” 晴时抿着唇瓣,这一次算是正儿八经的跟老婆子对视在一起。 “大娘,我们成亲与否您是不是太过于关心了些?”尤其是跟她对视在一起,似乎有些熟悉,甚至还觉得他认识面前这个鹤发的老大娘。 “我关心了吗?我就是问问你们年轻人的状况。这小夫妻就该有小夫妻的样子……”老婆子咳嗽了好几声,回头往厨房方向看看,半掩着唇瓣,冲晴时低语:“我跟老头子过了这么久了,还第一次瞧见他醋了,这不合计着跟你们联合的气气他吗?” 晴时看着老婆子没说话,半晌,他唇角抿了道线,似乎隐隐有冰痕碎裂的样子。 “无双,你这易容术当真还需要加强,我瞧见你黑发了。”他看看身边越靠越近的老婆子,终是没忍住的开了口。 老婆子一愣,下意识的抬手在鬓角间摸了摸,这才知道她自己上了当。 “啊呀,好你个晴时,我都伪装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再出口的宛然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属于妙龄少女的音色,只不过顶着那张苍老的脸看上去有些违和感。 晴时在确认过对方身份后,才将戒备放下,说话也跟着随意了不少。 “老头子是风痕,对吧?” “聪明!除了他还能谁跟着我?”被叫做无双的女子无聊的用手指转了几圈头发,手指在桌上敲击好几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吃你醋,也不知道吃个什么劲儿。” 晴时抿唇笑了笑,“风痕是个重感情的人,这样也好。” “重感情?我倒是希望他能将我扔下。”无双甩了甩自己的腿,怅然若失。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盯住晴时的脸,“那小丫头真是你妻子?看上去好像没多大年纪,你这是彻底死心打算接纳别人了?” 晴时闻言,摇摇头,“并未。” 山鬼的身份他也只是猜测,后来证实了之后反倒不能到处说,他垂了眸子,视线落在茶杯上,没再搭茬。 “我还以为这么多年早就将那人忘了。”无双在晴时肩膀上拍了几下,“当初你要是选择我多好,是不是还能跟我到处出任务潇潇洒洒的?” “无双……” “啊啊啊,我知道我知道,开玩笑的,你还真以为我十年都不变的喜欢你不成?”无双双手在下巴上撑着,余光往厨房方向看过去,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呀,一颗心都挂在风痕身上,只是这傻瓜始终不明白,还总乱吃飞醋,讨厌的很!” 无双说着,又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别扭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山鬼抿了抿唇,背对着离魂飞身落下,雨帘中只留下她清冷寡淡的声音。 山鬼抿了抿唇,直接伸手抓过耀白的手腕,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山鬼烦躁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想用毒药把这男人的嘴给封上。 耀白被她这么一瞪,有些不敢说话了。 这姑娘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不多时,山鬼小心翼翼的拉着耀白蹲在了张夫人门口的草丛里。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山鬼手指在耀白唇瓣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留意周围动静。 耀白心神一动,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第一次觉得,山鬼长得其实没那么骇人,甚至还有些好看。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第一百二十五章、你是疼死了吗 三人对视在一起的空档,山鬼回来了。 他们齐齐转头看她,只见山鬼手里捧了一大堆的药草,看着就叫不出名字。 “丫头,你这是去干什么了?”无双立即换了音色,又恢复成了原本的老婆子声音。 山鬼看看无双,视线落在晴时脸上,弯唇一笑。 “小山坡那边长了不少东西,我去采了些东西备用。”说着她往前走几步,在周围看了看,“大娘,哪里是我的卧房?” 无双看着山鬼一愣,好半天才指了指最左侧,“那间给你住。” “多谢。”山鬼冲无双点点头,自顾自的抱着草药往那边走。 “这丫头饭都不吃了?”直到山鬼进了卧房,无双才瞪圆了眼的瞧着晴时,“她到底是什么来路?那手里拿的可都是草药。” 晴时收回眼神,掩饰掉眼底弥漫的温柔色,回道:“耀月神教护法。” 房间里,山鬼将采回来的药草分类放好,按着记忆力跟着离魂学的手法,摘取其中嫩茎部分,在手掌里按成泥,最后舀到一旁准备好的容器里。 没有那种炼丹炉,暂时做个草药丹也可以应应急,免得受了伤连个伤药都没有。 晴时端着晚膳进来时,就看到山鬼背对自己捣鼓这捣鼓那,完全没察觉到他进门。 他靠近几步,便听到那个女子嘴巴里的碎碎念。 “奇怪了,离魂明明是这么教我的,怎么还是不行?” 晴时抿了抿唇,眼底的柔光再也掩饰不住,他没打算揭穿她,便故意用足了力气踩了踩地面,将山鬼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正好,你过来。”山鬼回头看看晴时,冲他勾了勾手指。 晴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下一瞬,山鬼转过身,伸手猛地将他衣袖给撕开了。 “阿嵬姑娘?” “别动。”山鬼皱了皱眉,另外一只手在兑好的草药泥上抹了一把,直接拍在晴时早就干涸的伤口上,还用力的揉了揉。 晴时看着山鬼,忽视掉手臂的疼痛。 她出去时为了采药给他治伤? “有刺激很正常,忍忍就好了,这儿没有你心灵手巧的师妹,肯定研制不出舒适的感觉,你就暂且忍忍我。”山鬼手掌不断的在伤口上按压,很快又挤出了血。 不过这次的血是黑色的。 “蛇尾草,属于剧毒药草,跟我随身带着的毒物相克,有修复功效,所谓以毒攻毒,我只能用这个办法,疼你就忍着点。”山鬼看都没看晴时,嘴里絮絮叨叨的继续说:“等会儿再吞个药丸子,不然我不能保证你不会被蛇尾草毒死。” 晴时垂眸看看山鬼的脸,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了个弧度。 “你是疼死了吗?”等半天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应,山鬼以为晴时疼昏过去了。 谁知一抬头便撞入了对方温柔的眼神里。 她盯着晴时看看,眼神有些躲闪,很快的转移开视线,“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以身相许吗?这个就免了,我有我表哥。” “嗯,我知道。”晴时忽然抬手将盖在山鬼眼上的碎发挪到一边去。 山鬼被他这个眼神看的心不断的狂跳,脸颊上似乎都带了对方手指的温度,灼热的不轻。 “好了,我去给你拿草药丸子。”她猛地推开晴时,回身去胡乱翻找,手都抖的不成样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你说什么! 晴时这是怎么了?为何感觉哪里都不对,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平定了好一会儿的心神,山鬼深呼吸几口气,捏了几颗自己揉好的草药丸子递给他,又后退好几步离他远远的,生怕这人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晴时没在意山鬼对他的态度,看看掌心里的草药丸子,唇角微微的向上弯了弯。 “你笑什么?我知道做的丑,吃下去就不丑了。”山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催促了一句。 晴时看看她,没说话,顺从的把药丸子吞下去,入口一股席卷口腔的腥味,倒是让晴时难得的皱了皱眉。 “我在河边抓了条鱼,用鱼胆里的汁水搅拌开的,所以会有腥味。”山鬼看到晴时的面目表情,立即解释了一句。 随后她犹豫下,从腰际解下个荷包,又从荷包里倒出块苏子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把糖塞进晴时嘴巴。 “吃糖就不腥了,你记得要对我感恩戴德。”她闭着眼睛说道。 晴时愣了愣,口腔里的腥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口的甜味。 他看看山鬼的脸,抬手想要像以前一样揉揉对方的脑袋,手刚抬起来又颓然的放下,他没动。 “好了好了,过了今天你伤口恢复的会很快,好了我们就去找黎昧汇合。”山鬼拍拍手,把床榻上那些瓶瓶罐罐都装好,将仅剩的药丸子小心翼翼的塞进荷包里。 这可是宝贝,她耗费好几个时辰做出来的宝贝。 “你还没用膳,先吃些东西。” “嗯?”山鬼视线往桌子上看看,抿唇一笑,“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拿晚膳孝敬我!” 孝敬?晴时注意了这个词,看山鬼的眼神多了几分宠溺。 她还是跟十年前一样,喜欢说的话都没变过,原来是他未曾发觉,后来意识到了,发现山鬼说的每句话都跟从前一般无二,只是那张面孔变了而已。 山鬼肚子真的饿的开唱空城计了,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举着筷子大快朵颐,入口的一块酥肉叫她愣了愣。 这味道…… “怎么了?”晴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山鬼对面,注意到她呆滞的表情,好笑的问道。 “没什么,大爷手艺还不错。”山鬼满不在意的打哈哈,扒了几口饭,继续进攻其他的菜。 全程都是山鬼在吃,晴时在看,时不时的几句斗嘴,让屋子里都带了点温馨之气。 “好了,你可以端出去了。”山鬼靠在榻上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冲晴时挥挥手,“护法大人我吃好了,你可以退出去了,我要休息。” 晴时看着山鬼,眸子忽然划过戏谑。 “休息?我自然也是要休息的。” “你把东西端出去就休息啊。”山鬼不太明白晴时的意思,眨巴眨巴眼睛的瞧着他。 “阿嵬姑娘可能不知道,你我今夜要留宿在一个房间。”晴时几步走到山鬼跟前,居高临下的盯着那个面目表情逐渐浮现出呆滞气息的姑娘。 山鬼消化了一下晴时的话,猛地瞪圆了眼睛。 “你说什么?” 晴时贴着床榻坐下,视线紧盯着山鬼,顺便还把靴子给脱了下来。 “大娘大爷以为我们是夫妻,所以只收拾了这一间屋子,另外的屋子是他们老两口的。”觉得山鬼表情越发有趣,晴时心底盘算逗弄的心思越来越浓烈,不断的朝着山鬼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我是认真的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第一百二十八章、看破不说破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第一百二十九章、她不会是? 月明星稀,凉风袭肆。 农家院偏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算是个背荫处,那里埋了不少的陈年佳酿。 无双抱着其中一个大酒坛走出来,一用力的放在晴时面前,嘴角带着俏丽的笑容。 “这都是风痕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我没尝过,但味道应该是不错。” “你背着他拿酒,不会惹他生气?”晴时跟无双算是老交情,幼年曾在一处学艺,相处起来比较其他人显得更自在些。 无双给晴时倒了一碗酒递过去,笑嘻嘻的摆摆手。 “他才不会呢!你看他敢跟我生气吗?今天就好好的陪我喝两杯也好。”说完,她又给自己倒了整整一大碗,冲晴时潇洒的一抬胳膊,眯着眼在笑,“许久不见,敬你一碗!” 晴时看看无双,同样的举着碗。 两只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好酒!”无双抬袖擦干嘴角的酒水,笑容不减,“风痕这小子还挺会藏酒的,藏起来的都是美酒,比醉仙楼的好喝多了!” 晴时动作始终都轻柔缓慢,他视线落在无双的脸上,“你与风痕许多年,打算何时成亲?” “成亲?”无双歪着脑袋看看晴时,脸上浮着淡淡的粉意,只见她挥了挥手,脑袋摇的像是个拨浪波,“不会成亲的,我们俩没结果。” “嗯?怎么了?” “十年都过去了,我们早就过了想要成亲的年纪。”无双继续晃着脑袋,虽然脸色看上去红润,但头脑还算是清醒。她手指搭在碗边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以后的日子能一直在一起就够了,成亲与否,对我没那么重要。” 晴时知道无双年幼时家逢变故,爹娘离世的早,其中细节他不甚清楚,但到底还是家中杂事多,搅和的一家人没办法安宁。 “不说我了,你呢?如何打算?”无双视线往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面带坏笑,“你对那个叫阿嵬的姑娘很上心吧?也还好,能从十年前走出来,算是进步了。” “不是你想的状况。”晴时张口,最后还是选择把山鬼身份的事给隐藏了下去。 “不是?我瞧那姑娘对你可是很好,还亲自去采药。”无双的视线落在晴时被撕破的衣袖上,瞧着那些绿油油的草药就止不住的笑出声,“还是个行家,真别说,上药的手法跟山鬼有点像……等等……” 无双心思一向缜密,她没了下文,视线定格在晴时手臂的伤口上。 这种熟悉的敷药方式,还有那以毒攻毒的治疗手法…… 无双唇瓣颤了颤,抬眼盯着晴时用力的瞧着,有点不太确定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不会是……” 晴时看着无双笑开,眸中融了三月的霜雪。 “还真是她?”无双瞪圆了眼睛,话到嘴边怎么说都觉得不对味儿,她紧张的叮嘱晴时的脸,不确定的追问了一句,“真是她吗?她没死?那么高的悬崖都没死成?” 晴时笑了笑,“你何必问这么多呢?” “你这态度,我就更确定是那丫头了!”无双面色大喜,欢喜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有点待不住,“不行,我得把她叫出来喝两杯!”说完就心急火燎的往卧房那边跑。 第一百三十章、揭穿你伪装 一眼就看出来无双是喝醉了,晴时立即站起快步追上去扯了她的胳膊。 “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再跟山鬼那丫头多喝几杯!”无双嘻嘻嘻的傻笑好几声,视线在周围逡巡,能感觉到她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晴时抓着对方的胳膊,强硬的让她站稳脚步。 “你们在做什么?” 一听这凉飕飕的声音,就知道是风痕来了。 风痕几步过来,伸手揽过无双的腰,那女子便乖巧的依偎在风痕肩膀上,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心的味道,便砸吧砸吧嘴的闭了眼睡过去了。 “你们喝酒了?”他鼻子嗅了几下,转眼看看晴时。 “嗯,喝了几碗。” “无双不会喝酒,每次两碗酒下肚就晕头转向,起来什么事都不记得。”风痕叹口气,将她挡在额头前的碎发扶开,声音是意外的柔和,“有什么让她高兴的事儿吗?喝了这么多,醒过来应当是不记得了,你且说给我听,我告诉她。” 晴时看看风痕,摇头,“不知。” “没有?”风痕跟晴时向来关系属于淡如水,两人对视上也没什么话,正应了那句敌不动我不动。 他将昏睡的无双打横抱起来,没再理会晴时,大步流星的往卧房走过去。 这时候的明月升到了最高处,挂在漆黑的夜里洒着柔弱光辉。 晴时没回其他卧房,转而坐在椅子上盯着酒坛,一坐就是一整晚。 第二天清早,山鬼是被院子里的乒乓声吵醒的。 她自己也不知昨夜什么时候睡着了,总归一睁开眼天就亮了大半。 收拾好衣裳,山鬼前脚刚打开门,后脚就看到无双朝这边走了过来,还是那副老婆子的装扮,腿脚一瘸一拐的,看着有些滑稽。 山鬼眸子转了转,抿唇笑着上前,“大娘。” “小姑娘。”无双很显然的将昨晚上与晴时的对话给忘了,她还笑眯眯的抱着戏耍山鬼的心思,便把声音压成老婆子的模样,亲昵的扯过对方的手让她陪着自己去喂鸡。 山鬼眼眸滴溜溜一转,就知道无双盘算什么,她也没反抗,扶着无双往鸡圈那边过去。 “我们老两口啊,也没什么东西,就这一圈的鸡是我们的宝贝啊!”无双靠近山鬼紧贴着,脸上爬满了笑意。 山鬼也随着她笑了几声,“我瞧着这些鸡还挺壮实的,应当喂了不少好东西。” “昨儿的晚膳你都没吃,我家老头子的厨艺一般人是比不得的。”无双捂着嘴巴笑,“别的不敢说,单单厨艺这点,真就没人比得过他。” 提起厨艺,山鬼漆黑的眸更明亮了。 “是,大爷的厨艺的确很好,味道堪比我家中厨子。” 不提厨艺还好,一提这个,山鬼立即就将两人的身份给确定了。 下一刻,她瞥见无双鬓间的一缕黑发,顺手一扯,将她戴着的假发给摘了下来,一边动作还一边说着,“大娘您头顶上有些灰,我给您拍下去。” 无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瞧着满头的假白发轻而易举的被山鬼摘下来,对方还挂在手指上来回的转了几圈,表情得意的不行。 “……”无双表情呆住了,黑发顺势落下,配上她满脸的皱纹,瞧着实在是不搭配。 第一百三十一章、他是我相公 “大娘的头发是真的好,还黑亮柔顺呢!”山鬼笑哈哈的将白发丢在地上,盯着无双的视线越发的玩味。 不是没猜出无双的身份,十多年前的老朋友忽然相见,总得给她制造点新鲜有趣不是吗? 其实从昨晚上的那晚膳开始,山鬼就察觉到这两人身份不对了。 寻常人家的老人早就子孙满堂,就算儿女不在身边,也不至于家中什么都没有。山鬼昨晚上去调配草药的时候注意过,表面上的确是个农家院,但是该有的东西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菜看上去都是搁置好几天了的。 按道理说这里就算里最近的镇很远,凭借速度和时间的话也不至于什么都没置办好。 唯一解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农家院是临时找来的,这俩人也是临时住在这里的。 想通这些事,其他的就好办了。 无双尴尬的抓了抓头发,顺便把脸上的人皮面具也一股脑的扯了下来。 “不好玩不好玩,你发现的太快了,姑娘还真是聪明,这都能被你发现。” “不是我冰雪聪明,是你太过愚钝。”山鬼咯咯咯笑几声,心情很好。 十多年前的朋友忽然出现,要不是山鬼现在不方便坦露身份,早就跟她自白吓唬吓唬无双了。 两人的声音自然是把另外两人给惊扰了。 风痕快步过来看到地上的白发后,直接摘了自己的头套,几步走到无双跟前,满眼戒备的盯着山鬼。 “好端端的为何要扮成老夫妻,你们莫不是梦义堂的余孽?”山鬼故意拔出疯破在他们面前晃动几下,手腕翻转打算一匕首刺过去。 其实比她动作还要快,伸手遏制住山鬼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阿嵬姑娘,他们是我好友。” “好友?”山鬼闻言歪了歪脑袋,视线在两人面上逡巡一大圈,故作不知的表情,“好友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鬼鬼祟祟行为可疑的也能叫做是好友吗?” 晴时本来最就比较木讷,被山鬼的话一堵,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俊逸的脸憋得有些红。 “我那不过是想给晴时一个惊喜嘛!你这姑娘好没道理,怎么还揪着不放了?”无双早就把喝酒时候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听山鬼这么说,立即挡在晴时面前,护犊子一样的瞪着山鬼。 对方难得的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惊喜就惊喜,我也没有说什么,姑娘为何脾气这么暴躁?莫不是你看上我相公了?” 山鬼记得无双对晴时是有些年头的,但好在这丫头行事作风正派,与水凝璇完全想法,所以山鬼到最后也跟她做成了朋友,没结怨算是好的。 其他人闻言皆是一愣,就连晴时表情都跟着呆了呆。 “相、相公?”无双的表情像是吞了苍蝇,她回头看看晴时,像是在用眼神询问。 她之前是想过晴时对着小丫头有别的心思,但怎么都没想到他们已经上升到了成亲的地步。 同样呆滞的还有风痕,不过他的表现全程都是在看热闹,并没有插话的打算。 “是啊,晴时是我相公哪里不对吗?”或许是心底那一点点的小私心,山鬼横在晴时与无双的中间,一伸手握住晴时的手掌,冲无双晃了晃脑袋,“你不是有他吗?离我的相公远点。” 说着,她娇蛮的伸手指了指风痕。 第一百三十二章、关系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无双看了风痕一眼,咬着牙的转过脑袋,盯着晴时眸子又问了一句,“你当真跟这小丫头成亲了?” 她问这话也不是别的,只是想确定一下晴时是不是真的把十年前的山鬼给忘了。 晴时看看无双,视线又落在山鬼的脸上,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点了点头。 这回山鬼也懵了。 好端端的晴时点什么头? 哎,奇怪了,难道不是她希望的?但晴时真点头,她反倒有些不大舒服了。 “好哇,你还真成亲了?当初决定为了那丫头放弃掌门的位置,这回倒是为了其他人这样做了!”无双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拍在晴时肩膀上,脸上都挂着得逞的笑意。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把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猪给出栏了一样的感觉。 晴时愣了愣,眼神下意识的追着山鬼过去,对方似乎并没注意到无双刚才说的那句话,正拧眉的想着什么。 总归是一场闹剧,最后还是以风痕去厨房下厨来结束的。 得知山鬼的身份后,无双就开始喜欢缠着山鬼了,两人看上去和往常一般无二。一个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说话,一个面无表情的听着时不时的吐出一句,瞧的十分和谐。 “你说你叫云念飞?”无双看着山鬼眨巴眨巴眼睛,“这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 “耳熟吗?”山鬼弯着唇瓣一笑,“你现在暂时耳熟,往后可能就是如雷贯耳了。” “为何?”无双不解的眨眨眼。 “因为我耀月神教给我的代号叫山鬼,是不是很好听?”山鬼故意拖慢了声音,眼神滴溜溜的朝着门口飘过去。 晴时就这么放心她们单独在一起?难道就不怕她们吵起来大打出手? 无双听了这个名号一愣。 “你要叫这个名号?山鬼?确定吗?” “为何不确定?”山鬼好笑的看着无双,“你要是说柴山灵修那位的话,我倒是知道,那人不是很厉害吗?我用她的名号也无可厚非,听上去似乎杀伤力更强一点!” 无双咂咂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那个……山鬼本事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她抹了抹下巴,往门口看过去,瞥了一眼在庭院中练剑的人,这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这个山鬼吧,跟晴时他……” “我知道。”山鬼知道无双要说什么,笑了笑,“他们以前不是两小无猜亲密无间吗?这些我都知道,但又有什么用?那个山鬼最后不还是死在晴时手上了吗?” 无双皱紧了眉头,在山鬼腿上拍了几下。 “一看你还是没太理解晴时,别人不知道,他我还是很了解的。”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先是润了润嗓子,随后才说道,“晴时刺山鬼那一剑,跟刺在自己身上没区别。云姑娘,你可知道?若是晴时不率先抢着上去刺一剑,最后等待山鬼的可能比坠崖的结果还要残忍。” 山鬼闻言,面上带了冰冷的笑。 “这么说,还要感谢晴时的挺身而出?是吗?” “也不是,那个时候真的是骑虎难下。”无双没忍住叹了口气,把话继续下去,“也是怪山鬼那时候风头大盛,有不少人眼红,甚至还有不少人栽赃,那丫头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以为谁都跟她一样,高估自己也低估旁人了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探寻(一) 山鬼闻言,眨了眨眼睛。 还真别说,无双分析的倒是真的头头是道,好像分析的也很多,十年前的自己当真就是个心高气傲谁都瞧不上的。 不过晴时那个人…… 山鬼抿了抿唇瓣,索性不将重点纠结在这上面,转了话题,“所以我代号叫山鬼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最起码还能起到威慑作用。” “威慑作用肯定有。”无双没否认,转头看了看山鬼的脸,“她对武林的影响还都在,不过你若是用了山鬼的名号,肯定会吸引不少人的目光,我劝你最好还是理智一些,毕竟你现在是晴时的妻子,他上有师父,不一定能保全你。” 山鬼扯了扯唇瓣,是啊,晴时那个人最看重自己师父了,为了师父什么都可以不要,甚至连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抛弃。 越想心思越重,山鬼抿了抿唇瓣,索性不在这上面纠结挣扎,反而开了个玩笑。 “姑娘心思还真是单纯,晴时公子好歹是潮崖阁下一认真掌门,你觉得他会轻易成亲?” “你们没成亲?”无双瞪圆了眼睛。 “自然是没有,我与他只算得上萍水相逢罢了。”山鬼笑笑,将这个大帽子给彻底摘了下去,她冲无双作揖道:“耀月神教自来与武林其他门派互相并无交好,这次遇到姑娘实属幸事,若是下次你我门派相见,还请莫要顾念旧情。” 无双呆滞的看看山鬼,最后点了点头。 山鬼的伤药很合适,晴时的胳膊伤口愈合了不少,用些力气练剑也不会导致皮肤撕裂了。 在农家院小住了两日,他们才从这里离开。 无双跟风痕还有其他要紧事不能与他们同行,所以到了水云镇就告辞西行了。 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坐在酒楼里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没一会儿,店小二将他们点的菜摆上了桌。 “阿嵬……” “我叫云念飞,我记得我跟晴时公子说过。”山鬼打断晴时的话,握着筷子夹了块肉塞进嘴里。 她是故意的,故意夹了一块肥肉。 以前的山鬼绝对不会吃肥肉,哪怕还是饿死都不会往嘴里塞。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证明她跟晴时记忆里那个人不一样。 也不算是逼迫,重生的这些年里,在张家也受了不少罪,吃的东西也没什么可挑剔的,难得一顿肉菜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所以重生之后的山鬼对吃食方面并没有挑剔,相反的,有什么吃什么,从来都不会有抱怨。 晴时看着山鬼一块一块的夹肥肉往嘴巴里送的样子,一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别吃了。” “嗯?公子好小家子气,因为一顿饭都打算让我饿着了?”山鬼眨眨眼,笑眯眯的甩开晴时的手腕,转而把面前的红烧肉往晴时跟前推,“好好好,我不吃这个就是,我吃素。” 说完,她就夹了一筷子的青菜,嘎吱嘎吱的咀嚼津津有味。 “你本就不喜欢这些东西,为何一定要为难自己?”晴时抿着唇瓣,脸色有些阴沉。 山鬼闻言,一吸溜便把青菜吸进嘴巴里咽下去,眸色天真无辜。 “公子在说什么?什么我喜欢不喜欢的?说的好像公子很了解我一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探寻(二)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你这憨丫头,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的饭菜吗?”张婆注意到山鬼眼神,用筷子毫不客气的在山鬼头顶上用力敲几下。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耀白哪管什么仪表举止,双手撑住桌子,极大的嗓门吼出来。 “哑巴姑娘被罚进小院了!” 晴时面色不变,仍旧握着笔蘸了墨,提笔凝神,一个斗大的“義”字跃然纸上。 “师兄,我跟你说话呢!”耀白急性子一上来,嗓门也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晴时回道。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探寻(三)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你并未去查探,如何知道姑娘在那受尽欺负?”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重情义,以至于除魔卫道时遇到有家室妻儿的江洋大盗都心存不忍,所以每次执行掌门指令下山时,都会让耀白在山上留守。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真想上去就给他一拳! 仁义礼智信灌了一脑子,真不知道潮崖阁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榆木疙瘩的。 气归气,山鬼还是伪装极好,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便放慢动作的比划起来:“公子是正义之士,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迷失本心。不过要知道,抓蛇打七寸,拿捏人有时候不需责罚,挑软肋即可。”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探寻(四)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之后,山鬼在那津津有味的编故事,张婆便坐在她身边凝神仔细的听故事,一个讲一个听,倒是莫名的和谐。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无题(一)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仵作和官差看了好几天的尸体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高人您一看就找到症结所在,实在是高啊! 第一百三十八章、无题(二)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山鬼抿唇一笑。 他就不怕吓坏那娇滴滴的可人儿? “那臭丫头笑什么?”有人注意到这边,厌恶的看了看山鬼。 “快别提了,刚才那丑东西在那么严肃的场合下放屁,一点教养都没有!”另一个声音接过,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山鬼听到声音,抬头对着那几个丫鬟报以友好的一笑。 “恶心死了,我们快走!”丫鬟打了个冷战,立即端了给夫人小姐的点心三三两两的走了。 山鬼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只是抿唇耸耸肩,就继续舞动着手里的斧子。 不管了,死就死!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是哑巴?”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无题(三) 耀白没说话,瞧了她一眼。 只是山鬼那双眸子太过于清澈,叫耀白想不信都难。 随后,耀白立即伸脚用力的在她写字痕迹上来回蹭,将痕迹抹除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张嘴,半句软话都不会说。”离魂本来想坐山鬼身边的,但是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找到干净地方,也就罢了,索性负手站在她身边。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第一百四十章、无题(四)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这刚开口说了没几句,晴时忽然警惕的闭上嘴,眸子往窗口边看过去。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到最后,三个人在房间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山鬼回了厨房,便坐在椅子上开始洗菜。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丝,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你的伤……是厨师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此时外面飘落蒙蒙细雨。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耀白走神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从主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山鬼这个多疑的性子,稍微花点心思,她就能乖乖上钩。好啦好啦,新炼制的药可算是有人服用了,美哉!妙哉!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从海棠田出来,山鬼看到那些婢女还弯着腰一门心思的摘茶花。 她笑了笑,运起轻功轻飘飘的落在她们面前。 “如何了?” “还差一些。” 这些人还真是够忠心的,摘的茶花还这都是那种细嫩蕊的。 “好了,这些也差不多了。”山鬼把自己手里胡乱摘的海棠花篮子递给其中一个婢女,“我一人沐浴也用不了那么多,摘的太多都浪费了。这样,这些茶花我带着回去沐浴,其他的你们交给厨房看看能不能做成这个点心,如何?” “是,少主。” 山鬼笑笑,原路返回房间。 耀月神教的人比柴山灵修的人还木头,真无趣。 沐浴是真的,撒花瓣也是真的,山鬼浸泡在水中,整个人都舒缓的松了口气。 她浸泡在水里,抬手用手指掐住其中一朵花瓣,含笑的往天上一洒,茶花淡雅的香气扑面袭来。 汤池很大,足够很多个人浸泡,每次山鬼进来沐浴都会想到以前为了偷看晴时无意中掉进来的场景,每每回想都会忍俊不禁。 “在笑什么?” “啊……”山鬼回过头对上云峥淡雅的眸子,吓得全身一颤,随后立即将整个身子都探入水中,只露出两只眼睛戒备的盯着忽然出现的人。 这帮奴才,都不知道同传一下的? “表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山鬼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在还好水面漂浮的花瓣够多,不然真的什么都看见了。 “刚刚。”云峥席地而坐,就坐在山鬼的正前方。 “那个……表哥,我在沐浴。”山鬼尴尬的缩了缩脖子,好心的提醒一下他。 云峥淡然的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我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难不成是打算观赏她洗澡不成? 山鬼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总归是活了许久的人,也没什么害臊不害臊的念头,她抿了抿嘴巴,也不管云峥是不是还坐在后面,转过身朝前面游了几下,在距离云峥刚刚够距离的地方停下,默默的搓洗着自己的胳膊。 流水声哗啦啦,汤池里面安静极了。 山鬼后背僵直的浸泡在水中,水面蒸腾的雾气映衬的她皮肤都跟着粉嫩嫩的。 云峥则是安静的坐在原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山鬼的后背,像是无形之中一道利箭要射穿脊背一样。 “念飞,你左肩一直都有胎记的,是吗?”山鬼在里面泡的快要昏过去的时候,云峥说话了。 “胎记?”山鬼愣了愣,立即回头试图往肩膀上瞧,“我有胎记吗?” “嗯,圆形的胎记,你小时候有过吗?”云峥看着山鬼,情绪波澜不惊,看不透此人在想什么。 山鬼愣了愣,她刚才的确看到肩膀上有胎记了,不过她不是很确定这胎记是不是云念飞小时候就有,又或是在张家那么多年被虐待出来的痕迹。 “胎记不都是随娘胎带来的?这胎记我肯定是有的。”山鬼斟酌了一下,定了一个选择。 左右尸体是如假包换的云念飞不假,所以就算云峥弄个什么滴血认亲也没什么可怕的。 话音落下,山鬼听到云峥叹息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叹息?他为何要叹息? 山鬼回过神瞧着他,却见原本还坐在那里的云峥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来去如风,说的大概就是云峥这样的人。 山鬼没心思想别的,立即从水里爬出来,火速的将衣裳穿好,这才大步流星的出去。 跟离魂预计的一样,山鬼要挑婢女不需要通知任何人,直接便将混在婢女中的离魂给挑走了。 两人回到房间,将门栓插好,这才安安心心的坐下说话。 “阁主如何说的?” 离魂倒了杯水,滋溜滋溜喝了一大口。 当个丫鬟实在太累了,耀月神教的婢女要做起来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尤其是要当少主的婢女,更是难上加难。 “佛火莲对我们有用,只管夺了就是。” “佛火莲到底是做什么的?它与麒麟牌有何关系?” 离魂看了山鬼一眼,“你在这儿这么久了,云峥没说给你听过?” “不曾。”山鬼摇了摇头。 “你这表妹也算不上什么知心人啊。”离魂嘲笑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山鬼瞪她的时候,才咳嗽几声的把话给接下去,“麒麟牌与佛火莲没什么相关其实,但都是能引出宝贝的东西,我也是听阁主说的,麒麟牌掌控的是天下间的财富,而佛火莲象征着的则是权力,朝廷听说佛火莲现世,已经派官兵卷入武林四处寻找了,其实一句话便是,拿到佛火莲就是拿到天下大权,拥有麒麟牌就是掌控天下财力,试问谁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天下权力…… 山鬼眸子闪了闪,手指扣住杯壁一寸寸的捏紧,阁主是想要做什么? “如今天下算是乱了,到处都有人在打探那俩东西的下落,若是它们落在一人手中,那可真就是天下无敌,只怕那时候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吧。”离魂叹了口气,半撑着下巴转了转眼珠子,嘴里碎碎念着,“要是我得到其中一个,也死而无憾了。” 山鬼没说话,全程捏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你在生你好表哥的气?”离魂注意到山鬼的表情,笑哈哈的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想什么呢?” 山鬼抬头,漆黑的眼眸晶亮一片,她盯着离魂,嘴角弯起了一抹笑。 “你这是……” “佛火莲如果在耀月神教,我们一定要拿到。”不惜任何代价。 她明白阁主的心思,原来阁主一直跟她是一样的。 “那是自然,如果在这肯定不能跟云峥客气,你忘了阁主与云峥在意识形态上还是有一定斗争性的。”离魂抓了个糕点塞嘴巴里,含糊不清的继续说着,“耀月神教跟柴山灵修一定程度是相同,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能给耀月神教添堵的事儿我们自然是要做。” 山鬼闻言颔首,抿了抿唇角,忽然定定的盯着离魂。 “怎么了?为何这么看我?”被山鬼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离魂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挪凳子。 “你看这是什么。”山鬼笑笑,从衣襟掏出个碧绿的袋子,打开封口给离魂瞧。 离魂眨眨眼,凑过脑袋往里面一看,直到看清楚上面的字后,眸子猛然瞪大。 “不是……你什么时候……咋到你手上的?怎么回事儿?”她被袋子里的东西惊的眼眸都跟着扩散了。 山鬼瞧瞧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好笑,她冲离魂挤挤眼睛,试图提醒她,“你忘了?当初你与我去赵管家坟墓那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那个时候……”离魂瞪圆了眼睛,“那个脏兮兮的牌子是它?” “嗯。”山鬼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离魂“噗嗤”的笑出声,“还真被你捡着了,你这丫头的运气似乎一直都比正常人好。” “你意思是我不正常?”山鬼冲她挑挑眉。 “不是,老天爷可能是眷顾你这样的妖女吧!”离魂咯咯咯笑开,随后收了表情凑近山鬼,“东西随时随地带在身边,等我们查到佛火莲下落一举拿下,那个时候就……” “复国。”山鬼牵引着嘴角笑了笑,把离魂的话接了下去。 “复……复国?”离魂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山鬼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得了佛火莲不是得了天下大权吗?他们贺兰家坐龙椅坐的也够久了,你不觉得应该物归原主了?”山鬼轻佻的看了离魂一眼,那是离魂从未见过的眼神。 “就算你复国又有什么用?你终究是女儿身,怎么当得了皇帝?”离魂总觉得这有点不切实际,出声打断了山鬼的构想。 “我是不可以,但不代表阁主不可以。”山鬼睨了睨她,歪着脑袋无辜的一笑,“你忘了阁主是我亲舅舅了?” 提起这个,离魂心里就有气,这么多年只有她被蒙在鼓里,除了她之外的人都知道沉鸢与山鬼的关系。 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你从没告诉我你跟阁主的关系,还好意思跟我强调这个?” “是你自己蠢的没有问,与我有何关系?”山鬼好笑的耸耸肩,“难道要我看到人就凑上去说我跟阁主是舅舅与外甥女的关系吗?” “那倒也是……”离魂砸吧砸吧嘴唇,觉得山鬼说的也有道理,索性不把注意力放在关系这个层面上了,“咱们在耀月神教还是小心行事,打探到佛火莲你别一个人蛮冲,知道吗?” 离魂真怕山鬼因为着急复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那才是真添乱。 “你且安心,我不会。”山鬼笑笑,暗示性的在离魂肩膀上拍了几下,“你万事小心就是,我有什么计划一定会事先通知你。” 离魂抿了抿唇瓣,转头看看门口,“有人来了。” 说完她立即站起身,神态恭敬的站在山鬼面前。 “少主。”下一刻门被敲响。 “进来。”山鬼看了看门口,扬声回应。 “少主。”仆从从门外进来,视线在离魂身上扫视一圈,恭敬的对她行了个礼。 “什么事?” “圣姑他们回来了。”仆从看了一眼离魂,总觉得这张脸看上去很陌生。 “黎昧回来了?”山鬼睁圆了一双眼盯着仆从,立即站起身几步门口,“我这便出去瞧瞧,阿离你在屋里待着不要乱走。” 说完,山鬼就跟着仆从出去了。 离魂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下意识的伸手在脑袋上抓了抓。 阿离?这是什么诡异的称呼? 山鬼入了大殿,一眼就看到黎昧黎昧跪地,而云峥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垂眸盯着面前半跪着的黎昧。 “表哥。”山鬼上前几步,视线落在黎昧身上,“黎昧大姑娘回来了,辛苦辛苦了!” 黎昧回头看了山鬼一眼,眼底有些怨怼,“少主先回来了为何不给属下个讯号,属下等人在外面找少主找了好几个日夜……”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看到山鬼笑哈哈的回来,坐在卧房大吃二喝的黎昧嘴巴里咬着果子,眨巴眨巴眼睛的盯着她瞧。 “出去一趟发生什么了?怎么这么开心?有佛火莲下落了?” “自然不是。”山鬼走到黎昧跟前,一把夺过她叼在嘴巴里的果子咬一口,唇瓣向上弯,“看自己看不对眼的人吃瘪觉得心情好而已。” “看不对眼?吃瘪?”离魂后知后觉了一下,忍不住笑开,“你说黎昧?” “除了她还能有谁?”山鬼几口吞下一个果子,眼珠子在眼眶转了好几圈,拍拍离魂的肩膀,“你是不知道她当时那个表情,若是你瞧见铁定也会像我一样。” 离魂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跟黎昧一直就不对付,从她当初在柴山灵修拜师学艺开始,你就一直看她不顺眼。”想来也是有趣,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还是互相看不顺眼,哪怕山鬼换了一副身躯。 山鬼挑挑眉,撑着桌面站起身。 “哪有什么对付不对付,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有更重要的等我们去办。”她眯了眯眼睛,鬼主意就来了,“或许我们可以去拉拢拉拢黎昧,你以为呢?” 拉拢黎昧?无疑是天方夜谭。 “黎昧对云峥忠心程度,你以为她会帮我们对付云峥吗?”离魂听这话都觉得好笑,还以为她能说什么有头脑的话,说来说去也是空话一堆。 “谁说要对付云峥了?”山鬼嗤笑几声,“云峥那一身的功夫,你我加起来都敌不过他手里的比翼双飞,我是想借着黎昧的手查探查探佛火莲到底在不在耀月神教。” “如何查探?” “这就得先讨好讨好黎昧了。” 早知道刚才不说那么多狠话好了,那女人小肚鸡肠的很,保不齐对她是什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 收到消息,山鬼站在客栈跟前,复杂的皱了皱眉,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总之干巴巴的杵在门口好长一段时间,她才慢吞吞的往客栈里面走。 前脚刚进去,后脚她就看见那个男人坐在角落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这边。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来了。 “用早膳了吗?”晴时看着她,微微一笑。 “用过了。”山鬼坐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也不知道晴时这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性子变化的叫人无法理解,原来那个木讷的冰山脸哪儿去了?怎么现在他总是眉眼含笑、恰似春情的? “再用些也可以,我给你叫了小笼包,你最喜欢的三鲜虾仁。”晴时把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笼包子推到山鬼跟前。 其实她根本没来得及用早膳,用早膳也是跟云峥一起,与其对着个随时会发难的男人,还不如直接饿肚子出来找点什么充饥。 盯着那一笼子白嫩嫩的小笼包,山鬼喉头上下滚动片刻,眼神偏转的看看晴时。 对方很聪明的并没有在看她,反而低下头自己吃自己的。 罢了,肚子饿了最大,管它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山鬼咬咬唇,握了双筷子夹了一只慢条斯理的往嘴巴里塞。 吃东西还是要儒雅的,尤其是在晴时这种人的面前,更要做到极致。 第一百五十章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很快的,山鬼便到了主厅。 这刚进门,鼻尖就是扑鼻的香气,纯粹属于女儿家的胭脂香。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并不是她不知道方向,而是她到底是第一次过来,若是那般轻易的找对地方,肯定会落下把柄。 再者……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过山鬼这时候没什么心思注意哪些,见云峥落座她就也跟着坐下,胳膊肘蹭在瓜子皮上轻轻一动就落了一地。 “念飞。”云峥眉头皱紧。 “嗯?”山鬼抬眼看看云峥,“表哥今天过来是有什么想与我说,对吧?” 云峥余光还盯着她胳膊下压着的瓜子皮看,但说出的话却已经转到另外的话题了。 “嗯,晴时的事。” 山鬼耷拉在桌角的手忽然颤了颤,声音近乎于平静,“表哥让我将人带回来,是为了什么?表哥也觉得麒麟牌在他身上?” “麒麟牌与我无关。”云峥不忍直视那些垃圾物,半偏转了脑袋,将视线落向门口方向。 看着外面的光,他似乎舒服多了。 “那表哥的意思是……”山鬼愣了愣,视线投向站在身侧候着的离魂身上。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麒麟牌在不在晴时身上与我而言不甚重要,重要的是江湖因为这东西争的头破血流就足够了。”云峥依旧看着门外,声音愣愣淡淡的,“权力与财富,与我何干?” 山鬼品了一会儿这句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云峥的企图。 “表哥是想看着天下间因为这两个东西起纷争?” “念飞不觉得天下大乱很有趣?”云峥侧过头,阳光晃在他脸上瞧着有些不真实。 “有趣?”云峥越说山鬼就越糊涂,甚至表情还愈发的迷茫了。 “人之贪念皆在一念之间,武林正道邪魔外道都因为这掌管全天下的两间宝物大打出手,你以为最后宝物会花落谁家?”云峥笑了笑,问道。 “表哥的意思是我们坐享渔翁之利?” “非也。”云峥摇了摇头,“麒麟牌与佛火莲于我无任何干系,拥有与否,我依然是天下第一。” 山鬼抿着嘴巴,表情更木然了。 其实云峥说的也没错,当时在潮崖阁他没来得及与掌门明镜过招,若是真的与一派之长斗起来,山鬼觉得云峥未必会输,这个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尤其是那一身诡异的内功,只要他稍微认真,浑身都会散着无形刀刃,光是震慑力就足够迷惑人心了。 “我很好奇,表哥在这场对局里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山鬼犹豫了一下,斟酌着措词开口问道。 “旁观者。” “既然表哥选择旁观,为何又叫黎昧去打探宝物的消息?我教卷入这场大戏里似乎不太妥。” 云峥的想法太怪了,没人能猜测出他在想什么,而这个人行为举止又变化莫测,性子阴晴不定,兴许什么时候就来个反戈一击,危险的几乎与昔日的山鬼划等号。 不过不同的是山鬼是肆意妄为,而云峥则是经过周密计划部署好了的。 云峥看了山鬼一眼,向来冷淡的表情上忽然出现了个裂痕,说出的话让屋子里的两人都愣住了。 “因为有趣。” “……”山鬼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的坐在那里瞪圆了眼睛。 有趣?他觉得卷入斗争有趣?没听错吧? “局外人始终都是局外人,在外面看着瞧着无真实感,还是切身实意的投入到局面中最有趣,能看见所有人的无病呻吟,也能在其中搅动风云,是不是很有趣?”云峥说完,视线就定格在山鬼的脸上,笑了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山鬼被云峥的话惊呆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得不承认,云峥的脑子一般人委实是看不懂,甚至想法都无法理解。 “念飞,看着所有人在股掌之间挣扎逃亡是件很有趣的事。”云峥站起身走到门口,眸子幽深一片,看得出他刚才说话当真是认了真的。 只是他认真不代表山鬼能理解,她咂咂嘴,被云峥的概论惊呆了。 魔教之主,所有人谈虎色变的人搅进来竟然是为了看好戏? “表哥……若是你有一天得到了其中之一的宝贝,你还会这么说吗?”山鬼抿了抿唇瓣,转了个角度试图套云峥的话。 “丢了便是。”云峥想也不想的回答了一句,末了冲山鬼弯了弯唇角,“丢了再看看花落谁家,不是比我自己拥有更有趣?” 今日的云峥笑容很多,虽然只是淡淡的弯了弯唇,却已经足够展现出不同的模样。 “啊……表哥还真是超然世外,那么个宝贝摆在眼前都不贪图。”山鬼尴尬的笑了笑,赶紧给自己倒杯水压惊。 真不知道若是黎昧知道她家教主大人藏得是这个心思还会不会当牛做马的给他找那两件宝物了,估计依照黎昧的性子,可能选择跟云峥一同坐山观虎斗。 一口水下去,山鬼情绪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她看看云峥,努力控制自己表情看上去自然。 “所以表哥今天来跟我是想说晴时的什么事呢?” “晴时算是我们座上宾,好生招待,念飞,若是正道人知道晴时在耀月神教做客,会是什么结果?” “口诛笔伐……”山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四个字,随后猛地的捂住了嘴唇。 云峥想要看戏的第一步竟然是这样吗? “正道人士卷入他们口中的魔教,会产生什么新奇有趣的事,你想看看吗?”云峥走到山鬼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表情呆滞的女子,他根本就不在意身后是不是还站着个离魂,伸手钳制住山鬼的下颚,一点点的让她跟自己对视在一起,继续了后半句话,“许久未看过大戏,我想好好策划一下。” 山鬼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感觉到捏住自己脸颊的那只手,她下意识的想要把那只手打开,奈何云峥力气大,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表哥若是想看戏……那我就尽全力配合,我们好好的看一场武林大戏。” “我的打算与你说了,你呢?”云峥很显然并没有想放过山鬼的下巴,还轻轻的晃了两下。 山鬼眸子闪了闪,嘴上弯了个弧度,“表哥说的哪里话,我如何会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好好配合表哥才对。” “是吗?”云峥淡淡的笑了笑,松开了钳制山鬼下巴的那只手,老规矩的掏出手帕在手指尖上蹭了好几下,生怕沾染了灰尘。 山鬼没说话,呼吸也轻轻的,生怕自己那个表情不对引的这男人起了怀疑。 云峥当真是个不好糊弄的人,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格外小心。 “念飞,我对你的诚意算是摆在了眼前,你对我的呢?”云峥擦完手将帕子收起,眼神并未追着山鬼,可是话音里已经染了点点冷漠跟不耐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见山鬼心有余悸的回头,大大的眼底蓄了点点泪花后,张婆哑着嗓子笑了几声。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第一百五十六章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 “师兄!”耀白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晴时正端坐书桌前练字,抬眼瞧了耀白一眼,眉头细不可查的皱皱。 “不可莽撞,注意仪表。”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第一百五十七章 离魂本来还在神游天外的,刚开始听到山鬼与云峥对话后,那可焦躁的心彻底放在肚子里。此时听到云峥说这话,心又马上回到嗓子眼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她们是一伙儿的都清楚? 相比较于离魂,山鬼可能多多少少有些习惯了。云峥此人就是这么与众不同,能发现很多常人完全发现不到的东西,并且五感犀利精准,有半点情绪波动就能很快的感性出来,对症下药,的确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教主那比翼双飞对我们还不简单,若是要明抢,或许我们还真就不可能得手。”山鬼抿着唇瓣笑笑,神态带了三分漫不经心。 “擅毒术的山鬼与通医术的离魂配合的天衣无缝,饶是我耀月神教是龙潭虎穴,你们也定然能全身而退。”云峥道。 离魂瞪圆了眼睛,几步上前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不是吧?你连我身份都猜出来了?” “上次与我过招的难道不是你?”云峥看了一眼离魂,主动给她解了惑,“戴上蒙面巾无用,我自然可以认得出你。” “哎呦,教主还真行,眼睛也算是毒的,最起码知道慧眼识英雄。”离魂捂着嘴巴不客气的笑几声,随后视线慢悠悠的往山鬼脸上瞥了瞥,“不像某些人,眼睛白长了,人都辨识不清楚,结果十年前被人坑害的凄凄惨惨,最后还要委身于个小姑娘来复仇,真是……” 山鬼闻言眯着眼睛一笑,说话也掺杂了几分阴阳怪气。 “你是不是想尝尝我新研制的毒了?或者用来考验考验你医术也不错。” “哈哈哈哈……”离魂哈哈大笑,两人的气氛刚刚好,屋子里也不如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了。 云峥始终是个淡然的性子,哪怕两个姑娘再吵闹,他也没有要加入的意思。直到她们斗完了嘴,他才说话。 “二位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仅仅是个提议,决定权还是在两位的手上。” “云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你想策划这场大戏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不信你只为了看一场戏。”山鬼喝了口茶水,视线飘忽不定的往云峥身上瞧。 这样一个强大到令武林谈虎色变地步的人,如此算计这件事,若是单纯的说没目的是不可能的。 云峥瞧瞧山鬼,“与你一样,复仇。” “你也复仇?”这倒是很新鲜的事儿,“你若是要复仇直接下杀手就算了,为何要兜兜转转浪费这么长时间去复仇?” 云峥的功夫只怕除了那些武林高手之外,没人能与之匹敌了。 “我想要复仇的人,比我强很多。” “愿闻其详。”山鬼跟离魂对视一眼,两人齐刷刷的看着云峥,等着对方的下文。 云峥抿了抿唇瓣,眼神可以说是冷到了极致。 “明镜。”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明镜?潮崖阁的掌门明镜吗?”山鬼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且不说明镜为人如何清白正直,也不谈他这些年帮助的黎民百姓,单单就武功这一点,他看上去似乎没有云峥那般高强,甚至于对弈时还被云峥的罡气给震慑住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成为云峥的仇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是。”云峥颔首,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潮崖阁明镜掌门。” “怎么会呢?明镜那老东西虽然迂腐了一些,但好歹是个正直妥帖的人,还下山帮助了不少黎民百姓,我听到的都是世人对他的赞扬。”山鬼没发话,离魂倒是先首当其冲的为明镜说话了,她对明镜此人算是尊敬的。 武林世家门派当中,也就只有明镜一直主张平和,最后那次的围剿他除了晴时并未派其他人,对外也是不停的为山鬼圆满,怎么都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离魂姑娘,我说过的,表面都一样,本质是个什么模样无人得知。”云峥说着便慢悠悠的踱步到门口,半侧过头看了看她们,“决定权在你们,答应与不答应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多一份助力,随便帮昔日的山鬼重振雄风,仅此而已。” 山鬼看着站在那边的人,忽然觉得云峥看上去有些不真实,那个人看上去很孤独,好像是孤独了许久。 “好,我答应你。”或许是冲动的一鼓作气又或是被云峥感染,山鬼第一次没有深思熟虑就直接答应了合作。 “山鬼?”离魂瞪圆了眼睛,扯了扯她的袖子,“你疯了?还想惹是生非?”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你想想看十年前站在我身边的还有谁,有哪个得到善终了?”山鬼弯着唇角笑出声,“总归是又活了一次,再如何都得完成我的大计,不是吗?”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离魂说着说着,就没忍住的笑了笑,“阁主知道铁定又要训斥你了。” “阁主不是一直都在训斥?你看我何时听过他的话?”山鬼歪着脑袋一笑。 “得了,你都豁出去了,我自然不能不讲义气,那……云峥,我们便帮你一帮,同样的你别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们的事才对。”离魂后半句话是对站在门口的云峥说的。 那人被外面的光晃的身上带了一圈光晕,看的越发不真实。 “好,如此甚好。”云峥打开门,背对着两个人道,“第一要义便是从晴时口中套出麒麟牌的下落,不论真假。” 说完,云峥就出去了。 俩人坐在屋里面面相觑。 “什么叫做不论真假?”离魂反应了一会儿,确定自己好像是没参透,便转过脑袋瞧瞧山鬼。 “那人真是叫人猜不透。”山鬼摇摇头,捏了个茶杯放在掌心里来回的把玩,“你说我们答应他的计划,是福是祸?” “你自己一口应下的难道没考虑吗?”离魂丢过去个大白眼。 “是我答应的没错,但总觉得云峥这人想要的应该不止是报仇,还有其他的。”山鬼皱皱眉,思绪跟着神游天外,“他为何没有问我跟云念飞的关系?为何没有怀疑我怎么长了这样的一张脸?” 离魂砸吧砸吧嘴,这可能有些超出她认知范围。 “你要是想知道,直接问云峥不就行了?”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打打晴时主意为好。” “晴时?你确定?”离魂阴阳怪气的看着她一笑,“看到晴时你魂儿都飞了,还有功夫去考虑麒麟牌的事儿?” 第一百五十九章 “自然是有的,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因为美色误事?”她凉飕飕的斜了离魂一眼,脑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一把扯住了离魂的衣袖,“说到这个,我还真得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离魂愣了愣,有些不大明白。 一个两个的说话怎么都藏着掖着,就不能一口气都说完吗? “对,带你见一个或许你认识的人。”若是解开那个人的心愿,没准能得到更多消息也说不定、 “你这表情不像是好事。”离魂与山鬼认识甚久,对方一个表情变化都能猜出来她接下来的想法,下意识的觉得山鬼没打什么好主意。 山鬼嗔怪的瞪了离魂一眼,“怎么不是好主意,没准是让你痛哭流涕的主意,或许你还要感谢我。” “我呸?我还感谢你?”离魂被山鬼的表情逗笑,俩人又嘻嘻哈哈的扭在一起。 …… 接到山鬼消息,叙清整个人在房间都坐立难安,就安静的等着夕阳落下。 他紧张的坐在凳子上,手狠狠的捏着衣角简直都要把衣角给揉皱了。 不知道她近来可好,是不是变了样子,也是,十年都过去了,他们彼此都老了。 叙清下意识的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那副唇红齿白的书生样子,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模样。 柴山灵修的离魂,为何早不知道她身份呢?那样是不是可以直接追过去找她了? 直到听见院子里传来声音,叙清紧张的清了清嗓子,立即屁股离开凳子的往门口走。 “你拉我来这儿干什么?”离魂老大不情愿的跟着山鬼从房间里出啦,像是预谋好了一样的被她拉着往这里走。 “都跟你讲了是见一个人,怎么话这般多?”做红娘的事山鬼可是第一次做,以前都是她去破坏人家成亲或者抢走人家新娘子,如今做了个好事,她还觉得挺稀奇的。 “我又不认识耀月神教里的人,除了黎昧想不出你还能带我见谁。”离魂看着面前的海棠花甜,总觉得有些不安,尤其是不远处那小阁楼,跟她记忆里的很像,叫她想要逃离。“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地方没什么有趣的,回去商议大计才是正道。” “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离魂越躲闪山鬼就越觉得奇怪,或许是这妮子察觉到什么想跑。 山鬼用力的扯着离魂往院子里走,刚走进院子,对面屋子的门就打开了。 四目相对,一人处于震惊一人处于激动,而山鬼则是笑吟吟的松开手,冲叙清弯唇一笑,悄无声息的就退了出去。 离魂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被点穴了一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人,没想到到底还是相遇了。 离魂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的就想要逃离。 “离魂!”叙清紧张的叫住她,原来她叫离魂,很好听的名字,跟她人一样。 离魂脚步像是灌了铅,怎么都挪动不了,眼看着叙清一步步的朝自己靠近,最后在她面前定格住。 “我们有十几年没见过了,是不是?”近乎于迷恋似的盯着离魂的脸看,叙清想要伸手拥抱她,但伸出去的手堪堪的定格在半空,只转为了扯住对方的衣袖。 第一百六十章 离魂深呼吸一口气,强迫症自己抬起头看着那人。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不要跟我玩这个把戏,你不会说谎。”叙清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女子,眼底光芒毕现,跟往常那副文绉绉的样子全然不同。 离魂抿了抿唇瓣,不愿跟叙清对视,立即转了身子,“我没跟你玩把戏,你是何人我不认得。” “你每次都喜欢跟我玩这样的把戏,还没玩够吗?都十多年了。”叙清哭笑不得,对离魂是百般容忍。 他爱她,磕入骨髓的深爱,或许离魂有一天一刀刺进他心窝,叙清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离魂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急性子到底还是装不住了。 “叙清,我们不是说好的山高水长各自珍重吗?你为何还是对我纠缠不休?” “我不想与你分开。”叙清答的也飞快,手往上一伸握住离魂的手腕,“那段日子我们研究星象研究药理甚至研制出重生之术不快活吗?我们采菊东篱下的日子不美好吗?你为何总是往后退,退到我根本抓不住你的地方呢?” “叙清,我以为我们说得很清楚了。”离魂皱眉,挥袖甩开他后退几步,眸子冷淡,“从重生之术参透那天开始,我们就注定背道而驰,你在你耀月神教好端端的,就不要再招惹我了。” 叙清摇头,“我做不到,离魂,我心上从此只住了你一个人。” “是吗?如果我成亲了呢?”离魂闻言笑了笑,随口扯了一句。 …… 晴时被安置在耀月神教的西北角,那里机关重重,晴时根本没有能逃出去的能力。 一一把机关破开之后,山鬼大摇大摆的往庭院走。 说得好听是请晴时回来做客,说的若是不好听,那就是软禁。 “你来了。”似乎从山鬼踏进门的一刹那,晴时就察觉到她过来了。 只见晴时坐在庭院的石凳子上,他面前摆了棋盘,正坐在那里自我对弈。 似乎以前他也是这样,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每次都分不出胜负,一直到天黑。 山鬼迈着步子过去,倾身坐在晴时对面。 “晴时公子这看上去也不像是被软禁了,还有闲情逸致下棋?难道你就不担心云峥对你另有所图?” 晴时左手落下一枚棋子,面容平和。 “有图谋又如何,总归都是一样的。” “你左手与右手一同下棋,我始终不明白你在自我博弈什么。”山鬼从盒子里拿出一枚黑子找了个地方落下,冲晴时弯了弯唇瓣,“不如你与我对弈一局如何?” “你会下棋?”晴时抬头看了山鬼一眼,有些不大相信。 “不然呢?”山鬼斜了他一眼,“好好下棋,莫要多言。” 晴时被山鬼的话逗笑,这话以前都是自己跟她说的,没想到如今却从山鬼嘴里听到这话了。 “你就打算一直在耀月神教待着了?”山鬼一面思考路数一面问晴时,她眸子若有若无的在晴时面上幽幽的划过,语调轻快,“你以为在耀月神教就彻底安全了吗?武林人该寻你的还是会寻你。” 晴时闻言笑了笑,“东西不在我身上,他们盯着我只会是徒劳。” “你这么想不代表旁人也如此想。”山鬼抬眸瞧了他一眼,嘴角上扬了个弧度,“你会像我十年前那样,成为众矢之的,怕不怕?” 第一百六十一章 晴时视线跟山鬼对在一起,他出神的瞧着面前的女子,很难想象十年前的山鬼到底遭遇了什么,会成为武林世家百般讨伐的众矢之的。 “为什么不回答?你怕了?”山鬼歪着脑袋对晴时一笑,后一句话直接跟了出来,“还说我跟我一同入地狱,我看你也只不过是说说而已,潮崖阁大弟子,未来的掌门人。” 晴时皱了皱眉,“你以为我在与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山鬼捏着棋子冲晴时嘻嘻嘻一笑,随后把棋子放在最边角上,垂眸盯着棋盘继续道,“这人生就像是这棋盘,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当时的我应该就是刚才那枚棋子,缩在角落里,外面都是虎视眈眈的人,然后……” 说着,山鬼捏了晴时的一枚白子放在自己跟前。 “然后这枚白子围堵了黑子所有的退路,甚至补了至关重要的一剑,晴时,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山鬼笑着,眼底笑意全无,看上去阴森森的,就那么直勾勾的跟晴时对视在一起。 “阿卿。” “我跟你说过的,柳拂卿已经死了,我现在是云念飞,这个名字我希望你好好的记住。”山鬼打断晴时的话,索性棋也不下了,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晴时,“你藏在哪里都无所谓,被人追捕也与我无关,但我劝你,若是你打麒麟牌的主意最好收一收,或者你将你身上藏着的东西交出来,我倒是也可以庇佑你。” “你知道那东西并不在我身上。”晴时看着眼前忽然陌生的人,抿紧了唇瓣。 “我为何要信你?”山鬼咧开唇瓣,露出森森白牙,“你当初可曾信过我一丝一毫?你可曾将全身心的信任都加注在我身上?” 晴时脸色有些难看,亦是跟着站了起来。 “阿卿,山崖那时候……” “山崖你姑且算是为民除害,那潮崖阁呢?”山鬼越说越有火,声音彻底的冷了下去,“潮崖阁你的那位小师妹呢?怎么解释?也是我废了她全身的武功吗?” “阿卿……” “你可曾信过她丧失武功跟我没关系?”山鬼盯着晴时的脸,没在对方面上发现一丝一毫的裂痕。 她笑了。 笑容明媚,恰似五月高空艳阳。 “你从未信过我,甚至一边倒的偏向你的师妹。是因为她熬着夜给你做了鞋?还是因为她几次三番的闯入我们研制毒药的丹房?” “阿卿。” “晴时,我说过的话并不想连续不断的重复。”山鬼烦躁的转过头,视线看着院子门口,“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一点不假,但……你想做那个跟我一起入地狱的人,绝不可能。” “……”晴时抿紧了唇瓣,一言不发。 从晴时那儿回来,山鬼就一直铁青着脸,当然,同样铁青着脸的还有离魂。 两人在门口相遇,离魂看到山鬼气就不打一出来,刚要指着那丫头的鼻子骂,忽然瞧见山鬼面上那个表情。 跟十年前被诬陷了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很丧很颓,半点活人气息都没有。 甚至于离魂第一次见到山鬼时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第一百六十二章 倒是莫名的和谐。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山鬼眼底平淡无波,倒是耀白看到她,惊讶的张了唇。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耀白听晴时这么说,满脸的疑惑,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用以疑问。 不过晴时并未理会他,眸子笔直的看向脸色平静的山鬼道:“姑娘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榆木脑袋看来还不是那么蠢。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师兄!”耀白叫道。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冲张夫人眨了眨眼,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悠悠的开了腔,“是我。夫人,青云香可是有毒的,你再不逼出来,怕是会伤上加伤。”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张夫人震惊归震惊,但到底还是小命要紧,便立即咬着牙盘膝而坐。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东西到手了,我可以帮夫人脱困了。”山鬼直起腰板,扬手伸了个懒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所以呢?你答应了?”离魂嘴巴咬着的桂花糕一不留神的喷的到处都是,天知道她听到这个消息有多么震惊。 山鬼摇了摇头,“我没回答。” “这有什么需要考虑的?肯定是不能同意啊!”离魂嫌恶的看了山鬼一眼,“女子的婚姻大事可不是来开玩笑的,云峥想与你成亲肯定还在预谋什么其他的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理会为好。” 山鬼抿着唇瓣,无声的叹了口气。 “成了亲,我便可以用山鬼的名号在江湖上行动,毕竟江湖上还不知道有云念飞这一护法的存在。”她手紧张的扭在一起,“只是权宜之计,云峥他也需要对云念飞有个交代。” “怎么?你跟云峥说你这具身子的来历了?” “没有。”山鬼摇头,“云峥心思城府深,应当是能猜得出来,你别忘了叙清道长可是在耀月神教的。” 提起叙清,离魂脸色就越发的不好看,连带着开始埋怨山鬼。 “还不是都怪你?若不是你叙清岂会找到我?” “你不想见他?”山鬼愣了愣。 “我……”离魂张口刚要反驳,要反驳的话就像是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 “你既然想见,又在犹豫什么呢?”山鬼长叹口气,“我瞧着叙清道长他……” “你不懂,你不懂的事就别问了。”离魂摇头,不打算将话题进行下去,“所以,你打算如何做?要答应云峥吗?” 山鬼垂了眼睑。 “晴时知道,我倒是很期待他去抢亲。”离魂笑笑。 “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只有十年前,或许晴时会对她有这种偏执的感情,只可惜并没维持多久,就被那一剑击碎了。 离魂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我倒是不这么觉得,晴时对你定然是旧情难忘,若是你成亲他来抢亲,你跟着走?” “我不想说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山鬼下意识的就选择逃避开。 当务之急果然还是要想办法反客为主,不能总被云峥这样牵着鼻子走。 心底是这样打算,但云峥做事总是不安常规出牌,才过了一天,就将成亲的消息广撒开,顷刻间两人的婚讯就在教内炸响,掀起波澜。 “少主!”黎昧挡在屋外将山鬼给拦住,摇了摇头,“主上正在休息,有什么事等主上醒了再说。” “滚开。”山鬼皱紧眉头,挥手便将黎昧给推到了一旁。 黎昧咬牙,上前继续阻挡。 山鬼掏出疯破抵在黎昧脖颈下,“我真的会杀你,别以为我不敢。” “主上在休息,少主这样贸然闯进去不好。” “不好?我都快跟云峥成夫妻了,还在意这么多?”山鬼的疯破已经不是第一次划过黎昧的脖颈了,这次的力道稍微有些重,血顺着黎昧脖颈落下,染红了衣领。 “主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她还是这么一句话。 “滚开。”山鬼咬牙,抬手趁黎昧不注意狠狠一掌劈在对方脖颈上,对方就昏过去了。 一脚踹开门,山鬼几步走进去,看到云峥躺在床榻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但那些都不重要,山鬼靠近云峥,怒目而视。 “我何时应过你成亲之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东西到手了,我可以帮夫人脱困了。”山鬼直起腰板,扬手伸了个懒腰。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半晌,他握着沧澜起身,视线在受惊过度的张家小姐身上落定。 “老爷受了刺激,小姐还是扶他回去好好歇息为好。” 张家小姐瞧着下位站立的人,眼底的爱慕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满嘴的胡言乱语,差点就信了你这丫头的鬼话。”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母亲,今年束修不比往日,朝廷赋税重,束修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县令。”年仅二十五就承担起整个张家的张明君面露难色,摆弄几下算盘,粗略算计了一下府上收支开销,皱紧眉头。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叨完,张夫人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也就暂时抛开了门第之见,迎娶那阿昭过门……”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不过在第四年,张家夫人在一夜之间疯癫成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明君和阿昭以病葬入了祖坟。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张婆说完这些事,情绪还是很明显的起伏。 山鬼靠在墙壁,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没有追问也没好奇。 半晌,张婆的沙哑粗嘎声音在柴房里响起,“丫头,你就不想问问我老婆子什么?” “有什么问的?”山鬼歪着脑袋,语气不明。 “你就不怀疑为何我一个粗使老婆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张婆又问。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 第一百七十章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第一百七十一章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等到出了主厅的门口,耀白便不悦的一甩袖。 “老夫人还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连张夫人都不找了。” 晴时没说话,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虽说是一条人命,但我总觉得里面有名堂。师兄,要不然咱们再去找找线索?”耀白朝前走几步,嘴里自顾自的说完,回头瞧才发现身边晴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子。“师兄?师兄!” 这边,山鬼从主厅转了个弯出来,自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要说这人跟踪水平也真是差的可以,跟踪人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 山鬼走在前面叹了口气,在心底腹诽几句:十年了,这人跟踪人的手法依旧拙劣,从来都不知道遮掩。 罢了,多少也算是个优点。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晴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嗯?” “我们下山,到底为了什么,你应当不会忘。”晴时继续擦拭手中剑,语气淡然。 耀白愣了愣,立即摇头,“自然不会忘。” “既然没忘,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再管了。”晴时答。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在莲城停留时间也足够久,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第一百七十二章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送她归西,是吗?”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第一百七十四章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挑染了一缕红发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视线嚣张的在两人面上划过,在看到他们穿着的衣服时,轻蔑的一笑。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九龙玉阳鞭……呵,故人啊!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从赵管家的断小弟里面掏出钥匙,没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事!事后她拿皂角都快把手洗脱层皮了。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老夫人接管张家后,张老爷就彻底一病不起,需要下人伺候才能勉强度日。 看到山鬼,老夫人面色总是很古怪。 这女子是帮了她不假,但夺了宝物也是真。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第一百七十七章 考虑到山鬼是个姑娘家不会骑马,三人就在城里雇了辆马车,休整完毕后便从莲城出发了。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的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大抵是朝阳镇掌门在惊羽令上事先施过咒法吧。 “是,掌门此刻派我前来,便是为了冥镇安魂之事。”晴时颔首,神态平和。 镇长看看晴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几步,凑到晴时跟前压低声音道:“除了安魂,也想请阁下帮我镇查个案。”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阿嵬姑娘!”她刚要跟着晴时走,便被耀白拉住了衣袖。 有事? 山鬼回身投给他一记不悦的眼神。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视线总是动不动落在山鬼身上,不是他想看,实在是那个人在一群粉装丫鬟堆里太明显了,他看不见都难。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耀白皱起眉头,转眼看见师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便迎上去询问:“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晴时摇头。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第一百八十章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山鬼呆滞的瞧瞧身边人,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庭院中那抹纤长身影身上,好整以暇的挑眉。 那……晴时公子,你该要怎么化解这个情况呢?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只是山鬼那双眸子太过于清澈,叫耀白想不信都难。 随后,耀白立即伸脚用力的在她写字痕迹上来回蹭,将痕迹抹除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嘶……” 实在是疼得难受,山鬼倒吸一口凉气。 潮崖阁的这些门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只会给人找麻烦的主儿。 想到晴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山鬼凉薄的弯了弯唇。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误伤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看到来人,山鬼漫不经心的倚靠着稻草。 “你不是没受伤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这刚开口说了没几句,晴时忽然警惕的闭上嘴,眸子往窗口边看过去。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哑巴姑娘?”耀白揉了揉眼睛,看到山鬼捂着胳膊坐在地上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鬼的胳膊上正擎着刚才晴时飞出来的金叶子,流着血。 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恐让她在地上往后蹭了几下,原本就惨白的脸这下子更白了,面纱都遮不住满脸的恐惧。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晴时,你会怎么做呢?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第一百八十六章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 他有那么可怕吗?说句话都不行? 耀白走到镜子跟前瞧瞧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还张嘴瞧瞧自己的牙齿。 还好,不丑啊。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丝,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第一百八十七章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好像很久以前,晴时也这样递给她过一瓶子药,她记得那个药瓶是云纹图案,底色为蓝,很好看。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只是在黑夜中,一个玲珑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中,身手快的几乎让人捉不到踪影。 那人影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事情脱离掌控,山鬼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下意识的咬住唇瓣。她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哪怕重生后这个习惯都改不掉。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第二日清早,耀白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急促,耀白不想起身都难。 他打了个哈欠,过去打开门,便看到戴着面纱的山鬼站在门前。 “哑巴姑娘?大清早的有事吗?” 山鬼抿了抿唇,直接伸手抓过耀白的手腕,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山鬼烦躁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想用毒药把这男人的嘴给封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山鬼想了想,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帮你找的这些,可否保密?” “嗯?” 耀白最开始还疑惑,但看到后一句,心底疑惑立即被打散了。 “好,姑娘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他还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山鬼瞧着他这样子,没忍住弯唇无声的笑了。 ……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一百九十章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师兄,我觉得凶手就是张夫人。”他道。 “还未曾查到眉目,不可随意判断。”晴时纠正他一句。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过这说来也怪,他们二人明明是抱着超度拿银子的念头来的,结果搞来搞去变成了查案抓凶手,就是不知道凶手抓住了,张老爷能给他们多少银子。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慢!”山鬼扯住离魂衣袖,“他还留着有用,你不需要出手。” 一听山鬼这么说,离魂便知道这丫头心底是有谱的。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第一百九十二章 “那些衣服放哪儿了?”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山鬼抬眸,全然一副被常年欺压怕了的神态,她慌乱的摆摆手,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一张口,发出粗嘎的低吼,却是无声的。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萍儿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再者……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就是夫人指派过来给我当帮手的丫头?”该如何形容呢?这人的声音就像是碎布在磨豆石上来回摩擦翻搅,中途还剐蹭到石磨边角碎裂的吱嘎声,很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入耳。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你这憨丫头,第一次瞧见这么好的饭菜吗?”张婆注意到山鬼眼神,用筷子毫不客气的在山鬼头顶上用力敲几下。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 第一百九十六章 “师兄,我跟你说话呢!”耀白急性子一上来,嗓门也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晴时回道。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劳累一天,困意袭来,她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天大亮。 可就在山鬼刚闭上眼准备休憩时,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来了。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山鬼眼底平淡无波,倒是耀白看到她,惊讶的张了唇。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山鬼闻声怯生生的抬起头,先是看看身边张夫人,又瞧瞧对面坐着的两师兄弟,最后低着脑袋,没反应。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抬眼瞧瞧面前人背影,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啧,阳光真刺眼。”她说。 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第二百章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张夫人抬头,剑尖抵着她喉咙,大势已去。 “夫人,得罪了。”晴时道。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冲张夫人眨了眨眼,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悠悠的开了腔,“是我。夫人,青云香可是有毒的,你再不逼出来,怕是会伤上加伤。”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第二百零一章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东西到手了,我可以帮夫人脱困了。”山鬼直起腰板,扬手伸了个懒腰。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二百零二章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满嘴的胡言乱语,差点就信了你这丫头的鬼话。”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第二百零三章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十六年前…… 那时候的张家在莲城还算不上豪门大户,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私塾。有学生就子乎者也,没学生就自娱自乐,日子过的还算是温饱不愁。 “母亲,今年束修不比往日,朝廷赋税重,束修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县令。”年仅二十五就承担起整个张家的张明君面露难色,摆弄几下算盘,粗略算计了一下府上收支开销,皱紧眉头。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个书生,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笑,不绝于耳,在张明君耳朵里一连串的炸响。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第二百零四章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是了,他自己不就是个秀才嘛! 阿昭眸子转了转,便凑到张明君耳边,“我知府上入不敷出,收支困难,所以阿昭有个法子,不知夫君可否应允,若是照做,张家不日便会成为大富之家。”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不过在第四年,张家夫人在一夜之间疯癫成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明君和阿昭以病葬入了祖坟。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张婆说完这些事,情绪还是很明显的起伏。 山鬼靠在墙壁,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没有追问也没好奇。 半晌,张婆的沙哑粗嘎声音在柴房里响起,“丫头,你就不想问问我老婆子什么?” “有什么问的?”山鬼歪着脑袋,语气不明。 “你就不怀疑为何我一个粗使老婆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张婆又问。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第二百零五章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等到出了主厅的门口,耀白便不悦的一甩袖。 “老夫人还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连张夫人都不找了。” 晴时没说话,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第二百零六章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晴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嗯?” 耀白愣了愣,立即摇头,“自然不会忘。” “既然没忘,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再管了。”晴时答。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在莲城停留时间也足够久,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第二百零七章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第二百零八章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有人出的筹码比你给我的要大,这本生意你说说我会选择哪个?阿昭夫人。”她无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筹码……谁?谁给你筹码……”阿昭表面上神志不清,但脑子却是清醒得很。手指使劲扣住山鬼肩膀,她忽然松了手,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是她!是那个老贱人!是她在背后暗算我!”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离魂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 “哎,你躲什么躲!给我撑下伞能死啊?” 山鬼依旧举着伞躲闪开,面无表情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我死过了。” “……”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第二百零九章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跟我回柴山?”离魂眸子一亮,有点兴奋。 “要回你自己回,顺便把这东西给阁主!”山鬼手掌心的舍利子只停留一会儿,便打了个转儿的飞向离魂手掌心。 “给阁主的?”离魂眨眨眼,顺势接住布袋。 山鬼颔首,从山包上飞身而落,与刚才脏兮兮爬上去的姿态全然不同。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晴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嗯?”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第二百一十章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第二百一十一章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那宝贝要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我就拿你泡药酒!”离魂后槽牙用力磨几下,恨声道。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老夫人接管张家后,张老爷就彻底一病不起,需要下人伺候才能勉强度日。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回到柴房简单收拾一下,说到底她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无非都是些瓶瓶罐罐。 昨夜帮着离魂试了一夜的药,早上起来浑身不舒坦。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公子……”张小姐站在门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快成了个泪人。 “师兄,我看张小姐对你一往情深……”耀白回头看看,见张小姐还站在门口眺望这边,刚开了个头就瞧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立即欢喜的挥挥手,“哑巴姑娘!” 晴时闻声也跟着抬起头,正和山鬼视线撞了个正着。 “哑巴姑娘,你这是也要走吗?”耀白看到山鬼提着的包袱,问。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考虑到山鬼是个姑娘家不会骑马,三人就在城里雇了辆马车,休整完毕后便从莲城出发了。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的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查案?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阿嵬姑娘!”她刚要跟着晴时走,便被耀白拉住了衣袖。 有事? 山鬼回身投给他一记不悦的眼神。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第二百一十六章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不过奉茶奉点心是一个一个轮流着上,一个过去另一个又跟上,早晚都会轮到山鬼的。 索性她端着的东西只是几块模样好的点心,并不会因为她的慌张而洒出来。 山鬼低垂着眼眸,努力让自己动作看起来自然。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她抿紧唇瓣的站在那,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耀白皱起眉头,转眼看见师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便迎上去询问:“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晴时摇头。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看。若是说轻了,那眼神很专注,若是说的重了,那眼神紧盯着的前方无神的样子,实在是瘆人。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仵作和官差看了好几天的尸体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高人您一看就找到症结所在,实在是高啊!”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第二百一十九章 “那臭丫头笑什么?”有人注意到这边,厌恶的看了看山鬼。 “快别提了,刚才那丑东西在那么严肃的场合下放屁,一点教养都没有!”另一个声音接过,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山鬼听到声音,抬头对着那几个丫鬟报以友好的一笑。 “恶心死了,我们快走!”丫鬟打了个冷战,立即端了给夫人小姐的点心三三两两的走了。 山鬼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只是抿唇耸耸肩,就继续舞动着手里的斧子。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耀白愣了愣。 “你是哑巴?”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耀白没说话,瞧了她一眼。 只是山鬼那双眸子太过于清澈,叫耀白想不信都难。 随后,耀白立即伸脚用力的在她写字痕迹上来回蹭,将痕迹抹除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第二百二十章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她手肘动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这一动,腰疼的更厉害,怕是伤了。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这张嘴,半句软话都不会说。”离魂本来想坐山鬼身边的,但是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找到干净地方,也就罢了,索性负手站在她身边。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现在知道痛了?”离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倒了粒药丸子便塞进山鬼口中,“我每日除了忙阁里的事,还要出来单独给你医治,你觉得我很闲是吗?” 第二百二十一章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哑巴姑娘?”耀白揉了揉眼睛,看到山鬼捂着胳膊坐在地上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鬼的胳膊上正擎着刚才晴时飞出来的金叶子,流着血。 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恐让她在地上往后蹭了几下,原本就惨白的脸这下子更白了,面纱都遮不住满脸的恐惧。 “哎呀师兄!你打错人了!”耀白瞪了晴时一眼,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触碰山鬼。 山鬼身子一颤,胡乱的摇晃几下,抗拒耀白的触碰。此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戒备,生怕对方又要伤害她。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山鬼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捂着胳膊迅速后退。那双眼睛满是戒备,仿佛下一秒对方要有什么举动就扑过去与之同归于尽。 “姑娘,我没有恶意。”耀白反应过来行为不妥,便晃了晃手里的药,“你受伤了,不上药不行,我真的没恶意的。”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第二百二十三章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晴时,你会怎么做呢?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他有那么可怕吗?说句话都不行? 耀白走到镜子跟前瞧瞧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还张嘴瞧瞧自己的牙齿。 第二百二十四章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丝,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山鬼眸子闪动几下,双手将那药瓶接过来,冲晴时点头表示感谢。 “你的伤……是厨师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事情脱离掌控,山鬼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下意识的咬住唇瓣。她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哪怕重生后这个习惯都改不掉。 会是谁能先她一步想到这里呢? 山鬼正想的出神,屋外忽然传出一阵乌鸦叫,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随后,山鬼眉头一放松,足尖轻踮,便倾身飞了出去,带起一阵轻风。 软塌上熟睡的人只是皱皱眉,并未醒过来。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哑巴姑娘?大清早的有事吗?” 山鬼抿了抿唇,直接伸手抓过耀白的手腕,直接拉着他往外走。 “哎?你要带我去哪里?” 山鬼烦躁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想用毒药把这男人的嘴给封上。 耀白被她这么一瞪,有些不敢说话了。 这姑娘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不多时,山鬼小心翼翼的拉着耀白蹲在了张夫人门口的草丛里。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山鬼手指在耀白唇瓣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留意周围动静。 耀白心神一动,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第一次觉得,山鬼长得其实没那么骇人,甚至还有些好看。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山鬼想了想,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帮你找的这些,可否保密?” “嗯?”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耀白捏着鼻子站在晴时身边,探头瞧瞧盆里的衣裳。 “师兄,我觉得凶手就是张夫人。”他道。 “还未曾查到眉目,不可随意判断。”晴时纠正他一句。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不过这说来也怪,他们二人明明是抱着超度拿银子的念头来的,结果搞来搞去变成了查案抓凶手,就是不知道凶手抓住了,张老爷能给他们多少银子。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第二百二十九章 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不过这是山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踏入后院,自然是要表现出新奇有趣的神情来。 厨子瞥了一眼,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没见过好东西的贱命!”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是,夫人,奴婢知错。”萍儿对上张夫人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利爪都收起来了,“奴婢不也是气愤这贱婢藐视夫人吗?”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萍儿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第二百三十章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张夫人闻言轻叹口气,若不是萍儿是自己乳娘的女儿,她当真想将她给处置了。 这边,山鬼顺着庭院绕了许久都没看到所谓的小院。 并不是她不知道方向,而是她到底是第一次过来,若是那般轻易的找对地方,肯定会落下把柄。 再者……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到底山鬼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地间没什么好怕的,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怕灵异吗? 石上来回摩擦翻搅,中途还剐蹭到石磨边角碎裂的吱嘎声,很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入耳。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第二百三十一章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见山鬼心有余悸的回头,大大的眼底蓄了点点泪花后,张婆哑着嗓子笑了几声。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山鬼抿了抿唇,没什么太多的表情,重新转过头用手掌推着青松竹,又抓了身边的木棍竖着立起来,缠绕一根根白条将那竹身固定住。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第二百三十二章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张婆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装成哑巴。”既然被戳穿,山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若是这个张婆有一丝不对,她随时可以动手杀了张婆。要杀一个人的能力,山鬼自认为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憨丫头,我不叫你动你还真不动了?”那边,忽然响起张婆的声音,随后就听她道:“真是够憨的,难怪会被夫人打发到我这儿来……” 山鬼耳力好,张婆哪怕是嘀咕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入耳。 她动了动胳膊,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了。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山鬼面色有些挣扎,垂眸盯着脚尖良久,才伸手比了个手势。 晴时懂手语,大体的可以知道些。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这也就是以前为何山鬼落在晴时手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大吃大喝的原因。 回忆过往只是一刹那,山鬼回收思绪,便冲着晴时打手势比划:“劝说无用,那些丫鬟都是夫人心腹,公子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们也不会动摇的。为今之计不妨试试手段。” “不可!”晴时看懂她手势后,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山鬼知道他误会了,便焦急的摆摆手,偏生嗓子说不出来一句话,便急的跺了跺脚。 “姑娘你慢慢比手势,我有些看不懂。”晴时自知刚才又失态了,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坚持己见,“滥用私刑、危害人命的事非正道之途,姑娘若是想提议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山鬼嘴角耷拉下来。 真想上去就给他一拳! 第二百三十四章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山鬼眼底平淡无波,倒是耀白看到她,惊讶的张了唇。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山鬼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但是又极快的隐藏回去。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抬眼瞧瞧面前人背影,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张夫人抬头,剑尖抵着她喉咙,大势已去。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冲张夫人眨了眨眼,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悠悠的开了腔,“是我。夫人,青云香可是有毒的,你再不逼出来,怕是会伤上加伤。”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张夫人震惊归震惊,但到底还是小命要紧,便立即咬着牙盘膝而坐。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第二百三十八章 山鬼懒得跟她废话,双腿叉开坐姿极不文雅,“夫人,一颗舍利珠换你自己一条命,值得的很。”许是觉得不舒服,她便换了个姿势坐,继续道:“我耐心不多,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夫人最好想清楚。是那个舍利珠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你到底把夫人弄到哪里去了?”张婆半眯着眼,面露精光。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第二百四十章 “母亲,今年束修不比往日,朝廷赋税重,束修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县令。”年仅二十五就承担起整个张家的张明君面露难色,摆弄几下算盘,粗略算计了一下府上收支开销,皱紧眉头。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不过在第四年,张家夫人在一夜之间疯癫成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明君和阿昭以病葬入了祖坟。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张婆说完这些事,情绪还是很明显的起伏。 山鬼靠在墙壁,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没有追问也没好奇。 半晌,张婆的沙哑粗嘎声音在柴房里响起,“丫头,你就不想问问我老婆子什么?” “有什么问的?”山鬼歪着脑袋,语气不明。 “你就不怀疑为何我一个粗使老婆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张婆又问。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山鬼没回答,静默等着下文。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打定主意,张婆咬牙,“好,麒麟牌给你,你带着它从此以后都不能踏入张家。” “好。”得了自己满意答案,山鬼从地上站起,随意拍拍灰尘,“那就请老夫人准备重掌山河。”说罢,她便抬步朝着门口走,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丫头,你姓甚名谁?”张婆在山鬼开门的一瞬间发问。 她定住脚步,半回头,像是仔细的思考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谁,呐,不如我就叫阿嵬吧,老夫人觉得如何?” 说完山鬼不等对方回答,就笑哈哈的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张婆看了门口有一会儿。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等到出了主厅的门口,耀白便不悦的一甩袖。 “老夫人还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连张夫人都不找了。” 晴时没说话,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虽说是一条人命,但我总觉得里面有名堂。师兄,要不然咱们再去找找线索?”耀白朝前走几步,嘴里自顾自的说完,回头瞧才发现身边晴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子。“师兄?师兄!” 这边,山鬼从主厅转了个弯出来,自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要说这人跟踪水平也真是差的可以,跟踪人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 山鬼走在前面叹了口气,在心底腹诽几句:十年了,这人跟踪人的手法依旧拙劣,从来都不知道遮掩。 罢了,多少也算是个优点。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第二百四十四章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我们下山,到底为了什么,你应当不会忘。”晴时继续擦拭手中剑,语气淡然。 耀白愣了愣,立即摇头,“自然不会忘。” “既然没忘,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再管了。”晴时答。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在莲城停留时间也足够久,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第二百四十五章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离魂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 “哎,你躲什么躲!给我撑下伞能死啊?” 山鬼依旧举着伞躲闪开,面无表情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我死过了。”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山鬼迅速徒手抓住毒箭,静止在原地。 速度极快。 而墓前,晴时拔出沧澜,警惕的看着自天而降的十多个蒙面黑衣人。 耀白见状也拔了鹤唳与他并肩而立。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挑染了一缕红发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视线嚣张的在两人面上划过,在看到他们穿着的衣服时,轻蔑的一笑。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第二百四十八章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这女子是帮了她不假,但夺了宝物也是真。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第二百五十章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公子……”张小姐站在门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快成了个泪人。 “师兄,我看张小姐对你一往情深……”耀白回头看看,见张小姐还站在门口眺望这边,刚开了个头就瞧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立即欢喜的挥挥手,“哑巴姑娘!” 晴时闻声也跟着抬起头,正和山鬼视线撞了个正着。 “哑巴姑娘,你这是也要走吗?”耀白看到山鬼提着的包袱,问。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过去的山鬼当真是随心所欲,如今的她还能继续吗? 毕竟十年前,她就是死在了随心所欲上。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大抵是朝阳镇掌门在惊羽令上事先施过咒法吧。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阿嵬姑娘!”她刚要跟着晴时走,便被耀白拉住了衣袖。 有事? 山鬼回身投给他一记不悦的眼神。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第二百五十二章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不过奉茶奉点心是一个一个轮流着上,一个过去另一个又跟上,早晚都会轮到山鬼的。 索性她端着的东西只是几块模样好的点心,并不会因为她的慌张而洒出来。 山鬼低垂着眼眸,努力让自己动作看起来自然。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架子上了,还请二位帮助查看一二。” 耀白立即弹起来,“好!” 他视线总是动不动落在山鬼身上,不是他想看,实在是那个人在一群粉装丫鬟堆里太明显了,他看不见都难。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第二百五十三章 耀白扯了扯晴时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 谁知,晴时这坦白清澈的性子,张口就是一句大实话。 “我等瞧不出死因。” “师兄……”耀白看见张老爷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便又拽了一下晴时的袖子。 银子拿不到是小,丢潮崖阁面子是大啊!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许是山鬼的视线太过犀利,竟然让晴时察觉了。 晴时视线偏转,精准的落在大厅门口的丫鬟堆里,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刚才是幻觉? 这边,山鬼在晴时看向这边的时候就故意低着头,把眼下的锋芒敛藏起来。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晴时将赵管家尸体的裤管撕开,露出的地方脉络青紫,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淤结。随后他长袖一探,精准的在尸体的股内侧靠上拔下一根通体发黑的银针,随后捏着那根针站起身来。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第二百五十五章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耀白愣了愣。 “你是哑巴?”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只是山鬼那双眸子太过于清澈,叫耀白想不信都难。 随后,耀白立即伸脚用力的在她写字痕迹上来回蹭,将痕迹抹除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嘶……” 实在是疼得难受,山鬼倒吸一口凉气。 第二百五十六章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当初她们两个人一同入门,她学了毒术,而离魂则是选择了医术,两者相反的道路,最后却在一众门生里相处的最好。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第二百五十七章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耀白拿着金疮药的手抖了抖,“姑娘,你这伤……” “姑娘,我没有恶意。”耀白反应过来行为不妥,便晃了晃手里的药,“你受伤了,不上药不行,我真的没恶意的。”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第二百五十八章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只凭一件衣服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染了血的衣服,张夫人也大可以说这是自己的血。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到最后,三个人在房间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第二百六十章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事情脱离掌控,山鬼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下意识的咬住唇瓣。她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哪怕重生后这个习惯都改不掉。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山鬼抿了抿唇,背对着离魂飞身落下,雨帘中只留下她清冷寡淡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耀白走神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从主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第二百六十二章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耀白捏着鼻子站在晴时身边,探头瞧瞧盆里的衣裳。 “师兄,我觉得凶手就是张夫人。”他道。 “还未曾查到眉目,不可随意判断。”晴时纠正他一句。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耀白闻言一愣,想到山鬼之前的叮嘱,便随意扯了个理由,“张府总共就这么大,兜兜转转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师兄你未免也太不相信我了,好歹我也是潮崖阁门生,这点本事没有还入世作甚?” 不过这说来也怪,他们二人明明是抱着超度拿银子的念头来的,结果搞来搞去变成了查案抓凶手,就是不知道凶手抓住了,张老爷能给他们多少银子。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凡是对她有过伤害的,她都一一记在心底,又岂会忘记?柴山灵修一族出的都不是善人,都是些睚眦必报的所谓武林狡诈之徒,那山鬼自然要对得起武林正道给的名号不是吗? 一听山鬼这么说,离魂便知道这丫头心底是有谱的。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第二百六十四章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不过这是山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踏入后院,自然是要表现出新奇有趣的神情来。 厨子瞥了一眼,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没见过好东西的贱命!” 山鬼听到对方的辱骂也不甚在意,暗自在心底盘算待会如何应付那张夫人。 莫不是当时在现场留下什么了,才会让那女人怀疑到自己? 很快的,山鬼便到了主厅。 这刚进门,鼻尖就是扑鼻的香气,纯粹属于女儿家的胭脂香。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张夫人闻言轻叹口气,若不是萍儿是自己乳娘的女儿,她当真想将她给处置了。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到底山鬼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地间没什么好怕的,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怕灵异吗? 只是她再一瞧,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团影子是个人,只不过穿着宽大黑袍,兜头遮住了脸,瞧的不是很真切罢了。 那影子宽大帽子下遮住的眼顺势将山鬼瞧了个遍,末了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道。 “你就是夫人指派过来给我当帮手的丫头?”该如何形容呢?这人的声音就像是碎布在磨豆石上来回摩擦翻搅,中途还剐蹭到石磨边角碎裂的吱嘎声,很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入耳。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后退寻了个椅子坐下,许是体型粗壮的关系,她刚一坐下,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声音,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第二百六十七章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第二百六十八章 耀白哪管什么仪表举止,双手撑住桌子,极大的嗓门吼出来。 “哑巴姑娘被罚进小院了!” 晴时面色不变,仍旧握着笔蘸了墨,提笔凝神,一个斗大的“義”字跃然纸上。 “师兄,我跟你说话呢!”耀白急性子一上来,嗓门也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晴时回道。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你并未去查探,如何知道姑娘在那受尽欺负?”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重情义,以至于除魔卫道时遇到有家室妻儿的江洋大盗都心存不忍,所以每次执行掌门指令下山时,都会让耀白在山上留守。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这也就是以前为何山鬼落在晴时手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大吃大喝的原因。 回忆过往只是一刹那,山鬼回收思绪,便冲着晴时打手势比划:“劝说无用,那些丫鬟都是夫人心腹,公子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们也不会动摇的。为今之计不妨试试手段。” “不可!”晴时看懂她手势后,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山鬼嘴角耷拉下来。 真想上去就给他一拳! 仁义礼智信灌了一脑子,真不知道潮崖阁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榆木疙瘩的。 气归气,山鬼还是伪装极好,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便放慢动作的比划起来:“公子是正义之士,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迷失本心。不过要知道,抓蛇打七寸,拿捏人有时候不需责罚,挑软肋即可。”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第二百七十章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她神态恭敬的站在张夫人身后,低垂眼眸不乱看。 只是在心底已经骂开了。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山鬼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但是又极快的隐藏回去。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抬眼瞧瞧面前人背影,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 这榆木脑袋看来还不是那么蠢。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第二百七十二章 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啧,阳光真刺眼。”她说。 “师兄,你跟哑巴姑娘说什么了?”方才耀白只不过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晴时铁青着脸走出,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逐渐地,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转为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破开张夫人的攻势,沧澜在掌心中翻转,生生的划开对方的衣袖。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第二百七十三章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冲张夫人眨了眨眼,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慢悠悠的开了腔,“是我。夫人,青云香可是有毒的,你再不逼出来,怕是会伤上加伤。”她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张夫人震惊归震惊,但到底还是小命要紧,便立即咬着牙盘膝而坐。 不一会儿就瞧见张夫人脸色惨白,头顶冒出阵阵白烟。 所幸毒性不深,张夫人还能将毒气逼出来。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张夫人暗自咬咬牙,“你如何知道我有那东西的?” 那舍利珠落在她手上时,这丫头根本就没在张府! 山鬼懒得跟她废话,双腿叉开坐姿极不文雅,“夫人,一颗舍利珠换你自己一条命,值得的很。”许是觉得不舒服,她便换了个姿势坐,继续道:“我耐心不多,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夫人最好想清楚。是那个舍利珠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第二百七十四章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东西到手了,我可以帮夫人脱困了。”山鬼直起腰板,扬手伸了个懒腰。 “你如何帮?”张夫人问。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我师兄没必要骗你们,更何况当时的情景我也看到了,夫人的确是个会武的,还杀了我和师兄找到的证人。”说着,耀白从身后掏出那把折刀,随意的丢在地上。 那刀刃上还带着血迹。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半晌,他握着沧澜起身,视线在受惊过度的张家小姐身上落定。 “老爷受了刺激,小姐还是扶他回去好好歇息为好。” 张家小姐瞧着下位站立的人,眼底的爱慕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知道。”张婆也跟着笑几声,随后勉勉强强的弯下腰坐在山鬼身边,手在腰上轻轻揉几下,“因为知道的只是表面,所以我老婆子想问问丫头更深一层的东西。” “更深一层的?” “你到底把夫人弄到哪里去了?”张婆半眯着眼,面露精光。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叨完,张夫人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是了,他自己不就是个秀才嘛! 阿昭眸子转了转,便凑到张明君耳边,“我知府上入不敷出,收支困难,所以阿昭有个法子,不知夫君可否应允,若是照做,张家不日便会成为大富之家。” “说来听听。”长久掌家以来,一直都不愠不火,张明君早就心思不在私塾上了,这会儿听了阿昭之言,心便跟着一动。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山鬼没回答,静默等着下文。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说罢,她便抬步朝着门口走,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丫头,你姓甚名谁?”张婆在山鬼开门的一瞬间发问。 她定住脚步,半回头,像是仔细的思考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谁,呐,不如我就叫阿嵬吧,老夫人觉得如何?” 说完山鬼不等对方回答,就笑哈哈的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张婆看了门口有一会儿。 “阿嵬……山鬼吗……” ……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第二百七十八章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不过山鬼的确是找对人了,离魂医术确实了得,不过在审讯方面却是更为杰出。以往柴山灵修出了叛徒,都直接送到离魂宫殿里,任凭处置,总是很快的能出现其他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离魂除了妙手医仙称号外,还多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总觉得山鬼这次重生后的性子更古怪了,以往只是贪玩和使性子,如今她周身弥漫着叫人看不清的迷雾,似乎心思更深更重了。 山鬼坐在山包上,双膝盘腿而坐,闻言轻轻一笑,“东西到手自然会走,你以为张家还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第二百七十九章 愣神的功夫,晴时便绕到了她前面,直接挡住去路。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可那好歹是条人命……”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第二百八十章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我记得你名字,山葵,是吗?”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第二百八十一章 “骨笛,我们专门通风报信用的。”离魂把骨笛收起来,漫不经心的继续吃着手心里的烧鸡肉,眼神都没往窗口瞄一下。 反倒是耀白,急匆匆的走到窗口,刚要探头,一抹黑影极快的在他身边擦身而过,恭恭敬敬的立在离魂面前。 “主子。” 耀白有点愣,人这么快就来了? “喏,我就说一定会来。”离魂吞下最后一块肉,食指放在口中转了转,才懒洋洋的对山葵开口,“不是你找你,是他。” 山葵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转过身看向耀白,这时候她不擅长记住人脸的毛病又犯了。 “公子有事吩咐山葵?” 山鬼真的是第一次来耀月神教,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殿内雕塑的都是内功心法图谱,而那图谱看上去很是霸道,她只不过看了一眼就觉得心脉有些混乱,赶紧转过头不看,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杵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走?”黎昧没好气的上前推了一把山鬼,“真不知道主上为什么要将你带回来!” 山鬼一天不戏弄黎昧就全身不舒服。 “黎昧大姑娘,你说因为什么?没准是因为你家教主大人也看上我了!” “胡言乱语!当心我撕烂你的嘴!”黎昧恼火的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吩咐婢女几句话就气鼓鼓的走了。 “叙清道长。”黎昧见到那人火气立即将了下去,甚至还冲对方低了低头。 山鬼半眯着眼看着走进来的男子,这人的面容她以前从未见过,之前老教主还健在时,似乎也没听说有这号人物。 连黎昧都点头行礼的人,应该在耀月神教地位不可小觑。 这叙清道长用仙风道骨四个字形容最贴切,瞧着年纪轻轻,但周身的气息很稳,步履坚毅,踏出的步子都带了一股清流的风。长相也是那种俊美风雅型,不过分夸张也不低调内敛,第一眼瞧上去就像个救人济世的。 “我听说来了位客人,心好奇便来瞧瞧。”叙清看看黎昧,也还了个礼。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小丫头而已。”黎昧捂着唇瓣娇声笑了笑,声音简直是酥到了骨子里,“主上随便在潮崖阁捡回来的,上不得什么台面。” 山鬼闻言,立即探着脑袋挤出来一句,“我怎么不是座上宾?我可是你们未来的教主夫人!” “住口!”黎昧没忍住伸手一巴掌盖在山鬼脑袋上。 山鬼也没料到黎昧会来这一手,一时间没防备,被打的脑袋嗡嗡叫。 “道长,小女子叫阿嵬。”山鬼直接忽视掉黎昧,站起身规规矩矩的给叙清作揖。 “阿嵬姑娘。”叙清笑笑,“我那院子里有芍药花,这个季节开的刚刚好,不知姑娘可否愿同我一起去观赏?” “道长?”黎昧有些不大理解叙清的意思。 倒是山鬼,立即点头应了下来,“道长相约,小女子岂有拒绝之礼?” “那就请。”叙清不像是个啰嗦的人,直接甩袖朝门口一指,指引着山鬼出去。 “道长。”黎昧急了,不顾尊卑的扯住叙清的袖子,“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外人,若是触碰了咱们教内的什么东西,那……” 第二百八十二章 “可是……”黎昧没注意到叙清的表情,她还想上前说什么,对方已经带着山鬼离开了。 耀月神教路弯弯曲曲不好找,出了门没走几步山鬼就在原地定住了。 “姑娘为何不走了?” 山鬼回头看了叙清一眼,嘴角带着笑容。 “我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带路的道理?道长您觉得呢?” 叙清半分恼怒之色没有,仿佛对山鬼近乎于挑刺的话浑然不在意,他朝前迈了几步,“那我在前面带路,姑娘跟紧我就好。” “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看芍药是假,道长的用意是真。”山鬼脚步没动,还是杵在原地看着叙清。 叙清闻言,半回过身,“姑娘此话怎讲?” “我与道长今天乃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道长对我表现出来的亲和力,小女子属实不甚理解。”山鬼慢悠悠的朝叙清走了两步,两人只剩下一步之遥时,山鬼停了下来,“对素未谋面过的人尚且能保持友好,可以是道长的情怀济世,但我想……道长脸上的人皮面具做的实在是不够精湛,不如回去好好贴贴再来找我也可以。” “你这假面贴的不严谨,下次若是要贴不妨……”话还没说完,山鬼看到揭开面具的人脸后,惊的要说什么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阁、阁主。”嗓子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山鬼瞪圆了眼睛,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眼前站着的哪是什么道长,唇红齿白上挑凤眼,不是她柴山灵修的阁主还能是谁! “你还认得我?”收了之前装的那副温文儒雅,沉鸢凤眼里折射出隐裂的威仪,跟他那张斯文俊秀的脸全然不同。 山鬼吓得赶紧收回手里疯破。 若是问这世上有谁能降服得住山鬼这个妖女,晴时算一个,最要命的就是眼前的柴山灵修阁主——沉鸢。 “阁主为何会在耀月神教?”山鬼眼珠子乱转,在脑子里编排一系列的话都卡在脑袋里,到嘴边只能变成是无关痛痒,什么都强调不出来。 山鬼表情一阵错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阁、阁主下山是为了救我?” “不然你以为我闲的慌?”沉鸢很不满意山鬼这个反应,眉头皱了皱,“既然带你脱困,就跟我回柴山灵修,莫要再像以前那样惹是生非了。” 山鬼抿了抿嘴巴,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沉鸢朝前几步,发现山鬼根本定格在原地没动,“又想做什么?” “阁主,我暂时不想回去。”山鬼小心翼翼的看看他,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才小声的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沉鸢单挑了下眉头,“何意?” “那些武林正道十年前对我没少下黑手,如今我重活一次岂能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山鬼冲沉鸢咧开嘴一笑,“山鬼若是死了,自然没人找他们算账,但如今我活过来,这笔账是不是得好好算算?” “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事。”山鬼见沉鸢脸色无异常,胆子也就跟着大了不少,“我不在的十年里,多出好多我不知道的人,这难道不是有趣的事?” “云峥非池中物,你莫要惹上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黎昧大姑娘?道长?你们又碰到一起了?”山鬼看到他们还有点惊讶,又抓了一颗塞进嘴里咀嚼几下。 “你回来了?”黎昧盯着山鬼不住的细看,似乎在找什么。 山鬼眨眨眼,“是啊,不是我回来是谁回来?” “你……”黎昧看看身边的叙清,表情有些微妙。 知道黎昧跟叙清来的意思,山鬼拍了拍手掌心,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长不是说临时有东西要取叫我回来等着的吗?东西取完了?可以去赏花了?” 黎昧盯着山鬼的脸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会儿,确认是她本人后,才转头看向叙清。 真叙清哪里认识山鬼,斯斯文文的一张脸,说话也是温温和和的。 “取……取完了。” “不过我瞧着外面天色晚了,不如还是改日再去赏花?”山鬼指了指外面的天空,冲他们眯了眯眼睛。 叙清当然觉得这提议好,本来他就不认识山鬼是谁。 “好,那我先回去。”叙清面对黎昧时还是那股子藏不住的清高劲儿,冲对方点了点头,这才一甩拂尘出去了。 屋内只剩她们两个面面相觑。 黎昧抿了抿嘴巴,走上前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冒充道长的人是一伙的。” “这话是何意?”山鬼眨巴眨巴双眼,唇角含着笑,“冒充道长?你说刚才的那位道长是别人冒充的?为何不抓他?” “阿嵬,别耍花腔,你费尽心思潜入我耀月神教到底想做什么?” “费尽心思潜入?”这话逗得山鬼禁不住的笑了好几声,“黎昧大姑娘,难道不是你家教主大人将我抓来的吗?怎么就变成我费尽心思潜入了?” 山鬼正抓着瓜子百无聊赖的吃,看见秋霜半挑了挑眉,“嗯?” 秋霜对山鬼还算是恭敬,她冲山鬼福了福身子,“请姑娘跟我来一趟,教主召见。” “你家教主大人要见我了?”一听这话,山鬼立即丢了一手的瓜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几步蹦跶到秋霜跟前,“走走走,快走,别让教主大人等急了。你瞧瞧我这仪表可是还好?” 秋霜早就听身边人说起过这位阿嵬姑娘,据说是对教主藏有心思的主儿,圣姑千叮咛万嘱咐的跟她说过要多长几个心眼,决计不能被这女子牵着鼻子走。 “还好。”她果真转头看看山鬼,给了个评价。 “那就成。”山鬼眯了眯眼,率先迈出门去。 在耀月神教住了好几日,她早就把教内的路摸的清清楚楚,所以不需要秋霜带路,自己就能精准的找到云峥卧房。 “阿嵬姑娘,教主在里面小憩,请姑娘稍等,我进去通报。” 山鬼推门进去,屋内弥漫一片淡红色的烟雾,看不清屋内陈设。 “教主大人?”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山鬼黑眸转了转,脚步轻轻的往前走,映入眼帘的是一串银白色的珠幕,里面不断的有蒸汽往外飘。 真新鲜!她怎么每次很凑巧出现时总能碰到有人沐浴?十年前是晴时,现在是云峥,还真是怪有趣的。 不过十年后的山鬼可没什么兴致去偷窥人家沐浴,就转身找了个椅子坐着,瞧见桌子上放着的糕点,抓起一块就往嘴巴里塞。 第二百八十四章 山鬼眼睛转了转,忽然咧开嘴笑了,索性也不再跟他玩那些假仁假义的。 “既然教主大人知道,为何不直接戳穿我?反而还将我留在教内这么多日?” “所以,那个人是沉鸢。”云峥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是执拗的重复这句话。 “你说是就是吧。”他好像没什么敌意,完全就是像山鬼求证一件事实。山鬼砸吧砸吧嘴唇,嘴角勾勒起笑容,“教主这么在意我家阁主,所谓何事?” “你何时加入的柴山灵修?”云峥追问。 “你不是知道我的底细吗?怎么连这点事都不知道?”山鬼打了个太极,没直接挑明。 不知道云峥知道什么程度,山鬼不敢轻易全盘托出。这男人性子反复无常,她还是得小心着点。 不过看云峥的样子,似乎不知道她借尸还魂的事。 云峥果然皱了皱眉,“不知。” 云峥盯着山鬼,继续说着,“耀月神教是惜才,需要你。所以你想要什么,大可以直接说出来。” “教主大人,你确定不是想从我嘴里打探到柴山灵修的事?”山鬼眨眨眼,瞧着云峥的眼神越来越古怪了。 “我需要柴山灵修什么?”云峥面无表情,说的话比刚才冷。 山鬼瞧瞧他,努努嘴,“黎昧大姑娘都惦记着柴山灵修,你这位教主还能不在意?” “柴山灵修,不足为据。”云峥瞅瞅山鬼,字里行间都是对柴山灵修的看轻跟贬低。 山鬼眸子闪闪,一个巧劲儿的把手腕挣脱出来,她手腕都青紫了一大圈,云峥这人力气用的是真不小。 她本来就是逗云峥玩的,所以说话的语气上全然没在意。 谁知,云峥还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盯着山鬼略微点头,“正是。” “……”尴尬,尴尬至极。 山鬼张着嘴,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呆滞到全身都僵硬了。 “什、什么?”她没听错吧?云峥刚才说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看上你了。”生怕山鬼是没听清楚,云峥又重复了一次,顺带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山鬼,“你跟我,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更尴尬了。 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这么说着说着就成真了? “教主大人。” “嗯。”云峥应了她一声。 “你应该是逗趣我的吧?你堂堂耀月神教的教主……如何能看上我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山鬼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简直太荒谬了。 云峥皱了皱眉,视线在山鬼脸上划过来走过去,“不是逗趣。” “不是……”这忽然就迎接了个教主的倾慕,山鬼心脏有点受不住,甚至还觉得呼吸没来由的紧张。“我只是个无名小卒,教主大人这样屈尊降贵……” “你不是无名小卒。”似乎是这话戳到了教主心,云峥终于皱了皱眉反驳了一句话。 “我当然是无名小卒,虽说身在柴山灵修吧,但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弟子。”山鬼也皱皱眉,极尽所能的想把自己给撇出去。 山鬼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这身子生的不算倾国倾城,甚至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瘦弱小巧的活像个木柴,怎么就吸引住云峥这个冰块脸了呢?难道世上还真有相生相克这事? 第二百八十五章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可那好歹是条人命……”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第二百八十七章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第二百八十八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半晌,离魂听到山鬼的声音。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回到柴房简单收拾一下,说到底她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无非都是些瓶瓶罐罐。 昨夜帮着离魂试了一夜的药,早上起来浑身不舒坦。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章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公子……”张小姐站在门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快成了个泪人。 “师兄,我看张小姐对你一往情深……”耀白回头看看,见张小姐还站在门口眺望这边,刚开了个头就瞧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立即欢喜的挥挥手,“哑巴姑娘!” 晴时闻声也跟着抬起头,正和山鬼视线撞了个正着。 “哑巴姑娘,你这是也要走吗?”耀白看到山鬼提着的包袱,问。 山鬼点头,转而目光灼灼的盯着晴时,随后打起了手势,:“公子可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考虑到山鬼是个姑娘家不会骑马,三人就在城里雇了辆马车,休整完毕后便从莲城出发了。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的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大抵是朝阳镇掌门在惊羽令上事先施过咒法吧。 镇长看看晴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几步,凑到晴时跟前压低声音道:“除了安魂,也想请阁下帮我镇查个案。” 查案?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一行人被引领到镇子中央的驿馆落脚。 天黑的不可思议,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 安排好了入住房间,镇长就吩咐店小二准备了美食佳肴,几个人围桌而坐。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其实也就是无意识的,这一叩倏地叩出了些名堂。 桌子是空心的? 山鬼黑眸转了转,趁着厅内没人,半弯下身子钻进桌下,用手指往上用力推了推。 呵,还真是空心的! 这驿馆好像有点名堂! 没等她钻出来,厅内忽然黑了,蜡烛陡然间尽数熄灭,周围静悄悄的。 山鬼屏了呼吸,躲在桌下安静的听着外面动静。 不多时,大门开了,零星的似乎进来三四个人。 “潮崖阁来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到驿馆就为了说几句话,耀月神教还真闲!”她拍几下身上的灰,视线朝门口看过去。 黎昧把心思打到晴时身上了?好像会很有趣。 她半眯着眼眸,像极了黑夜里潜伏的豹子。 再然后,山鬼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视线。光芒弱不足以被人发现,但山鬼视物却是没问题的。 她手掌在桌面敲击几下,顺手从靴中拔出匕首,沿着桌缝一路刮擦,终于找到个缺口,随后用力的一掰,咔嚓一声,桌角被她掀开了。 借着火折子光亮,山鬼凑上去瞧瞧。 昆仑山上悬崖边最陡峭的晶石凝结而成,千年才出一颗的宝贝。这东西除了有暖玉功效之外,还是个避毒的宝贝! 山鬼一个用毒高手得了个避毒宝贝,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个好东西岂有不顺走的道理? 她眉眼弯弯,直接抓了昆山玉碎珠藏进衣襟,末了想想又抓了一大串的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出来。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没钱,多少有志之士折在五斗米上?她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能用银子解决的肯定选择用银子解决,这些个身外之物存多些也好。 第二百九十三章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不过奉茶奉点心是一个一个轮流着上,一个过去另一个又跟上,早晚都会轮到山鬼的。 索性她端着的东西只是几块模样好的点心,并不会因为她的慌张而洒出来。 山鬼低垂着眼眸,努力让自己动作看起来自然。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师兄……”耀白看见张老爷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便又拽了一下晴时的袖子。 银子拿不到是小,丢潮崖阁面子是大啊!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山鬼呆滞的瞧瞧身边人,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庭院中那抹纤长身影身上,好整以暇的挑眉。 那……晴时公子,你该要怎么化解这个情况呢?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晴时将赵管家尸体的裤管撕开,露出的地方脉络青紫,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淤结。随后他长袖一探,精准的在尸体的股内侧靠上拔下一根通体发黑的银针,随后捏着那根针站起身来。 他拿开挡在张家小姐眼睛上的手,朝前走几步作揖。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仵作和官差看了好几天的尸体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高人您一看就找到症结所在,实在是高啊!”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耀白站在圆环门口站定许久都没鼓足勇气进去,就不该揽下这个要命的活。结果搜查证据的重担全落在自己身上了,不然他也不会忍着厌恶感去靠近那个阴森森的女人。 不管了,死就死!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是哑巴?”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只是山鬼那双眸子太过于清澈,叫耀白想不信都难。 随后,耀白立即伸脚用力的在她写字痕迹上来回蹭,将痕迹抹除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她手肘动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这一动,腰疼的更厉害,怕是伤了。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嘶……” 实在是疼得难受,山鬼倒吸一口凉气。 潮崖阁的这些门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只会给人找麻烦的主儿。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误伤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第二百九十七章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耀白拿着金疮药的手抖了抖,“姑娘,你这伤……” “姑娘,我没有恶意。”耀白反应过来行为不妥,便晃了晃手里的药,“你受伤了,不上药不行,我真的没恶意的。”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第二百九十九章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只凭一件衣服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染了血的衣服,张夫人也大可以说这是自己的血。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第三百章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丝,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山鬼眸子闪动几下,双手将那药瓶接过来,冲晴时点头表示感谢。 “你的伤……是厨师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第三百零一章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第三百零二章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第三百零三章 “还未曾查到眉目,不可随意判断。”晴时纠正他一句。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第三百零四章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慢!”山鬼扯住离魂衣袖,“他还留着有用,你不需要出手。”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不过这是山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踏入后院,自然是要表现出新奇有趣的神情来。 厨子瞥了一眼,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没见过好东西的贱命!” 第三百零五章 山鬼听到对方的辱骂也不甚在意,暗自在心底盘算待会如何应付那张夫人。 莫不是当时在现场留下什么了,才会让那女人怀疑到自己? 很快的,山鬼便到了主厅。 这刚进门,鼻尖就是扑鼻的香气,纯粹属于女儿家的胭脂香。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张夫人莞尔,又将注意力落在山鬼身上。 山鬼抬眸,全然一副被常年欺压怕了的神态,她慌乱的摆摆手,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一张口,发出粗嘎的低吼,却是无声的。 第三百零六章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张夫人闻言轻叹口气,若不是萍儿是自己乳娘的女儿,她当真想将她给处置了。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第三百零七章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第三百零八章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憨丫头,我不叫你动你还真不动了?”那边,忽然响起张婆的声音,随后就听她道:“真是够憨的,难怪会被夫人打发到我这儿来……” 山鬼耳力好,张婆哪怕是嘀咕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入耳。 她动了动胳膊,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了。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晴时面色不变,仍旧握着笔蘸了墨,提笔凝神,一个斗大的“義”字跃然纸上。 “师兄,我跟你说话呢!”耀白急性子一上来,嗓门也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晴时回道。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第三百零九章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你并未去查探,如何知道姑娘在那受尽欺负?”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重情义,以至于除魔卫道时遇到有家室妻儿的江洋大盗都心存不忍,所以每次执行掌门指令下山时,都会让耀白在山上留守。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山鬼面色有些挣扎,垂眸盯着脚尖良久,才伸手比了个手势。 晴时懂手语,大体的可以知道些。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第三百一十章 仁义礼智信灌了一脑子,真不知道潮崖阁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榆木疙瘩的。 气归气,山鬼还是伪装极好,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便放慢动作的比划起来:“公子是正义之士,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迷失本心。不过要知道,抓蛇打七寸,拿捏人有时候不需责罚,挑软肋即可。”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山鬼闻声怯生生的抬起头,先是看看身边张夫人,又瞧瞧对面坐着的两师兄弟,最后低着脑袋,没反应。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山鬼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但是又极快的隐藏回去。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师兄,你跟哑巴姑娘说什么了?”方才耀白只不过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晴时铁青着脸走出,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逐渐地,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转为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破开张夫人的攻势,沧澜在掌心中翻转,生生的划开对方的衣袖。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张夫人抬头,剑尖抵着她喉咙,大势已去。 “夫人,得罪了。”晴时道。 他面上挂着悲悯苍生的姿容,视线转向那边横尸在地的丫鬟,嘴里一连串的吐出悼词。 耀白见人被制服,便收了鹤唳快步过来,正打算吹捧吹捧自家师兄时,忽然一团青烟炸响,紧接着眼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师兄!”耀白叫道。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山鬼懒得跟她废话,双腿叉开坐姿极不文雅,“夫人,一颗舍利珠换你自己一条命,值得的很。”许是觉得不舒服,她便换了个姿势坐,继续道:“我耐心不多,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夫人最好想清楚。是那个舍利珠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第三百一十四章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之所以用“伤风败俗”四个字,乃张老爷知道赵管家的伤口处在何地,那等腌臜之处若非亲密关系,如何能伤及到?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张老爷忽然的歇斯底里,映在晴时眼中依旧是平淡无波。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知道。”张婆也跟着笑几声,随后勉勉强强的弯下腰坐在山鬼身边,手在腰上轻轻揉几下,“因为知道的只是表面,所以我老婆子想问问丫头更深一层的东西。” “更深一层的?” “你到底把夫人弄到哪里去了?”张婆半眯着眼,面露精光。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个书生,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笑,不绝于耳,在张明君耳朵里一连串的炸响。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是了,他自己不就是个秀才嘛! 阿昭眸子转了转,便凑到张明君耳边,“我知府上入不敷出,收支困难,所以阿昭有个法子,不知夫君可否应允,若是照做,张家不日便会成为大富之家。”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山鬼装作没注意到张婆情绪激动,懒洋洋的继续问。 “然后……” 张明君受了蛊惑,果然私自用了麒麟牌,因而在张家宝库内一夜之间多了大批量的金条,顷刻间便满足了张家上下的空缺。不过这一次张明君却没有重振私塾,而是选择彻底将私塾关闭,转而开始做生意。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打定主意,张婆咬牙,“好,麒麟牌给你,你带着它从此以后都不能踏入张家。” “好。”得了自己满意答案,山鬼从地上站起,随意拍拍灰尘,“那就请老夫人准备重掌山河。”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我记得你名字,山葵,是吗?”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第三百二十章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有人出的筹码比你给我的要大,这本生意你说说我会选择哪个?阿昭夫人。”她无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筹码……谁?谁给你筹码……”阿昭表面上神志不清,但脑子却是清醒得很。手指使劲扣住山鬼肩膀,她忽然松了手,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是她!是那个老贱人!是她在背后暗算我!”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挑染了一缕红发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视线嚣张的在两人面上划过,在看到他们穿着的衣服时,轻蔑的一笑。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第三百二十二章 九龙玉阳鞭……呵,故人啊!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山鬼垂眸看着面前的麒麟牌,定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半晌,离魂听到山鬼的声音。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过去的山鬼当真是随心所欲,如今的她还能继续吗?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第三百二十三章 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第三百二十五章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不过奉茶奉点心是一个一个轮流着上,一个过去另一个又跟上,早晚都会轮到山鬼的。 索性她端着的东西只是几块模样好的点心,并不会因为她的慌张而洒出来。 山鬼低垂着眼眸,努力让自己动作看起来自然。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耀白皱起眉头,转眼看见师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便迎上去询问:“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晴时摇头。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晴时将赵管家尸体的裤管撕开,露出的地方脉络青紫,甚至还有大片大片的淤结。随后他长袖一探,精准的在尸体的股内侧靠上拔下一根通体发黑的银针,随后捏着那根针站起身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第三百三十章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晴时,你会怎么做呢?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丝,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第三百三十二章 那人影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山鬼想了想,一笔一划的写道:“我帮你找的这些,可否保密?” “嗯?”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你很闲吗?三番四次的来我这尊破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山鬼这个多疑的性子,稍微花点心思,她就能乖乖上钩。好啦好啦,新炼制的药可算是有人服用了,美哉!妙哉!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不过这是山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踏入后院,自然是要表现出新奇有趣的神情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厨子表情呆滞片刻,还是顺着张夫人的话道:“是是是,这丫头干活什么的手脚都很麻利。”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第三百三十七章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张夫人闻言轻叹口气,若不是萍儿是自己乳娘的女儿,她当真想将她给处置了。 也罢,先瞧瞧那丫头到底有没有古怪再说。 这边,山鬼顺着庭院绕了许久都没看到所谓的小院。 并不是她不知道方向,而是她到底是第一次过来,若是那般轻易的找对地方,肯定会落下把柄。 再者……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第三百三十八章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张婆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装成哑巴。”既然被戳穿,山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憨丫头,我不叫你动你还真不动了?”那边,忽然响起张婆的声音,随后就听她道:“真是够憨的,难怪会被夫人打发到我这儿来……” 第三百三十九章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 “师兄!”耀白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晴时正端坐书桌前练字,抬眼瞧了耀白一眼,眉头细不可查的皱皱。 “不可莽撞,注意仪表。”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你并未去查探,如何知道姑娘在那受尽欺负?”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重情义,以至于除魔卫道时遇到有家室妻儿的江洋大盗都心存不忍,所以每次执行掌门指令下山时,都会让耀白在山上留守。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劳累一天,困意袭来,她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天大亮。 下一刻,柴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团影子迎着月色进来。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第三百四十章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这也就是以前为何山鬼落在晴时手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大吃大喝的原因。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抬眼瞧瞧面前人背影,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啧,阳光真刺眼。”她说。 …… 晴时飞身在屋檐上神来神去,速度快的没有人发现,耀白紧随其后,一直追到了东厢房。 “师兄,你跟哑巴姑娘说什么了?”方才耀白只不过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晴时铁青着脸走出,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第三百四十三章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张老爷,我师兄没必要骗你们,更何况当时的情景我也看到了,夫人的确是个会武的,还杀了我和师兄找到的证人。”说着,耀白从身后掏出那把折刀,随意的丢在地上。 那刀刃上还带着血迹。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第三百四十五章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个书生,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笑,不绝于耳,在张明君耳朵里一连串的炸响。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说来听听。”长久掌家以来,一直都不愠不火,张明君早就心思不在私塾上了,这会儿听了阿昭之言,心便跟着一动。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山鬼装作没注意到张婆情绪激动,懒洋洋的继续问。 “然后……” 第三百四十六章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山鬼没回答,静默等着下文。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打定主意,张婆咬牙,“好,麒麟牌给你,你带着它从此以后都不能踏入张家。” “好。”得了自己满意答案,山鬼从地上站起,随意拍拍灰尘,“那就请老夫人准备重掌山河。”说罢,她便抬步朝着门口走,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丫头,你姓甚名谁?”张婆在山鬼开门的一瞬间发问。 她定住脚步,半回头,像是仔细的思考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谁,呐,不如我就叫阿嵬吧,老夫人觉得如何?”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不过山鬼的确是找对人了,离魂医术确实了得,不过在审讯方面却是更为杰出。以往柴山灵修出了叛徒,都直接送到离魂宫殿里,任凭处置,总是很快的能出现其他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离魂除了妙手医仙称号外,还多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等到出了主厅的门口,耀白便不悦的一甩袖。 “老夫人还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连张夫人都不找了。” 晴时没说话,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虽说是一条人命,但我总觉得里面有名堂。师兄,要不然咱们再去找找线索?”耀白朝前走几步,嘴里自顾自的说完,回头瞧才发现身边晴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子。“师兄?师兄!” 这边,山鬼从主厅转了个弯出来,自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山鬼迅速徒手抓住毒箭,静止在原地。 速度极快。 而墓前,晴时拔出沧澜,警惕的看着自天而降的十多个蒙面黑衣人。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她看不清半路杀出来那女人的脸,倒是认出对方手里的鞭子了。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第三百五十章 “潮涯阁的人也会暗算,亏你们还自诩为武林正道!”林子里响起女子怒火冲天的娇喝,“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那宝贝要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我就拿你泡药酒!”离魂后槽牙用力磨几下,恨声道。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第三百五十一章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第三百五十二章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的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是,掌门此刻派我前来,便是为了冥镇安魂之事。”晴时颔首,神态平和。 镇长看看晴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几步,凑到晴时跟前压低声音道:“除了安魂,也想请阁下帮我镇查个案。” 查案?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第三百五十三章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一别五年,他还是依旧如初的神情,甚至连气场都一模一样。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山鬼呆滞的瞧瞧身边人,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庭院中那抹纤长身影身上,好整以暇的挑眉。 那……晴时公子,你该要怎么化解这个情况呢?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山鬼听到声音,抬头对着那几个丫鬟报以友好的一笑。 “恶心死了,我们快走!”丫鬟打了个冷战,立即端了给夫人小姐的点心三三两两的走了。 山鬼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只是抿唇耸耸肩,就继续舞动着手里的斧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随后,耀白立即伸脚用力的在她写字痕迹上来回蹭,将痕迹抹除了。 “多谢姑娘告知,这件事我不会对旁人提起,姑娘请放心。”耀白道。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误伤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看到来人,山鬼漫不经心的倚靠着稻草。 “你不是没受伤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哑巴姑娘?”耀白揉了揉眼睛,看到山鬼捂着胳膊坐在地上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鬼的胳膊上正擎着刚才晴时飞出来的金叶子,流着血。 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恐让她在地上往后蹭了几下,原本就惨白的脸这下子更白了,面纱都遮不住满脸的恐惧。 “哎呀师兄!你打错人了!”耀白瞪了晴时一眼,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触碰山鬼。 山鬼身子一颤,胡乱的摇晃几下,抗拒耀白的触碰。此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戒备,生怕对方又要伤害她。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耀白拿着金疮药的手抖了抖,“姑娘,你这伤……”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只凭一件衣服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染了血的衣服,张夫人也大可以说这是自己的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第三百五十九章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好像很久以前,晴时也这样递给她过一瓶子药,她记得那个药瓶是云纹图案,底色为蓝,很好看。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第三百六十章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耀白走神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从主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第三百六十二章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一听山鬼这么说,离魂便知道这丫头心底是有谱的。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这刚进门,鼻尖就是扑鼻的香气,纯粹属于女儿家的胭脂香。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第三百六十四章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你就是夫人指派过来给我当帮手的丫头?”该如何形容呢?这人的声音就像是碎布在磨豆石上来回摩擦翻搅,中途还剐蹭到石磨边角碎裂的吱嘎声,很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入耳。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第三百六十五章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张婆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装成哑巴。”既然被戳穿,山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若是这个张婆有一丝不对,她随时可以动手杀了张婆。要杀一个人的能力,山鬼自认为还是有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憨丫头,我不叫你动你还真不动了?”那边,忽然响起张婆的声音,随后就听她道:“真是够憨的,难怪会被夫人打发到我这儿来……” 山鬼耳力好,张婆哪怕是嘀咕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入耳。 她动了动胳膊,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了。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晴时面色不变,仍旧握着笔蘸了墨,提笔凝神,一个斗大的“義”字跃然纸上。 “师兄,我跟你说话呢!”耀白急性子一上来,嗓门也拔高了好几个度。 “你说。”晴时回道。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第三百六十七章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山鬼面色有些挣扎,垂眸盯着脚尖良久,才伸手比了个手势。 晴时懂手语,大体的可以知道些。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山鬼知道他误会了,便焦急的摆摆手,偏生嗓子说不出来一句话,便急的跺了跺脚。 “姑娘你慢慢比手势,我有些看不懂。”晴时自知刚才又失态了,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坚持己见,“滥用私刑、危害人命的事非正道之途,姑娘若是想提议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第三百六十九章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第三百七十章 “师兄,你跟哑巴姑娘说什么了?”方才耀白只不过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晴时铁青着脸走出,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第三百七十一章 山鬼懒得跟她废话,双腿叉开坐姿极不文雅,“夫人,一颗舍利珠换你自己一条命,值得的很。”许是觉得不舒服,她便换了个姿势坐,继续道:“我耐心不多,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夫人最好想清楚。是那个舍利珠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张老爷忽然的歇斯底里,映在晴时眼中依旧是平淡无波。 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第三百七十二章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叨完,张夫人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原来是个书生,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笑,不绝于耳,在张明君耳朵里一连串的炸响。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那女人不是什么马家小姐,而是个落难千金,说落难千金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点就是窑子里的窑姐儿。”张婆长叹口气,随后抬手在自己面颊的疤痕上摸了摸。“张明君遇见那个叫做阿昭的女人,便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他娘亲见儿子开了窍,而那女人又生了副好相貌,也就暂时抛开了门第之见,迎娶那阿昭过门……”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第三百七十四章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坐在山包上,双膝盘腿而坐,闻言轻轻一笑,“东西到手自然会走,你以为张家还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跟我回柴山?”离魂眸子一亮,有点兴奋。 “要回你自己回,顺便把这东西给阁主!”山鬼手掌心的舍利子只停留一会儿,便打了个转儿的飞向离魂手掌心。 “给阁主的?”离魂眨眨眼,顺势接住布袋。 山鬼颔首,从山包上飞身而落,与刚才脏兮兮爬上去的姿态全然不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第三百七十六章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我记得你名字,山葵,是吗?”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送她归西,是吗?” “我说了,安安全全的送她离开莲城。”山鬼耐心向来不好,尤其是对着脑子蠢的。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山鬼迅速徒手抓住毒箭,静止在原地。 速度极快。 第三百七十八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她看不清半路杀出来那女人的脸,倒是认出对方手里的鞭子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公子……”张小姐站在门口,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快成了个泪人。 “师兄,我看张小姐对你一往情深……”耀白回头看看,见张小姐还站在门口眺望这边,刚开了个头就瞧见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人,立即欢喜的挥挥手,“哑巴姑娘!” 晴时闻声也跟着抬起头,正和山鬼视线撞了个正着。 “哑巴姑娘,你这是也要走吗?”耀白看到山鬼提着的包袱,问。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过去的山鬼当真是随心所欲,如今的她还能继续吗?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第三百八十一章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耀白皱起眉头,转眼看见师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便迎上去询问:“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晴时摇头。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山鬼听到声音,抬头对着那几个丫鬟报以友好的一笑。 “恶心死了,我们快走!”丫鬟打了个冷战,立即端了给夫人小姐的点心三三两两的走了。 山鬼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只是抿唇耸耸肩,就继续舞动着手里的斧子。 第三百八十三章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她手肘动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这张嘴,半句软话都不会说。”离魂本来想坐山鬼身边的,但是左看看右看看都没找到干净地方,也就罢了,索性负手站在她身边。 山鬼看也没看她一眼,拨弄几下手指。 “柴房就这样,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出去就是。”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的确,如果来的人是阁主,她恐怕不能这个态度对着阁主,甚至还会卷铺盖跟着他回去。 只是……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这刚开口说了没几句,晴时忽然警惕的闭上嘴,眸子往窗口边看过去。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第三百八十六章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只是在黑夜中,一个玲珑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中,身手快的几乎让人捉不到踪影。 那人影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山鬼抿了抿唇,背对着离魂飞身落下,雨帘中只留下她清冷寡淡的声音。 “与你无关。” 离魂立在原地,瞧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耀白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第三百八十八章 耀白最开始还疑惑,但看到后一句,心底疑惑立即被打散了。 “好,姑娘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他还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山鬼瞧着他这样子,没忍住弯唇无声的笑了。 ……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第三百八十九章 就这么大,兜兜转转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师兄你未免也太不相信我了,好歹我也是潮崖阁门生,这点本事没有还入世作甚?” 不过这说来也怪,他们二人明明是抱着超度拿银子的念头来的,结果搞来搞去变成了查案抓凶手,就是不知道凶手抓住了,张老爷能给他们多少银子。 晴时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安静如以往,面容平和。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第三百九十章 这刚进门,鼻尖就是扑鼻的香气,纯粹属于女儿家的胭脂香。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萍儿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见山鬼心有余悸的回头,大大的眼底蓄了点点泪花后,张婆哑着嗓子笑了几声。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山鬼抿了抿唇,没什么太多的表情,重新转过头用手掌推着青松竹,又抓了身边的木棍竖着立起来,缠绕一根根白条将那竹身固定住。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 晴时正端坐书桌前练字,抬眼瞧了耀白一眼,眉头细不可查的皱皱。 “你并未去查探,如何知道姑娘在那受尽欺负?”他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重情义,以至于除魔卫道时遇到有家室妻儿的江洋大盗都心存不忍,所以每次执行掌门指令下山时,都会让耀白在山上留守。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第三百九十三章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第三百九十四章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之后,山鬼在那津津有味的编故事,张婆便坐在她身边凝神仔细的听故事,一个讲一个听,倒是莫名的和谐。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耀白听晴时这么说,满脸的疑惑,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用以疑问。 不过晴时并未理会他,眸子笔直的看向脸色平静的山鬼道:“姑娘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山鬼闻声怯生生的抬起头,先是看看身边张夫人,又瞧瞧对面坐着的两师兄弟,最后低着脑袋,没反应。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这榆木脑袋看来还不是那么蠢。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第三百九十五章 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啧,阳光真刺眼。”她说。 …… 晴时飞身在屋檐上神来神去,速度快的没有人发现,耀白紧随其后,一直追到了东厢房。 “师兄,你跟哑巴姑娘说什么了?”方才耀白只不过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晴时铁青着脸走出,便想也不想的跟回来了,“回咱们厢房作甚……” 话没说完,眼前晴时猛地抽出沧澜,脚步极快的奔向后院。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张夫人抬头,剑尖抵着她喉咙,大势已去。 不一会儿就瞧见张夫人脸色惨白,头顶冒出阵阵白烟。 所幸毒性不深,张夫人还能将毒气逼出来。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你如何帮?”张夫人问。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张老爷忽然的歇斯底里,映在晴时眼中依旧是平淡无波。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母亲,今年束修不比往日,朝廷赋税重,束修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县令。”年仅二十五就承担起整个张家的张明君面露难色,摆弄几下算盘,粗略算计了一下府上收支开销,皱紧眉头。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是了,他自己不就是个秀才嘛! 阿昭眸子转了转,便凑到张明君耳边,“我知府上入不敷出,收支困难,所以阿昭有个法子,不知夫君可否应允,若是照做,张家不日便会成为大富之家。” “说来听听。”长久掌家以来,一直都不愠不火,张明君早就心思不在私塾上了,这会儿听了阿昭之言,心便跟着一动。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不过在第四年,张家夫人在一夜之间疯癫成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明君和阿昭以病葬入了祖坟。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张婆说完这些事,情绪还是很明显的起伏。 山鬼靠在墙壁,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没有追问也没好奇。 半晌,张婆的沙哑粗嘎声音在柴房里响起,“丫头,你就不想问问我老婆子什么?” “有什么问的?”山鬼歪着脑袋,语气不明。 “你就不怀疑为何我一个粗使老婆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张婆又问。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耀白还要说话,但被身边晴时按住了。 “如此,我等就不在府上叨扰。”晴时淡声开了口,视线还是若有所思的在山鬼面上划过。 等到出了主厅的门口,耀白便不悦的一甩袖。 “老夫人还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连张夫人都不找了。” 晴时没说话,视线始终紧盯着门口,似是在寻什么人。 “虽说是一条人命,但我总觉得里面有名堂。师兄,要不然咱们再去找找线索?”耀白朝前走几步,嘴里自顾自的说完,回头瞧才发现身边晴时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子。“师兄?师兄!” 这边,山鬼从主厅转了个弯出来,自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要说这人跟踪水平也真是差的可以,跟踪人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 山鬼走在前面叹了口气,在心底腹诽几句:十年了,这人跟踪人的手法依旧拙劣,从来都不知道遮掩。 罢了,多少也算是个优点。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不是,不会是,那人已经死了。 死在他的剑下。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第四百章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第四百零一章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第四百零二章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老夫人接管张家后,张老爷就彻底一病不起,需要下人伺候才能勉强度日。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第四百零三章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大抵是朝阳镇掌门在惊羽令上事先施过咒法吧。 “是,掌门此刻派我前来,便是为了冥镇安魂之事。”晴时颔首,神态平和。 镇长看看晴时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前走几步,凑到晴时跟前压低声音道:“除了安魂,也想请阁下帮我镇查个案。” 查案?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第四百零四章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看。若是说轻了,那眼神很专注,若是说的重了,那眼神紧盯着的前方无神的样子,实在是瘆人。 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第四百零五章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耀白愣了愣。 “你是哑巴?”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四百零六章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现在知道痛了?”离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倒了粒药丸子便塞进山鬼口中,“我每日除了忙阁里的事,还要出来单独给你医治,你觉得我很闲是吗?” 离魂什么都好,尤其是一身高超的医术。 当初她们两个人一同入门,她学了毒术,而离魂则是选择了医术,两者相反的道路,最后却在一众门生里相处的最好。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第四百零七章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第四百零八章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只是在黑夜中,一个玲珑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中,身手快的几乎让人捉不到踪影。 那人影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第四百零九章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第四百一十章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到底山鬼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地间没什么好怕的,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怕灵异吗? 只是她再一瞧,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团影子是个人,只不过穿着宽大黑袍,兜头遮住了脸,瞧的不是很真切罢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后退寻了个椅子坐下,许是体型粗壮的关系,她刚一坐下,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声音,仿若下一瞬就会直接散架趴在地上。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只怪你这憨丫头装的不像,既然要装哑巴,就一点声也别发出来才好。”张婆用胖手撑着下巴,五官在漆黑的帽子里忽明忽暗,“瞧见这么多好吃的就忘了自己是哑巴的事儿了?”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山鬼耳力好,张婆哪怕是嘀咕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入耳。 她动了动胳膊,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了。 但是张婆只说了那么几句,就再也没开过口。不一会儿就传来张婆微重的鼾声,她睡着了。 山鬼身形微动,径直到了张婆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人。她的神情与往常不同,像是睥睨天下的帝王,面容也是冷冷清清,半点温情全无。 也对,她天生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会有什么温情,仁慈什么的更没有。 直觉告诉山鬼,这张婆不简单,兴许能给她带来什么有趣的消息。看戏嘛!戏台上的唱戏人要全,这戏瞧着才有趣生动,若只有那寥寥几人,也太无趣了些。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姑娘你慢慢比手势,我有些看不懂。”晴时自知刚才又失态了,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坚持己见,“滥用私刑、危害人命的事非正道之途,姑娘若是想提议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山鬼眼底平淡无波,倒是耀白看到她,惊讶的张了唇。 她神态恭敬的站在张夫人身后,低垂眼眸不乱看。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第四百一十四章 山鬼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但是又极快的隐藏回去。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第四百一十五章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张夫人暗自咬咬牙,“你如何知道我有那东西的?” 那舍利珠落在她手上时,这丫头根本就没在张府! 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十六年前……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叨完,张夫人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娘!”张明君叫了一句,哪还有妇人的影子?末了只得叹息一声,继续拨弄算盘。 算盘的珠子都快要拨掉了,最后只算出来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怎么拿来应付私塾的开销?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第四百一十七章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个书生,我还以为是什么人。”紧接着就是轻笑,不绝于耳,在张明君耳朵里一连串的炸响。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山鬼装作没注意到张婆情绪激动,懒洋洋的继续问。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丫头,你姓甚名谁?”张婆在山鬼开门的一瞬间发问。 她定住脚步,半回头,像是仔细的思考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谁,呐,不如我就叫阿嵬吧,老夫人觉得如何?” 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第四百一十八章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低垂眼眸,安静的福身。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们下山,到底为了什么,你应当不会忘。”晴时继续擦拭手中剑,语气淡然。 耀白愣了愣,立即摇头,“自然不会忘。” “既然没忘,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再管了。”晴时答。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在莲城停留时间也足够久,还是一无所获。如今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美人还反应不及的时候,山鬼脚步鬼魅已经到了她跟前。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有人出的筹码比你给我的要大,这本生意你说说我会选择哪个?阿昭夫人。”她无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第四百二十章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黑衣人中为首的是个挑染了一缕红发的人,看身形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视线嚣张的在两人面上划过,在看到他们穿着的衣服时,轻蔑的一笑。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第四百二十一章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离魂又快吐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其实也就是无意识的,这一叩倏地叩出了些名堂。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黎昧把心思打到晴时身上了?好像会很有趣。 她半眯着眼眸,像极了黑夜里潜伏的豹子。 她手掌在桌面敲击几下,顺手从靴中拔出匕首,沿着桌缝一路刮擦,终于找到个缺口,随后用力的一掰,咔嚓一声,桌角被她掀开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山鬼一个用毒高手得了个避毒宝贝,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个好东西岂有不顺走的道理? 她眉眼弯弯,直接抓了昆山玉碎珠藏进衣襟,末了想想又抓了一大串的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出来。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没钱,多少有志之士折在五斗米上?她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能用银子解决的肯定选择用银子解决,这些个身外之物存多些也好。 将桌角原路关上,用力的一合,装作从未被发现的样子后,山鬼脚步轻轻,消失在大厅里。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晴时眼睛都不抬一起,没说话。 “师兄,那女子真是太奇怪了。”耀白不死心的又追了一句,“我瞧她好像是受了伤的,肩膀一缩一缩。”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那个身影她不会再熟悉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她抿紧唇瓣的站在那,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晴时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耀白夸张的捂住鼻子鬼吼鬼叫。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耀白扯了扯晴时的衣袖,用眼神示意他说点什么。 谁知,晴时这坦白清澈的性子,张口就是一句大实话。 “师兄……”耀白看见张老爷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便又拽了一下晴时的袖子。 第四百二十五章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山鬼抿唇一笑。 他就不怕吓坏那娇滴滴的可人儿? “那臭丫头笑什么?”有人注意到这边,厌恶的看了看山鬼。 “快别提了,刚才那丑东西在那么严肃的场合下放屁,一点教养都没有!”另一个声音接过,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山鬼听到声音,抬头对着那几个丫鬟报以友好的一笑。 “恶心死了,我们快走!”丫鬟打了个冷战,立即端了给夫人小姐的点心三三两两的走了。 山鬼并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只是抿唇耸耸肩,就继续舞动着手里的斧子。 第四百二十六章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山鬼笑弯了一双眼,轻轻的点点头,便又提过身边的斧子,开始劈柴。 耀白站起身,瞧见这个身子单薄的姑娘蹲着身子劈柴,那纤瘦的手握住斧子都有些吃力,她是怎么做到劈了这么多的柴的?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现在知道痛了?”离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倒了粒药丸子便塞进山鬼口中,“我每日除了忙阁里的事,还要出来单独给你医治,你觉得我很闲是吗?” 离魂什么都好,尤其是一身高超的医术。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晴时,你会怎么做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她这一进去,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只是在黑夜中,一个玲珑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中,身手快的几乎让人捉不到踪影。 那人影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山鬼抿了抿唇,背对着离魂飞身落下,雨帘中只留下她清冷寡淡的声音。 “与你无关。” 离魂立在原地,瞧着逐渐消失的背影,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耀白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的声音很急促,耀白不想起身都难。 他打了个哈欠,过去打开门,便看到戴着面纱的山鬼站在门前。 山鬼烦躁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想用毒药把这男人的嘴给封上。 耀白被她这么一瞪,有些不敢说话了。 这姑娘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不多时,山鬼小心翼翼的拉着耀白蹲在了张夫人门口的草丛里。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山鬼手指在耀白唇瓣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留意周围动静。 耀白心神一动,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第一次觉得,山鬼长得其实没那么骇人,甚至还有些好看。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第四百三十章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第四百三十一章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注意到山鬼乱转的眼眸,张夫人莞尔,涂着大红色的指甲在茶桌上敲击几下,“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厨子表情呆滞片刻,还是顺着张夫人的话道:“是是是,这丫头干活什么的手脚都很麻利。”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到底山鬼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地间没什么好怕的,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怕灵异吗? 只是她再一瞧,发现自己面前的一团影子是个人,只不过穿着宽大黑袍,兜头遮住了脸,瞧的不是很真切罢了。 那影子宽大帽子下遮住的眼顺势将山鬼瞧了个遍,末了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道。 “你就是夫人指派过来给我当帮手的丫头?”该如何形容呢?这人的声音就像是碎布在磨豆石上来回摩擦翻搅,中途还剐蹭到石磨边角碎裂的吱嘎声,很难听,但也不至于听不入耳。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见山鬼心有余悸的回头,大大的眼底蓄了点点泪花后,张婆哑着嗓子笑了几声。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 “师兄!”耀白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晴时正端坐书桌前练字,抬眼瞧了耀白一眼,眉头细不可查的皱皱。 “不可莽撞,注意仪表。” 第四百三十四章 耀白张开嘴想要反驳,但是想要反驳的话怎么都说不出。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劳累一天,困意袭来,她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天大亮。 可就在山鬼刚闭上眼准备休憩时,天生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有人来了。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耀白那厮什么时候学会怜悯了?之前不还是一口一个丑女的嫌弃她来着?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四百三十五章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之后,山鬼在那津津有味的编故事,张婆便坐在她身边凝神仔细的听故事,一个讲一个听,倒是莫名的和谐。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第四百三十七章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张夫人暗自咬咬牙,“你如何知道我有那东西的?” 山鬼懒得跟她废话,双腿叉开坐姿极不文雅,“夫人,一颗舍利珠换你自己一条命,值得的很。”许是觉得不舒服,她便换了个姿势坐,继续道:“我耐心不多,趁我没改变主意前夫人最好想清楚。是那个舍利珠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张夫人噤声,视线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来回的扫视,半晌才咬碎一口牙点头,“好,舍利珠我给你,你助我脱身。”语毕,她便探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瞧清楚她写的字,山鬼唇瓣弯弯,“夫人倒是会藏。”说完她唇瓣抖动,从唇缝中溢出一连串奇异的声音,紧接着便听到外面“扑扑”两声,像是潜藏的什么东西飞了。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第四百三十八章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山鬼闻言轻笑,惨白的脸上都是愉悦笑容,“整个府里都知道夫人逃走的消息,婆婆会不知道?”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第四百四十章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离魂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第四百四十二章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姑姑……”黑衣人中有个声音传出,不赞同的站在女子身边,“教主说过不能说声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第四百四十三章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随后,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便纵身一跃,随手抛下烟雾弹,逃匿了。 “潮涯阁的人也会暗算,亏你们还自诩为武林正道!”林子里响起女子怒火冲天的娇喝,“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山鬼垂眸看着面前的麒麟牌,定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半晌,离魂听到山鬼的声音。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第四百四十五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四十六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四十七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四十八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四十九章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哎呀师兄!你打错人了!”耀白瞪了晴时一眼,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触碰山鬼。 山鬼身子一颤,胡乱的摇晃几下,抗拒耀白的触碰。此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戒备,生怕对方又要伤害她。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第四百五十章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晴时,你会怎么做呢? 到最后,三个人在房间里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刚一开门,面前一阵扑鼻的香差点熏了她个跟头。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 他有那么可怕吗?说句话都不行? 耀白走到镜子跟前瞧瞧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还张嘴瞧瞧自己的牙齿。 还好,不丑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张家乱成一锅粥,搞得人心惶惶。赵管家一丝,府内的事务都没什么人可以交代,所以厨子就整日在张老爷身边晃,企图谋个出路。 也是,哪有人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厨子的?能吆五喝六的大总管多威风! 山鬼接了一盆水,吃力的端起来放在地上。随后她将青菜一股脑的倒进去,胡乱的用手搓洗着。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原来他是来送药的…… 山鬼眸子闪动几下,双手将那药瓶接过来,冲晴时点头表示感谢。 “你的伤……是厨师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第四百五十二章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山鬼抿了抿唇,背对着离魂飞身落下,雨帘中只留下她清冷寡淡的声音。 这姑娘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不多时,山鬼小心翼翼的拉着耀白蹲在了张夫人门口的草丛里。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山鬼手指在耀白唇瓣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留意周围动静。 耀白心神一动,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第一次觉得,山鬼长得其实没那么骇人,甚至还有些好看。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回到柴房,刚打开门,山鬼便禁不住的叹口气。 第四百五十三章 来人正是离魂。 她一身白衣笑容满面的倚靠在稻草堆上冲山鬼眨眨眼。 看得出来,柴房被这洁癖女人收拾过了,倒是没有了之前停放尸体的馊味。 还不错!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山鬼不可置否,眼底的笑意不散。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第四百五十四章 凡是对她有过伤害的,她都一一记在心底,又岂会忘记?柴山灵修一族出的都不是善人,都是些睚眦必报的所谓武林狡诈之徒,那山鬼自然要对得起武林正道给的名号不是吗? 一听山鬼这么说,离魂便知道这丫头心底是有谱的。 “还行,没被那些鼠辈教唆成逆来顺受的性子。”离魂咂咂嘴,下了个结论。 山鬼闻言瞥了她一眼,便起身扑打几下裙角的灰尘,身形飘忽的去给厨子开门。 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坐在地上的离魂也消失不见了,身形鬼魅的半分痕迹都察觉不到。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到底是被山鬼又惊又惧的眼神给取悦到,厨子态度比起刚进门要好转了不少。 “那些衣服放哪儿了?”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注意到山鬼乱转的眼眸,张夫人莞尔,涂着大红色的指甲在茶桌上敲击几下,“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厨子表情呆滞片刻,还是顺着张夫人的话道:“是是是,这丫头干活什么的手脚都很麻利。” 第四百五十五章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是,夫人,奴婢知错。”萍儿对上张夫人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利爪都收起来了,“奴婢不也是气愤这贱婢藐视夫人吗?”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第四百五十六章 山鬼点点头,天真的双眼还是不停的四处瞧。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山鬼抿了抿唇,没什么太多的表情,重新转过头用手掌推着青松竹,又抓了身边的木棍竖着立起来,缠绕一根根白条将那竹身固定住。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张婆倒是个心思玲珑的,一眼就看出来我是装成哑巴。”既然被戳穿,山鬼索性也不藏着掖着。 第四百五十七章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师兄,你不知道小院张婆多吓人,丫鬟们一听她名号都吓得全身哆嗦,哑巴姑娘怎么可能在那里平安无事?”耀白沉着脸,心底已经开始盘算去劫人了。 天性使然,山鬼立即从被窝里滚出,直接窝身一旁稻草里,手脚极快的掩埋住自己身形,静默的盯着门口方向。 下一刻,柴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团影子迎着月色进来。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第四百五十八章 山鬼面色有些挣扎,垂眸盯着脚尖良久,才伸手比了个手势。 晴时懂手语,大体的可以知道些。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山鬼知道他误会了,便焦急的摆摆手,偏生嗓子说不出来一句话,便急的跺了跺脚。 “姑娘你慢慢比手势,我有些看不懂。”晴时自知刚才又失态了,语气便稍微缓和了不少,但依旧坚持己见,“滥用私刑、危害人命的事非正道之途,姑娘若是想提议这个,就大可不必了。” 山鬼嘴角耷拉下来。 真想上去就给他一拳! 仁义礼智信灌了一脑子,真不知道潮崖阁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榆木疙瘩的。 气归气,山鬼还是伪装极好,她温柔的摇了摇头,便放慢动作的比划起来:“公子是正义之士,我自然不会为难公子迷失本心。不过要知道,抓蛇打七寸,拿捏人有时候不需责罚,挑软肋即可。”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变化只是一瞬,山鬼很快就平静下来,她用力砍断木柴,憨厚的笑了几声。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 她神态恭敬的站在张夫人身后,低垂眼眸不乱看。 只是在心底已经骂开了。 耀白这个蠢货!没注意到张夫人在旁边盯着他们吗? 不过骂归骂,山鬼半点慌乱全无,恍若只是前来侍奉的粗使丫头。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闻声怯生生的抬起头,先是看看身边张夫人,又瞧瞧对面坐着的两师兄弟,最后低着脑袋,没反应。 “这丫头能帮上两位高人固然是好,且去帮着瞧瞧,若是有了准信,可得回来仔细跟我汇报才是,明白吗?”张夫人放下茶杯,单手按住山鬼手腕,面上带笑,手却是一寸寸的发了力,捏的骨骼发出咔咔声。 山鬼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但是又极快的隐藏回去。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这榆木脑袋看来还不是那么蠢。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第四百六十章 逐渐地,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转为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破开张夫人的攻势,沧澜在掌心中翻转,生生的划开对方的衣袖。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不一会儿就瞧见张夫人脸色惨白,头顶冒出阵阵白烟。 所幸毒性不深,张夫人还能将毒气逼出来。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东西到手了,我可以帮夫人脱困了。”山鬼直起腰板,扬手伸了个懒腰。 第四百六十一章 “你如何帮?”张夫人问。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半晌,他握着沧澜起身,视线在受惊过度的张家小姐身上落定。 “老爷受了刺激,小姐还是扶他回去好好歇息为好。” 张家小姐瞧着下位站立的人,眼底的爱慕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知道。”张婆也跟着笑几声,随后勉勉强强的弯下腰坐在山鬼身边,手在腰上轻轻揉几下,“因为知道的只是表面,所以我老婆子想问问丫头更深一层的东西。” “更深一层的?” “你到底把夫人弄到哪里去了?”张婆半眯着眼,面露精光。 第四百六十二章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说来听听。”长久掌家以来,一直都不愠不火,张明君早就心思不在私塾上了,这会儿听了阿昭之言,心便跟着一动。 阿昭温温柔柔的笑笑,凑到张明君耳边低语几句。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过在第四年,张家夫人在一夜之间疯癫成狂,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被张明君和阿昭以病葬入了祖坟。 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张婆说完这些事,情绪还是很明显的起伏。 山鬼靠在墙壁,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没有追问也没好奇。 半晌,张婆的沙哑粗嘎声音在柴房里响起,“丫头,你就不想问问我老婆子什么?” “有什么问的?”山鬼歪着脑袋,语气不明。 “你就不怀疑为何我一个粗使老婆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张婆又问。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山鬼坐在山包上,双膝盘腿而坐,闻言轻轻一笑,“东西到手自然会走,你以为张家还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跟我回柴山灵修?”离魂眸子一亮,有点兴奋。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愣神的功夫,晴时便绕到了她前面,直接挡住去路。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夜晚,寂静无声。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第四百六十六章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山鬼往前走几步,自伞下伸出手接了点点雨珠,豆大雨珠打在她白皙手腕上,狼狈的滑了下去。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送她归西,是吗?”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姑姑……”黑衣人中有个声音传出,不赞同的站在女子身边,“教主说过不能说声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第四百六十七章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她看不清半路杀出来那女人的脸,倒是认出对方手里的鞭子了。 “潮涯阁的人也会暗算,亏你们还自诩为武林正道!”林子里响起女子怒火冲天的娇喝,“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山鬼垂眸看着面前的麒麟牌,定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半晌,离魂听到山鬼的声音。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老夫人接管张家后,张老爷就彻底一病不起,需要下人伺候才能勉强度日。 第四百六十八章 回到柴房简单收拾一下,说到底她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无非都是些瓶瓶罐罐。 昨夜帮着离魂试了一夜的药,早上起来浑身不舒坦。 她提了个极轻的包袱出来,抬眼便看到厨子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张纸。 “这是你卖身契,老夫人叫我交给你。”厨子不敢看山鬼的眼睛,说话都有些吞吐。 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飞上枝头的,总归还是当心点好。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过去的山鬼当真是随心所欲,如今的她还能继续吗? 毕竟十年前,她就是死在了随心所欲上。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第四百六十九章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她抿紧唇瓣的站在那,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这么臭,放几天了?”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耀白皱起眉头,转眼看见师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便迎上去询问:“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晴时摇头。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许是山鬼的视线太过犀利,竟然让晴时察觉了。 晴时视线偏转,精准的落在大厅门口的丫鬟堆里,扫视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难道刚才是幻觉? 这边,山鬼在晴时看向这边的时候就故意低着头,把眼下的锋芒敛藏起来。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第四百七十章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山鬼抿唇一笑。 他就不怕吓坏那娇滴滴的可人儿? “那臭丫头笑什么?”有人注意到这边,厌恶的看了看山鬼。 “快别提了,刚才那丑东西在那么严肃的场合下放屁,一点教养都没有!”另一个声音接过,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嗯?”耀白回过神,对上山鬼清澈的双眸后,才傻兮兮的抓了抓脑袋,视线转到地面上。 可是这一看地面上的话,他整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她手肘动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这一动,腰疼的更厉害,怕是伤了。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这刚开口说了没几句,晴时忽然警惕的闭上嘴,眸子往窗口边看过去。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哑巴姑娘?”耀白揉了揉眼睛,看到山鬼捂着胳膊坐在地上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鬼的胳膊上正擎着刚才晴时飞出来的金叶子,流着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第四百七十二章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只凭一件衣服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染了血的衣服,张夫人也大可以说这是自己的血。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晴时公子呢?”她回头问。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第四百七十三章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跟我你还这么客气。”离魂啐了她一口。 她就是怕山鬼暴露身份才亲自去寻东西的,她们一起长大,离魂最明白山鬼思考问题的切入点,所以很轻易的便能赶在她之前做完。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邀功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第四百七十四章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动手脚。”离魂收起笑,瞥了山鬼一眼,凉飕飕的嘲讽。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第四百七十五章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第四百七十六章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后退寻了个椅子坐下,许是体型粗壮的关系,她刚一坐下,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声音,仿若下一瞬就会直接散架趴在地上。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不得不说,若张婆是这张家的下人,那这伙食未免太好了些,瞧着似乎比当时宴请潮崖阁师兄弟还要丰盛。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第四百七十七章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第四百七十八章 山鬼比划说:“我不知道张夫人是不是因为那件事责难我,不过我觉得她起疑是真的,公子若是想尽快结案,就快些将张夫人那些事公之于众。”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耀白听晴时这么说,满脸的疑惑,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用以疑问。 她惊讶的不是其他,而是面前的这张夫人,是个有功夫的! 跟着晴时耀白二人出来后,山鬼抬手挡了挡照射自己双眼的阳光,刺眼得很。 那边,耀白把晴时拉扯到一边,小心的看看山鬼后,才问自家师兄,“师兄,你刚才到底说的是什么啊?咱们不是说好过去是勘查的吗?” 晴时闻言,依旧是平日里的面无表情,他仅仅瞥了耀白一眼,便挥开挡住自己的人,静默的走到山鬼跟前。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四百八十章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那刀刃上还带着血迹。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什么?”张老爷身子有些坐不住了,手臂撑着椅子扶手,声音颤巍巍的,“你们抓了阿昭,一定是你们抓了阿昭想要威胁老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紧了身边女儿的手,“你们不会得逞的,老夫不会把东西给你,绝对不会!那是阿昭的,是阿昭的!”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夫人叫你伺候了一整天?”张婆对山鬼态度不甚在意,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站定。 “知道。”张婆也跟着笑几声,随后勉勉强强的弯下腰坐在山鬼身边,手在腰上轻轻揉几下,“因为知道的只是表面,所以我老婆子想问问丫头更深一层的东西。” “更深一层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满嘴的胡言乱语,差点就信了你这丫头的鬼话。”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母亲,今年束修不比往日,朝廷赋税重,束修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县令。”年仅二十五就承担起整个张家的张明君面露难色,摆弄几下算盘,粗略算计了一下府上收支开销,皱紧眉头。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算盘的珠子都快要拨掉了,最后只算出来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怎么拿来应付私塾的开销?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第四百八十二章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是了,他自己不就是个秀才嘛! 阿昭眸子转了转,便凑到张明君耳边,“我知府上入不敷出,收支困难,所以阿昭有个法子,不知夫君可否应允,若是照做,张家不日便会成为大富之家。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第四百八十三章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愣神的功夫,晴时便绕到了她前面,直接挡住去路。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可那好歹是条人命……” “一条人命和天下苍生,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晴时一句话将耀白还要抗议的声音给噎了回去。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第四百八十四章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有人出的筹码比你给我的要大,这本生意你说说我会选择哪个?阿昭夫人。”她无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筹码……谁?谁给你筹码……”阿昭表面上神志不清,但脑子却是清醒得很。手指使劲扣住山鬼肩膀,她忽然松了手,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是她!是那个老贱人!是她在背后暗算我!”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麒麟牌和佛前舍利子哪个更值钱,应该不需要我跟夫人讲明。”她唇瓣一弯开了口:“行走江湖之人,到底还是要拿些值钱的宝贝防身,江湖规矩,谁的筹码大就帮谁做事,相信夫人应该不会陌生。” 阿昭全身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说话不这么刻薄会死人吗?” 第四百八十五章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山鬼单手按在袖中机关上,瞄准那整挥舞鞭子的女人,她唇角冷漠的向上勾起,手指一松,淬了毒的箭“嗖”的一声便擦过层叠翠叶直逼对方而去。 毒箭速度太快,而女子又全心的应对晴时,对方内力没有自己高,但胜在招式多变,没一会儿功夫就参破自己鞭法方向,倒是让她有些慌。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第四百八十六章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第四百八十七章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耀白扁扁嘴,老大不高兴的啃着手里的果子。 这两人怎么都不乐意搭理他呢?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没等她钻出来,厅内忽然黑了,蜡烛陡然间尽数熄灭,周围静悄悄的。 山鬼屏了呼吸,躲在桌下安静的听着外面动静。 不多时,大门开了,零星的似乎进来三四个人。 “潮崖阁来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把心思打到晴时身上了?好像会很有趣。 她半眯着眼眸,像极了黑夜里潜伏的豹子。 再然后,山鬼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视线。光芒弱不足以被人发现,但山鬼视物却是没问题的。 第四百八十八章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师兄,你看那女子。”耀白又歪了身子凑到晴时跟前。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站在一边搀扶张老爷的小姐赶紧晃了晃他胳膊,“爹,您瞧!” 张老爷转移视线,见晴时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什么。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仵作和官差看了好几天的尸体都没看出个子丑寅卯,高人您一看就找到症结所在,实在是高啊!” 耀白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就看见师兄撕了赵管家的裤管,关键地方根本没暴露出来,这张老爷怎么就懂了?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第四百八十九章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嘶……” 实在是疼得难受,山鬼倒吸一口凉气。 潮崖阁的这些门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只会给人找麻烦的主儿。 想到晴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山鬼凉薄的弯了弯唇。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误伤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看到来人,山鬼漫不经心的倚靠着稻草。 “你不是没受伤么?”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第四百九十章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事情脱离掌控,山鬼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下意识的咬住唇瓣。她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哪怕重生后这个习惯都改不掉。 第四百九十一章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好,姑娘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完,他还拍拍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 山鬼瞧着他这样子,没忍住弯唇无声的笑了。 ……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山鬼这个多疑的性子,稍微花点心思,她就能乖乖上钩。好啦好啦,新炼制的药可算是有人服用了,美哉!妙哉! 另一边,晴时将染了血的衣裳泡在水中,没一会儿的功夫血就渗透了水面,整个水面都红彤彤的,散着血腥味。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注意到山鬼乱转的眼眸,张夫人莞尔,涂着大红色的指甲在茶桌上敲击几下,“看着倒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 厨子表情呆滞片刻,还是顺着张夫人的话道:“是是是,这丫头干活什么的手脚都很麻利。” “你先出去吧,这丫头先留下。”张夫人单手掐茶杯放于唇边,轻轻柔柔的吩咐道。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萍儿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萍儿身子一抖,立即埋首贴地,“是,夫人,奴婢肯定不会再出错。” 张夫人闻言轻叹口气,若不是萍儿是自己乳娘的女儿,她当真想将她给处置了。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后退寻了个椅子坐下,许是体型粗壮的关系,她刚一坐下,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声音,仿若下一瞬就会直接散架趴在地上。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山鬼抬眼,立即兴冲冲的点头,便抓起筷子捧着碗,痛痛快快的吃起来,索性也懒得理会这饭菜是不是有问题了。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第四百九十四章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回忆过往只是一刹那,山鬼回收思绪,便冲着晴时打手势比划:“劝说无用,那些丫鬟都是夫人心腹,公子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们也不会动摇的。为今之计不妨试试手段。” “不可!”晴时看懂她手势后,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 第四百九十五章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这榆木脑袋看来还不是那么蠢。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逐渐地,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转为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破开张夫人的攻势,沧澜在掌心中翻转,生生的划开对方的衣袖。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张夫人暗自咬咬牙,“你如何知道我有那东西的?” 那舍利珠落在她手上时,这丫头根本就没在张府! “张老爷,我师兄没必要骗你们,更何况当时的情景我也看到了,夫人的确是个会武的,还杀了我和师兄找到的证人。”说着,耀白从身后掏出那把折刀,随意的丢在地上。 那刀刃上还带着血迹。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半晌,他握着沧澜起身,视线在受惊过度的张家小姐身上落定。 “老爷受了刺激,小姐还是扶他回去好好歇息为好。” 张家小姐瞧着下位站立的人,眼底的爱慕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第四百九十七章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麒麟牌给阿昭,难保她不会得了东西对外四处宣扬麒麟牌还在张家,而我带走麒麟牌,还会让老夫人你重新掌家,既可以惩治那不孝子,又可以趁此机会整顿张家,而我则会带着麒麟牌离开莲城,这么个随时会要命的东西,老夫人难道还想继续留在身边?”她缓慢的说着,抬眼看看张婆,眼底有光华一寸寸绽放,“到时候这麒麟牌可就不是你们张家护身符了,是催命符。”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冷风一吹,将她原本松散的发给吹开,胡乱的散落在腰间。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晴时站在原地,回眸瞧瞧那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忽然和自己记忆里的人影重叠。不过很快又被他给否决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第五百章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潮涯阁的人也会暗算,亏你们还自诩为武林正道!”林子里响起女子怒火冲天的娇喝,“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第五百零一章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老夫人看看她,没说话。 山鬼收起笑,推门出去了。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第五百零二章 考虑到山鬼是个姑娘家不会骑马,三人就在城里雇了辆马车,休整完毕后便从莲城出发了。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的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此刻,眼前飘着薄薄的雾气,遮盖了眼前的视线。 山鬼钻出马车瞧瞧,倒是没太大的感觉。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一行人被引领到镇子中央的驿馆落脚。 天黑的不可思议,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 安排好了入住房间,镇长就吩咐店小二准备了美食佳肴,几个人围桌而坐。 第五百零三章 不多时,大门开了,零星的似乎进来三四个人。 “潮崖阁来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到驿馆就为了说几句话,耀月神教还真闲!”她拍几下身上的灰,视线朝门口看过去。 她眉眼弯弯,直接抓了昆山玉碎珠藏进衣襟,末了想想又抓了一大串的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出来。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没钱,多少有志之士折在五斗米上?她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能用银子解决的肯定选择用银子解决,这些个身外之物存多些也好。 将桌角原路关上,用力的一合,装作从未被发现的样子后,山鬼脚步轻轻,消失在大厅里。 第二日天不亮,山鬼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她抿紧唇瓣的站在那,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看到小厮,张老爷摸了摸胡须,转头对两人道:“二位高人,老夫管家的尸体已经放在外面架子上了,还请二位帮助查看一二。” 耀白立即弹起来,“好!” 他视线总是动不动落在山鬼身上,不是他想看,实在是那个人在一群粉装丫鬟堆里太明显了,他看不见都难。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山鬼赶紧偏转过身,不好意思的对丫鬟笑了笑。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看。若是说轻了,那眼神很专注,若是说的重了,那眼神紧盯着的前方无神的样子,实在是瘆人。 第五百零四章 晴时看了看赵管家的皮肤,没察觉到异样。他抬手覆盖在尸体大腿上,细细摸索致命伤时,小手指忽然摸到空荡荡的一处,整只手忽然顿住了。 耀白注意到他动作停顿,也顾不得什么尸臭,立即走过去问:“师兄,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晴时抿唇,颔首。 其他围着看热闹的人见状,立即围了上来。 张老爷很明显不相信,站在原地虎着脸,“阁下就这样摸几下,能摸出什么?” “哎呀,爹!”张家小姐美眸转向晴时,细声软语的打算张老爷,“您让公子看完再说也不迟啊!” 张老爷最疼爱这个宝贝女儿,自然是听了她的话。 “好好好。”他咳嗽了几声,缓和了语气,“那阁下查到什么了?” 晴时没说话,倒是他身边蹲着的耀白顺着他刚才的动作摸了摸,表情也变了变。 “师兄,这……”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方才在庭院里还叫嚣着让人家滚出去的丫鬟,现在正手捧心,完全的如痴如醉。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第五百零五章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现在知道痛了?”离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药瓶,倒了粒药丸子便塞进山鬼口中,“我每日除了忙阁里的事,还要出来单独给你医治,你觉得我很闲是吗?” 离魂什么都好,尤其是一身高超的医术。 当初她们两个人一同入门,她学了毒术,而离魂则是选择了医术,两者相反的道路,最后却在一众门生里相处的最好。 当然,刨除掉离魂絮絮叨叨的这个毛病,其他的都好。 山鬼吃了药丸子,果然觉得痛感减轻了不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何人告知你的?”晴时抬眼看着耀白道。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五百零六章 第十九章、斑驳的伤口 “哎呀师兄!你打错人了!”耀白瞪了晴时一眼,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触碰山鬼。 山鬼身子一颤,胡乱的摇晃几下,抗拒耀白的触碰。此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戒备,生怕对方又要伤害她。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山鬼惊恐的眸子中划过了丝丝促狭,若不是现在还不能暴露,她真想上去亲手撕开这个人的伪善。 不过眼下,还是将柔弱扮个彻底比较有趣。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山鬼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捂着胳膊迅速后退。那双眼睛满是戒备,仿佛下一秒对方要有什么举动就扑过去与之同归于尽。 “姑娘,我没有恶意。”耀白反应过来行为不妥,便晃了晃手里的药,“你受伤了,不上药不行,我真的没恶意的。”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山鬼之前在小厨房的院子里给耀白透露的消息就是张夫人与赵管家有私情,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觉得无趣,便称自己厨房还有差事没做完,跟两人礼貌性的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第五百零七章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晴时眸子一闪,眼疾手快的揽住山鬼的腰肢往自己怀中轻轻一带,将那瘦弱的女子揽在怀中,扑鼻而来的是那股清淡的皂角味,清爽好闻。 一切发生的太快,山鬼根本来不及防备,整个人就被卷入了温暖怀抱,叫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原来他是来送药的…… 山鬼眸子闪动几下,双手将那药瓶接过来,冲晴时点头表示感谢。 “你的伤……是厨师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第五百零八章 此时外面飘落蒙蒙细雨。 山鬼飞身落在对面屋顶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动静后,便哭笑不得的开了口,“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十年前的那件事,她总得让那些看热闹煽风点火的人也尝尝滋味吧?重生一次就这么放过岂不是很吃亏?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第五百零九章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慢!”山鬼扯住离魂衣袖,“他还留着有用,你不需要出手。”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第五百一十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一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二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一十三章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耀白听晴时这么说,满脸的疑惑,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用以疑问。 不过晴时并未理会他,眸子笔直的看向脸色平静的山鬼道:“姑娘可愿助在下一臂之力?”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张夫人握紧折刀,眼睛在四周乱转,已经开始想退路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第五百一十四章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你倒是会隐藏,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不过我倒是真没看出你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她还是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视线迎面和山鬼双眼碰撞。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张夫人瞪大眼,又开始怀疑起面前人的身份。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 最后还是张夫人耐不住性子,率先开了口。 “东西我给你了,你打算如何让我脱身?”哪怕这丫头来历不凡,若是对上潮涯阁那两人,只怕也没什么胜算。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你如何帮?”张夫人问。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没被我吓到。”借着昏暗烛火,能瞧清楚面前人的穿衣打扮。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她一向浅眠且睡觉时间不长,以前处于长时间防备状态早就成为习惯,哪怕换了副身子这身体反射性依旧没改回来。 “你没走?”山鬼斜眼看到张婆还在自己身边坐着,立即撑着身子坐起,摇晃几下脑袋。“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张明君便是十六年后的张老爷,此时的他正值青年,面貌五官秀气,又学富五车,是莲城鼎鼎有名的秀才。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几十两银子,怎么拿来应付私塾的开销?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山鬼装作没注意到张婆情绪激动,懒洋洋的继续问。 “然后……”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好。”得了自己满意答案,山鬼从地上站起,随意拍拍灰尘,“那就请老夫人准备重掌山河。”说罢,她便抬步朝着门口走,留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定住脚步,半回头,像是仔细的思考了一阵,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是谁,呐,不如我就叫阿嵬吧,老夫人觉得如何?”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不过山鬼的确是找对人了,离魂医术确实了得,不过在审讯方面却是更为杰出。以往柴山灵修出了叛徒,都直接送到离魂宫殿里,任凭处置,总是很快的能出现其他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离魂除了妙手医仙称号外,还多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第五百一十七章 她立足于地面,背对离魂,忽而生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给你两天时间,我要麒麟牌。”依旧是我行我素的性子,山鬼丢下一句话,便脚步极快,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啧,还是那副令人讨厌的性子。”离魂撇撇嘴,纵身一跃,也消失了。 那山包空无一人,好似从未有人落在上面过。 张夫人消失整整两日,张老爷也应声倒下,整个张家此时乱的如同一滩散沙。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愣神的功夫,晴时便绕到了她前面,直接挡住去路。 山鬼抬眼瞧他,眼底并未有任何惊讶。 “姑娘。”晴时顿了顿,弯身先朝山鬼拘礼,随后才温润如玉的开了口,“在下是前来请姑娘解惑的。”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 山鬼避过巡逻家丁,仗着身形纤瘦轻易的躲过排查,弯下身子一蹿便到了藏着张夫人的破屋前。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第五百一十八章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离魂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第五百一十九章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山鬼垂眸看着面前的麒麟牌,定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半晌,离魂听到山鬼的声音。 “废物一个。”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第五百二十章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老夫人接管张家后,张老爷就彻底一病不起,需要下人伺候才能勉强度日。 看到山鬼,老夫人面色总是很古怪。 这女子是帮了她不假,但夺了宝物也是真。 “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第五百二十一章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其实也就是无意识的,这一叩倏地叩出了些名堂。 桌子是空心的?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到驿馆就为了说几句话,耀月神教还真闲!”她拍几下身上的灰,视线朝门口看过去。 她手掌在桌面敲击几下,顺手从靴中拔出匕首,沿着桌缝一路刮擦,终于找到个缺口,随后用力的一掰,咔嚓一声,桌角被她掀开了。 借着火折子光亮,山鬼凑上去瞧瞧。 昆仑山上悬崖边最陡峭的晶石凝结而成,千年才出一颗的宝贝。这东西除了有暖玉功效之外,还是个避毒的宝贝! 山鬼一个用毒高手得了个避毒宝贝,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个好东西岂有不顺走的道理? 耀白注意到了,张老爷自然也看见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 厨子见状,赶紧从一旁小心的走过去,“老爷。” “那丫头怎么回事!”张老爷拧了拧眉心,实在是看山鬼不顺眼。 厨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府里的丫鬟一下子病倒了好几个,人手不够,小人就先叫她来凑个数。” “凑数也没这么凑的!”张老爷瞧了山鬼一眼,吓得赶紧摆摆手,“这也太丑了!” “老爷……” “算了算了,别让她出什么差错!”张老爷十分注意排场,这节骨眼也不能让山鬼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注目? 到了耀白面前,她轻轻的抬起手,将手中托盘举起来。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院内,赵管家的尸体被平平整整的放在架子上,已经耽搁了几日,尸体变得乌青发紫,面目也瞧不真切了。 “高人,这就是赵管家。”张老爷上前一步指着尸体,另一只手掩住口鼻,有些抵挡不住尸臭。 张老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直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就没来得及下葬。” 第五百二十二章 “师兄……”耀白看见张老爷脸色有些不对劲了,便又拽了一下晴时的袖子。 银子拿不到是小,丢潮崖阁面子是大啊! 忽然一颗石子精准的打在晴时膝盖上,他身子动了动,顺着方向看过去,余光却见赵管家的裤管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露出里面紫黑色的皮肤,上面依稀有些斑驳痕迹。 张老爷没注意到晴时的动作,语气已经染了不满。 “老夫就想让你们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给老夫找到丢失的一笔银子!亏你们还是潮崖阁的弟子!” 耀白干巴巴的咧嘴一笑,又伸手去摸晴时袖子,只是这一抓,抓了团空气。 “师兄?” 回头一看,晴时已经半个身子蹲在赵管家尸首胖,正伸手摸向了对方的裤管。 “师兄?”耀白愣了愣,想过去又不敢离得太近,“你发现什么了?” 张老爷才不管那个,没本事的闲人不配浪费他时间。 难道刚才是幻觉? 这边,山鬼在晴时看向这边的时候就故意低着头,把眼下的锋芒敛藏起来。 一晃这么多年,晴时的警惕性倒是越来越高了。 山鬼翘着唇角一笑,眼底光华更甚,藏千颗珍珠,万点星光。 “我师兄是为你们好,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耀白瞪眼,插着腰的跳出来打抱不平。 “什么为我们好,你们分明就不是什么高人,就是江湖骗子!”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耀白看着晴时利索的动作,背地里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他师兄的胆识和认知,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想到晴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山鬼凉薄的弯了弯唇。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黑暗中,有人接住了山鬼飞过去的银针,随后从最高的稻草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红衣的女子。 “下手还是这么狠,你就不怕误伤了我?”女子啧啧几声,将银针随手丢开,几步站到山鬼跟前。 “我出去你会跟我一起吗?”离魂瞥了她一眼,啐一句。 “不会。”山鬼答。 离魂翻了个白眼,自下而上的打量了山鬼一圈,“你瞧你现在像是个什么样子?衣衫褴褛还全身冻疮,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山鬼闻言,桀桀一笑,哑着嗓子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不是什么都靠你这么一味忍着才最好的。”离魂又念叨了她一句,随后掀开山鬼的后背衣服瞧了瞧,拧住眉心,“你这一身的冻疮……我不是给你开了不少药吗?你莫不是没吃?” 山鬼探手将衣服放下,神情淡淡。 “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山鬼坐起身,腰已经不像刚才感觉那么疼了,她推了离魂一把,“没问题了,你回去吧,阁中不是还有要事?”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第五百二十四章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什么人啊?”耀白也跟着跳出来,几步走到晴时跟前,瞧见那“重物”也愣住了。 “哑巴姑娘?”耀白揉了揉眼睛,看到山鬼捂着胳膊坐在地上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山鬼的胳膊上正擎着刚才晴时飞出来的金叶子,流着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哑巴姑娘别怕,我刚才是给你止血。”知道山鬼只是柔弱的女子,可能不太懂他们这些练武之人的功夫,便笑眯眯的解释了一句。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最终点点头。 出于男女之防,耀白只是将自己随身的剑鞘递过去,叫山鬼抓着站起来。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山鬼浑身一个激灵,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捂着胳膊迅速后退。那双眼睛满是戒备,仿佛下一秒对方要有什么举动就扑过去与之同归于尽。 “姑娘,我没有恶意。”耀白反应过来行为不妥,便晃了晃手里的药,“你受伤了,不上药不行,我真的没恶意的。”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第五百二十五章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不不不,在下只是对案情有些不明白,这才请了她来问问。”耀白摆摆手,解释。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原来他是来送药的…… 山鬼眸子闪动几下,双手将那药瓶接过来,冲晴时点头表示感谢。 “你的伤……是厨师做的吗?”从那厨子对山鬼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是那人所为。 山鬼垂着眼,睫毛不住的轻颤,她没再回应,只是将手中药瓶握得紧了些。 “姑娘若是有难处,可以与在下说,若是在下能做到,便尽力而为。”晴时一派认真,一如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耀白走神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从主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你是说死无对证?”丫鬟甲问。 “当然,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知就足够了。”丫鬟乙道,“我们到底是夫人陪嫁丫鬟,夫人不会对我们如何的,尽管胆子大些。” 丫鬟甲听她这么说,才算是稍微放心了不少。 两个人互相咬耳朵的离开后,山鬼才用手指点了点耀白。 可以说,山鬼带着耀白在张府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将那染了血的衣裳翻出来交给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轻易的交给耀白,潮崖阁出来的门生到底不是傻的,哪怕最开始未曾反应,事后也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山鬼要做的就是迷惑耀白视觉,让他以为这衣裳是自己不经意间发现的,这就足够了。 至于能不能瞒得过晴时,山鬼倒是真不在意。 原本她只是打算寄居在张家,再怎么说有片瓦遮头,风吹不倒雨淋不湿也就妥帖了。可偏巧上天有意的让山鬼遇到晴时师兄弟,这么好的机会她岂能放过? 第五百二十七章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你若是不帮我试药,那就跟我回逍遥殿。阁主肯定很高兴见到你的,你信我。”离魂末了还用一副打包票的表情瞧山鬼,怎么看怎么觉得有诈。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山鬼这个多疑的性子,稍微花点心思,她就能乖乖上钩。好啦好啦,新炼制的药可算是有人服用了,美哉!妙哉!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山鬼不可置否,眼底的笑意不散。 她的确不知道离魂会做手脚,只不过拿到那包袱时候觉得有些古怪,因为那东西除了有血的气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当时被烟雨覆盖住,山鬼一时间没察觉到。如今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异样,真真是有趣。 “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她知道,这厨子最喜欢的就是旁人对他的示弱,或许是被踩在尘埃里的最后一点骄傲?总归是个恃强凌弱的主。 到底是被山鬼又惊又惧的眼神给取悦到,厨子态度比起刚进门要好转了不少。 “那些衣服放哪儿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见山鬼心有余悸的回头,大大的眼底蓄了点点泪花后,张婆哑着嗓子笑了几声。 “胆小的呦,我又不是个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被山鬼的表情愉悦道,张婆掩盖在帽子下的脸似乎有了松动。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张婆听了这话,也跟着笑几声,笑声跟山鬼如出一辙,半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第五百三十章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你说。”晴时回道。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是啊,他又没看见哑巴姑娘,怎么知道她好或是不好? 想了想,打定主意,耀白便重重的在桌子上又拍了几下,“师兄,今晚你去小院看看哑巴姑娘。” 晴时刚要答应,闻言一愣,视线转向耀白,有些怔忡。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天性使然,山鬼立即从被窝里滚出,直接窝身一旁稻草里,手脚极快的掩埋住自己身形,静默的盯着门口方向。 下一刻,柴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团影子迎着月色进来。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晴时皱起眉头,想起今日遇到的那些麻烦事,便斟酌字句的开腔道:“公之于众自然是当务之急,只是姑娘提起的那两个丫鬟证人都死不吐口,无论师弟如何劝说都无用,便生生的止住了。”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这也就是以前为何山鬼落在晴时手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大吃大喝的原因。 回忆过往只是一刹那,山鬼回收思绪,便冲着晴时打手势比划:“劝说无用,那些丫鬟都是夫人心腹,公子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们也不会动摇的。为今之计不妨试试手段。”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山鬼低垂眼眸,一一受了。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只不过故事落了底,耀白就从潮涯阁弟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张婆听了个尾巴觉得意犹未尽,又缠着山鬼讲她跟那纨绔以前的故事。这一讲,就过了大半天。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第五百三十二章 张夫人自然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她手指掐了茶杯,嘬饮一口,便轻柔的开了口。 “两位高人今日过来恐怕是为了赵管家吧?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开口。”她嗓音轻柔,像是屋外拂柳的风,绵柔细腻,令人舒服。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山鬼抬眼瞧瞧面前人背影,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张夫人被晴时骤然爆发的剑意震的不断后退,喉咙涌起腥甜,强迫的咽了下去。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张夫人抬头,剑尖抵着她喉咙,大势已去。 “夫人,得罪了。”晴时道。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晴时此人,身手内力简直过于可怕,不像是他那样年纪能练到的层次。 山鬼闭着眼假寐,听到声音后才懒洋洋的回答,“东西还没拿到呢,夫人急什么。” “你……”张夫人情绪一激动,扯的手臂伤口一阵刺痛,咬咬牙只能是忍了。 直到门外响起刚才山鬼吹起同样诡异的声音,那靠着墙壁的人才动了动,缓慢睁开眼,向来无波的眼眸里藏了丝丝笑意。 山鬼撑着手臂站起身,扑了扑身上灰尘,“这个是我的事,夫人只需要听我调配就好。另外……到底是生活十几年的地方,夫人当真舍得抛夫弃女的走?” 张夫人脸色变了变,平静了一会儿才说道,“有何放不下的?”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第五百三十四章 “张老爷,我师兄没必要骗你们,更何况当时的情景我也看到了,夫人的确是个会武的,还杀了我和师兄找到的证人。”说着,耀白从身后掏出那把折刀,随意的丢在地上。 那刀刃上还带着血迹。 “胡言乱语!亏你们还是潮涯阁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张老爷气的胡须直抖,立即在爱女身上拍两下,“去,将你娘请过来,老夫要亲手戳破他们的谎言!” 张家小姐闻言,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杵着作甚?还不快去?”张老爷转头盯着她。 “娘她……”张家小姐看看自己爹,又瞧瞧晴时,俏生生的脸上布满挣扎,片刻后才费力的说出口:“娘她不在房间,出事之后女儿便去找过娘。”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鬼话可以不信,我的话婆婆还是要信上几分。”山鬼觉得身子乏得厉害,便往一边倒倒在柴草堆里。脸颊刚一扎进去,鼻子一嗅便皱起眉,“婆婆,这柴草之前用来做什么的?” 张婆凉飕飕的瞧了她一眼,回答:“盖马粪了。” “……” 就着浓郁的马粪味,山鬼到底是累极,闭上眼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到再清醒时,烛火都燃的差不多了。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只是年过弱冠之后迟迟未曾娶亲,上门游说的人一箩筐,始终没挑到个称心如意的。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五岁。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几十两银子,怎么拿来应付私塾的开销?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那女人不是什么马家小姐,而是个落难千金,说落难千金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点就是窑子里的窑姐儿。”张婆长叹口气,随后抬手在自己面颊的疤痕上摸了摸。“张明君遇见那个叫做阿昭的女人,便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他娘亲见儿子开了窍,而那女人又生了副好相貌,也就暂时抛开了门第之见,迎娶那阿昭过门……”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第五百三十六章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 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这边,山鬼从主厅转了个弯出来,自然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要说这人跟踪水平也真是差的可以,跟踪人都可以这么光明正大。 山鬼走在前面叹了口气,在心底腹诽几句:十年了,这人跟踪人的手法依旧拙劣,从来都不知道遮掩。 第五百三十七章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再往后,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还是山鬼瞧瞧天色,冲晴时福身后,才自他身边翩然而过,潇洒离开了。 耀白尴尬的清清嗓子,还是不服气的反驳一句:“那莲花长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咱们出来小半月,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要我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个系天下的宝物。”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鬼一笑,“本家人,难怪我瞧你比看离魂顺眼。” 越过其他人,山鬼漫步悠悠的推开破屋的门,走了进去。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第五百三十八章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无知无觉,神态淡漠的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人。 “有人出的筹码比你给我的要大,这本生意你说说我会选择哪个?阿昭夫人。”她无血色的唇瓣上下张合,吐出冰冷无情的话。 “筹码……谁?谁给你筹码……”阿昭表面上神志不清,但脑子却是清醒得很。手指使劲扣住山鬼肩膀,她忽然松了手,跌坐在地,嘴里喃喃道:“是她!是那个老贱人!是她在背后暗算我!” 山鬼也不正面回答,蹲在地上环抱肩膀,眼神清澈透亮且无害。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从破屋里出来,山鬼便瞧见离魂远远抱着肩膀站在雨幕里。 又下雨了。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离魂脚下……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一踉跄差点摔个狗吃屎。 第五百三十九章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山鬼迅速徒手抓住毒箭,静止在原地。 速度极快。 “姑姑……”黑衣人中有个声音传出,不赞同的站在女子身边,“教主说过不能说声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第五百四十章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山鬼闻言面上一喜,冲二人福了福身子。 不远处,屋檐上坐着离魂和山葵二人。 “嘁,绕了半天不还是惦记着跟着晴时吗?还跟我说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呢!”离魂冲那边的山鬼翻了个白眼,一拍身边的砖瓦起身。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第五百四十一章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天黑的不可思议,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既视感。 安排好了入住房间,镇长就吩咐店小二准备了美食佳肴,几个人围桌而坐。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昆仑山上悬崖边最陡峭的晶石凝结而成,千年才出一颗的宝贝。这东西除了有暖玉功效之外,还是个避毒的宝贝! 山鬼一个用毒高手得了个避毒宝贝,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个好东西岂有不顺走的道理? 她眉眼弯弯,直接抓了昆山玉碎珠藏进衣襟,末了想想又抓了一大串的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出来。 行走江湖最怕的就是没钱,多少有志之士折在五斗米上?她这个人最不喜欢麻烦,能用银子解决的肯定选择用银子解决,这些个身外之物存多些也好。 耀白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很感兴趣,可是离得近了,也就瞧清楚她脸上一块块的冻疮,哪怕是戴着面纱,还是能一眼看出来。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什么人?” 第五百四十二章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山鬼感受到面前站定了一个人影,头顶的光芒都被覆盖住了,她便下意识的抬起头。 果然,她看到了眼前人眸中惊恐的光泽。 耀白强忍着惊惧,故作不在意谈心一样的半蹲在山鬼跟前,视线却不敢去瞧她的脸,直勾勾的盯着柴火。 嗯,柴火比她好看多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第五百四十三章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第五百四十四章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说的是,那小姐不妨进来长谈?”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小姐,请。”耀白笑了笑,闪开身子给她让出空间。 张家小姐柔美的弯唇一笑,便提着裙摆还算是庄重的抬步走了进去。 做菜的本事她不会,但是帮忙洗个菜还是可以的。 她垂眸瞧着菜上的淤泥,用手一点点的搓下去,水冰凉也半点没影响她的动作。只是这么洗着洗着,她忽然想到刚才张家小姐去找那师兄弟。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都怪那只破蚕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山鬼手指在耀白唇瓣上点了点,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留意周围动静。 耀白心神一动,呆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第一次觉得,山鬼长得其实没那么骇人,甚至还有些好看。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半晌,他瞧了耀白一眼,忽然开了口。 “你的手,还有味道。” 他不提还好,一提耀白又开始作呕,转身就往出跑,准备去寻个皂角好好的清洗清洗。 实在是太恶心了!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凶手锁定了,你闲事也管完了,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你这一身伤给去掉?”离魂笑够,便撑着下巴定定的看着山鬼的脸。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不禁。 第五百四十六章 “死丫头,青天白日的关什么门!”厨子看到山鬼的脸,便破口大骂,随后伸手狠命一推,将山鬼推倒在稻草上。 索性稻草很软,跌上去不会很疼。 “夫人的衣服洗好了没有?”厨子现在完全算是半个管家,张府上下大大小小的事都得问问,可真是活跃的很。 山鬼抿了抿唇,轻轻的点点头,眼底毫无例外的浮现惧怕色。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厨子脸色变了变,刚要发作,但瞧见张夫人并未阻拦那萍儿,心知多说无益,只得恭恭敬敬的弯下身行礼,后退着出去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山鬼抬眸,全然一副被常年欺压怕了的神态,她慌乱的摆摆手,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一张口,发出粗嘎的低吼,却是无声的。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第五百四十七章 张夫人没说话,将两人的表情入了眼底。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忽然一闭眼,张夫人全身累极了,示意她们起身。 相比较萍儿的沉重,山鬼则是轻快极了,她黑漆漆的眼瞳始终水汪汪的,叫人看不出有一丝杂质。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张婆后退寻了个椅子坐下,许是体型粗壮的关系,她刚一坐下,椅子就发出嘎吱的声音,仿若下一瞬就会直接散架趴在地上。 她不知从哪抓了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磕着,一面磕一面将瓜子皮往地上扔,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个小摞。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第五百四十八章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天性使然,山鬼立即从被窝里滚出,直接窝身一旁稻草里,手脚极快的掩埋住自己身形,静默的盯着门口方向。 下一刻,柴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团影子迎着月色进来。 对方手脚都很轻,山鬼倒是没感觉到有杀气。 她半眯着眼眸盯着那背对自己的人,看身影是男子无疑了。 手下意识的摸进腰间,掏出一根淬了毒的银针。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第五百四十九章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注意到晴时神情一会儿低迷一会儿困惑,山鬼知道他思想偏差了,索性也就不瞎比划,安安静静的站在对方面前。 良久,晴时注意到自己今夜三番两次失态,脸色有些微微红。 他朝山鬼作揖,算作致歉。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变化只是一瞬,山鬼很快就平静下来,她用力砍断木柴,憨厚的笑了几声。 “张婆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当奴才的,哪来的什么心头好?” “不是心头好,那俊俏公子来你房里做什么的?”张婆很显然不打算放过山鬼,句句逼问,而且语气也越发的森凉。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直到萍儿鬼鬼祟祟的站在拱门后面,两人才回过神。 “怎么了?”不同于对山鬼的平和,张婆与萍儿说话时语气不善,连眉头都是皱在一起的。 萍儿看了山鬼一眼,再转到张婆面上就禁不住一哆嗦。 “婆婆,夫人要这丫头去前厅伺候……”一句话刚说完,萍儿就按捺不住自己脚步想逃跑。 张婆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忘不掉当初在张婆小院受罚的日子!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第五百五十章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明明最开始两人不相上下,但短短几十招对过,那人似乎是看破了她的招数,每次都能轻松化解。更何况,对方手里的那柄银白色长剑,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过晴时自然不会放走她,主动提剑迎战而去,速度奇快,张夫人的折刀根本抵挡不住,只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剑花漫天。 第五百五十一章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第五百五十二章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张婆闻言怔愣片刻,随后笑着啐了一口。 张婆拨弄着蜡烛芯,漫不经心的回道:“丑时。” 她睡了两个时辰啊……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念叨完,张夫人就步履匆匆的出了门。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某一日,云躲雨止,阿昭半个身子依偎在张明君身上,千娇百媚的开了口,“夫君,咱们那个私塾多少年都进不来半点银子,我不明白夫君还留着有什么用。” 张明君昏昏沉沉,顺势回应着:“私塾是张家立足之本,老太爷就是教书先生,便日复一日的做了学问。” “说来听听。”长久掌家以来,一直都不愠不火,张明君早就心思不在私塾上了,这会儿听了阿昭之言,心便跟着一动。 第五百五十三章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张婆被她噎的语塞,张口半天都没说一个字。最后张婆瞧了山鬼侧脸片刻,跟着笑出声,“丫头倒是个鬼机灵,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如今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说了。” 山鬼没回答,静默等着下文。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弦月孤孤单单的挂在天上。 山鬼从柴房出来,便在小院里寻了个小山包爬上去,手脚利索极了。 她躺在上面没多久,便掐着手指算时间,在数到八十八的时候,夜空一阵凉风,白衣身影踏雪清风在她身边站定。 “你就不能选个风雅的地方约我?”离魂在山包上站稳脚跟,发现自己鞋子染了灰尘,便气急败坏的低吼。 山鬼悠哉的晃动晃动脚,眼睛是闭着的,她冲离魂伸手,示意她把东西交出来。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离魂虽气恼,但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个小布袋。 布袋里装着的俨然就是佛前舍利子。 “我说你要这东西干嘛?不好看也不能装饰,还一股怪味道!”离魂努努嘴冷哼一声。 抓了布袋,山鬼满意的将东西藏在衣襟里拍了拍。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总觉得山鬼这次重生后的性子更古怪了,以往只是贪玩和使性子,如今她周身弥漫着叫人看不清的迷雾,似乎心思更深更重了。 山鬼坐在山包上,双膝盘腿而坐,闻言轻轻一笑,“东西到手自然会走,你以为张家还是什么香饽饽不成?” 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与此同时,一直隐匿在小院内的张婆忽然出来,直接揽了张家大权。一开始还有反对声音,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嗯,单刀直入,还真是晴时作风。 山鬼还是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他面前等着下文。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厢房内,耀白带着情绪收拾包袱。 “还没查出个结果就赶人走,我几时碰到这么不讲理的人家?那老夫人会不会是个冒牌货?”想来想去,耀白都觉得心里憋屈。 晴时坐在烛光下擦拭沧澜,眼底颜色微重,脑子里还时不时的飘过山鬼白日里的话。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休得胡言!”晴时皱眉呵斥一句,“师父的话决计不会有错。”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第五百五十五章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夫人放心,你我之前交易还有效。明日便会有人护送你离开张家,今后是福是祸全看夫人自己了。”说罢,山鬼便开门离开,走的潇洒。 阿昭依靠着墙壁,视线落在自己手掌心上,忽然无声的笑了笑。 “既然问出来了,这女人是不是可以直接灭口?”离魂许是觉得浇的有些不舒服,身形一动便躲在山鬼伞下。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以前的山鬼也是钟爱奇珍异宝,不论属于谁,终有一天会落到她手里,如今亦然。 手搭在机关上,她半眯着眼,眸中冷漠无情,方向正对着背对自己站立的晴时。 本来还想留着他命慢慢耍着玩,不过既然他挡了她的路,那山鬼不介意直接送他魂归大地。 清冷的眼眸注视着那人,心底并未有片刻犹豫,她手指用力的按动机关,就在毒箭飞出之时,那边两人有了异动。 山鬼迅速徒手抓住毒箭,静止在原地。 速度极快。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唔……”女子后背正中不知方向射过来的箭,手上动作一软,险些丢了鞭子。 她足尖跳跃几步回到黑衣人之中,咬紧牙关。 “有埋伏!” “姑姑,你受伤了!”方才那个提醒女子的少年立即扶住她,视线落在她背后的箭上。 “这箭有毒,有人埋伏,撤退!”女子不恋战,当机立断发号施令。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第五百五十七章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东西拿到了。”看到老夫人表情,山鬼就自发的回答了藏在对方心底的疑问。 “那贱人你见过了?在哪里?”提起阿昭,老夫人心底还是怀着愤怒。 山鬼寻了个椅子坐下,笑吟吟的翘着腿,“自然是送走了,老夫人且放心,她不会再回莲城了。” “你将她交给我,想要什么只管说。”老夫人皱起眉。 山鬼闻言咯咯咯笑了几声,眼底明亮如星,“没兴致,老夫人要抓人就自己去抓吧。” “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山鬼看看厨子手上那张纸,含笑着接过来轻轻撕掉,任由纸片随风而散。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山鬼点头,转而目光灼灼的盯着晴时,随后打起了手势,:“公子可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第五百五十八章 考虑到山鬼是个姑娘家不会骑马,三人就在城里雇了辆马车,休整完毕后便从莲城出发了。 车夫在外面赶马,马车内的三人各坐一边,谁也没说话,气氛一时间降到了诡异的程度。 山鬼现在只能当个哑巴,说不说话都无所谓,但潮涯阁那师兄弟却是活生生的人,一路上没说话,晴时倒还好,耀白却被憋得够呛。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忽然一双手朝她伸过去,山鬼抬头,对上耀白笑嘻嘻的脸。 “阿嵬姑娘,别怕,我保护你,下来吧。” 山鬼嘴角不可控制的抖了抖,不好说什么,只得顺从的将手递过去。 耀白搀扶山鬼下马车后,给马夫付了银两,这才去查看周边地形。 眼前依旧是雾气缭绕,可雾气当中逐渐出现了个人形,随后是几个,十几个……浩浩荡荡的到了他们跟前。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安排好了入住房间,镇长就吩咐店小二准备了美食佳肴,几个人围桌而坐。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第五百五十九章 “潮崖阁来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只是这一眼,耀白就吓得差点丢了手里的茶杯。 晴时斜眼看了他一眼。 耀白咳嗽几声,便赶紧低头不去看山鬼,顺手拿了一块托盘中点心,算作是享用了。 这女子生的太可怕,难怪要戴了面纱。 山鬼浑然不在意,脚步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迟迟走不到晴时跟前。 “多谢。”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拿了一块点心。 而那声音,又是山鬼许久没听见过的,还是那样空寂清冷,带着与生俱来的孤独和冷傲。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没有明显伤痕。”他翻看了几下尸体,道。 耀白凑上去也瞧了瞧,“也不是毒杀,更没有什么致死的痕迹,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晴时抿了抿唇没说话。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嗯。”晴时点点头,没有把话接下去。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庭院中那抹纤长身影身上,好整以暇的挑眉。 那……晴时公子,你该要怎么化解这个情况呢? 第五百六十章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哈哈哈,张老爷严重了,我师兄本事可不止这些,还有不少……” “耀白。”晴时皱眉打断他,转而看向张老爷,“死者死因找到,至于凶手,在下尽力而为。”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那臭丫头笑什么?”有人注意到这边,厌恶的看了看山鬼。 “快别提了,刚才那丑东西在那么严肃的场合下放屁,一点教养都没有!”另一个声音接过,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山鬼听到声音,抬头对着那几个丫鬟报以友好的一笑。 “恶心死了,我们快走!”丫鬟打了个冷战,立即端了给夫人小姐的点心三三两两的走了。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唔……耀白姑且算是中上品吧! 山鬼在心底想着。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多谢姑娘。”耀白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一直不看对方有些失礼,便大着胆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抬头瞧见对方呆愣的表情,掩盖面纱下的笑意,用手指头戳了耀白一下。 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第五百六十一章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她手肘动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这一动,腰疼的更厉害,怕是伤了。 强忍着痛觉把最后的柴火劈完,山鬼一瘸一拐的回了柴房休息。 刚推开门,独属于腐尸的臭味扑面而来。 山鬼不以为意,这死人的味道比活人的气味叫她舒服多了。 她走到稻草最多的地方,直接躺了下去。 “嘶……” 实在是疼得难受,山鬼倒吸一口凉气。 潮崖阁的这些门生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只会给人找麻烦的主儿。 想到晴时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山鬼凉薄的弯了弯唇。 忽然一阵响动,山鬼眸子一凛,劈手甩过去一根银针。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哎呀师兄!你打错人了!”耀白瞪了晴时一眼,赶紧走过去想要伸手触碰山鬼。 山鬼身子一颤,胡乱的摇晃几下,抗拒耀白的触碰。此时她的眼睛里全是戒备,生怕对方又要伤害她。 晴时抿了抿唇角,朝山鬼恭敬的拘礼。 “对不起姑娘,在下不知站在窗外的人是姑娘,一时失手误伤,请姑娘见谅。” 想着,山鬼慌张的摇晃着头,捂着胳膊的手都染了鲜血。 耀白注意到山鬼受伤的胳膊,便赶紧伸手在山鬼肩膀点了穴道止血。 第五百六十二章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晴时没说话,视线停留在她捂着的手臂上,若有所思。 山鬼闻言,神情有些迷茫,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动了动脚踝,重新走到耀白跟前,不语的将手臂伸了过去。 看到对方顺从,耀白欢喜起来,也不再问其他,安安静静的给她处理了伤口。 山鬼全程表情漠然,哪怕金疮药涂抹上再刺痛,眉头也没皱一下。 处理好伤口,耀白不知从哪里寻了纸笔过来放在山鬼跟前。 “姑娘,我和师兄没有恶意,你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会给姑娘讨公道的。”耀白露出一口白牙,试图劝说山鬼。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张夫人对外贤良淑德,是老爷的贤内助,为人知书达理又识趣,很受下人敬重。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她偷抢拐骗,哪怕说她撒谎都不会有人信的。 人之初见固定的位置便决定了日后出事会不会惹上一身腥。 世人都是如此,按自己眼见的所谓真相评定一人,有甚者更是定了生死,半点客观性全无。 山鬼想着前世,念着今生,弯唇冰冷的笑了笑。 随后她视线落在眉头紧皱的晴时身上,眼底的趣味更浓郁了。 只见张家小姐满面错愕的看着她,随后后退两步嫌恶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屋内耀白听见声音,忙小跑的出来,看到张家小姐为难山鬼,便赶紧挡在她面前,笑哈哈的展开折扇。 “小姐。” “公子,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可是她闯了什么祸?”张家小姐话是在对耀白说,可是那双不安分的眸子总是若有若无的往屋子里飘。 真遗憾,出来的人不是晴时。 “她?”张家小姐对山鬼轻蔑的看了看,这神态和她爹简直是一模一样,“一个哑巴能说得出来什么?还不如来问我,公子你说呢?” 耀白嗅到了女人间的战火味,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他有那么可怕吗?说句话都不行? 耀白走到镜子跟前瞧瞧自己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还张嘴瞧瞧自己的牙齿。 第五百六十三章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十年前那个企图缉拿自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 瞧着晴时认真的眉眼,山鬼藏在面纱下的唇瓣忽然勾起,无声的笑了笑。 她朝着晴时走过去,在对方没防备的时候握住对方的手掌,以手指为笔,在他手掌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字。 字写的很慢,她半低着头,将眼底的黛色尽数掩藏。 晴时瞧着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写完字,山鬼抬眼,弯了弯新月似的眼眸。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山鬼黑眸一转,漆黑的眼眸闪着诡异的亮光,脚步轻轻的弯身溜了进去。 屋内的人睡的很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山鬼在桌前站定,回头瞧瞧软塌上睡的正香的张夫人,唇角忍不住上扬。 杀了人还能睡的这么熟,到底是自己的老相好,怎么就半点怜惜情分都没有呢? 山鬼视线极好,在漆黑的屋子里也能做到视物无障碍。她走路没有声音,直奔衣柜过去,轻悄悄的打开柜子,便发现柜子早就被人翻了个乱七八糟了。 什么人在她之前来过? 山鬼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他到底是所谓正道之人,跟我们不一样,甚至能听其他人的一面之词便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人你还留恋什么呢?”离魂心疼她,甚至是感同身受。在医治山鬼过程中,若不是山鬼强烈的意念,只怕还唤不回她的魂魄。 第五百六十四章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山鬼闻言,眉头紧皱在一起,沉默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咬牙。 “好,我帮你试药便是。”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话音刚落,晴时便注意到泡在水中的衣襟处有个什么东西一直浮在表面,甚至那里的气味更浓郁。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与此同时的柴房,山鬼和离魂没忍住哈哈的笑在一起。 “那小子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我光是想想都兴奋!”离魂双手合十,兴致勃勃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就开始翻来覆去的想着耀白抓起那东西的神情,越想越刺激。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第五百六十五章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慢!”山鬼扯住离魂衣袖,“他还留着有用,你不需要出手。” 凡是对她有过伤害的,她都一一记在心底,又岂会忘记?柴山灵修一族出的都不是善人,都是些睚眦必报的所谓武林狡诈之徒,那山鬼自然要对得起武林正道给的名号不是吗? 一听山鬼这么说,离魂便知道这丫头心底是有谱的。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张家夫人年近四十保养得当,一张白嫩嫩的脸上嵌着和她女儿如出一辙的水眸,哪怕是审视的视线也叫人看的心猿意马,更不用说整张俏生生的容颜了。尤为让人难忘的是那双剪水双瞳,仿若会说话,瞧上去年岁不算大,很难想象这是个女儿已快到及笄的女人。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张夫人饶是再生的花容月貌,此刻盯着山鬼的眼神反倒是弥漫出阴森森的恶寒,叫人不寒而栗。 山鬼察觉到对方的视线紧盯着自己,便无措的缩了缩身子,顺带往厨子身边挤了挤以寻求庇护。 “这……”到底是自己花了银子买回来的丫头,一不留神被夫人要走,厨子心底多多少少还是不大舒服。他抬头看看张夫人,欲言又止。 “怎么,没听到夫人的话吗?”萍儿见厨子还定在原地,不悦的皱眉呵斥。。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第五百六十六章 山鬼抬眸,全然一副被常年欺压怕了的神态,她慌乱的摆摆手,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一张口,发出粗嘎的低吼,却是无声的。 “你是哑巴?”张夫人有些意外,后想到发现赵管家尸体时,好像的确有那么个哑巴出现,只是当晚雨下得大,她一时间还未曾注意过这人。 山鬼急忙的点头,又比比划划了一大堆,饶是张夫人见得多了,对着胡乱比划的手势也犯了难。 “罢了,我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即可。”张夫人皱皱眉,似是有些烦躁了。 山鬼掩盖眼底风华,半垂着的头轻点。 “有没有在衣服里看到血迹?”张夫人问。 山鬼极快的摇摇头。 再者…… 山鬼微微侧过头,眸子不带感情的往身后一扫。 呵,这人跟踪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 最后还是她咿咿呀呀的问了好几个人,在丫鬟们百般嫌弃下,才顺利的找到小院。 看着山鬼进小院后,萍儿脚步站定,探头探脑的看了半天,没敢进去。 左右进了小院都是张婆做主,就算那丫头藏了什么坏心眼,到了张婆那里也没法使。 罢了,她就在门口等着吧。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山鬼视若无睹,专心致志的弯腰捡豆子,在比张婆速度还要快的时候,豆子就捡完了。 端着豆子碗,山鬼脚步轻轻的走到张婆跟前,探手将碗递过去,面上挂着憨厚的笑。 此时,张婆的瓜子也吃完了,她颇为不在意的扫视山鬼一眼,勉强的给了个评价,“速度还可以,勉勉强强。”说完,便扭着肥胖的身躯慢悠悠的往屋子里走,不再理会山鬼了。 张婆走到房门口,忽然回头去看那哑巴丫头,只见那小身影正弯身打扫着自己吐出来的瓜子皮,手脚当真是麻利得很。她收回视线,径直的推开盖了一层灰的门,进屋了。 夕阳余晖映射,彩霞漫天斑斓。 乌鸦在破败的树木中略过,翅膀一动,便从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吱嘎叫声,随后便没了身影。 屋子的门忽然被打开,从里面传出一股饭香味。 张婆咬着根筷子,蹒跚的从台阶上下来,定睛一瞧便看到山鬼正半跪在青松竹面前捣鼓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张婆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山鬼身后,忽然一出声,将那正专心致志的人吓了一个哆嗦。 山鬼抿了抿唇,没什么太多的表情,重新转过头用手掌推着青松竹,又抓了身边的木棍竖着立起来,缠绕一根根白条将那竹身固定住。 “你是打算救这竹子?”张婆看穿山鬼意图,问道。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张婆收拾好桌子,肥胖身躯便躺在屋里唯一的软塌上喘粗气。哪怕是躺着,张婆戴着的帽子也未曾摘下来过,始终遮盖着面颊。 山鬼安分的坐在椅子上,没有张婆的吩咐她就不动,乖巧的如同真丫鬟。 “憨丫头,我不叫你动你还真不动了?”那边,忽然响起张婆的声音,随后就听她道:“真是够憨的,难怪会被夫人打发到我这儿来……” 山鬼耳力好,张婆哪怕是嘀咕的声音也能清晰的入耳。 她动了动胳膊,还真觉得身上有些酸麻了。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第五百六十八章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晴时看着山鬼的双眼,忽然觉得那双眼的光芒异常的熟悉,尤其是那盘算心思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有些像。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山鬼眉头皱起来,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温吞吞。 “那公子是我心上人的兄长,受了委托来瞧瞧我的,哪里是什么心头好呢?” “哦?”张婆倒是来了兴趣,立即挪了石凳子到山鬼跟前,“你那情郎也忒没诚意,哪有托人来瞧的道理?”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晴时回身,平淡无波的眼瞳定格在山鬼来不及收回笑的脸上,语调始终如一。 “赵管家到底是不是张夫人所杀,还不能盖棺定论。眼下,在下以为姑娘才是最为可疑。”他道。 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屡次被旁人欺辱保命都来不及,哪会理睬府中爆发的人命?一连过了几日,晴时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的丝线牵引,牵引着自己去寻找被安排好了的真相。直到昨夜入了小院,他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山鬼眨眨眼,表情并未有任何慌张,她无声笑了笑,对着晴时打手势:“夫人是个会武的。” 晴时看懂了她手势,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她没为自己解释,反而又抛出个消息? 见对方没反应,山鬼比手势的速度加快了,“普通商贾的夫人会武,公子以为这夫人就没什么问题吗?”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第五百七十章 他面上挂着悲悯苍生的姿容,视线转向那边横尸在地的丫鬟,嘴里一连串的吐出悼词。 耀白见人被制服,便收了鹤唳快步过来,正打算吹捧吹捧自家师兄时,忽然一团青烟炸响,紧接着眼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师兄!”耀白叫道。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山鬼抬手在下巴处搔几下,点头。 张夫人暗自咬咬牙,“你如何知道我有那东西的?” 那舍利珠落在她手上时,这丫头根本就没在张府!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半晌,他握着沧澜起身,视线在受惊过度的张家小姐身上落定。 “老爷受了刺激,小姐还是扶他回去好好歇息为好。” 张家小姐瞧着下位站立的人,眼底的爱慕之色藏都藏不住。只是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张家小姐还是能分得清楚。 “可是娘她……”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你到底把夫人弄到哪里去了?”张婆半眯着眼,面露精光。 山鬼这会倒是愣了愣,只不过短瞬间,她便拖着调子在怪笑,笑声刺耳难听。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第五百七十一章 张夫人对私塾不甚上心,每日只留意哪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哪家的姑娘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至于其他的她也没空去理会。 “马家小姐年芳十八,我瞧着模样不错,你以为怎么样?若是喜欢,为娘去帮你提亲。”张夫人攥着手帕,笑着道。 张明君原本皱眉的额头立即起了川字,“娘,银两没赚到几个,您怎么还惦记着其他事?” “这怎么是其他事?我瞧呀,什么都不如你的终身大事重要!”张夫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在桌子上一拍,“你就听我的,明天下午醉仙楼去见见那马小姐!”说罢,她揉了揉掌心的帕子,喃喃着:“说去就得去,这就去约时间,晚了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张明君遇到的应该就是夫人了吧?”故事刚开了个头,山鬼就禁不住打个哈欠。 不怪她兴致缺缺,这种关乎于情爱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兴趣。旁人道只羡鸳鸯不羡仙,可若是换做了山鬼,她怕是会将两只鸳鸯都捉上来烤着吃。 张婆不悦的瞪了山鬼一眼,“不要打断我,丫头。” “得得得,婆婆说,婆婆说。”山鬼的哈欠还是止不住的打,在对上张婆幽深眼瞳时,立即捂住嘴巴。 “那女人不是什么马家小姐,而是个落难千金,说落难千金是好听的,说不好听点就是窑子里的窑姐儿。”张婆长叹口气,随后抬手在自己面颊的疤痕上摸了摸。“张明君遇见那个叫做阿昭的女人,便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他娘亲见儿子开了窍,而那女人又生了副好相貌,也就暂时抛开了门第之见,迎娶那阿昭过门……” 阿昭过门后,便日日陪伴在张明君身边,哄得他连私塾都不入了。不过她是个心思多的,每次与张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山鬼嗤嗤笑几声,不以为然,“婆婆说笑了,你刚才不是仅仅是给我讲个故事吗?既然是故事,就不是真实的,我又有什么需要问的?” 山鬼没回答,静默等着下文。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夫人说话都说的滴水不漏,叫人挑错处都挑不出来。 第五百七十二章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不过山鬼的确是找对人了,离魂医术确实了得,不过在审讯方面却是更为杰出。以往柴山灵修出了叛徒,都直接送到离魂宫殿里,任凭处置,总是很快的能出现其他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离魂除了妙手医仙称号外,还多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张夫人,在何处?”晴时目光澄澈,紧盯着山鬼一双看不出焦距的眼,道。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师兄?师兄!”耀白啰里啰嗦一大堆都没得到回应,脸色不佳的丢了包袱到晴时面前猛地一拍他肩膀。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第五百七十三章 “是是是,师兄你说得对。”耀白没好气地迎合一句,嘴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师父师父,你眼中除了师父什么都装不下……” 与此同时。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几乎是她出现的同时,离魂手下的魅影便倏地跳出来挡住山鬼去路。 山鬼见状弯唇一笑,双手抱着肩膀,“离魂手下养的这些美人果然个个貌美如花。” 熟悉离魂的人都知道,她身边从来不带男人,都是清一色的美人。没人知道离魂厌恶男子的原因,也没人有胆子去问。以前山鬼好奇问过一次,结果被离魂下了三天的药,跑了十几趟的茅房。 再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为首的魅影跟着离魂与山鬼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认得她。 “山鬼大人。”黑衣劲装的美人看到山鬼,单膝下跪,神态恭敬。 “别别别,大人二字我可担待不起。”山鬼挥袖勾出道凌风便将黑衣美人给扯了起来。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告诉你的。”阿昭费力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而她说话的力气已然是强弩之末。 山鬼不言,默默上前几步,半蹲下身子与按照视线平齐。 “死咬着个身外之物,命都不打算要了吗?”她看看阿昭狼狈的脸,弯唇一笑。 阿昭闻声身子一颤,她记得这个声音! “是你!你言而无信!你说过要帮我逃出去的!你言而无信!”阿昭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逮到山鬼肩膀用力的掐着,恨不得直接掐进皮肉。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第五百七十四章 山鬼厌恶的举着伞往旁边闪躲,皱了皱眉,“我向来言而有信,既答应阿昭夫人送她离开,就不会食言。” 离魂愣了愣,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山鬼咬牙。 “送她归西,是吗?” “我说了,安安全全的送她离开莲城。”山鬼耐心向来不好,尤其是对着脑子蠢的。 离魂嗤嗤笑几声,便撒丫子要往山鬼伞下钻,“好好好,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安排。不过你就一点也不好奇那女人藏张家十几年还给人生孩子……这背后的故事……” “君子不探人隐秘。”山鬼微微仰着脸,说这话时都带着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离魂闻言嫌弃的上下瞧了瞧她。 这话别人说还可以信,从山鬼嘴里说……可信度不高。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她手抄袖子摸上机关,出门前她戴了袖中箭,为以防万一,又在箭上抹了毒。只要她按动开关,毒箭就会无声无息间要了那两人的命。 麒麟牌,不知道什么功效的宝物,山鬼第一次觉得对个东西这么热衷。 “姑姑……”黑衣人中有个声音传出,不赞同的站在女子身边,“教主说过不能说声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啊呀呀,本来是想放过你们的,可惜……凡是看过我脸的男人,都要死!”女子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倏地由远及近,鞭子在空中抽出猎猎声响,裹挟凌厉之气冲晴时门面过去。 是个劲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女子眸子一亮,脚底生风,旋身原地腾空转了个圈,堪堪的躲过晴时凌厉一剑,可到底还是划断了她一缕发。 “潮涯阁的弟子当真好没情趣,对女子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女子瞥见眼前落下一段发,嗔怪抱怨一句,再动手又是更迅猛的招式,鞭子在她手下舞的虎虎生威。 站在远处的山鬼双手环肩冷漠的瞧着那些人乱战。 他们来的真是时候,省的她动手了。 不过……那些人也是来抢夺麒麟牌的?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妙用? 山鬼抬头瞧瞧面前的树,纵身一跃,干脆坐在树干上隔岸观火。 “潮涯阁的人也会暗算,亏你们还自诩为武林正道!”林子里响起女子怒火冲天的娇喝,“这笔账,咱们改日再算!”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第五百七十五章 山鬼眸子转了转,便掐着嗓子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奇怪声响。还没吹完,那白衣便从林子一边翩然而至,潇洒……也不算,满身落了叶子瞧着有点狼狈。 “催催催,没命的催!”离魂每次看到山鬼都是一副恨不得吞吃入腹的表情,山鬼早就见怪不怪了。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废物一个。” “废物你还费尽心思的要得到?”离魂气的跳脚,好不容易拿到的麒麟牌山鬼还好意思嫌弃?而且听她的意思像是要把东西给扔了。 山鬼叹了口气,重新盖上盒子将东西放在怀中,站起身朝离魂走过去,“叫你手下人来给赵管家恢复原样吧,到底是死者,这么撼动人家墓地有些不大妥帖。” “你刚才剖尸时怎么不说这话?”离魂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不尊重赵管家了。 山鬼抬眼瞧瞧离魂,空荡荡的眸子里半分情绪都没有,她抓了离魂衣服一角擦擦手,继续道,“阿昭夫人送出去了吗?” “山鬼大人的吩咐我肯定照办,不过你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得做一做了?”离魂挑眉,神采飞扬。“你……”老夫人瞪眼,有些怒气,但在接触到山鬼冰寒漆黑的瞳仁时,便止住了。 “今儿来是跟老夫人辞行,后会无期。”山鬼站起身,含笑的对座上老妇人点头算是问安。 老夫人看看山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下去。 罢了,这女子可怕得紧,早走也早好。 山鬼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便回头对老夫人粲然一笑。 “我的卖身契还在厨子手里,麻烦老夫人要回来之后帮我撕掉。到底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姑娘,若还是奴役之身好像有点可怜了。” 随后,她从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双手托着递给厨子,面带微笑。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晴时看懂手势微微愣了愣,颔首,“记得。” 山鬼笑了笑,手势打的缓慢:“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没等晴时回答,耀白就抢了先。 晴时不悦的看了耀白一眼,没说话。他低垂着的眼瞧瞧地面,在脑中思索片刻,才抬起头,“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路同行。” 第五百七十六章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山鬼微微一笑,便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理会他了。 耀白在山鬼这碰了个软钉子,转眼看看闭目养神的晴时,又贱兮兮的凑了上去。 “师兄,咱们这是去什么地方?”他眸子半眯起来,问。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晴时不语,将讶异敛起,等着镇长的后话。 “此事老朽已告知掌门,掌门便推举了阁下来我镇。”镇长不急不缓的解释,看起来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听到这,晴时没忍住的皱皱眉。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此次几位匆匆前来,老朽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薄酒薄菜还请诸位莫要嫌弃。”镇长率先倒了杯酒举起,半眯着眼冲三人抬手示意一下,自己仰头把酒喝了。 “好说好说,银子给够了事儿肯定能摆平!”耀白口无遮拦的说完,就被晴时斥了一句,立即蔫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其实也就是无意识的,这一叩倏地叩出了些名堂。 桌子是空心的? 山鬼黑眸转了转,趁着厅内没人,半弯下身子钻进桌下,用手指往上用力推了推。 她半眯着眼眸,像极了黑夜里潜伏的豹子。 再然后,山鬼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视线。光芒弱不足以被人发现,但山鬼视物却是没问题的。 她手掌在桌面敲击几下,顺手从靴中拔出匕首,沿着桌缝一路刮擦,终于找到个缺口,随后用力的一掰,咔嚓一声,桌角被她掀开了。 借着火折子光亮,山鬼凑上去瞧瞧。 昆仑山上悬崖边最陡峭的晶石凝结而成,千年才出一颗的宝贝。这东西除了有暖玉功效之外,还是个避毒的宝贝! 山鬼一个用毒高手得了个避毒宝贝,无疑是锦上添花。这么个好东西岂有不顺走的道理? 她眉眼弯弯,直接抓了昆山玉碎珠藏进衣襟,末了想想又抓了一大串的珍珠,拿了一叠银票出来。 第五百七十七章 她低垂着头,将满眼的震颤尽数掩盖下去,只是托着托盘的手稍微晃了晃。 这么多年过去了,看到这个人,山鬼还是会有情绪起伏,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了。 收敛了情绪,她后退几步,随着一众丫鬟轻飘飘的走到大厅角落里,规规矩矩的站着,身子都不晃一下。 “师兄,她长的真吓人!”耀白一口吞下糕点,含糊不清的低语。 “不得以貌取人。”晴时皱眉纠正他。 “不是我以貌取人,实在是她长的太……”后半句话被晴时一记眼神给堵在口中再也说不出来。 山鬼耳力极好,自然将两个人的话收入耳中。 她抿紧唇瓣的站在那,想找个什么理由出去。 正这么想的时候,小厮从外面跑进来了。 张老爷看着那俩人,忽然探头问厨子,“这俩人你确定是潮崖阁来的吗?老爷我觉得他们没什么本事。” 厨子摇了摇头,“小人不知啊,他们是自己来的,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要没真本事,就别好吃好喝的招待,找个理由直接打发出去!”张老爷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一条人命谁都瞧不出来痕迹,搭着人力物力财力,早早下葬得了!浪费时间! 厨子点头哈腰的应了,“那还超度吗?” 张老爷一瞪眼:“超什么度?哪来的银子!你给吗?” 耀白一听这话,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张老爷叫他们来可是为了瞧瞧本事,破破案件的,这……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耀白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瓣,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来啊? 众人瞧着这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耐烦了。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耀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凑到晴时耳边低语,“师兄,直接说不好吧?毕竟都是些……” “潮崖阁训诫,信而自由得自在。”晴时淡然的吐出一句话,便直接走到赵管家身边,毫不犹豫的撕扯开对方的裤管,将那青紫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果不其然,周围又不少干呕的声音。 那尸臭,源源不断。刚才盖着衣服还好些,现在将遮挡物撕开,味道便更浓郁了。 张老爷视线紧盯着晴时的动作,忽而眼尖的瞧见了什么,便伸手遮盖住旁边女儿的眼睛。 “爹?”张家小姐不解。 “别看了,女儿,高人说得对。”张老爷道。 第五百七十八章 山鬼腾出一只手不耐烦的挖了挖耳朵。 这些女人吵死了。 她们都没看到晴时怎么指出的致命伤,就围在一起乱夸赞一气,不知所云。 想到这,山鬼劈柴的动作忽然顿住。 不得不说,晴时当真是选了个聪明的方式,故意选择面对着张老爷的方向揭开尸体伤疤,而那时候的张老爷身边只有一个张家小姐,剩下的都是小厮。 这胆子还真是够大的…… 山鬼抿唇一笑。 他就不怕吓坏那娇滴滴的可人儿? “那臭丫头笑什么?”有人注意到这边,厌恶的看了看山鬼。 “快别提了,刚才那丑东西在那么严肃的场合下放屁,一点教养都没有!”另一个声音接过,碰巧是方才在庭院里的那位。 这时,山鬼已经扯了随身带着的面纱戴上了,像是知晓了他惧怕自己面容一样。 这样的一个动作,倒是让耀白有些不好意思了。 “姑娘一直都在这个府中吗?”耀白又咳嗽几声,进入正题。 山鬼乖巧的点点头。 “赵管家此人,你对他印象如何?又或者,发现他最近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还是有什么发现不能说出来的?都可以告诉我。”耀白问道。 山鬼拧了拧眉,忽然指了指自己面纱下的嘴巴,轻轻摆摆手。 耀白愣了愣。 “你是哑巴?” 山鬼点点头。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山鬼忍了忍疼痛,收了表情,又是一惯的面无表情。 她手肘动“有些伤,我才能很好的活下去。” “好什么好?你这一身的伤,脸再脏兮兮的,哪是个人样儿?”离魂皱眉,不悦道。 离魂瞧着她,最后无声的叹口气。 明明是一起学本事,她以为自己已经能把山鬼看个透彻了,但对方远远比她看到的要复杂很多。光是这个倔强劲儿,离魂就拿她没办法。 只是…… “他不会来的。”山鬼笃信的笑了笑。 离魂又翻了个白眼,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是,你们两个一个死赖着不肯回去,一个倔强的不肯过来,可怜的我还要两个地方来回跑……”她伸手捶了捶的肩膀,唉声叹气,“好歹我也二十有八,年纪一大把了好吗?” 了动,撑在地面,强迫自己起了身。 第五百七十九章 耀白刚要张口,想到山鬼那张惨白的脸,就立即摇头,“不能说,我答应过她不提的。” “柴房的那个姑娘。”晴时只需要看他一眼就什么都明白了。 “啊?师兄,你怎么知道的?”耀白张着嘴惊讶,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晴时失笑,轻轻的摇了摇头,索性不在这上面跟耀白周旋,师兄弟两人开始围绕着案情细细分析起来。 这刚开口说了没几句,晴时忽然警惕的闭上嘴,眸子往窗口边看过去。 耀白很明显也感觉到窗外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突袭。 随后,晴时从袖中掏出一片金叶子,一面淡漠的和耀白说话,一面精准的朝窗外飞出去。 金叶子锋利的很,割破了窗户纸飞出去后,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音,便再没了动静。 晴时起身,直接打开窗跳了出去,可是看到那个所谓的“重物”后,愣在了原地。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耀白得意的冲晴时扬起头,也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儿。 他拖了凳子坐在山鬼跟前,“得罪了。”说完便徒手撕开山鬼的衣袖,顿时惊呆了。 不止耀白,晴时瞧见山鬼的胳膊也跟着愣住。 只见山鬼胳膊上大大小小的都是鞭痕,甚至还有冻疮和瘀血,就那样斑驳的覆盖在她皮肤上,衬的整个人肤色惨白惨白。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找到衣服又如何?也不能证明张夫人跟赵管家的死有关系,更何况要证明两人之间有私情就更难了。”耀白拧了拧眉,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只凭一件衣服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就算是染了血的衣服,张夫人也大可以说这是自己的血。 至于私情,赵管家已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饶是再逼问张夫人,对方也未必会老实交代。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耀白这话正中张家小姐下怀,她温柔的对耀白笑了笑,转头看山鬼的视线转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你还在这里杵着作甚?厨房没事做吗?” 山鬼被吓了一跳,立即掩身行了礼,忙不迭的快步离开,像是奔走的风。 耀白还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着,这女人间的事还真是不好说,难怪师父告诫他们离女弟子远一些。 潮崖阁也有不少女弟子,只是那些女弟子都循规蹈矩,脑子里除了济世救人没别的,哪有这些世家小姐这么多花花肠子? 第五百八十章 山鬼不是傻瓜,看得出来那小姐瞧上了晴时,从前几日的验尸开始,张家小姐的眼睛就一直紧盯着晴时,如狼似虎的表情就差把人生吞活剥了。 现在…… 只怕晴时那个木头性子正跟张家小姐相谈甚欢呢吧! 不过也跟她没关系。 山鬼深呼吸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挥散开,专心致志的洗菜。 重生一次,她不会再走过去的老路了,能避开那男人,她就要想办法避开。 将菜从水里捞出来沥干,小渔捶了捶有些酸疼的腰站起身,正准备把东西归置好,她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晴时握紧手掌,那上面还带有山鬼微凉的温度。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话音落下,一身白衣的人便从树后飞起,款款的落在山鬼身边。 “我就知道蚕豆一叫,你肯定知道是我。”离魂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有些老大不高兴。 山鬼笑了笑,眼底染了丝丝愉悦,“蚕豆跟我关系比跟你关系好,知道你动手脚,自然会出声提醒。” “罢了罢了,那个白眼狼。”离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交出来吧。”山鬼面对她,笑着张开手。 “什么?”离魂故作不知的摆摆头。 “衣裳,别告诉我你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山鬼单挑一条眉,笑容有些阴暗,叫人瞧的心乱如麻。 离魂被她笑的浑身发毛,便从身后掏出个包袱丢在山鬼怀里。 “喏,省得你费力找了。” “多谢。”山鬼道。 山鬼烦躁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真想用毒药把这男人的嘴给封上。 耀白被她这么一瞪,有些不敢说话了。 这姑娘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吓人? 不多时,山鬼小心翼翼的拉着耀白蹲在了张夫人门口的草丛里。 “姑娘,我们躲在这里做什么?” 耀白走神的功夫,便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从主厅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道。 “把那东西丢出去真的好吗?”其中一个丫鬟面露愁容。 “不扔难道等着夫人怪罪吗?”另外一个丫鬟回应,她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忙压低声音继续说着,“把那东西丢了,就没证物了,到时候就算查起来,夫人肯定也不会为了保全自己把咱们推出去。” 第五百八十一章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我这不是怕你长时间不说话失声了嘛!”离魂嘴里叼着个稻草,吊儿郎当的躺在那里,和她清丽的容颜半点也不相称。 山鬼嗤笑几声,一屁股坐在离魂身边,“你多虑了。” “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可不能这么功亏一篑!”离魂视线毫不闪避的在山鬼身上来回打转,水眸一闪就是一个鬼点子。 山鬼认命的又叹口气,道:“说吧,你这么阴魂不散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这可就冤枉我,靠近你怎么就是有目的呢?”离魂嗔怪的看了山鬼一眼,随后呸的一声吐掉稻草,翻身而起正襟危坐。下一秒就来了个转折,“但是你如果能跟我回逍遥殿就更好了。” “想都不要想。”山鬼考虑都不考虑的拒绝她。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师兄,这下凶手锁定张夫人无疑了。”耀白不敢靠近那水盆,找了个背对着那边的角落倚靠着,时不时闻了闻自己手掌,又一个没忍住干呕了起来。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 晴时眸光闪闪,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如何找到的衣服和人证?” “原本衣裳和它是分开放的,你倒是胆子大,放到了一起。”山鬼听离魂说那雨夜的事,也跟着忍俊不禁。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第五百八十二章 她真是一点也没用过自己给她的药,那巴掌大的脸上还是一片片的冻疮,怪瘆人的。 山鬼闻言,下意识的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山鬼颤巍巍的缩了缩肩膀,露出一半惨白的手臂,随后朝门外一指。 厨子目光盯在山鬼的藕臂上,垂涎片刻,在看到冻疮时瞬间又消散云烟,他没好气的瞪了山鬼一眼,转身往外走。 刚把山鬼买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下了血本想着医治好这丫头,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出于私心。只是药吃也吃了,大夫看也看了,谁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索性也就直接作罢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夫人。”厨子瞥了一眼山鬼,暗笑这丫头没出息,便一拱手和张夫人问安。 张夫人杏眼直勾勾的盯着山鬼,声音如往常一般温柔,“她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吗?那好,本夫人问你,上次春桃送过去的衣服,可都是你清洗的?” 山鬼眸子一颤,果然,她发现东西不见了,正四处搜罗呢! “夫人,这丫头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厨子这时候打了帮腔,山鬼颇为意外的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唇角在不被人察觉的角度里微微上扬。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第五百八十三章 “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回柴房了,待在我这儿做个粗使丫头。去小院找张婆,她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张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倦色。 山鬼讶异的看看张夫人,只是转瞬间的呆滞,随后唯唯诺诺的点点头,做了个还算是恭敬的大礼,便后退着出了主厅。 “夫人……”山鬼一走,萍儿立即跪着过去抱住张夫人的腿,眼泪鼻涕一齐流下,“夫人要相信奴婢,奴婢肯定是错乱的将东西送出去了,当真是给了那丑丫头!” 张夫人被萍儿哭的心烦,一甩腿挥开她。 “我吩咐你亲自做的事你何时才能做好?”语气藏着怒意,但张夫人自小良好修养倒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 “夫人……”萍儿抽噎几下,不吱声了。 “看着那个丫头,注意动向。”张夫人食指在眉心掐了掐,吩咐道:“若是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好,你便不要在我跟前侍候了。”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山鬼点点头,并未回头,探头用牙齿咬住固定一端,另一端用手指狠命的一扯,才将最后一颗青松竹固定好。 这下子看上去,竹子瞧着不太像要倒下了。 张婆转眼瞧了瞧山鬼,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第五百八十四章 就算有问题,有离魂给的药在身边,应当不会有什么意外。 更何况山鬼是真的饿了,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整个下午,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这会儿看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简直两眼快喷火了。 张婆看着山鬼狼吞虎咽的动作,只是皱皱眉,却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过饭菜,便心满意足的倚靠着凳子消化食。 张婆全程都是戴着帽子的,山鬼就没看见她摘下来过。具体而言,山鬼只记得对方的声音,样貌的的确确是没见过的。 “憨丫头,你是怎么得罪夫人被关进来的?”女人们茶余饭后,铁定是要找话题,张婆自然也不例外。 山鬼闻言,皱眉想了想,随后摇头,一边摆手势一边抓着脑袋想动作,神情看上去很挣扎。 “得得得,你呀,也甭跟我在这儿装聋作哑,有什么话照实说就完了。”张婆摆摆手,已经不愿意配合山鬼再继续玩扮演哑巴的游戏了,索性直接将对方的伪装撕破。 而山鬼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似乎早就想到张婆会怀疑身份了一样,弯唇笑了笑。 这次的笑,山鬼是笑出了声音。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还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平和,仿佛天塌了都跟他晴时没有半点关系。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劳累一天,困意袭来,她便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痛痛快快的一觉睡到天大亮。 第五百八十五章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山鬼眉头一挑,眼底的讥诮一闪而过。 到底是名门正派,就连拷问这样的小事都做不来,偏偏还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只可惜,这天下间的人心并非都能如此,有些人骨头硬,你说破了大天也套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当然,这也就是以前为何山鬼落在晴时手上也能安然无恙,甚至大吃大喝的原因。 回忆过往只是一刹那,山鬼回收思绪,便冲着晴时打手势比划:“劝说无用,那些丫鬟都是夫人心腹,公子就算说三天三夜她们也不会动摇的。为今之计不妨试试手段。”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不知姑娘可有好的主意?”晴时问道。 山鬼闻言,重新抬起头,眼底精光乍现,立即快速的对着晴时打手势。 只见晴时略微沉思,思考之后才轻轻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色若银华,随着黑夜拉长逐渐升高。 升到最高处时,月光斜斜的透过柴房的门映射进来,照在里面两人的侧颜上,平添几分安宁的柔和。 第二日。 张婆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等到睁开眼时,便看到院子里蹲着个纤瘦的姑娘。 她手起斧子落,柴便断裂两半。 随后那姑娘的手伸出来,手上长满了冻疮,握在劈好的柴火上用力的一丢,轻轻松松的便丢到了她身边的柴火堆上。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第五百八十六章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耀白一拍腿,刚要扯脖子吼,便被晴时给打断了。 “多谢夫人肯配合,只是我们今日前来并非为了案情,而是为了夫人身边这位姑娘。” 话一出,不仅张夫人愣住,连她身边的山鬼都懵了。 这是什么发展?晴时在开玩笑吗? 山鬼惊诧的抬起头,丝毫不掩饰的呆滞落在晴时眼中,忽然多了点点趣味性。 张夫人最先回神,她掩唇笑了笑,“高人说笑了,我竟不知房里这么个小丫头值得二位亲自过来。” 晴时依旧公子翩翩润如玉的姿态,只不过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颇为木讷了些。 “姑娘之前给在下提供不少案情信息,偶有所得,便想请姑娘前去瞧瞧搜集是否准确。”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安静了。 张夫人捏着茶杯的手寸寸收紧,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山鬼,语气微微扬,“哦?” 山鬼一听这话,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厮在给她挖坑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晴时难得皱了皱眉,有了面无表情之外的裂痕,“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应他的还是山鬼咧开嘴无声的轻笑,她摇了摇头,比了最后一句话:“我若是公子,此刻就不会在这里跟我质问,而是选择去东厢房后院瞧瞧热闹。” 东厢房……是他们住的地方,那两个丫鬟也是在那…… 晴时的眸子陡然扩大几分,足尖轻踮地面,攀升而起,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仍杵在原地的姑娘跟着抬眼瞧瞧他消失的方向,终是从阴暗角落走了出来。 “啧,阳光真刺眼。”她说。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你倒是个心思多的,还知道回来瞧瞧证人。”张夫人微微一笑,胳膊上的折刀微闪冷芒。“可是那有什么用?该死的还是死了,至于你们……”她继续笑,笑得明媚动人。随后,动作迅速,甩出折刀冲晴时方向狠劈过去,招式狠辣,步步杀机。 晴时不断闪避的躲开张夫人攻击,面色不改,甚至一双眼眸也不曾有其他情绪。 逐渐地,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转为游刃有余,轻而易举的破开张夫人的攻势,沧澜在掌心中翻转,生生的划开对方的衣袖。 张夫人秀眉一皱,立即双脚互踩半身腾空,堪堪躲开沧澜剑芒。她抬手捂住被划开的衣袖,鲜血顺着指缝流出。 第五百八十七章 晴时眼前迷蒙一片,视线变得模糊,只能眯着眼睛瞧见地上一道黑影,动作迅速的抬手打开自己手中沧澜,在他眼皮子底下将张夫人给带走了。 “站住!”晴时皱眉想追,但那青烟越来越呛,引得他不住的咳嗽,“耀白,闭气,青烟有毒!” …… 黑色身影扯着受重创的张夫人一路奔逃,最后停留在张府隐秘的拐角处。 那里有个小破屋。 一脚踢开门,不算温柔的将张夫人丢在地上,那人便回身轻悄悄关了门。 张夫人内伤受得不轻,晴时那柄剑肯定有问题!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张夫人撑着身子勉强坐起来,视线警惕着盯着面前人。 关上门的那人闻声回身,瞧着张夫人微微一笑,“夫人有质问我的闲工夫不妨先打坐调整一下身体。” 看到冲自己绽开笑颜的脸,张夫人全身一震,盯着对方的视线像是要将对方穿出个窟窿。 “是你?”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夫人,说句题外话,我真的好奇,夫人为何要杀掉赵管家?还是用那种见不得光的方式。”山鬼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夫人,语气是询问,但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夫人一身武艺,怎么杀不是杀,何以为了条人命颠簸至今?” 张夫人咬唇,强忍着胸腔里蔓延的恐惧,干脆闭上眼不想说。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夫人吃了我一剑,受伤走不远,张府守卫森严,应该还在府内。”晴时道,他转过身,视线盯着门外,“一切还是等找到夫人后再作定夺,可好?” 张家小姐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半天,才痴痴地盯着那纤长身影,“好。” 第五百八十八章 “婆婆话问的越来越奇怪了,夫人是逃走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抬手在下巴上摸了几下,回应道。 张婆的脸如今彻底暴露在山鬼面前也不去遮掩,山鬼顺势这一看,却见到张婆面上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左上角的眉骨一直到右下的侧脸下颚骨,狭长的一道,看上去她的鼻子像是被切开一样,十分渗人。 什么模样的人她没见过?不论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还是粪堆里刨出来的,山鬼都跟他们打过交道。见惯了怪模怪样的脸,索性也就习惯了,不觉得哪里可怕。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山鬼垂下眼眸,“婆婆不回去休息吗?” “你方才睡得快,我老婆子想给你讲个故事都没讲成,干脆就坐这儿等你醒。”张婆从衣兜里又掏出个蜡烛,混合已经点燃的蜡烛油,在上面蘸几下点燃,屋内就又是明晃晃的了。 山鬼挑挑眉,睡意全飞。 “婆婆会讲故事?那讲来听听,权当是解闷也好。”说着,她转头瞧瞧外面依旧漆黑的天,继续道,“天亮了咱们这小院不会消停的,现在安静的听个故事也不错。” 有地方睡觉有饭吃,现在还有人给讲故事,这小日子还真挺美。 山鬼面上笑眯眯的,竖着耳朵准备听故事。 张婆此时又是那个戴着帽子的老妇人,她脊背弯曲,靠着墙壁也直不起腰。静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开口,“是故事,也是不幸,家门不幸。那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时候的张家不是做生意的,而是家私塾……” 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纱帐后的人动了动,声音一响,叫张明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下一刻,纱帐掀开,露出了那人的脸。 只是一眼,张明君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张明君瞪大眼,转而面带怀疑的盯着阿昭,“你怎么知道的?” “夫君忘了,上次夫君醉酒,不是什么亲密的话都与我说了吗?”阿昭闻言继续笑,面上半点慌张全无。 “是吗?”张明君还是有些怀疑,但瞧见娇妻面带笑意不像是骗人的样子,稍稍的打消了疑虑。 他们张家历来藏着个秘密,那是老太爷时期,一次误打误撞的机会结识了异域客商,当时的客商身受重伤,被老太爷救治过后心存感恩,便将手上的麒麟牌交给了老太爷作为报答。说是报答,却发现那麒麟牌中藏了不少奥妙,若是运用不当,便是催命符。而那客商在身子康复后的一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然后,张家便开起了私塾,当时的私塾招揽了不少学子,一时间束修也是一箩筐,没人知道张家开私塾半年暴富是什么缘由,只记得当时的莲城争相开私塾,不过都是无疾而终。直到老太爷晚年垂暮时,才将麒麟牌连同客商秘密都告诉了张明君父亲,并要求保守秘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张婆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自己身份,不过听山鬼这么说,她当真有些动心。 山鬼说的不错,麒麟牌在张家目前的确是护身符,但照着张明君这个使用法,很快就会惹人注意,尤其是那些西域人,她不能让张家毁在自己儿子手里!换言之,能掌家对她而言也是幸事,总比在暗无天日的小院里强。 “老夫人,我耐心很有限,可能过一个时辰就变卦。”山鬼见她不说话,便笑眯眯的露了一排整齐的牙,笑容十分无害。 打定主意,张婆咬牙,“好,麒麟牌给你,你带着它从此以后都不能踏入张家。” “好。”得了自己满意答案,山鬼从地上站起,随意拍拍灰尘,“那就请老夫人准备重掌山河。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不过山鬼的确是找对人了,离魂医术确实了得,不过在审讯方面却是更为杰出。以往柴山灵修出了叛徒,都直接送到离魂宫殿里,任凭处置,总是很快的能出现其他结果。这一来二去的,离魂除了妙手医仙称号外,还多了个玉面罗刹的称号。 “潮涯阁那两人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你还打算在张家耗多久?”离魂对着夜空放了个信号,便回身看向那看似泰然的人一眼。 总觉得山鬼这次重生后的性子更古怪了,以往只是贪玩和使性子,如今她周身弥漫着叫人看不清的迷雾,似乎心思更深更重了。 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二人喝了此茶,今日就算老身给二位高人践行了。”张老夫人捧着身边的茶杯,虚空冲晴时耀白两人一晃。 耀白一愣,立即脱口道:“可是赵管家的死还没……” “这些都是老身的家务事,更何况这等小事就不劳烦高人了。”张老夫人出言打断耀白,态度依旧和煦,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容拒绝,“高人想必还有其他事,老身就不多留了。阿嵬,等下去账房取五十两白银给二位高人算作表示。” 山鬼走在前面叹了口气,在心底腹诽几句:十年了,这人跟踪人的手法依旧拙劣,从来都不知道遮掩。 罢了,多少也算是个优点。 第五百九十章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晴时一向平静的脸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色。 晴时停下手里动作,抬头,“何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的话?”耀白怒极反笑,用眼睛瞪他,“我觉得事情有蹊跷,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还应该……” “耀白。”晴时忽然出声,打断了他。 “嗯?” “我们下山,到底为了什么,你应当不会忘。”晴时继续擦拭手中剑,语气淡然。 耀白愣了愣,立即摇头,“自然不会忘。” “既然没忘,不该管的事就不要再管了。”晴时答。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一身水粉色丫鬟服的山鬼大剌剌的坐在柴房稻草上,掰着手指算数。 还是数到八十八的时候,离魂来了。 “你……”刚说了个你字,离魂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懒得抱怨,这人的品味差到极点,不论你说几次还是这个结果,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就是。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山葵美人对上山鬼那满是冻疮的脸,一时间还有些难以适应,但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山葵姐姐,我们不拦住她吗?”有不认识山鬼的,立即上前询问,“离魂大人叫我们对此人严加看管……” “你们没听过柴山灵修的山鬼大人吗?”山葵道。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第五百九十一章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多谢夫人告知。”山鬼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刚才短暂催眠早就结束,现在的阿昭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没有力气再去扑那人。 “你懂催眠,你是西域人。”阿昭勉强抬头看看山鬼,眼底是一抹清丽苍凉。 山鬼背对着阿昭站立,回头瞧瞧奄奄一息的阿昭,干脆的上扬唇角道:“懂催眠的不一定都是西域人,我不过是偶学了点皮毛今日试试罢了。没想到阿昭夫人催眠的技术也不如何,我赢的也容易。” 阿昭不语的笑笑,真正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她知晓。 山鬼走到门口又定住脚步,昏暗的光打在她肩膀上,绕着点点虚幻。 赵管家死的消息彻底封死在张家,衙差也巴不得就此结案,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将此事丢在脑后。 可以说,赵管家死的半点波澜都没有。 自结案后,赵管家尸首便被下葬了。 山鬼一直潜伏到黄昏后才现身准备动手。 她面带蒙面巾,穿着一身黑衣服,在丛林里身手灵敏的前行。 眼看着前面就是赵管家墓地,还没等靠近,她就听到有人说话声。 说话的是两个男子。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潮涯阁的也来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她手中便甩出根嵌着铁链的鞭子,足足有两米多长,鞭尾巴上是一根根细小倒刺。 女子身姿挺拔,朝前迈了一步,视线定格在晴时脸上。 “小子倒是长得不错,姑姑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识相的就快快闪开,免得姑姑我的九龙玉阳鞭划花了你的脸!”下一刻,那女子一把扯了罩在脸上的蒙面巾,露出容颜来。 蒙面巾下是张娇艳如花的脸,若张家小姐生的如清水芙蓉,那么面前的女子便长了个勾人心魂的脸蛋,狭长的桃花眼盛满星河,高挺鼻梁充斥异域风情。总体而言,这女人的美带了七分攻击性,无端的叫人生出恐惧。 “姑姑……”黑衣人中有个声音传出,不赞同的站在女子身边,“教主说过不能说声张……” “聒噪!你以为这俩小子能活着出去吗?”女子很明显不悦的瞪了身边人一眼,便转头挂了千娇百媚的笑。 此女美则美矣,只怕是不好对付。 晴时握着沧澜,视线分毫未动。 第五百九十二章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耀白话出口,才发觉自己又提了师兄心底朱砂痣,便自觉没了声音。 山鬼躺在树干上足足快到天黑,才确定那对师兄弟走了。 “浪费时间。”她从树干上跳下,崴了一下脚,皱眉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瘦小的身子,又是一句低咒:“死人身子。” 她速度极快的闪身到了墓碑跟前,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当初赵管家下葬时,山鬼在旁边注意过哪里的土最松。绕着墓碑到西北角,她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手起刀落,精准的刺入地下,随后以拳化掌,想也不想的一击打在潮湿土地上。 只可惜,她现在的身子形同棉花,打上那一下也不足以让地面颤三颤。 最后山鬼瘫坐在地上皱眉,于是乎,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用手挖。 足足挖了一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时,她才看到棺木一角。 算算时辰,离魂也该得手了。 山鬼面无表情,半蹲在地上用手在早就不成人样子的赵管家身上摸来摸去,最后忽的摸到一处坚硬,捞出一看,是个精巧别致的盒子,只是上面布满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图纹。 “这女人倒是会藏!”离魂捂着鼻子好奇的凑到山鬼身边看。 山鬼抓了钥匙把盒子打开,入眼的是一块麒麟形状的玉牌,说是玉牌,但却非今非银非铜非铁,不知是个什么材质。 “就这么个东西?我还以为是什么……”离魂腾出空呼吸一下,脸色一变,赶紧一跃远离棺樽。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冥镇。”晴时未睁眼,回答一句就闭口不言了。 莲城离冥镇不算远,天快黑的时候,马车驶入镇口。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奇怪?”耀白率先跳下马车,回身看向晴时。 晴时视线在周围逡巡一圈,略微点头。 的确,冥镇之所以叫冥镇,是此镇常年遮云蔽日雾气缭绕,而镇内的植被喜光,常年不接受阳光照射,能存活的就只有凛凛直立的青松了。冥镇的百姓若是要耕田,便要去镇子外十里坡上去,那里与冥镇的环境截然相反,青山翠柏绿荫缭绕。 第五百九十三章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山鬼从来都不信这个邪。 “阿嵬姑娘!”她刚要跟着晴时走,便被耀白拉住了衣袖。 呵,还真是空心的! 这驿馆好像有点名堂! 没等她钻出来,厅内忽然黑了,蜡烛陡然间尽数熄灭,周围静悄悄的。 山鬼屏了呼吸,躲在桌下安静的听着外面动静。 不多时,大门开了,零星的似乎进来三四个人。 “潮崖阁来人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来了,就在楼上,两男一女。” 山鬼纹丝未动,躲在桌下凝神注意着他们的对话,忽然脑海一闪,她终于知道女人的声音在哪听见过了。 是耀月神教的圣姑黎昧! 她们似乎也很有缘分,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遇到呢! “姑姑,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手?” 黎昧闻言咯咯咯一笑,涂着蔻丹的指甲在匕首上弹几下,娇媚容颜在黑暗里熠熠生辉,“哎?急什么!不是说潮崖阁大弟子晴时六根清绝,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君子?不知道那等君子味道如何,姑姑我倒是想尝尝看。” “到驿馆就为了说几句话,耀月神教还真闲!”她拍几下身上的灰,视线朝门口看过去。 看到小厮,张老爷摸了摸胡须,转头对两人道:“二位高人,老夫管家的尸体已经放在外面架子上了,还请二位帮助查看一二。” 耀白立即弹起来,“好!” 他视线总是动不动落在山鬼身上,不是他想看,实在是那个人在一群粉装丫鬟堆里太明显了,他看不见都难。 晴时没说话,却也随着耀白站起来,两人便跟着张老爷出了主厅。 山鬼藏在丫鬟堆里,飘忽着眼睛往外看。 他们是过来抓凶手的?看样子这趟出来会收不少银子。 “你离我远点!脏死了!”山鬼出神的功夫不小心蹭到身边人,丫鬟满脸厌恶的躲闪开,厌恶之色全写在脸上。 “高人,可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张老爷这时候上前问了一句,“凶手肯定藏在张家,这几天老夫没准许任何一人出门。” 耀白看看晴时,又瞅瞅张老爷,紧张的只剩下干笑了。 要知道,他和师兄是第一次横出条心抓凶手,以前这事可从未干过,无非就是超度一下,做个法事,收点银子就结束了的。 山鬼不知什么时候溜到门口,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看。若是说轻了,那眼神很专注,若是说的重了,那眼神紧盯着的前方无神的样子,实在是瘆人。 很快的就有其他下人耐不住性子催促了几句,语气也变得焦躁。 晴时站起身,转身看向张老爷,“能否将在场女眷遣散?” 毕竟他发现的疑点不适合给女子看,在场的大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公然说这个问题实在是难以启齿。 第五百九十四章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你怎么回事?”身边的丫鬟注意到山鬼来回抖动的肩膀,自然也听到了噗噗的笑声。 山鬼闻言,立即抬起无辜的脸,指了指自己的臀,满脸的无奈。 “放屁离我远点!”果然,丫鬟厌恶的瞪了山鬼一眼,便去了其他位置站着。 山鬼耸耸肩,心情好极了。 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抱歉,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耀白颓唐的抓了抓脑袋,有些浮躁。 厨房里出了这个黑衣姑娘再就是厨子,从厨子嘴里能问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厨子对他们态度不太好,就怕有什么隐瞒。 山鬼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她抓了劈好的其中一只柴火,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不能说话,我可以写给你看。” 耀白见状,眸子一亮,“好好好,那就多谢姑娘了。” 山鬼隔着面纱笑了笑,后又觉得对方会觉得可怕,便低下了头,用柴火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瞧着低头认真写字的山鬼,耀白忽然有些愧疚。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被人嗤之以鼻,就连他也退避三舍,哪还有大侠的样子! 第耀白愣神的功夫,山鬼已经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连串的字。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可没叫你救我……就像十年前那样死了,也不错。”她直接躺在稻草上,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随后,离魂就摆弄几下裙子坐在山鬼身边,一伸手就按在了她腰上。 “你……”山鬼吃痛,睁开眼恼火的看着她。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那剑山鬼认识,名为鹤唳,是耀白的家传宝物。下意识的,她视线落在晴时的配剑上,眸子幽深几分。 晴时的那把剑名为沧澜,上面可是染过她的血的。 进了屋子,山鬼便被安置在椅子上坐着。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第五百九十六章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啊?我师兄……”耀白跟着进来,表情也是一阵错愕。 只见屋内空无一人,窗子是开着的,只怕那个神来神去的师兄从窗子遁走了。 “师兄要查案,不在这里。”耀白随便扯了个理由,给晴时圆过去了。 这师兄,人走了都不说告诉他一声,躲清闲躲的将这麻烦女人丢给他了。 张家小姐面上闪过遗憾,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本来她还想着多跟晴时说几句话,必要时威逼利诱也好,总归是不能让到嘴边的肥肉这么飞了。 “小姐,喝杯茶。”耀白露出一口白牙,递给她杯茶。 张家小姐勉强的笑了笑,伸手接过在手掌心晃动一圈,便没耐心了,“公子好好休息,小女子就不在这里打扰公子了,告辞。”她将茶杯放下,提着裙摆就要出去。 “小姐不是说要说案情发现……” “小女子一向深入浅出,哪能遇见什么案情,公子说笑了。”张家小姐头都没回,像是逃似的很快就没了踪影。 山鬼如今的这具身体生的瘦弱矮小,才到晴时的肩膀处。她之前的身材高挑,比这身子不知道高了多少。不知是不是过于瘦弱的关系,晴时按在她腰间的手灼热的厉害,烫的她全身都不舒服。 晃神只是一瞬间,山鬼立即反手用力的推开晴时,躲闪到了一旁。 晴时回神,立即规规矩矩的作揖,“是在下唐突了。” 山鬼环抱住自己的胳膊,犹豫一下,缓慢的摇了摇头,用眼神试探性的询问他来意。 晴时抿唇,从袖中掏出个通体宝蓝色的瓶子递给山鬼。 “姑娘,这是潮崖阁疗伤圣药,姑娘早晚各涂一次,很快伤疤伤口就会痊愈。” 瞧着那瓶子,山鬼的记忆一瞬间飘了很远。 莫不是潮崖阁的那两人? 应该不会,潮崖阁自诩为正义之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肯定是做不出的。 会是谁呢? 山鬼将视线落在梳妆台上,又奔着那边过去。 果然不出意外的,又有人快她一步翻找完了。 事情脱离掌控,山鬼眉头狠狠的皱起来,下意识的咬住唇瓣。她在思考的时候习惯做这个动作,哪怕重生后这个习惯都改不掉。 第五百九十七章 耀白惊讶的瞧瞧山鬼,低声道,“姑娘就是为了带我来找人证的?” 山鬼点点头,折了个灌木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的写着:“你师兄说只有物证不可以,我便想着这两人是夫人陪嫁,说不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姑娘真聪明!”耀白毫不吝啬的夸奖山鬼一句,“这么说……姑娘是有物证?” 山鬼郑重其事的点头。 耀白这小子还不算笨,一点就通。 她想了想,继续在地上写着,“夫人只是这个案情的突破口,尚且不清楚赵管家是不是夫人所杀,但肯定脱不开关系。” “姑娘说得对。”耀白对山鬼此刻满是钦佩,有勇有谋的哑巴姑娘,当真是福星。 不过单纯的耀白丝毫没想到为何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会知道这么多,所以说,他还是傻了。 山鬼犹豫片刻,扯住耀白的衣袖,眼神颇为复杂。 “姑娘可还是有事?”耀白问。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帮离魂试药?那跟在阎罗殿大门口张牙舞爪有什么区别?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一命呜呼,何况离魂要试的药都是自己新研制出来的,她自己尚且没把握,岂能让山鬼去给她试? 好不容易重生,山鬼不想再死一次! 看山鬼的表情,离魂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又想怎么拒绝她了。 想了又想,趁对方还没说出拒绝的话,离魂率先出口阻了山鬼的推辞。 耀白见晴时愣神,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他动作比脑子快,直接伸手摸过去。 这一摸不打紧,耀白抓了个结结实实,要那衣裳里藏着的物件儿直接这么翻了出来。当那泡的腐烂异常的东西映入两个人眼帘时,两人双双变了脸色。 晴时还好,他屏住呼吸立即调转视线,不过耀白可就惨了,他方才可是伸手抓了那东西的,当即来不及顾及仪表,直接从窗子飞出去,一头扎进离他们厢房不远的水池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面泛起了一圈圈的水泡泡。 晴时没理会耀白,平定好情绪将视线投递回水盆里,除了脸色有些发白之外,晴时并没有其他异常。 瞧了那东西一眼,晴时唇瓣抿的紧了些。 这样子,算是水落石出了。 耀白从水里爬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他湿淋淋的从正门进来,整个人形同霜打茄子。 他发誓,这辈子从未有过今天这么狼狈! 离魂会动手脚倒是她预料之外的事,本来山鬼是打算着找一个丢给耀白,剩下的给提示叫他去找。没想到离魂这恶作剧的心思一上来,倒是演了一出好戏。 第五百九十八章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小哑巴,小哑巴你给我出来!”厨子在门口叫嚣,将柴房门拍的叮当作响。 山鬼和离魂在一起时,她便直接将柴房门给插上了,免得有人不长眼的闯进来打扰。 听到厨子声音,离魂秀眉微抖,立即挽起袖子,“我出去收拾收拾这个不长眼的!”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一般石狮子都是放在大门口外面以作镇宅之用,这张老爷怎么在自己妻子房门口放石狮子? 不过这是山鬼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踏入后院,自然是要表现出新奇有趣的神情来。 厨子瞥了一眼,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丑丫头,你当真没看到奇怪的东西吗?”萍儿说这话的时候,脸蛋是微微发红的。 山鬼依旧是天真懵懂,这回没摇头摇得那么快,稍稍思索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摇了摇头。 萍儿的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明明夫人交托她好好处理了那腌臜玩意,结果因为自己一时马虎大意,竟将那东西遗失了!这可是要命的大罪!一时间,萍儿都不敢去看张夫人的脸,只得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似的耷拉着脑袋跪在地上。 第五百九十九章 山鬼踏入小院,就觉得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刺的脸颊有些疼。 抬眸去瞧,明明是盛夏时节,这小院的花却都枯萎萧败,甚至于长立在湿土中的青松竹都晃来晃去的快要倒下,整座院落都带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 准确的说是腐烂味。 山鬼皱起眉,眼眸顺时针看了一圈,最后回头时被眼前一团阴影吓了一跳,差点脱口喊出声来。 只见一团影子立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遮住她的视线。 到底山鬼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天地间没什么好怕的,死都死过了,难道还怕灵异吗? “还是个哑巴。”张婆只是瞧了山鬼一眼,便了无兴趣的回身弯腰去捡地上洒落的豆子。 山鬼见状,立即追过去帮忙一起捡。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山鬼本以为她会继续问些什么,但对方似乎只是随意的聊家常,并没往下问下去。 比如:为何要装成哑巴? 瞧瞧张婆盖住脸的帽子,山鬼对那张脸不甚感兴趣,她自诩不是武林正道,但偷鸡摸狗的事却是不屑去做。 更何况她对张婆的容颜是当真不怎么在意。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第六百章 耀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神情焦急,“哑巴姑娘被夫人罚进小院,我听其他丫鬟说,那里的张婆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哑巴姑娘进去肯定会吃亏!师兄,我们去救她出来!” 晴时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终于抬起头瞧上耀白因为着急而通红的脸。 出口,还是那般寡淡平和。 “救她,我们以什么身份去救?案情证件提供人?”晴时道。 “……”耀白噤声了,被自家师兄一语道破,他也没了主意。 他瞧瞧晴时,抿了抿唇瓣,表情很挣扎。 “那……师兄可是有什么好办法?到底是帮过我们的好姑娘,我不忍瞧着她落入危难。”耀白如实的说着。 自小耀白便生了一副侠义心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指的就是耀白此类人。对山鬼,无关于情爱,只是心怀愧疚感染了那侠义心肠。 耀白的性子晴时又岂会不知? 若他拿不出个好主意,只怕耀白就要冲动的自己去小院抢人了。 “如今时候,姑娘在小院或许比较安全。”晴时斟酌着词句,劝道。 她武功如今高不成低不就,动点花拳绣腿就疼的要命,归根到底还是现在这副身躯太过于较弱,不适合练武,所以山鬼便在身边多准备了些防身暗器,以备不时之需。 现下,山鬼手中银针正对着那背对自己的人影,准备手起飞针,将那不速之客一击毙命。 正打算动手,那背对自己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了。 看清楚那人容颜,山鬼整个人都傻住,手上一松,银针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张婆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手里离不开的始终是一碗瓜子。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随意的扯了句,“昨夜来的那个公子哥儿,可是你心头好?” 话音落下,还握着斧子的山鬼表情一变,眼底逐渐弥漫一层杀意。 第六百零一章 “那就去吧。”张婆倒是没为难萍儿,直接在山鬼肩膀上拍了拍,“晚上回来等你给我剥豆子。” 山鬼紧皱着眉点点头,便放下手里斧子起身冲萍儿过去。 她刚才说话,萍儿到底听到了没有?倒是她大意,忘了外面有人这遭了。 山鬼顺从的跟着萍儿往外走,萍儿脚步加快她也紧跟着,直到彻底出了小院,山鬼才听到萍儿松口气的声音。 “死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看你下次还怎么跟我横眉冷对!”萍儿回身轻蔑的冲小院吐了口口水,随后斜眼在山鬼面上转几圈,“丑八怪你看什么看?等会伺候不好夫人,有你受的!” 山鬼怯生生的看了萍儿一眼,便乖顺的低了头,顺带将手掌心准备刺出去的银针也收了起来。 跟着萍儿到前厅,入眼的便是潮涯阁那两师兄弟。 山鬼眼底平淡无波,倒是耀白看到她,惊讶的张了唇。 许久没长时间见阳光,山鬼倒真不太习惯。 长时间不见光的脸惨白惨白,映的黑漆漆眸子格外深邃。 只感觉到有人在身前遮挡,山鬼放下手臂,抬眼便瞧见了那张冷漠的脸。 晴时注视着山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山鬼黑眸晶亮一片,没拒绝。 跟着晴时走到偏僻角落,对方脚步才停下来。 山鬼没开口,继续将自己哑巴的身份落到实处。 “姑娘到底是何人?单单是丫鬟这么简单吗?”晴时背对着山鬼,声音依旧如往常,听的人如沐春风。 刹那间是刀剑相碰的声音,刺的人耳膜胀痛。 身随心动,耀白追着到了后院,便瞧见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沧澜剑身映白光,因撞上对方折刀而发出阵阵剑鸣。 刀剑相撞,持刀持剑的人便双双退开。 晴时手握沧澜在半空挽了个剑花,顺势一扫,勾出圈圈光波,周边空气也隐约颤抖几下。 抬首,目光直视对面用胳膊擎住折刀的人,准确来说,是个女子。对方虽然戴着面纱,但只看着那双细细弯弯的眼,便能看得出来掩藏在面纱下的风姿绝代。 耀白看傻了眼,后知后觉的携出鹤唳对着那女子。 晴时眉头紧锁,看向地上倒下的两个人。他们到底还是来晚了,两个丫鬟早就被人抢先灭了口。 “夫人动作怕是心急了些。”他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女子身上。 对方很明显不在意晴时是否辨认出自己身份,也不再含糊,干脆的扯下面纱,露出平日里保养极好的一张俏丽容颜来。 “张夫人,束手就擒吧,我师兄剑术高超,你拖的时间越长,对你反倒不利。”从如临大敌到抱着鹤唳看戏的耀白从齿缝挤出一句话,好心的劝告。 他真的是好心,他师兄有一项寻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就是在对战中能逐渐跟上敌方的动作,准确而快速的勘破对方招式空隙,可以轻松破解。这种近乎于变态的拆招方式整个潮涯阁都无人能及,更不用说张夫人一个弱质女流了。 就算耀白不提,张夫人也发现了。 下一刻,她手中折刀被沧澜挑飞,旋转“砰”的一声落了地。 第六百零二章 对方的眼睛深邃若古井,一眼看去瞧不到边缘,但只是瞧上一眼,便叫人生出无端的惊慌来。 山鬼始终保持淡淡的笑容,“难道夫人不应当先谢谢我吗?怎么一张口就是质问?这就是夫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张夫人闻言也跟着笑几声,声音微冷。她干脆双手环肩,目光冷漠的和山鬼对视在一起,“说吧,你想要什么?” 山鬼咧开一抹大大的笑容,扯的脸颊上的冻疮都跟着撕裂几分,不过山鬼不顾及疼痛,直接优哉游哉的依靠墙壁道:“夫人潜伏在张府十几年,肯定拿到了不少的好东西,我不贪心,只问夫人要一样。”说罢,她伸出一根手指摇晃几下,白嫩手指衬得她脸色苍白的骇人。 张夫人面色一变,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想要佛前舍利珠?”她问。 佛前舍利珠是张老爷机缘巧合之下救了个苦行僧,那苦行僧大限将至,索性将身上舍利珠交给张老爷叫他好生保管。可惜张老爷不信佛道神,并不识货,转手便落到了张夫人手中。 据说,那佛前舍利珠百年一遇,珍贵非常,是初代修道圆满的高僧坐化所成舍利,有避毒功效。 这丫头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犀利,不像是十七少女有的样子。 见对方不说,山鬼也没兴趣逼迫,左右要的东西到手,她跟张夫人也没什么需要交集的了。 “夫人暂且安心养伤,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三日后,我来带夫人走。”山鬼信步到门口,半回身的瞧瞧夫人。 窗外的光透着门缝打在山鬼侧脸上,萦绕虚幻的影子,衬得她整张脸都有些迷幻。 张夫人抬头看着那人,皱紧了眉头。 别无他法,只能暂且相信这丫头。 另一方面,张夫人负伤出逃一事在张府内掀起轩然大波。 “混账!不可能!这不可能!”张老爷暴怒而起,一掌拍翻了丫鬟端上来的茶杯。 “爹!您息怒!”张家小姐惨白着脸,伸手扯住自家爹爹的衣袖。 张老爷显然怒气不轻,胸口止不住起伏几下,“阿昭与老夫十几年夫妻情分,岂会是你等小儿口中那伤风败俗之人!” 山鬼游游逛逛回到小院时,天已经黑了。 她摸着黑进门,直接进了柴房准备休息,刚插上门栓便对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惊讶是一回事,但淡定又是另外一回事。 山鬼一向处变不惊,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说到底不过是性子使然罢了。 那双眼的主人有些意外她的态度,便转身摸了个什么东西,紧接着听见“咔嚓”声响,柴房里便明亮了。 是张婆。 山鬼视力极好,这一次瞧清楚了张婆的长相,因为对方没戴帽子。 “这个时辰婆婆还不睡觉,是专门等我回来吗?”山鬼笑笑,越过张婆到了柴草跟前落座,一双腿随意的交叠搭在一起,散漫得很。 “你不怕我?”张婆是故意抬头给她看清楚自己脸的,寻思想微吓她一下,结果没用。 “婆婆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我有什么可怕的?”若不是现实张婆面貌骇人,山鬼这副真挚诚恳的神情几乎就叫人信了这话。 第六百零三章 “娘!”张明君叫了一句,哪还有妇人的影子?末了只得叹息一声,继续拨弄算盘。 算盘的珠子都快要拨掉了,最后只算出来几十两银子。 几十两银子,怎么拿来应付私塾的开销? 每每想到这里,张明君都头疼。 第二日,他到底还是被主意强硬的娘给拉扯去了醉仙楼。 “娘保证,你看到马家小姐铁定喜欢,人我已经见过了,生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娘一个女人都看直了眼,更何况你这个混小子!”张夫人自觉自己口吐荤话,赶紧用帕子遮了遮,双眼弯成道新月线,伸手推了一把张明君,示意他进门。 到底拗不过张夫人的执着,张明君探口气,先是礼貌性的敲了敲门,随后才开门进去。 屋子里缥缈了层淡淡的烟雾,进门最中央便放了个巨大的香炉。醉仙楼是酒楼不假,但因为掌柜的是个享受乐趣的,就将酒楼维修的活脱脱像是个勾栏,尤其是雅间。 忽视掉眼前飘着的粉色透明绸带,张明君上前几步恭敬的拘礼。 “晚生张明君给马小姐见礼了。”刚进门时,他就看到纱帐后面有个隐约的影子。 说到底,麒麟牌是张家最后的保命符,也可能是压死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那之后,麒麟牌的秘密便被封存起来,张父也发誓不会再动用麒麟牌,直到张明君这一代。 听到感兴趣的部分,山鬼瞌睡虫也跟着一扫而光,她撑着下巴垂眸思索一会儿,“麒麟牌到底有什么奥妙?” 她怎么没听说世间有如此宝物?麒麟牌?来自西域? 张婆摇头,“这秘密只有男丁才知晓,女人是不知道的,麒麟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谁也不知道。” “婆婆的意思是,阿昭劝张明君用麒麟牌?她是怎么知道的?”山鬼问。 “所以这个女人嫁入张家才是别有用心,她肯定是知道麒麟牌在张家。”张婆情绪似乎是有些激动,肩膀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然后呢?”山鬼装作没注意到张婆情绪激动,懒洋洋的继续问。 “阿昭如今出逃,麒麟牌存放的钥匙肯定也被她带走了,到底是老太爷叫我们留存的宝物,不可落入旁人手。更何况我觉得阿昭或许是来自西域,与当时追杀客商人是一路的,所以我想让丫头你将麒麟牌夺回来。”张婆声音掷地,粗哑的嗓音在狭小柴房里回响。 话音刚落,山鬼便咯咯咯的笑了。 “婆婆,你未免是太高看我了,潮涯阁人都说夫人会武,我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怎么敌得过?更何况我更不知道夫人如今在哪儿。” 张婆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女子。 “条件,说吧。” 山鬼闻言停了笑,深潭寒眸和张婆对望了一会儿,才勾着与之前不大相符的笑容道,“我要麒麟牌。” “什么?”张婆愣了愣,有些反应不及。“你要麒麟牌?” 山鬼点头,“对,我要麒麟牌。” “东西给你与给阿昭有什么分别!”张婆又激动起来,扬手便拍在柴草上,可惜没什么声音。 山鬼不急不恼,手指尖在地面上徐徐划过,蹭了一手指的灰尘。 第六百零四章 “阿昭夫人如何了?”她问。 “阿昭夫人?你说那女人?”离魂眨眨眼,“被你唬住了,在屋子里半步都没出来过,我派人在看着,不会有事。” 山鬼双手枕在脑袋下面,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你想办法从阿昭夫人口中套出麒麟牌的所在。” “啊?”离魂站在原地干瞪眼。 刚帮她做完一件事,又来一个?这丫头还有没有完! “麒麟牌是什么?你且告诉我那东西什么模样。”离魂认命的叹口气,说道。 “我也不知道。”山鬼睁开眼,坐起身子颇为认真的看了离魂一眼,回答。 “……”离魂和她干瞪眼,半天才掐着嗓子挤出一句,“你说啥?不知道麒麟牌长什么样我怎么给你找?万一那女人是骗我的呢?” 山鬼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架势,“那就要看离魂大人你的本事了,总之我只要结果,过程不问。” “你这人……”离魂恨得牙根痒,还偏偏不能将她如何。 但到底还是有不少在张府的老人,一眼就认出张婆是张老夫人,反对声音就逐渐消失了。最终谁也不知道消失这么多年的张老夫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院,大家都聪明的闭口不言。 不过在张老夫人身边,却多出了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脸上生着冻疮,面带薄纱,身子单薄,风一吹好似会吹倒。最重要的一点,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潮涯阁师兄弟在府内搜了好几圈,都迟迟没寻到张夫人人影,等到重新回到主厅瞧见那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时,耀白的眸子忽然一亮。 此刻,山鬼正低眉顺眼的站在他们面前为其斟茶。 “哑巴姑娘,好几天没见你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耀白露出一口白牙,冲山鬼笑。 山鬼闻声抬眼,仅仅抿唇一笑,没太多表情。不过始终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视线看过去,她冲晴时弯弯唇,还是淡漠疏离的一笑。 斟完茶,山鬼默默的走回张老夫人身边站好。 山鬼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状态,她视线没闪躲,和晴时对视在一起,随后弯唇一笑,打了个手势。 她说:“夫人在什么地方,我如何知道?” 晴时闭眼深嗅了嗅,“姑娘身上有那日我和夫人对战时忽然传出来的香气,不会错。” 狗鼻子! 山鬼眸色变了变。 青云香用起来是很方便,但用的剂量大了便会染自己一身气味。哪怕山鬼换了衣裳沐浴都洗不掉独属于青云香的味道。 她闻言笑了笑,打手势:“眼前不一定为实,耳听所言也为虚,公子怎能相信自己嗅觉一定是对的?” “张夫人杀了人,她一定要找出来送往官府给个结果。”晴时充耳不闻,认定人是山鬼带走的。 山鬼不急不躁,慢吞吞的打手势:“我家老夫人说此事不提,公子还是既来之则安之为好。又或者……公子你追着调查赵管家的死,为的乃是其他?” 若不是山鬼一提醒,晴时几乎要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 还记得下山时师父师伯和几位师叔再三叮嘱过,要打探佛火莲的消息。他只顾着行侠仗义,倒是差点忘了这件大事。 第六百零五章 “东西呢?”山鬼二话不说,笑眯眯的冲离魂伸出手。 离魂丢给她个大白眼,每次有事找她都急的火急火燎,见到面什么嘘寒问暖都没有,直接伸手要东西。 “阿昭夫人可是个硬骨头,死都不说麒麟牌的消息,还说你言而无信,欺骗于她。” “哦?”山鬼挑眉,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结果。 离魂瞧见山鬼表情,只觉得告诉她下一句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念头一动,果然下一句话就来了。 山鬼轻蔑的看了离魂一眼,撇嘴,“亏你还是玉面罗刹,这么个小东西都问不出,丢人。” “……”离魂现在想给她一巴掌。 随后,山鬼收了腿,慢吞吞的站起身,还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罢了罢了,指望你没用,我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路过离魂身边,还是啧啧的摇了摇头,“这么个小东西都拿不到,没用……没用啊……”她发出个老妇人的叹息,人就身形鬼魅的闪出去了。 离魂杵在原地,后槽牙几乎咬碎。 “山鬼?”另外一道声音接过,“不是十年前死在缥缈山上了吗?”还记得当时是九大门派一起围剿来着。 山葵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禁不住一声叹息,“那位便是山鬼大人,死而复生。”末了,她在心底补了一句,那是令天下间谈虎色变的用毒高手,说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不为过。 那样的一个人,宛若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山鬼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她披散着头发,身上衣服还是完整的,只是看上去精神状态似乎不大好。 “啧啧,离魂不是最喜欢美人的吗?怎么对这美人下手这么狠?”山鬼只是瞧了阿昭一眼,便禁不住的摇摇头。 这话要是被离魂听见,指不定又要叽叽喳喳一大堆。 想到离魂可能会叉着腰破口大骂:“老娘要不是因为你,你以为我会舍得对美人下手吗?你这个没良心的孬货!” 光是想想,山鬼唇角便跟着克制不住的上扬。 察觉到有人靠近,阿昭警惕的抬起头,只是山鬼背对门站立,只投下一道长影,并不能看清楚她的长相。 “身外之物和夫人的性命相比,哪个重要?”山鬼挂着愉悦的笑,不知何时到了阿昭耳边低语蛊惑。出口的嗓音昏沉低迷,藏着点点催眠,不变的始终是山鬼幽深的目光,深不可测。 处于低迷状态的阿昭很轻易便被攻破了防线,此刻的她彻底软了身子,脑子里只回荡着山鬼刚才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响着。 下一刻,她张口喃喃的说着,“麒麟牌在赵管家住的屋子地下室中,密室里有个盒子,钥匙在赵管家尸骸里藏着。” 山鬼闻言一愣,竟是不在阿昭身边? 阿昭双目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没了癫狂,也没了刚才的怒火。 “问出来了?”白衣被浇的湿淋淋的离魂看到人出来,便足尖点地一跃到了山鬼面前。 山鬼站在屋檐下随手抓了一把伞撑开,半点雨都未曾落在她身上。她擎着伞从离魂身边走过,阴阳怪气道:“我不是那么没用的人,想问的自然能问出来。” 第六百零六章 耀白提着鹤唳一屁股坐在树桩子上,伸手在腿上拍打几下。 “师兄,我们守着个死人做什么?赵管家都下葬了,就算有什么证据不是也都破坏了吗?还杵在这干甚?”他们从清晨赵管家入殓后边一直守在墓地附近,这都黄昏了,要有异样早就有了。 真不知道师兄在盘算什么。 晴时站在赵管家墓地前,垂眸在上面的字上一一扫过,并未回答耀白的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思来想去都认为赵管家墓地有异常,便直接来这守着。 若是无异常甚好,若是有…… 晴时握紧身侧的沧澜,抿了抿唇瓣。 远处,山鬼早就将那两人看在眼底,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划过异样。 他们怎么守在这儿?莫不是也为了麒麟牌? 晴时墨发飞扬,固定发髻的簪子被侵袭而来的杀气冲击的摇晃几下,堪堪固定。 鞭子来得快,晴时动作更快。 “当”的一声,鞭子倒刺缠绕在沧澜剑身上发出刺耳摩擦声,两兵器对峙中一时间没有分出伯仲。 女子半眯着眼眸,视线火辣辣的在晴时面上划过,转而视线定格在他手中剑上。忽然唇角上扬,竟是认出这把剑。 “沧澜?你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 这边两人动手,女子身后跟着的那些黑衣人自然也冲了上来,便齐齐的将耀白给围住,准备瓮中捉鳖。 “师兄啊!你别光顾着和美人对打,来救救我!”耀白武功虽说算不上一流,但自保能力还是有的,更不用说耀白最出神入化的是那一身绝顶轻功。 晴时闻言皱起眉,并未有反应,他握紧沧澜,猛地回手一记倒钩,将那处于上风的女子拉扯的朝自己方向过去,剑花一挽,轻松解了鞭子禁锢,步法飘逸迅猛,卷起朵朵云花,直逼女子击过去。 耀白站到晴时身边,“他们怎么走了?” “不知。”晴时皱了皱眉,也没想通。 但总算是解决了变数,也算是好事一桩。 “师兄,那女人是什么来头?”耀白收回鹤唳,回头看了一眼赵管家的墓地,“我觉得那些人是冲墓地来的。” “耀月神教。”晴时看了看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回答。 “耀月神教?”耀白眨眨眼,“就是那个十年前被山鬼姑娘以一己之力差点灭了的破教?” “嗯。”晴时眸子闪了闪,点头。 “东西。”山鬼摊手。 离魂闻言,表情忽的一变,随后转身止不住的干呕,还闻了闻自己的手,干呕越发严重了。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从腰间荷包里把一把小巧钥匙递给山鬼。 “那宝贝要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我就拿你泡药酒!”离魂后槽牙用力磨几下,恨声道。 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恶心的事! 从赵管家的断小弟里面掏出钥匙,没有比这个更恶心的事!事后她拿皂角都快把手洗脱层皮了。 山鬼凉飕飕斜了她一眼,抓了钥匙便放在一旁,旋即开口,“帮我把棺木抬起来。” 两人一手握一边抬起棺木后,腐尸的味道蔓延而出。 第六百零七章 山鬼身子一僵,表情有些不对劲,半天才“嗯”了一声,就在离魂身边擦肩而过,走了。 “哎,我等下就把新研制的药给你送去!”离魂喜滋滋的笑了笑。 笑完后才发觉哪里不对劲,她鼻子嗅了嗅,总觉得腐尸气味越发的重了。最后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袍上血淋淋的一团模糊,气的脸都青了。 “柳拂卿!你还是人吗?”怒喝声响遍整个林子,惊了栖息树上的鸟。 山鬼兀自的往前走几步,听到离魂怒吼回音弯唇一笑。 柳拂卿? 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 …… 难得一次睡到日上三竿,山鬼在柴房里舒坦的翻了个身。 自打光明正大的站在老夫人身边后,府内就没人敢对山鬼大呼小叫了。就连以往神气兮兮的厨子见到山鬼都绕道走,生怕她会报复。 她是那样的人吗?还稀罕去报复? 是,她是。 起身后,山鬼依旧戴着面纱前去老夫人卧房里伺候。 “这是什么?”厨子虽然疑惑,但贪图便宜的心思一起来,直接接过来了。 山鬼依旧是笑着的,对厨子轻点了点头,人就轻飘飘的走了。 回头盯着山鬼离去的背影,厨子忽然觉得这丫头和以前哪里不太一样。 “还算没白买下这死丫头,知道拿好东西孝敬我!”厨子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 山鬼走到门口时,恰好也看到潮涯阁师兄弟在与张家小姐道别。 “公子此一去,若是回到莲城,还请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小姐一往情深的盯着晴时的脸看,手里的帕子攥的紧紧的。 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晴时吐口要私奔,这小姐铁定想也不想的就跟着走。 山鬼对眉来眼去的爱情不感兴趣,撇撇嘴角从几人身边擦身而过。 “时间不早了,在下等告辞。”晴时木头人似的,对张小姐快要冲破胸腔的爱恋视若无睹,抱着剑一拱手,便不留恋的旋身离开。 耀白也跟着挤出点点笑,追着师兄走了。 山葵看看那边,又瞧瞧自家主子,也跟着起身。 “属下觉得山鬼大人那么做有她的道理。”许是憧憬山鬼的关系,山葵想了想,替山鬼说话。 “狗屁!”离魂骂了一句,“那丫头做什么事都随心情,逍遥自在的很!”骂完离魂脸色忽然变了变,少了刚才调笑怒骂的态度,添了几分怅然若失。 过去的山鬼当真是随心所欲,如今的她还能继续吗? 毕竟十年前,她就是死在了随心所欲上。 “姑娘,吃个果子。”耀白以前在门派里也最会讨姑娘欢心,或许是天生笑面的关系。他从包袱里拿出个果子擦拭干净,便笑眯眯的递给山鬼。 眼前的果子模样生的很讨喜,山鬼冲耀白弯弯唇就直接接了过来。 “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名讳,我也总不好一直哑巴姑娘哑巴姑娘的叫你。”耀白又掏出个果子放在嘴边啃了一口,鲜嫩的汁水顺着嘴角落下。 山鬼垂眸,压下满心的嫌恶。 她想了想,便展开手心在上面写了两个字。 “阿嵬?”耀白含糊不清的念了一句,“好名字,姑娘名字真好!” 第六百零八章 为首是名老者,瞧见晴时眼睛一亮,赶紧快步的冲他们走过来。 “阁下可是潮涯阁大弟子晴时?”老者冲晴时作揖。 晴时还礼,“是,不知老人家你是何人?” “老朽乃冥镇镇长,前些日子给掌门发了惊羽令。”老者摸了摸胡子,态度还算温和。 惊羽令,潮涯阁接任务时雇主与门派内部的信物,此物乃天都灵石所成,遇火不烧与水不溶,必要时也可作为暗器使用。此物除潮涯阁人可使用外,其余人则无法控制。 听到惊羽令,山鬼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 不必多想,推荐他来冥镇的人肯定是无常师伯。自打上次他解决了阁中内鬼后,师伯就格外注意他,甚至是想方设法的给他难堪。 因为那内鬼是从师伯座下出来的。 耀白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糖葫芦,他注意到忽然多出来的人后,躲闪到山鬼跟前。 “这些都是什么人?” 山鬼侧头,不喜他离自己太近,默默的摇了摇脑袋。 镇长和晴时又低语几句,这才含笑着打揖,吩咐身边人引领晴时等人去落脚处。 山鬼对冥镇没兴趣,更不用说潮涯阁负责的那些安魂定神之事了。其实如果那些个门派真有用的话,那她怎么还活着没被定住呢? 说到底不过是门派想要营生的幌子罢了。 “哈哈哈哈……耀白少侠快人快语,说的也不无道理。”镇长没在意耀白的不懂规矩,脸上阵阵笑意并未减少。 耀白喝的烂醉,也被晴时拖着回了房间,剩下山鬼一人坐在大厅里,闲来无事的手指在桌上叩几下。 其实也就是无意识的,这一叩倏地叩出了些名堂。 桌子是空心的? 山鬼黑眸转了转,趁着厅内没人,半弯下身子钻进桌下,用手指往上用力推了推。 呵,还真是空心的! 这驿馆好像有点名堂! 没等她钻出来,厅内忽然黑了,蜡烛陡然间尽数熄灭,周围静悄悄的。 山鬼屏了呼吸,躲在桌下安静的听着外面动静。 不多时,大门开了,零星的似乎进来三四个人。 黎昧把心思打到晴时身上了?好像会很有趣。 她半眯着眼眸,像极了黑夜里潜伏的豹子。 再然后,山鬼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擦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视线。光芒弱不足以被人发现,但山鬼视物却是没问题的。 她手掌在桌面敲击几下,顺手从靴中拔出匕首,沿着桌缝一路刮擦,终于找到个缺口,随后用力的一掰,咔嚓一声,桌角被她掀开了。 借着火折子光亮,山鬼凑上去瞧瞧。 昆仑山上悬崖边最陡峭的晶石凝结而成,千年才出一颗的宝贝。这东西除了有暖玉功效之外,还是个避毒的宝贝! 晴时皱眉,抬眼看了那远处的女子一眼,又收回了眼神,还是没说话。 而远处的山鬼,从踏入门开始就心如擂鼓。 山鬼从未有怕过的事,只是今天这次,她真的是怕了。 不过奉茶奉点心是一个一个轮流着上,一个过去另一个又跟上,早晚都会轮到山鬼的。 索性她端着的东西只是几块模样好的点心,并不会因为她的慌张而洒出来。 第六百零九章 “好端端的遣散我们做什么!”其中一个丫鬟不悦,大声的质问晴时。 “就是,我们也想知道赵管家的死因,凭什么遣散我们!”有一个开口就有另外一个,随后接踵而至的都是那些丫鬟的抗议声,就连山鬼旁边的丫鬟情绪都激动起来。 山鬼呆滞的瞧瞧身边人,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她的视线不由的落在庭院中那抹纤长身影身上,好整以暇的挑眉。 那……晴时公子,你该要怎么化解这个情况呢? “他们就是骗子!老爷,快把他们赶出去!” 丫鬟们反弹的更厉害,直接驱赶两人。 张老爷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碍于女儿在场,也就由着那些下人吵闹了。 “你们真是……”耀白被噎得无话可说。 本来潮崖阁女眷就少,有女眷也都是大德之士,哪有这些市井小民的刁蛮无理。这一时间,耀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反驳才好了。 晴时一抬手,挡在耀白面前。 “师兄?” “她们不肯走,那边让她们看着就是。”晴时冷淡的声音传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噗……”人群中,忽然传出清晰可闻的笑声。 等众人寻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又找不到人了。 丫鬟堆里,山鬼捂住嘴巴,拼命地憋着笑。 不是吧?晴时要当着这么多黄花大姑娘的面说真相?那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山鬼漆黑的眸子紧盯着那个人,坏心眼的想看见那些污秽字眼从那品德高洁之人口中说出来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让潮崖阁的那几个老头听见,那场面肯定很好笑! 想着想着,山鬼又低低的笑出声。 这么恶毒的杀人手法,光是按照他们潮崖阁警示中看,这凶手的手段也过于残忍了。人固有一死,只是讲究尸身完璧乃是上上之吉,就算不完整,缺胳膊少腿也实属正常。千万种手段竟然选择了断此处,凶手此举完全是钻了验尸不探秘地的空子。 张家小姐见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什么事,也莲步悠悠的过来,呷着软语,“多谢公子帮忙。” 随后,他又感觉到那道让他很不舒服的眼神了。 抬起头去看,又消失了。 赵管家的死因查清楚,潮崖阁的两位高人就开始在府内查找真凶。 锁定凶手在府内的原因有二:一则当天赵管家外出查账,归府时已宵禁,府内并无外人在;二则致命伤在那等隐秘处,定然是相熟之人所为,因而排除了盗匪截杀。 小厨房庭院里。 山鬼挥舞着斧子,一下一下的劈柴。 她耳朵里现在灌输的都是那些丫鬟兴致勃勃夸赞晴时耀白两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长长短短的,错落有致,多好看!人间佳品! 山鬼在耀白看不见的角度挑了挑眉。 这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眼睛眉毛鼻子嘴都张开了,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山鬼对所有人的定义都是美人,能入得了她眼的,便划分为美人级别。 “咳咳。”耀白咳嗽两声,却被自己口水给呛住,随后便是一阵剧烈咳嗽,眼睛都流泪了。 忽然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手上递过来装满水的碗。 耀白抬头看了看水碗,接过来咕咚咕咚几口喝下去。 第六百一十章 他转头瞧见不远处的竹凳子,便走过去搬来放在山鬼面前,用手拍了拍山鬼的胳膊。 山鬼止住动作,抬眼瞧他。 “坐下劈柴吧。”耀白挂了憨憨的笑。 瞧了那竹凳子一眼,山鬼抿了抿唇,眸中有些复杂,但最后还是伸手拽过来,坐下了。 耀白拍拍手,打探到了重点情报,得赶紧回去跟师兄商讨。 等那白衣人身影消失后,山鬼才敛了笑容,转头看了那圆环门一眼,扯着唇瓣冰冷的哼了几声。 她正劈最后一捆柴的时候,忽然被人拦腰一脚踹上,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跌倒在地上。 “死丫头!谁准你坐我的凳子了!”厨子刚被张老爷一顿臭骂,正愁着没处撒火,刚进院子就瞧见自己凳子被这脏丫头坐在屁股底下,火就更大了。 山鬼整个人以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腰被厨子那发狠一脚踹的失去知觉,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面纱盖住了隐忍的神情。 “以为去前厅帮忙就能成府里的上等丫鬟吗?我呸!贱丫头想得真美!”厨子狠狠的对着她吐了一口唾沫,抄手拿了自己的凳子,“把这捆柴劈完赶紧滚回柴房去,看着就恶心!” 是啊,她本来就是将死,不,已死之人,死在十年前的雪峰山上。而且还是被那么多可信可笑之人逼死的,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离魂听了这话反而被气笑了,她用锦靴踢了山鬼一下,“救活你了话还这么多,你就不能好好活着吗?一定要弄的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浪费我的心血了。” 山鬼闻言,紧闭着的眼眸忽然颤抖几下。 “多谢。”山鬼道。 她一直欠离魂一句谢谢,现在说好像也晚了。 反正她说了就是了。 离魂挑了挑眉,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不是吧?有生之年我还能听见咱们赫赫有名的山鬼道谢?” 她夸张的语气让山鬼不悦的皱起眉头。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闪亮亮的,她伸手在自己脸上掐几下,若有所思道,“我这副身体好像才十七八岁,还很年轻……” “……”离魂咬牙,真是不能跟她多待一刻钟,容易气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山鬼弯唇哈哈哈的笑出声,笑的自己刚才好不容易止痛的伤口都疼了。 “我走了!”离魂最后还是瞪了山鬼一眼,离开了。 柴房中只剩下山鬼一人,她抬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一块块的冻疮和脓包,眸子眯了起来。 西厢房。 耀白将在张府解到的事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晴时,当然也说了山鬼给他的情报。 “此话当真?”晴时拧了拧眉,问。 “当然当真!我寻回来的消息怎么可能有假?”耀白双手叉腰,一副领功的姿态瞧着晴时。 当然,对方并没将注意力落在他身上,而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如果耀白打探的情报准确,那这件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尘世间的这些纷纷扰扰一向和潮崖阁无关,可如今一口应了人家断案,就万万没有躲避的道理。只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委实叫人头疼。 第六百一十一章 既然做戏就要做得足些,她眼神形同受惊了的兔子,不安的四处乱看着。 “姑娘,喝茶。”耀白给她倒了杯热茶水递过去。 山鬼双手接过,却没有喝,面纱下的脸若隐若现,还是能瞧见上面斑驳痕迹。 从她一进门,晴时的视线就没离开过她。 接触到晴时的视线,山鬼表现的更惊恐,低头握紧茶杯,肩膀都跟着一缩一缩的。 耀白注意到晴时视线过于明显,便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师兄,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姑娘做什么,虽然……”其实耀白本来想说虽然这姑娘貌丑的,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妥,索性就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姑娘为何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子外面?”晴时没理会耀白,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那怯懦的姑娘。 不知为何,晴时总觉得这姑娘出现的不太合时机,若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些。 山鬼视线一直在躲闪,她单手捂着受了伤的胳膊,不敢和晴时对视。 “师兄,这姑娘不会说话。”耀白替她说了一句,一边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什么一边把药箱给翻了出来。他走到山鬼跟前,瞧瞧对方脸时还是没忍住的深呼吸一下,笑笑,“姑娘,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可好?” 山鬼对耀白倒是不太怕的,她想了想,便干脆的点头。 晴时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山鬼身上逡巡来闪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鬼闻言,点了点头,当真握住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动作很慢的写完一行字,她将手中的纸展开给两人看,纸上写着:“方才并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想到事情想告知公子,希望对公子抓凶手有帮助。” 耀白见状一乐,“姑娘快说快说,我和师兄正愁眉不展呢!” 山鬼点点头,继续低头写字。许是手上有冻疮和伤口的关系,她一笔一划字写得极慢,看的耀白都跟着干着急。 “夫人的衣裳今日少了一件。”纸上写着。 耀白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衣服少了与案情有什么关系?” 山鬼抿了抿唇,差点没忍住冲耀白翻个白眼。 就耀白这个悟性,她瞧着再过十年八年也白搭,浪费了他这好相貌。 “这是证据。”晴时抿了抿唇,细细一想的开了口,“若是能找到夫人那件丢失的衣裳,可能会有发现。” 山鬼含笑的点了点头。 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影,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差点就出了声。 定了定心神,瞧清楚那人后,山鬼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晴时抿唇迈步进来,走到山鬼跟前,面容平静的跟她对视在一起。 山鬼唇瓣微微张开,很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这里,只是她现在的背景是个哑巴孤女,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暗示对方先说话。 晴时瞧着面前戴着面纱的山鬼,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也有那么一人,与她的眸子很像,瞧着很清澈有灵气。 只是那人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他的剑下。 山鬼戒备的看着来人,不明白他追过来要做什么。她小心的往后退几步,却不慎被刚才放地上的水盆绊倒,整个人身子往后仰了过去。 第六百一十二章 “好。”晴时颔首,便不作留恋,转身离去。 小厨房里,山鬼手握药瓶,呆滞了一会儿,回身面无表情的将方才晴时给她的药瓶打开,将药倒掉,顺手丢了那瓶子。 这就是带毒的东西,哪怕是疗伤圣药,对山鬼来说也无疑是剧毒。 是剧毒,就要离得远些。 …… 夜晚来得很快,黑夜笼罩整个莲城,阴云密布。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 只是在黑夜中,一个玲珑身影极快的穿梭在黑夜中,身手快的几乎让人捉不到踪影。 那人影落在张府主卧处,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着。 “我若是张夫人,肯定会将来不及处理的衣服放在自己身边。”山鬼喃喃自语,出口的声音仍然很沙哑。 今夜此行她就是为了要拿到证据丢在那潮崖阁师兄弟面前,不是为了帮他们排忧解难,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些有趣的事做做罢了。 “拿了这衣服,你接下来想做什么?”离魂问道。 她不是没看到潮崖阁的人,尤其是那晴时。 山鬼握紧了包袱,嘴角邪肆的一勾,“自然是要看好戏。” “看潮崖阁好戏吗?”离魂撇撇嘴,“我若是你,就直接杀了他们就是,还有闲情逸致看他们演戏。” “杀自然是会杀。”山鬼想也不想的接口,笑容变得有些阴冷,“不过不是现在,放长线钓大鱼,这些小喽啰先不着急。” “是吗?晴时也算是小喽啰?”离魂毫不掩饰的戳破她。 山鬼脚步一顿,视线落在离魂面上。 “多事。” “山鬼,十年都过去了,你当时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离魂心直口快,有些话实在是憋不住了。 山鬼捏着包袱没说话。 好不容易从逍遥殿出来,岂还有再回去的道理?再说她现在也不知道拿什么脸面面对阁主,对方倒是不放在心上,可山鬼不行。 离魂一副“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她咳嗽几声,掩盖下算计的眼神,颇为无奈道:“若是不肯跟我回去,那就只有第二条路。” 山鬼皱眉,最讨厌离魂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弯弯绕绕,每次都不能直奔主题。 离魂见好就收,感觉到山鬼投递的不悦视线,就赶紧脱口而出,“不回去也可以,除非你答应帮我试药!如何?” 试药…… 离魂话音落下,山鬼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回逍遥殿跟阁主大眼瞪小眼,还不如豁出去给离魂当试药的活靶子。 离魂达到目的,双眼一弯呈新月状,在山鬼肩膀上拍了几下,“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傻瓜,肯定知道哪个选择是对的。” 山鬼嫌恶的甩开肩膀,不理会她。 离魂笑容更明媚了。 山鬼这个多疑的性子,稍微花点心思,她就能乖乖上钩。好啦好啦,新炼制的药可算是有人服用了,美哉!妙哉! 另一边,晴时将染了血的衣裳泡在水中,没一会儿的功夫血就渗透了水面,整个水面都红彤彤的,散着血腥味。 耀白捏着鼻子站在晴时身边,探头瞧瞧盆里的衣裳。 “还未曾查到眉目,不可随意判断。”晴时纠正他一句。 耀白撇撇嘴,“衣服都在她手上,丫鬟还藏头藏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第六百一十三章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对离魂弯了弯唇瓣,“快了,时机还没到,再等等你的药我会用。” “好歹我给你找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身体,就叫你这么活活的糟蹋。”离魂懒得理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瓶子递给山鬼。 “我有疗伤药。”山鬼以为离魂丢过来的是疗伤药,反手就要还回去。 “哎哎哎。”离魂制止道,“选择你选了,戏我也给你安排了,山鬼姑娘是不是得回报回报我了?嗯?” 山鬼闻言一愣,视线在掌心的瓶子落定,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吧,她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快吃快吃,我等着看效果!”离魂眼底跳跃兴奋,就差没亲自把药塞进山鬼嘴里了。 盯着那漂亮的药瓶子,山鬼眉头皱在一起。 若不是对方是离魂,她真心不想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柴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厨子出去转了一圈,没等山鬼松口气,便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走一趟,夫人要见你。” 夫人? 山鬼眉头一皱,幽潭深邃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怀疑。 那夫人怕是发现衣服和那东西都不见了,正急着到处盘问人呢吧?怎么说呢,是热锅上的蚂蚁? 再抬起头,山鬼算计的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懵懂和无措,还用力的搓了搓衣角,有些紧张。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见到夫人给我好好表现!要是出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打死你的!”厨子啐了一口,便毫不怜惜的过去揪起山鬼的衣领,大抵是嫌弃她走得慢,就连拖带拽的拉扯了出去。 张家夫人住的院落自然和其他地方不能相比,单单是这门面就足以看出张老爷对自己妻子的喜爱程度。门口镇压了两只石狮子,山鬼上次趁着黑夜过来瞧见后就没明白是什么道理。 “这厨子真以为赵管家死了,咱们府里万事就他说了算了!”萍儿精致的脸蛋弥散愠色,伸手在张夫人的肩膀上揉捏,活脱脱的一副狐假虎威的表情。 张夫人没回答萍儿,视线下落落在山鬼身上。 “衣服都整理好了?”她问。 山鬼眨眨眼,还算是乖巧的点点头。 “可有发现有什么异常?比如,血迹。”张夫人懒得和山鬼绕口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左右都是个小丫鬟,收拾丫鬟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山鬼闻言,眸子忽然诡异的亮了亮,不过她实现平移,倒没叫其他人注意到。 “夫人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丑丫头还不快回答?想挨鞭子吗?”萍儿见山鬼半天没回应,便没好气的斥责一句。 这次,张夫人皱了皱眉,“萍儿,和你说了多少次放低声音了?”说完她抬起左手轻轻揉了揉耳朵。 “那其他的东西呢?”张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萍儿。 萍儿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她赶紧倾身跪在地上,“夫人,奴婢真的把衣服送柴房那边去了!” 山鬼听着这主仆二人的对话,也不难猜她们讨论的是什么物件儿,索性瞧上一两场好戏也不错。 第六百一十四章 “住手!”张婆猛然呵斥,吓得山鬼立即缩回手。对方瞪着双眼,满脸都写着不悦二字,“我有叫你帮我捡豆子吗?” 山鬼眨眨眼,当真停了动作,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着张婆弯腰不停的捡豆子。 好在张婆手脚很快,一会儿的功夫就捡了满满一大碗的豆子。 “丫头,你过来。”张婆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视线落在山鬼身上,冲她招招手。 山鬼信步从容到她跟前,只见张婆手一歪,身子一倾斜,她手里端着的碗也跟着呈现出个诡异的弧度,刚才好不容易捡起来的豆子哗啦啦的摔落在地,叽里咕噜的滚作一团,沾了不少灰。 “把豆子捡起来。”张婆说着,便将手里的碗递给山鬼,冲地上的豆子努努嘴。 山鬼瞧瞧张婆,并未有任何不耐烦,只是顺从的接过碗,当真弯腰学着张婆的样子一颗颗的捡豆子,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你固定这竹子作甚?”张婆好奇的问道,“小院里这些东西都活不了多久的,你就算固定了它们,一阵风吹过来还是会软趴趴的成一滩烂泥。” 山鬼摇摇头,对着张婆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来,瞧着倒是有些傻气。 张婆瞧瞧她,扯了扯嘴角,最后一转身,“走吧走吧,进屋子吃点饭去,总不能只干活不吃饭不是?” 山鬼顺从的点点头,小碎步的跟在张婆身后,带着戒备的视线瞧向面前的屋子。 出乎预料的,屋子里并未有山鬼想的那么破败不堪,屋子虽小,但该有的一样不少。 张婆径直的走到餐桌前坐下,握着筷子点点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下吧。” 山鬼颔首,顺从的走到张婆指定的位置落座,小心翼翼的握起筷子,视线毫不吝啬贪婪的盯着面前的食物。 山鬼闻言一愣,旋即明白差错在何处,当即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说吧,怎么得罪夫人被送进来的?”张婆是个闲不住的,这边询问山鬼,那边已经站起身收拾起餐桌了。 小渔见状刚要动手帮她,被对方一记眼刀一瞪给瞪回去了,便只好安分的坐在原处,动也不动。 “我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夫人,总归是无妄之灾。”小渔对张婆戒心并未减少。 对方既然能看穿自己装哑巴,定然不是省油的灯。对待陌生人,山鬼一向警惕心极强,所以说话的时候只是捡半句说,既是实话,又不完全。哪怕张婆好奇心强的去查证,也不会查到什么。 张婆握着抹布在桌子上打转儿的擦拭一圈,并没把山鬼的话放在心上,嘴里念叨着,“这做主子的啊,就是难伺候,一句话说不好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罢了罢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这老婆子做个伴也不错。” 想了想,山鬼抓了一旁的被子盖在张婆身上,便转身出去了。 …… “师兄!”耀白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晴时正端坐书桌前练字,抬眼瞧了耀白一眼,眉头细不可查的皱皱。 “不可莽撞,注意仪表。” 第六百一十五章 “你说要我去?” 是夜。 张府一派宁静,瞧不出宁静的府邸中暗藏杀机。 张婆脾气虽然刁钻,但好歹不是随意为难的人,她给了山鬼一间破旧柴房栖身,也算是格外仁慈。 毕竟山鬼之前也都是住在柴房里,如今不过是从东厢到了西厢,都没差。 索性张婆心肠算是柔软,还知道给山鬼准备一床被子一只枕头,也不至于在夜晚被冻醒。 罢了,有床被子就已心满意足,总比以稻草盖身强百倍。 晴时?他来做什么? 哪怕银针掉落轻微的声响,晴时还是听到了。 “谁在那边?”晴时手握沧澜,戒备的盯着山鬼藏身之处。 山鬼闻言,认命的叹口气,便扒开稻草笨拙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姑娘?”晴时夜视不差,看到那纤弱身影,立即放下戒备朝着山鬼走过去,“你为何藏到那里去了?” 山鬼抬头傻兮兮的一笑,立即扯落了头发上沾着的稻草。 深夜里,山鬼那双眸子明亮如星辰,不染纤尘,澄澈的叫人移不开眼。 晴时注意到自己失态,忙转过头去查看柴房的境况。 “师弟忧心你被张婆责难,便央我来瞧瞧情况,姑娘可有受苦?”晴时道。 山鬼愣了愣,后知后觉的摇了摇头。 但两个人的长相却是完全不同的。 山鬼见晴时出神,便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来回的晃。 “抱歉,姑娘。”晴时回神,落入眼中的是山鬼疑惑的目光,放眼可及的便是她脸颊上的浓疮和伤口。 这一眼,惊的晴时一个哆嗦。 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那个人早就在十年前死了,更何况,那个人最爱水蓝色,也最爱干净,万万不可能是这副样子。 已死的人又如何会活过来。 晴时低头看了看配着的沧澜剑。 是了,当初那个人就是死在这把剑下的。 第二日。 “你倒是起得早。”张婆不知不觉间到了山鬼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山鬼身子一缩。 山鬼回头看看张婆,勉强笑笑,“张婆也起得早。” 她是故意的,从张婆出门,山鬼就知道她肯定会到自己这来。 至于这些柴火,都是她早就劈好的,刚才只不过为了让她看见才露了一手。 “当奴才的手脚不可能懒,主子们挑三拣四,若是被抓了把柄,可有你受的。”张婆很满意山鬼的表现,便多告诫了几句。 见张婆仅仅是好奇那些情爱之事,山鬼索性眸子一转,信手拈来的故事便出炉了。 她握紧斧子,又一下劈开个木柴,声音藏着淡淡的落寞,“人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子弟,我于他而言不过是浮萍一朵,枯木一枝,转眼也就忘了。索幸兄长知晓我的不易,昨夜便来瞧瞧我。”山鬼说这话时嘴角扯了苦涩的笑,随后无奈的摇摇头,“我又如何不知?那人早就将我忘却,只是兄长怕我难过,才来瞧我一眼给个施舍罢了。”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苦情山茶花的戏码也到此结束。 山鬼没急着去看张婆的表情,仍然兀自的劈柴,时不时伴着一声绵长叹息。 “接着讲,别停。”张婆来了兴致,便催促着山谷继续说。 第六百一十六章 “是。”柳拂卿点了点头。 “好。”沉鸢没多说其他,冲柳拂卿招了招手,“从明日起,你便去虚空长老那里修习毒术,不可怠慢。” 柳拂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是,山鬼明白。” 事后,离魂问起柳拂卿修习毒术的因由。 山鬼没反驳,继续笑眯眯的往嘴巴里塞东西,眼睛在云峥跟黎昧身上来回打转。 云峥没说话,垂眸盯着筷子尖一会儿,才转移视线落在山鬼身上,“你只要这个?” “念飞想叫山鬼,那就给她。”云峥眉头都不抬一下的回了一句。 “可……” 云峥放下筷子,取过一旁的布巾在嘴上擦了擦,“若是有事,我自会相互,或是你认为,我会护不住一个女子?” “不,属下不敢。”太熟悉云峥这个话,黎昧赶紧低下脑袋,什么劝阻的话都不敢说了。 离魂瞧瞧山葵,别有深意的笑笑,冲耀白扬起唇瓣,“今儿给我带来什么了?”看到耀白提着的篮子,还没打开盖子就能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 耀白从山葵身上收回视线,笑吟吟的往前几步将篮子给放下。 “今天得了任务下山一趟,就专门去了醉仙楼给你们带回来几种小菜,我可是直接奔这儿来的,不然带了东西回潮崖阁,肯定被其他人发现。” “你也一直没吃过东西,醉仙楼的荷叶鸡最出名,这样,姑娘去尝个一二,等下再回来探查不也可以吗?” 山鬼皱皱眉,脸上已经出现不耐烦的神情。 离魂啃着鸡腿,往两人那看了一眼,“山葵,过来吃东西,这是命令。” 下一秒,山葵猛地转身,恭敬的单膝跪在地上,“是,主子。” 然后,她就过去吃东西了。 秋霜早就听身边人说起过这位阿嵬姑娘,据说是对教主藏有心思的主儿,圣姑千叮咛万嘱咐的跟她说过要多长几个心眼,决计不能被这女子牵着鼻子走。 “还好。”她果真转头看看山鬼,给了个评价。 “那就成。”山鬼眯了眯眼,率先迈出门去。 在耀月神教住了好几日,她早就把教内的路摸的清清楚楚,所以不需要秋霜带路,自己就能精准的找到云峥卧房。 “阿嵬姑娘,教主在里面小憩,请姑娘稍等,我进去通报。” “小孩子作甚这般少年老成?说起话来像私塾里的先生。” 山鬼自己也忘了,她现在这副身子也比月无心大不了几岁。 月无心看看山鬼,还是客气疏离的举止,“教内并无孩童,只有辅佐教主一统天下的兄弟。” 好……一个一统天下。 山鬼嘴角忍不住跟着抽动几下,她怎么都没看出来云峥是个对天下有野心的教主。 黎昧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看见山鬼与月无心坐在那边,眉头皱了皱。 “无心!” “恩。”晴时颔首,“平时不会有人来,姑娘若是想出门走走也可以。” 离魂闻言,视线在周围飘来荡去。 “这是什么地方?不属于潮涯阁?” “潮涯阁后山的茅草房,我平日里练功的地方,不会有人过来叨扰。”晴时一本正经的回答。 练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