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商女种田忙》 第一章 争吵 大乾二十五年,清溪镇大庆村东头,此时一户人家院里人满为患,皆是对着院中央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生气全无躺在地上的少女指指点点,不过却多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突然,有人自外而来,推开重重人群,通天喊地就是一通骂:“诶哟我的个天爷呀,我老赵家是倒了什么血霉要摊上这档子破烂事!” 说着,她指着院中躺着的少女,朝尸体旁跪坐在地的妇人愤恨地吼道:“老二家的,还不赶紧给我把这丢人现眼的破烂扔去沟里喂豺狼!” “死都死了,难道还要脏我老赵家的地,拖我这一大家子下水么!” 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院里倏然静了下来,村人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脸震惊的自己。 都知道这赵家阿奶是村里的老泼妇,几乎无人敢惹,可老话都说,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人死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可现如今人死都死了,竟然连院里都不让放,还叫扔出去喂豺狼连个全尸都不给,也实在是心狠手辣! 与此同时,原本守着女儿尸身痛哭不已的王氏回过神来,愣愣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还没等她迟疑片刻,就又招来赵家阿奶的叱骂:“还愣着干什么,你是死人么,还不赶紧扔出去!” 这回王氏终于信了,她小心翼翼看一眼泼辣的婆婆,又低头看看惨死的女儿,片刻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豁出去一般哗啦啦一路跪走到赵家阿奶面前,嚎啕大哭哀求道:“阿娘,你饶了阿颖吧,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你就给她留个全尸吧!求求你了……” “你给老娘滚!”赵家阿奶一脚将王氏踹倒在地,随即又喊站在人群里的三儿子:“家安,来给我把这脏货扔沟里去!” 赵立明迟疑着走过来,“娘,这不好吧?虽说阿颖做了这事,可说到底,她也是姓赵……” “赵什么赵,从此以后,我老赵家就再没有这号人!扔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道洪亮的男音从院外响起:“我看谁敢!”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有人认出这是赵家老二赵立永,不由自主让了开去。 “赵立永,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做个不孝子吧!”话被人打断,赵家阿奶怒气冲冲地看向二儿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吼。 赵立永脸色沉沉走过去,看着地上女儿面目全非的尸身,脸色变了又变,而后深吸一口气,转头将跪在地上已经将额头磕得通红的王氏扶了起来,这才看向赵家阿奶,眼神锐利:“阿娘,今天儿子就问你一句,我,是不是你亲儿子。” 众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赵家阿奶愣了愣,随后破口大骂:“好啊赵立永,老娘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又一把屎一把尿给你拉扯长大,怎么你现在翅膀硬了就不想认我这个亲娘了?!” “既然阿娘说我是你亲儿子,那阿颖也就是你亲孙女啊,可是阿娘是怎么做的?” “儿子一边没找到人,你回来一边就要将她扔出门去连个全尸都不给!她可是你亲孙女啊!”再坚定如山的男人,面对女儿的惨死和亲人的冷血,终于还是眼泪纵横。 赵家阿奶脸色变了又变,恼羞成怒骂道:“好,好得很啊赵立永,我倒是没想到我这个老娘既然这么招你厌烦……既然如此,那就带着你这一家子破烂货给老我滚,也省得脏了老娘的地!” 谁都没有想到,一向老实本分话不多的赵家二儿子,也会有这么爆发的时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赵家阿奶会如此绝情竟要在这种时候将二儿子一家扫地出门。如此一来,众人无不议论纷纷。 场面极其混乱。 然而,此时将注意力放在赵家母子身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原本院中的女尸,猛然睁开了眼睛…… 血腥、疼痛、揉捏、啃咬、开合、欲望、释放……所有一切都在这无边的黑暗里进行。 赵颖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可她无法动作,也无法睁眼看清压在她身上进出的人是谁,只知道这人应该受了很重的伤——那股从男人身上传来的血腥味实在浓烈得令人作呕。 许久,在她昏迷之前,男人终于结束,趴在她身上喘着粗气。 末了,一道略微低沉喑哑的男声飘忽忽从远方传来,让人听不真切:“今日是我对你不起,这血玉乃我祖传之物,就留于你吧,倘若我马小波能走出这大庆山,他日归来便娶你为妻,必不让你受丁点委屈。”紧接着,身体某处传来一阵冰凉。 终于,赵颖体力不济晕了过去,本以为再睁眼时是梦醒时分,谁知下一瞬居然落入一个漆黑、吵闹、压抑的环境里。 “救命!”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妈妈,我要妈妈……” 无数人大喊大叫,让人头痛欲裂。紧接着,整个空间以一种让人惊惧的速度急速下降着。 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将所有物体往下拖拽而去。 惨叫、哀求、谩骂、恐慌、后悔……统统都被淹没其中。赵颖下意识拽住周围的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却也抵不过自然的力量,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外飞去。 “啊——”急速的坠落让人忍不住惊叫,赵颖下意识猛地一蹦。 倏然,终于脱离黑暗,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地上坐了起来,下一秒,却愣住。 人,好多人,他们在争吵、怒骂、哭喊、窃窃私语…… 赵颖尝试着动了一下,谁知刚一动作,就忍不住嘶了一声,痛不欲生。 也就是这一动作的下一瞬,原本让人烦躁的吵嚷声戛然而止! 村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院中原本死去此刻却睁了眼的赵颖,终于在片刻后确认了一件事:“鬼啊——” 赵家老房上空,传来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尖叫。不过须臾之间,原本还人满为患的院中就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零星几人,却多是跑到一边躲了起来。 此时赵颖终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也顾不得其他人怎样,忍着痛吃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谁知低头便看到自己血迹模糊衣不蔽体的身体,不由得一愣。 这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分家 赵颖记得自己是出差途中遭遇飞机坠毁的,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可为什么再次醒来却换了个身体? 看那细胳膊细腿明显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她的身体!可那确确实实又是她自己。 然而,还不等她想个明白,突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就在赵颖耳边响起:“替我……好好活……活下去!”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她再次拉入黑暗。 “赔钱货,今天就给我好好在这跪着,今晚不许吃饭!这么点事都做不好,要你来干什么!” “阿颖,咱们女儿家,想要在这世道活下去,就只有忍,你要记住阿娘的话,一定要好好听话,不要惹你阿奶他们生气,不然,娘就保不住你了……” “个丢人现眼的烂货,给我扔臭水沟里去,别在这脏了我老赵家的地儿!” “今日是我对你不起,他日归来便娶你为妻,必不让你受丁点委屈……” “请你,替我好好活下去!” …… 无数的声音在赵颖耳朵里炸裂开来,与此同时,一幅幅或惨烈或纷乱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最终,都化为一张清瘦的小脸。 也不知是女孩最后那句,替我好好活下去的力量过于强大还是什么,刹那间赵颖只觉得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体内窜过。 与此同时,那股力量所过之处,竟然留下丝丝凉意,让原本浑身疼痛难忍的她不由得放松下来。 然而紧接着,那凉意竟然又慢慢转暖,最终汇聚于一处积蓄起来。 赵颖精神一振,睁开眼,谁知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阿姐,你终于醒啦!” 赵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后应了一声,而后才观察起自己所在的环境来。 头顶是乌黑的房梁,身下是坚硬的木板床,床的一侧,则是黄黑色的斑驳墙面。 不远处的窗柩上,落了不少黑灰,就连地上,也是不怎么平整的泥地……整个屋子里,无处不在透露着贫穷的气息。 又想起过往种种,不由在心里苦笑。 她已经清楚自己飞机坠毁后大难不“死”,成了清溪镇大庆村赵立永家的二女儿,只是这赵家的情形,实在是一言难尽。 就拿原主的死来说,就已经够让人唏嘘的了。从原主记忆的得知,她是被自家阿奶赶去村后边的大庆山割草的。 要说这大庆山,虽然和大庆村同名,但因山高林深且还有野兽出没,平日里几乎是没多少人去的。 就算去,也多是猎户结伴而行进山去打猎,平常老百姓别说去了,就是靠近都很少,也因此,那边的草很是茂盛。 远处没人去,近处的草自然就被村民们割得精光了。 赵家有些钱财,养了牛也养了猪,每日的消耗很大。 而原主一家因女孩多且又没钱孝敬老人,于是就有了赵家阿奶将原主赶去大庆山割草这回事。 此后果然出事了,原主失足坠落山坡,重伤昏迷,万幸的是没有在此之间被野兽叼了去。 就这么过了一天一夜,谁知醒来却被发现,被一个身受重伤的陌生男人给要了身子,此后伤上加伤终于一命呜呼。 最后还是被村里上山去打猎的猎户,发现原主早就凉透了的尸体,并将之带回赵家。 之后,也就是此事引发的一通闹剧了,各人都有各人的说法。 不过,这些并不是赵颖要关注的重点,她向来独立要强惯了。 对于不重要的人更何况是要害她的人的看法,她从来都不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生命去在意。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还很难受?”正想着,突然一只小手拽了拽赵颖的袖子,她回过神来,见小男孩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不由笑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见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又问:“阿爹阿娘还有其他人呢?” “云姐和雁姐去割草了,月月去大奶奶家玩耍,阿爹大娘在阿奶屋里呐,唔……好像是为了分家的事情……” “分家?!”赵颖诧异,按照这里的风俗,父母在,不分家,虽说赵家阿爷死得早,可赵家阿奶还在,且身体一直很硬朗,怎么突然就要分家,难道…… 赵包包点了点头,说道:“嗯,先前阿奶说要把你扔了,阿爹不准,阿奶就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带着咱们一家滚,阿爹同意了,然后就是分家的事情了。” 赵颖心下了然。 看了原主的记忆以后,她就已经很清楚谁对他们一家谁好谁不好。 可还是没想到赵家阿奶心居然这么黑,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她居然为了一己私利就要将赵家二房扫地出门,可见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儿孙! 与此同时,赵家主屋。 “什么?三亩?!”“被分家”的赵立永和王氏都还没说话,站在赵家阿奶一旁的赵青青已经惊呼出声。 见所有人都看着,尤其赵家阿奶快将她看出个骷髅后,有些讪讪地说道:“阿娘,三亩是不是少了点啊,毕竟二哥家那么多人呢!或者,分点近处的地也行啊,大庆山那头……” 不外乎赵青青惊诧,实在是赵家阿奶的做法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大庆村靠近大山,地势并不平坦,且虽说山下就是一条河,可适合做水田的地儿实在太少。 因此多是旱地,可就算如此,赵家也是有百来十亩旱地的,这在村里已经是蛮不错的了。 再者,就算赵家有儿子四个,可如果要真按照平常分家的规矩来分的话,一个儿子最起码也能分得二十亩地。 可现如今,居然只分给了老二赵立永三亩地!要知道,这年头,就算是老天开眼赏饭吃加上自己伺候得好,一亩地收成好了也就两百来斤。 更何况,其中二亩地还是贫瘠的山地,如此一来,总共能有个四五百斤就非常不错了。 但就算这样,除去税收,剩下的粮食却是根本不够这一家七口人吃的! 有这疑惑的不止赵青青一人,不过赵家几个兄弟,除了老三赵立明以外,其他几个多是高兴的。 二哥得的少,那就代表他们到时候能多分点,谁还不乐意! “我说三亩就三亩!”赵家阿奶冷冷地瞥了沉默不语的赵立永夫妻二人,“至于住处,就把老房分给你们吧,其它东西,却是没有了。” “这回赵颖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连累得我老赵家其他女孩子找婆家都难,你们还想要更多?!” 此话一出,众人哑然。 是了,赵家阿奶一向是个强势独断的人,说的话做的事,从来都是不容人反驳的,就算偶尔有人有所疑惑,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就算是闹得头破血流,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况且,赵颖这回的事情,也确实对家里人有所影响,往后要做点什么事,提起赵家,人们恐怕还是想起这事。 如此一来,将赵立永一家分出去的事情也算是落实了,就算再多不公,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第三章 痊愈 “阿姐,你脖子上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啦?!”里屋,赵包包瞥见赵颖雪白的脖颈,突然惊呼出声。 “嗯?”赵包包年纪虽小,但为人十分聪明伶俐,话也多。 在赵家众人忙着分家的时候,赵颖就已经从他那里探听到了这个家里的不少情况,可没料想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忍不住摸了摸脖子。 原本以为触碰到的会是凹凸不平的疤痕,谁知却是光滑一片,整个人不由得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包包也是好奇,忍不住凑近了点,盯着她雪白的脖子瞧,“先前明明流了好多血,你晕过去了还是大姐和三姐帮你擦的呢,我都看到了!” 赵立永夫妻二人从主屋回来本打算来看看受伤的女儿,虽说她出了这事以至于整个家都被赶出来,可说到底,那也是她无法决定的事情。 况且,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们的女儿,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姐弟两个在那嘀嘀咕咕的,看那样还有些惊诧。 “什么流血不流血,你二姐刚醒,你怎么还吵她!”王氏有些责备地看向儿子。 赵包包刺溜一下跑过去,拽着母亲的衣摆,整个人激动得很:“阿娘阿娘,你快说阿姐脖子那里是不是流了血还有疤!” 王氏有些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阿娘你看,阿姐的伤好了!”赵包包一边说着,一边将王氏拉到赵颖床前。 “什么?!” 这下不止王氏惊讶,就连在后边的赵立永也忍不住凑上来看女儿的伤势。 只见原本血痕遍布的脖颈,此时已是雪白一片! “这,这……”惊得夫妻两个说不出话来,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同样有些魂不守舍的赵颖。 好半晌,赵立永才后知后觉地出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就连身为主角的赵颖,对这一切都是茫然。 “除了脖子,其它地方也好了么?”王氏看向赵颖。 赵颖摇头,还是眼明手快的赵包包把话抢了过去:“诶呀阿娘,阿姐才刚醒呢,她肯定不知道啊!” 于是,为检查赵颖的伤势,赵包包和赵立永不得不去外边等着。 赵颖也是好奇自己的伤势,自从醒来到现在,如果不是赵包包提醒,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体的异样,这下也是很配合,三下五除二将破旧的衣裳脱掉。 只见—— 原本伤痕累累的身体,竟然在一夜之间就痊愈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不仅如此,浑身的肌肤像是经历过浴火重生似的,变得又嫩又白! 简直匪夷所思! 母女两人皆是愣住,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 赵颖还好些,上辈子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职场女boss,且如今又经历了穿越这种奇异的事,倒也明白这世间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王氏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个连城都没进过的农家妇女,从没听过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下是真的吓到了。 末了还是赵颖不忍见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才将她喊回神来。 刚一回神,王氏就迫不及待去外面将事情完完本本地告诉自家男人。 听完,赵立永沉默良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如释重负地说道:“不管是怎么回事,现在阿颖没事就好了。” “是,阿颖先是大难不死,再是伤势痊愈,说不定是菩萨也不忍看她受苦呢?”王氏应道,“改明儿搬了家你去这镇上赚了工钱,回来咱就做顿饭供供菩萨,也烧烧香。” “嗯,”赵立永点点头,又提醒了一句:“这事先不要和人说,本身阿颖出了这样的事,再一个,阿颖这伤好得实在蹊跷,我怕村里人又有口水话好讲了。” 有了赵立永的嘱咐,再加上其他人很是看不起二房的众人,平日都不怎么往来关心。 且二房的人都不是多嘴多舌的,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和旁人说起,赵颖重伤莫名痊愈的事,除了他们一家,其他人是毫无所知的。 今儿是个特殊的日子——二房一家今日就得搬去村西边的老屋了。 天刚蒙蒙亮,众人都已经起床开始忙碌。 老屋年久失修且此前还被赵家阿奶用来关过牲口,难以打扫。 王氏便吩咐大的两个女儿跟着赵立永前去收拾,她则带着已经十岁的三女儿在家收拾东西。至于赵包包,因年纪尚且还小,被打发去带最小的赵月。 一家人,各自分工,忙碌不停。 初夏的凌晨还有些凉,赵月赵颖姐妹俩跟着赵立永走在村里的小道上。 天才蒙蒙亮,许多人家都还没动静,三人一路穿过村里,不多会儿,终于来到村子最西边的一座茅屋前。 院子里,因长时间没人打扫,杂草丛生,不过整体来看还是能看得出来院子并不很小。 毕竟再怎么破旧这里原本也是给赵家两个老人住的;再看屋子,茅屋的构架和村里其它房屋一样。 不过因着年久失修又没人住,从外形上来看,墙壁以及外头的大梁都已经失去了树木原本的颜色,显得陈旧而斑驳。 窗户没有糊住,只留个框架在那里,门板也很是破败,不过门关着暂且还看不到里面。 赵颖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 一下子从繁华世界女老板到意识乡村农家女的身份转变已经有些让人接受不了,再看生活环境,更是差劲。 不过一会,也已缓过神来。 从一无所有到身家数亿,她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人,或者可以说,她上辈子也是乡下穷苦人出身。不过再怎么艰苦,也不过就是重头再来。还有机会。 打定主意,当下便跟着赵立永打倒院中的杂草,暂先理出一条路来后往屋里走去。 “嘎吱——” 推开门,一溜的灰尘从门头上簌簌落下,呛得三人脸红不已。 再看屋里,这哪是个屋啊!这根本就是个圈! 简陋倒也不说了,可地面上全是羊粪,这屋子不用以后,根本就没打扫过,羊粪、灰尘以及各种东西腐坏的味道交杂在一出,能把人天灵盖给熏掉! 第四章 抠门 赵立永走在最前面,最受影响,愣是再不争不抢的老实人,这会儿也是沉下脸来。 “先把门窗开开,通通风,咱们先把院里的草给除了,屋里等味道散一散在收拾。”缓了会,赵立永才对两个女儿说道。 几人当下便忙碌起来,开窗的开窗,挖草的挖草,倒垃圾的倒垃圾,一刻不停歇。 但就算如此,等院子倒腾得差不多时,天色也已经大亮了。 几人都累得不轻,尤其是赵颖。 虽说她不是没吃过苦的人,可说到底而她而言真正意义上这么出劳力也是她上辈子年幼时候的事情了。 后来一步步往上爬,虽说工作也很繁忙,但到底更多是费脑力,这会力气用得太过,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不过没有叫苦就是了。 “先回去吃饭吧,完了再来整屋里。”赵立永随手擦了把汗,说道。 老屋这边忙个不停,另一边,王氏带着三女儿赵雁在家里收拾东西,虽说家里贫困,可零零总总收拾下来,也有不少琐碎的东西,倒是累得够呛。 等赵立永带着赵月和赵颖回来时,早饭才堪堪做好。 “阿爹月姐颖姐快来喝水!”几人一进屋,赵包包就迅速端了凉白开过来,一人一碗递过去,而后狗腿似的凑到赵颖身边,笑嘻嘻的:“阿姐累了吧,我给你扇扇风。”说着拿了桌子上的棕叶扇子给她扇风。 “瞧你那狗腿样,我也累了,你怎么不给我也扇扇呢!”赵颖还没说话呢,边上的赵月先看不下去了。 赵包包还是笑嘻嘻的样儿,嘴一扬,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诶呀,我是阿姐带大的嘛,而且月姐谁让你老是打我的!” “好啊赵包包,你好得很!”赵月气急,倒也真没和个孩子计较。 赵包包朝她吐了吐舌头后也不理她了,回头和赵颖说话,“阿姐,你看月姐是不是好凶!” “你啊,少惹她生气,她就不会打你了。”赵颖笑笑。 来到这里已经几天了,再加上原主的记忆,她对这个家的情况已经可以说是很了解。 自然也清楚家里每个人都是什么样的性子,而赵包包之所以这么黏她,主要还是因为他是原主一手带大的。 疲累就这么在嬉闹中消散而去。 匆忙吃过早饭,赵立永父女三人又忙不停歇地去老屋收拾,可饶是如此紧赶慢赶,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时,也已经临近晌午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几人收拾完了也没有休息,因为后边还有更紧要的重头戏——搬家! 乡下人家多数是不时兴是午饭的,能一日三餐的,无一不是村中家底殷实的人家。 像赵家虽说也有些田地,却也是吃不起的,一来赵家阿奶为人抠搜,二来就是家里人口实在太多。 像二房几个不受宠的几个女娃儿,早饭和晚饭能混个半饱就不错了,更何论能有三餐。 从前没分家时条件还好些,现如今分了家,要啥啥没有,午饭自然也是没有的了。 要说农忙时节,却不是这个时候,因此赵家上下多数是在家里待着的。 晌午不到,二房就开始往老屋那边搬运东西了。 老屋和这边一东一西,隔了有点距离,可家里也没个工具,只得凭劳力一点点搬过去,如此来来回回地折腾,可见有多磨人多辛苦。 然而就算二房忙得成个什么样子,主屋那边闲着那么多人,可也没谁好心伸手帮个忙。 二房来来回回这么多趟数,一个个装得就像聋子瞎子没听见没看见似的。 “二嫂,那天分家阿娘也没分什么家舍给你们,我瞅着你这里连个像样的水缸都没有,就想叫你去拿火房里那个去用用!” 这边,王氏正忙往老屋搬东西,突然被赵青青叫了个正着,还有些疑惑,待得听了赵青青的话,想起赵家阿奶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有些犹疑:“这……这会不会不太好,阿娘那边……” 赵青青点点头,保证道:“二嫂你就放心吧,阿娘虽说严厉了些,但就一个水缸的事情,应该没什么的。”话是这么说,可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见王氏还是有些不相信,不免有点落了面子,当下有些着急:“诶呀二嫂你快别愣着了,你们今儿搬家,可还有得忙呢!”说着,三下五除二就将王氏拉到了火房。 王氏无奈,可也不得拂了小姑子的面子,况且这个小姑子,可以说是这个家里对他们二房最好的人了。 “你们在干什么呐!?”就在这时,突然一道质问的女声在两人身后大刺刺地炸了开来,顿时把两人吓得不轻。 来人正是三房媳妇宋氏。宋氏原本人也算可以此前还没分家时,对二房一家还算过得去,虽说没有多好,却也没有多坏,可现如今不过是刚分家,就已经是这样质问的态度。 王氏受了打击,一时没回过神来,倒是赵青青,是赵家阿奶的老来女。 在赵家一向是受宠得很,赵家阿奶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除了自家老娘,哪里被人这么吼过。 更何况还是一个带着三个拖油瓶再嫁到他们家来的嫂子,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三嫂你鬼吼鬼叫的做什么,吓我一跳。” 指了指在角落里放着的大水缸,赵青青解释道:“二嫂家不是要搬去老屋那边了嘛。” “我就想着他们也没个什么像样的家舍,就让人来把这水缸搬了去。” 谁知宋氏像是抽筋了似的,一下子跳起来:“什么!你把这水缸送给二嫂家啦?我可记得当天分家的时候,阿娘可没有说要把这个大水缸分给二嫂家呐!” “是没有,不过二嫂家那么大家子人,要连个装水吃的缸子都没有,那像什么话么。”赵青青自知理亏,说话声音弱了下去。 “青青,你心疼二嫂一家,可也要看看自家是个什么情况吧!” “你把水缸送了出去,那咱这一大家子人,可拿什么来用?!” “况且,这事阿娘不晓得吧?”宋氏步步紧逼,“再说了,阿颖做了什么事,村里人又是怎么看待咱们家,你别告诉你不清楚!” 赵青青本还想反驳没了这个家里也还有一个水缸,为二房一家说些好话,可在宋氏的步步紧逼之下,也开始打退堂鼓了:“我……” 宋氏看赵青青还有些不确定的样子,狠了很心,沉声说道:“你可别忘了,阿娘可是刚给你订下一门不错的婚事,要是因为这被退了婚,可有得你将来后悔的!” 赵青青这下是彻底哑口无言了。 第四章 新的开始 见状,站在一边走也走不得说也说不得的王氏,想起二女儿的事情,只得越发小心翼翼了。 “青青啊,二嫂谢谢你的好心了,不过你三嫂说得也对,水缸给了我们,家里也没用的了。” 却是半点也不敢再提二女儿的事情,虽说赵家无情,可在这件事情上,说到底,也是他们有错在先。 西陵百姓向来很注重名声,尤其事关女子声誉的大事,要是谁家出了什么丑事,一旦被外人得知,全家都会受到影响。 说罢,只得借口走了。 只是,从今往后,对宋氏的为人,也算是看穿了。 搬家期间出了这么个岔子,也丝毫不影响二房一家的忙碌。 虽说二房人丁还算兴旺,可到底女子居多,且下面两个都还小,帮不了什么。 就是排行老三的赵雁,也还差俩月才将将十岁,并没有多少劳力。 如此一来,一家子人把家搬去老屋那边再收整收整,也已经傍晚了。 索性已经初夏,天色也没冬日里那么快就暗下去,倒也见亮做了晚饭,只是吃的时候就得就着柴火照明了。 吃饭间得了闲,王关凤这才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说给一众人听。 听罢,赵立永面色沉沉地回了句:“既然他们做的这么绝情,咱家也分出来了,那往后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旁的就别再管,只是我赵立永没什么本事,暂时只能让你们娘几个跟着我过苦日子了。” “孩子他爹,你可别说这样的话了,往后再辛苦,能有从前那般辛苦么?” “况且,这过日子,哪里随随便便就能过好了的。”王氏对此倒是颇为感动。 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全家人都是很清楚的。 王氏嫁到赵家来已经十多年了,可这么长时间,却只生了赵包包一个儿子。 期初生老大赵月时,虽说赵家阿奶颇有微词,可说到底那会儿赵立永夫妻两个都还年轻得很。 可赵立永虽说在兄弟姊妹几个里排行老二,却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大哥就夭折了。 这么折算下来,他就是家里的老大,王关凤又是新媳妇,因此赵家阿奶想要抱孙子的心是一日没断过。 虽说赵月只是个女孩儿,可说到底也是赵家孙子辈里的第一个孩子,待遇自然并不很差。 可过了一年,王关凤这个新媳妇的肚子却迟迟不见动静,赵家人尤其是赵家阿奶就对这个孙女喜欢不起来了。 只觉得这是个扫把星,阻挡了后头兄弟的出生,更觉得王关凤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平日里不时出言讽刺,不过也不敢太放肆,毕竟新媳妇可是有个好娘家,她爹可是早年当过兵的! 幸好,不久后,王关凤终于有了身孕,赵家阿奶可是日日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着孙子出生,可谁都没想到,这个孩子居然还不到九个月就已经发动! 八个月! 赵家阿奶是心焦不安呐,这好不容易才盼的儿媳有了身子,可谁能想到,孩子居然只有八个月就待不住了! 老话说,七活八不活,七活八不活,意思就是说,七个月生的孩子能活,八个月的活不了!难道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就要这么没有了?! 赵家阿奶不甘心,可就在这时,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孩子生下来了,也活下来了,却——是个女孩儿! 赵家阿奶一听接生婆说生的是个女孩儿,顿时愣了,满心的欢喜顿时化为泡影,可她不相信,跑去二房里屋,二话不说就扒开孩子的襁褓——女孩,真是个女孩儿! 自此,二房的人就更加不受待见了,只觉得她们都是扫把星,看了晦气! 也许是生老二亏了身子,此后数年,王关凤都再没有生下过孩子,一直到了第四年,才又有了身孕,然而却又是个女儿。 赵家阿奶越发看不惯二房一家子人,只觉得儿子儿子没出息赚不了钱,媳妇媳妇又是个只会生女儿的主。 因此对着王关凤便是恶语相向,而对几个小的,动辄打骂,也不给饱饭吃。 赵立永夫妻二人看着孩子受苦,颇为不忍,可说到底那是长辈,忤逆不得。 就算有个好岳家,可婆婆管教后辈,再加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是不好在这上头指手画脚以免落人话柄。 此后数年二房都再没有孩子出生,无可奈何,王家人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土方子,买了药给王关凤吃了。 这才终于生下个儿子,却并不得赵家人稀罕,只因赵家老三赵家安娶了个外地来的媳妇。 虽说带了三个拖油瓶,可到底给家里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老三媳妇宋氏又是个嘴巴会说的,直哄得赵家阿奶高兴,自然也就没人再去管二房的人如何了。 不过,因着这些年接连生的女儿,再加上赵家阿奶又是个嘴巴厉害的,二房自然是没什么好名声的。 村里多数人背地里无不说王关凤是个不下蛋的鸡,说二房只有个独巴猴,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赵立永夫妻俩也只能生生受着。 不过还想着再生个儿子,又去王家找了当初的土方子买了药吃,以为会再一举得男,谁知生下来的不仅是个女儿,还是个左脚畸形的残废! 自此,二房在赵家就再没地位了。 直到前几日,二女儿赵颖上山割草却遭人玷污,使得赵家上下成了村里的笑柄,赵立永夫妻二人又不肯女儿死无全尸,也因此,二房被扫地出门。 可现如今,这么一大家子已经搬到了新家,虽说这茅草房又破又旧,可好歹也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往后虽说日子会更加艰难,可总算不用再遭受赵家人的欺辱,一家子人,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 “阿爹阿娘,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咱家,从今往后,我会努力帮扶家里,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赵颖就着明明暗暗的柴火,看着对面赵立永和王氏历经沧桑的脸,极其郑重的说道。 虽然她不是原主,可说到底,她是占了她的身体才能够继续活在这世间,那么,从今往后,就由她来做这个时代的赵颖吧,况且,二房一家都是好人,出于良心,她也得帮帮他们。 “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收拾些家里的事情就行了,提什么赚钱不赚钱的,这事有你爹我呐!”赵立永颇为感动,眼睛都有些红了,丝毫没有因为女儿的事情而有什么负面情绪。 赵包包抢话道:“就是就是,阿姐你可是女孩子,赚钱的事情,有我们男人在呢!” “什么男人不男人,你自己都还只是个屁大点的孩子!”赵月在一边补刀。 一家人就这么笑笑闹闹,原本有些低迷的气氛也就不翼而飞了。 第五章 生存 时至初夏,地里种下的粮食都还不到真正收成的时候,就算是有些地方的长得快,也远远还是不能吃的。 二房新搬家,老房那边也没个帮衬的,正是什么都缺的时候。 初时虽说兴奋得很,可过了几日,看着家里要啥啥没有,就连吃的,也是赵立永的亲大伯家实在看不过眼去,送了一背篓的陈苞谷和一筐子的红苕过来。 赵立永一家无不是感恩戴德。 愿意在这种时候接济他们一家,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谁还嫌弃粮食是不是新的呢,有得吃就不错了。 这还是王氏带着大女儿赵月背着收整好的苞谷舔着脸回娘家,借王家的石磨才给磨了苞谷面和苞谷米,这才能吃上饭。 这许多年过来,王老爹也早已经退伍归家,再加上王关凤这个大女儿在婆家的不得脸,王家这些年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在村里得脸了,再加上为两个儿子娶媳妇也花了不少,日子过得也就不似此前那般恣意了,不过也还说得过去。 王母看着清瘦清瘦的女儿和外孙女,自是忍不住泪流,在二人走前又吩咐俩儿子帮着背回去了俩背篓的粮食,临了想了想,又拿了小半罐子的猪油。 如此,赵家二房总算是撑起了些底子,但赵立永夫妻二人都知道这点儿粮食并不能吃多久,主要还是要有银子傍身才好。 家里几个孩子也都知道,小的三个都很是听话懂事,大的两个,虽说大女儿赵月嘴巴毒,可人是个好的。 至于赵颖就更不消说了,她原本就不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又经历过大风大浪大富大贵,看事情的眼光自是独到。 想着什么时候去外面看看商机,但想着自己只是个女娃子,这世道对女人又并不很宽容,因此这个想法也只是暂时也只是自己想想而已。 为着家里的生计,赵立永第二天天还不大亮就起了,村里没什么活计,就算有,在出了赵颖这事儿以后,多数人也是不乐意用他的,世态炎凉,因此打算起个大早去镇上看看打点短工。 匆匆吃了妻子王氏提前做好的早饭,就往镇上去了。 王氏搬了小板凳坐在火堂子前烧着水,天才蒙蒙亮,火房里除了炉子前,都是黑乎乎的,火光照应在人脸上,能看出她面带忧色。 “阿娘,天还早呢,你再去睡会儿吧?”正想着事情,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 王氏吓了一跳,见是二女儿,才放下心来,神色却还是恹恹的:“不睡了,你阿爹已经去镇上找活儿干了,我是想着,咱家往后可怎么是好呢,要田地没田地,要银子没银子的,诶……”说到后面,便忍不住眼泪。 “阿娘,你可别哭了,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给咱家带来了灾祸,可你要安心些,我会很快赚钱的。”赵颖并不善于安慰人,却也是能理解母亲的。 王氏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女,原本就不是什么强势的性子。 嫁到赵家这些年也是磋磨了又磋磨,性子就更是软弱了,但心地却是很好的了。 不然那天在赵家阿奶步步紧逼,且赵立永又还没来的情况下誓死保护女儿的尸体要给她一个全尸了。 过后,人人都当她赵颖如同瘟疫一般,可也只有她这一家人不嫌弃她,不但没有将她赶出去,反而还为了她被老房那边赶出家门。 如此种种,就算她不是原主,可那份浓烈的亲情,却是感受到的。 “阿娘没有说是你不好,只是想着现如今还要靠亲戚的帮扶才能过活,就忍不住!” 王氏赶忙擦了擦眼泪,也知道自己可能是说错了话,惹得二女儿自责了,忙不迭解释道:“阿娘知道你的为人,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不是你能决定的。” “你就不要多想了啊,至于银子不银子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哪能抛头露面的呢,咱家现在,也只能指望你阿爹了。” 这时代的女子,地位地下,向来以夫为天,赚钱养家,几乎是男人的事情, 至于女子,也就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做做家务,要家里实在难以过活,也会做一些缝补浆洗的活儿赚点小钱。 可乡下人家,谁家的衣服不是自家的女人洗偏要花那个钱去找外人洗呢,就算是富贵人家,就算不亲自动手,也是养了丫鬟婆子来做这些活儿的。 王氏本就是乡下女人,自然也是遵从这些,见状,赵颖也就不再劝了。 深入骨子里的东西,难以改变,只能潜移默化了。 天色渐渐亮了,不多时,孩子们也相继起床。 赵月快速收拾好自己本打算去火房帮着阿娘一起做了早饭喊弟妹们来吃,谁知进了火房才知二妹已经帮着做好了,不由得有些诧异。 二妹虽说平日里也是听话懂事的,会帮着做不少活儿,可往日里也都是她先起了帮着阿娘做了一会儿活了才会起床,今儿个怎么起的这么早? 且看两人这聊得起劲的样子,像是已经在这里好久了,脸色顿时便略微沉了下来。 她这个妹妹平常都是沉默寡言半天吐不出个字的,村里的妇人们还打趣地给她起了个丑名叫棒槌,可今天怎么就和阿娘聊得这么来呢?难道是她出了那事儿阿娘可怜她?!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哟,阿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了?” 赵颖正听王氏说着话,突然思绪就被打断,听声音是赵月原本还只想淡淡应一声,可谁知扭头一看,竟然隐约发现赵月对她有点敌意,且那说话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打趣而是讽刺! 这是怎么回事? 暂时也想不清楚,赵颖也就语气淡淡地回道:“嗯,听到阿爹阿娘说话的声音就起来了。” 见状,赵月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好似都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由有些懊恼,不过到底是自家姐妹,也就没再纠缠下去了。 姐妹俩之间的这点小锋芒,在想着事情的王氏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的。 第六章 意外 再者,就算注意到了,也不过就是姐妹之间的一点小矛盾,大女儿阿月从小就机灵活泼,也快人快语,时常逗得家里的几个小的脸红筋涨。 而二女儿阿颖则恰恰相反,向来都是沉默寡言,也许是因为早产身体不好,干活方面也比不上大女儿干脆利落,因此在家里倒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存在。 可最近几天,她却隐隐觉得二女儿有些变化,虽话也不多,可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经此一遭才会这样吧。 摇了摇头,王氏又往土灶里扔进几根干柴,便不再想,只母女三人聊些家常。 刚分家,家里要啥啥没有,因此吃过早饭,王氏吩咐三女儿雁子在家照赵两个小的顺带做些家务,后便带着大的两个女儿进山砍柴去了。 当然,她们去的并非后山大庆山,而是前山老虎坡。 大庆村四面环山,山脚有条河,人称二道河,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并没有人知道。 而赵颖母女三人所去的老虎坡,却是在大庆村的正前方,二者之间不过就隔了一条河。当然,半山以下多是可耕地,是砍不着柴火的,因此还要往深了去。 虽说老虎坡不似大庆山那么高而深,可一路爬到能砍柴的地方时,也花了不少时间。 山路坎坷,爬到半山腰时,王关凤和赵月还好些,毕竟是干惯了农活儿,只微微有些喘气,可赵颖就大不相同了。 她前世虽说也是吃过苦的,可到底是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些农活了,累得气喘吁吁的,整张鹅蛋脸红扑扑的,精巧的鼻头上全是汗珠。 惹得跑在最前面还活力四射的赵月忍不住刺了几句:“阿颖怎么才走了这么点路就累成这样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呐!” “要是你这样子被阿奶他们知道,肯定又要说咱们家吃白饭了!” 赵颖一愣,没想到赵月会这样,还蛮嫌弃,不过看看自己这幅累瘫她却精神奕奕的样子,顿时说不出话来,毕竟赵月说的是事实。 可后半句是怎么回事?! 要是被阿奶他们知道……吃白饭?! 自从分家以后,他们一家哪里还吃过主屋那边的丁点儿粮食? 就算是饿得没粮食下锅了,也是别家救济点,倒是主屋那边,搬家的时候不见人影来帮忙,反而还因为一个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水缸而讽刺一顿二房。 这也算了,搬家这么多天,家里要要钱钱没有,要粮食更是空谈。 可他们也并不曾送一点半点过来,结果现在说的什么要是被阿奶知道了又要说吃白饭??? 她是该说赵月一句有脑子呢还是没脑子? 这下,赵颖也不愧疚了,振了振心神,铿锵有力地说道:“我知道我力气不如你,可你说什么阿奶,说什么吃白饭?” “咱家已经被分家了,吃的是自家的粮食,从分家到现在,主屋那边什么时候给我咱家粮食,哪怕是一丁点儿!” “你,你……”赵月压根就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给赵颖带来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愣着没反应过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老实好欺负在家里存在感从来都很低的二妹妹,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气人且还让人找不到话去说的? 眼看姐妹俩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激烈,王氏也是惊讶于二女儿的变化,可到底是不能让俩姐妹再生矛盾,连忙出面阻止: “好了,快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阿月你是姐姐,怎么还吵起妹妹来了,阿颖身体不好你不是不知道!” 两人这才歇了心思,干活要紧。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是到了地方,便开始大干一场。夏天,山上树木最是郁郁葱葱,母女三人砍的砍柴装得装背篓,不多时,就已经收获满满,只需再砍点儿就可以回家去了。 然而,就在几人正忙着热火朝天的时候,正在装背篓的赵颖突然一愣,来不及想什么,就连忙破口而出:“阿娘,小心有蛇!左前方!” 等喊出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离她们明明几十米远,且还是背对着的,而她们的左前方,恰恰就是她的视线死角…… 可是,刚才她正忙着,突然就看见了一条绿油油的小青蛇从王氏她们的左前方一颗矮树上窸窸窣窣冒出头来,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口定在了王氏的左小腿上! 之后,她根本来不及想什么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 而正在忙活的王氏和赵月两人也被赵颖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不轻,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 原本心情就不甚晴朗的赵月这下子就更没什么好心情了,走到赵颖所说的左前方去,瞄了瞄,不都是树么,哪来的蛇! 顿时怒从中来:“鬼吼鬼叫什么,哪来的蛇,明明……” “闭嘴!”还没抱怨完,就被王氏一声低喝止住了,与此同时,人也被一把拽了过去,人还没站稳,就又被警告,“别动。” “娘……”无声控诉。 谁知阿娘竟然只是指了指她刚才去的那地方,只见—— 半人高的小树上,一条青色的小蛇暗搓搓地露出头来,静静地注视着她们娘俩。 不时还吐着红红的信子,暗红的眼睛仿佛被妖怪注入了妖力,幽森森的,仿佛能将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一时间,赵月瞪大双眼,嘴巴微张,想说些什么,又想起娘亲的警告,只得就这么站着不动假装镇定。 只是,苍白的脸色、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以及冰凉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恐慌的内心。 另一边,因距离较远,赵颖只听到先前赵月的那句抱怨,可后来王氏又说了什么,她却是什么也没听到的。 只是看着两人一动不动的样子觉得有点奇怪,又想着刚才自己看到的画面,不由心下警惕,便悄咪咪地朝那边走去,以免真的惊动了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王氏母女两人也是警惕十足,生怕那条小蛇一个想不开就刷一下蹿出来给她们来个一口。 尤其是赵月,看那别扭的姿势,都快崩溃了,可为了小命着想,还是一动不能动,极其僵硬。 小蛇也是盘旋在树枝上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找合适的时机出击。 气氛凝重,谁都不敢先有所动作。 同一时刻,赵颖也离两人一蛇越来越近。 第七章 闲话 就在这时,千钧一发之际,小青蛇——动了! 它似乎是有所感应一般,突然朝赵颖那边探了探头,而后,不知怎么的,整个上半身倏然立了起来。 浑身细胞紧绷,紧接着,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紧绷的时刻,小蛇却呲溜一下转身,而后迅速爬下矮树,眨眼的瞬间,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三人的眼前! 母女三人都有些不可思议,还以为会遭殃一场,谁知道那条毒蛇居然又自己走了。 是的,那是条毒蛇,且还是有名的竹叶青!被咬伤,严重了可是会要了人命的! 想不明白,不过当下几人也不再纠结,只以为那蛇是即兴而来即兴而去。可也都没有放松警惕,谁知道那蛇还会不会再来! 因为这个,王氏便决定先带着两个女儿回家,做再多的活儿,也不及人命重要不是? 只是因为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虽说没人受伤,还母女三人还是被吓得不轻,因此一路上都有些忧郁。 尤其是赵月,要知道,当时赵颖喊了有蛇可她是不相信的,还去那地方找了找。 这么一来,就是她离危险最近啊!差点把小命都交代在那里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赵月显得很是郁闷,走着走着,又偷偷瞄赵颖,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要知道,虽说那蛇是自己走的,可要严格算起来的话,还是赵颖救了自己一命。 要不是她,恐怕自己砍柴的也会往那蛇的地方去,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不过,赵颖却是一点儿没发现赵月在偷瞄她的。 先前情势紧张,她没来得及去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现在没事了,疑问也就随之而来。 赵颖很清醒地知道,就在那蛇出现之前,她是真在有看到那样的画面,可为什么蛇是在之后才出现的? 而且,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还是背着面儿死角处,为什么她能看到?! 哦,是了,严格来说也不是看到,而是就在那一瞬间,突然脑子里就蹦出来了那样的情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还是预知未来? 这样的解释难免荒唐不可信,可除了这种解释,赵颖想不出来还有其它的什么。 不过,再不可信的事,她也已经经历过了,比如死而复生,再比如那些一夜之间痊愈的伤痕。 甩了甩头,当下就不再去想了,管他怎么回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在各自的思虑中,三人终于下了山来,过河进村。 村口,巨大的核桃树下,向来是村人们聚众闲聊的地方,且大树不远处还有全村人都依靠的水井,因此,平日里来这里的人是很多的。 已经快要晌午,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树底下逗留,洗菜的洗菜,摆龙门阵的摆龙门阵。 “听说了嘛,前几天家永二哥家搬家,听说又和老房那边的又吵了!”人群中,有八卦的妇人起了话头。 对此,有人表示不感兴趣,摆了摆手就往一边去了:“过日子嘛,谁家还没得小吵小闹的。” 也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多:“咋地又吵了?一哈子是自家姑娘倒门方败志气,一哈子又是分家,这哈又是因为什么?” 见有人搭话,先前起话头的妇人这才一拍大腿,故作爽朗地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家也真是够搞笑的。” “我听说啊,前几天立永二哥家忙着搬家,青青那丫头突然把二嫂给叫去了火房里。” “说是要把他们家一口大水缸给了二嫂家去用,后面你们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妇人又故作神秘,见众人都很是捧场地等着下文,便继续说道:“谁知道,关键时刻老三家媳妇居然蹿出来指桑骂槐地说了二嫂一通!” “后面呢?水缸送了没得?” “那肯定是没有的!”妇人想也不想地回答,“老房那帮人你们又不是不晓得,哪个不是扣扣搜搜的, “立永二哥家分家都只分得了三亩地,别说粮食钱财了,就是锅碗瓢盆都没得一个。” “我听说最近他们家吃的粮食,还是大伯和二嫂娘家给送的,至于老房那边,那么大哥水缸,怎么可能舍得给!” 妇人越说越激愤,人群里,也有人同样感慨。 “诶,要说着立永二哥家,虽说出了阿颖那么一档子事儿,可说到底,那么一家人,为人也都是不错的。” 就是这时运呐,实在是太差了点!”说话的是村里赵老幺媳妇万春花,为人十分爽朗,在村里人缘也好。 说着说着,突然又有疑惑:“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老三媳妇自从嫁到咱们大庆村来以后,待人接物也还可以的吧,逢人还带三分笑脸,这次怎么就因为个水缸就吵起来了?” “这还不简单,老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呐,也可以是当面一个样背面一个样的嘛!” “再说了,这有关于自家钱财的事情,哪个还管得了装不装!”有上了年纪的大娘将话戳破。 闻言,众人都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自此以后,宋氏在村里人的眼里,再也不是那个处处小心翼翼的模样了。 然而,就在人们都聊得正起兴时,突然,有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岸边。 赵颖母女三人每人已经背着一背篓的柴火过了河来,正朝众人走来。 “阿娘,你看他们是不是在说咱们啊?”一上岸,赵月就发现村口不少人都望着她们娘仨。 “不管他们,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王氏嫁到大庆村十几年了,对村人们的品行早已经熟悉,自然也清楚那些人之间的猫腻。 大概又是吃饱饭没事干,尽说些别人家的事情来打趣吧,尤其是他们家,最近出了这许多的事。 倒是为他人增添了谈资,可不舒服又能怎样呢,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捂住不让人说话? 赵颖淡淡扫了一眼聚众在大树底下的村人们,也跟上步伐。 不过这世上,多的是乐于看戏的人,你想躲,可偏偏有的是人不愿让你如意。 第八章 倒霉 刚开春没几天,村口那条河水上头还浮着一层薄冰,周围下地干活的村民豆浆尽量绕道走,以免一不小心掉下去,淹不死也给冻死了。 就在这时,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从河那头的树缝里头滚下来,一头就扎进了刺骨的河水里。 “扑通”一声,冰面薄冰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掉下去的人连个泡泡都没吐,一个劲儿的往下沉。 村民们愣了半晌,急忙拿着手里头趁手的东西去捞那掉河里的人,有拿锄头的,还有拿粪瓢的,反正一股脑都往河里头怼,试图救那人上来。 林徽如有意识的时候,唯一的感受就是冷,那种透过皮肤深深刺进她每一个细胞里的寒冷,让她想叫叫不出,张开嘴仿佛又觉得呼吸困难了,就像是喝了一大口冰镇的水,从嘴里冻到心里。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打死也不去那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了,被雪活活憋死的感觉她再也不想尝试!要不是书上描写的冰雪世界多么好看,征服一座雪山多自豪,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她还要上学呢!林徽如挣扎着睁开眼睛,冷不防被扑面而来的寒冷吓得差点又沉下去。怎么回事?她不是遇雪崩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一条河里? 脑海里瞬间又跟倍速播放电影一样,迅速闪过一些画面。林徽如尽量去回想,发现这是一个女人的经历。十三岁就被逼着嫁给了自己不喜欢的人,出嫁第二天就穿着新婚衣裳打算去找自己以前相好的去。结果在抄小路上山的时候,被一个神秘人从背后一推,滚到了河水里。 画面到这里就没有了,林徽如云里雾里,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画面。 可她不敢多想,在自己力气耗尽之前,林徽如抓住了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一根木头,用力的向上游去。 直到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时候,林徽如才发现了最大的问题。 岸边站着的竟然都是统一穿着的人,大多穿着发褐的旧棉衣,脸蛋通红还皲裂开,手里头还拿着农具不停的往水里戳,也不知道在戳什么。 “哎呀,上来啦上来啦!徐家那个秀才娘子上来了。”一个大妈冲着其他人大喊,一边还沾沾自喜,说自己的扁担就是不一样,随便一戳就把人救上来了。 林徽如才是彻底蒙圈了,这些人叫她……秀才娘子?娘子?这称呼也太老旧了吧?难道? 她低头一看,自己胸前赫然绣着一朵花,通身也是大红色,看起来就跟结婚时候穿的一样。可她……还没男朋友呢! 林徽如慌神之际,那位大妈已然伸出援手,把浑身湿透的林徽拉上了岸。 “昨儿个才新婚,今儿个你怎么就跳河了?”大妈恨铁不成钢,气氛的说道。 谁不知道徐家那个小子以后肯定是个有前途的?嫁给他还委屈?这位姑娘真是不知好歹。 “我……一不小心踩滑了,不是跳河。”林徽如心里怦怦跳,总算是理清了一点思路。 林徽如,不,她已经不是“林徽如”了,而是另一个命运完全不同的“林徽如”。这个林徽如性格霸道执拗,自私自利不说,爱慕虚荣,一张嘴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不然昨天怎么把刚进新房的老公都给气跑了呢? 林徽如绝望的低下了头,现代的她绝对是死了,被埋在雪崩里头。可灵魂却在一个刚刚落水的女人身上,难道要替她过这一辈子吗? 大妈摸了摸林徽如的脑袋,柔声道“快些回去,新婚第二天出这事,你还要不要名声?” 说完推着林徽如往村里的路上走,周围看热闹的总算是都各干各的去了。 谁也没注意,河对面树林里一双绣花鞋在原地跺了跺,接着迅速的消失不见。 林徽如解释的算是及时,大家也都信了她是一脚踩空掉河里的说法,要不然这会估计全村都知道徐家昨儿个新嫁进来的媳妇跳河寻短见去了。 年关刚过,各家各胡屋檐底下挂着一串串红辣椒,还有零星几个腊肉串。林徽如凭借着记忆往回走,还真的到了一个门口喜字都没揭下的人家。 茅草屋子顶上还挂着没化开的雪,屋里头灶台上一壶水咕噜咕噜的烧着,白烟不听向上去。 林徽如没京东任何人走进了其中一间屋子,那屋子靠近西边,阴暗得很,所以也更加冷清。她从柜子里找了件半旧棉衣凑活穿上,刚准备把湿了的嫁衣拿出去洗了时候,房门被人蛮横的从外头推开。 进来一个二十五六的女人,穿着花袄子,手里头还揣着个装了热水的铁壶,一点不像是个乡下的。 林徽如立即知道,这女人她该叫大嫂,可犹豫半天,她也没喊出声。 倒是刘秀兰没忍住,指着林徽如鼻子骂到:“你这个祸害!你是不是想去镇上追情郎去了?昨天才过门,今天就敢跑,我看你是你不把我这个大嫂放眼里是吗?” 林徽如隐晦的翻了个白烟,摇了摇头。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林徽如干脆就装起了失忆,反正她后脑勺也确实长了个包。 刘秀兰肯定不信,她冷笑着一把上来拿起那件湿透了的嫁衣。 “还说不是,穿着嫁衣去找情郎,你这是把我们徐家脸踩在脚底下!我还花了五两银子给子乔当聘礼,竟娶了个白眼狼回来!” 林徽如简直佩服,简单一件事愣是被她说成极其严重的事情,那索性林徽如也跟她杠到底 “大嫂,我刚刚确实落水了,救我上来的大妈可以证明。至于你说的…情郎一回事,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她就是不承认这具身体是要出去会情郎了又怎么样?刘秀兰就是再气也只能憋着,反正她有人证,能证明她确实落水了,失忆不失忆的,这年代也诊不出来,还不是随她怎么说? 林徽如简直要为自己拍手叫好了,刚想接着说话,从外面就进了一个穿着绣了兰花的鞋,穿着袄子,但是一点也不显臃肿的女孩。 大约也就十四岁的样子。 “小如你怎么那么慢?不是你求我带你去镇上的吗?” 第九章 小看我? 林徽如看着门口刚刚进来的那个女孩,尤其是看着她脚上踩着的那一双厚底绣花鞋。脑海里甚至有一瞬间划过了一个落水之前的画面,在原本的林徽如尖叫着滚下去的时候,余光像是瞥见了这双鞋子。 难道?林徽如双目就跟探案的警察一样,盯着眼前的女人,见她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甚至还看着她淡淡的笑着,心里不免有些发毛。 这身边都是些什么人?有个大嫂就算了,日子已经挺难过的了,又来一个看似温柔实则是个狠角色的女孩。林徽如顿时头大。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思考之后,她决定把失忆贯彻到底,反正这事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果然那女孩听这话之后,眼底崩出一点光亮,有很快被压抑下去。 “你怎么了?我是葛兰啊,我们不是好友吗?”葛兰焦急的询问,一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的表情。 林徽如还是从那表情中看出了一丝放松。 “我掉河里撞了头,好多事情不记得了。只记得我嫁人了,昨天是我成亲的日子。哦,还有,我不是自己脚滑才掉河里的,我记得有人推我了,好像穿的鞋跟你一样。”林徽如语气没有起伏,可听的葛兰却是内心跳的慌张。 她怎么会料到这样冰冷的河水都冻不死那个贱人?她就跟着娘回了一趟外婆家,回来之后,子乔哥哥竟然娶妻了!她惦记了这个位置多久了?凭什么让一个不懂文书,不懂礼貌的女人陪伴在子乔哥哥身边?明明她葛兰才是最配他的! “是…是吗?我的鞋样很多人都穿呢。”葛兰下意识把脚收进了自己裙摆里,表情有些僵硬。 林徽如这就确定了,不知道啥仇啥怨,要让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把一个十三岁刚过没多久的女孩推进河水里,欲意冻死她。 反正她这会也“失忆”了,以后少跟她接触不就好了。 不过,她要是想害自己的话,她林徽如也不是吃素的。 余光看到床头还放着一本蓝皮子的书籍,林徽如拿起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她那个丈夫的。 “那是徐哥哥的书,你别乱放,他习惯放在被上,睡觉前可以翻阅。”葛兰下意识说道,甚至还想上前两步拿过林徽如手上的书。 “葛兰姐姐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林徽如把书攥紧。 葛兰抬头,一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看着林徽如。 “那就是,我才是徐哥哥的娘子啊!这个家我主内,我想放哪里就放哪里,扔掉了也随我意,不知道葛兰姐姐用什么身份来指教我?”对于林徽如的忽然发难,屋里头两个人都有点懵。 刘秀兰一直没说话,是想知道这个新妇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葛兰喜欢徐子乔她早就知道,甚至知道葛兰一心要嫁给徐子乔。 葛兰面色难看的很,像是被逼着喝下了一碗苦到极致的药,瞳孔里也冒出了点点星光,楚楚可怜的姿态没一个男人顶得住。 可林徽如不是一个男人,她是个熟读各类绿茶白莲典籍的女人。 “你!” “没事的话,葛兰姐姐还是走吧,免得影响你名声。” 林徽如还真的把那本书随便扔在枕头上,还当着葛兰的面。 这让葛兰怎么忍?她只能捂着眼泪匆匆跑出了徐家的院子,哭着走了。 “想当初不如娶葛兰进门就好了,也不会闹得家宅不宁。”刘秀兰看葛兰哭着走了,对林徽如就更加厌恶了。 葛兰至少不会跟她明面上对着干,可这和林徽如掉了河里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还嚷嚷着失忆了。 “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林徽如丝毫不介意这大嫂对她的阴阳怪气,同为妯娌,她又是弟妹又是新妇,怎么都是弱势那一方。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徐家大儿媳不照顾弟媳,一过门就找事。 刘秀兰气的跺脚,回了自己屋里头去了。 林徽如这才能坐下来好好的想自己的现在的情况。 昨天刚刚嫁人,新婚丈夫就不知所踪,大嫂性格古怪,还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再有一个了解丈夫习惯,青睐丈夫的好友。 徐子乔到底何方神圣?林徽如脑子里只浮现一张略带温怒,白净二富有棱角的一张脸。 男人都是祸水啊!林徽如收拾好屋里头东西,倒头就睡在铺了大红色被子的床上,枕头上还绣着交颈鸳鸯。 梦里头,林徽如到了个奇怪的地方,四四方方的一间房,没有家具没有床,只有一个硕大的屏幕在发着蓝光。 一切很像梦,又一点儿不像是梦。 林徽如给了自己手臂一巴掌,发现有痛感。 这不是梦? 那她怎么进来的?她记得她只是闭上眼睛睡着了呀?那这里属于古代还是属于她原本的那个时代?林徽如虽然有一大串问题有待解决,但还是被这房间里头的摆设给吸引了。 屏幕上写着“交易流程”四个大字,林徽如靠近去看,发现了一串繁体字,好在她语文基础不错,虽然不懂全部,到还是磕磕绊绊搞懂了这意思。 这下子林徽如才是真正的震惊到了,这原来是个交易空间! 把古代的东西放在一个特制的盘上,估值之后给出几个选项,选择一个现代的东西进行交换。 林徽如二话不说,睁开眼睛,在枕头上拿了徐子乔落在家里那本书,闭上眼睛又进来了一次。 果然,这是个闭眼就能进来的空间,而且似乎只有全身关注的她才可以进来! 她把书就放在那个银色的盘子上,屏幕上顿时发光,接着出现了几个选项来。 五文钱,一张手绢,一个铁发夹。 一本书就值这么几个玩意?五文钱?好歹也是一本书啊!林徽如心里这么想着,手倒是很自觉的点开了五文钱那个选项。 五个铜板从一个出口哗啦啦出来,正好也是这个时代能用的钱。 林徽如捏着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唯一的五文钱,压下了要把钱缝进衣服里藏起来的冲动。 第十章 不称职 说起来她这个原来身体的主人也是个心大的,嫁过来就带着几身衣服不说,亲生父母也不给点零花钱傍身?一个人生地不熟的新妇,兜里一个铜板都没有,这不是寸步难行吗? 不说首饰那些外在的,就是衣服也没身新的,乡下夫人就爱相互攀比,过几天大家就都知道她是个穷人了。 算了,穷是一种天赋,不管她到哪个时代,都穷的很!可是!她有那个交换物品的空间,她能用等价交换来得到一些这里没有的东西,再拿去卖啊! 林徽如简直佩服自己灵活的大脑,这么复杂的问题她都能想到。 刘秀兰没做林徽如的午饭,她就自己揉了点面,和面时候加了点农家自制的麦芽糖,蒸了刚好两个馒头,吃的肚皮圆滚滚的。 一扫上午的阴沉和倒霉。 刘秀兰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友善,林徽如一点也不在乎,还不如把这时间花费在自己身上呢。 下午,林徽如刚好在收拾屋子时候,一个修长的背影挡住了房门口投进来的光亮。 她下意识回头去看,就看见一个身穿没有一点皱痕的青布长衫,黑发一丝不苟被束在头顶,就连衣摆都整整齐齐的男人站在房门口。 这恐怕就是新婚丈夫了吧?就算长得再帅,那也是个不懂得考虑体谅媳妇的大猪蹄子,林徽如逼迫着自己的目光从那一张俊秀冷静的脸上移开。 徐子乔目光粗略的再屋里子扫了一圈,没找到他落在被子上的那本手抄典籍,心头略微有些火气。 “我的书呢?”他问,刚刚回家路上遇见了哭着离开的葛兰,虽然关系不亲密,可任谁面对一个被自己娘子无辜骂哭的女孩,态度总硬不起来。 葛兰告诉他自己的书被那女人搁在柜子里了,柜子里常年放着味道难闻的樟丸,难免会让他的书染上味道,而他最不喜这样。 这娶来的娘子实在差强人意了。 “我扔了。”林徽如索性直接找了个理由,反正被她换成了五个铜板正躺在她兜里头呢。 徐子乔抬起眸子,目光里掺杂着明显的失望,果然,大嫂不会给他找什么好女子。 红袖添香是虚妄,那至少能知理吧!可眼前这个举手投足间毫无矜持稳重可言的女人,让徐子乔有些失望。 “扔哪里了?去找回来!”他难得气成这样,那是他熬夜抄的,准备换了银子买几张新纸。 “找回来?估计是找不回来了,烧锅时候我当引火的了,现在估计只剩一把灰了,你要吗?”林徽如转过头,态度嚣张的说道。 这男人就是惯的,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来跟她兴师问罪? 这书的事估计也是葛兰告诉他的,狗男女! “泼妇!”徐子乔冷声道。 “渣男!徐子乔,你一个新婚第二天不管自己娘子却听别的女人的话,还来找我麻烦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三道四?”林徽如先发制人,一步步逼近徐子乔。 那张淡定的脸上已经有了裂缝,徐子乔还没想到会被女人指责。 “无理取闹!葛兰只是告诉我实情,她来看你你却骂哭她,这是一个新婚妇该做的事情吗?”徐子乔道。 “我骂哭她?你不问我为什么就先入为主怪罪我,徐子乔!凡事讲证据的知道吗?”林徽如声音大了点,是被气的。 “那我还说她故意骗我上山,推我掉河里呢你信吗?河水才刚刚解冻,冻得很,我要不是手脚快,早死河里了,也正好成全你们了。”林徽如面色温怒,就差指着鼻子骂徐子乔不讲道理了。 徐子乔楞住了,这件事他真的不知道。 “你…你怎么确定就是她?”看她鬓角还带着潮气,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全村就她一人是个在意外表的,春寒料峭的,踩着一双绣花鞋,你满村走走看,能找到第二个吗?徐子乔,你若是爱慕葛兰,直说,别跟她一唱一和行吗?我林徽如还不是个死皮赖脸的,不稀罕你这个秀才娘子身份!” “嫁给你独守空房不说,还差点被人弄死,这风险我承担不起。”林徽如撒手坐在床上,撇过脸不理会徐子乔。 徐子乔也是惊讶到了,他走了不过半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若是真的跟她说的一样,那葛兰特意告诉他书的事情不就是在挑拨他们夫妻俩的关系吗? 徐子乔欺骗不了自己,他这时内心有些悔意。 “你……受寒了吗?”他慢步走到林徽如身边,也坐在床边。 林徽如能闻到徐子乔身上的墨香味道,她可从来没有跟男人贴这么近过,下意识站起身来,离了徐子乔三步远。 徐子乔把这些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眉头。 “受不受寒无所谓,反正以前的那个林徽如是死在河水里头了,以后我不理会旁人看法,过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你一月回来一次或两月回来一次都无妨,我也不需要你养活,我能靠自己养活。等你什么时候遇着你的红颜知己了,我就跟你和离,绝不纠缠!” 林徽如本来就不习惯这有了丈夫的日子,倒不如互相过各自的互不干涉,她也能好好发展自己的小事业,一步步在古代走上人生巅峰啊! 想到这里,林徽如就有些激动,她一个现代人,还会在这古代混不出来吗? 徐子乔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他站起来,“我不会和离,既然娶你,我就会照顾你。” “不用你照顾了,你带来的麻烦够多了。而且你想找的是温婉贤惠,懂理又贴心的女人,我看葛兰就很好。你可以不用考虑我的看法。”林徽如说的很是大度,说完就走出了屋子里了。 完全无视徐子乔黑如锅底的脸。 跟徐子乔待在一个空间里总有一种压迫感,不知为啥,他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啊!怎么感觉跟高中时候上课的班主任一样呢? 肯定是错觉! “少爷,你说这天怎么这么热啊,跟个蒸笼似的”傅嘉道。 傅少爷擦擦汗,“是啊,咱们再忍耐忍耐,等下到了庄子上,我让他们摘些瓜果放在井里镇镇吃” 第十一章 敢怒不敢言 徐子乔拉住了林徽如即将擦肩而过的手,他本打算回来跟她好好交心的,结果却得了一个“以后和离”这样的结果。 “你忘记了一件事情,我们就已经拜过堂,你是我娘子。”他没打算跟林徽如和离,她就是嘴巴刁钻点,性子直一点,说话也冲了点,其他暂时没什么缺点。 昨天他是被气到了,不理智的夺门而出,扔她一个人在家里,确实是做错了。 “要是因为昨天我扔下你一个人这件事跟我置气,那我道歉可好?”他极力压低了声音,不想再惹得她发脾气。 “不是,昨天的事情我差不多都忘了。我从河里爬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脑子撞伤了,以前事情零零散散的。既然我捡回一条命了,以后我还是多替自己着想一点。” 林徽如只想着自己走上拼搏至小康的路,不想拉个拖油瓶一起,还是个倔的要死,还死心眼软耳根的书呆子。 挣开了徐子乔宽阔的大手,林徽如轻松的挎着篮子出了院子。 开春田里有好多野菜呢!原生态无污染的古代野菜肯定好吃,她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了。 说不定野菜也能拿去兑换一点什么呢! 林徽如兴冲冲摘野菜去了,徐子乔关了门一个人在屋里头,看见了她那身刚洗了还带着水渍的大红嫁衣。 他一心想着考取功名离开这里,找自己真正的亲人。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徐家亲生的,养父母自小就告诉他了,他从小比别人更加热爱书籍,十五岁过了乡试,成了举人,因为养父母过世守孝三年,明年满期之后就要去会试了。 徐子乔给自己安排好了未来几年的路,可林徽如是个意外。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嫂强硬的给他娶了一门亲事,他听说那女孩家境贫困,不受爹娘疼爱,是个跟他一样的可怜人。 他一心软接受了,新婚夜,冲着他撒泼打滚,怒吼咆哮的娘子激的他跳脚。 可现在听那女孩却轻巧的说出了和离两个字。 林徽如背着一大背篓的野菜回来了,蕨菜掐的只是上面的部分,还有满地的婆婆丁,简直让被昂贵野菜价格支配了许久的现代人林徽如摘红了眼。 等她下山才发现,村里竟然已经天黑了,不少人家烟囱都冒烟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刘秀兰一家三口倒是早早地关了门在屋里头,林徽如一推开门,徐子乔就竟然还跟她走前一样的姿势坐在凳子上,屋里头没有一点光亮。 松油灯也没点上。 “你回来了?”徐子乔眼底有血丝。 林徽如点点头,她还以为一回来这男人就走了呢,没想到他还在。 “吃了吗?”她问,刘秀兰做完饭院子里还留着一股酸菜炖肉的味道,想来徐子乔应该也吃完了吧! 徐子乔刚刚摇头,屋门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虎背熊腰,套着件黑袄子的男人,手边还牵着一个毛孩子。 “大哥。”徐子乔喊道。 林徽如没说话,走到了徐子乔身边,低下了头。 这是徐青禾,徐子乔大哥,种田的一把好手,看他身上健壮的肌肉就知道了。 “你回来了?”徐青禾牵着儿子壮壮直接坐到了林徽如下午刚铺好的床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徐青禾看着徐子乔的眼神,怪吓人的,不像是哥哥对待弟弟的样子。 “家里开春要买一批苗子,你也知道,田地都是我在种着,你嫂子管家里事情也没点营生。我听说,你在镇上抄了点书,举人的字应该值钱得很,要不然,子乔你出点钱。”徐青禾一点不婉转,开门见山说道。 林徽如瞪大了眼睛,这怕是个来吸徐子乔血液的哥哥吧!徐子乔自己穿的都穷酸得很,哪里有钱给他?这徐青禾脑子怕是冬天进雪花了,开春还没化开呢。 “大哥你说啥?”林徽如倒是先开口了。 不为啥,现在这情况,徐子乔倒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至少徐子乔没恶意。 刘秀兰是个两面三刀的,晚饭都不给弟弟做还挑唆男人来要钱。 徐青山仗着自己是哥哥竟然找举人弟弟要钱,徐子乔就算是抄书挣钱,那也要供自己读书啊!他又不是复印机,一天一本的抄。 “妇人莫要多管闲事,男人说事情你莫插嘴。”徐青禾冷斥一声,那声音又冷又低。 跟冰碴子一样,听的林徽如心里头不爽得很。 “要是女人就该干家务,我家这口子还没吃完饭呢,我出去去摘野菜也没见大嫂喊我家子乔喝口热汤。再说了,我俩刚成亲,新衣服都没添几件,大哥就要我们这房的银子,难不成让我披块布出去溜达?”林徽如笑着说,言辞之间一点情面也没留下。 徐青禾面色铁青,婆娘不是说这是个好拿捏的吗?这怎么娶了个炮仗进来了? “这事说完了,我让你嫂子做饭去。”徐青禾洋装咳嗽一声,打算继续说事。 林徽如可不依他,这男人看似老实,可那贼眉鼠眼样就让人不舒服。吃完饭时候少个人不知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大哥真是说笑了,喏,这是我们俩全部的钱了,就两个铜板。”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放桌上之后还发出叮咣声响。 “我今儿早上差点死在河里头了,身上银子怕是都沉水底去了,昨儿个子乔给银子让我买身新衣服来着,哪知道遭这一祸,大哥不嫌弃就把我俩钱都拿走吧!大不了我明天还摘野菜去。”林徽如装出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来。 徐子乔心情忽然就好了,他也不出声,就听着她跟大哥呛声,本来打算交给大哥的半两抄书所得的银子也悄悄的藏进了袖口里。 她确实缺新衣裳,这银子留给她吧! 徐青禾已经快七孔冒烟了,这女子说的话跟辣椒一样,呛得他怒气一刻也不停歇。 起初,林梦雪也会去劝劝他们,这时间一长就自己躲在房间里,任由他们吵去。 她想:“大人的世界,我一个小孩子怎么能明白呢?” 对呀,大人的世界,林梦雪怎么能明白呢? 也许是为了淡领的事情烦恼,也许是为了淡然的事情烦恼,也是为了郁金香的事情烦恼...... 第十二章 错误 “小贱人!你闭嘴!”一直在林徽如新婚床上穿鞋打滚的壮壮忽然开口冲着林徽如道。 徐子乔眼神立冷下来,林徽如惊讶了一瞬,这么小的娃都会骂人了,那可不就事跟着刘秀兰学的吗? 看样子她这嫂子背地里当着孩子面骂她小贱人次数挺多啊! “给你婶娘道歉!”徐子乔站起身来,盯着才五岁的壮壮。 到底是个孩子,随口乱说了一句之后被这么严肃的对待,壮壮一下子就吓得不敢吱声,眼眶里集起泪水,抱着徐青禾的小腿哇哇哭。 外头刘秀兰疾步冲进来,抱着孩子,等着林徽如。 “你跟半大孩子计较什么?将来也是要当娘的,心这么这么狠毒!”刘秀兰抱着孩子心疼不已。 这是她拼了命生的孩子,算命的都夸他命格好以后是个大有出息的孩子。 “计较?大嫂你听见壮壮骂我小贱人了吧?才五岁的孩子,出口就是骂人的话,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家天天教孩子骂人呢。我们这当婶子当叔叔的,帮你教育一下而已。”林徽如耸耸肩,一脸的云淡风气。 开玩笑,骂她小贱人还能忍? 刘秀兰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又看了看自己男人铁青的脸,气氛的冷哼一声,牵着孩子就出去了。 徐青禾还在屋里头,他今天来的目的还没达成。 镇上不少人知道徐子乔这个名字,说他读书好,将来是个前途无量的,谁是他亲人可走了大运气。 又说他一本手抄书高价难求,镇上但凡是读过书的都想要他的一本手抄收藏,也好激励自己用功读书。 怎么回了家就拿不出一点银子?分明是翅膀硬了看不起他了。 “五两银子,春种还有壮壮的束脩。你这个当叔叔的,不出力不行。好歹我也把你供出来了。”徐青山一个汉子,要钱一点不脸红,何况还是问自己亲生弟弟要钱。 徐子乔倒是觉得正常,他哪一次回来没被徐青禾掏空腰带了?理由千千万,这两年要走的银子得有十几两之多了。他要上书院,要买纸墨笔砚,要买书籍。即使日日抄书到半夜也赶不上徐青禾要钱的速度。 “大哥,这次是真的没银子了,明年会试在即,我得存些起来。”徐子乔皱眉。 “会试还早着呢,壮壮去学堂不能耽搁,你这个叔叔不能不出力。”徐青禾态度强硬,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去学堂?大哥觉得壮壮已经能去学堂了吗?我怎么觉得他还得过几年?毕竟品德也是入学考量的重点。再说了,现成的的教书先生在这里,你还要去哪里找先生?”林徽如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个徐子乔对上徐青禾不知为啥,战斗力总缺了那么点。 难道亲生兄弟不好说话? “你!闭嘴,你个女人家,管那么多男人的事情,一看就是个没家教的,我们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东西回来了?”徐青禾怒斥,拿出了自己当家人的姿态来压林徽如。 “家教?我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喊婶娘贱人,大哥家教好自己去教壮壮啊?会试一趟得多少银子你心里没点数吗?还是大哥愿意包揽子乔会试的花费?我们夫妻俩现在就这两个铜板,大哥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这钱搁镇上我还能买俩饼填肚子。” “传出去我也有理,我们家子乔是举人老爷,大哥你也好去听听人家怎么说。” 林徽如的话跟针一样,扎的徐青山闷疼闷疼的,他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徐子乔回趟村,村长爷都让他做好吃的给他吃,他偏偏不愿意,故意不喊徐子乔吃饭,就让他饿着。 原因很简单,因为徐子乔根本不是他亲生的弟弟!用了自己亲生爹娘的银子成了举人,难道不应该给自己补偿吗?这点银子跟当初爹娘供他时候画的银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爹娘花在我身上的银子,我这两年都还给大哥了。”徐子乔像是猜到了徐青禾在想什么。 “你还的清吗?”徐青禾怒瞪着徐子乔。 “大哥,那也是子乔该还公婆的,怎么轮到你了?那万一要是公婆欠了钱,是不是也得你还?子乔就是善良,冤有头债有主这事都不顾虑了。”林徽如不轻不重提了一嘴,徐青禾脸色更加难看了。 徐青禾夺门而出,屋外头不时传来低低的咒骂声。 徐子乔从袖口拿出半两银子,递给林徽如。 “这是我抄书得的,你拿去裁布吧!” 林徽如一副你逗我的样子,有钱不早说,麻蛋,她的五个铜板差点要丢了两个呢!她快速伸手拿回了那两个铜板,小心翼翼放进兜里。 “不用了,我下午跟你说的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没打算靠你过日子,我能养活自己。你会试要银子,你还是自己存着吧。” “还有啊,和离这事有效,你想清楚了来告诉我,反正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去镇上读书,我在村里头待着,你要是不想过了我也随时可以答应和离。” 林徽如一脸疲态,这古代人思想咋那么顽固,她都说了不要他养了,这男的听不懂人话? 徐子乔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收回了手心里头还带着温度的碎银子。 “随你吧,我不和离。” 说完,高大消瘦的背影朝着房门口走去。 得,新婚第二天,林徽如又成功的把丈夫给气跑了。 真是……痛快得很!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应该也开心了吧?她都替她教训不懂事的丈夫了。 林徽如是真的只想一个人过着,要是徐子乔真的不跟她和离,拖着就拖着吧,反正这日子也没啥差别。 “咕咕”,林徽如肚子忽然叫了。 她才想起自己晚饭还没吃呢!战斗这么一会回去,肚子早就饿的不行。 她脚步匆匆的去了厨房。 第十三章 调换 晚饭林徽如就自己用清水焯了野菜,加了点油下过炒,简简单单的两个炒野菜就做好了。 橱柜里还剩下两个窝窝头,林徽如将它们贴在铁锅边上一会儿就熟了。晚饭解决的很容易,林徽如带着自己摘的剩余的野菜回到了房间里头。 不知道把野菜拿去交换能换到什么,林徽如一边疑惑好奇着,一边把婆婆丁放在那个盘子上。 屏幕闪动一下,忽然出现了三个选项:一、铁锅一个;二、锅铲一个;三;不锈钢筷子一双。 不是吧?拿野菜只能交换餐具吗?林徽如有点无奈,但还是斟酌一番拿了个铁锅,至少古代铁锅技术不好学,这锅拿去卖还能换几十个铜板。 只是这致富之路她走的有点慢啊,昨天拿了徐子乔一本书才换五个铜板,今天一大篓子野菜也只换到了一个铁锅。 这交换对她来说有点亏了,不过…有这就很好了,等她多尝试几次找到最值得兑换的东西再说。 蓝光一闪而过,放置野菜的盘子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还贴着标签的铁锅,直径不过三十多厘米,深十五六厘米的样子,跟她以前用的铁锅差不多。 锅底还有防粘封层,估计能当个噱头,拿去卖可能卖个好价钱。 林徽如把锅藏在柜子里,这屋子就她一个人住,平时也没人进来,徐子乔也不是个常回家看看的人,锅在哪里应该是安全的。 她得找个机会多上几次山,找些符合古代环境但是却又在现代很珍贵的东西才行,可能那样兑换的东西价值会高一点。 第二天一早,林徽如起的有点晚,太阳已经斜斜的挂在天上了,院子里寒意渐渐褪去,壮壮披着身新做袄子在院子里撒欢。 看见林徽如出来了,对着她做了个鬼脸,调皮捣蛋的。 林徽如撇撇嘴,果然是个皮猴,挨顿揍肯定就老实多了。 刘秀兰上前拉着孩子进了屋,走前还瞪了她一眼。 林徽如进厨房找早饭,结果却连做饭米面油盐都不见了,就剩个铁锅和铁铲在那里带着,她总不能空铲子炒铁锅吃吧! 林徽如去找了刘秀兰,对方只是淡淡的指着院子门口的地里。 “一上午,把那菜园子土翻了,中午才能吃饭。”让这个小贱人昨天晚上跟她对着干,刘秀兰就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这个家还是她在当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新弟媳,她还不放眼里头。 “是吗?大嫂跟我一起吗?”林徽如简直无奈,这人怎么跟学前班孩子一样幼稚可笑。 在家里还让她用劳动换吃饭的权利? “就你自己,不干活没饭吃,乡下人没银子,不养闲人。”刘秀兰两手一摊,不给饭就是不给饭。 “凭啥?子乔上个月没给家里银子?怎么他新娶来的娘子还要下地干活才能吃饭?大嫂不怕我说出去大家笑话吗?我这还没三天回门呢,就被你们这么欺负。”林徽如低头,淡定自若的扫了扫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再说了,长嫂如母,这刚嫁进来的弟媳就这么给我下马威,说出去还以为你是个多恶毒的大嫂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壮壮这孩子到了年龄,谁敢嫁他呀!你说是吧?”林徽如简单两句话,把刘秀兰气的脖子上青筋都暴起了。 壮壮还在一旁闹腾,不断的骂着林徽如。 “小孩子骂人半夜会被剪舌头哦!壮壮,你不怕吗?”林徽如一脸的严肃,看着一直指着她鼻子在骂的壮壮。 谁知壮壮就是个纸老虎,被吓得当场哭出声来。 刘秀兰着急的哄着孩子,拿眼睛瞪着林徽如。 “大嫂,既然要送壮壮去学堂,品行你也要注意啊,天天学着小家子气,可走不出这土腥气儿的乡下哦。” 林徽如也没吃早饭,经过菜园时候摘了一个白胖白胖的萝卜,在河边匆匆洗了一下就啃着上山去了。反正这会萝卜味道不错,脆甜脆甜的,营养价值高,还不含脂肪。 山脚下不少嫩草冒出头来,可要是想找昨天摘的那些蕨菜婆婆丁之类的,还得去阳光充足一点温度高一点的地方。 一上午功夫过去,她也只比昨天多采了一点点的野菜,拿回去交换估计又是一个铁锅。 往回走时候,正巧碰到了跟着父母亲赶集去的葛兰。 她一身淡粉色棉布长袄,脚下换了一双厚底的红色牡丹绣花鞋,在这村里头也算是最计较外表的女孩了。 葛兰家在镇上有一个卖糕点的摊子,因为糕点上印了几个字,再加上葛兰长得也清秀,久而久之,她在镇名声也就不错了。 农门寒女,却又知书达理温柔娴静,虽然家里卖的是简单的糕点,但还是给人一种有志气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要是在现代,葛兰绝对是一个会抠人设的极品白莲花了。短短几年,把自己名声塑造的那么好,不外呼是为了配合徐子乔那名扬十里八乡的穷苦举人形象? 一个寒门举人,一个寒门淑女,怎么看这两人都该是一对,就连林徽如都有点怀疑了,自己这门亲事该不会是意外吧? 要不然怎么就刚刚好葛兰不在村里的时候刘秀兰把她这句身体原来的主人给匆匆定下来了呢? 林徽如早在心里酝酿了一场大戏,戏里头葛兰和徐子乔深情承诺,结果却被她一脚横插进来。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一抬头,葛兰那厢正在盯着她看,直把林徽如看的有点发怵。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周家哥哥吗?” “哈?”周家哥哥有是哪位? 脑海里蹦出一个成天举着一把扇子四处招摇的翩翩公子,出口成章不说,还写的一手好字。 要是没有徐子乔,怕就是他最出名了。 家境优渥,家里有人曾得到过大官的举荐,入朝为官,虽然关系隔得比较远,但在这穷地方,一点点小事都能拿出来当成资本。于是周家用这个当官的远方亲戚当令牌,成了这镇上有名的人家。 第十四章 碍事 “你真的不理周家哥哥了吗?他上次还问我你的事情。”葛兰眼中闪过一抹诧异,接着说。 “哦,哪个周家哥哥?我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她现在是个失忆了的人,林徽如谨记。 在她完成攒够一两银子目标之前,不能分心!什么周家哥哥苏家弟弟的,通通给她让开,挡着她赚钱的路子了,别怪她点子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葛兰出力不讨好,面色一沉上了牛车走了。 林徽如简单做了午饭,拿着新鲜出炉的铁锅二号,以及柜子里的铁锅一号一起,花了一文钱坐上了驴车,往镇上去了。 驴哼哧哼哧的慢慢悠悠走着,赶驴的大妈偶尔递根萝卜喂驴,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就到了镇上。 集市就在不远处,林徽如找到地方就去了,带着她的两个大铁锅,随便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学着旁边人的样子吆喝。 “自家打的铁锅诶,好用不粘。” 反正也没人怀疑这个时代铁锅还能用机器来制造,林徽如干脆加大声音,吸引来更多的人。 她还拿着一根筷子敲的铁锅叮咣作响,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挎着竹篮的妇人来问了。 “你这铁锅这那么好用?我家锅一烧就糊锅还焦。”看上去说话的是一个刚刚嫁人没多久的女孩,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闹了个大红脸。 说简单是锅不好,往深了说不就是自己厨艺不精,烧个菜还能糊了焦了的。 林徽如神秘一笑,“保证不粘,不糊锅,而且这锅又轻,像我们这种刚嫁人的正适合了。” 一句话就解了那问话的女孩的窘迫,穿衣服穿新鞋还讲究个适应呢,嫁人对于女孩来说,锅碗瓢盆都是新的,就连灶台也都不一样,那不得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吗? “我看看。”女孩拿起锅,讶异于这锅的重量,然后单手提起锅把儿,颠了两下子。 “好轻啊,但是看上去又很结实。”女孩称赞道。 “那可不,这锅可是用心做的,得用铁锤垂几千下呢,我也才多得了两个锅,就这么两个了,多了我也没有。”林徽如道。 那女孩心动了,问了问价格。 “三十文怎么样?这价格公道了吧?铁匠铺里死沉的锅卖二十五,多出的五文就当我大老远赶路费了。”林徽如单纯的笑了笑,周围人都夸她会做生意。 “瞧这小娘子嘴甜的,一个锅一会儿就卖了。” “这锅真那么好吗?我看看。” 许多人蹲下来看锅,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也来凑热闹了。 第二个锅也很快就卖出去了,六十个铜板进账,林徽如屁颠屁颠了收摊走了。 她逛起了古代的集市,沿街边有不少卖包子馍馍的,还有不少买面条的,买馄饨的,大大小小的裁缝铺子,酒楼,医馆什么的也都立在街道两边。 忽然间,林徽如余光看见了一个卖首饰的摊位,上头摆好了各式各样的发簪,手镯耳钉啥的,大部分都是金色或者银色的。看上去不像是真金真银做的,到像是用其他原料或者颜料做成的颜色和金银肖像。 这算……古代工艺品的吧?林徽如扒在摊位上不肯走了。 木刻的桃花簪,简约大气,显白还环保,林徽如拿了一个在手里头。 金色发簪镶着碧绿的类似于宝石一样的石头,阳光下闪闪发光,带头上也挺吸睛的。 还有红石榴模样的耳坠子,蝴蝶串珍珠的耳坠子。 都是做工精致的首饰,林徽如忽然有了个新的想法。 也许这些能换更多价值的东西也不一定呢!说不定里头有某种失传已久的手艺,能帮她兑换不少的东西? “这桃木簪怎么卖的?”林徽如问。 卖货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看上去严肃得很,一说话声音却很慈祥。 “这根五文钱,没什么其他装饰,小娘子戴上太素了,还是看看别的吧。”老头诚恳说道。 确实,她现在这张脸经不起低调的首饰来装饰了,五官还算标志,可身材不行啊前后都一样平不说了,四肢也瘦的不像个样子。 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脸色带这些蜡黄,虽说只有十三四岁,脸蛋却靠近十八九岁的样子了。浑身没个几两肥肉需要不然也不会一掉河里就沉下去了,有点肥膘好歹也浮上来一点。 “我不买给自己,我妹妹就喜欢这简单的。”林徽如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一下老头,把这桃木簪捏在手里,下定决心要带它回家。 “这个绿色柳叶簪呢?”林徽如拿起一根同体碧绿的柳叶型发簪问老头。 “这个十文,工艺麻烦点,价钱也就高了一点。”老头跟她耐心解释。 柳叶簪上头一道道都是拿刻刀一点点刻上去的,虽然木材和桃木簪一样不值几个钱,可花了更多时间做的,当然价钱要更加高一点了。 最后林徽如有追加了一对红石榴的耳坠,一共花掉了她二十五个铜板,她全身上下大概还剩下四十个铜板。 对老头道了谢,林徽如走到一家街边的面店里,叫了碗阳春面,花掉了两文钱。 主要是她确实饿的不行了,得找点东西垫吧垫吧。 阳春面清淡的很,但又加了不少的葱花提香,因此也不会显得太过于寡淡而没有味道。 正吃着,隔壁桌聊起了明年的会试。 “从这里去襄州最低要十两路费,加上打点放行的小哥,住店吃饭花销的,没个二十两银子根本不行,加之回程路费,三十两银子啊!”一个人哭丧着脸说道。 “不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慢慢来。”熟悉的声音响起。 林徽如连吸溜面条都忘记了,赶紧低下头把自己给藏起来。 “周锦那个家伙欺人太甚,竟然在背后造你谣。他说你娶了个丑八怪回去了,是吗?子乔兄?”好友问徐子乔。 林徽如脸黑成锅底,丑八怪?谁又在造她谣? “我听说她为了逃避你还跳河自尽了,有这回事吗?” 麻蛋,明明是被葛兰那个白莲花推进去的,怎么成原主跳河自杀了? 第十五章 嘲讽 林徽如一碗面见了底,隔壁桌侃侃而谈的书生还没打住,正讲到多可怜徐子乔一个才学深厚的,怎么娶了一个不通书本不懂理还粗俗的妻子。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隔壁桌子上,脸蛋也气的不行。 “哼!狐朋狗友!蛇鼠一窝!一丘之貉!”连用了三个成语来表示自己不是个文盲,好歹是个中文系硕士在读到这里竟然被骂的一文不值。 那个侃侃而谈的人愣住了,看着忽然冒出来的妇人不说话,像是被林徽如忽然发难搞得有点懵逼。 徐子乔反应很快,站起来付了面钱。 “他不懂,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徐子乔拍了拍李记的肩膀,示意他道歉。 “这是你嫂子,给你嫂子赔个不是。” 李记跟被雷劈了一样,背地里将妇人坏话还被人全程听见了,他这脸都丢到姥姥家里去了。 李记脸红到了脖子,低声下气的跟林徽如作了个揖。 “嫂子莫怪,我是不懂事了。” 林徽如哼的一声,也不说原谅不原谅的,转身就走了。 徐子乔扔下了李记,快步追上来。 “别生气了,他都跟你道歉了。” “道不道歉是他品德问题,接不接受是我心情问题,这么简单的问题,徐举人不懂吗?”林徽如冷哼,甩了袖子,扔下徐子乔进了裁缝店。 “别跟着我,你干你自己事情去。”她可不喜欢后头一直有人跟着自己,难道她买衣服还得有人陪? 徐子乔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恼,两手垂下站在原地。李记从后头追上来了,也摸摸鼻头,尴尬的不行。 “徐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你那娘子是个懂书的,把我骂的猪狗不如。”李记也是无奈,作为白鹤书院的尖子生,先生眼里的下一个徐子乔,今天竟然栽在一个妇人手里头。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大哥娘子也不是个简单的。李记在心里把林徽如当成了和徐子乔一样的人才了。 “下次注意就好了。”徐子乔无奈摇摇头,他这个娘子随随便便就能把人气的跳脚,偏偏自己还没办法跟她辩论。 从她嘴里说的歪理也不是歪理,但跟他学的又不一样。 林徽如花钱买了颜色比较低调的布,又扯了棉絮,打算做一件保暖的棉衣,她身上这件估计穿了得有两年了,棉絮移了位置,有的地方仅有一层薄布,风一吹冻死了。 买完了布和棉絮,花了二十五文钱。一出裁缝铺子就看见两个穿着统一长衫的人直愣愣站在店外头,看见她来了眼睛都亮了。 刚准备开口,林徽如就被一柄扇子拦下了。 扇子上头还有熏香味道,呛得她后退三步才觉得空气清新不少。 “小如妹妹,今天来找我的吗?”周锦虽然笑的温柔,林徽如还是从这笑里察觉到一丝鄙视。 “你想多了,我来扯布而已。”林徽如不动声色的走出裁缝铺,到了徐子乔身边。 立场还是要摆出来的,嫁了人跟没嫁人立场是不一样的。 果然,林徽如一到身边来,徐子乔板着的脸瞬间柔和了。 看的李记那叫一个佩服,嫂子果然好厉害,以往徐大哥脸一板,多少后辈要被罚抄书啊!连他都未曾幸免于难。 “徐兄怎么有兴致陪女人来逛街?”周锦挖苦道。 他最看不惯徐子乔在书院里一呼百应的样子,明明他才是天之骄子,有最好的开蒙老师,书院山长是他一个人的老师,却一直比徐子乔差。 “拙荆不识路,我陪她来一趟。”徐子乔淡淡说。 牵着林徽如垂落在身侧的手,转身准备走了。 “徐哥哥!你也在这里?”葛兰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头窜了出来。 “咦?小如姐姐不是说不要我给周家哥哥带话吗?原来你是要自己来找他呀?”葛兰语气平平,看似无意,实则把林徽如架在火上烤。 何况这里还有许多徐子乔书院同僚,这话回答的不好,就会对徐子乔也有影响。 “闭嘴吧你,整天装的一副清高样子。不是你自己想看你周家哥哥,求我陪你吗?我是已婚妇,不好陪你的,你现在见到了周家哥哥何苦还要拖我下水,我是真的有事做才不陪你的。” 林徽如一席话把葛兰说面色苍白。 “我可是勤守妇道的,心里只有相公一人,倒是你,天天在我相公面前蹦跶,还一次次提起周家哥哥,你烦不烦?要不要我找个男人解一解你的寂寞?”林徽如把话说的粗俗不堪,葛兰不是要清高吗?她就偏偏拽她下神坛。 “你!泼妇!徐哥哥你就这样放任她吗?”葛兰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果然,读过书和没读过书的差别巨大,小如,你也跟葛兰学一学,怎么你嫁人之后倒变得粗俗多了?”周锦挥着扇子笑道。 站在周锦身后的那些人哄笑,仿佛是嫁给徐子乔才让林徽如变得泼辣了。 “哼,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不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道理吗?” 林徽如笑的灿烂无比,说出的话却让人气的不行。 “我相公出口成章,我当然跟他好好说话了,可遇见你们这些搅事的,还有觊觎我相公的,我对你们还温柔,那我岂不是傻子?” “相公,你会跟猪说之乎者也吗?”林徽如牛过头问徐子乔。 徐子乔不知为何,觉得这样的娘子甚是可爱。 “自然不会。” “你呢?”她又问李记。 “畜生做好畜生的事情就好了,之乎什么也啊,他们又听不懂。”李记耸了耸肩,附和道。 “听见了吗?”林徽如笑的明媚如光,看着周锦和葛兰眼神跟在看一坨便便一样。 周锦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就算是个女的他也不管。 “臭婆娘,你给我把嘴闭上!”周锦恶狠狠的瞪着林徽如,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徐子乔把自家娘子牢牢护在身后,挡住了周锦这个随时可能发疯的人。 “周公子确定要在这里跟我发脾气?大街上的多不好啊,你还是个读书人,你看看我相公,多文雅。” 第十六章 一起走 “要不是葛兰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你,我怎么会这么讨厌你?她说你纠缠我,像一只癞皮狗一样。前些日子我可是被人推水里头去了,记忆有些乱了,就记得几个片段。” 林徽如惹不起富家公子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锅都推给葛兰好了,反正她战斗力高强,这点事情肯定能解决。 话音刚落,周锦吃人的眼神转向了早就懵逼了的葛兰。 葛兰完全预料不到这个林徽如自从被她推下河之后脑子就变得如此奇怪,明明是个性格温吞,说什么信什么的人,忽然就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你记错了,我没说过这话。”葛兰立即为自己辩解。 “哦,那可能就是我记忆错乱了吧,可我记得那天推我下河的明明是穿着一双……” 葛兰陡然瞪大了双眼,她竟然看见了? “穿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反正是个女的,以后我要是找到她了,我就把她扔粪坑里头去,让她尝尝溺死的感觉。”林徽如摆摆手,看着葛兰越来越黑的脸色,心情好不错。 周锦被葛兰套路来跟林徽如私会没成功,竟然还被人夫妻俩联合一起来奚落一顿,气的他咬牙切齿,看着葛兰越来越不顺眼,随后干脆甩袖子走人了。 他走了那些个跟班自然也就散了,就剩葛兰一个人站在林徽如夫妻俩对面。 栽赃林徽如私会男人不成,她干脆就换了个办法,装可怜。 男人大多怜爱那些弱势又貌美的女子,葛兰自诩看过不少为她痴情的男子,那个不喜欢她柔弱又故作懂事的样子? 随即,一揉眼睛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 李记都惊呆了,连眼睛都忘了眨。 这女子怕真是水做的吧?眼睛一眨泪水就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淌,嫂子要是也会这一套,那徐大哥岂不是被套的牢牢的? “徐大哥,是周锦逼我的,他用我们家糕点摊逼迫我,说要是不带小如姐姐来见他,他就要找人砸了我们家摊子。我也是没办法啊!小如姐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葛兰哭的哀伤,周围人倒是纷纷开始劝徐子乔了。 “她们家糕点铺子我去过,味道好的很呢!拿铺子当筹码,那个周锦真是个狠心的。” “啧啧啧,都嫁人了还跟男人不清不楚的,她就没错了吗?我看是个不老实的,这种媳妇娶回去就是个麻烦。” “可别说了,徐举人可是镇上难得一见的读书人,天赋异禀呢!嫁给他可是福气咯。” …… 各种讨论声此起彼伏,就连徐子乔听的都有点皱眉。 “是吗?那要是周锦拿你家铺子要求你杀人呢?你杀吗?多大个人了还能被人威胁,你饭都吃眼睛里去了吗?除了哭还会什么?”林徽如开启骂人模式,把葛兰骂的那是尘土都不如。 徐子乔无奈,却又插不进嘴,只好站在一边安慰着暴怒中的娘子。 他也算是见过尔虞我诈,葛兰这点把戏他还不放在眼里头。 他本想替娘子解围来着,奈何娘子战斗力太强了,他只能在一旁待着。 葛兰低下头浑身颤抖,她一贯把自己当成淑女,怎么会接林徽如这粗鄙不堪的言语? 回答方式当然只有哭泣了,葛兰于是哭的更厉害,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还有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嫁谁管你们什么事?觉得葛兰可怜的你们娶她回家供起来啊!天天看她哭岂不是更好?” 林徽如叉着腰,一副凶悍的样子,众人一下子禁了声,林徽如冲着他们翻了个白眼,穿过人群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徐子乔跟李记到了别,紧跟在林徽如身后。 李记走过葛兰身边,觉得自己还是得挽救一下这个傻傻的女孩。 “徐大哥聪明着呢,下次你这伎俩也高明点,这点事他几年前不知道看过多少了。” 原本是一句好心提醒,奈何李记是个没心眼直来直往的,一句话说的葛兰脸色一片通红,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样。 他全程都知道?那还看自己演戏干什么?葛兰顿时心如刀割,更是恨上了林徽如,如果不是她,自己现在就会成为徐哥哥抱在怀里用心保护的那个,何苦还在这里作秀来吸引他的注意? 都是因为林徽如!她怎么不淹死呢! 林徽如抱着装棉絮和布料的包裹,匆匆联系了一辆牛车,打算回去了。 谁知徐子乔熟门熟路也递给赶车人一个铜板,安静的坐在她身边,深邃的眼眸就那么盯着她看。 “看啥?有啥好看的?”林徽如一挥手,撇过头去。 “我不知道娘子战斗力何时变得如此强悍了。”徐子乔打趣道。 他总算是摸清楚了这个娘子的性格,吃软不吃硬,你跟她硬她能跟你打起来,可你对她好言好语的,她倒没办法了。 “碍着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林徽如面对一张笑脸摆不出冷脸来,只能不看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蛋。 这个男人越来越奸诈了! “娘子说笑了,我是你相公,怎么能不管你呢?”徐子乔在这个问题上始终不肯让步。 林徽如心塞,干脆转移了话题。 “你跟我回来干啥?书院不去了吗?你小心先生嫌弃你不用功不要你了。”林徽如道。 “你忘了吗?明天回门,我跟你一起回去拜见岳父岳母大人。”徐子乔回答。 林徽如顿时如遭雷劈,回门?还得装着跟徐子乔很恩爱是吗?简直是太为难她了! 傍晚日头下山,村头村尾不少扛着锄头的农汉从地里回来,看见赶牛的车上载着两个人,一个是上次被村民从河里捞起来的徐家新媳妇,一个是徐举人。 “你看看,夫妻俩感情跟蜜一样。”一个大妈打趣道。 林徽如僵了,哪里看出来感情很好的?她明明坐的跟徐子乔离得很远好吗? 徐子乔倒是淡淡的符合几句,两人一路被牛车送到了院子门口,赶牛的大妈这才牵着自己家牛回家去。 这村里有头牛就等于有了一棵摇钱树,牵出去到镇上沿途接人,一个人头一个铜板,一天下来能跑四五趟,能挣个二十多个铜板,自己家带些货拿去镇上卖,也省下了路费花销。 第十七章 废物 林家二老还在,所以一大家子还住在一起,三间茅草屋盖在一起,院子一边是厨房一边是柴房,大房靠着厨房住着,二房靠着柴房那头。 林徽如这身体的爹是老小,除了会种地啥也不会,长得黝黑黝黑的,整天扛着个锄头下地。这是记忆里关于这副身体爹爹的所有记忆了,这爹难道天天下地吗? 还没进门,院子里迎面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皮肤蜡黄不说,脚上踩着的鞋子都能看得见明显的缝补痕迹。这家是有多穷?怪不得女儿出嫁连个首饰都没有。 不,不对,穷的应该说只有二房才对,刚刚在村口那些孩子不是被林瑶瑶三块塘收买的吗? 大房日子过得才叫舒服呢! “徽如啊!你……你过得好不好啊?”齐荷花摸着女儿瘦弱的肩膀,颤抖着问。 把女儿嫁远是她鼓起勇气决定的,只有把女儿送出去,她才能过得舒心,不受家里这些糟心事儿的干扰。 齐荷花嫁给林平半辈子,才生下了这么一个女儿,婆婆骂她不会下蛋,她认了,可女儿是无辜的。 那时候一听相看女孩的是个举人,她毫不犹豫得把自己女儿生辰八字交上去,期待女儿能得这个举人的青睐,当个举人娘子,后半辈子享清福才好。 今天看女儿脚步轻快的回门,齐荷花这才算是一颗心落到了实处,终于欢喜了。 “娘,爹呢?”林徽如大大方方的带着徐子乔走进了院子里。 “你爹他……除草去了,咱家地还没除完草呢。”齐氏磕磕绊绊的回答,知道女儿不喜欢亲爹总是下地干活。 林徽如眼睛一扫,瞥见了正在敞开门待在屋里头喝茶的大伯,怒火直逼心头。 怎么她爹天生劳碌命吗?大伯倒是闲在家里啥事不干,还能养着一家人。 “大伯腿脚受伤了吗?”林徽如眼睛一眯,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冲屋里头的林大山说道。 林大山眼角一跳,不知这侄女到底什么意思,他手脚健康得很,怎么会受伤呢? “没受伤啊?那怎么我爹一个人下地呢?大伯是脚上长金子了还是手里头能生银子?在家里就能养活一家人?”林徽如站起身,浑身的气势一下子散发出来。 徐子乔默默摸摸自己鼻子,心想,自己娘子大约又要行侠仗义了。 不过,这确实过分了,同辈兄弟,一个下地干活一个在家喝茶。 林大山脸一抽,站起来就冲出屋子,用手指着林徽如。 “你个小……” “闭嘴吧您,我至少靠自己吃饭,像大伯这样的吃软饭的,在我这里可没有说话权利。”林徽如把毒舌进行到底了。 反正她现在算是个出嫁妇,他们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林大山简直要气的跳脚了,这侄女越来越过分了。 屋外头三个人先后进来,分别是林大山女儿林瑶瑶,还有林徽如爷爷奶奶,老林头还有王氏。 一进院子看见暴跳如雷的大儿子,王氏直接就骂开了。 “那个杀千刀的惹了我儿子?出来,老娘……” 话还没说完,林徽如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 “是我啊,奶奶。” 王氏气结,这孙女怎么眼睛里头还带着一股狠劲? “怎的我爹一大清早的下地干活去了,大伯还在家里头喝茶,手不残脚不断的,待家里头当吃软饭的,这我可看不下去。”林徽如这话说完,院子里头直接静了三秒钟,然后伴随着一声怒吼,老林头举着扫帚冲着林徽如就过来了。 林徽如哪里是好惹的,她也不躲,就站在那里。 “打吧,我相公是举人,我是举人娘子,爷不怕惹上衙门,你就冲这里打下去啊!”林徽如指着自己的头。 老林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徐子乔,又看了看林徽如,举着的扫帚打下去也不是,放下去自己又吞不下这口气。 “还不快管管你女人!”几番斟酌之下他只好放下扫帚,冲着徐子乔说道。 “今天是回门礼,岳父不在,阿如是在为岳父讨公道。家里尚有劳力,没道理让岳父一人下地干活,我支持阿如。”徐子乔也没扯什么之乎者也,只简单的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林徽如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徐子乔回之一笑。 “你!贱人!就知道勾引男人,狐狸精!”站在一旁的林瑶瑶早就注意到了那个身姿高大,满身书生气息的男人了,这样的男人怎么就轮到林徽如这跟贱人了呢?她明明比林徽如强。 “小贱人骂谁呢?” “小贱人骂你呢!”林瑶瑶大喊道。 “噗…我知道你是小贱人,你也不用自己承认吧!”林徽如捂着嘴巴大笑,看着林瑶瑶丢脸丢到外婆家。 这丫头一直盯着徐子乔看,当她是个瞎的吗?虽然它迟早要跟徐子乔和离,但是在和离之前,徐子乔身边不能有蚂蚱乱跳。 林瑶瑶脸色顿时惨白,看了看徐子乔嘴角的笑,她没憋住哭了出来。 “贱蹄子你一回来就搞事情,信不信我抽你!”王氏大喊。 “你来啊?你看看你你敢不敢抽我,我一回来你就搞事情吗?你看看我爹娘再看看大伯父一家,这差距,就算不是你亲生的,我爹还你养育之恩也足够了吧?”林徽如道。 林青不是王氏亲生的孩子,这件事在林家村不是个秘密了,林青被人扔在山里头,还是老林头上山打野鸡时候捡回来的。 捡回来的当然比不过自己亲生的,这么些年一直拿养育之恩来压制二房,逼着二房干活赚钱,养着一大家子人。 “要不要咱么数一数,这些年二房赚了多少钱,给了你们多少钱,再看看你养活我爹花了多少钱,仔细看看我爹到底还欠不欠你们的。” “实在不行我就去衙门,反正官老爷我相公也认识几个,这事很快就能查清楚!到时候我看你们还有没有脸活着!” 林老头听的浑身一抖,“养育之恩算不清的,别想跟我们分清关系。你爹小时候生病快死的时候哪一回不是我找的大夫?” 第十八章 差点儿被气死 “是吗?养育之恩,那我爹对大伯算是另一种养育之恩吧!大伯你靠我爹养了几十年了,你儿女也靠的我爹,不如你也来报答报答我爹的恩情啊?”林徽如枪头一转,对准了林大山。 林大山面色通红,他没想到这个侄女嫁人之后性子竟然变得如此的泼辣,逮住就不放,非要他给个说法。 一大清早的是爹让林青下地的,又不是他,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怎么就不不能在家里待着?反正他下地了也是给林青添加负担,还不如就在家里喝喝茶。 “我身体不好,要是倒在地里怎么办?”林大山梗着脖子说道。 “哼,十年前摔断的腿现在还疼是吗?你自己贪玩摔断的腿凭什么我爹给你擦屁股?你信不信你再敢吃我爹用我爹的,我还找人把你腿打断?反正也是废物,要这腿干什么?整天待在家里!” 越说火气越大,林徽如转身对院子里所有人说,“你们别以为我嫁人了就不管我爹娘了,要是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做的恶心事,我保管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林老头不敢说话,举着根烟枪到屋里头去了,林大山臊红了一张老脸,背着手快速走到了屋子里。 林瑶瑶气的跺脚却找不到理由来对付林徽如。 “娘,以后家里的地分两份,爹只耕自己那一份,其余的爱怎么办怎么办。得的粮食你们自己留着,他们要吃拿钱换!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 “没见过把捡来的儿子当奴隶的,养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头老牛也有感情了吧?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烂人!” 王氏被林徽如气的忍无可忍,举着厨房里头的菜刀就冲出来,嘴里嘟囔着骂人的话。 “砍死你个贱蹄子!我活的好好的要你个贱人管!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烂货!”王氏骂的起劲儿,还没到林徽如身边就被她一巴掌扇到了地上。 王氏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林徽如干脆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到王氏脸上。 “为老不尊!你不是我亲奶,我没必要跟你论辈分,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不讲道理长得还丑爱作妖的老肥婆。你欺压了我娘大半辈子,还来招惹我?左右我今天是回来给我爹娘的撑腰,不然今天就拉你去见官,让你看看什么叫公道!” “不不不……我不见官。”王氏早就吓得不行,她拿菜刀是为了镇压这个贱蹄子,哪里知道贱蹄子非但不怕还把她打成这样。 当初捡了那个林青就是个错误,生了个索命的孙女,这是要来拿她的命啊! 王氏忽然大喊大叫,让林青一家滚出去,嘴里喊着林青不是她亲生儿子没道理住在这屋子里。 “该滚蛋的是谁你们心里没点数?这屋泥巴是我爹和的,稻草是我爹上山里割的,关你们屁事!” 林徽如眼睛带着冷意,看的王氏浑身哆嗦。 “下一次我回来看见我爹还受委屈,你们二老还有大伯一家,就准备好被我送去衙门大牢里待着吧!我一定好好给你们接风洗尘!” 林徽如狂妄的说道,看着站在那里任由她打脾气,眼睛里还带着纵容的徐子乔,心情总算是好了很多。 王氏怕了,缩进了屋里头把门关得紧紧的。 齐荷花这才敢上前来挽住女儿的胳膊,不只是那老两口还有她自己都被林徽如给吓到了。不知道女儿在婆家遇见了什么事情,竟然变得如此彪悍,齐荷花心有余悸。 “娘,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找我。不能让他们继续压榨我们二房了,我出嫁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林瑶瑶竟然还有钱买糖来收买村里孩子编童谣来骂我,凭什么我爹辛苦干活挣的钱我不能用,还给那个贱人了用?” 齐荷花一听蒙了,女儿出嫁明明给了几根簪子啊?还有一件新衣裳,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呢? “啊?可是,娘给你三根银簪,还亲手给你做了件新衣裳呢?你大伯娘说也要给你添点,那个红色木箱子呢?出嫁时候她没给你吗?” 齐荷花顿时急了,那三根银簪是她出嫁时候她娘给她打的,她都戴了十几年了,女儿出嫁家里没钱,有不好意思找人姐银子,她只能翻出自己压箱底的钱,把旧簪子熔了,打成了新簪子。 可……到了女儿这里怎么就没有了呢? 林徽如惊讶,难怪呢?哪有出嫁一点东西都没有的,这不是赶着去丢脸的嘛? 徐子乔一听这话,表情也瞬间冷了下来,这太狠心了,好在他不是在乎这个的人,大嫂也没看上小如这点嫁妆,否则要是被发现了,她岂不是要被笑话一辈子? “大伯娘说要给我添妆?我怕她是看上了我箱子里的那点东西吧?”林徽如眼神简直要吃人。 大伯娘姓周,叫周盼娣,以前遇难时候举家到的林家村,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竟然还敢背着她动她的嫁妆?林徽如不免有些心疼原主了,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出嫁就那么点东西。 “周盼娣!亏我那么信她,她竟然这么对你!等她从娘家回来,我找她理论。”齐荷花难得一次硬气。 “娘,理论啥?直接告诉村长爷爷去,就说家里遭了贼,有人偷了我嫁妆。既然她差点毁掉我的亲事,我也不让林瑶瑶有机会谈亲事。”林徽如言语中带着冷意,直让齐荷花浑身一颤。 “这样不好吧?咱们在家里就能解决…”齐荷花还是胆怯。 “不好?娘,我因为嫁妆少差点被人用话喷死,这还叫小事吗?你非要看见你女儿出大事了才敢反抗吗?”林徽如气急,这娘怎么这么懦弱? 齐荷花一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女儿差点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她这个作娘的什么忙都帮不上,真是没用啊! “娘听你的,下午就去找村长叔。” 齐荷花擦掉了眼泪,跟着女儿后头进了屋子里。二房屋子隔壁就是柴房,柴房后面就是茅厕,虽然隔得不是特别近,但还是有一股难闻的茅厕味。 第13章求您分家 许是闻得多了,齐荷花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林徽如鼻子最是灵敏,一进屋闻着若有若无的大粪味,心里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 第十九章 没脸没皮 三个人在房间里说了很多话,午饭林徽如做好了端进屋里,也不给那其他人闻闻味道。 林青扛着锄头回来就看见自己家爹娘怨恨的眼光,还有哥哥铁青着脸背着手在屋里头绕圈。 “管管你那个女儿,没大没小!”林大山愤愤不平,又不敢说重话唯恐那丫头又出来骂他。 林青一头雾水的推开了自己屋里头的大门,发现家里三人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吃饭,他赶紧过去坐好。 林徽如几乎是一看见林青,眼睛就酸了。这个爹也算是个另类了,不重男轻女就算了,还把她从小当成珍珠一样捧在手心里,比齐荷花更加疼爱在乎这个女儿。 小时候林徽如基本上要什么林青就去弄什么,甚至为了林徽如想要的风筝,不惜去拜一个老师傅为师也要把风筝学会了,做给林徽如玩耍。 他在家里这么辛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能让妻子女儿过得好一点吗?女儿出嫁了,他要不努力点多攒点银子,到时候女儿不被婆家重视怎么办?这几天林青夜里都没睡好,尤其是女儿出嫁了第二天早上,他都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河里头,整个人都不好。 他一进屋就跟林徽如把这事说了,父女连心,林徽如几乎是一听就把那事儿跟这身体意外溺死联系到一起,不知为啥,一提这里,巨大的悲哀就涌上心头,直让林徽如眼泪直掉。 “爹我那天,不小心掉河里去了,那河还没破冰,可冷了,女儿差点没有爬上来,可能就死在里面了。”林徽如眼泪汪汪说道。 林青红了眼睛,怪不得那天他那么难受,原来同一时间女儿真的掉河里去,还好捞起来了,也没多大问题,不然他得悔死。 “过得好吗?”林青问。 徐子乔端起酒,跟岳父两人碰杯。 “小如很好,对我也好,我打算过几天带她去镇上,我正好租了一间院子,虽然不大,但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到时候岳父岳母来了,也有个地方去。” 林徽如简直震惊,他这叫先斩后奏!经过自己同意了吗?竟然私自替她安排?不过…去镇上应该更好,至少她摆摊这事能更加方便一点,还是等回去试验一下串串好不好吃,再跟徐子乔商量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摆摊,在哪里摆摊的事。 林青赞同的点点头,徐子乔是个举人,自家女儿修来的福分才能嫁给一个举人,他听说举人一张字画能卖许多银子,以后女儿估计就不会过苦日子了。 “爹,你不能跟他们分家吗?他们把你当牛使唤,我心疼。”林徽如撒娇道。 林青叹气,分了家老爹老娘怕是要饿死。大哥是个烂的,家里一亩地都不愿帮忙,就连菜地他都不去,说是腿疼。 可他腿早就好了,还在家里赖着不动弹,大房更别说其他人了。 “你爷奶不会同意的。”林青叹口气。 林徽如叹到了林青口气,就知道他大概也是想分家的。想分家就好,她最怕林青不想分家,那就难办了。 既然如此,添把火不就行了? 林徽如一把抓住亲爹的手,开始了她的表演。眼泪说流就往下哗啦啦的流着,把徐子乔惊了一跳。 他这个娘子鬼点子多,一招不行再来一招,他只好见怪不怪了。 “爹,我刚刚才知道,我出嫁时候所有的嫁妆都被大伯娘拿走了,我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只带了以前在家里穿的破袄子。看着我柜子里的破烂衣服我还以为你们俩不要我了,不然怎么会让我就这样出嫁呢?还好婆家人没看我嫁妆,子乔也不是个在乎嫁妆的人,不然……这要是在普通人家,我这辈子投抬不起头来了。” “大伯娘马上也要给林瑶瑶说亲,她也有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不知道这事情对女人家来说多重要吗?爹,我求您了,您跟他们分家吧,我看见他们就厌的很,都不想回来了。”林徽如话里大部分都是真话,这要是搁别的女人身上,还不得记恨自己亲爹亲娘? 古代女子大多含蓄委婉,发现自己嫁妆不对也不会哭闹,只会跟爹娘关系疏远,只当是爹娘不爱她了,谁又会像林徽如一样,直接出口问呢? 毕竟也不是谁家的大伯娘都有这样的功力和城府,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二房一家子给弄得关系疏远。 林青几乎是一听就暴跳如雷,一拍筷子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外头。 齐荷花吓得赶紧放下筷子,眼里头含着一泡眼泪不敢落下。 “我只当她是好心要给咱家小如添嫁妆,谁知道她拿了哪木箱子就不给小如了。我重新打的银簪子还有件新做的衣裳都在里头,当家的,我……我对不起你俩,是我没用。”齐荷花有时候也怪自己太过于软弱,才会让大房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可她就是生不出儿子来,甚至生出第二个孩子来,这也是她的错误啊! 林青脸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变了气场。林徽如注意到他眼底还有蓝光一闪而过,像是午夜巡逻领地的狼一样。 她这爹真的是随随便便被人扔在山里的孩子吗?怎么感觉身世来历不简单呢? 林青这么多年忍气吞声求个安稳不就是为了自己女儿吗?齐氏是个胆子小的,不敢跟大房和公婆呛声,原来以为这样就能换得一家人和平下去,可这一次才让他知道了,以为忍让,把亏都给自己吃了,家里认也没有得到什么。 退一步讲,万一女儿嫁给了在乎嫁妆这回事的人家呢?那就真的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且还要怨恨爹娘。 好在自己女儿愿意相信他,把话都说了出来,也好让他知道,大房两口子看上去和气得很,实际上都在把二房往绝路上逼。 许是闻得多了,齐荷花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林徽如鼻子最是灵敏,一进屋闻着若有若无的大粪味,心里的火气又被勾了起来。 三个人在房间里说了很多话,午饭林徽如做好了端进屋里,也不给那其他人闻闻味道。 林青扛着锄头回来就看见自己家爹娘怨恨的眼光,还有哥哥铁青着脸背着手在屋里头绕圈。 第二十章 分家 “管管你那个女儿,没大没小!”林大山愤愤不平,又不敢说重话唯恐那丫头又出来骂他。 林青一头雾水的推开了自己屋里头的大门,发现家里三人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吃饭,他赶紧过去坐好。 林徽如几乎是一看见林青,眼睛就酸了。这个爹也算是个另类了,不重男轻女就算了,还把她从小当成珍珠一样捧在手心里,比齐荷花更加疼爱在乎这个女儿。 小时候林徽如基本上要什么林青就去弄什么,甚至为了林徽如想要的风筝,不惜去拜一个老师傅为师也要把风筝学会了,做给林徽如玩耍。 他在家里这么辛苦赚钱不就是为了能让妻子女儿过得好一点吗?女儿出嫁了,他要不努力点多攒点银子,到时候女儿不被婆家重视怎么办?这几天林青夜里都没睡好,尤其是女儿出嫁了第二天早上,他都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冰河里头,整个人都不好。 他一进屋就跟林徽如把这事说了,父女连心,林徽如几乎是一听就把那事儿跟这身体意外溺死联系到一起,不知为啥,一提这里,巨大的悲哀就涌上心头,直让林徽如眼泪直掉。 “爹我那天,不小心掉河里去了,那河还没破冰,可冷了,女儿差点没有爬上来,可能就死在里面了。”林徽如眼泪汪汪说道。 林青红了眼睛,怪不得那天他那么难受,原来同一时间女儿真的掉河里去,还好捞起来了,也没多大问题,不然他得悔死。 “过得好吗?”林青问。 徐子乔端起酒,跟岳父两人碰杯。 “小如很好,对我也好,我打算过几天带她去镇上,我正好租了一间院子,虽然不大,但至少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到时候岳父岳母来了,也有个地方去。” 林徽如简直震惊,他这叫先斩后奏!经过自己同意了吗?竟然私自替她安排?不过…去镇上应该更好,至少她摆摊这事能更加方便一点,还是等回去试验一下串串好不好吃,再跟徐子乔商量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摆摊,在哪里摆摊的事。 林青赞同的点点头,徐子乔是个举人,自家女儿修来的福分才能嫁给一个举人,他听说举人一张字画能卖许多银子,以后女儿估计就不会过苦日子了。 “爹,你不能跟他们分家吗?他们把你当牛使唤,我心疼。”林徽如撒娇道。 林青叹气,分了家老爹老娘怕是要饿死。大哥是个烂的,家里一亩地都不愿帮忙,就连菜地他都不去,说是腿疼。 可他腿早就好了,还在家里赖着不动弹,大房更别说其他人了。 “你爷奶不会同意的。”林青叹口气。 林徽如叹到了林青口气,就知道他大概也是想分家的。想分家就好,她最怕林青不想分家,那就难办了。 既然如此,添把火不就行了? 林徽如一把抓住亲爹的手,开始了她的表演。眼泪说流就往下哗啦啦的流着,把徐子乔惊了一跳。 他这个娘子鬼点子多,一招不行再来一招,他只好见怪不怪了。 “爹,我刚刚才知道,我出嫁时候所有的嫁妆都被大伯娘拿走了,我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只带了以前在家里穿的破袄子。看着我柜子里的破烂衣服我还以为你们俩不要我了,不然怎么会让我就这样出嫁呢?还好婆家人没看我嫁妆,子乔也不是个在乎嫁妆的人,不然……这要是在普通人家,我这辈子投抬不起头来了。” “大伯娘马上也要给林瑶瑶说亲,她也有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不知道这事情对女人家来说多重要吗?爹,我求您了,您跟他们分家吧,我看见他们就厌的很,都不想回来了。”林徽如话里大部分都是真话,这要是搁别的女人身上,还不得记恨自己亲爹亲娘? 古代女子大多含蓄委婉,发现自己嫁妆不对也不会哭闹,只会跟爹娘关系疏远,只当是爹娘不爱她了,谁又会像林徽如一样,直接出口问呢? 毕竟也不是谁家的大伯娘都有这样的功力和城府,能不费吹灰之力把二房一家子给弄得关系疏远。 林青几乎是一听就暴跳如雷,一拍筷子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外头。 齐荷花吓得赶紧放下筷子,眼里头含着一泡眼泪不敢落下。 “我只当她是好心要给咱家小如添嫁妆,谁知道她拿了哪木箱子就不给小如了。我重新打的银簪子还有件新做的衣裳都在里头,当家的,我……我对不起你俩,是我没用。”齐荷花有时候也怪自己太过于软弱,才会让大房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可她就是生不出儿子来,甚至生出第二个孩子来,这也是她的错误啊! 林青脸上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变了气场。林徽如注意到他眼底还有蓝光一闪而过,像是午夜巡逻领地的狼一样。 她这爹真的是随随便便被人扔在山里的孩子吗?怎么感觉身世来历不简单呢? 林青这么多年忍气吞声求个安稳不就是为了自己女儿吗?齐氏是个胆子小的,不敢跟大房和公婆呛声,原来以为这样就能换得一家人和平下去,可这一次才让他知道了,以为忍让,把亏都给自己吃了,家里认也没有得到什么。 退一步讲,万一女儿嫁给了在乎嫁妆这回事的人家呢?那就真的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而且还要怨恨爹娘。 好在自己女儿愿意相信他,把话都说了出来,也好让他知道,大房两口子看上去和气得很,实际上都在把二房往绝路上逼。 林青不打算忍了,他心里早就盘算好了年底要提分家,可现在被女儿先提了出来,那就只能分了。 “爹给你讨公道,下午我去找村长叔,求他帮忙做主。”林青想法跟林徽如一样,血缘亲属这关系在这里,有些事情到不好说清楚,只能让公平的村长插手,才能把这事快速的办好了。 “那分家之后,你跟娘住哪里?”林徽如问。 “山脚下还有间屋子,我盘算着花银子先租几个月,我出去干工,回来之后再盖房子。”林青道。 年年种地的钱他只能拿到不到三成,二房日子过得紧巴巴平时过年过节还得给爹娘送礼,日子就更难了。齐氏好不容易给女儿攒了点嫁妆,还被大伯娘想办法骗走了,这钱他肯定要想办法让周氏怎么吞进去就怎么吐出来。 第二十一章 给钱 吃完饭,林徽如跟着徐子乔先走了,按着林青的话,家里分家出嫁女最好不要在场,不然大房反咬一口,她名声还要受到连累。 林徽如带着徐子乔绕了一圈山脚,在阴凉地方找了不少香菇木耳这类的野蘑菇,折了几根竹子随身带着,路过菜地的时候孩割了一把韭菜。 虽说都是肉菜,但是口味应该不差荤菜。 徐子乔疑惑的跟着林徽如身后,一边帮她拿着蘑菇之类的东西,一边好奇的看着自己娘子忙活。 “这是要做什么?”等看见林徽如把辣酱倒进一口石锅里头炒香又加水煮开,徐子乔彻底好奇的忍不住了。 “串串香啊!”林徽如吸溜口水,往石锅里加了一小块火锅底料,用筷子搅拌着。 这精华一下锅,锅里头的水跟有了生命一样,咕嘟咕嘟冒泡时候还散发着一阵勾引人口水的味道。 壮壮偷偷的挤开了房门,探进了一个脑袋,他实在忍不住着味道了。 “我也要吃!快点煮!”壮壮冲着林徽如大喊。 刘秀兰就站在壮壮身后,别说壮壮就连她也有点禁不住这味道的勾引了。 “不给你吃又怎么了?我自己还没吃饭呢?你娘亲没给你做饭吗?我刚刚还看见大嫂洗碗筷来着呢?”林徽如探头看着壮壮身后的刘秀兰。 果然,壮壮还想要再说什么时候,刘秀兰一把抱住他拖走了。 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那么香肯定放了脏东西,小孩子吃了要闹肚子。 门外头安静了,林徽如这才从怀里掏出了她藏起来的食材,接过了徐子乔一直默默的削出来的竹签。 “跟我一样,把这些切好的食材交替着串在竹签子上然后下锅里去。”林徽如说道,自己给徐子乔做了个示范。 一颗香菇一颗蒜这样轮回两次就把竹签占满了,林徽如扔进烧开了的石锅里头。 徐子乔有样学样,很快把手里的食材都串好了放进锅里。 林徽如盖上锅盖,数了个几十秒钟,揭开了锅盖。 夹着食材香气的热汤蒸汽一下子扑面而来,林徽如忍不住吞了口水,抓起一根竹签就提了起来。 香菇刚刚好熟了,上面带着热辣辣的底料味道,一入口鲜香一齐朝味蕾涌来。林徽如几乎要哭出来了,她竟然在古代吃起了串串香,简直是神仙生活啊! 徐子乔迟了几秒钟也跟着娘子学,单手从锅里拿起一根竹签,是韭菜和木耳的串串,他一想起几天白天吃的那个辣酱,还是有点心有余悸的。 半晌不敢放进嘴里,万一辣的他夜晚睡不着觉怎么办? 林徽如似乎是看穿了徐子乔的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这里头辣椒不多,不是特别辣。” 他这才敢入口,结果几下一尝彻底的掉进了串串的天堂里,一串一串根本停不下来,就连嘴角辣红了自己都不知道。 这味道难以形容,只是比他以前吃过的那些街边小摊都要有滋味。 他猜的不错的话,娘子折腾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去镇上赚钱吗?眼下他学业越来越繁重,抄书时间越来越少,赚的钱基本上只够自己读书。岳父岳母分家之后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娘子肯定要尽力帮一帮,所以弄乐这个赚钱的营生出来是为了解决当下银钱的拮据问题。 徐子乔不由得看了看忙活的满头大汗的林徽如,见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一过程,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扬起嘴角。 林徽如看见这笑,跟被雷劈了一样,这男人一天一个样,不会爱上她了吧? “我要去镇上摆摊的,你要嫌我丢脸了,你就说你不认识我。”林徽如两手一摊,气氛被她彻底破坏了。 徐子乔脸一僵,不知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嫌弃?那他还半夜抄书,自推自荐才能把书卖出去呢!那也丢人吗? 生而为人,那个不是为了生活奔波劳累?他怎会嫌弃她丢人? “不会嫌弃你,我会帮你。”徐子乔觉得娘子不信任他,心里头有点委屈,说出的话里头也就带了一丝丝委屈。 林徽如点点头,觉得自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能低着头吃着串串不说话。 这边两口子商量着如何准备摆摊要用的东西,怎么去镇上摆摊之类的琐碎问题。 刘秀兰再跟自己男人抱怨家里银子紧张这回是,壮壮束脩马上要交了,可现在手里十两银子也没有,眼看着就要耽误壮壮去学堂了。 她的壮壮这么聪明,以后肯定比那个野种更有前途。 徐青禾思索半天,决定明天早上还跟徐子乔谈钱的事情。 一大清早,林徽如拖着徐子乔起了个大早,美其名曰是早起锻炼为了会试做准备,实际上是带着他去山脚下摘够了香菇。 徐子乔一大早上被拉来当苦力,竟然也没有怨言,耐苦耐劳的样子直看得林徽如有点心虚。 林徽如身上只有几十个铜板,第一天又想买些荤菜凑凑样子,只能接受了来自徐子乔得半两银子资助。 “说好了,等我赚了钱肯定还你。你放心,不会让你耽误会试的。”林徽如接过徐子乔给的银子,把银子和自己的铜板分开放,也好算算自己用了他多少钱。 根本没注意到在她身后看见她小动作的徐子乔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 徐青禾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了,还没等他张口,徐子乔铁着脸匆匆推门而出,经过他身边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 林徽如还在数钱,根本没注意到这里的炸药味道。 徐青禾脸色黑了半边,只能等林徽如数完银子。 林徽如一转身,一张大手直接摊开在她面前。 “给我吧。”徐青禾只当她是数好了钱要给自己的。 林徽如被他搞得一头雾水,刚刚数了多少钱来着?打算买几斤肉几斤菜来着?麻蛋,脑子一锅粥了,这个徐青禾脑子有泡跑吧连个门都不敲? “大哥伸错手了吧?大嫂在隔壁,我的钱是我跟子乔生活费,不能给你。”林徽如道。 忒不要脸了,进弟媳房门不敲门,还敢直接跟她伸手? 第二十二章 近朱者赤 徐青禾另外一半脸也黑了这个林氏胆子真大,敢跟他对着干? “我是你大哥,来找你要这个月该交给家里的钱,错了吗?才刚进门就敢这么跟我说话,再过几年是不是要上天去?”徐青禾板着脸,怒骂。 “大哥搞错了吧?现在我们夫妻俩都快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几天不沾荤腥味了,几天早上我还看大嫂端了盘腊肉来吃。不是应该做大哥的接济马上要会试的弟弟吗?怎么还来找我们要钱?” “你怕是不知道会试一趟要花多少钱吧?” 林徽如一双眼睛跟利刃一样看透了徐青禾,直让他既羞愧又生气。 “大伯可看好了,这里的铜板每一个都是我和子乔自己挣的,我俩用的踏踏实实你们俩有这时间要银子不如去镇上找工做,一天还有十几文钱收入,比在这里跟我伸手快的多。村里头小虎子就在码头搬货,日子过得好的很。” “你让我去镇上搬货!”徐青禾暴怒,差点气到要打林徽如了。 “不能搬吗?难道大哥身子不好?那就更要好好想办法挣银子了,我们家子乔也是身体不好,挣银子费力得很。”这话说完,林徽如不想再跟徐青禾废话了,扛着自己的小包袱就出门了。 徒留徐青禾一个人在屋里暴怒,一个铜板没要到,还被奚落一顿,简直是忍无可忍! 刘秀兰一看自己男人铁着脸回来了,就知道事情不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巴掌打到了角落里去了。 “一个铜板不挣还天天往娘家拿钱,壮壮束脩是不是被你偷偷挪用了?我说呢,早就攒好了的钱还少了,是不是你!”徐青禾大喊。 刘秀兰心里有鬼,自然不敢说话,她亲弟弟马上要成亲了,姐姐给几两银子怎么了?反正家里有个能抄书挣钱的弟弟,银子不是伸手就有的嘛? “子乔呢?我听她们说子乔一本书买一两银子,让他多抄几本不就好了?”刘秀看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徐青禾脑瓜仁更疼了,自家这个婆娘除了一张脸,一张嘴,别的地方一无是处! “闭嘴!你看看找的亲事,那个林氏跟妖精一样把徐子乔的银子握得紧紧的,一个铜板都不留,我能怎么办?”徐青禾怒吼,要不是这婆娘找的林家,让徐子乔娶了这个林徽如,家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以前一要钱徐子乔都会给,自从成亲之后,一个铜板都没有给过他了。 “当初不是说好葛兰的吗?你临时又换成林家的,都是你自讨苦吃!” 刘秀兰一阵肉痛,葛兰要十五两的聘礼,谁愿意给那么多钱娶媳妇?林家只要了六两银子,这一对比当然要林家的媳妇啊?谁知道娶了个母老虎回来了,她真的是后悔的心肝都疼了。 这头徐子乔虽然生气,但还是找来了干牛车,把林徽如的东西也都放在车上了,包括昨夜收拾出来的锅碗之类的摆摊要用到的东西,全都放在车的一角。 林徽如气冲冲的从屋里子出来,拿着自己的贴身衣服。 “你倒是好,你哥哥又找我要钱,我一个铜板都没给!” 这人倒好,不知不觉走了,害得她一回头看见徐青禾那张脸,差点跳起来。 “别理他,他……要惯了。”本来他也是打算成亲之后不再给他钱了,他也是个人,有他的底线,不会一味忍让。 以前是尚有富余,成亲刘秀兰找他要了十五两聘礼不说,七七八八加在一起花了二十多两银子,积蓄早已不剩什么。会试只剩下几个月时间,他得赶紧攒钱否则会误事。 徐子乔把这事告诉了林徽如,只让她以后也不要给银子了。 还是那句话,他也有了娘子,银子给娘子天经地义,没人可以反驳。 “十五两?你怕是被骗了吧?”林徽如嘴角抽搐了一下,原来他们俩这亲事结的糊里糊涂,还有不止一个人从里头捞钱啊! “大嫂要走了二十两,说是十五两嫁妆,余下的买些东西。”徐子乔如实回答。 “我爹娘说只有八两银子,至于东西……两斤白糖,半两银子不到吧。” 徐子乔瞪大双眼,接着看向越来越远的徐家。 “要不是看在你是个举人,你觉得我爹娘会把我嫁给你?刘氏分明是想给你娶个破落户家的当娘子,也好拿捏你娘子,之后拿捏你啊!” “他们怀的什么心?这么害你,你不是他徐青禾亲兄弟吧?”林徽如瞎猜。 谁知徐子乔竟然点了点头,“你猜对了,我不是他亲弟弟,不过跟岳父不同,我是被人托付给徐家二老的,不算是捡的。” 林徽如瞪大双眼,惊讶自己的第六感,这也太准了吧? 出乎徐子乔意料的,林徽如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浅笑语气有些许安慰,“这样的哥哥,是亲生的才是家门不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有大好前途,没必要跟他们耗着。” 看她一本正经出言安慰,徐子乔不禁更觉着林徽如只是表面强势内心柔软,他笑了笑。 “所以我这次想顺便在镇上租下个宅子,这样你做生意也方便。” 林徽如盘算了一番,这么下来既能避开那对极品兄嫂,也能省下这来回的牛车钱和辛苦,权当她花钱买个舒服了,“好,我也不想欠你的,还有那半两银子和房租,我们平摊。” “你是我娘子,养你是应该的,为何总要与我分开清算?”徐子乔的面色黑了黑,有几分不愿。 这话说的林徽如倒是乐了,换到现代谈个恋爱,一些极品男可都巴巴的希望能平摊费用呢。徐子乔淳朴,可她不想有什么亏欠。 “我们不合适,早晚都要和离,我不想欠你什么。”林徽如低身采了根枯草玩了起来。 徐子乔面色更加怪异,只道了句,“我不会和离。”便不再吭声。 林徽如不禁感慨,这人过于执拗,不过她也不在意,她始终坚信,包办婚姻里只要有一个人不妥协,就走不下去。 …… 第二十三章 您配吗 她挑了个卖完早餐的摊子,付了五文租摊的费用,就将准备好的锅和调料盆逐一摆了开来,新鲜的玩意儿第一时间引来不少人驻足,人们三五成群的议论着她在搞什么名堂。 林徽如最后点上炭盆热上串串,这水一开,火锅底料的味就四散蔓延开来,引得旁人止不住的吞咽口水。 “姑娘,你这卖的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香?” “是啊,别卖关子了,还做不做生意了,多少钱啊?” “各位父老乡亲!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小吃,我给它取名叫串串香。!闻这辣味就已喷香入鼻,来上一口可谓回味无穷!”林徽如看着被香味吸引来的众人,当即挺直了腰杆介绍起来,在众人吞咽口水之际,伸出了一根手指。“开业酬宾!荤串一文三串!三文十串!素串一文五串!买二十串送一串!” “先给我来上二十串素的!”一最早来的汉子咽了口口水,第一个递上来了四文钱。 徐子乔与林徽如对视一眼,二人各司其职,徐子乔收钱报数,林徽如照数打包,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可真是我这辈子到此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这辣味喷香够劲!姑娘!你明儿个还来出摊不?我先定上二十串!”第一个捧场的汉子被辣的额角溢汗,又买下林徽如最后的串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看着林徽如因忙碌而双颊泛红溢出汗珠,徐子乔不禁心疼了一下,而后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擦拭着。 林徽如虽然能猜到一定抢手,却没想到会在半个时辰里就被人一抢而空,她这次为了实验没准备太多,看样子日后就可以多做筹备了。 “您明天请早!诸位!明儿个我还是会来这里出摊的!若是喜欢的话还请早到!”林徽如拿过徐子乔手中的帕子胡乱擦了一把,激动的扬声喊道。 “我们明儿个还会来的!” “这姑娘可真行,竟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家婆娘要是这么有赚钱的脑子,我可是得高兴坏了。” 徐子乔看帕子脱手稍有失落,不过闻众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不禁唇角抿笑,是啊,有这么好的娘子,他很高兴。 虽然刘秀兰除了想方设法的掏他的银子,但是这个娘子算是给他娶对了。 陪着林徽如收了摊,徐子乔忽然想起明日还要去私塾上课,接连几日都要为会试温习,最近恐怕又是不怎么得空回去。 “娘子,今日少说也净赚了一两银子,不如我们直接租个院子,你也无须回去面对他们了。”徐子乔有些担心,刘秀兰是个又泼又刁钻的主儿,白日吃了亏,就怕晚上要为难林徽如。 林徽如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开口拒绝了,“我的第一桶金还给你可就没有多少了,你不用管我,我将这钱翻上几番,才能考虑租院子。” 其实林徽如正在往长远考虑,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可这么好的前景,她怎么能不把钱用在刀刃上。 她说的有道理,徐子乔只能妥协,揣着今日这一两银子,林徽如兴冲冲的买了不少肉菜,又坐着牛车回到了徐家。 不愧是做过半辈子一家子的,徐子乔的担心还是发生了。 刘秀兰这次直接就在正门口,看着林徽如大包小包的,她那一肚子坏水又翻腾起来了。“弟妹啊,今日这生意做的不错?” 看刘秀兰那一脸巴结样,林徽如的小脸顿时拉的老长,冲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赔了,没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此话一出,刘秀兰的假脸就绷不住了,她抓住林徽如的手腕,一脸刁蛮,“你们这两个白眼狼,住的还是我们的屋子,白吃白喝白住,却连个当叔婶的心都没有!?壮壮那束脩必须交上!你们也必须得给我想办法!” 林徽如也不是吓大的,刘秀兰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她脸上了,她岂能忍着? “你说这宅子是你们的,我没意见,就是不知道地下二老看你们这么对自家弟弟心寒不心寒。”林徽如一巴掌扇在了刘秀兰的手上,又翻了个白眼。 “说说那小破屋值多少钱?我家相公都给你们花了十几两银子了,那不是钱?不是钱你们倒是吐出来啊?还在这理直气壮伸手,当自己天王老子呢?”林徽如的嘴伶牙俐齿,字字往重点上说。 刘秀兰也不是吃素的,她看着自己被拍红了的手,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又扯开了嗓子骂道:“你这个没教养的贱人说什么呢!徐家把他养这么大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你以为我们银子天上掉的!?要他这个做叔叔的出钱给侄子怎么了?!” 闻言,林徽如的白眼快把自己翻过去了,这种她只在段子上看过的奇葩竟然还真有,真是越穷的婆家事儿越多。 她对在这理直气壮的刘秀兰忍无可忍,扬手抡起一巴掌就抽了过去,“闭嘴吧你!为一个只会骂人的小犊子压榨弟兄,你配吗??” 这一巴掌下去,刘秀兰的脸顿时就红了,清脆的一声响把徐子乔也惊的一愣。 “吵吵闹闹的,干什么呢!”恰逢徐青禾扛着锄回来,看着刘秀兰被打了,脸色顿时黑了。 刘秀兰看着徐青禾也是找到了主心骨,嗷的嚎了一声就扑进了那满是汗味的怀里,“瞧瞧你那个弟弟啊!你看看他们给我欺负的!” 看着徐青禾进来的那一刻,徐子乔当即将林徽如护在了身后,若是徐青禾动手,林徽如弱不禁风的怎么经得起。 看刘秀兰死命的指着自己的脸,林徽如不禁冷笑,她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泼妇的嘴怎么还非得拉上个呢,“少在那胡咧咧,今儿个恰好大哥大嫂你们都在,我就说清楚了,自己儿子的束脩自己拿,不是爹不是妈的,还惯着你们?” “贱人!我们徐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媳妇!?子乔,要么你休了这个贱人给你侄子交学费,要么你跟她一起滚出去!”徐青禾脸色铁青,刘秀兰虽然已经徐娘半老,却也风韵犹存,被这么依靠着,他甚是满意。 林徽如已然被这群极品亲戚闹得忍无可忍,她本想委屈过几日再说,但是这么看来,是逼着她离开这儿。 谁的媳妇谁疼,徐子乔也越发难以忍受这种环境,他护着林徽如,冷眼看着这一对越来越不知道收敛的兄嫂,“我们离开徐家,用不着你们来赶。兄弟一场,我仁至义尽,大哥你嘴上积德。” 第二十四章 滚出去 看着徐子乔搂着林徽如离去,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的刘秀兰也忽然清醒了。如果徐子乔走了,他们以后的银子可不就飞了么? 简陋的小屋里,徐子乔小心翼翼的握着林徽如的手腕,左看右看分外焦急,“怎么样?大嫂她没有伤到你吧?” 林徽如嘴角抽了抽,这孩子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是她打了刘秀兰两巴掌,非要说点什么,她铁定是手疼。 “你放心,我不会由着他们欺负的,你还是听我的,先去镇子上找个房子住着,我这两日赶着抄几本书,一定没问题的。”徐子乔认真的模样让林徽如不好的心情烟消云散,却也生出了另一种担忧。 “我没事,不过眼下也只能是这样了,我想今天再出去一趟,争取明儿多赚一些。”林徽如抿唇浅出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后清算起身上剩下的银子。 还了徐子乔的钱也还有九百多文,对于她来说这可是她来到这个地方的第一桶金,她不能大意,总得留个备用金以防万一。 房门稍有响动,林徽如当即把钱袋拉紧藏起,毕竟在这儿,能进来的只有两个老蛀虫和一个没教养的了。 徐青禾推开门探头进来,面上写满了不自然,“子乔,你们也别激动,你嫂子她也只是为这个家着想,徐家能够多出个学子也算光宗耀祖。” “大哥,别这会来套近乎啊,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后天就走,这徐家的东西,我们也分文不取,你们就留着坐吃山空吧。”林徽如咧嘴假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已然准备好要关门。 “这是我和子乔的事,你一个女人插什么嘴?!”徐青禾阴恻恻的看向林徽如,眼神之狠毒让徐子乔难以忽视。 徐子乔定下心神,对这个家的失望还是从目中流露了出来,“大哥,不用说了,我们还是分开过清净日子吧。” 开什么玩笑,如果徐子乔走了,就跟刘秀兰说的一样,他们再想赚银子,可得少不少一笔呢。 “子乔,我们徐家养你这么大,给了你这一条命,你可别不知好歹!”徐青禾钻起拳头,满腹的不甘心。 “这话说的我可是真听不下去了,给了条命,给爹妈送终了还给你们了十几两银子还不够啊?富人钱多啊,你们怎么不去抢?”林徽如也懒得和他磨叽,拉起徐子乔大步出了门。 徐青禾本想吼一句走了就别回来,却在看到探头的刘秀兰后忍住了。 林徽如拉着徐子乔搭了个车回了林家,昨儿个回门,她那个便宜爹就斩钉截铁的要分家,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牛车上林徽如乱七八糟的想着,徐子乔却摸着被她拉过的手腕,看着她那张不时皱起来的面容温笑。 还没进林家的门,林徽如就险些被飞出来的凳子砸了个正着。而后便是污言秽语,难以入耳的叫骂声。 “白眼狼!我养你长大!还没死透呢就你现在要分家产?!”王氏扬手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爹林青的脸上,黝黑瘦小的身形也不躲,难得站定了一回。 “娘!我知道您带我长大不容易,尤其我还不是亲生的儿子…但是这些年,我给这个家付出的也不少了!”林青因为常年弓着身子在地里干活,脊椎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林徽如眸底寒意尽现,她一脚将那凳子又踢了回去,也不管脚疼不疼,上前直接抓住了王氏那还要打的手腕。“老肥婆,您这是老眼昏花了啊,连最孝顺的都打,那大伯这种吃软饭的,岂不是打死了还节省粮食?” 她既然来了,就不得不为这被她上身的可怜的丫头做点事,更何况这种道德绑架,就算是路过她也难忍。 王氏看到林徽如和徐子乔双双而来不禁是一哆嗦,上一次来给她的下马威还在,有徐子乔这个举人在,她不得不忌惮。 老林头看着这个棘手的孙女回来了也变了脸,齐荷花慌乱擦了把眼泪就把林徽如拉了回来,想着可不能给自己孙女加个不孝的罪名。 “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又回来做什么!?”老林头目光不善,全无舐犊之情,林青也不是瞎子,更是对这个家寒了心。 “怎么着,还不许我常回来走动走动了?”林徽如一记眼刀剜了回去,“放心,我这次来是接我爹娘走的,我还不稀罕回来这地儿呢。” 说话间,林徽如注意到了正畏畏缩缩的周氏,甩开齐荷花的手就去拉住了她,皮笑肉不笑的冷声道,“大伯娘,别走啊,正好分家赶上了,我的嫁妆,你也该吐出来了吧?” “什么嫁妆,你少在这污蔑人!嫁出去的女儿还回来掺和分家,可真是不要点脸皮了!”周氏甩开林徽如的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而后躲到了林大山身后。 这种事情,林大山肯定也是插了一脚的,林徽如都快被这一家子气笑了,既然他们这么不识抬举,那她也就好好清算清算。 “还否认是吧!?就算你是个只吐不拉的貔貅,我若是报了官,也不知道现在偷那么多值钱的东西,是砍手还是打断腿!”林徽如说着,转眼看向了徐子乔,“更何况这偷的还是举人正房的东西!” “真是和你娘一模一样的贱人!嫁出去了还惦记着家里的东西!”王氏不敢近林徽如的身,四处摸索着趁手的东西摸了个空,也只能气的跳脚。 这事是周氏开始,她一听林徽如要报官员,当场就白了脸,“小小年纪说话怎么那么难听?!我不过是想给你添个妆!又你年纪还小,若是丢了也麻烦,还不如我替你收着!” “哟,我娘还好好的呢,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保管我的东西了?”林徽如抱臂,伸出三个手指,“我给你三个数的功夫把我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不然我就让我相公去报官了!” 周氏吓得一激灵就跑了回去,想要享受惯了的林大山松口,他当然是一千万个不愿意,欺负林徽如不成,就去拉扯林青。 “瞧瞧你养的这个白眼狼!果然什么样的爹就什么样的女儿!我家婆娘要是生出这么个货色,我早把她掐死扔军山沟里了!”林大山平日里怎么欺负林青都能得偿所愿,偏偏提到了林徽如,林青就有些不淡定了。 林青可是成天下地干活的劲儿,反手一搡就将林大山那个瘸子推倒在了地上,用磨起厚厚一层老茧的手指着他,“我女儿怎么样用不着你这个废物来说话!平时你们压榨我就算了!还连我给闺女留下的嫁妆都吞了,你们还是人吗!?” 第二十五章 家门不幸 “反了你了!”老林头从一边捡起个锄,呸了两口唾沫就要去打,门外却忽然多了个人影。 “都给我助手!”也不知道是哪个邻家那么好心,把村长叔请了过来,能证公平的好处下,林家外面也多了不少看热闹的。 “都是一家人!在这里打什么!?”村长叔走过来,对林徽如和蔼的笑了笑,再看到林家一窝时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平日里林青受到的欺压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暗地里都念叨,老林头这哪里是捡了个儿子,分明是捡了个就勉强果腹的长工! 那天齐荷花也不是没去找,而是他不在,没想到今天就出了这种事。 “还在徐举人的面前打起来,你们向什么样子!”村长叔腿脚也不大好,拄着拐,人虽然清瘦却给人的是两袖清风的感觉。 村长是县主稍微有点关系的远房亲戚,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敢得罪,见他来了,老林头才扔了锄,心疼的拉起了自己的大儿子。 恰好周氏拿着吞掉的匣子出来,看见村长就是一愣,林徽如直接两步上前拿回了匣子,按照齐荷花说的清点了起来。 三根银簪,一套衣裳,这会只剩下了两根,想也知道丢了的东西肯定找不回。 林徽如捧着红箱子就到了村长面前,“村长叔,先不说别的,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打了三根银簪,一套衣裳,大伯娘非但没给我,你看这就剩下两根光秃秃的簪子了。” 见着这簪子,林徽如才知道什么叫草率,只是这作为穷苦人家的嫁妆,她已经能从其中读出爱意了。 “这…徐举人,可是让你见笑了。”村长的脸色也难看不少,和徐子乔打过招呼后冷冷的看向了周氏。 徐子乔这才吭声,方才混乱的他都插不上手,“村长,这些毕竟是我娘子母家的一份心意,我不图别的,只想找回那些东西,给我家娘子留个念想。” 这鲜明的对比顿时就出来了,徐子乔带着媳妇文质彬彬的来要东西,林家这群蛀虫还破口大骂,这可真是能叫家门不幸了。 “是,一个姑娘出嫁也就能留点嫁妆了。”村长感慨了一句,问向周氏,“林家丫头的嫁妆,你还不快点拿出来?” 周氏心想,反正她拿都拿了,这些东西也只有这对母子知道,她若是咬死了,林家众人可都是帮着她的。 “我没有!都是这个讨债鬼瞎说,他们家穷成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有钱去打三个簪子!”周氏说起谎来也不嫌臊得慌,红口白牙吐出来的没一个字是真的。 林徽如眉头正突突直跳,外面却忽然有人喊了声,“我能作证林家丫头是有三根簪子,那簪子还是我融的打的!” 门外站着的正是李铁匠,人生的魁梧,满身正气,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无异于帮了他们二房一个大忙,只要有证人,林徽如把这一家子告进衙门也是妥妥的。 村长凛冽的眼神再次扫了过来,周氏不禁脸色刷白。 “大伯娘,继续装啊,我那簪子和衣裳哪怕是碎成渣了,你也得给我凑好交出来。”林徽如冷笑,咬牙切齿问,“说,东西你弄哪里去了?” 周氏低下头,脸上写满了心虚,“我娘家哥哥的孩子成婚,我这最近手头紧没有送的…不就是先拿去顶了顶吗,又不是不还给你,你着什么急…” 这下可是把林徽如气乐了,她真没想到有人能这么厚脸皮,“敢情不是你的东西,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我看你们那屋子可比我爹娘的好多了,反正换了也是住,不如你们先换换?” “这可是我们林家的房子,什么时候轮得着你这个外人养的白眼狼来指手画脚了?”林大山啐了一口,一句话把自己彻底放在了不仁不义的境地。 林徽如闻言只是笑笑,“除了这块地,数数这些房子和东西,还有你们身上长出来的肥肉,都是谁的功劳?既然大伯你都说我们是外人了,那也该把我们这些外人的东西清算清楚吧。” “按我国律法,若是分家,理应将各人应有的财务拿回,这一点,官府也可以代为公正。”徐子乔突然开口,让林家一群赖皮顿时哑巴了。 林徽如说的没错,除了这块地,这么多年来他们过的都是对着二房伸手的日子,林青下地,齐荷花煮饭,没有贵人命还一身贵人病,徐子乔一语惊醒梦中人,看他们面面相觑的样子,简直大快人心。 “凭什么啊?!这人是我们带回来养大的,这想走就走啦?从小到大我们哪里没出过钱,走还想带走林家的东西,真是一头白眼狼!”老林头当着村长的面,也不好骂骂咧咧的,说出来的话叫人啼笑皆非。 真是应了旁人所想,这是不花银子买来的长工! 林徽如把红木箱子猛的一扣,一声巨响将众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话说的难听点,养头牛也是主人家喂的,又要牛吃草,还要牛耕地赚银子,你们瞧瞧,这是人能干出的事儿吗。” 林家人刁蛮,却也死在了没文化上,正哑口无言时,林摇摇从人群中跻身而入,看见林徽如后,当即扬声质问,“你又回来做什么?!还嫌家里被你搅的不够乱吗?” “我?”林徽如好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她今儿说话太多口干舌燥,便不想再做计较,“村长叔,您也瞧见了这群不讲理的,就借这个机会分家吧。” 见徐子乔和林徽如双双瞧过去,村长只能惋惜的摇了摇头,亦不禁腹诽家门不幸。 “分家?又不是奶奶亲生的,还想带走林家的东西?”林摇摇一叉腰,不明事理的刁蛮道。 “小屁孩一边儿待着去,没你的事儿。”林徽如摆了摆手,走到了村长身边,“村长叔,我们二房心善,只想拿走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房子也带不走,他们大可折算成工钱给我们。” 周氏一听不乐意了,老林头和王氏宠着林大山,林大山也供着媳妇儿,那银子都被她拿去接济娘家弟弟了,这会怎么可能拿的出来? 第二十六章 外挂 “村长叔,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来插手分家的。”周氏扭着身子上前,面上写满了不情不愿。 “呦。”林徽如没想到她还有脸皮来说,“大伯娘这话说着脸不疼啊?可是比我爹和的泥墙还厚?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拿我的嫁妆去娘家这也是人干的事儿?” 林徽如知道,她一时半会是拿不回那些东西了,但是她的便宜爹娘自立门户可是要不少银钱来周转的,不给周氏呛声的机会,她话锋一转。 “如果你今儿个拿不出足够吞了嫁妆的银子,我们可就去报官了,还有这些年来侵占了我爹的,我一并可以去官府告一状,可别忘了,我爹娘可是举人的岳父岳母,你们欺负人,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林大山夫妇不时的挤眉弄眼,焦急的交换着眼神,林大山本以为自己婆娘攒银子是准备给八字没一撇的儿子存彩礼,却也没想到她竟然拿着银子接济娘家。 “我打死你这个没脸皮的!”王氏更是毛了,一巴掌打过去,周氏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顿时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林摇摇被吓蒙在了原地,林大山帮这个也不是,帮那个也不是,老林头在一旁一直跺脚叹气咒骂着林青,场面岂止一个乱字了得? “全都给我闭嘴!”林徽如皱眉掏了掏耳朵,“我不管你们自己怎么样,明儿个我来接我爹娘,如果拿不出等值的银子,我可没亲戚情面跟你们论!” 看着这般强势的林徽如,徐子乔反而生出一股子心疼和愧疚。她一个弱女子,都知道保护自己和爹娘,他却还被大哥压榨没有反抗。 林青和齐荷花紧紧的拉着手,看着林徽如为了他们这么做,更是流出了辛酸泪,虽然窝囊了半辈子,但是有这个女儿,是他们的服气! “村长,我林青这辈子向来靠自己,从来没求过人,今儿就想要您给个公正,跟我女儿说的一样,明儿如果我们还拿不到,那就去告官到底!”林青硬是挺了挺背,这一次分家,算得上是他为了女儿最硬气的一回了。 看齐荷花也含泪来点了点头,村长当着徐子乔的面自然也不好说别的劝和的话,林家作为也实在过分,“好!这些年你为林家做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的,这事我一定给你们二房办妥,丫头,你也不用操心了。” 林徽如感激点头,心道这地方总算还有个靠谱的人了。 离开林家后,林徽如又拉着徐子乔去买了些菜和肉,准备隔天多卖一点,也好先解决自己的温饱,再接济那可怜的爹娘一把。 路上徐子乔见林徽如一直低着头,不禁以为她在为今日的事伤心,他也曾经因为大哥一家子而难受,别提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了。 “别难过了,我多抄些书,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徐子乔眉眼极其柔和,又伸手揽住了林徽如的肩膀安慰道。 林徽如叹了口气,徐子乔是个好人,可她是个现在女性,不接受包办婚姻。 “你的书也不是印刷出来的,若是落下什么病更是麻烦,我想今天赶赶,多做点,明天也好多赚点银子。”林徽如拿下徐子乔的手,她已经懒得跟徐子乔解释她的想法了。 她以为,徐子乔若是发达了,也是有机会三妻四妾的,大不了借着那个时候再断了这个孽缘。 徐子乔愣了愣,不禁以为林徽如是在心疼他,展露笑颜后又淡淡的酒窝,“好,我帮你,明日我们赚了银子,直接在镇子上租个房子?” “嗯,也只能这样了。”林徽如心情不沉重,反而十分轻松,少那么多拖油瓶,也能给她省点事儿,她已经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回到静悄悄的徐家,林徽如和徐子乔把房门一关,努力到深夜的结果就是比今日多穿了一倍,若能全数卖出,怎么也值二两银子。 让林徽如忧心的是,火锅底料总有用完的时候,她还是得再去空间里换点有用的东西。 可惜她今日没有去采野菜,唯一是古代的东西的,就只有她扯的那块新布了… 她想着,反正又不是一定要交换,便将那一块新布放了上去。这一次屏幕上出现了三个选项:十文钱,一根皮筋,还有一瓶孜然粉。 毕竟布是现代古代都有的东西,这几个钱还不够她扯布的,看着屏幕上的孜然粉,林徽如忽然眼前一亮。 火锅底料还是辣一些的,很多妇人和小孩不敢吃,所以她才流失了不少客源,但是如果有孜然粉恶男,她就可以尝试着做五香的串串了。 一瓶孜然粉到手,那布也就消失了。林徽如将孜然粉藏在枕下,满怀欣喜的睡了过去。 次日,林徽如起的可是比鸡都早,她煮了骨头汤,又将那一瓶孜然粉倒在了一个瓷瓶里,而后炒了花椒碾碎,又掺了盐和大料,指尖点了一些送进嘴里后品了品,果然是孜然风味! 还是那个摊子,林徽如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翘首以待了,看着她来了,纷纷上前来巴巴的张望着。 在这乍暖还寒的时候,火锅串串可是最好吃最能暖和身子的东西了,林徽如可是夏天开着空调都要吃火锅的人,所以对于自己的生意,可谓胸有成竹。 “来了来了。” “就是这个味儿,真香。” “这么香,里面是不是掺了什么东西啊?” 林徽如在七嘴八舌中煮起了两个锅,一个清汤,一个红汤,不一会儿汤就滚的厉害,阵阵香气勾的不少小孩子也拉着大人过来凑热闹。 “这个娘昨儿尝过了,辣的,你不能吃。”一个妇人拉着自家闹腾的厉害的孩子,面上满是无奈。 林徽如会心笑笑,站到凳子上扬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今儿我这也有不辣的骨汤串串可以给孩子们吃了,这么冷的时候,吃一口串串喝点骨汤,最是暖身子了!骨汤只要两文一碗!二十串免费喝!” 第二十七章 要点脸 这时候就有人问了,“你这汤这么香,怕是吃了对孩子不好吧?” 废话不多说,林徽如拿起一串肉撒了点孜然面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一番,唇齿留香,“你看我都自己吃,而且又非整日吃串串度日,也不用担心肥胖。” 这番话可是吸引了一些女子,她们之前瞧着红汤油,担心自己的身材,这下纷纷都围了上来。 看着在下午之前,两锅串串连个渣都不剩,林徽如高兴的只差和徐子乔击个掌了。 “怎么样?今日赚了多少银子?”林徽如收拾好东西,满心欢喜的看着徐子乔。 徐子乔将钱袋递到她手里,也被林徽如的情绪感染出了笑意,“二两银子零一百八十二文,比昨日多了不少,租下个宅子绰绰有余。” 这个数目在林徽如意料之中,她还是满心欢喜的掂了掂钱袋,加起来她满打满算也是有三两银子的人了,不容易。 就在她准备和徐子乔去看宅子的时候,好巧不巧的看到了葛兰娇羞前来。 “呀,好巧啊徐哥哥,你怎么…”葛兰看着帮林徽如推车的徐子乔面露惊讶,而后就是气愤。她得不到的徐子乔,竟然被林徽如指着推车! 葛兰上前扶住徐子乔的胳膊,目光幽怨落在了林徽如身上,“小如姐姐,徐哥哥可是读书人,不比你粗野长大,若是被这破车累着了耽误学业可怎么办!?” 看这朵大莲花忽然出现,林徽如不禁抱臂翻了个白眼。 “松手,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连个车都推不了。”徐子乔皱眉,抬臂抽从葛兰的手中抽了出来。 葛兰倒退一步又气又恼却还不能表现出来,还需再做一幅善解人意的样子,“徐哥哥,小如姐姐竟然也舍得,这可是双读书人的手。” “行了,闭嘴吧你。”林徽如上前搡开葛兰,“要是看不惯你来推,都是村子里长大的,谁比谁高贵?” 徐子乔早有物色好的宅院,一个月要五百文,这一交就得是四个月的,所以他之前还有些犹豫。 葛兰在他们二人身后气愤跺脚,还是悄悄地跟了上去。 恰逢那个院子的主人家在,能够把宅子租给小有名气的徐举人,那人看着也很是放心,就是银子上怎么也不想松口。 林徽如仔细将四处转了转,想她大学不喜欢女生寝室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更何况她还要兼职赚钱旅游,就在校外租了房子。 她有租房子的经验。 将这个三个屋的院子转了一遍以后,林徽如有些哭笑不得,宅子不新不旧,日常用的东西还是有的,加上这儿离徐子乔的书院也近,二两银子也不是拿不出,只是她还想给自己留点余地。 “这位大哥,不如这样,我们两个月一付。”看宅子的主人想要拒绝,林徽如赶忙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写一纸契约,第二个月之前我会再付下两个月的银子,如果我没有给,那剩下的一个月的银子就都是你的了。” 看那人满面怀疑,林徽如再次解释道,“这契约我们签字,若是拿不出,你大可去报官的,我相公还要参加会试,至少还要住上四个月呢。” 徐子乔有些惊讶于林徽如的想法,此时银钱紧张,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放下车也来做了保证,“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在第二个月之前把银子补上的,我可以拿我会试的事来发誓,拜托您了。” 这户人家的孩子还在徐子乔所在的书院里上课,也许是林徽如这法子有说服性,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不过到时候你们要是忘了,可别怪我不提醒。” “放心吧,到时候我们拿银子去换那契约。”林徽如说完,三人就进了屋子里写下了一份契约,收了一两银子之后,房子的主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一番交涉下来,林徽如险些忘了葛兰的存在。她倒是不见外,直接在榻上坐了下来,“徐哥哥,你要是差钱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两银子我还是借的出的。” “看不出你挺有钱的啊,既然有,那借出来用用?”林徽如也没想要,就是想触葛兰的眉头,见她伸手,葛兰果真面色一变。 徐子乔将这一幕放在眼里,“不必了,男子怎可向女子借钱。” “徐哥哥不必于我见外的,对了,这儿离我家铺子也算不上远,我爹娘常夸我做饭好吃,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来这里照顾你的。”葛兰白了林徽如一眼,再次追着徐子乔挑起了话茬。 “当然嫌弃!第一,这儿是我们家,你少来瞎晃悠。第二,未出阁的女子,要点脸行不行?”林徽如抱臂环胸,挑眉直言道。 葛兰简直要被逮着她不放的林徽如气哭了,面露些许委屈神色,走到了徐子乔身边,“徐哥哥,我不知道小如姐姐不喜欢我,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寒窗苦读很是辛苦,想来帮帮你。” 闻言徐子乔只是笑笑,“我抄书赚来的银子也足够养活自己了,你们家点心铺子做生意也不简单,而且我家娘子说的不错,未出阁的女子常来走动影响名声,做菜这些小事我还是有时间的。” “可是,如果我是小如姐姐,定是不舍的你这么辛苦的。”葛兰还有些不愿。 这种段位的绿茶婊,林徽如也没少见,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只觉得好笑,“可你不是我,我相公说什么你没听见,你说是我关门送客,还是你自己走?” 林徽如方才就瞥见了个好玩的东西,她说完就拿起了桌上的一截香烛,而后绕了一圈蜘蛛网,连着那只指头大的蜘蛛也沾了上去。 看葛兰面色变白,林徽如便笑着将蜘蛛甩到了葛兰身上。 杀猪般的嗷的一声响过,葛兰就像个大白鹅一样胡乱扑棱着跑了出去,甚至顾不上乱七八糟的头发,只一心想拿下那个可怕的蜘蛛。 林徽如在房间里看着这一幕捧腹笑的花枝乱颤,徐子乔见她开心,便将劝说的话咽了下去。 “她也不过是多说了几句,你又何须这么吓她?”徐子乔开口询问,却获得了林徽如一记白眼。 果然男人都是这个样子,林徽如放下香烛坐了下来,“她这么挑衅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难不成我还惯着?你看她可怜,要不休了我娶了她?” 林徽如神情端正很是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徐子乔见状不禁稍有慌神,赶忙解释道,“我不会休妻的,我也只是当她是个妹妹,毕竟稍有交情,多少也可以照顾一下。” 第二十八章 不是一般的能吃 这种渣男语录,林徽如都快烂熟于心了,她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出门开始整理东西,“不用那么多废话,既然你不和离,那她来老虎头上装霸王,我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花儿为何这么红!” 虽然徐子乔不是很懂林徽如的意思,但他多少也能理解,林徽如不喜欢他和葛兰在一起。 整理这个家让林徽如和徐子乔忙到了近乎日落,想起林家的事时,林徽如不禁也有些头疼,“我回去收拾东西,顺便看看我爹娘他们,你今日去学堂都迟了,就不用再跟着我了。” “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子晚上独行夜路不安全,我既然都已经迟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时辰。”徐子乔的神色和语气都很是坚决。 不过这路上确实也偏了些,更何况古代这种地方也有强盗土匪之类的出现,林徽如的心颤了颤,但是徐子乔也文质彬彬的,真的遇到什么事,怕是也没法做什么。 “算了,我先不回去了,刚才见还有一床被子,现在这里凑合一晚上,明日我再回去看他们,这样谁也不耽误事儿。”林徽如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所以能够自己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独立的性子是打小就养成了的。 徐子乔会试在即,说不紧张是假,到现在这么多年来,他就是为了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万万不能出现差池。 “好吧,那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可要锁好房门。”徐子乔点了点头,语气中隐隐有担忧。 林徽如不禁觉得他有些夸张,这儿可是在镇子上,应当也没有那么狂妄的人,但这毕竟是徐子乔的一番好意,“好,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送走徐子乔后,林徽如只觉得一身轻松,她可是离理想的生活更近了一步,作为新生活的开始,她可得去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趁着这会菜农都急着回家,林徽如用便宜的价格买了不少肉菜,哼着小曲儿就回了宅子里。 她割了块不大不小的五花肉红烧了,又炒了个青菜,一个人吃了个肚皮滚圆,也不忘记给徐子乔留了一些。 直到串串的时候,林徽如才觉得旁边有个帮手也不错,至少两个人做事也快些。 林徽如穿串到了凌晨,明月高悬在头上时徐子乔还未回来,她倒是不担心一个大男人会出什么事,但是自己已然有些经受不住困意,先行洗漱一番上了床。 她方才进入梦乡,徐子乔也轻手轻脚的回来了,书堂事务繁多,他终究是回来的晚了。 推门进屋,桌上的一张纸就吸引了他的目光,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林徽如的字,娟秀小巧,字如其人。 尤其是上面写的锅中溜了饭,更让徐子乔心中一暖,他看着熟睡的林徽如,终究还是按捺住了不规之举,新婚之夜的事他还在愧疚,若是林徽如不许他接近,那他也等得起。 不过这种家中有个精明贤惠的女子的感觉,他很是喜欢。 今日林徽如出完摊,生意照旧和昨日一样好,但是她却开心不起来,锅底要有味道就需多放些,这三天下来,她的底料已经都用完了,明日出摊还是个问题呢。 林徽如坐在牛车上哀声又叹气,到了林家门口便又听得一声吵嚷。 “那可是我新给小如裁的衣裳!周盼娣你怎么说送人就送人?!”齐荷花站在大包小包的行装前面,满面急色。 “不过是个衣裳而已!那也算是你们的个外甥,随个礼怎么了?!”齐荷花有林大山在场,咆哮的嗓门更是理直气壮。 林徽如冷笑着进门,这破事还没完没了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随礼一套新衣裳,那我这个侄女你是不是得再出一支银簪子?” 众人循声看过来,见是林徽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二房就她一个刺头,还扎人的厉害。 “那能一样吗?!”周盼娣插着腰,一幅泼妇模样,她也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甚是滑稽。 “一群蛀虫,也不配跟我们相提并论。”林徽如出言嘲讽,“和你们这种人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前儿个我说了,见不着东西,我就报官。” 一提到报官,林家人的气焰顿时消下去不少,面面相觑一番后,林大山面色阴沉的恐吓道,“小贱蹄子,你要是敢去!我今天就在这打死你这个赔钱货!” “别给脸不要脸!”林徽如蹲身从地上捡了个沉甸甸的砖头,阴恻恻的看着林大山,“来之前我就知会过官府要面对一群暴民了,如果明儿见着我少一根头发,你以为官老爷猜不出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做出什么事儿来?” “林大山!你要是敢动我女儿!我这种地出来的力气也不是看的!”林大山捡起地上的锄头就挡在了林徽如面前,他虽然干巴巴的,但是抡锄种地的力道,这一下下去,林大山可能会死。 这个举动让林徽如心里一暖,更有了底气,就是打起来她也不怕,“你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可真像村口那条癞皮狗,癞皮狗都生了小公狗,你也不行想想积点德,小心绝后。” 没有儿子一直是老林头和林大山耿耿于怀的一点,现在林摇摇都这么大了,周盼娣肚子里也没有动静,为此没少受王氏白眼。 林徽如专挑人痛处戳,林大山心肝一颤,气急败坏的就想来打林徽如。好在林青利落,一锄扫在了他的腿上,林大山就直接跪了下来。 “打人了打人了!白眼狼竟然打自家哥哥,真是好狠的心啊!”周盼娣嚎了一声扑过来抱着疼的呲牙咧嘴的林大山,怎么也没想到被他们欺压惯了的林青敢动手。 王氏也嗷的一下子挪着不太利落的腿脚凑了过来,哭的跟死了人一样,老林头也是个怂货,见林青既然敢打林大山,他那个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是对手,便缩在后面咒骂着。 这一家子闹的人心烦,林徽如直接踢了一脚就在她旁边骂骂咧咧说她是贱货的周盼娣,夺过锄头带起一阵劲风,又在林大山脸前收住,“最后一次机会,拿银子出来,不然明日官老爷来了,你们都得坐牢。” 第二十九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一个坐牢又将人唬的牢牢的,虽然不至于,但是请官府要他们拿出的银子更多,林大山被锄头吓得脸色刷白,赶忙挤眉弄眼的呵斥周氏,“都怪你这个赔钱货!家里什么情况还拿到娘家去,不把银子拿出来,我休了你这个赔钱货!” 周盼娣挨了一脚又是一声吼,撅起的嘴那叫一个委屈,含着泪花哭哭啼啼的把自己体己银子掏了出来。 林徽如去拿,还是和周氏僵持了一番才拿出来。她打开手绢数了数里面不过六十文,脸色再次阴沉下来,“还有我那根银簪子的钱呢?!” “都给你们了还想怎么样!?”周盼娣呜呜的哭了起来,那簪子她没舍得送出去,想融了自己带着臭美,也没想过还会发生这种事。 “早给出来不就好了。”林徽如翻了个白眼,把银钱装在兜里,又把帕子扔了回去。 这林家人也是够绝的,只给二房带走了些平日用的东西,丁点银子都未曾吐出。 只是林徽如懒得纠缠,况且这对便宜父母待她不差,她的生意也需要人手,就不与林家计较这些了。 “小如啊,今日还是多亏了你了。”齐荷花坐在牛车上,满目沧桑的挽着林徽如的胳膊。 林徽如摸上齐荷花的手轻轻拍了拍,“娘,这种家不待也罢,我在镇子上租了个房子准备做些生意需要人搭把手,你们若是想帮我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吧。” “你哪里来的银子?”齐荷花和林青对视一眼,面露些许疑惑。 “呃…此事说来话长,但是我找到了能赚大钱的营生,一日少说也能赚一两银子。”林徽如说着,忽然又担忧起来,她这几次换东西发现,能够交换的东西完全无法指定,所以未必还能再弄得到火锅底料。 闻言齐荷花和林青都瞪大了眼睛,一个女人家家的,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赚这些钱,“小如你实话说,到底做什么?” 看齐荷花那一脸以为她做了贼的样子,林徽如不禁无奈,“你们放心随我去镇子上住着吧,到了你们部就知道了么。” 这一路上齐荷花和林青都心惊胆战的,两个人都是老实的不行的人,曾经的林徽如什么样子他们很是清楚,这一夜之间发了财,他们是怎么想怎么不安稳。 直到到了林徽如租的宅子,她推门而入帮齐荷花和林青将东西搬进一间房里,“就是这儿了,以后你们住这屋,怎么都瞧着比林家那破房子来的好。” 林青和齐荷花睁大了眼睛满处打量着,他们已经在林家苦了十几年了,用的碗碟也都是缺了个口的,冬天屋子里冷的能生出冻疮,这块虽然算不上清雅,却也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儿。 “这么好的宅子,得需要多少银钱啊。”林青皱了皱眉,小心翼翼的回头看向林徽如。 那充满担忧的眼神让林徽如心头一颤,这也是穷怕了的人,她无奈笑笑,拉着二老坐了下来,“放心,这银子我已经付过了,一个月五百文,我一日就赚的回来。” “五百文?!”二人齐刷刷瞪大了眼,惊的有些合不拢嘴,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们都有些不敢相信。 林徽如已经也不想解释下去了,将炉子的火引起暖着屋子,又拆了块腊肉下来准备给他们做顿饭接风。 “放下放下,娘在这娘来做饭就是,你去一边坐下跟我们说说,你到底做的什么生意?”齐荷花和林青跟到厨房,挨个帮她接了活把她撵到了一边坐着。 眼下林徽如也正头疼着呢,她正思虑着该怎么解释,余光却注意到了她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火锅底料的包装,袋子的后面是配料表。 她有了配方,就能再做出底料来了! 林徽如大喜,啪的一声击了个掌面露欣喜,林青也被吓了一跳,“小如,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你们先忙,我出去买点东西,晚些你们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林徽如将火锅底料藏在袖子里,步伐轻快地跳着出了宅子。 这是牛油火锅的配料,其中牛油八角大料花椒之类的配方都是在集市上转一圈就买的到的,林徽如将东西逐一买好,又去割了不少夹绒的棉布,他们这一家三口的衣服都破旧的不行,这搬了新家,也总得换点新鲜的。 见林徽如大包小包的回来,齐荷花和林青过年都不敢这么大手笔。 桌子上放着齐荷花做的腊肉白菜炖粉条,热气腾腾的喷香四溢,还有白米粥放在一边,林徽如闻着味道坐下,东西虽然不精致,却给了她一种家的感觉。 其实林徽如屯的菜还有不少,二老这畏畏缩缩的模样让她很是心疼,“爹,娘,你们也都快做下来吃啊,放心,以后不仅衣食无忧,我还想让你们过上大富大贵的日子呢。” 不知道是热气熏了眼睛还是怎么的,林青鼻子一酸,招呼也没打就走了出去。 “小如啊,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儿啊?”齐荷花这两日看到林徽如的作为已经难以用惊讶两个字来形容了。 林徽如指了指自己买回来那些东西,“那就是我要做的东西,你们若是好奇,今天晚上能搭把手最好不过了。” “好,你做什么我们肯定都帮你,只要不干亏心事儿就行。”齐荷花看着那些调料,心中已然猜测出林徽如是准备做些吃的去卖,但是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我还割了些布,虽说是要开春了,天气还是得冷上几个月,往后你们只需要帮我准备些东西,爹若是愿意陪我出摊也好,您啊就留在家里帮我们再做件衣裳可好?”林徽如说完,迫不及待的夹了块腊肉吹了吹放进嘴里,虽然烫了些,却是香的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齐荷花点点头,眼里也含着热泪,吸了吸鼻子也出去躲着林徽如了。 这一顿饭吃完,陪着林徽如摘菜的时候,二老才想起了还有徐子乔这个人在。 “那徐公子呢?”齐荷花利落的掰掉坏了的白菜帮子,速度可以说是利落的让林徽如咋舌。 第三十章 做大做强 “他有他的书要读,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便是。”林徽如草草敷衍过,而后教二老用刀把菜切成小块,串在了签子上。 林青看着签子上标准的三块菜或者三块肉,怎么样想不出这些东西可以赚一两银子。 “这些东西,我荤的卖一文钱三串,素的卖一文钱五串,你们数数这些算起来,值不值一两银子?”林徽如起身切着牛油,准备开始熬油。 “就这些东西,哪有人会花一个铜板去买。”林青还是想不通,齐荷花则是怕林徽如受打击,特意用胳膊撞了林青两下。 林徽如笑笑继续着自己亲手做火锅底料的动作,“那明天早上你们陪我一起去,看看这些东西到底能不能赚上一两银子。” 她熬火锅底料熬到半宿,齐荷花和林青也瞪大了眼睛强忍困意到半宿,在调料一起爆香的那一刻,二人面上都浮现惊艳,忍不住多嗅了两下。 林徽如的疲惫也因为这个味道一扫而空,按照配方做出来的味道可谓一模一样,这样她就再也不用担心火锅底料没有着落了。 这忙了大半宿肚子都饿了,林徽如干脆下了些串串煮了一次,而后端给了二老。 “尝尝味道如何?”在林徽如期待的目光下,林青和齐荷花尝了一口,而后便忍不住口腹之欲,三两下将串串吃了个干净。 “这个叫什么?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林青看样子是吃得了辣的,脸不红只是稍稍出了些汗。 林徽如不禁昂起了头面露得意,“这是你们女儿我发明的串串,明日可就靠着这个赚银子呢。” 被串串的味道征服之后,林青和齐荷花也放心的洗漱歇下了,林徽如正哼着曲儿收拾东西,大门被轻轻推开,是徐子乔回来了。 “这是什么歌?”徐子乔只觉得这音律不俗甚是悦耳,缓步逼近后轻声开口问道。 林徽如镇定自若将东西收拾好,又将温着的串串盛了出来,这么看上去,倒像是骨汤麻辣烫,“随口哼的而已,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这一日下来徐子乔也十分疲惫,他觉着林徽如作为一个女子这般辛苦也不容易,所以就连读书的时候也不忘记抄了一份,这一碗暖身的不辣的麻辣烫下去,他也觉得暖和不少。 次日一早,徐子乔出门去了学堂,林青和齐荷花则是满怀好奇的跟了上去,帮她把车推到了集市。 看这不少人翘首以待和林徽如打招呼的样子,林青和齐荷花都很是惊讶,他们没什么文化,帮着林徽如的动作也慢了些,不过无什大碍。 这一天下来,林徽如自己细细算了算,又是一两银子还要多不少进账。她特意做了个账本记录这些,一切都打理的有模有样。 林家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要林徽如过得好,他们也安心。 “爹,娘,看这不就是我生财的法子么。”林徽如扬了扬钱袋,想了想便塞了半吊钱给了齐荷花,“这些钱你们拿着,留着平日里买些什么。” “小如,这些钱你拿着就好,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哪那么多事儿。”齐荷花把钱塞回去,林青也跟着点了点头。 “看看葛兰和林瑶瑶,她们都打扮的漂亮着,可是没你这么东西,你也不能输了她们。”齐荷花说着,是怎么也不肯收那半吊钱。 林徽如很是无奈,“娘,这些钱你们收下拿去买菜也好贴补家用也好,我又不太会针线活,您再裁布给我做新衣裳也省钱,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这…”齐荷花有些窘迫,她还是第一次拿着这么多的现银,平日里的钱都是被林家人强取豪夺拿走了。 “小如给你的,就拿着吧,多给她做两身好看的衣裳。”林青笑的满面红光,“小如,以后你娘留在家里给咱们洗衣做饭,爹就陪着你准备东西出摊。” 这种日子是齐荷花和林青做梦也想做的,有这个机会,他们已经当成是莫大一件好事了。 但是这也正中了林徽如的忧虑,毕竟她的东西干干净净,不会掺些不好的东西引人来吃,更不会有人吃饱了撑得整日来买这些。 说白了现在不过是图个新鲜,加上这镇子的人口也不算多,她只担心以后赚的还不够跑腿钱。 比起路边摊更为妥帖的,就只有开一间铺子了,可是盘下一间铺子的价格就得十两银子之多,还不算其他请人的费用。 看林徽如面露难色,林青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不舒服?” 林徽如摇了摇头,“我没事,可能就是昨天睡得太晚没有睡够,家里很多菜都要没有了,我再出去买点。”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家,开始在镇子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河边的柳树都生了芽,不少孩童拿着柳枝嬉闹着。 沿路叫卖的小贩一日也不过赚个几十文,比起她来是少之又少,但是林徽如不想知足。 正走着,她忽然听到了一阵议论声。 “哎,你听说了没有,城里那个最是有名的胭脂楼要在咱们这儿也开一个。” “是吗?他们那的胭脂可都好用的很,就是贵了些,我可得多攒点零花了。” 林徽如忽然眼前一亮,这个世道没吃过串串又想发家的人多了去了,她自己不可能跑遍天下,但是却可以把串串的名声打出去,到时候有人闻声而来,她就可以坐上躺着点钱的日子了。 她的心情豁然开朗,甚至觉着天也晴了不少。回去的路上她瞥见了个做东西的手艺人,用草和树枝编出来的活灵活现的东西只要五文一个,放到现在可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买了几个草蝈蝈儿之后,林徽如又看上了个瓷瓶,花了二十文带了两支回了家。 入夜后,她又成功进到了空间里,可是那几只草蝈蝈儿加起来的价值都有些不如人意,除了能换几张草纸,就是一些花种子。 但是有总比没有来的好,她小心翼翼的收起花种,又怀着试试看的心思将花瓶放了上去。这一次出现的东西,是一把铁签,还有两个漏勺。 两只花瓶一个换了铁签,一个换了漏勺,这么一来不仅削签子的成本低了,有了漏勺她甚至可以考虑一下串串变火锅,或者是麻辣烫。 能做的东西太多,林徽如再次做起了自己的摊子生意爆棚的美梦。 第三十一章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是她的锅不多,每次换的东西都是随机的,就让她很是头痛。直到第二天一早,看到齐荷花拿砂锅煮粥时,她眼前一亮。 没有铁锅,她可以用陶瓷锅来做火锅,先放两个试试生意。 如她所愿,正值回暖季节的今日冷的出奇,多数人围着摊子就不想离开了。 “各位父老乡亲,这边是我新做的火锅,汤底可是熬了一夜的猪骨汤,再把新鲜的肉和菜涮上,可是暖身子了。”林徽如将砂锅支架下面放上烧的通红的炭,看着锅咕嘟咕嘟的冒气热气,众人顿时有些跃跃欲试。 林徽如心中一喜,“这两个锅算是我尝试,一个锅底六文钱,还能无限续骨汤,菜的价格按照二十文一斤来算,随便挑着放。” 这个价格虽然是贵了些,但是也不乏有有钱人想图个新鲜,当场就有百十文入了账。 点了火锅的人坐在一旁吃的大汗淋漓,根本无法想象能在这么冷的天里还有暖身的东西,纷纷都把汤底喝了个干净,而后对林徽如赞不绝口。 让林徽如放心的是,好在这个时代,这个镇子,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多,吃过好吃的东西的人也不多,她有大把大把的钱可以赚。 砂锅火锅的生意比她想的赚的要多,本来预计能赚一两银子多点的,因为火锅而让她赚了二两。 林青和齐荷花不仅震惊于林徽如的商业头脑,忙了一早上的他们也对火锅有些跃跃欲试。恰好今晚徐子乔回来的也早,难得众人都开心热闹,林徽如便也将火锅端上了桌,配着她亲手调制的蘸料,四个人吃的肚皮滚圆。 对于林徽如的父母,徐子乔很是孝敬,一半是他没有父母的关系,一半也是瞧着林家二老亲切,生出亲近之感,饭桌上频频给林青添着菜。 这种不用担心温饱,女儿和女婿都在一旁的生活让林青高兴的脸都红了,也趁兴喝了几口徐子乔拿来孝敬的烧酒,稍有些醉意就拉着林徽如和手和徐子乔的手放在了一起,“徐公子啊,我的小如可是精明能干,你也是个有文化的读书人,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简直天造地设一对,若是能早些让我们抱上孙子就更好了。” 林徽如的眉头突突挑了两下,她这个便宜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这个年代的人封建,她还是选择了敷衍过去,“爹,这些都不着急,先吃饭。” 这会林青的酒劲上了头,就显得有些一根筋,“哪能不着急,这越早有孙子,我们也好趁着身子骨硬朗给你们带着啊。” 林青将他们的手攥的越发紧,林徽如面上的抗拒被徐子乔一览无余,他有些许失落,甚至不明白为什么林徽如要这么抗拒他。 注意到气氛不对的齐荷花赶忙放下碗筷将林青拉扯了出去在外念叨着,“孩子还小呢,没看到小如现在不想要吗,你提这些做什么。” 在外面一吹凉风,林青的脑子也清醒不少,他们也是想女儿过得好,转念想想若是林徽如现在不想,他们未必要逼得太紧,“是我说错话了。” 房间里,林徽如则是又夹起肉片涮了进去吃的津津有味。 “小如,你就这么抗拒我吗?”徐子乔这短短几日已经被乐观活泼的林徽如俘虏了少子心,但林徽如的态度却让他生出了自我怀疑,平日里葛兰近乎要将他夸到天上去,到了林徽如这里就有些一文不值了。 林徽如微微蹙眉,“我不是说了么,我们和离也好,我与你不熟便嫁给了你,你能指望我有多喜欢你?像葛兰那样?” “至少你也不用拒我于千里之外。”徐子乔压低了声音,自从来了镇子上,他连和林徽如同床共枕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女授受不亲,至少我一定是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葛兰不是对你挺好的么,还愿意供你去会试,你与我和离,娶她入门多好。”林徽如吃东西的动作不断,对这场包办婚姻很是不以为然。 徐子乔却被这总是绕耳的和离触到了柔软,眉头皱得紧着,“我说过,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和离,你说你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何不试着接纳我?” 其实林徽如对于徐子乔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女子,特立独行又聪明,真性情没有那些嚼舌根的爱好,况且人也生的水灵。 这还是他之前趁着林徽如睡觉时瞧出来的,她还未长开,五官精致便是活脱脱一美人坯子,只是平日里打扮的灰头土脸了些。 林徽如险些被徐子乔这话噎死,她睁大了眼睛面色怪异,记忆中古代男子最是注重这些形式,却没想到徐子乔这般开明,竟然说的出让她接纳他的话。 嗯,这很新时代男性。 “算了算了,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林徽如自恋而言,而后觉得已经有饱腹感便放下了碗筷,“随你好了,若是你喜欢上其他的女子,与我和离即可。” 徐子乔眉头皱的更紧,林徽如好像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一样,“不可理喻。”他扔下这句话,起身便出门回了房里。 林徽如更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她便也伸了个懒腰收拾了碗筷回去睡下了。 第二天去出摊的人就只有林青陪着她了,齐荷花在家做衣,父女二人在外做生意,这一家子好不融洽。 因为火锅比林徽如想的抢手,她又买了两个锅,这小小的个摊子也只放的下四桌,便是如此,也有人拼锅挤得满满当当的。 “不知道姑娘卖的这是何物?”正忙碌时,一身穿华服的公子哥好奇发问。 光是看那衣料就知道价值不菲,林徽如暗道一声金主来了,便推销了起来,“这是只有我们这个镇子独有的火锅串串,这位公子有没有兴趣尝尝?” 那稍胖的公子也是个嘴馋的,把袖子向上一挽,也不讲就什么坐在了一边,“先给我来些肉尝尝鲜。” 林徽如赶忙点头,送了肉串和素串去给那人尝了个鲜便一发不可收拾。 “小爷我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有味道的东西呢,剩下的小爷我都包了,快都给我拿过来。”张家少爷对火锅串串的味道赞不绝口。 第三十二章 打错了算盘 林徽如想的不错,这个镇子的人经济条件不高,她的生意会平复下来,想要做大买卖,还是得另寻门路。 除了应收的二百文,张德全还多给了一两银子的小费,简直要把林徽如乐开了花。 “姑娘,你在这摆摊才能赚几个钱,这么好的手艺,不妨考虑考虑来我家当个厨子,一个月给你五十两如何?”张德全酒足饭饱后擦这嘴,对林徽如是满眼欣赏。 林徽如的目标毕竟是发家致富大富大贵,当然不会把这一个月五十两的银子放在眼里。 “公子您有所不知,我这一日二两银子,我可敢说整个疆域里都没有人会做这个菜。”林徽如得意笑笑,心下已经盘算好火锅底料的配方要卖多少银子了。 可惜张德全并没有买的意思,而是遗憾的点了点头,“好吧,那姑娘可都是这个点来出摊?” “那是自然。”林徽如也不气馁,点了点头。 “若是有时间,日后我定当常来光顾。”张德全说完便带着家丁离开了,留下不少百姓在后唏嘘。 “这不是张家的少爷吗,果真是大商人的儿子,厨子一个月都能五十两。” 林徽如也知道在这个时代,五十两基本上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开销了,看来这个张公子倒是有点来头。 今儿发生的这些事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他一路尾随林徽如回了宅子,而后默默地记下了地址离开了。 徐家。 “哎,你猜我今儿个上集买东西看见了什么?”刘秀兰拉着刚从地里回来的徐青禾就到屋里关起了门,而后一脸神秘道。 徐青禾有些摸不着头脑,加上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也心烦,不以为然的坐到了一边,“有话你就说,在这神神叨叨的做什么呢。” 刘秀兰撇了撇嘴,也去那坐了下来,“我跟你说,就子乔那小子娶得媳妇,今儿个我瞧见她在镇上出摊了,卖的好像是什么叫串串的东西。” “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生意能好么。”徐青禾想起来徐子乔不愿意给他儿子出上学堂的钱,就是满肚子的火,他巴不得徐子乔和林徽如在外穷困潦倒呢。 刘秀兰摆了摆手,“可别说,她那生意好着呢,就那天香的不行的东西,现在都一串肉涨到一文了,素的那么几片菜叶子就是两文,一天少说也能赚一两银子呢。” “什么?!”徐青禾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他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真的,我今天在镇子上瞧了个真真切切,买的人可多了。还有那个张家的公子,吃了点东西就打赏了一两呢!”刘秀兰说的心情甚是激动,别说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是路上踩着个铜板她也能跟人抢起来。 徐青禾消化着这个消息,也跟着激动起来,“竟然还有这种好事儿,这么一来,咱们壮壮的束脩可就有着落了!” “可不是嘛!这钱他们这些做叔婶的可是必须得出!”刘秀兰拍了拍桌子,一脸的得意,“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我都记下来了,明儿个咱们就去给壮壮凑束脩上学堂去!肯定比你那穷鬼弟弟有出息!” 这背地里有人打算盘,林徽如也不太好过,鼻子痒了好半天,接连着打了三五个喷嚏。 齐荷花面露担忧,这两天是冷了些,她拿了件袄子给林徽如披上,“怎么了这是?可是染了风寒?” “我没事。”林徽如摆摆手,背地里会骂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这个串串的摊子一出,可是抢了不少别人的生意。 “你快先跟你娘进屋暖和着,这儿我收拾就行了。”林青也心疼女儿,把她们赶进屋里自己在外面忙活着。 齐荷花的手巧得很,这才不过一个上午,新的衣裳就有了个大概的样子,林徽如看着也甚是喜欢。 “娘争取这两天就把这衣裳赶出来,你这个年纪正是该穿的鲜艳的时候。”齐荷花笑眯眯的拿着衣裳在她身上比划着,对自己的手艺甚是满意。 林徽如点了点头,她也想换件衣裳穿穿,而后她捧着热茶坐在炉子边上暖着,齐荷花也不说话在一旁一针一线的做着衣裳。 今日的生意和林徽如想的一模一样,人确实是少了,她也必须得靠打出名气才能多赚出银子来,既然如此就得先有个店面。 她盘算了一下身上约摸也就五两银子出头,差的钱可还是多着呢。 头痛间,林徽如准备再豁出去一次,她大可以找个有名气的酒楼兜售这些配方,但是她却定不下价格,总觉着若是业内口口相传了,她的味道就不够独特了。 她甚至忽然有了个更为大胆的想法,便是自己开一家小作坊,专门给那些铺子送料,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笔开销。 纠结了半晌之后,林徽如的眼皮越来越沉,直接就睡着了,齐荷花没有叫她,她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天。 就在林徽如脑子嗡的一下,赶忙穿鞋着急忙慌的想要准备东西时,林青已经默默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了。 “爹?”林徽如面上闪过惊讶,上前去清点东西发现林青做事却是有条不紊的,不过跟她走了两趟就把流程记住了。 “你娘说你染了风寒的样子,就在家里先休息几天吧,你那一套我都学会了,今天我去替你卖着。”说着,林青就推着木板车出了门。 林徽如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正欲整理衣裳追上,就被齐荷花拦了下来,“饭还没吃呢,你就放心让你爹去吧。” “我担心我爹不会算银子,这些事一个人可忙不过来。”林徽如从齐荷花手里拿过来两个还烫手的鸡蛋,暖着手跑出了院子。 今日的生意不如昨天,毕竟小镇上有钱整日吃火锅的人不多,就算有,天天吃火锅也会腻。 闲暇时林徽如便放心让她爹自己看着摊子,而她就在集市热闹时四处走动了起来,琢磨着能够再买些什么东西去空间里换点有用的。 在她的印象里,一些精巧的古人工艺品算是比较有价值的,再贵的东西她也买不起。 于是她便买了些刺绣的花样和几支古香古色的钗子,又买了些解馋的吃食就回了摊子,而后直到下午,他们的东西也还是没有卖完。 第三十三章 一肚子坏水 回去的路上林青有些沮丧,林徽如却不以为然的安慰着,“爹,这生意时好时坏的是常事,而且到了夏天,我这东西也不会再卖了。” “为什么?”林青转不过这个弯来,有些呆愣。 “有谁会大夏天围着火炉子吃东西的,那不是自己找罪受么。”林徽如说着,捏了块糖糕送进嘴里咀嚼着。 林青不懂得做生意,但是看林徽如都没沮丧也放下了心。 回到宅子后,林徽如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不速之客前来,她能笑得出来才怪。 刘秀兰和徐青禾,还带着那个不懂事小犊子一起来了他们这儿,她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引见过这地方。 而且这一对前来,她八成也能猜得到绝对跟银子有关。 “小如你回来了,看看谁来了。”齐荷花还不知道林徽如在徐家发生了什么,便拉着林徽如便坐了下来。 “哟,二位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今天来又是想要几两银子啊?”林徽如讥讽开口,拿起桌上热茶喝了两口。 齐荷花还拉了拉她的衣角,面露嗔怪神色,“小如。” “弟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不过也就是来镇子上玩玩,顺便看看你们住的怎么样,需不需要添点什么东西。”刘秀兰虚伪的笑笑,怀里搂着的壮壮不时的对林徽如翻着白眼。 林徽如闻言不禁冷笑,“得了吧,别说来添东西了,你们不来拿什么我都谢天谢地了,这是妥妥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 “小如!怎么说话呢!”齐荷花扬声嗔怪,面上有些许不满,她的小如今儿个的表现,未免也太没礼数了些,更何况对面还是徐子乔的兄嫂。 林徽如皱眉从齐荷花手里抽出胳膊,瞥了徐氏夫妇一眼后阴阳怪气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娘你有所不知,我和子乔早离开了徐家,有什么好客气的。”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齐荷花满脑子迷糊,林青刚坐下来桌子上的气氛就沉重了些。 “这我嫁过去第一天就没饭吃,还好意思伸手跟我们要银子给他们儿子交束脩,您觉着这还有必要好好对着吗。”林徽如三言两语把话说开,可谓不留丁点情面。 徐青禾和刘秀兰还是面色铁青的忍忍想周旋下去,壮壮毕竟是个从根里歪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徽如,张口就骂了句,“贱人。” 林徽如不怒反笑,“听见这个小犊子叫我什么了吗?娘,你就别那么好心了。” “小孩子不懂事,误会,都是误会。”刘秀兰赶忙堵住壮壮的嘴,假笑着还想要再周旋下去。 林青却忍不了了,“不懂事就张口骂人?徐公子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哥哥家的孩子能这么不懂礼,还是先带回去交好了再来吧。” 因为这一声贱人,齐荷花也攥紧了拳头,她本想和林徽如的婆家打好关系,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还愚蠢的劝林徽如好好相处,真是不配当这个娘! “慢走不送,这儿不欢迎你们。”林徽如将齐荷花倒给他们的茶挨个泼在了地上,送客的意思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徐青禾却不依不饶,“你们身为叔嫂,既然现在有生意有银子,帮衬我们家壮壮一把怎么了?你们那一天赚一两,不过五天的钱而已!” “我是真不知道谁给你们的勇气这么理直气壮来要钱,梁静茹吗?”林徽如不屑笑笑,拉开了门放进来寒气,“要钱没有,再不走我就告你们抢劫了。” 刘秀兰的脸也拉了下来,“既然你嫁进徐家就是徐家的人!赚的银子理所当然也是徐家的!长兄如父这个道理不懂吗?拿些银子出来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长兄如父?你爹生了你要钱花的?”林徽如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别在这脏了我家的地,麻烦你们哪来的就圆润的滚到哪里去。” 林青也脸色铁青,目光阴沉的瞪着刘秀兰,“我们家女儿还姓林!她的银子我们都不要,你们就休想!做人不能不要脸!” 壮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刘秀兰松开了手,这种情况下还跑去踢了林徽如一脚又对她做起了鬼脸,“贱人!去死吧你!” “嘶。”林徽如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而后目露寒意也不让着,直接一脚把壮壮从门口踢了出去。 刘秀兰可把这个儿子当个宝贝蛋,身上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滚几圈也不打紧,倒是紧张坏了刘秀兰和徐青禾。 “壮壮!”刘秀兰心疼的把哇哇大哭的壮壮搂紧怀里左看右看,就是手上磕破了点皮也给她疼的不行。 徐青禾看样子就想跟林徽如动手,嘴里也跟他教出来的好儿子一样骂了句贱人,“他就是个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真是个毒妇!你怎么不去死!?” “我看你们这一家子才应该死绝了!”林青忍无可忍,快步到院子角落拿了个锄就对着徐青禾挥了过去,那力道虎虎生风,一点也不虚。 林徽如瞪大了眼睛银牙紧咬,强忍着捡块砖头排到徐青禾头上的冲动,下一刻,不明白发生什么的徐子乔也回来了。 “你回来的正好!看看你娶了个什么东西!看看她把壮壮磕的!你们还是人吗!?”刘秀兰也哭花了脸,哪怕她家里死人了也没这么哭过。 徐子乔先是一愣,而后很快明改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哥这一家子有多不要脸,他是深有体会的。 “别丢人现眼了,我们跟徐家恩断义绝,少来打扰我们!”徐子乔冷冷的看着徐青禾,沉声道。 林徽如也不惯着刘秀兰,三步并作两步一个大嘴巴子就贴了上去,“真是不打你一巴掌就觉得别人好欺负了?” 趁着刘秀兰松手捂脸的时候,林徽如直接将壮壮推了出去,肥的像个猪仔一样的孩子在外面坐在地上直哭也不进来,刘秀兰只能又踉跄的追出去抱着自己儿子又是哭又是骂的,引来了不少人也不嫌丢脸。 左边有林青,右边是徐子乔,这要打起来林青和未必能占上风,老婆孩子还在外面直哭,他也只能是吃了屎一样的脸色走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极品 “诸位方才应该都听到了这一家老小骂我贱人了。”林徽如不急着关门,反倒走出去太高了声音正色道,“以前我相公和这家人是兄弟,可他们好吃懒做,除了跟我能抄书的弟弟要钱就是威胁,一两年拿了十几两银子还嫌没有报答他们,分家之后也好意思来要五两的束脩。” “各位乡亲评评理,这世道有这么做人的吗?!”林徽如本是不想哭的,但是这会人多,她总得证明自己是委屈的,便掐着大腿抹起眼泪来。 壮壮还在一边哭着一边咒骂她,刘秀兰是怎么也捂不住他的嘴。加上他们这寨子里,一个小姑娘,一个看着干瘦的老头,一个面露沧桑的妇人,还有个文弱书生,怎么瞧都让人觉着不会是恶人。 顿时,对着徐青禾和刘秀兰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怎么还有人能这么不要脸呢,自己孩子的束脩好意思让人拿五两银子。” “这个公子我见过,是我儿子学堂里的先生,品学端正行的正站得直,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亲戚,真是家门不幸。” “还有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骂人家姑娘,爹娘死了的都没有说得出这种话的,一看就知嗲他爹娘什么样了。” “我呸,这家子人可真够不要脸的,竟然还能找上门来理直气壮的要钱。” “就这样的孩子上什么学堂啊,要是我家孩子这么说话,我非打烂他的嘴不行。” 众人的唾沫星子都够淹死徐青禾三人了,刘秀兰又羞又愤,奈何根本就洗不清,只能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抱着儿子跑了,那狼狈的模样大快人心。 送走三位极品后,围观的人也都散去了,林徽如却有些放不下心,那一家子可不是让人省心的料,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今日这件事闹得不小,齐荷花还因为劝阻了林徽如心生愧疚,站在林青旁边懊恼的叹着气。 林青也很是气愤,甚至愧疚于是他们做父母的不够强势,才给了徐青禾他们蹬鼻子上脸的胆子。 “小如,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有脸来这里闹,让你受委屈了。”徐子乔跟在林徽如旁边面色焦急,看她脸色铁青,他的心也跟着一直高高悬起。 “给他们用的茶碗都扔了吧,晦气。”林徽如转头对着齐荷花道,她本来今天高高兴兴的想发财的办法,又被那一家子坏了兴致。 齐荷花点了点头,林徽如又看了徐子乔一眼,“你这么说也没什么用,他们像条癞皮狗一样,你与其在这说些开脱的话,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们不再来了。” “不如…我们养条大狗?”徐子乔面色有些许心虚,他确实难敌兄嫂一家,若是他会些功夫,徐家哪敢得罪他。 这话倒是让林徽如眼前一亮,如果养条藏獒那样的大型犬,放在门口都能让那几条癞皮狗看着打哆嗦。 “爹,您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大狗的?”林徽如低落的心情顿时又提起了兴致,她也是个喜欢狗的人,若真能养一只猛犬,岂不是一举两得。 林青闻言一愣,继而露出些许为难神色,“我只知道有几户猎户家有狗,但是都是用来捉兔子的,都不大。” “那就算了。”林徽如想想徐青禾那个身材,要是狗不大,看家护院还得遭殃,她要养,就一定要养一条猛犬。 深夜,林徽如再一次去到了那个奇怪的空间里,她心怀忐忑的把白日买的绣花放了上去,这段时间里她也差不多参出了一些调换的规则,只要放古代的东西上去,就会出现现代的东西。 这次的绣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够精致,能换给她的东西也平平无奇了些,一双运动鞋,一副羽毛球拍,还带了三只羽毛球。 林徽如纠结了一番,还是选择了羽毛球,这个好歹还能强身健体,运动鞋在这个年代根本就穿不出门去。 她不抱希望的又将钗子上了上去,这次出现的东西却让她眼前一亮。 跟她想要的东西一个样!是条藏獒的幼崽!荧幕上的幼犬通体油亮的黑毛,她已经能想象出这狗长大了牵出去能有多么神武了。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林徽如选择了那条幼犬,而后喜滋滋的摸着狗头琢磨起了应该让它叫什么名字。 第二天林徽如抱着狗出门时,一家子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小如,这个狗是哪里来的?”齐荷花刚做完饭,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水,便只是上前来打量着狗。 林徽如笑笑,“捡来的,正好缺一条狗,养着也省的没有分寸的人再来。” “这狗长得还挺好看的,但是我也没在附近看到过类似的狗啊。”林青也上前来端详着,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林家的时候每天都得忙着耕地,他也想养条灵缇去山上捕猎。要知道,一张兽皮可贵着呢。 “既然捡到了就是缘分,无需追究它是怎么来的了,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一份子。”林徽如眉眼弯弯满是笑意,见她开心,林青和齐荷花也只是对视一眼,没有再多管什么。 这条狗生的颇有灵气,齐荷花见了也欢喜,擦了擦手就来摸了两下,“那总得给它取个名字吧?” “呃…”林徽如结巴了一下,她昨天是想给这条狗取个名字来着,结果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齐荷花问起,她眼见这狗通体漆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小黑。” 刚凑过来的徐子乔闻言不禁一愣,林徽如平时古灵精怪的,这取名字的天分却是不咋地,他依稀记得听过不少狗叫小黑了。 “现在它小叫小黑,俗是俗了点,但是大了还可以叫大黑。”林徽如未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而后抱着狗进了厨房,直接喂了一块生肉,她依稀记得听人说过,吃肉长大的狗才凶猛。 今日出完摊子,林徽如便想起了昨儿个还换到了一幅羽毛球拍,她去将东西翻出,而后拉来了齐荷花。 “娘,你不用一停不停的干活,来活动活动多好。”林徽如将一个拍子塞到了齐荷花手里,自己先在一旁试了试球。 她也有很长时间没有打过羽毛球了,手感也没那么好了,齐荷花在一旁看她颠球看的愣着,林徽如这才过去手把手的教。 第三十五章 会不会打球 “您看,就像这样把球打出去,然后您在把球给我打回来…”林徽如跑来跑去的给齐荷花做着详细解释,小半天给自己累出了一身汗。 看着齐荷花似懂非懂的样子,林徽如也没信心教下去了,“我们来玩玩,这个东西说来简单,打着打着约摸就会了。” 齐荷花点了点头,拿着拍子的样子甚是怪异。林徽如将球高高抛起,一记扣杀过去,齐荷花也用拍子一挑,接是接到了,可是用力过大把球打到了院子里的枣树上。 “我这力气是不是用大了?这个东西还挺贵的吧?”齐荷花面露愧疚担忧凑到树下,那球卡的地方树枝遍布,难以动它分毫。 “还好吧…没事,想办法拿下来便是。”林徽如也没想到齐荷花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虽然在现代不值钱,但是在古代,这种东西可难找第二件。 任凭林徽如怎么对着树拳打脚踢,羽毛球就是不动分毫,不小的动静将林青也引了过来,“小如,你们在做什么呢?” “球掉在树上了,我得想办法拿下来。”林徽如蹦跶着拿拍子去扫,颇为费力的跳了半天也没碰到。 林青不明白她们母女二人手上为什么都有个拍子,直接上前示意林徽如离开,而后猛的踹了一脚树,一阵颤动之后球掉了下来。 见此情景,林徽如简直想给她爹一个赞,她捡起球理了理羽毛,“这个东西我给它取名叫羽毛球。”说着,她还分别指了指羽毛和球。 “这个东西的玩法,就是两个人拿着拍子去打这个球,谁没接住谁就输了。”林徽如说完,示范了一下打球的动作,就把球和拍子都给了林青。 对于这种新奇的东西,林青还是颇为好奇的,他接过球来试了试,轻飘飘的让他不得不放轻了力道,可这一拍子出去,球掉在了两个人中间。 “爹,你得用点劲儿才行。”林徽如忽然想起了刚才林青踢树的那一幕,赶忙改口,“稍微用一点。” 林青点点头把球捡了回来,经过几次手忙脚乱的对打之后,林青和齐荷花渐渐的能玩起来了,两个中年人互相嗔着,面上满是喜色。 见他们二人开心,林徽如的心也宽了下来,揣着胳膊就出了门。 她穿街走巷在这个镇子中心的商圈走着,不抱希望的她还是想看看没有合适价位的铺子,可惜几乎都有生意正好的商铺,即便是有空着的,少说也要一个月十两银子的租金,现在十两银子对于她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渐渐的她觉得希望渺茫起来,准备调头回家时,却因多走了一步而注意到了一家小店面。 店里没挂牌匾,门上倒是贴了转让二字,单看店内装潢,应该也曾经做过酒楼。 “你们这里若是转让,租金多少?”鬼使神差的,林徽如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了进去,这里看着像是许久没有开业了,桌椅却还是被擦的一尘不染。 掌柜的本来正在打着瞌睡,听清林徽如的话后提起了精神,却因她打扮朴素和年纪小而没有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我们这儿只卖,不租。” “只卖?”林徽如不禁皱眉不解,照说这地方不算太偏僻,就是因为门店错后了一块而不易引人注意,住在这里的人多半都会靠门面吃饭,这家却要卖? 许是因为无聊,掌柜的笑笑解释道,“我家都不是做生意的料,这铺子留着也没什么用,所以打算卖了回老家种地。” 闻言林徽如不禁默默叹了一句,这人好生没志气。 “那这家店盘下来,需要多少银子?”林徽如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租都租不起就敢来买铺子了。 掌柜的也无奈答了,“这地方风水不好,一百两就卖。” 一百两比较起其他铺子的租金,不过一年都不到,但是也是一个天价数字,林徽如拿不出,却忽然心生一计。 “老板,既然你不急着用钱,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林徽如凑过去也撑在了柜台上,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她的打算是拉这个眉慈目善的中年掌柜的一起做个生意,这样既解决了她的问题,也解决了老板的问题,可谓双赢。 但是老板没有想这么多,正因为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而心灰意冷着,故摆了摆手撵着林徽如,“小丫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 “我是认真的,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听说镇子上这几天兴起的一个叫串串的吃食?”林徽如不想放弃,再次开口道。 出人意料的是,掌柜的一听串串便眼前一亮,“那是自然,我还去买过呢,那个味道真的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等等,你就是那个卖串串的丫头?” 林徽如骄傲的点了点头,唇角展露一丝笑意,“若是我想和你合作,把串串开到你的铺子里来和你分成,可否打个商量?” 虽然这个条件听上去有着不小的诱惑力,可是掌柜的却突然犹豫起来,这个犹豫的理由,和曾经林徽如的担心一模一样。 “你这摊子,一日能赚几个银子?”掌柜的面露难色,他不想回家种地,却也怕生意继续寥寥无几,坐吃山空。 这种只出个铺子就能坐着数钱的好日子谁不想过,掌柜的思来想去也觉不出什么疑点,左右他再耗上一个月,没有起色再赶人便是。 “好,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做?”掌柜的答应下来,准备和林徽如谈进一步的合作。 “我一个摊子能卖的东西有限,一日怎么也有个二两银子,若是能像你这般有个门面,再加一点手段,一定能把生意做的红火。”林徽如放出大话,实际上却还对这宣传的手法有些捉摸不定。 掌柜的还是有些犹豫,他便也张口直说了,“又非人人都能整日吃得起那个串串,只怕到最后还不够雇人的。” 闻言林徽如咬了咬牙,开启了忽悠模式,“照咱们这个镇子来看,且不说这个位置的铺面有没有人要,那只卖不租的一百两银子也鲜少有人掏得出,你有没有急事回去,况且你只出店面,其他的我来便能坐分一杯羹,为何不试试?” 第三十六章 火锅店 林徽如也有自己的算盘,有个有开店经验的人打下手,她说不定也能从中学到一些什么,“不容拖延,我们今日便可以着手准备。” “那你准备怎么做?可要准备把这里重新改装一边?”掌柜问。 “不需要,只需要再添置几样东西即可。”林徽如也不傻,她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将火锅串串在此处打出一片天地,况且很快天气就热起来了,她没必要多花银子和力气。 掌柜的颇为好奇,甚至不太相信这一个小姑娘就能帮他完成躺在床上数钱的愿望。 “麻烦你帮我找个人定制一块牌匾,把店铺的名字改成…就叫火锅串串算了,然后多少银钱我来付,其他的东西也我自己来购置就好。”林徽如想着,还是放下了一两银子在桌上,而后出了门直奔集市。 她要买的东西也不多,锅碗瓢盆什么的原来的酒楼都有,她只需要再买几个火锅和勺子,以及…一些烘托气氛的东西。 一路上她都在找着和重庆火锅有相似的东西,以及思考着对店面的设想。 她所设想的一切都是向重庆老火锅看齐,购置一番东西后又挑了几个红灯笼,多付了些辛苦钱找人帮它把东西送到了新的铺子里。 随后林徽如找了个铁匠铺,准备定制几个和重庆火锅一样的锅子。 她画了个极为草率的图,一番比划之下,铁匠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这东西的价格,超乎了林徽如的想象。 “你既然要得急,这锅子还需要赶制,一个得按照二百文来算。”铁匠伸出两根手指,他生的彪悍,很少有人敢跟他讲价。 林徽如不禁一阵心痛,她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几口锅花她二两银子,不值得。 “我要做十个,一百文一个!”其实林徽如从来没有杀过价,这大胆的要价也给铁匠听得一愣。 “一百文还不够我这材料钱的,不行不行。”铁匠被她逗乐了,摆了摆手就有要赶人的架势。 林徽如赶忙改口,“那,一百五十两!我定十口,日后若是还有需要,我再来你这里。” 其实铁匠铺子有多少水量,铁匠心里清楚得很,而且他也是吃过林徽如串串的人,不禁想着这东西要是能多做,他也能赚不少。但是为了把戏演下去,铁匠只能故作为难答应,“好吧,那你把银子留下,大后天再来拿吧。” 林徽如蹙眉,只放下了五百文,“这是定金,等我能拿到我要的东西再给剩下的一两银子。” 铁匠没想到她这么有提防心,但是这件事也算在理,便没有计较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送走了林徽如。 接下来剩下的事便是要为她的铺子做宣传了,这个镇子能吃得起的人多半都知道有串串了,她想宣传地址,只能参考现在的小广告了。 但是这会没有打印机,她要是想贴满大街小巷,估计得有的写一阵子。 等林徽如回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林家父母和徐子乔都没有动筷子,饭菜还热腾腾的,显然只在等她。 “你出去做什么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齐荷花给林徽如盛上一碗饭,随口问道。 林徽如也不瞒着,她先喝了口热水润了润嗓子,“我去和一位掌柜的谈了生意,用他的铺子卖串串,今日是去筹备东西去了,等到三日之后就可以开店营业了。” “为何好端端的要去弄个铺子?可是得花不少银子吧,你那里的银钱还够不够?我和你爹还有点积蓄…”齐荷花没有阻拦,反而担心她钱够不够的样子给林徽如带来不少暖意。 林徽如刚要开口,便觉得手上一暖,她低下头,便看到徐子乔掰开了她的手,在她掌心里放了沉甸甸的二两银子。 “这是我这两日抄书的银子,你先拿去用着。”徐子乔温笑开口,周身的书生气质此时衬的他分外温柔。 “放心,我这里的银子足够了,你要进京赶考的银钱也需要不少,你先留着吧。”林徽如不禁感慨徐子乔算得上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只可惜她心不在此。 徐子乔见银子被塞回来,有些不愿意,但是林徽如不收,他也不好在林家父母面前跟林徽如议论这些事,只得作罢。 “你们都放心吧,我自己要做的营生都是考量好了的,只是有些事,也还是需要你们帮忙的。”林徽如在这件事上公私分明,她有私心,不过不在金银。 现在的林家父母都是靠着林徽如生活,自然就把林徽如当成了主心骨,见能帮得上忙,林青和齐荷花宽心的展露一丝笑颜,只要能干的女儿不嫌弃他们就好。 “你说,什么事?”林青放下碗筷,正色看了过来。 “虽然现在的银钱是够了,但是可能请人的钱不够,而且我的底料是秘方,怕被泄露出去,所以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一两个月?”林徽如有些为难的看向林青和齐荷花,在她的心里已经把林青和齐荷花当成了生父生母,让父母帮忙做工这件事,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 但是这种洗菜摘菜的活对于林家父母这个环境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还是帮自己的女儿,几乎是笑眯眯的答应了下来,“好,这算什么事,不用你说我也想问问能不能帮得上忙的。” “那就辛苦你们了。”林徽如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可爱。 “那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吗?”徐子乔静候时机开口,隐隐有些跃跃欲试,对于他来说,林徽如就像一个迷,他越是继续发掘,越是能发现她可爱的意面。 林徽如不客气的点了点头,“那个地方位置不太明显,所以我需要做些东西贴在大街小巷加以引导,我父母不识字,我想多做一些就需要你来帮忙,或者你有没有认识的人也是抄书赚钱的,我可以付工钱。” “你不用与我客气,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尽快给你做好可好?”徐子乔兴致勃勃,这种贴广告的事不存在于这个时代,他更是觉得自家娘子聪慧无比了。 “我晚些回房绘一张出来,到时候就麻烦你了。”林徽如这次也没跟他客气,毕竟是真的小金库吃紧了。 第三十七章 犯冲 吃完晚饭,林徽如闭门在房里思考了许久,终于在深夜之前绘出了一幅酷似现代超市大减价般的广告,那纸有她半个身子大,贴起来足够醒目,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撕。 林徽如拍响了徐子乔的房门,他这会只穿着里衣在床上看书,林徽如怎么也去过游泳池,更何况徐子乔只穿里衣也裹得严实,她也没有害羞,直接进了门给他解释起来。 “只用红色打个底,然后按照我这标语抄下即可,我觉得应该比你们抄的书要简单,或者免费来吃一餐,是不是更划算些?”林徽如认真问着,就算任一些人敞开了肚皮吃,她也未必花的了百余文,但是徐子乔这三四日就二两银子的价格,她实在是头痛。 徐子乔摇了摇头,“不必,说了这件事交给我,放心,我会替你办妥的。” 为了新店,为了吊群中的胃口,林徽如便没有再去摆摊,而是贴了她自己绘制的那张海报,写清了开业的时间。 起初还有不少人围观,渐渐的众人对这件事的念头就淡下去了。 林徽如自己设想了不少的宣传方式,一边想一边绘制海报,还做了积分卡之类的东西,抄的累了就到了那家铺子走动。 因为还没开业,林徽如也没有让掌柜的去挂红灯笼,甚至大门紧闭,屋中另有玄机。 屋子里的桌子都被按照铜锅的尺寸锯掉了一块,可以在桌下放用来烧火的炭盆,顺便还可以暖暖腿脚,简直不能再方便了。 铺子的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大把的宣传,还有定制的锅子了,林徽如坐下审视着这家店,满心期待。 “若是到时候不行,这几张桌子的钱你可是得赔我。”掌柜的提来一壶热茶,半开玩笑的给林徽如也倒了一杯水。 林徽如抿了口茶砸吧了一下嘴,“放心,但是您既然对我这么不放心,以后我们的成现在是否可以算算了?” “你想怎么算?这铺子是我的,这地方也值一百两,往后赚钱,五五分?”掌柜的搓了搓手心存一丝狡诈,他也对火锅串串的味道念念不忘,兴许还能火上一段时日。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五五分成,等你拿到了一百两之后,这家铺面全权归我。另一个选择,二八分成,你二我八,往后这家铺子的生意,你都可以分一杯羹。林徽如也不是好蒙的人,她心里的算盘何尝不是打得叮当响。 闻言掌柜的不禁陷入沉思,若是说拿了一百两走人,这铺子的潜力大的话他便是亏了,可万一这个铺子带来的银子还没到一百两就倒闭了,他也会亏。 “这个便等你开业之后再说吧。”掌柜的摆了摆手,准备边走边看。 林徽如却笑了,“那可不行,信任也是决定成败的因素之一,若是你担心这店还赚不了一百两,你大可放心,若是你选了一百两,等你想要收手时,一百两我定双手奉上。” 一百两对于这个地方来说,已经足够他们安稳度过余生了,前提是不挥霍。 掌柜的担心自己血本无归,听林徽如这么说,顿时眼前一亮,“我让你一百两买断。” “好,既然如此就签下这份契约吧。”林徽如把拟好的契约放在桌子上,她早就料到了这个地方的人的眼界,不过掌柜的这么做,却是方便了她赚银子。 契约上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合作期间结束之后店面归林徽如所有,掌柜的虽然没想到会出这么一幕,但是只要把这里卖出去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赵兴这两个字签上之后,林徽如又拿出胭脂来给他盖了章,自己也签了下去,而后做了一式三份,美滋滋的收起了两份。 “那我以后就管你叫赵大哥了。”林徽如将一份契约递到周杰手里,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便是打算去官府备案,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赵兴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并不长远,有了一百两他就可以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无忧无虑的过完这辈子了。 有了保障之后,林徽如的兴致就更上一层楼了,她又溜达去了铁匠铺,进门穿过门面到了后院,便看到铁匠正只穿了薄衫在砸锅,旁边还放着六七个。 林徽如上前去捡了一个检查起来,不得不说这一百五十文花的值,这铜料比铁贵了三倍,折算下来虽然造价高昂,但是这些银子她相信很快就能赚回来。 “怎么样?别看我价钱高,我可是这镇子上手艺最好的铁匠,既然收了你的银子,你若不满意还能再给你改。”铁匠把新打好的一个锅放进冷水里降温,擦了擦身上的汗坐下来休息着。 “物有所值,但是以后再来可得给我便宜。”林徽如笑笑,她这多花了的银子,权当是多了个交集了,她这些东西可是古代独有,怎么也得有个合作的人才能方便些。 铁匠点了点头咧嘴一笑,“放心,明天这些锅就能给你做好,你是自己来拿,还是我给你送过去。” “这银子我都花了,就麻烦你给我送到镇子南边靠里一块的铺子,到时候我再给你银子。”林徽如拍了拍手起身,现在的进度正如她所想,也算得上是个开门红。 铁匠也有送货上门的服务,而且林徽如都知道他从中做出的猫腻了,他也没有讨价还价,只是露出无奈神色送走了林徽如。 接下来让她牵挂的,就只有徐子乔那边的宣传海报了。 林徽如觉着她去徐子乔的学堂晃过反而会引起别的反响,便步子一调就准备回家,等晚上徐子乔回来再加以询问。 可是上天似是有意不让她平静一般,回家路上好巧不巧的就碰见了结伴而行的葛兰和林摇摇。 三人目光相接面面相觑,林徽如也没把这两个人放在心上,大步向前便推开了一个挡道的,她大步离开,被搡开的葛兰却皱了皱眉喊住了她。 “小如姐你怎么还推我呢?”葛兰娇嗔一句,而后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拍着自己的肩膀。 第三十八章 爱怎样怎样 林徽如转过头来打量了她们一眼,继而笑笑,“好狗不挡道,挡道的不是好狗,这巷子就这么窄你们还并排走着,不推你推她?” “你!…贱人!”林摇摇闻言骤然瞪大了眼睛,林徽如骂她是狗,她又怎么能忍,胸口剧烈欺负过后,她尖声骂道,“真是什么人养什么货色,一家子都是白眼狼,离了林家竟然还没饿死!” “嘴巴别这么臭,早晚饿死的可是一群没手没脚的废物。”林徽如神色淡淡掏了掏耳朵,转身欲走又被葛兰捏住了肩膀。 “小如姐,你和林家闹别扭为何要牵扯上徐哥哥,徐哥哥可是有大好前程!你竟然舍得让徐哥哥陪你出摊,真是好狠的心!”葛兰说起来就来气。 对于葛兰来说,徐子乔没有娶她,而是娶了打扮的灰头土脸的林徽如就已经够让她生气的了,更何况现在徐子乔还为了林徽如摆摊叫卖,若是以后有名气了,这段过往成何体统!? “看不惯就把人拉回家供着,顺便供着那一家子废物,对了,徐青禾他们家儿子还差十五两束脩,你这么喜欢他,不妨拿这十五两去巴结巴结人家哥嫂。”林徽如翻了个白眼,这个葛兰就可劲像个白痴一样跟她找存在感,换成是她嫁到徐家,这会不知道被摧残成什么样呢。 一听十五两这个数,葛兰面上明显一惊,毕竟这是她家铺子小两个月的收入了。刘秀兰待她还没有暴露本性,葛兰不信倒也正中林徽如下怀,反正事情又不能重来一次。 但是那双绣花鞋她可记得清楚得很呢,让她跌进湖里的罪魁祸首,十成十就是葛兰,不是真的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人家家里,而且,小如姐,周哥哥可是为你优心着呢,你以前不是可喜欢周哥哥了吗,现在嫁给徐哥哥弄得他们都不高兴,又何必呢。”葛兰故作优柔寡断的样子挑拨道。 林徽如不禁冷笑,“都说了是以前了,你这个吃着碗里的看着的毛病,就别出来指责别人了。” “你怎么说话呢!?”与葛兰相较之下,林摇摇就是个傻白甜,为了姐妹两肋插刀,这就像条疯狗一样要来替葛兰出气。 林徽如已经做好了打回去的准备,葛兰却是拉住了林摇摇,而后面露担忧,“别为了我打架,当我说错话就好了,你们可还是姐妹。” “谁跟她是姐妹,不过就是我奶奶捡回来的白眼狼生的贱种而已,都不配姓林!”林摇摇跟人来疯一样越劝越凶,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不叫,她这般张狂,却是躲不过林徽如的一巴掌。 葛兰之所以这么说,便是在激林摇摇,林徽如看的清清楚楚的,一巴掌抡过去之后又反手就是一巴掌,“第一下是替我爹打的,如果你的嘴再不干净,我不介意让它以后都说不了话。这第二巴掌就是让你清醒点,别什么东西都当朋友。” 话音刚落,葛兰的面色骤然低沉了些,林摇摇还在葛兰的阻拦下叫骂着,林徽如只是笑笑摇了摇头。 这种情况下葛兰是不敢松手的,若是林徽如把话说清楚了,她可就失去林摇摇这个好帮手了。 林徽如并没有被这二人打消好心情,对于她来说,旁人的叫嚣都是嫉妒她的现状,一笑而过即可。她哼着小曲回了家,正好和从学堂回来的徐子乔一起到了家门口。 打眼看去,徐子乔的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卷纸,他见着林徽如,俊朗的面容上顿时展露一丝笑意,“一百五十张,给你。” 林徽如面露诧异接过那沉甸甸的纸张,展开后每一张的字都各有风韵甚是好看,若是能多活几百年拿到现在,也算是古董了。 “多洗了,只是这种事情来麻烦你,我还是把银子给你来的好。”林徽如说着进了门,准备再去取钱袋。 徐子乔进门之后直接拉住了她的手,神色正经一字一顿,“你是我的娘子,帮你的忙天经地义,不要再与我分的这么清楚了。” 看着徐子乔认真的模样,林徽如不得不认输了,但是现在徐子乔还有钱来帮她找人,到时候会试怎么样需要半百银子,等那个时候她再还人情也不着急。 “那就谢谢你了,我看巷头那家刚杀了鸡,今晚煮个鸡汤如何?”林徽如一笑便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甚是好看。 徐子乔点了点头,因为这个笑容打消了不少疲惫,“好,只要是你做的,都可以。” 闻言林徽如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不禁感叹这小奶狗的样子该是得让多少女子沦陷。 林徽如刚放下纸张从屋子里出来要去买鸡,就被齐荷花拉近了房里,等关上房门齐荷花拿出崭新的衣裳一亮,林徽如不禁有些惊喜。 这块料子本来是淡蓝色的,也没什么花样,但是经了齐荷花的手,上面多了一朵活灵活现的月季,给这件衣裙添了不少灵气。 “快穿上试试,我们家小如生的这么好看,以后娘绝对不能再让你穿着那么丑的粗布衣裳了。”说着,齐荷花拉着林徽如的手便准备帮她脱衣服。 林徽如笑笑,这还是她第一次穿上母亲做的衣服,心情也有几分激动,等换上衣裙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后,她也眼前一亮。 她与这个林徽如还是有很大的相似之处的,原本她就生的小家碧玉,但是这张脸要比她之前更为精致些,穿着漂亮的衣裙更是能衬出娇美。 “我们家小如可真好看,明日你就穿着这个衣服去做生意吧。”齐荷花看着自己的女儿精致漂亮高兴的合不拢嘴,念叨着就给林徽如打起了辫子。 林徽如对古代的发型那是一窍不通,她都是随手挽个髻就好了,甚至有些对不起这乌黑顺滑的三千青丝。 虽然齐荷花是个村妇,但是这手可比林徽如这个少女巧多了,她给林徽如打了个双平髻,而后神神秘秘的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支点缀着粉色山茶的对簪插了上去,镜子里的林徽如顿时就从灰姑娘变得如同名门家里素净的小姐一般。 第三十九章 般配 就连林徽如自己也有些惊讶,她左右照着镜子,情不自禁感叹着,“娘你的手艺可真巧,我打扮这么漂亮,上街被人抢了去可麻烦。” “人家葛兰不也漂漂亮亮的穿街走巷的吗?你们这个年纪就是得打扮的好看些,不然等年纪大了可就不行咯。”齐荷花虽是满面喜色,但是眸中隐隐含了泪花,这苦日子可算是熬出头了。 待林徽如出门,在帮林青劈柴的徐子乔也不禁愣了一下,他曾是觉得林徽如五官精致甚是可爱,却没想到打扮起来这般貌美,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小如,你…”徐子乔晃神,满面惊艳,他放下了手中的斧头,忽然就有些不放心让林徽如自己出门买菜去了。 林徽如不禁觉得好笑,拎起裙摆转了个圈俏皮道,“怎的?换了个衣裳和发髻就认不出我了?” “不是,只是觉得你美得不可方物,粗布麻衣不适合你。”说着,徐子乔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愈发坚定了起来,那便是要成为人上人,让林徽如每天都有好看的衣服穿。 “读过书可是嘴甜。”林徽如笑了笑,而后见林青从厨房出来后又笑着问道,“爹,我穿这一身好看不好看?” 这一身打扮林青也愣了,从小林徽如穿的就是林摇摇剩下的衣服,直到出嫁也才穿了一次新衣裳,还是草草的就嫁了出去。 看着自己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几乎是每个父亲的心愿,林青木讷点了点头,而后激动的对着齐荷花道,“小如她娘,快把给我买衣料的钱再给小如买一块,再做套鲜艳的,我们家小如这么好看,以后可不能埋汰了。” “爹,现在不是以前了,做两身衣裳的钱还是有的。”林徽如心中一丝酸涩闪过,不禁蹙眉无奈提醒着。 林家父母是穷怕了,但是现在的生活也给了他们一丝对美好未来的向往,齐荷花闻言点了点头,嗔道,“她爹你就别操心了,小如给的银子我们每个人做一身,我还能额外给小如做一身呢。” 闻言林青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后满面喜色甚是激动,看着这一家三口和睦的样子,徐子乔不禁有些落寞,更多的还是羡慕。 “子乔,你的衣裳也旧了,娘也给你做了一身,就是先给小如做的,后天就能穿上了。”齐荷花自打直到徐子乔家里的事以后,也对他生出了心疼和亲切。 对于林青而言,徐子乔和他的境地可谓同病相怜,况且对于这个女婿,他也很是满意。 “谢谢母亲了。”徐子乔惊讶过后不忘作揖,心中暖意激荡,自打养父母去世之后,他就鲜少感受到温暖了。 “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是小如的相公我们就是一家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好好读书,我们小如做生意,这郎才女貌和和美美的多好。”林青上前拍了拍徐子乔的肩膀,安慰道。 感动在徐子乔心头绽开,他压抑着内心激动湿了眼眶,“谢谢岳父,我一定会好好对小如,不让你们失望的。” “好了好了,这天都要黑了,小如这么漂亮可不安全,你就陪着她去买只鸡,再买些好吃的吧,这两天你们都辛苦了。”齐荷花也对徐子乔很是满意,生怕他客套了,赶忙前来圆场。 “好,我们这就去,这几日还是小如辛苦,还需给她补补身子。”徐子乔整个人看上去开朗许多,和林徽如一起出了门,看着他们的背影,林家父母连连感叹着般配。 走在路上林徽如也能吸引不少惊讶的目光,看的人多了她便有些不适应了,“日后我还是朴素些吧,我不喜欢这种出风头的感觉。” “是金子总会发光,你又何须总将自己掩埋在尘土里呢。”徐子乔寸步不离的走在她身边,面上满是不解。 林徽如无奈一笑,“你这是什么比方,我这不叫把自己掩在尘土里,而是低调,财不外露的道理懂吗?” 看着林徽如还未长开便十分精致的小脸,徐子乔也担心自己的娘子被人惦记,但是那太朴素的样子,总会让他生出心疼,两种心情纠结下,他不免陷入矛盾之中。 “你那个表情做什么,不过是打扮而已,其实也可能是我自己不适应。”林徽如看着来来往往的女子,其实这里有钱的人家也不算少,能够穿一身好看衣裙的少女也随处可见,只是她自己还没有适应。 让林徽如与众不同的,便是那自信与不可一世的气质还有相貌,徐子乔不禁觉得她是坠入凡间的一颗星辰,不做名门家的小姐实在可惜。 “你多穿穿便习惯了,以后等我中了状元,你是一定要整日穿好看的衣裳的。”徐子乔笑道。 林徽如并没有想到那一幕,不过谁能拒绝得了锦衣玉食呢,她也想过若是自己能穿越到富贵人家该有多省事,但是细想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还是自己打拼来的好些。 “那你且努力吧,状元之路可不好走。”林徽如说完便到了那卖肉的门口,她挑了个肥嫩的母鸡让人剁块装了起来。 林徽如下意识去接,徐子乔却先一步接了过去,“有些重,我来提吧。” 闻言林徽如下意识点了点头,她向来都是独立的,被人照顾的感觉多有一丝微妙。 二人眉目相接间,卖鸡的大婶笑开了花,弯眸打趣道,“你不是那卖火锅串串的丫头吗?打扮起来还真是还看。前几日还一起出摊,夫妻可真是恩爱。” 林徽如看着大婶暧昧的目光,不禁脸红了一下,还不等她辩解,卖鸡的大婶再一次调侃道,“你们是刚成婚不久吧,我儿子也在你家夫君的学堂里,我看见你那纸了,等你的铺子开业,我一定去捧场!…这小夫妻甜蜜的哟。” 忽略掉调侃的话语,林徽如眼前一亮,似是又一笔生意在跟她招手。 “大娘,你们这些鸡可都是自己家养的?”林徽如总觉着单买一些肉贵的很,若是能长期合作,定能双赢。 第四十章 合作 大婶不知道林徽如为什么这么问,却也是自豪回答了,“我家这鸡可好着呢,都是粮食喂出来的,肉可好吃了。” “大娘,你家养了多少鸡?”林徽如虽然不是很通这些,但是光是看着就觉得鸡肉紧实。 那大婶想了想,粗略给了林徽如一个数字,“我老家里圈了半个山头,没事就放些小鸡仔在上面,说起来怎么也有几百只吧。” 闻言林徽如不禁咋舌,默默感叹真是人不可貌像,海水不可斗量,看着普普通通的肉店老板娘,竟然有一个山头的鸡!? “老板娘,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林徽如的串串里不乏鸡肉串,而且锅底的汤是牛骨加上鸡一起嗷的,对于鸡的需求可是不小。 “丫头你有啥事就说。”大婶一头雾水,看着林徽如疑惑问。 林徽如也没藏着掖着,直白道,“我这串串店每日都得需要大量的鸡肉,若是我每日都来您这里拿鸡,不知道可不可以算的便宜些?” 闻言那大婶也面上一喜,赶忙问道,“你每天要多少?” 毕竟不是每个人家都能天天吃得起鸡,她家里养在山头上的鸡也放老了,卖便宜了还不够喂鸡的,贵了也卖不出去,很是为难。 林徽如想了想,对着卖鸡的大婶伸出了三根手指,“我现在刚开业,只能是按照一日三只鸡来算,若是日后生意好也会增加数量。” 镇子虽然不算大,胜在民风还算淳朴,三只鸡也是银子,大婶心里估摸了一下,“往常我这鸡都是七文钱一斤,若是你按一日三只来拿,我且给你算六文一斤。” 听上去没多大优惠,不过一只鸡怎么样得是五斤起,一日就能少出十五文,十天就是一百五十文… 林徽如点了点头,浅浅一笑,“好,日后若是再拿的多了,还希望您这里还能再便宜些。那明天就麻烦您准备三只,明儿个我再来拿。” “好,婶子给你挑好的鸡,明儿可得赶早,新鲜。”大婶又客套了一句,而后目送这对璧人离开,也念叨了一句般配。 “明日可需要我帮你来拿东西?”徐子乔拎着鸡,让林徽如走在路里面,自己则是在车来车往的那一面护着。 林徽如摇了摇头,“不着急,明日我们还需把宣传做出去,后天才开业呢。” “你打算怎么做?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徐子乔巴巴的跟在林徽如后面,乖巧的模样让林徽如不禁叹息,这般听她的话,她是真怕徐子乔就认准了她。 “不用,你的学业重要,剩下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了。”林徽如摆了摆手,她再麻烦徐子乔多了,就逾越了她以为的界限了。 见林徽如坚持,徐子乔也知学业吃紧,只恹恹作罢。 次日,林徽如趁着天没亮就爬了起来,她已经提前跟镇子上的人打了招呼,先贴过海报后过两日便撕掉,又塞了一两银子贿赂才拿下这件事。 她趁着街上没人,将海报贴完后天色就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随着渐渐有人家升起炊烟,她也打了个呵欠回家喝了碗白米粥。 “小如,你这一大早出去做什么了?”齐荷花做好饭时去林徽如房里叫过她,结果空空如也,这才知道林徽如出去了的事。 “贴了些海报宣传,趁着这会人少,不然再晚一点只怕是要被人围着看。”林徽如一口白粥就一口咸菜,淡淡道。 齐荷花现在是以女儿为主心骨,看她吃饱饭哈欠连天的样子,不禁生出心疼,“起得那么早,今日又不开业,不如你再去睡一会?” 闻言林徽如点了点头,她正有此意,毕竟现在天气冷,到了上午暖和的时候集市上的人才多些。 凭着自身的在意,林徽如准时爬起来赶在了暖和的时候拿起自己准备的积分卡夺门而出,身后还有齐荷花喊她早些回去吃饭的声音。 这会正如她所想,是整个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她找了个人流密集地地方,清了清嗓子便扬声喊道,“瞧一瞧看一看,吃饭也能赚钱了!” 这一个赚钱两字,顿时将大批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渐渐的围观的人将林徽如围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发问,“说说这是什么赚钱法,不会是骗人的吧?” 林徽如笑笑,也不故弄玄虚,直接拿出了一张她做的积分卡,“相信有些人看我眼熟得很,我就是之前卖串串的那个,承蒙各位厚爱,现在我也开了一家铺子。” “这个是我家串串的积分卡!每去消费二十文钱以上就可以算一分,每二十文累积一次,两分可当一文钱来消费!若是积满了百分,再来我家吃串串可以打八折!”林徽如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卡片。 熟客蹭吃总是有种无形的难堪,但是去久了也不给优惠让人不舒服,在林徽如这儿还能攒分和打折可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毕竟他们在林徽如这儿等我消费,大部分人可都不低于二十文,更何况还有不少人请客或者拖家带口的。 众人议论纷纷就达到了林徽如想要的效果,她笑笑继续道,“不仅如此,若是介绍亲朋好友来我这里领了积分卡,一个人就是一分,两个人就是一文钱!” 此话一出,新颖的经营方式更是让乡亲振奋,“这个好啊,我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可多着呢。” 闻言林徽如笑笑,她要的就是这些人再发展朋友的圈子来给她做宣传,“而且如果是你们来引荐的人再来消费,他们的积分数你们可以分到两成!” 也就是说,如果别人在她这里有十积分,那那个带客来的人就可以拿到两个积分,也就是一文钱。 和现代人一样,平时不足挂齿的一文钱到了这会就跟金子一样让他们挂念。 “我的铺子就叫火锅串串,开在东街路头,挂红灯笼的那个就是,若是有想办这个积分卡的,现在就可以领!”林徽如此话放出后,顿时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就足以将她淹没,把一沓积分卡发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不到,还有好些人没有领到,恹恹的站在一旁闷闷不乐。 可林徽如却乐开了花,这么抢手证明反响可不小,“没有领到的乡亲也不用难过!这个积分卡要多少有多少!明日我的铺子就开门营业,到时来店消费可有双倍积分!” “良心东家啊!这么做生意可不得是赔本么!”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句,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对着林徽如说的福利就像蚊子见着血了一样,意图找准这个时机大赚一笔。 第四十一章 缺货 但是众人不知道的事,这个来带节奏的人是林徽如雇来的,吆喝完就拿着五文钱美滋滋的走了。 今日这一套下来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林徽如待人群散去后哼着小曲到了铺子里,恰好和王铁匠一个前脚一个后脚。 “这锅我给你送来了,剩下的银子也该给了。”王铁匠跟林徽如打了个招呼后,就迫不及待的准备收这大笔尾款了。 林徽如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逐个检查过确认无恙之后递过去了一两银子,“放心,都是敞开门做生意的,少不了你的。” “那是当然,既然这锅你收到了,我也回去了,还有铁得打呢。”王铁匠乐呵呵的把银子揣了起来,全无过多停留的意思。 “这个积分卡送给你,若是来吃串串,二十文可得一积分,两个积分可当一文钱使,明儿个来有双倍积分。”这个积分卡当然不是林徽如特意留下的,只是她恰好从兜里发现了一个落下的而已。 王铁匠一听也来了劲,接过积分卡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小心翼翼的装了起来,“好,等你开业,我一定来捧场子。” “若是你带人来,他们以后消费的积分,可有两成加给你,打个比方说,如果他们有十个积分了,你就可以多两个积分,而且不限制人数。”林徽如把刚才的说辞又来了一通,这句话可是她早有预谋的,毕竟都是生意人,互相引荐着可比她跑断腿做宣传来的简单。 送走王铁匠之后,赵兴好奇的打量着林徽如,这个丫头年纪不大,鬼点子倒是层出不穷,“这个积分卡,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可能我就是个天才吧,对了,定的匾怎么样了?”林徽如敷衍过,转头看过去问道。 赵兴笑了笑,伸手指着一旁,“已经送来了,你看看没有问题就可以挂上了,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策略,可能真是个经商的好手。”看看林徽如再想想他之前做的事,赵兴不禁是满心感慨,这些东西说不定还是天分的问题。 “那就承您吉言,希望我们可以开门红,我也好早些付清你这店面的银子。”林徽如扯开蒙着匾的布巾,打量过那金底红字的火锅串串四个大字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配色可是足够醒目。 “那就没什么事了,将牌匾挂上,还有我买的那几个灯笼也是,明日第一天营业,我会带汤底和材料过来,能不能红火就看明天了。”林徽如说完又在铺子里转了几圈看看有没有疏漏,检查无误之后才回了林家。 她的宣传已经打出去,就不愁不来人,这镇子上怎么也有几千口子人,口口相传了之后,她只怕明儿个自己的铺面会被挤爆。 林徽如之所以赶着回家,单是因为她的底料和材料都还没有准备好,这最重要的汤底和材料一准备,他们一家三口就忙到了天黑。 锅里的牛棒骨和鸡放在一起煮了好几个时辰,汤色见白,醇的不能再醇了,嗅着这个香气,林徽如决定今晚再吃一顿火锅,省的明日忙起来闻到味了还馋得慌。 饭后,徐子乔出门找林徽如,发现她不知道在院子里的梁下摆弄着什么,凑近去看后才发现是一条女子手腕粗细的绳子。 徐子乔顿时就紧张起来了,一把夺过了绳子呵道,“生意还没开始做呢!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不等林徽如反应,她已经是手里一空,莫名其妙的呵斥让她满脸疑问,明了是徐子乔误会了之后又一把把绳子夺了回来。 “想什么呢你,我就是觉得无聊,看着这个房梁还挺结实的,就想打个秋千玩玩而已,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寻短见?”林徽如好笑开口,打完绳结后固定好,又使劲拽了好几下,确认能担得住她的重量之后,她才垫了个软垫坐上去荡了起来。 闻言徐子乔的脸色顿时徒增不少窘迫,他尴尬笑笑叹了句,“原来是这样啊,是我误会了。但是,如果你……” “放心,就算我赔了我也不会寻短见,人生处处是机缘。”林徽如想想明日就很是激动,心情也好的更上一层楼,因此和徐子乔打趣道,“若是不行,那就只能指望你考上状元来养我了。” 徐子乔明显的怔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柔和,“好,若是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别灰心,我抄书也是可以养你的。” “好了,你得心意我领了。”林徽如叹了口气,和这个书呆子她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来,“明日我还得去主持大局,你也要去上学堂,早点休息吧。” 这秋千她荡起来硌屁股,还不如回去睡觉呢。 次日一早,他们一家四口就一起早早地吃了饭离开了家门,徐子乔去了学堂,林青和齐荷花则是帮着林徽如将火锅底料和准备好的菜送去了铺子里。 赵兴虽然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但是店铺门面收拾的也不差,店里的位置不多,也就坐得下五六十个人,怕生意过好,也为了人性化,林徽如也吩咐过赵兴在门口搭个棚子,额外准备了几把供人等候的椅子。 “大叔,大娘,辛苦了。”赵兴挨个作揖,帮着林青一起将材料搬下来送进了后厨里。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这个时代第一家火锅串串算是正式开门营业了!眼下已是晌午,在门口排队的人已经开始探头探脑,把整个铺子坐满的样子也比林徽如想的要快多了。 她向来不是什么悲观主义者,只是想的现实一些。 “丫头啊,婶子我也来捧场了,这第一日的生意可真是不错。”卖肉的大婶也应邀前来,看着这一屋子座无虚席,虽然现在吃不上却也高兴着。 现在是只要林徽如的生意好了,她的鸡也就多了一条销路,这种盼望着别人好也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事,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第四十二章 开门红 “婶子来啦!”林徽如欢喜迎了上去,这是她在这个时代遇到的第一个除了她便宜娘亲意外最和蔼的大婶,颇有纪念意义。 何大婶笑笑,身后还站着一对年青的夫妇,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应该是举家来了。 “我这家里人前来捧场,除了我的大孙子上学堂去了,可都在这里了。”何大婶笑着介绍道。 林徽如点了点头,而后掏出积分卡来递给了何大婶,解释过用途后何大婶欣然收下,就连年轻的夫妇也要了一张,连连感叹是个好东西。 引着何大婶一家拼了个桌之后,林徽如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加上赵兴和她爹娘一起也是脚不沾地的招待客人,生意好的每当林徽如站到门口时,都能感受到远处店家的眼刀子。 没办法,谁让她聪明呢。 这第一天的情况可是把赵兴惊讶到了,这可是他守着这个铺子这好几年以来生意最好的一日,忙着忙着他看着林徽如的眼神不由得也尊敬了起来。 本来林徽如担心的是会有人晚上都排不上,眼下发生的事却是她准备的东西完全不够,中间还是齐荷花火急火燎的去买了东西在厨房里现切的。 等夜幕垂下送走最后一桌客人,林徽如怕早桌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后悔了,一定得赶快招两个人过来帮忙才是,除了准备材料还有刷锅刷碗的,光是他们几个人可不够,况且给别人开银子了,她就可以做个严厉的督工了。 赵兴今日也激动的不行,他主动担起了账房的职责,乒铃乓啷的打了一会算盘后激动的到了林徽如面前道,“猜猜这第一天就赚了多少银子?” 这一天林徽如累的够呛,头都有些抬不起来,也没心情去猜测那些,“你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 “十两银子!可比十两还多出去二百多文呢!”赵兴激动的,好像这个银子是他赚的一般。 林徽如也小小的激动了一下,这对于她来说可是个开门红,回想起今日的劳累,林徽如不禁多了个心眼,“今日可否先算你五两银子?我得需留点雇两个人,这跑来跑去的,我们可都要累死。” 本来赵兴也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更何况林徽如这表现着实惊艳,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好,你要招什么样的人,不妨我替你去找,这里我认识的人应该比你认识的多。” “找两个小二,再找一个刷碗盘的大婶,每个人一个月三百文。”林徽如道。 赵兴点了点头,“好,这两日就尽快招来补上,不然可真是忙不过来。”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后悔没有选择分成?以后不说天天如此,一个月分个几十两还是有的。”林徽如支着额头懒散的入调侃道。 闻言赵兴不禁苦笑,他放下账本和算盘坐了下来,“人各有命,我这么选也是我选的,不过一百两对于我来说也不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何必呢,以后我这里兴许还差个账房,你若是有兴趣的话,等收够了一百两,我再额外开银钱留你当账房。”关于这件事,林徽如是仔细想过的。 赵兴这个人不错,更何况她瞥了一眼账本,记账记得井井有条,这个地方有才的人不多也难找,她还想分出精神干别的事就得有个好帮手,这个赵兴就是个不二人选。 闻言赵兴不禁面露欣喜,一百两是一百两,可人不能坐吃山空,他不喜欢回家种地,却也没有经商的脑子,只喜欢算账,林徽如这么肯用他,那是再好不过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愿意用我?”赵兴激动问。 林徽如点了点头,一脸为什么不,“只要你不嫌弃,只算账的话可能银钱少点,不过我觉得总比在家里种地受累来的好多了。” 她这话正中赵兴心坎,赵兴听了就差没握着她的手道谢了。 晚上回到家里,徐子乔见她有些蔫了吧唧的,不由得又是满心担忧,“怎么了?可是今日生意不还?” 林徽如扶着腰,眼皮都有些睁不开,她摆了摆手,“不是,是今天生意太好了,有点忙不过来,累着了而已。” “原来如此,为何不请几个人来帮忙?”看着她寸步难行的样子,徐子乔上前搀扶着将她送回了卧房询问道。 “现在请了,以前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生意,这对于我来说可是个开门红。”林徽如坐到床上闭目养神长出了一口气,辛苦是辛苦了点,可是她听到十两银子的时候还是激动的忘却了不少烦恼。 “你还年轻,可不要累到了。”徐子乔给林徽如倒了杯水端了过来,可谓体贴的不能再体贴了。 林徽如两口喝下,而后困意更甚,话都没来得及说就两眼一黑睡了过去。 看着她扭曲的睡姿,徐子乔不禁无奈,他上前帮林徽如脱掉了鞋子又该上了被子,这才无奈的出了门。心中默默地感叹了一句,看来今日果真是累坏了。 次日的生意也一样红火的让人难以置信,林徽如看到自己弄得这铺子这么受人喜爱不禁也高傲了起来,而这不过是第二天,就有人送上门来想要跟他谈合作了。 想见她的是个有点肥胖的中年男人,看到她的时候就嘿嘿一笑,嘴角还有着没有擦干净的火锅汤底。 “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林徽如揣着明白装糊涂,和那个人面对面的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问道。 胖富商又笑了笑,脸上的肥肉特跟着颤了颤,“这位姑娘,我叫贾富贵,可是咱们泾阳小有名气的富商,少说我也走了大半个国境,确是第一次迟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闻言林徽如不禁挑眉,这捧完之后约摸就要同她谈合作的事了,这本来就是她想要达成的效果,毕竟凭一己之力才能赚几个钱? “这个东西偌大天下只有我一家,贾老板您可是来对地方了,我这串串让你喜欢也是荣幸了,就是不知道您找我是为了…” 第四十三章 第一桶金 不等林徽如把话说完,贾富贵就将一个小木匣子放在了桌上,一个十分精致的约有两只手大的木箱子。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沉甸甸的,可知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 “小老板,关于你这家铺子,我想盘下来,这些是我的诚意。”贾富贵打开匣子,将一盒金银亮在了林徽如眼前。 但凡有点眼力见的商人都能从林徽如这家火锅串串里看到生财的商机,林徽如也不惊讶,毕竟她等的就是这一天,而且那匣子里的金银稳妥估价,少说也得在五百两上下。 “不不不,您才是老板。”林徽如将茶倒了七分满推到那个人面前,唇角高高扬起,“老板真是慧眼识珠,我这串串店可是全国独一家仅有,但是老板您不觉着,只是买下来在这儿做生意可惜了点?” 贾富贵看不上这种普通茶叶,但是对林徽如说的话却十分有兴趣,他面露疑惑问道,“不知此话怎讲?” “那我先问您一个问题,您这都做什么生意?”林徽如抿了口茶,含笑问道。 “一看我这身材不就清楚?我就是个做酒楼的,因为看着你这处特别有前景,不如考虑考虑把这里卖给我,里面的银子可够你好几年收入了。”贾富贵搓了搓手,面上带着些许欣喜,他看得出来把这个铺子开到外面去绝对会火的一塌糊涂,只是看林徽如年纪小想用五百两忽悠她罢了。 林徽如闻言笑笑,“贾老板,我这里虽然说可能是几年才能赚五百两银子,但是这铺子在这,你也只能赚几百两,为何要买这处,而不直接买我的配方呢。” “许是我表达的意思不太清楚,这五百两银子,就麻烦姑娘也将厨子一并让出可好?若是嫌不够,我这还可以酌情再加一点。”贾富贵咧了咧嘴,和林徽如打诨道。 “这个…我倒也想,不过研究出串串来的人是我,这个天下绝无仅有的东西,贾老板不觉得我卖五百两太亏了吗?”林徽如也不想再装傻下去了,她早就为拓展串串的售卖算好了两个渠道,下面只等贾富贵上钩了。 此话也在贾富贵意料之中,他也是行走商场多年的人,怎么会不明白旁人对他的要价不满意,可他明白这个,却不明白林徽如所想。 “那姑娘你的意思是?”贾富贵眯了眯眼,他确实从这上面看到了巨大的商机,可他也不是什么家大势大的商人,只是做些小生意,只怕林徽如会要到天价。 而林徽如也知晓,能来到此处的人怎可能是什么权贵,便勾了勾唇把她想的两种法子道了出来,“我这既然开起来了,就是要做生意的,若是老板您想来也做一家我这样的店也定不是在此处,老板您不用怕我开出海口,我这有两个法子来给您选。” “第一,您可以将我这配方全权买下,我拿这笔钱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个配方,但是这种美食能赚多少银钱我就不说了,这费用嘛…怎么也得在这个基础上翻个十几二十几倍的。”看着贾富贵脸色变得难看,林徽如也不卖关子了。 “第二,我卖你一个配方,价格低,但是旁人再来买配方我照样不会吝啬,但是会不会与您抢生意这件事,我便也不清楚了。” 话音落下,贾富贵拧眉看着林徽如,赞叹道,“姑娘可是打的一笔好算盘呐。” “过奖了,谋生而已,如果老板你对这个不满意,我可以根据你的范围要价,但凡要开在那处的人,我便不再兜售方子。”林徽如撑着下巴笑笑,即便是日后有人眼红,她这现代的配方,古代也没人能调的出来。 这么一说贾富贵眼前一亮,“那这五百两,可够我包下这渭水县的?” “那自然是可以的,不仅如此,我还能退您一百两。”林徽如坦言,她也翻看过这个国家的地图,他们在的这个县城不大,收五百两太黑心了。 贾富贵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回过头去跟一看着精明的小厮耳语了几句,而后从匣子里摸出一百两,又将匣子推倒林徽如面前满脸堆笑,“那就事不宜迟,姑娘现在就将这法子卖给我们吧?” “那是自然。”林徽如点点头,强忍着满心欢喜做平淡模样点完银钱,而后从怀里摸出两张纸。 一张是这个国家的地图,她提笔描着渭水的轮廓画了一圈,里面写下了贾富贵的名字,在贾富贵不解的目光之下,她又拿出了拟好的契约,将空白的地方填上了渭水,又亲自签字画押之后递到了贾富贵面前。 “这是契约,签下后渭水仅供老板您做生意。”林徽如解释道。 贾富贵看着契约条条清明,包含不得二次售卖配方和违约条例,他也没有多疑,接过笔来写下后,双眸的期待又多了几分,“那我们这可以开始了吧?” “那是自然。”林徽如点了点头,领着贾富贵和他的随从就去了后厨。 后厨里放着她早上订好送来的牛骨和鸡肉,还有一些调味品,林徽如亲自上手,将熬汤的时长和调料的比例当着贾富贵的面做了一遍,又扔下一串鸡肉串沾了调料给贾富贵证明这配方是真实的。 贾富贵期间激动的手也抖了起来,一口咬下鸡肉串满口留香,不禁赞叹道,“姑娘真是好手艺,这等手艺在此可是可惜了,不如一道跟我回县里,在那里也更好做生意。” “这就不必了,现在您银子也花了,技巧也学到了,若是味道有恙,可以随时来重学。”林徽如依旧端着腔,她可是要自己攒银子将生意做大的,怎么能满足于眼前这点利益。 “那好吧,那就谢过姑娘了。”贾富贵面带惋惜,不知道是真的可惜林徽如还是可惜林徽如不能助他,但是学到配方的他依旧满心高兴,跟随从激烈谈论着以后的铺面事宜就大步离开了。 这俩人一走,林徽如当即抱来了装着四百两的木匣子又亲又抱的。 第四十四章 入伙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就算一口气结清赵兴那一百两,她也还能剩下三百两,足够她再去做别的生意。 她拿了银子找到的第一个人便是赵兴。 看着那实打实的一百两银子,赵兴的眼睛都要放光了,“姑娘…阿不,东家,这银子是?” “这是方才那个老板,买了我的配方和加盟权,现在这酒楼的银子我可以给你了,地契你也可以给我了吧?”林徽如戏谑笑笑,对着赵兴伸出了一只手。 赵兴瞠目结舌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而后无奈一笑,转身去了储物间打开了个匣子,把地契放在了林徽如手里,“现在我就该堂堂正正叫您一声东家了。” “嗯,这么叫倒也行,往后跟着我,有的吃香的喝辣的,你若是认识一些做大生意的老板,对串串有兴趣的,引荐过来的话我可以分你一个点。”林徽如将地契揣进怀里,也没仔细看,毕竟她也分不清这个年代的东西有没有造假。 闻言赵兴思量了片刻,“还真有一个我认识的人。” “何人?”林徽如眉毛一挑,她本是没想到赵兴能认识到大老板的,但是看赵兴这种肃然起敬的表情,她忽的就好奇了起来。 “其实是我家的世交,我爹那一辈的时候,这里做的酒楼生意好的很,他救了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后来那个人发家了,老了以后又回来了,一块与我爹在乡下买了房子,他的儿子与我差不多大,说来惭愧,那个人叫刘远道,现在好像也是在外做着酒楼生意。”赵兴说着,忽然顿了顿。 “我还需跟你请几日的假,过几日是刘家长辈的生辰,到时刘远道也会回来,若是他有兴趣,我定会给你引荐的。”赵兴道。 林徽如听故事听得感慨,并未太过入戏,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允了,“好,只是这假给不给,得看你什么时候把我这要的人招齐了,不然忙不过来算你账上?” 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赵兴也只是顺了下去,“我知道了,有两个人明儿个就来,我争取早给你找好人,东家你都给工钱了,又怎么能让你操心呢。” 闻言林徽如点了点头,“好,这份精神值得奖励,他们表现好的话,给你涨工钱。” …… 等送走最后一个人后林徽如才亲自关店走人,她打着哈欠出门,却发现深深夜色中有一盏等着她的灯。 她快步上前,发现那人竟是徐子乔,“你怎的来了?今日学堂无事?” “嗯,今日先生下课的早,回去了一趟听岳母说你还在店里,女孩子晚上自己一个人不安全,我来接你回家。”徐子乔将灯往她那边送了送,迈开步子向家走去。 林徽如心中不禁一暖,“谢谢你,你每日在学堂也不容易,不必再那么辛苦抄书了,赶考的费用我可以给你。” “不需要,堂堂男子,我现在连养家的能力都没有你还跟着我,再不努力,对不起你们。”徐子乔听林徽如这么说,心中愧疚更甚。 “你无需这样,其实只有你自己的话岂不是轻快一些了?其实在你我二人无甚感情的时候,和离难道不好吗。”林徽如叹了口气,倒不是她铁石心肠,而是和一男子挂着夫妻名分她是着实不习惯。 徐子乔当即板起了脸,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拉住了林徽如的胳膊,面上有几分怒意,“谁说没有感情?我既已娶你入门,就一定会负责到底,你为何一直想要和离?可是嫌我不如你?” “不是,你误会了。”林徽如满心无奈,这个人一幅要跟她白头偕老的架势,她怎么受得了。 “那你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何要天天将和离挂在嘴边?”徐子乔压着心中不解与怒火,压低了声音质问道。 “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我也不谈和离了。”林徽如的好心情被搅得一团糟,想来这件事也是她不对,摆了摆手便在前面走的飞快,意图甩开徐子乔。 徐子乔则是提着灯笼在后紧跟,生怕林徽如会突然消失一般,两个人在街上你追我赶,好在这会人少。 忽然间,林徽如脚下不小心踩了个东西,而后一个踉跄,事情发生时大脑一片空白,就在她闭上眼以为要摔得很惨时,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肩膀。 “小心点,别走那么快,这里白日被小贩用来垫摊的砖头多。”徐子乔语气低沉,虽然方才的事让他心情很差,却还是在林徽如即将跌倒时跟着揪心了一下。 林徽如被他揽起,看着他别扭的模样心情也没那么差了,她心中无奈,“谢谢。” 这一路上二人缄默无言,直至到了家门口,徐子乔才开口道,“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一心想跟我和离,但是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你不喜欢与我行夫妻之间的事便不行,但是莫要总是说出和离这两个字。” “好,我知道了。”林徽如敷衍应下,而后跨进了家门,压下心中波澜做没事儿人一样回了房里。 齐荷花叫了她好几次吃饭,她也只是说吃过了,不过这个吃过了是真的吃过了,在铺子里闻着香味饿了便吃,她这几天已经要吃串串吃腻了。 晚上临睡前,林徽如脱衣时才想起来怀里那张地契的事,她重新穿好衣裳,见徐子乔房间里的灯还燃着,便轻轻拍了拍门,“你睡了吗?我有件事想要找…” 话音未落,徐子乔已然打开了房门看着她,短暂的对视过后将她请进了房里,“什么事?” “这个,想麻烦你帮我看一眼这张地契是不是真的,官印可有伪造之类的。”林徽如将地契放在桌上,指着右下角的红印问道。 徐子乔拿过地契端详了片刻,沉吟一声道,“放心,这个是真的,不过这个不止靠官印辨别,你看这处,真的地契上都会有一个很像井字的符号,你若是不仔细去看,看不出来。” 第四十五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林徽如按着徐子乔说的看了过去,果真瞧见了他说的井字,她本以为古代东西稀少,官印什么的难以伪造,没想到细节上也会有信息。 “好,那我知道了,谢谢。”林徽如欢欣点了点头,将纸折好放在怀里准备出门,徐子乔却叫住了她。 “这是你那铺子的地契?对方不是说要一百两银子才能给你?”徐子乔不解问。 这种事也没必要隐瞒,林徽如笑了笑,转过身解释道,“我做的串串吃法和口味皆独特,若是只开在这处岂不是可惜?有人闻名前来想要学习,我便收了学费。” “原来如此,你一直聪慧机敏,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行商之事,多尔虞我诈,你多小心一些。”徐子乔沉声,脸色有些怪异。 林徽如倒也没有多想,毕竟人有七情六欲,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在她看来也很正常,笑着应下之后走了出去。 次日,她心情奇佳便没有在店里守着,往后人手多起来她也可以多在家里待着,只是没有零嘴之类的东西让她很是在意。 故在今日的集市上,她准备屯些口粮回去。 虽说古代科技不发达,但是小零嘴糕点上面却是花样百出,林徽如临出门时抓走了最后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四处顾暇。 所有的糕点对她来说都分外噎人,而且一些甜腻的味道可谓让她痛不欲生,看着那些形状五花八门的糕点,林徽如只能叹为观止。 “来瞧一瞧看一看咯,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啊,清爽醇香不腻口,出门访友的最佳礼品啊!”这叫卖声吸引了林徽如的注意,倒不是说这家桂花糕能被吹的多么好吃,但是一出路那浓郁的桂花香让林徽如多吸两口之间就走到了人家的摊子面前。 “哎姑娘,我家的桂花糕最有名了,来点尝尝?”摊主推销着东西,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要往油纸里包桂花糕。 林徽如见推脱不掉,只能要来尝尝鲜,“先来一斤吧。” “好嘞。”摊主爽快应下,而后将桂花糕一称递到林徽如手里,“一斤多一点,照十文吧。” “十文?”林徽如不禁咋舌,这桂花糕挺有分量的,没有多少竟然就十文了。 但是她也不好意思说不要,正摸索钱袋时,一人递给了老板十文钱,“这位姑娘的钱,我家公子付了。” 林徽如不解看去,她可没有什么富贵朋友,要是烂桃花倒也难缠,入目就是一趾高气昂的下人,而下人身后,是之前被葛兰弄得五迷三道的周锦。 “不用了,喏,十文钱。”林徽如将数好的铜钱递过去,拎了桂花糕就要走人,但周锦是个腿脚利索的,直接绕到了她面前打扇故作风流倜傥的模样笑着。 扇子传来的风铺面带起阵阵凉意,林徽如不禁皱了皱眉退了一步,“有事?” “小如,好久不见啊,这怎么都忘了我是谁了呢?”周锦看着林徽如现在小家碧玉的打扮,老毛病又犯了,嘿嘿一笑着就要用折扇去挑林徽如的下巴。 而林徽如一巴掌把折扇打开之后,满面嫌恶,“大冷天的打个折扇装什么呢?猪鼻子里插葱也不是象,我跟你不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麻烦你让让。” 周锦手一松,扇子就掉在了地上,他也没生气,但是这边的吵嚷引来了不少人驻足。 “小如,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打扮的这么好看了,性子还是没收敛回去?”周锦一脸欠揍模样,下人把扇子捡起来重新递给了他,他便不死心的离林徽如又近了些。 以前的林徽如追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周哥哥叫的欢快,但是自从嫁了那个书呆子之后,人就泼了不少,周锦若不是路过时认出了她娇俏得脸,也不会驻足。 林徽如再次避开,这公子哥她还惹不起,人家家大业大的,她还是刚起家,如果被人灭了可没地儿哭,“周公子,我跟你不熟,什么性子也不会日日出现在你面前,男女授受不亲,不妨让一让。” “若是我不呢?”本来今天是要念书的日子,周锦却依旧在这晃来晃去,毫不担心日后结果,可想而知其背后动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子。 林徽如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咽下脏话,她抬起眸子,其中饱含凛冽寒意,“周公子若是不,那我也不能怎么样,不过纠缠有夫之妇这个名声可不好听。” 来来往往不乏有好奇想要凑热闹的人,却一一被周家凶神恶煞的家丁赶了去。 “你现在可是够辣的,不过也不错。”周锦越打量林徽如的脸蛋就越被勾的心里痒痒,他现在想不通,之前怎么就没发现林徽如那么好看,收拾起来葛兰竟与她没半点可比之处。 调戏的话语让林徽如很是不舒服,她垂眸反复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没有把桂花糕砸到周锦的头上,焦虑间,林徽如隐约听见了一声周哥哥。 她抬眸看去,竟看到了葛兰矫揉造作的小跑了过来,见状不禁心中嗤笑。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周哥哥,小如姐,你们怎么在这里,徐哥哥呢?”葛兰装作不懂得样子,四处张望着。 林徽如最是看不惯她这幅样子,周锦她暂时不想得罪,可葛兰她忍不了,就算是说她欺软怕硬,那她也忍了。 “别看了,这儿没你的徐哥哥,既然你来了,就陪你周哥哥好好聊聊天,我没那空闲功夫。”林徽如嗤笑完转过身抱臂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宁愿是多绕个远路也不想和这两个人打交道。 “小如姐,我才刚来呢,你别走呀,既然徐哥哥不在,我不会告诉徐哥哥你和周哥哥在集市上的。”葛兰正为把两个人撞个正着的事窃喜,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从林徽如来到这个世界,但凡和葛兰牵扯上的事都可谓绿茶二字,可她林徽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闻言林徽如先葛兰一步转过身拍开了她的手,“去说吧,徐子乔在学堂,记得跑着告诉他,如果不是和周公子说了几句话,我早把桂花糕送过去了。” 第四十六章 狼狈为奸 闻言,葛兰捏着袖口脑中急忙思量了一下,想起林徽如和徐子乔不熟,林徽如又声称自己失忆的事之后,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她信口胡诌道,“徐哥哥不喜欢吃桂花糕小如姐不知道吗?” “既然你那么清楚他的喜好,那你买。”林徽如没想到不过是找个借口,葛兰竟然也能跟她抬上杠,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 可这恰恰随了葛兰的意,这个时候重男轻女的厉害,葛兰不敢自己一个人追着徐子乔去学堂,怕留下什么不好的话茬,但是有了林徽如这话,她便满面得意挺直了腰杆颇有底气。 “老板,来一斤栗子酥和云片糕。”葛兰像个常客,直接递过去了正好的银子,老板笑眯眯接下,打包好东西递了过来。 林徽如看着不禁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更是坚定了要离开这里不自找麻烦的念头,“那你去吧,我反正没兴趣。” “别啊小如姐,我陪你一起去吧。”葛兰也是好大的力气,一步过来拉住了林徽如的胳膊,硬是拖着她要走。 不过也多亏了葛兰这一出,林徽如算是甩掉了周锦。 “小如姐,可是你有所不知了,徐哥哥最爱吃的是栗子糕和云片糕,虽然那个摊子的也不错,但抵不上我家我亲手做的,徐哥哥最喜欢贤惠的女子了。”葛兰紧紧攥着林徽如的胳膊,话语间潜台词林徽如算是听得透彻。 还是那耀武扬威的戏码,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那你就天天给他做好了,一天一斤一天一斤,按照喂猪的分量来,看徐子乔是先吃不下,还是你家里先打断你的手。” 葛兰对徐子乔芳心暗许这事,还真就没那么遂意,本来葛家父母想把葛兰嫁给周锦当个少奶奶来着,可偏偏她看上了个穷书生,若不是看在这个穷书生看起来很有前途的份上,照葛兰这晃悠的勤快劲儿,葛家父母早看不下去了。 林徽如这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葛兰眉毛一横,“小如姐,你说话怎么越来越不讲究了,周哥哥可不喜欢这种女子。” 林徽如快被她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恶心坏了,趁葛兰不备抽出手之后离她一条巷子远,“少跟我来那一套,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葛兰不好在徐子乔面前搬弄是非,不然砸了自己的人设算轻,被徐子乔讨厌就不值得了,所以才变着法的想要把林徽如和周锦提在一起。 只是葛兰想不通的是,林徽如命大就算了,还失了忆,关于周锦的事,林徽如只要否认了,葛兰就急的想要跳脚。 “小如姐,其实你失忆之前,一直很喜欢周哥哥的,甚至和周哥哥私相授受交换了信物,如今你这样,周哥哥可是痛心得很。”无措之下,葛兰只能添油加醋的道出了实情。 先前的林徽如确实对周锦有爱慕之心,但是后面那一说完全没有。 林徽如牵唇冷笑,“葛兰,我是少了点记忆,又不是傻,你那张嘴颠倒黑白惯了也别来我这找存在感,再乱说话别怪我撕了你的嘴。” “徐哥哥!”葛兰忽然眼前一亮,正是中午出门买饭的徐子乔路过了此地,当然徐子乔也确确实实的听到了林徽如那句话。 林徽如不紧不慢的回过头去,看到徐子乔满脸诧异时头痛的一拍脑门,她已经脑补出了一系列狗血桥断了。 可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抱臂瞧着葛兰拎着糕点做作的跑去徐子乔旁边娇声道,“徐哥哥,你别误会,方才小如姐不过是和我说着玩的。” 她开脱归开脱,却一副可怜兮兮要哭出来的样子简直正中林徽如所想。 “是啊,没什么废话好说了,既然人也到了,我就回去了。”林徽如讥讽一笑,转身欲走又被葛兰叫了住。 “小如姐,我真的不怪你。”葛兰可怜巴巴的,堪称戏精一个。 林徽如却是连头都懒得回,而后葛兰忽觉身后一空,徐子乔就去拉住了林徽如的胳膊,“我想听你说,是怎么一回事?” “听我说干嘛啊,我说了我要撕了她的嘴。”林徽如倒是没想到徐子乔这回聪明了点,肯来听她的解释。 “我不想误会任何一个人。”徐子乔面色坦然,话说的倒是公正,但是在林徽如看来却甚是嘲讽,她才懒得在这里纠缠下去。 “不用了,随你怎么想,人家还带了你喜欢的栗子酥和云片糕,这么贤惠了还不快娶了真是可惜了。”林徽如砸吧了两下嘴,下一刻手中一空。 徐子乔已然透过油纸包嗅到了桂花的香气,“桂花糕,你给我买的?” 看不惯听他们二人的气愤缓和下来,葛兰跺了跺脚,拿着油纸包就又跑了过来,“徐哥哥,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栗子酥和云片糕,我告诉过小如姐你喜欢吃这个了。” “给你买的都跑过来了,你拿我的做什么。”林徽如现在听葛兰说话就头大,伸手欲拿回桂花糕,徐子乔的手又往后缩了一下。 “这几日岳父岳母买的糕饼你都没有吃,你不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徐子乔微微皱眉,猜测的倒是透彻,他本来看着林徽如带东西前来满心欢喜,看着林徽如的目光中也包含期待。 “说得好像我只能买给你一样,栗子酥和云片糕还不够吃的?”林徽如与二人拉开了距离,抱臂站在一旁。 徐子乔目中流露出失望神色,葛兰的话入耳后,他看了看葛兰又看了看林徽如,心中生出三分揣测。 “徐哥哥,这些给你。”葛兰将手中的油纸包往前递去,却被徐子乔婉拒了。 “不必了,我最近比较喜欢桂花糕,你不必破费为我买东西,况且你家里不是做糕饼的?为何要再破费去买。”徐子乔温润道。 他这个答复倒是出乎林徽如的意料,但是不妨碍林徽如把徐子乔划入博爱之中,“你口味变得倒是快。” ………… 第四十七章 死缠烂打 “好吧…”葛兰免不了在二人看不到的角度咬牙切齿了一番,而后再次堆笑道,“那我以后在家里做了糕饼送来。” “得了吧,什么态度你还没看出来啊?装瞎也有个数,没多喜欢你硬往上凑,过于没点数了吧。”林徽如掏了掏耳朵,对于徐子乔那一番说辞还算得上满意。 这次葛兰又有了发挥的机会,楚楚可怜的看着徐子乔,“徐哥哥是不喜欢吃我做的东西吗?还是小如姐不愿意我给徐哥哥送东西…” “得了吧,少往我身上扯,不予奉陪了。”林徽如彻底没了耐心,转过身便走了。 徐子乔被葛兰弄得哭笑不得,可他略微扭曲的君子风度让他继续婉言,也给了葛兰希望的小火花。 “不必了,糕饼吃太多不好,我学堂里还有事,先回去了。”徐子乔深深看了林徽如离去的背影,说完也转了身。 葛兰轻而易举的便沉溺在了徐子乔的温润之中,原地因此开心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徐子乔拒绝了她,便狠狠瞪了林徽如离去的方向才回了自家铺子。 林徽如觉着自己出来了这小半天了,也没能买什么东西到家里有些过意不去,便撑着酸痛的腿又去了集市一趟买了不少东西。 回到家里时,小黑正玩着林青用稻草缠的球,齐荷花在一旁摘着菜,画面好不和谐,“娘,我回来了。” 看林徽如大包小包回来,齐荷花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帮她一起拎着,看见她买的几个草篮子之后,齐荷花不解问道,“家里还有两个篮子,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我觉得铺子那边兴许用得上。”林徽如答道,实际上这东西是她瞧着做工精致也算不上贵才买回来准备换点东西的。 随着夜色渐深,林徽如难得再进到空间之中,还是熟悉的摆设,她将买来的工艺品放在上面,能出现的东西却让她分外失望。 一个篮子,只能换几根发圈或者一些刀叉,对她来说完全没什么用。 她不想做这种亏本生意,便拿走了篮子沮丧的睡了一晚,次日抱着小黑就去了铺子里。 怎么说小黑也是正统的小藏獒,霸气的外表一路上为她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到了铺子里后,赵兴也有些咋舌,“这狗好威风,是从哪里得来的?” “遇到个贩子买下来的而已,这两天生意怎么样?”林徽如回头便看到了两个新来的小二在忙碌着,店里依旧座无虚席需要排队。 “如果再遇着,我倒也想要一只。”赵兴感慨了一下,而后和林徽如一并到了后堂,“这两日生意都不错,昨儿个净利润五两六百文,今天现在半日也有三两银子了。” 林徽如其实对这个数字还不是很满意,她总觉着自己舍弃千年文明到这落后的地方来创业,怎么也得有更多的银子赚才是。 “好,记得推广我做的那积分卡,还有,逢带五的日子,比方说初五十五二十五,来咱们店里吃串的人都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回头找个牌子写上挂出去。”林徽如把一些常用的营销手段都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毕竟人还是容易被打折吸引的,这个方法不论男女可都有用。 赵兴点了点头,毕竟这串串的成本算不上高,这种看着好看的折扣下既能吸引人自己也不会亏损,林徽如这个法子被他在心中默夸了许久,对于这个年纪不大的东家他更是佩服。 “还有,分清卡的档次,累计消费五两银子的升级成我们的贵宾客户,每次用餐九五折,假期额外退个半成的,优惠力度大了才会有人念念不忘。”林徽如再次说出思量好的优惠方式,更是让赵兴咋舌。 “东家,你这未免也太有商业头脑了。”赵兴情不自禁夸赞出声道。 “这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小伎俩而已,我还有些担心这儿天气热了会流失顾客。”林徽如目光放空,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摸着乖巧的像个摆设的小黑犯起了愁容。 赵兴这才意识到他也忽略了这点,天气冷的时候这串串暖身,但是天气热了,只怕是想想都热。 “其实也有法子,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赵兴犹豫道。 “什么法子,说就是。”林徽如抓着头发,她忽然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学别的什么专业,不然在古代搞点发明可是利民又利己。 赵兴讪讪一笑,“这未必是什么好法子,富贵人家夏天里都有冰鉴,在里面放上冰块可保证屋里清凉异常,但是冰块物价极高,我们只怕是得不偿失。” “能有多贵?”林徽如挑眉问道,她倒是忘了还有冰鉴了,但是古代制冰复杂又繁琐,这价格只怕是不尽人意。 “嗯,只有县里有一户卖的,我倒是不清楚具体价格,可听说县太爷一家一天冰鉴用掉的银子就有好几两。”赵兴感慨道。 林徽如恰好喝了一口水,闻言差点没被呛死,大概的县主府的规模她看过古籍,百十来口人的样子,主子应该也就七八个房间,一日下来熟两银子,她这是铁定造不起了。 “哎,算了算了,到了夏天我们就改成买别的吧。”林徽如叹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嘴无奈道。 现代美食那么多,火锅繁衍出来的东西还有麻辣烫,大不了她到时候卖麻辣烫。 赵兴有些不解,“可是到时候我们能卖什么?现在是借着串串的名气,这个地方位置属实不好,只怕会不尽人意。” “放心,万变不离其宗,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林徽如现在是这里的主心骨,她要是显得没什么精神,彰显这店没多久就要关门的话,只怕是要人心大乱。 现在赵兴佩服林徽如佩服得很,当然对她的话满心信服,点了点头后宽下了心,“东家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气度,真是叫人佩服,我这而立的人还不如您,可真是自愧不如。” ………… 第四十八章 邂逅 。“没什么,不过只是想到的早一点罢了。”林徽如不经夸,摆了摆手羞涩一笑后继续摸着怀里的小黑。 隔着木门,外面小二的声音响起,“掌柜的,有两个人来,说是要见东家。” 闻言林徽如眉毛微挑,不禁期待着能是个前来谈加盟的,“让人进来吧。” 房门一开,进来的人却是两幅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徐子乔,一个就是那天在面馆里编排她的那个徐子乔的好友李记。 “小如,我有打扰到你么?”徐子乔进了门,对赵兴微微颔首,手里还拿着些什么。 李记心直口快是个爽快的人,这两日林徽如开其火锅串串的名字已经震彻了整个镇子,加上那日被林徽如说了一顿,他便对这个嫂子更是佩服,“嫂子好。” 这一生嫂子叫的林徽如满面尴尬,她点了点头,起身看向徐子乔,“这会儿来找我,你们不用上课了?” 赵兴是个会来事的人,也跟徐子乔点了点头便带着小二一起出去了。 “今日先生有事,提早下了课,我给你带了些吃食。”徐子乔把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淡淡道。 李记觉得徐子乔闷不讨喜,赶忙在后补充道,“是徐大哥说嫂子你手艺好,这串串好吃,给学堂里的人都推荐了,我这想来尝尝鲜,嫂子不介意吧?” “付银子当然不介意。”林徽如半开玩笑道,她注意到了徐子乔制止李记的眼神不禁觉得好笑。 “肯定的,花钱吃饭天经地义,这些可是徐大哥特意给嫂子你买的,你们慢慢聊,我这饿的不行了先出去了。”李记对着徐子乔眨了眨眼,转身也出了房门。 林徽如打开油纸包,便见里面都是些五花八门的小吃。什么牛肉干,酱鸭的,看起来可是不便宜。 注意到林徽如面色变化后,徐子乔不禁开口,“我以为你不喜欢吃甜口就买了这些,可是不对你的胃口?” “不是,就是觉得这些又得花你不少银子,你现在还筹备会试,何必破费呢。”林徽如说归说,闻着香味还是情不自禁的捏了块牛肉干送进嘴里,馋的小黑她都快拉不住了。 看她开心,徐子乔的心也宽了下来,拿了小块肉干给了小黑,“你喜欢就好。” “你为什么要跟狗这么说,难道是买给他的?”林徽如故意睁大了眼睛问道。 “不是,我…”不等徐子乔解释完,林徽如扑哧一笑。 “逗你玩的。”林徽如舔了下手指,饱含笑意解释道,“我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只是觉得一些糕点里面用的面太多,糖也多,有些腻罢了,什么水晶糕啊糖葫芦我还是很喜欢的。” 徐子乔怔怔点头,“好,那下次给你买。” “好了,你就顾好你自己就好。”林徽如笑道,不过也因为徐子乔笨拙的示好而乐开了花。 林徽如还是和徐子乔还有李记一起吃了一顿串串,看着李记吃的满嘴都是蘸料,林徽如便对自己这儿的味道更是信心满满。 “不得不说,嫂子你这手艺真的是太好了,那个什么积分卡我也要一张,一定常来光顾。”李记即便被辣锅辣的满头是汗,也腾出功夫来夸赞道。 徐子乔默默地替林徽如开心着,而后给李记递去了一杯水,“慢点吃,下午没有课,不着急。” “那不行,咱们还约好了去抄书,得为了会试努力才行。”李记说完,继续狼吞虎咽了起来。 晚上,徐子乔抄完了书,控制着时间来接林徽如一起回家,路上不时谈笑几句,氛围也很是融洽。 直至到了家门口,林徽如注意到有个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怀里的小黑就嗷嗷的叫了起来,吓得那个人影像兔子一样窜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徽如总觉得那个身影很是眼熟。 下一刻,徐子乔将林徽如紧紧护在身后,确认那人离开了之后才嘱咐道,“你那铺子已是远近闻名,一定会有人看你只是个女子而生出什么不轨的念头,以后一定得小心一点,不要自己走夜路,除非我陪着你。” 徐子乔这话说的在理,林徽如当然是点头认同,“我知道了。”但是让她担心的是,如果真的有人要打家劫舍,光是齐荷花和林青在那也很是危险。 回了家后,林徽如才把方才的所见跟林青还有齐荷花提了一口让他们多加小心。 闻言齐荷花是满面担忧,““我们都一大把年纪了,没什么好怕的。倒是你,我就是怕有人会对你不利啊。” 树大招风,林徽如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就有人眼红了,“明日再多买几条狗养在家里看家护院,我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嗯,夜色深了的话,我会去接小如回来的。”徐子乔适时接话,倒是让林家父母宽心不少, “有子乔在就好,小姑娘家家一个人太不安全了。”齐荷花面上还是有些许担忧,而后将目光放在了林青身上。 林青在一旁面色阴沉,“谁要是敢进这个家,敢对小如不利,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行了你,你这也一把老骨头了,明天什么都先别干,先去弄几条能护院的狗回来。”齐荷花呵斥了林青一句,但目中满是担忧,毕竟若是把林青也伤着了,那对这个家就更是不利了。 这种事情发生无可避免,林徽如能想到的法子也就是多养两条狗来看家护院了,但是那个熟悉的体型让她很是在意,她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那个背影一样。 “好,我明天就去弄几条狗来,以后小如出门也带上一条。”林青压下满心无奈,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林徽如这一夜都在仔细思量那个身影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瞧见的,导致夜不能寐,第二天是顶着一对熊猫眼爬起来的。 极其重视此事的林青一大早就去买了好几条山里人家用来打猎的狗,护主而且凶猛异常,最适合保护他们家小如了。 听着狗叫声,林徽如起床打着哈欠推开了房门。 第四十九章 狗壮人胆 院子里五条毛色各异的狗围着林青,林青正笑呵呵的拿熬汤剩下的骨头挨个分了一块。 那五条狗体型不大不小的,但是肌肉却很是明显,一看就和普通看家护院的狗不同,加上那些狗都生的霸气,林徽如也来了精神。 “爹,你怎么买了这么多狗啊。”林徽如随手摸了一只,似乎是训练有素知道是自己家里人一样,那狗也没有乱动,专心啃着骨头。 林青搓了搓手笑意不减,“把你吵醒了?这些都是用来打猎的,也有些年纪了,但是看家护院还是行的,我觉得多了也能好好保护你,反正比我这个老头子有用。” “说什么呢。”林徽如嗔了林青一声,蹲下来挨个揉了揉,每条狗的花色都不一样,皮毛油光水滑的,虽然是田园犬,品相却是极佳的。 “那条叫白的贝贝,这个黄的叫来财,那个黑白的叫虎子,这个三个色的叫…叫什么来着。”林青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想起来剩下两条狗叫什么,而林徽如整个人也都是蒙的。 半晌后,林徽如松开狗讪笑了一下,“训练有加的话还能给他们改个名字的,这个活就交给爹你了。” “也行,那你想管他们叫什么?”林青点了点头,反正他也有点没事干,只要能帮上林徽如他就高兴。 林徽如嘴角抽了抽,她取名的技术还不如林青呢,五这个数字在心中盘旋半晌,她忽然眼前一亮,挨个指了过去,“贝贝,晶晶,欢欢,盈盈,妮妮。” “好名字!”林青现在就是个女儿吹,林徽如说什么他跟什么,拍了拍手还问道,“为什么要叫这些名字?” “好记啊。”林徽如敷衍笑笑,她总不能说这是她唯一记住的福娃的名字。 好在这五条狗的脾性都不错,小黑溜达来看见同类也是眼前一亮,蹦跶着就来了。 而此时林徽如不禁感慨,藏獒就是藏獒,那霸气劲儿盖都盖不住,五条狗对着小黑怒目相视,小黑也毫不怯懦,大步过来也从林青手里叼了个骨头。 似乎是觉得小黑没什么敌意,而且同在屋檐下,那五条狗也没有再继续警惕下去,各吃着各的。 林徽如和林青出门遛狗时,可谓气派非凡,林青左手牵着仨,右手牵着俩,林徽如只负责抱着小黑,这出门的架势饱受群众瞩目。 这一圈遛下来,林青是腰都快断了,被五条狗牵着跑了一个下午,比他干上两三天农活还要累。 齐荷花一边给林青上着腰,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着,“你说你也一把老骨头了,来什么劲,这下子腰闪了,帮不上小如的忙了,满意了啊?” “我这不是想着带几条狗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也好看家护院么…嘶,你轻点,疼疼疼…”随着齐荷花一贴膏药拍下来,林青痛的呲牙咧嘴的。 看着二人这幅样子,林徽如不禁是哭笑不得,“爹,这几日您就好好养着吧,狗先放家里,白日里出去转小孩也害怕。” “哎,我知道了。”林青叹了口气,有些懊恼自己没用。 “岳父,这是我听说镇子上有家膏药特别好用,买来给您试试。”徐子乔也推门而入,将一包散发着药味的东西递给了齐荷花。 齐荷花笑着接过东西连连道谢,“小徐你也有心了,他这也是好心帮了倒忙,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无妨,身体重要,这几日岳父还是不要下地来的好,院子里的柴我来劈便是。”徐子乔关切道。 今夜的林家因为院子里多了几条狗而给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小黑也只用一天时间就和那五条大狗混熟了,五条狗挤在一个窝里看上去分外暖和。 然,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林徽如刚睡下,还没和周公下上棋呢,就听到院子里急促的狗叫声响起,六条狗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可是异常响亮。 林徽如赶忙穿上衣服拉开门,还没等看清被狗咬住的人呢,就听到了一阵哀嚎和叫骂声。 这个声音林徽如也很是熟悉,一样闻声起来的徐子乔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林徽如上前把狗拉开,便看到了被啃破了衣裳的徐青禾。 “哟,大哥真是好雅兴啊,大晚上的来我们家,招呼也不打,这墙头翻得可还方便?”林徽如眸中狠厉之色尽现,想起那在夜她看到的和徐青禾一模一样的身影她就来气,抬脚狠狠地蹬了徐青禾一眼。 目睹了这个动作的徐子乔也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站去了林徽如身旁拧眉问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我…我…”徐青禾是要多没理就有多没理,结结巴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狼狈从地上爬起来后又接受着林家父母的审视。 林徽如看了看徐青禾爬下来的地方,这两边都是矮墙,一边是储物的,一边是厨房,徐青禾又是在厨房门口被咬的,八成是在打什么东西的注意。 而且银钱都被她保管的极好,即便是徐青禾有心也无力,猜出了徐青禾前来的意思之后,林徽如冷笑,“大哥这是好奇我这串串呢,还是想来偷东西呢。” 两个都中,徐青禾也只能靠拍打衣服缓解着尴尬,而后无中生有道,“我有事找子乔,拍了半天门你们没有声音,所以才翻墙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我这是为你们好。” “呵,好一个为我们好啊,可别了,这份情我们可无福消受,大晚上的来敲门,来催命?”林徽如看着徐青禾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就犯恶心,如果不是她拉着狗绳,这五条狗都要扑上去把徐青禾啃了。 贝贝喉咙中发出低声吼叫,吓得徐青禾当即倒退了好几步,“子乔!我是你哥!你们牵着这么多狗对我干什么!?” 闻言徐子乔可谓更是对这个哥失望至极,“大哥,我们已经分家了,什么东西我都不要,只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 第五十章 关门放狗 “什么叫打扰你们的生活?”徐青禾撸了把袖子想要跟徐子乔说道说道,林徽如却故意松了松狗绳恐吓他。 徐青禾没胆子过来,但是家里壮壮的束脩马上就要交了,他被刘秀兰念叨的心烦,又听说这串串的生意好的很,这才起了不轨的心思。 可林徽如又不傻,不会把配方傻傻的贴在厨房的墙上,徐青禾这大半夜走林家一遭,可谓愚蠢至极。 “此时深更半夜,大哥又不打一声招呼翻墙而入,与盗贼行窃有何两样?即便是亲属,我国律法也不会容忍。”徐子乔看着徐青禾的目光中满是失望和厌恶,许久之前徐青禾对他还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刘秀兰从中作梗,那徐青禾也就是个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哪能有这么强的嫉妒心。 徐青禾被徐子乔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很是没面子,加上齐荷花也搀着林青走了过来,“这是我女儿的家,翻墙爬进来还真是难看,你再不走,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我来找我弟弟,关你们什么事?!”徐青禾这一声可是把林徽如惹恼了,她一松手,五条狗齐齐扑了上去,又是好一阵惨叫。 “大哥,我既不是爹娘亲生,这么多年以来也给了你们不少银子了,这关系还是断了吧,你们的事与我无关,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徐子乔面无表情说完打开了院子的大门,示意徐青禾离开。 这会徐青禾的衣服已经被狗撕扯的跟破布条一样了,棉絮外翻着,脸也脏兮兮的,看上去甚是好笑。 “养育之恩可是你说还清了就还得清的?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马上壮壮就要交束脩了,拿十两银子出来!不然耽误了他的学业,你小心遭天谴!”徐青禾依旧横着脸胡搅蛮缠,让林徽如只想放狗直接咬死他。 可是她忍住了,开口冷嘲热讽道,“哟,养不起就别生,生了还要别人帮着养,怎么也不来磕头认一下爹妈?” “这事跟你没有关系!男人说话你闭嘴!”徐青禾瞪了林徽如一眼,就是娶了这个女人之后,徐子乔才连他们的话都不听的。 这态度林青可忍不了,他强忍着腰上疼痛拉着脸伸手指着徐青禾,“这事我女儿的家!还真把你自己当个东西了?小如,放狗咬他!” 五条狗都是斗气来就激发凶性的猎犬,这会使劲拉着绳子龇牙咧嘴的样子很是骇人,徐青禾联想起那些疼痛又是一阵后怕,狠狠瞪了林徽如和林家父母一眼之后再一次对着徐子乔撒起了泼,“瞧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被女人压着走!真是个废物!快把银子拿出来!不然都被这女人一家子掏了去了!”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加起来让徐子乔对徐青禾可谓是失望至极,他看林徽如满脸愠色,便也不再谦和了,“大哥,你若是还不走,镇上只有我老师这一处有名的学堂,我若打声招呼,即便你付三十两束脩,壮壮也无学可上。” “你他妈拿孩子威胁我!?你还是个人吗?!”徐青禾这会脸不红气不喘的,好一副无赖模样。 林徽如终究是忍无可忍,又一次撒开了绳子,“就这种烂人你还跟他废话什么?” 看徐青禾被狗追出了门还不死心的样子,林徽如上前一步扬声道,“今晚上这事左邻右舍都听得到,明日我便去官府报官,最近只要我家丢了东西,就都是你徐青禾干的!不想蹲大牢或者让你那儿子无学可上就别来打扰我们!” 徐青禾招架狗还来不及,完全没有功夫搭理林徽如,林徽如说完就把狗唤了回来,而后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她觉着,这儿的院子是得加固一下了。 “小如,今晚的事…”徐子乔跟着林徽如的步子到了她房门前满面愧疚,细说起来此处还是林徽如花了银子租下来的,他那不成器的大哥还敢来耀武扬威,真的是丢尽了脸。 林徽如吵累了,嗓子也跟着疼,便摆了摆手不耐烦道,“跟你没关系,我也没放在心上,明天我就找人在围墙上加一块,去睡觉吧。” “对不起,但是我今天晚上的话说到做到。”徐子乔目露坚定神色,他指的当然是让壮壮无学可上。 对于那一家子,林徽如也只能用极品来形容,那孩子都已经张歪了,她也难以想象花十五两束脩再去学堂有什么意义。 “随便你,我困了,快去睡吧。”林徽如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屋关上了门就熄了灯上床迷迷糊糊的睡下了。 第二天林徽如也是说到做到,找了工人直接将围墙做坡向外增高了一米,又在上面布满了瓷器碎片用来防盗。 虽然这么一来院墙没那么美观,但是安全系数提高了不少。就这,林徽如才放下心出了门。 她昨夜虽然没睡好,却是做了个在现代大吃大喝的梦,来了古代这么久,她没什么思念的,却是有些想喝奶茶了。 想想黑糖珍珠和可口的布丁,林徽如就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吃货之魂了。 因此她才迫不及待的到集市上买了牛乳和红茶,还有黑糖和木薯粉,确保东西都买好了之后,哼着小曲又在六条狗的迎接下回了家。 她一回来就直奔厨房,齐荷花和林青也不好打扰,只是悄悄地在一旁看着林徽如忙碌着。 林徽如先是倒了奶在锅里,又下了一把红茶熬煮,而后用黑糖和木薯淀粉加水和成了小拇指腹大小的圆子放在了一旁。 这古代的奶都是纯奶,她反复品了好几次只觉得腥气极重,皱了皱眉后她又有了新主意。 她熬了一锅焦糖,减少了纯牛乳的比例,这才有了一点奶茶的味道,而后她又将黑糖圆子煮熟,当珍珠放进了里面,一口黑糖圆子配着她亲手做出来的焦糖奶茶,可让她满足的双眸眯成了一条缝。 许是因为林家父母的眼神过于炽热,林徽如发现他们偷窥后剧烈咳嗽了一阵。 第五十一章 珍珠奶茶 “小如你没事吧?”齐荷花见状快步过来给林徽如顺着气儿,面上写满了担忧。 林徽如连连摆手,咳嗽了一阵后红着脸缓过来了劲,微微蹙眉娇嗔道,“你们想看就进来大大方方的看,人吓人能吓死人的。” “我们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吗,这么香的东西,小如你又在做什么?”齐荷花好奇的打量着那一碗试验品奶茶,之前的串串是她第一次接触的美味,这奶茶的香味也是。 “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东西,叫珍珠奶茶。”林徽如前去把林青也搀了进来,挨个给盛了一碗奶茶放在桌上给他们品尝。 怀着好奇的心思,齐荷花用勺子舀起黑糖圆子和奶茶就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而后彻底被奶茶香甜丝滑的口感折服了。 “这个可真是好喝。”齐荷花感慨了一句,而后捧着碗一口气喝的见了底。 女子多是喜甜一点的,齐荷花喜欢得紧,林青就没那么喜欢了,不过少喝一些也是让他惊艳的味道,“我们小如就是聪明,总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 这一夸赞就让林徽如翘了尾巴,高兴的连酒窝都笑出来了,“是吧,这可是我想了好久的,火锅只适合天气冷的时候来吃,这个可就不一样了,天气冷的时候可以喝热的,天气热的时候可以喝冷的。” 齐荷花又盛了一碗,一股脑喝下后继续满面喜色的夸赞着林徽如,“小如能有这种经济头脑真是太好了,若是靠我们两个,小如现在说不定还在吃苦呢,哎…” “行了,这都过上好日子了,别总是乱说话,也不怕惹得小如不高兴。”林青其实也在这几日里深有感触,他嘴上让齐荷花别大惊小怪,其实自己心里也因此开心得很。 “哎呀,不过就是一杯珍珠奶茶而已,哪有那么多事,我准备再多研制几个口味,放在火锅店门口卖着。”林徽如打听过了,那铺子还能再动土木,她不重建,就多加个小门房来卖奶茶。 “好好好,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你的吗?你尽管提,我们老两口也不想给你拖后腿。”齐荷花喝的有点多心满意足的,看着林徽如的双眸中满是感触。 闻言林徽如点了点头,她早把林青和齐荷花当成了亲生父母一样,她遇到事自然会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要你们做,就是需要你们替我尝尝我做的奶茶的口味。” “这味道已经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东西了,你这还要做什么?”齐荷花惊讶问道。 林徽如谦虚笑笑,“这做生意,还是花样多才能受人欢迎,虽然这味道不错,却也不妨碍我再做别的,我就是觉得人多了尝这个口味,能够更贴近大众的口味。” 这一套说辞下来,齐荷花虽然听得似懂非懂可她却是力挺林徽如的,“好,你尽管做,你做出来的娘都喝。” “那到时候就辛苦你们了。”林徽如笑着点头,心中不禁感慨这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她没有配方,分量也只能一点一点的调试,估计接下来好几日都得喝奶茶了。 好在这些都是纯牛乳,没什么现代那些添加剂,喝多了无非就是撑着或者易胖些。 林徽如是有想法就会付出行动的人,她又一次出了门,添置了许多东西,而后把厨房当成实验室一样,摆了十几只杯子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调试起了口味。 这一品尝,就是从上午喝到了晚上,期间撑得可谓连饭都吃不下,齐荷花这本来喜欢喝的,脸也是闻见奶茶的味道就绿了。 临近傍晚时,新一个小白鼠徐子乔姗姗而归,看着三个人没精打采的样子,徐子乔也注意到了满园芬芳,就此不禁有些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回来的正好,快来帮我尝尝这个好不好喝。”林徽如打了个嗝,拉着徐子乔就去了厨房,把她新调出来却喝不下的奶茶递给了徐子乔。 奶茶的香气扑面而来,加上是林徽如递过来的,徐子乔犹豫也没有就喝下了,甜味和牛乳的味道在嘴里激荡,引得徐子乔面上流露出一丝惊艳。 见他神情有所变化,林徽如赶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好喝吗?” “嗯,很好喝,甜味和牛奶的腥味都被控制的很好,这个也是你做的?”话音落下,徐子乔这才注意到满屋子都是杯子和一些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林徽如自己也尝了一点,稍有欣喜神色闪过后拿起笔记下了这个比例,“那是自然,来,再帮我尝尝这个。” 这会徐子乔发现,杯子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焦糖红豆奶茶,他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这一杯入口有着淡淡的苦味,和甜丝丝的红豆混在一起格外相配,“这个也不错。” 闻言林徽如再一次动笔记下了比例,见她只是记录而不喝,徐子乔不禁疑惑,“你为什么不喝?” 这话一问出来,林徽如就打了个嗝,面露些许菜色。她伸手指了指外面一样发着呆的林家夫妇,讪讪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喝了一天了,几乎连饭都没有吃,已经要喝吐了。” 徐子乔看着手中的液体,又看了看那半锅牛乳和红茶,不禁心中浮起一丝恶寒,可他看着林徽如略带祈求的神色便不舍的拒绝,硬着头皮喝了数杯之后,他对奶茶的口味也麻木了。 “不要给我喝了,明日我将李记带来,今晚上还是吃点…咸的东西吧。”徐子乔掩唇打了个嗝,在做三人都是满心的赞同。 与此同时,正在家中对着清汤寡水的饭菜发愁的李记猛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可是将饭桌上的人吓得不轻。 在吃过适口的饭菜之后,四人可算是捡回了一条命,鲜牛奶的保质期不长,林徽如只能把没喝完的牛奶喂给了家里的狗,这下就连林家的狗都对牛奶生出了恐惧。 次日徐子乔如他所言把不明所以的李记带了回来,李记还满心欢喜的和林家父母打招呼时,林徽如已经在心里替他问过佛祖保佑了。 第五十二章 试验 噩梦般的一下午就此开始,等天色黑下来时,李记的肚子已经撑的像皮球了,看他瘫在一旁像个尸体,徐子乔叹了一口气来到了林徽如旁边,“如何?” “只有八个口味。”林徽如想想现代奶茶店那一长串的饮品,再看着自己这可怜巴巴的一张纸不禁陷入了沉思。 徐子乔唇角微动,目露无奈神色,这李记好歹也是个人,“八个已经不少了,现在已无人可试,不如就先这样吧?” “不行,谁说无人可试的。”林徽如摇了摇头,脑海中忽然映出了几个人影。 这次遭罪了的,是她火锅串串的店员,和之前的如出一辙的是,每个人起初都是兴致勃勃欢天喜地的,尝了一段时间后都是一脸生死看淡的表情。 品尝东西多了味觉会麻木,林徽如怕把人吓走,便也没有继续逼下去,叹了口气暂时定了十二种口味。 “赵掌柜,与我来一下。”林徽如拿着拟定好的菜单绕到后院给自己倒了杯清茶抿了一口。 赵兴心头不好的预感闪过,却也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关上房门后忐忑问道,“东家…您这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给店面拓展一下。”林徽如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设计着门面,见状赵兴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徽如这一圈的试验品,这几日怕是见到牛都要吐了。 “您想怎么改?”赵兴打了个嗝问道。 “差不多就像这样…”林徽如把纸上现代常见的奶茶门面推到赵兴面前解释着,“把这里做成一个柜子,空间要足够后面放下放材料的桌子,这里的窗户要能推动…” 林徽如一番解释下来,赵兴算是似懂非懂了,“可是,这还得需您和工匠说明白啊。” 闻言林徽如不禁哑然,合着她说了那么半天都白说了,她无奈摆了摆手,“好吧,那你去帮我请个工匠来。” “现在?”赵兴问。 “过一会吧。”林徽如托着下巴再一次陷入沉思,这个时代又没有纸杯,她想要做出来只怕是麻烦得很,而且在这种小地方,能赚的利润未必有多少。 可若只开个门面,顾客又没有地方可坐,这让她陷入了两难。 “掌柜的,东家,外面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商人想要见东家。”隔着房门,小二的声音响起。 一听衣着华丽和商人这两个字眼林徽如就是眼前一亮,她正愁无人上门来此呢,“备好茶,快请人进来。” 这打开门进来的人,一看装扮就是暴发户的样子,身后还带着不少家丁像保镖一样的,进了她的办公室就显得有些拥挤。 “不知道这位老板找我有什么事?”林徽如满脸堆笑给那人斟了一壶茶问道。 华服男子看上去四五十岁,留着乌黑浓密的胡子,三角眼中透露着精明,他捋了捋胡子,接过茶品了品,不紧不慢道,“我叫郑多安,是隔壁县的布匹商人,途径此地听说这处的串串被人口口相传,来图个新鲜便觉得串串不虚此名,着实方便美味。” “那是自然,老板远道而来,可是辛苦了。”林徽如耐心听着夸赞她的话,又给人添了一杯茶。 “不辛苦,不辛苦。主要是想问问姑娘你,小小年纪支撑起这家铺子可不容易吧?”郑多安不愧是一把年纪的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老谋深算的味道。 林徽如还不习惯和这种老油条打交道,她只怕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干笑一下后直白道,“这位老板,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若是想开与我这一模一样的铺子的话,咱们好说?” “哦?那这位姑娘是有意贩卖铺子和厨子了?”郑多安眉毛一挑,目光中不乏欣喜。 “那倒不是。”林徽如不敢把停顿拉的太长,敏了口水后徐徐道来,“老板您好眼光,我这串串天下一家独大,只是您若是花了重金开在这离您大老远的地方,还有厨子也得跟着您背井离乡的,这多麻烦。” 郑多安目露不解,对于商人来说,没有什么钱解决不了的事,但是林徽如这个说法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姑娘你的意思是?” “我卖技术!卖授权!也卖配方!”林徽如扬声自豪道。 这些个说法郑多安可不常听到,不禁开口问道,“这个技术和授权是什么意思?” “咳,这所谓技术和授权啊,我慢慢给您解释。”林徽如一口茶下去润了润嗓子,解释道,“这技术和配方不分家,都是教您怎么做这串串的,这授权嘛…” “若是我一个配方,以同样价格卖给普通商人和富商,那富商因为资源多,自然能多赚钱,那普通商人可就亏了,我说的对吧?更何况我这是天下独一位,这价格自然不低,想要买断就更不要说了。”林徽如故作深奥。 郑多安被勾起了好奇心,紧接着又道,“是啊是啊。” “所以我根据你们的经营范围要价,拟上契约来保护我们各自的权益。”林徽如早备了好几份,她把契约放在了郑多安面前,又把圈过贾富贵名字的地图推了过去,“这是我会记录的地域授权图,绝对保证不会有人侵犯您的利益。” 这一套下来保险措施全活得很,混迹商场多年的郑多安也觉此事颇为靠谱,心中便有些激动,“那,这费用怎么算?” “简单,您是要哪里的授权?”林徽如想想今日能又有一笔巨款入账,就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 “我就在隔壁的理南县,多少银子?”郑多安问。 这理南和渭水差不多大,林徽如便脱口而出,“四百两,渭水和理南差不多大,先前买下渭水授权的贾老板也是花了四百两。” 这个价格对于郑多安也不算太过高昂,他稍稍思量一下就准备签下契约,可是身旁侍从模样的人低下头来耳语了几句,郑多安的脸色就稍稍有了些变化,甚至于眉头皱起,目中闪烁些许怀疑。 第五十三章 售后服务 林徽如猜不透这俩人说了什么,但是有无数个白眼想翻给那个随从看。她这好好一单生意,总给她以黄了一半的感觉。 “这位老板有什么顾虑吗?”为了能做生意,林徽如不得不堆笑再次问道。 “你这东西我签下付了银子,该不会骗我吧?”郑多安听了侍从一番说辞,面上的怀疑不言而喻,甚至隐隐皱起了眉头,好像跟林徽如说话就是上套了一样。 闻言林徽如不免有些好笑,这么大年纪了有被害妄想症她理解,“不是,这契约签下了我更不可能坑着您,何况我一个弱女子,还有这铺子在这,有什么问题您尽可以来找我好吧?” “万一你和渭水的官府是一伙的呢?”郑多安又一次质疑道。 这一次林徽如险些吐血,她苦笑一下反口问道,“我要是能和官府搭上关系还用得着在这种地方开门营业?而且我们合伙就为了骗您四百两银子?我要真有这能耐,直接给您叩个罪名要千两保释金不就得了吗?啊?” 看郑多安那恍然大悟的样子,林徽如不禁直拍脑门,算是被气的一个头两个大。 “哎,对不住,这人上了年纪就是怕骗子。”郑多安不好意思的笑着签下契约,然后递给了林徽如四百两银票。 由于林徽如还不太会认钱,找来赵兴辨认过之后才将郑多安和他那个亲近的侍从到了厨房手把手教学。 期间郑多安还真没她想的那么老谋深算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而且层出不穷,毫无下限。 见她一大锅里放四块牛大棒骨,郑多安问,“为何要放四个?四个这个数不吉利啊。” “…好,那您也可以放五个,只要不觉得亏。”林徽如解释道。 一会后郑多安又问,“为何不放花椒和大料提香?” 林徽如答,“这是清汤,一会再教您麻辣的,那才用的上花椒和大料。” 郑多安应下,安生了一会后又问,“这一锅汤能用多久?” “…看你能有多扣。”林徽如强忍着把瓢扣到人头上的冲动。 不多时,郑多安又又又来了,“这么多辣椒,会不会辣的肚子不舒服啊?还有那些油,是不是多了点?” “…少了味道不够,辣椒多不多的你们控制量分出微辣中辣和麻辣。”林徽如这会已经咬牙切齿了。 这两个人能够满心欢喜的练练议论着火锅出门已经是林徽如最大的让步了,她觉得她的脾气,好像因为钱好了不少了。 一个下午过去她是口干舌燥的,赵兴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连忙递来了一杯水,感慨道,“东家,您也不容易啊。” 林徽如猛的喝完这一杯水,幽幽将目光移在了赵兴身上,“过几日我拟定个保密协议,把配方交给你,你来。” 本来还有些同情的赵兴顿时哑然,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推脱道,“东家,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个差事还是给别人吧。” “不行,这儿我就信任你,但是你走漏了配方我也照打。”林徽如把丑话说在前头,等徐子乔把她接回林家之后连夜拟出了保密协议给厨子和赵兴签下。 随着现在登门之客络绎不绝,林徽如也不会再让林家父母跟着帮忙了,万一累着可是罪过。 这一天是林徽如觉得最累的一天,没有别的,只是心里累。 现在的温度一天更比一天暖和,林徽如坐在院子里挨个给狗喂着煮汤剩下的鸡肉和牛骨,想想今日的事就不禁出神。 “怎么了?你今日心情不好?”徐子乔帮齐荷花洗完碗,又帮林徽如拿来了两个橘子。 林徽如回神接过橘子,心神一动,拿了把小刀来就将橘子横着切了个对半,“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个让人头疼的老板。” “烦心事可与我说。”徐子乔推着一条狗挪了挪窝,拿来小凳子坐在了林徽如旁边好奇的看着她。 “那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今日有个老板学配方问的问题未免有些傻,解释了一下午有些疲惫而已。”林徽如将橘子皮完整的剥离下来,一口一半吃完后又找来了针线和蜡烛。 徐子乔闻言笑笑,“生意难做倒是真的,你已经很厉害了,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可以让别人帮帮你。” “那是当然,和谁过不去不和自己过不去。”林徽如将橘子雕出一张滑稽的脸来,又燃了蜡烛固定在里面,而后将橘子固定住,拿到了徐子乔面前晃了晃,“看,橘子灯。” 橘子灯因为林徽如的动作闪了好几下,看着那有些滑稽的脸,徐子乔笑意更甚,心下觉得林徽如是他见过的最是古灵精怪的女子了,虽然他也没有见过多少女子。 “不错。”徐子乔看着那潦草的刀功,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来,只憋出了这两个字。 林徽如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想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和时空也已经半月有余了,除了现在她做的这些饱含现代风情的东西,她都快被周围的氛围感染的完全成为一个古代人了。 “不早了,夜里湿气重,你不如早点歇息。”徐子乔读不懂她的心思,又怕触了林徽如不快,只得关切道。 “嗯,你也是。”林徽如心情颇乱,她挨个摸过六个狗头就回了房里。 若是她在现代的话,这会都开学要准备考试了,她成绩不错,但是没什么上进心,毕业了也会和万千学子一样陷入忙碌的求职和工作之中,好在后期的什么相亲逼婚之类的事没跟给她张罗,但是想想就会觉得,一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生。 她自诩与众不同,却不想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所以才趁着假期的功夫想多出去走走丰富自我,可没想到…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可回顾起来她不禁觉得,或许在古代更是适合她,至少她有了发财的门路,短短半个月就挣了八百两银子,说不定日后还能到皇城脚下瞧瞧。 第五十四章 侠义心肠 林徽如做着发财大梦沉沉睡去,又是一日新的开始,她打着哈欠往铺子里走着,今日赵兴给她约了个木将上门,给她筹备做店铺门面的事宜。 古代的东西也就那么多,起初她还会好奇的这里摸索那里瞧瞧,但是久了也就懒得去凑热闹了。 忽然之间一阵嘈杂入耳,不知道什么东西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林徽如本来想绕开,却在听到一阵哭声之后停住了脚步。 那是个极其细嫩的女声,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子,她可不能坐视不理。 “哎,借过借过…”林徽如从人群中跻身到最里面,而后才见此处竟是一家肉铺,这家铺子的老板长得凶神恶煞的,而且无比小气,她就断了合作的心思。 今日这事也是这铺子的,人群中间,她的面前不远处坐着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正坐在地上哭的凶得很。 “小小年纪就手脚不干净!也不知道是什么爹娘养出这样的孩子!一大早开门就遇上这种事真是晦气!”肉铺老板骂了几句,毫不避讳的直接拿刀指着那个小姑娘,“小贱人!这肉可是我刚出炉的!快点给老子赔钱!” 林徽如被那肉铺老板的嗓门吼得直耳鸣,不禁心中翻了个白眼,看这打扮,想也知道这姑娘不可能付的出这肉钱。 “你没事吧?”林徽如不忍心听那丫头哭下去,注意到那丫头手上有些破皮之后,从身上摸出帕子上前给她包住了手柔声问道。 小姑娘虽然哭的一抽一抽的,却也能腾出功夫来断断续续的说了句,“谢谢,我…我没事…”她在林徽如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已经肿的像个铃铛了。 “我…我真的没有偷你的肉!你不要冤枉我…而且我没有钱…”小姑娘攥紧了林徽如的帕子,咬牙解释道。 此时,林徽如灵敏的耳朵就听到了不少议论声,“这丫头不是田村寡妇家的那个吗?刚才我瞧着这衣服就像。” “是啊,我也见过,她家里都已经家徒四壁了,墙也呼呼漏风,瞧着就可怜,哪有钱来买肉啊。” “听说那寡妇现在已经病的下不来床了,啧啧,家里没钱还想吃肉,除了偷还能怎么样?” “可不是咋的,就是这手脚不利落,这老板可是个狠人,上一次有个小要饭捡了一块掉在地上的肉,可是给他好一顿打。” 周遭四起的议论声让林徽如听了很是不舒服,这就是她极其反感农村的一点,十里八村的,哪家的八卦都能聊的起劲。 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眼前这小姑娘的身板和委屈的模样,让她无法怀疑,她正准备再听点有用的信息之后,肉铺老板一开嗓又给她下了一激灵。 “不是你偷的?!小贱人,你早上在这看了一早上了!除了你可还没有别人了!” 这一口一个小贱人的,旁人即便是听不惯也不想惹祸上身,毕竟这老板凶得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不想自找麻烦。 “也是,那寡妇都快没有几天了,要是说想尝尝腥,也只能找自己女儿偷肉了,那些小的可都还那么小呢…” “别说了,那寡妇丈夫都死了还能生几个小的,说不定就是得了那种病,这小的成天在床前,指不定也染上了那种病呢,我们离远点…”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后退了几步,离那小姑娘近的也就只有林徽如一人,一听她可能有病,肉铺老板也后退了几步,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脏东西离老子这里远一点!就算是把你家那几个小的卖了,你也得把肉钱赔上!如果不赔,老子烧了你那破地方送你娘一程!呸!晦气死了!” 林徽如注意查看着那小姑娘的样子,身上也没有红斑,没有抓挠,除了瘦一点,看上去不像是有什么毛病的,真是一群愚昧无知的东西。 但是这个举动让那个小姑娘备受打击,这会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林徽如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到了一把言语暴力,冷眼看着那肉铺老板问道,“掉了的那块肉多少钱?” “怎么着?还想见义勇为啊。”肉铺老板嘴上不留德,但是转念一想林徽如若是能把这钱付上也省了他不少事,便伸出了两根手指,“这一大块肉少说我也能卖二百文!” 能把卖孩子来还钱挂在嘴上的人,又能是什么好人,林徽拿出钱袋,数出来不多不少二百文,索性直接扔给了那老板,即便是有掉在地上的她也无心理会,“嘴上不留德,小心关门大吉。” 林徽如也不管肉铺老板骂骂咧咧的了,领着那小姑娘走出了人群。 在长廊水榭前,那姑娘哭了好久才睁着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跟林徽如道谢,“谢谢…谢谢姐姐,但是我…现在真的没有钱还给你,等我能做工,一定将银子送到门上。” “不用了,他们说的你家的情况…可是真的?”林徽如光是听着那群人那么恶语相向就有些精心,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就遭受这么一切。 小姑娘警惕的以为林徽如会担心她母亲的病,赶忙解释道,“不是的,我母亲生病了,但是只是风寒而已。” “仅是风寒,就会起不来床?”林徽如持质疑态度,她不过是想听个实话,也好帮帮这个和她有点远分的孩子。 “是,只是风寒…因为拿不起药,我母亲一直高烧不退,因此可能严重了…但是绝对不是那种…”小姑娘慌忙摆手解释道。 林徽如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这还有些银子,你拿着去给你娘看病吧,听说你还有弟弟妹妹不是?如果没了母亲,日子一定很难过吧?” “不不不…这我不能收,我会自己做工赚足我母亲的医药费的,刚才姐姐你已经给我付了那肉钱,我不能再让你破费了。”小姑娘很是懂事,一直推脱着,但是眉宇间透露着淡淡的忧伤,她怎么可能攒够。 第五十五章 花痴 林徽如也很是清楚,等这个小姑娘赚足了银子,只怕是她娘也没那么个气劲活到那一会。 “拿着吧,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有银子了以后到新开的那家火锅串串来找我还银子。”林徽如强行将钱袋塞进了那小姑娘的怀里,她本来出门就不喜欢带太多的钱,里面撑死也就一百多文,看个病应该是足够了。 “我…我叫翠玉…谢谢姐姐,谢谢姐姐!”翠玉结结巴巴的报上自己的名字,眼中再一次充斥着泪水。 林徽如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别哭了,再哭这眼睛可就睁不开了,万一路上丢了钱,可怎么办?” 这一下将翠玉逗笑了,她攥紧了钱袋,赶忙摆手,“不会的,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而且我也一定可以还你钱,只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没事,只要我家铺子在,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林徽如拍了拍她的肩膀,想着病人不能耽误,便催促道,“快回去吧,你家里的母亲和弟弟还等着呢,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火锅串串找我。” “嗯!姐姐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还钱的!”翠玉用力点头,而后揣着钱袋跑走了。 林徽如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也将此事淡去了,她去到火锅串串的店里,跟请来的工匠说清楚她想要的门面之后,这剩下的时间就没什么事了,让她足足从天亮发呆到了天黑。 次日她到店里的时候,赵兴就神神叨叨的来找她放低了声音,说有人找。 林徽如好奇跟着他到了后院,入目是五六个孩子,其中只有一个是她认识的,那就是翠玉。 翠玉的眼睛还是那么肿,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钱袋,看眼前几个孩子都低着头眼睛红红的,林徽如也差不多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节哀。”林徽如没有拿荷包,而是将翠玉抱在了怀里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昨日我回去晚了…大夫也束手无策。”翠玉哽咽的说着,而后抹了抹眼泪,不敢把眼泪掉在林徽如身上,“不过这样也好,娘就不用辛苦抚养我们了。” 林徽如看着这个孩子这么懂事,不禁也是鼻子一酸,“你这么懂事,你娘在天上一定会很欣慰的。” “我娘她被人污蔑了一辈子,其实我这些弟弟妹妹,都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乞儿,娘她其实是因为日夜不分的做工才把自己累病的,现在她一定会上天堂的。”翠玉这么安慰着自己,身后的一些孩子也都发出了轻轻的啜泣声。 “嗯,一定会的,善良的人下一辈子一定非富即贵,那你们以后准备怎么办?”林徽如轻轻拍着翠玉的后背,询问道。 翠玉闻言退后一步,给林徽如跪了下来,“姐姐,我知道我本不应该再麻烦你的,可是我想要一份工作抚养他们,哪怕是洗碗盘也好,我们一个月只要六十文就可以。” 看翠玉跪了下来,身后几个也都一起跪了下来,“姐姐,我们吃的不多,两个人一个馒头就可以了。” “姐姐,别的地方都不让我们做工,求求您了。” “姐姐,我们一定乖乖听话,以后好好报答姐姐你的。” 看着这种场面,林徽如也有些定不住心神了,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把翠玉扶了起来,“别这样,我会想办法的,你们年级还太小,做工就算了。” “东家,我他们也怪可怜的,正好我家里没有孩子,也能帮着带几个。”在这边做工的一个婶子也是个寡妇,而且没有孩子,家里更是没有一口子人,来后厨送东西看到这个场面鼻子一酸,也过来恳求道。 林徽如惊讶回头看着邹婶,“邹婶,您不必这样,我也没有赶他们走的意思。” “快给姐姐磕头道谢,她肯给我们活计了!”翠玉这次反应极快,后面的孩子也都齐刷刷的给林徽如磕了头,参差不齐的道,“谢谢姐姐。” 这个场面让林徽如不禁无奈,她环视一周,终于拿定了主意,“好吧,你们都先起来,让你们做什么我们随后在商议。” “东家真是个好人,不仅人美,心地也善良,以后一定是能大富大贵的贵人。”邹婶也替这些孩子开心着,上来感激道。 林徽如被夸奖的有些不好意思,无奈笑了笑,“别这么说,不过这里确实也缺人,我想着左右不过也是一桩善事,以后邹婶您也到前面和厨房帮忙,他们就做些刷碗盘的活就好,工钱我只能按照一个人的来给。” 在林徽如这儿一个月可是有二百文,孩子花销不大,这二百文足够了。 “丫头,快谢谢东家,咱们这儿工钱一个月可有二百文呢。”邹婶欣喜的去拉了拉翠玉的胳膊。 翠玉闻言惊讶的张大了嘴,赶忙又给林徽如鞠起了躬,“谢谢姐姐,阿不,谢谢东家!” “好了,不过他们的住处…”林徽如有些为难,“这儿只有个储物间空着,只怕是住不下。” “没事,我那死去的丈夫给我留了个还算宽快的宅子,足够他们几个住下了,而且离这里也不远,年纪小的还能在家里待着,我这孤寡了好几年了,也想家里能热闹热闹。”邹婶恋爱的看着翠玉,轻轻拍着她的背道。 林徽如点了点头,对于邹婶的情况她是有些不了解,听后也有些诧异,“好,那就麻烦您了,以后咱们这中午和晚上包一餐饭。” “哎!没事!还是东家您心善!”邹婶笑眯眯的,而后才想起自己来这是做什么的,慌乱了一下赶忙道别,“这前面还忙着呢,我先回去了,丫头你们可好好听话。” “谢谢婶子。”翠玉满目感激,林徽如生怕一不留神这丫头又跪下来。 林徽如想起来之前这家人的情况,为了保险起见开口问道,“你们这里还有没有谁身体不舒服当然?如果生病了可不能拖着,总得给你们治好病了,才能好好工作。” 第五十六章 有情有义 闻言翠玉摇了摇头,“没有,东家放心,他们绝对都没有病的,娘也怕传染了我们,不让我们太靠近。” “好,不过为了保险,我还是让大夫来给你们看一下。”林徽如柔声道,毕竟她做的是餐饮行业,还是保险一些来的好。 翠玉这边的事处理完,林徽如又去了瓷器坊定做了一些专门用来提供奶茶的杯子,打算到时候先在火锅串串的店里试试看。 这一天的事情忙下来,她已然有些心力交瘁,锤着膀子回到家中将此事一说,当了娘的齐荷花不出所料的跟着揪了心,“哎,都是些命苦的,那个田寡妇我也听说过,以前的丈夫酗酒还赌,喜欢流连那些个脏地方,没少拿家里的人出气,最后自己得了病死了,不知道怎么到了那些杀千刀的嘴里就成了田寡妇的问题,真是能气死人了。” “娘,关于他们的事,你还知道多少?”林徽如最是见不得那些懂事的孩子受苦,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饭后问道。 齐荷花想了想,“我听说那个男人还总是跟田寡妇要钱,不要就打,那个叫翠玉的孩子甚至险些被他卖了,还是寡妇用压箱底的嫁妆把人赎回来的,真是造孽啊。” “那男人死了以后,田寡妇就开始收别人家的孩子养着,村里那些人野兽嘴碎,一传十十传百的,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也不怕遭天谴。”齐荷花说着也气吼吼的,眉头跟着紧紧皱起。 这些事让林徽如听了也来气,可惜嘴碎永远判不上刑。 次日,葛兰和林摇摇凑到了一起,那天翠玉的事林摇摇正好在场,这两个不喜欢林徽如的人走到了一起,可是有的话题念叨了。 “你说林徽如养了那些小孩子,可是真的?”葛兰一边吃着自己家的糖饼,一边八卦的问道。 林摇摇重重点了点头,她也吃着葛兰递来的饼,对自己看到翠玉带着孩子进了火锅串串这事十分肯定,“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亲眼看到的,如果是假的,我可吞一千根针!” “我肯定信你的,她收养那些不干不净的孩子,谁还敢去火锅串串吃东西?”葛兰心中升起一丝恶念,为了打击林徽如,她现在已经要不择手段了。 对于林徽如的火锅串串每日门庭若市,林家当然也是羡慕又妒忌,尤其是林大山听说这出,重男轻女的他有事没事就轻飘飘对着林摇摇来一句,可是给她气的不行。 “如果这件事让大家伙们知道,看谁还敢去她的店里!”林摇摇是个心直口快没脑子的,这话一出,更是如了葛兰的意。 葛兰笑了笑,暗道一句得逞了,“肯定的,她生意这么好,肯定会想来找我们炫耀,尤其是我听说你爹还总是提这事,她不过就是个野种,哪能跟摇摇你比,而且这件事对不起大家,我们一定得把这件事公之于众,省的他们被林徽如这个贱人害了。” “被谁害了?”一声男声冷不丁的开口,葛兰被这个声音吓了一哆嗦。 葛兰和林摇摇慌忙回头,就见徐子乔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甚至皱起了眉,“你们在说什么?” 这一声让葛兰如坠冰窖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既然徐子乔再来问,就说明他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 但是徐子乔也不是傻子,葛兰看了一眼身旁脸都白了的林摇摇,心生一计。 她推了推林摇摇,凑在她耳边小声耳语道,“你快走,我和徐哥哥关系好一些,解释一下应该不会怪罪的,不然传到你家里,你一定不好过的。” 林摇摇一听被告状就心里一慌,看着葛兰正经的模样,她心中浮起一抹感激,重重点了点头,“谢谢你!” 目送林摇摇慌乱跑开之后,葛兰在徐子乔看不到的地方唇角挂起了得逞的笑意,再转回头来时,她面上已然带了一丝委屈,“徐哥哥,你不要怪林摇摇,林家的事到现在对摇摇还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我正在劝她不要听风就是雨,你可千万别怪她。” 这会徐子乔确实是刚来,虽然对于葛兰的话他听着有些怀疑,可他是真真切切听到葛兰说了贱人两个字。 徐子乔不动声色的离葛兰稍微远了一些,“嗯,那就好,小如收留那些孩子的事我也知道,不过她请了大夫,那些孩子都没有事,况且还被一个婶子收养了,这件事跟店里都没什么关系。” 虽然葛兰很是嫉妒徐子乔这么为林徽如开脱,但还是佯装懂事的样子点了点头,“嗯,我相信摇摇她不坏的,只是一样担心其他人,毕竟田…婶子的事,很多人也都知道。” “不要总是通过别人的嘴去了解一个你不熟悉的人。”徐子乔皱眉,昨儿个饭桌上齐荷花的话他深信不疑。 葛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人设稍有崩塌,赶忙清了清嗓子,面上浮现一抹慌乱,“嗯嗯!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只是觉得田婶子很可怜,还有那些孩子也是…比起来,我们都多幸福。” “嗯,你有这份善良的心就好。”徐子乔敷衍应下,他本来是急着去学堂,感觉听到了林徽如的名字才听了下去。 “嗯嗯,我一直都很善良的,徐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要去学堂吗?我陪你去。”葛兰巴不得天天和徐子乔在一起,这一会相处的机会她也不想落下。 徐子乔脑海中忽然浮现了林徽如的面孔,还有那句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便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我自己很快就到了,看你家铺子里很忙,你还是留在家里帮忙吧,你父母一定会很欣慰的。” 说完徐子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葛兰有些失望,但是又对于将林徽如愿意养非亲生孩子的事有些纠结,她不想放过这个把林徽如名声搞臭的机会,却也不想因此惹徐子乔生气,毕竟这件事情徐子乔是知晓的,这一番思量下来,让她分外纠结。 第五十七章 诞辰 “饮一杯来增福命,饮一杯来延寿龄,……”戏台上的女声宛转悠扬,从林府内院往外传出老远。今日是林府老太太的寿辰,林府不但请了南苏最好的戏班子,更是花了大价钱来施粥,为的就是给老太太多积点福。 林府的荣安堂内聚集了林家大大小小一家子,正给老太太贺寿呢。 “祖母,今日是您的寿辰,珍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林嘉珍为林家老太太奉上一杯茶,“这是珍儿亲自烹的,珍儿可是练了好久,您尝尝。” 林老太太接过茶盏,轻轻掀开茶盖,茶色澄澈透亮,淡淡的茶香从杯中溢出,“嗯,这茶香倒是不错,看来最近又精进了,倒是花了功夫的。”又浅浅啜了一口,“这次大体还算不错,就是火候有些过了,下次要注意些。这茶最是讲究火候的,少了不成,过了也不成的。”说着便随手放下了茶盏。 “谢祖母指点,珍儿下次定会改进的。” “是啊,珍儿你要多听你祖母的,你祖母可是精通茶艺的。”林家大儿媳徐氏有意讨好。 “知道了,母亲。” 林老太太听着大儿媳的奉承,有些不悦,这儿媳妇整日里只想着巴结长辈,自己却没有长辈该有的风范。“小柒呢,都这个时辰了,怎得还没有来?” 二儿媳赵氏起身回话:“小柒这丫头不知道搞什么鬼,早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不是我说,小柒啊,平日里就不着调,整天只知道胡闹,怎得这样的日子还乱来,半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徐玉兰见缝插针,“弟妹,你平时也该多管教管教,再这么由得她,将来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大嫂这话严重了,小柒平日里是有些贪玩,不过倒也不至于惹出乱子来。”赵氏努力抑制住心中的火气。 “行了,消停点,今天是我老婆子的生辰,还这般闹腾,是怕宾客们看不到笑话吗?”老太太一拍桌案,霎时整个厅中都静了声。 “祖母。”厅门处响起一道娇软的女声,正是二房独女林嘉柒,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的小姑娘端了个红木茶盘进来,茶盘中放着一盘精致的糕点,“祖母,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本想做寿桃的,但今日厨房中备的豆沙实在是太甜腻了,我想着祖母可不能吃那样甜腻的东西。便寻了去岁秋日收的桂花,做了这桂花糕。愿祖母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如此说来,今日倒是累了我家小柒了,祖母这就尝尝。”林老太太拈起一块桂花糕,洁白如雪的糯米粉配上金灿灿的桂花,被切成菱形,端的是精致可人。“这竟是我们小柒做的,这样精致可口,祖母今日是大有口福啊。” “当然是我做的了,祖母再吃一块,是不是特别好吃。” “好好好,再吃一块,可不能浪费了小柒的辛苦。” 看着老太太又拈了一块桂花糕,林嘉珍暗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祖母怎的这样偏心,自己也是精心烹了茶的,只一口便放下了,到了她林嘉柒这儿便不同了。 此时又有两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进来,“嘉荣、嘉谦来了,叫祖母好等。”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桂花糕,笑着招呼。 林嘉荣、林嘉谦站在堂下,向老太太行礼,“祝祖母福寿安康,松鹤长春。” “行了,这么多礼做什么,快坐下,来尝尝小柒做的桂花糕。” “小柒做的,真的假的,看这卖相,我可不信。”林嘉荣笑着调侃。 “二哥真是讨厌,你别想吃了。”林嘉柒一把夺过林嘉荣手中的桂花糕,“要吃自己做,才不给你这没眼色的吃。” “小柒,果然是个小气鬼。就一盘糕点就和我这样闹别扭,一点都不大度。” “你,祖母你看看二哥,就知道欺负我。” 老太太被逗得哈哈直笑,“好了好了,别闹了,园中的戏唱了许久了,陪我去瞧瞧,这可是咱们南苏最好的戏班子了。” 林嘉珍听言,立即上前扶起老太太,“祖母慢些。” “还是珍儿懂事,小柒别闹了,快些过来陪着祖母。”嘴上虽是说着有些严厉的话,面上却是带了笑的。 “来了,祖母。”林嘉柒快步过去,到老太太的手边扶着,众人也依次跟上。 此时园中已聚集了许多来拜寿的客人,见老太太来了,纷纷上前祝寿,一时间,园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倒是将戏台子上的声音盖了过去。 短暂的寒暄后,众人落座。戏台上正唱着麻姑献寿,正好唱到“愿年年如此日不老长生”。台下的徐氏笑道,“母亲,您听听,这词唱得真是好,祝您不老长生呢,这戏班子倒是会唱。” “是啊,大太太说得是极有理的。”台下人纷纷附和。老太太笑笑,并不多说什么。转首看到林嘉柒无趣地拨动盘中的樱桃,“怎么,小柒,是不是不喜这样的场合,到底是拘着你了,也不要坐着了,自己去找些乐子吧。” “不是,祖母,今日是您的寿辰,我自然是要陪着祖母的。只是早前亦微说是要来的,到现在也未到,我有些担心,她一向守时,从未迟过。” 老太太看着她纠结的小脸,“瞧瞧你这小脸,像吃了黄连一般,都皱成什么样儿了。安心吧,亦微那丫头一向稳重,怕是家中有事耽搁了,说不准过一会儿就到了。” “知道了,祖母。”安下心的林嘉柒倚在祖母身边听起了戏,一折麻姑献寿听完,已是到了午饭的时间。有仆妇过来说与老太太,老太太着人喊停了台上的戏,“诸位,厅中已经备好了菜肴,请移步厅中。” 在仆妇的带领下,所有宾客转至厅中。偏门溜进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姑娘,江姑娘派人送来一封信给您。”林嘉柒接过小丫鬟手中的信,悄悄从偏门出去。沿着回廊去了花园中的小亭,这才拆了信封,坐在石凳上细读起来。 第五十八章 姑母 信刚看完,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姑娘,已经开席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夫人找您找了许久了。”赵氏身边的大丫鬟松香气儿都没有喘匀,扶着腰急巴巴说道。 林嘉柒收好信,交予身边的半夏,“把信收好,莫要弄丢了。桑枝,帮我理理头发。”收拾好后,便领着桑枝半夏去了宴厅。 热热闹闹用完午食,宾客又分作几派,各自寻乐子去了。 林嘉柒陪着老太太回房休息,等到老太太睡了,才回了闲云居。进了院子,却看见母亲院中的松香在门口候着,松香迎上来见礼。 “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怎得是你亲自来?” 松香浅笑,“姑娘说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太让奴婢问问您今日午间出了宴厅是做什么去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这样,我去母亲院子一趟,亲自与母亲说吧。” 跟着松香往蔚院去,赵氏正倚靠在主屋廊下,“来了,坐吧。辛夷,沏杯茶来。” “娘,怎得不回屋休息,倒在这廊下,虽说日头不大,可这晒久了也是要眼晕的。若是热了,到榻上睡着,开了窗就是。” “你啊,年纪不大,管得倒多。说吧,午间为何悄悄溜了出去,你是没瞧见你那大伯母的眼神,若不是老太太镇着,怕是要领着人捉了你去。她这是不逮到咱们二房的错处,她就难受。”赵氏言语间满是对徐氏的不屑。 “今日亦微未来,我着实担心,午间她派了人送信来,我便去了园子里瞧去了。瞧完信松香便到了,我就回了宴厅,旁的就没有了。” “这倒也是,今日亦微那丫头竟是没来,平日里最是和你亲近的,信中可说了是何缘故?” “亦微倒是想来,但她家中来了客人,说是来暂住的,我瞧着亦微信中的语气,怕是不是暂住这么简单,只怕是来打秋风的。怎么就有这种人,整日里就知道倚着别人过活。”林嘉柒撇了撇嘴。 辛夷端上茶盏,“姑娘快尝尝,这可是夫人亲手制的茶,用山泉水烹的,加了庄子上前两日刚送来的蜂蜜。” 林嘉柒接过茶盏,“娘,你可真是会享受,这制茶这样麻烦,我是不愿侍弄的。” “你就是懒散,娘也不愿多管你,好歹也做个样子看看,瞧着你大伯母日日炫耀珍儿那样子,我就心烦,整日里就像是无事可做了一般。”说着又想起今日徐氏对女儿的讽刺,脸上不免带上几分厌恶,“你大伯母一贯是见不得老太太疼你,你平日里也少到她跟前儿去,每次瞧见她,我都觉得自己要少活几年。” “娘,您又何苦呢,大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爱炫耀,旁的也没什么了。虽说有时候爱挑我的刺,但平日里还是对我挺好的。” “行了行了,回房歇会吧。说不准还有什么事呢,晚间也不知要到什么时辰才能歇下。” “知道了,娘。”林嘉柒放下茶盏起身,身后的桑枝立即上前整理好乱掉的裙摆,“我先回去了,娘也快些回屋歇息吧。” 径直回了院子,屋子里已经点了熏香,换了舒适的寝衣,在丫鬟的服侍下,林嘉柒安然地睡下。 “桑枝,小厨房炖了银耳莲子羹,去瞧瞧姑娘可醒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放下手中的绣绷,桑枝悄悄进了里屋,床上的林嘉柒睡得正熟,桑枝悄声退出屋去。“姑娘还睡着呢,要叫醒姑娘吗?现下已经睡了大半个时辰了。” “再等会儿,怕是今日起早了。”半夏拦住桑枝,“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去吧。” 林嘉柒隐隐约约听到外间有人说话,迷迷糊糊坐起身来,“半夏,什么时辰了?” 外间的半夏听到声音,忙吩咐:“桑枝,去小厨房把银耳羹盛来,再吩咐人把水端来给姑娘洗漱。” “好,你快去吧,姑娘等着呢,我这就去小厨房。” 半夏进了里间,“姑娘醒了,坐着缓缓神。”外间伺候的丫鬟端着水进来,半夏扶起林嘉柒,伺候着洗漱,“小厨房炖了银耳莲子羹,桑枝去端了,姑娘喝一点吧。” 换了衣裳,又重新梳了发髻,许是睡得有些久了,林嘉柒还是没有缓过神,只呆楞楞地坐着。 桑枝端着银耳羹进来,“姑娘快尝尝,这羹可足足炖了两个时辰。” 林嘉柒拿起勺子在碗中转动,炖到软烂的银耳已经变得粘稠,素白的莲子一戳就散了。盛起一勺放入口中,软糯的口感让她一下就清醒过来,吃完一小碗,用帕子抹了抹嘴角,“半夏盛碗银耳羹,陪我去祖母院子吧,桑枝送碗银耳羹去母亲院子里,今日的羹炖的极好,小厨房的要赏。” “是,姑娘,奴婢这就去蔚院。” 端上银耳羹去了荣安堂,老太太已经在偏厅喝茶了。“祖母,您怎么不多睡会儿,来尝尝这银耳羹,这羹炖的极软,您肯定会喜欢的。” 老太太身边的兰嬷嬷接过银耳羹,端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尝了尝,“嗯,这羹炖的确实不错,今儿个小厨房倒是做得极好,赏吧。”兰嬷嬷应声退了下去。 陪着老太太喝完银耳羹,本想去院子里听戏,却见许久未见的姑母直接闯了进来。“母亲,您替我做主啊。” 老太太看着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头疼得不行。“小柒,你替祖母到园子里选两枝花来,选好了就交给茵嬷嬷。“ “是,祖母,我这就去。“林嘉柒起身退出偏厅。 等到林嘉柒走远,老太太才出声:“怎么回事,到现在才来就罢了,这副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知道的是我的生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 林志凨抹了抹眼泪,“母亲,您怎么说出这样诛心的话。还不是家里出了事,于远成那个混蛋,竟然要纳妾,纳妾便罢了,偏偏还要纳他舅舅家的嫡亲女儿,这是什么意思,他那表妹进门便是要做贵妾的,怕是平妻也是可能的。那个表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年纪轻轻,不想着好好嫁人,偏偏要做妾。” “收起你那副样子,让下人瞧见岂不是要笑话死你。他于远成就是要纳妾又如何,只会哭哭啼啼,你便是哭瞎了,他就不会纳妾了吗?你是他于远成的正妻,他还敢休了你不成。” 第五十九章 谋算 荣安堂内,“母亲,该说的我已说了。”林志凨捏着帕子,轻轻抹了眼角。 老太太开门见山:“说吧,今日你来到底是何事,怕不只是纳妾之事吧。你也莫要想什么由头来糊弄我,你是我生出来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 林志凨有些语塞,再三犹豫,还是说了,“母亲,如今他于远成要纳他舅家表妹,我只絮儿一个女儿,眼看着絮儿今年就要及笄了,可亲事还未有着落。我那婆母现在满心都是要给她儿子纳妾,根本不管,我又寻不着好的,这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才求到母亲这里。” “也罢,等过了今日再说,你就在家多住几日。总归是我的外孙女,她的婚事我还是要帮着相看的。” “如此女儿也算是放心了,我吃些苦头倒也没什么,只絮儿是我的心头肉,她若是能得了好的姻缘,我就算是现在闭了眼也是放心的。” 听了女儿的一番话,林老太太心中又苦又气:“你这是什么话,在我生辰说什么闭眼不闭眼,是诚心要给我添堵不成。再说,我们林家虽是商户,难道还护不住你一个出嫁女?你那两个哥哥又不是吃干饭的,便是他们不管你,我还不管吗?” 林志凨又掏出帕子,装模作样地抹抹眼角,“女儿这是太激动了,竟是惹了母亲生气。” “不说这些了,既然今日来了,就好好歇一歇,权当是来家里松快松快。” “老太太,表姑娘来了。“兰嬷嬷在屋外扣了门,“蔚院的松香陪着来的,已经快要到咱们荣安堂了。” “你不是说今日絮儿在家中侍奉祖母,不得空吗,怎得又来了?”老太太一个眼神扫过去。 “这,这,这怕是婆母已经大好了。”林志凨有些慌乱,支支吾吾也说不明白。 老太太气极反笑,“好好好,如今你倒是也学会来诓骗我了,倒是长本事了。有这样的闲工夫不去笼络住自家男人的心,倒是花心思来骗我这老太婆。从前教你的东西都教到狗肚子里了,现在只会到我跟前儿耍心眼,却不敢和婆母叫板,你倒是好意思。” “母亲,我,我这是事出有因,您莫要动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不由心中暗恨,这絮儿是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在家待着,现在来不是打她的脸吗。 老太太忍住心中的火气,“你莫要多说了,难道要让絮儿瞧见你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亏得还是做母亲的,白长了这些岁数。” “外祖母,絮儿好想您。”于若絮一进门就往老太太怀里扑。 “絮儿来了,外祖母也很想念你。你祖母可好了些?“老太太摸摸于若絮的头,柔声问到。 “祖母身子康健,并无大碍。今日外祖母寿辰,絮儿给外祖母绣了香囊,里面都是些安神的药材,外祖母若是日日带着,定会睡得香甜,身子康健的。” 老太太接过香囊,“絮儿绣工见长,外祖母极喜欢的,有心了。可见过你大舅母二舅母了?” “已经见过了,大舅母在招待客人,忙的很,我就没有打扰,去二舅母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才来的。” …… 眼看着就到申时末刻,府里点起了灯,晚宴也开席了。 林家的子辈孙辈聚集一堂,齐为老太太贺寿。瞧着儿孙满堂的热闹场景,老太太心中很是高兴,可又想到女儿的糟心事,不免有些郁结。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强撑起笑容来。 热热闹闹过完生辰,送走前来的宾客,已是接近亥时了。老太太实在是疲乏,没有精力来处理女儿的事,便让兰嬷嬷安排林志凨母女住下,就在茵嬷嬷的陪同下回了房。 茵嬷嬷帮老太太除下沉重的首饰,又换上轻便的衣裳,服侍老夫人洗漱。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躺到床上,老夫人倚坐在床上,心中很是发愁,“茵娘,凨儿可怎么好,这些年半点长进都没有,从前我花了多少心思在她身上,怎么就愈发不省心了。” “老太太不要多想,姑娘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吧。”茵嬷嬷为老太太拉好被子,熄了里屋的蜡烛,才退出里屋。 “老太太睡下了?”安置好林志凨母女的兰嬷嬷正巧回来,“唉,这叫什么事,这姑奶奶偏偏今日来闹,惹得老太太寿辰都过不好。” “莫要多言了,这主子的事谁说得清,老太太也不能不管啊,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咱们这些下人就莫要多管了,还是早些歇下,明日怕是还有的闹了。” “唉,老太太也是够心烦的了,走吧,早些歇了吧。值夜的可安排好了?” “已经去了。” 夜深了,府中众人都进入了梦乡,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只有浣院还亮着光。“娘,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睡吗?”于若絮揉了揉眼睛抱怨:“还有,您把几个丫头弄出去做什么,要是半夜醒了要喝茶怎么办,您不能让我自己来吧。” “娘有些体己话要和你说,去将门窗关好。” 于若絮起身关好窗,“娘要说什么,这样小心谨慎。快些说吧,我早就累了,想快些睡下。”话间全然没有了白日里在林家众人前的温柔乖巧,满是骄纵。 拉过于若絮的手,林志凨低声交待:“明日娘要替你向你外祖母求一桩亲事,你且按照娘的吩咐做,娘保你能嫁个好人家。” “娘,你怎么能说这样羞人的事,这让女儿怎么好意思。”于若絮羞红了一张脸。 “你啊,这事有什么可害羞的,哪个女子不是要嫁人的。眼看着你还有小半年就要及笄了,你爹是个不会管事的,除了吃喝玩乐,是样样不知。你那祖母更是指望不上,整日只知道娘家娘家的。娘不找你外祖母,你日后可如何是好。难道要等成了老姑娘再着急吗?” 于若絮想起舅母家的几个表哥,个个都是俊秀挺拔,若是嫁给表哥,的确是极好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张小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不过对林志凨的想法确实满意得紧,“不知娘中意的是哪位表哥?”言语中已然没了方才的羞涩。 第六十章 亲事 “娘欲在嘉荣、嘉谦中选一人,嘉文已定了亲,自然是不行的,嘉武就不必考虑了。” 于若絮有些疑惑:“为何嘉武表哥不行?他又没有定亲,还是长房独子,若是嫁了,将来长房便都是我的了,这样将来的日子岂不是好过得很。” “你啊,好好动动脑子,嘉武虽是长房独子,可如今长房大不如前,已然是在走下坡路了,若不是祖上传下的产业支撑,早就不行了。这二房如今是越来越好,长房都是倚着二房扶持,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再者,二房有你亲外祖母在,你嫁进来,哪个敢为难你。嘉荣、嘉谦是嫡子,外家是富甲一方的商人,亲舅舅又做了官,若是嫁了,将来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可是二房三个子女,将来家产一分,我能得多少?说不定还不如长房呢。” “你啊,怎么眼皮子这样浅。三个子女又如何?将来那小柒嫁出去,随便给些田地,再给两个铺子就行,你二舅母手上好东西可不少,她手里随意一个铺子就抵得上我们家大半年的嚼用。你嫁过去,将来讨好了她,还愁手上没有东西,只怕到时候你每日忙都忙不过来。” 于若絮有些意动,“二舅母当真这么富裕?我瞧着她那些首饰也没有多出彩,有的还比不上大舅母。” “那是自然,你二舅母娘家可是路州首富。你当人人都像你大舅母一样,成日里得了些金银的,只恨不得把头上插满了才好,那些首饰能有几个钱,不过是面上好看些。你二舅母就不一样了,你瞧着她平日里穿的都是素净的,她头上一只簪子就抵得上你大舅母的四五只了,不过是不张扬罢了。也不是人人都似你大舅母那般小家子气的。” “可若是表哥不愿意又如何?”于若絮有些担忧,“那我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以后还如何做人。” “所以你要听娘的话,只要你外祖母同意了,你舅母表哥还有什么话说,孝道大过天的。就算嫁不了你表哥,嫁了你表哥的舅家也是极好的。他外祖家就两个儿子,他那大舅舅虽说不是什么大官,但家中富有,膝下就一子一女,将来家产都是他那儿子的。你若是嫁了过去,也算是摆脱了商户的身份,算是官家夫人了。这么看来,倒是比嫁你表哥更好了。” “可是表哥不是有两个舅舅吗?家产怎么也不会只留给一人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虽说是两个儿子,但小的那个至今尚未娶妻,不知到何时才能成婚。你若是嫁了过去,早早掌管了家事,还有那小儿子什么事。就算是只得了一半家产,你都做了官家夫人了,自然不是一般商户可比的,还愁些什么。” 于若絮仔细一想,娘说的有理,“若是娘能让我嫁过去,自然是好的,明日要如何做,娘只管说,我自然是会好好做到的。” “这才是娘的乖女儿,你明日只管……” 启明星还挂在空中,离卯时还有些时候,林府已经有了亮光。府中负责采买的奴仆早早起了,就为了赶上最早、最新鲜的鱼蔬肉菜,厨房里也烧起了热水,以便府中众人洗漱。除了府中的主子,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荣安堂内的老太太也早醒了,想着女儿的破事,如何能安睡。“茵娘,什么时辰了?” 外间候着的茵嬷嬷疾步进入里屋,“老太太,时候还早着,这才刚过卯时,再睡会儿吧。” “心中烦得很,哪里睡得着,伺候我起身吧。” “是,老太太。”茵嬷嬷吩咐外间的丫鬟打来热水,“老太太,今儿个穿什么衣裳?” “就穿前日里老二家送来的那套绣着玉色芙蓉的,瞧着也清爽。” 有丫鬟拿了衣裳来,茵嬷嬷亲自伺候老太太穿上,又为老太太梳上发髻。“等等,今日就不戴首饰了,系上抹额就行了。”茵嬷嬷取下插入发间的玉簪,又细细理好头发,这才系上抹额。 “老太太,今日厨房炖了红豆粥,蒸了素包子,瞧着是极清爽的。”兰嬷嬷招呼丫鬟把东西端上来,“老太太快趁热吃了,莫要凉了。” 在茵嬷嬷的搀扶下,老太太坐到桌边,“瞧着是不错,兰娘,你给各院里说一声,今日的请安就免了,让他们好好歇息。” “是,奴婢这就去。”兰嬷嬷欲要退下,老太太又开口:“顺道去趟厨房,让厨房给小柒单做一屉肉包子,那丫头最爱吃肉的,记得要做得小小的。” 老太太惦记的林嘉柒还没睡醒,但浣院的林志凨母女已经在来荣安堂的路上了。“昨日对你的嘱咐切莫忘记,等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知道了,娘。” 待到了荣安堂院门前,已经有丫鬟在门口候着,丫鬟殷勤地行礼,“姑奶奶、表姑娘,请随奴婢来,老太太已经在等着了。“ 母女俩跟着丫鬟进了院子,老太太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进来吧,还在门口磨蹭什么。” 林志凨领着于若絮进了屋子,规规矩矩给老太太行了礼。“母亲起得怎得这般早?睡得可安稳?” 老太太见女儿那副样子,心中不由得火气大盛。又瞧着外孙女一脸懵懂的样子,着实不忍当着孩子的面斥责女儿。“既已来了,就一同用些吧。” 茵嬷嬷着人去厨房盛了还在灶上温着的红豆粥,又添了两盘蒸好的糕点,林志凨母女陪着老太太用完早饭,才往内室去了。 老太太让人上了茶点,遣走所有下人,只留了茵嬷嬷和兰嬷嬷侍奉。 “说吧,到底家中是个什么情况,你不必绕圈子,也无需用那错漏百出的谎话来糊弄我。”老太太转了转茶盏的盖子。 林志凨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老太太面前,“只求母亲救救女儿和絮儿。” 一旁的于若絮吓了一跳,见林志凨跪着,连忙也跟着跪下,“求祖母救救母亲与絮儿。” 第六十一章 争执 老太太心中不解,若只是想找个好人家,怎么是这么个态度。让茵嬷嬷、兰嬷嬷扶起林志凨母女,待二人坐下才开口。“究竟是何事?你且和我说清楚,若是不明不白的,又如何来帮你。” 林志凨一副要落泪的样子,“母亲,昨日和您说过,于远成那厮要纳他舅家表妹,其实那是家中老太太的意思。我那婆母就是觉得我生不出儿子,纳了那娘家的姑娘才好给于家传宗接代。可那娘家表妹不过十七,怎么会愿意嫁给于远成这般年龄的,便提了要求,说是要换亲,让絮儿嫁过去。可是我那婆母的娘家,您也是知道的,若是前两年倒也罢了,现如今,家中子孙吃喝嫖赌样样都沾,房里的通房丫鬟更是数不清。就这么情况,若是换亲,我哪里舍得。絮儿嫁过去,哪里还有好日子过。我实在是没有法子,这才求到母亲这里。” 老太太浅浅抿了一口茶,“瞧你婆母的架势是要用絮儿吊着我们林家了,想指望着我们林家帮扶她娘家,想得倒是挺美,也不瞧瞧我们林家愿不愿意。” “母亲,不管怎样,就算是要休了我,我也不能把絮儿往火坑里推啊。求母亲救救絮儿吧。” 老太太正色道:“他于家敢,你怎么说都是我林家的女儿,不说你大哥二哥,我老婆子还没有死呢,还容不得于家为所欲为。只是絮儿这婚事有些难办,毕竟是絮儿的终身大事,若是不好好物色,岂不是要耽误絮儿的后半辈子。” 林志凨瞧着老太太的神色,心知老太太怕是对自己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不觉松了口气。又努力装出一副忧心的样子,“其实这婚事女儿也愁得很,想找个知根知底又对絮儿好的,着实不易,可这时间又紧,不寻好人选,怕是絮儿就要嫁过去了。” “可眼下着实没有好的人选,挑个不好的又怕委屈了絮儿。” “母亲,若是絮儿能嫁回林家,有您庇护,自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老太太仔细一想,女儿说得也有理,若是絮儿能嫁到林家,有自己和两个儿子在,何愁絮儿过得不好。“家中除了嘉文,倒是都未说亲,几个孩子中就嘉武到了说亲的时候。我瞧着嘉武是个老实孩子,平日里也不胡天海地,生意也打理得不错,倒是个好人选。” “这,嘉荣嘉谦也是极好的,母亲怎么不考虑考虑。” “胡闹,嘉武是兄长,兄长未定亲,怎有弟弟先定亲的。长幼有序,这都不懂吗?”老太太斥责。 闻言,于若絮心中一慌,忍不住看向林志凨,这眼下如何是好,和原先想的并不相同,要是老太太执意要定下嘉武表哥,那原先的计划岂不是白谋划了。 林志凨朝着女儿做出安抚的眼神,“母亲,嘉武是家中独子,将来家中事务一应都是嘉武的,方得找个做事利落有条理的才好。絮儿从小就是我娇惯着长大的,若是絮儿嫁过去,又怎么撑得起那样大的家,岂不是害了嘉武。”林志凨倒是豁出去了,为了女儿不嫁嘉武,竟说出这样不利女儿的话。 老太太询问于若絮的意思:“絮儿,你是如何想的,可愿嫁你嘉武表哥?” 于若絮做出害羞的样子,嗫嚅着回道:“外祖母,嘉武表哥是极好的,嘉武表哥待絮儿如亲妹,絮儿也是把嘉武表哥当作亲哥哥一般。” “听絮儿的意思,只是把嘉武当作哥哥了。可嘉荣嘉谦也不好直接越过嘉武,这倒是不好办了。” 林志凨见缝插针:“听说二嫂娘家侄子与嘉武差不多年纪,也是到了要说亲的时候,絮儿要是嫁过去也是不错的。又有二嫂撑腰,更是不会受委屈的。” “嫁到你二嫂家,是不是有些远了?”老太太有些迟疑,毕竟不是自己家,也不好直接做主。“也不知那孩子可说亲了没有,若是说了亲,岂不是白费功夫。” 林志凨一看,这事或许有苗头,“母亲,不如请了二嫂来,把事情问清楚,那样也不会白费功夫。”说着悄悄扯了扯于若絮的衣袖。 于若絮适时做出一副可怜样子,老太太瞧着是越发心疼,想着问问也无妨,便差了兰嬷嬷亲自去蔚院。 兰嬷嬷到蔚院时,林嘉柒正在陪着赵氏瞧书。等松香通报过,兰嬷嬷进了屋子和赵氏说明来意。 “嬷嬷可知母亲叫我去是何事?” 兰嬷嬷本就瞧林志凨不大顺眼,就一五一十说了,“太太,您可得想好对策,老奴瞧着姑奶奶来势汹汹,怕是要借着老太太的势来逼您就范。老太太心疼女儿和外孙女,所以被姑奶奶迷了眼,可老奴是看着姑奶奶长大的,她骨子里是什么样,老奴清楚得很。” 赵氏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就要往兰嬷嬷手上套,“多谢嬷嬷提点,还请嬷嬷收下。” 兰嬷嬷后退一步,“太太折杀老奴了,老奴只是不想老太太为了这些事和家里闹得不愉快,并不是要向太太讨赏。” 赵氏也不勉强,收回镯子,“小柒,随我去荣安堂给老太太请安。” 林嘉柒放下手中的话本子,跟在赵绾青身后往荣安堂去。 往荣安堂去的路上,遇到了在园中摘花的林嘉珍。见到赵氏,林嘉珍忙上前见礼,“二婶安好。” “原是珍儿啊,这般早就到园中摘花啊,可曾用过早饭?这样早还是不要出来的好,早间露气太重,要是弄湿了衣裳着了凉就不好了。” “多谢二婶关心,二婶这么早带着小柒是要去何处?” 林嘉柒抢过话头:“祖母找母亲有事,我也跟着去瞧瞧,姐姐可要去?” 林嘉珍婉拒:“不必了,刚才裙角沾湿了,我还是回去换件衣裳的好。二婶,珍儿就先回了。” 等到林嘉珍走了,赵氏嗔怪道:“你啊,什么话都放不住,等着吧,你大伯母马上就要来荣安堂了。” 第六十二章 起疑 本该回屋换衣裳的林嘉珍并未回去,而是去了徐氏的蕙院。“娘,我见着二婶和小柒了,她们去了祖母的院子,说是祖母有事要说。” “哼,有事不叫我,怕是要偷偷给二房好处了。我倒是要去瞧瞧,可不能便宜了二房。”说着便领了人要往荣安堂去。 看着自家娘亲急里忙慌的样子,怕她在老太太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林嘉珍忙跟了上去。 “娘,等等,您现在去了,岂不是就是告诉二婶是我回来告状的吗?且坐一会儿再去。” 徐氏哪里坐得住,“要是去晚了,你祖母不知道要许了多少好处给二房了。瞧你祖母疼小柒的样子,那小柒也是惯会讨好老太太,你啊,怎么就不会学着点。” “那祖母还喜欢二婶多过您呢,您怎么不学着点。”林嘉珍不服。 “你少说些乱七八糟的,咱们再这么坐着,不知道二房要占了多少好处去了。” “娘,就稍坐坐,最多一炷香,她们哪里那么快就回来。” 荣安堂内,林志凨有些心急,“母亲,这二嫂怎么还没有到,要不要着人去瞧瞧?” 老太太瞥了一眼,“急什么,在自家宅子里还会丢了不成,沉住气,莫要在你二嫂面前失了面子。” 话音刚落,赵氏母女就到了。母女俩刚要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忙止住:“不必多礼,快来坐下。” “母亲叫了儿媳来,是有何事要吩咐?”赵氏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些琐事,也就不必当着孩子们说了。小柒,你领着絮儿去逛逛吧。” “为什么,我想陪着祖母,表姐也在这里陪着祖母不好吗?都许久未见了,咱们叙叙家常多好。” 老太太又不好直说,又不想驳了最疼爱的小孙女,只好妥协:“既然不想离了祖母,那便去院子里坐着,你与你表姐多聊聊,许久不见,自然是有许多话的。” “是,祖母。”林嘉柒应了下来,“表姐,一起去院子里坐坐吧,我有好些话要和你说呢。” 于若絮暗中和林志凨使了眼色,得到林志凨的回应,才放下心来,起身和林嘉柒往院中去。 “母亲,小柒和絮儿已经出去了,您有什么话就说吧。”瞧见了林志凨母女的眼神,赵氏就知道这事于若絮也掺和了,想着于若絮才这般年纪就心思不纯,心中有些膈应,未免就说话冲了些。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娘家的近况。”老太太实在不好意思直接问起赵氏娘家侄子的婚事。 “母亲,家中事事都好,并无什么大事。”见老太太并不直接说明,赵氏也乐得和老太太打太极,左右也是闲着无事。 倒是林志凨沉不住气:“二嫂,今日是想问问你娘家侄子是否婚配?” “怎么想起问起这样的事,我那侄儿是要到说亲的时候了。可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具体的我并不知晓。” “这嫂子你怎么会不知道,这可是你娘家侄子啊。平日没有书信往来吗?”一听这话,林志凨立马急了,不自觉地扬高了声儿。 老太太也不忍心女儿这般着急,抛了平日里的架子,只喊了赵氏的闺名:“绾青,你若是有空,写封信回去问问。这可是事关絮儿的终身,你做舅母的,多上上心。” “母亲这话怎么说的,我娘家侄子怎么和絮儿的终身扯上关系了。” 老太太拉不下脸来多说,林志凨声泪俱下地将她和老太太说的那番说辞讲给赵氏听,“二嫂,我这也是没有法子才求到你这里,不然哪里会来高攀。” 哼,你也知道是高攀。倒是厉害,上来就捧着,看老太太那心疼的样子,以为这样就能压着我不成,谁不知道她林志凨是个什么货色,自己没有本事,还整日里端着个架子,赵氏心中已是把林志凨骂了千百遍。不过嘴上自然是不能这样说的:“絮儿样貌人品、女红诗书样样都是极好的,是半点不比官家小姐差的,便是嫁给那达官显贵家也是使得的,怎么就看上我那素未谋面的皮猴儿侄子了。再说,我那侄儿顽劣,成日了也不知道上进,只知道琢磨些拳脚功夫,要说高攀,我那侄儿才是,哪里配得上絮儿这样好的孩子。” 林志凨也不知是没有听出来赵氏话里的意思,还是厚着脸皮装不懂,“二嫂,絮儿若是高攀了你那侄儿,咱们是亲上加亲,不是更好?” 赵氏也不好直接拒了,便打着弯子转移视线:“若是这样,自然是好的,不过也不知我那侄儿现如今是个什么状况,我又不知他定亲了没有,若是贸然答应了,岂不是耽误了两个孩子。这样改日我写封信回去,有了结果自然是要知会一声的。” “如此,便要多谢二嫂了。”林志凨心里算是稍稍安定了些。“其实写信也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二嫂能今日就写了,自是最好的。” “哟,聊什么呢,这样热闹。”徐氏不请自来,“给母亲请安了,怎得今日这般热闹,却不喊我来说说话,倒显得我和妹妹生分了。” “大嫂,你这是哪里的话,这不是家中许多事都要大嫂做主,怕扰了你,这才没有喊你。”林志凨是惯不喜徐氏的,大家都是商贾出身,偏偏就数她小家子气,一天到晚就想着捞好处。 徐氏哪里就不知道林志凨不喜她,她倒是不在乎,不过一个外嫁女,要不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她才懒得搭理。“志凨这回怎么不带着远成一起回来,怎么说也是母亲的寿辰,不会是有意不来吧。” “大嫂,远成去谈生意了,这次远得很,已经走了好几日了,怎么会是故意不来呢。”林志凨有些恼火,却只能忍着。、 “都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好容易凨儿回来,便在家多住几日,你们也有的是时间聊,今日且散了。” 第六十三章 病重 老太太有些乏了,到底是年纪大了,刚起了一个多时辰就乏了,昨夜又没有睡好,整个人累得很。 徐氏有些不乐意,这才刚来,还没有打探到点东西,怎么就要散了。可瞧着老太太的神情,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起身离开。 赵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走了。倒是林志凨,巴巴地跟在赵氏身后,全然没有往日的傲气,活像个跟班儿。 出了屋子,就瞧见林嘉柒、林嘉珍并于若絮在院中的亭子里坐着。 赵氏心中有些郁闷,明明交代了不要和那于若絮多亲近,转眼就忘了。“小柒,过来。” 林嘉柒倒是应得快:“来了。”一溜小跑到了赵氏跟前。 “娘要回蔚院给你外祖母写信,小柒你也来写一封吧。” “真的?那快回去吧,说起来好久不曾写信回去了。”说着便迫不及待要回去。 于若絮见林嘉柒要走,有些坐不住,还想着多打听些她舅家表哥的事呢。赶忙跟着要去,被一旁的林志凨拉住,“跟着去做什么,莫要扰了你舅母写信。” “姑母好。”亭子里的林嘉珍过来见礼。 “是珍儿啊,许久未见,倒是出落的越发的漂亮了。要不要和姑母去浣院喝杯茶?” “不用了,母亲让我绣的帕子还未绣好,就先回去了。” “那便回吧,有空就来浣院坐坐。“看到林嘉珍走远,这才拉了于若絮回去。 林嘉珍其实并未走远,转了个弯躲在假山后,看着林志凨母女嘀嘀咕咕的样子,心中暗暗盘算。 回了蕙院,徐氏正在生着气,“娘,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我这刚刚进了屋子,椅子还没有坐热,你祖母就急吼吼地把我赶了出来,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娘,你小点声,隔墙有耳,要是传到祖母耳朵里,那可不得了。” “你祖母不是要分家产了吧,肯定是要把东西给你姑母和二房,不然为何独独要瞒着我。”越想越觉得有理,“这可怎么办,要不让人捎了信给你爹,让他回来一趟。” “娘,您能不能冷静点,祖母现在好好的,分什么家产。不过有事瞒着我们应该是真的,姑母平日里眼高于顶,今日对着婶婶却有些讨好。还有,表妹今日也有些不对,虽说平日里她和小柒是要好,但今日未免有些过于讨好了。”林嘉珍越想越不对,为什么要讨好小柒呢,为什么呢。 徐氏立即反驳:“怎么可能,不是我说,那絮丫头虽说一向和小柒亲近,但也是端着她姐姐的架子,她会来讨好小柒?” “啊,想到了。表妹没有多久就及笄了,她肯定想嫁给四哥或是五哥。怪不得要来讨好小柒,想要曲线救国呐。” “什么四哥五哥,要是你祖母听见又要训斥你了。”徐氏打断女儿的话。 “就是四哥五哥,祖母也是,在外头我们兄弟姐妹的排名要和长房一起,在家里又不按照排名来,真是麻烦。” “小点声,你下次注意些,说错话,你祖母是要罚的。” “知道了知道了。”林嘉珍有些敷衍,“不过为什么要嫁给二哥三哥,还要遮遮掩掩的,有这个必要吗?”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你那个姑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一会儿功夫,徐氏就想了很多,“沉香,进来。” 在屋外说的沉香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你找个可靠的小丫鬟,去浣院和蔚院打听点消息,看看她们有什么动静。” “是。”沉香领了命就退了出去。 “且等着吧,不管做什么,总会露出马脚的。这两日你多和那两个丫头走动,看看能不能打探出点东西来。” “知道了,娘。” 浣院内,林志凨遣了大丫鬟白苓在门外守着,“絮儿,娘瞧着这婚事有门儿,怕是八九不离十了。这两日你就陪着小柒,多套套她的话,也好早些了解你那未来夫婿。” 于若絮大喜过望:“娘,此话当真?” “这是自然,你外祖母都发话了,任凭是谁,这件婚事也成了,你只需等着做你的官家媳妇儿就是。” 不同于浣院的喜气洋洋,蔚院里,赵氏气得脸都青了。 “娘,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林嘉柒还是一贯的没心没肺。 “怎么了?我不是让你离于若絮远点吗,你还凑那么近。你知不知道你姑母算计着你哥哥的婚事呢。”赵氏恨铁不成钢,这女儿怎么这么不长心眼,那于若絮不过虚长了女儿几岁,都能自己算计亲事了。 林嘉柒大惊:“算计哥哥的婚事?难道表姐要嫁给哥哥?” “没有,怕是老太太推了。现在啊,是惦记上了你表哥了,还想着我来保媒呢。倒是想的挺美,当我好欺负,我赵家又不是没人了。我们赵家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但也轮不到于家来算计,就那么个破落户,也配!” 林嘉柒还未见过赵氏这般生气过,小心翼翼问道:“那娘还写信回外祖家吗?” “写,当然要写,不写怎么对得起你姑母的殷切希望呢。”赵氏咬牙切齿,吩咐辛夷拿了纸笔,“你也写。” 林嘉柒老老实实坐下,母女俩安静地写信,洋洋洒洒写了七八页才算完。 “辛夷,去库房里取些珍贵药材,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去,就说是我要拿了送回娘家的。”这般算计怎么也得捞点好处来。 “是,太太。”辛夷招呼了几个外间打杂的小丫鬟,一并往库房去。 果不其然,刚出了院门,辛夷就遇上了来打探的第一拨人。 林志凨的大丫鬟白术装出偶遇的样子,“辛夷姐姐,这是要去哪儿啊,带了这么多人?” “是白术啊,太太让我去库房取些药材,说是要连同家书一道送回去。” “这样啊,那辛夷姐姐快去忙吧,就不耽误姐姐做事了。” 才走了一会儿,又遇上了老太太房里的茵嬷嬷,“嬷嬷安好。” “辛夷,这是要做什么去,领了这么一大帮子人,这样兴师动众。” “嬷嬷,太太吩咐要送些药材回去,这不,我就领着这些个小丫鬟一道去库房。” “行了,你去忙吧。” 第六十四章 没有规矩 穿过花园时,又遇到了大房的檀香,“辛夷啊,这是去哪儿,带了这么多人。” “檀香姐姐,我这是替太太去库房取药材,太太要送些东西回娘家。” “这样啊,那你忙去吧。” 辛夷心中冷笑,这些个人真是有趣儿,整日只知道盯着二房,像是无事可做了般。 辛夷依着赵氏的吩咐,在库房寻了好些名贵药材,又挑了好些值钱的料子,这才浩浩荡荡领了一大帮子人回了蔚院。 “太太,东西取回来了。” “是不是遇上大房、老太太和林志凨的人了?” “是,一出院子就遇上了白术,接着是茵嬷嬷,然后是檀香,都打探我要做什么去呢。” “哼,一个个都沉不住气。行了,你下去盯着那些小丫鬟把东西收拾好,到时候并着信一块送走。“赵氏起身去了书案前,将方才写好的家书仔细叠好放进信封,又用蜡细细封了信封口。 浣院得了消息,林志凨是高兴极了,“瞧瞧,你二舅母已经在给你打听了,这事有门,且等着吧。” 老太太听了消息也满意得很,儿媳这样做显然是听进去了她的话。 至于大房,知道了赵氏要送礼回娘家,徐氏关注点就变了,“怎么回事,这不年不节的,二房就往家里送东西,我也不能少了这一份。沉香,你也去库房取些东西,着人往我家中送去。” 此时,府门外来了一匹马,马背上一个矫健的身影跳下马来。是个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胡子拉碴,看上去颇有几分江湖大侠的气势。 “烦请禀报府上二太太,路州赵府来人,有急信到。“高大健壮的男子上前。 门房的小厮瞧着似乎挺急的样子,也不敢耽搁,急忙将人迎了进门房,又急急进了府内禀报。 小厮一路直接往蔚院去,到了蔚院门口,向门口的粗使婆子禀明缘由。婆子又进了院内,由着消息一层层递到赵氏跟前。 “太太,您家里来人了,正在门房处候着呢。” “着人领进来吧,就领到往来客去,另外去少爷院子里,不拘着喊哪位,只要着了人一道去就行。” 院里自有人去门房处领了人进来,赵氏则在辛夷和松香的陪同下往往来客去了。 等到了往来客,林嘉荣、林嘉谦兄弟俩已经在屋中坐着了。 赵氏坐在主位,有丫鬟端上茶水点心,还未来得及向两个儿子解释什么,仆妇就领着人来了。 “见过姑奶奶,见过两位少爷。“男子一进来就行了极大的礼。 “快起吧,赵全,你此次来是所谓何事?” “回姑奶奶,家中急信,大少爷嘱咐定要送到您手中。”说着便呈上一封信。 辛夷接过信,拿到赵氏面前,赵氏拆了信,细细读了。不过几息工夫,便读完了信,赵氏脸色大变,隐隐要落泪。 一旁的林嘉荣忙上前扶住赵氏,心急道:“娘,这是怎么了?” 林嘉谦拿过信件,看了内容,也是脸色不好。这瞧得林嘉荣紧张不已:“这是怎么了,给我瞧瞧。”一把抢过信,“怎么会?外祖父不是一向身子康健,怎么会突然就病了,还病得这样重。” “还请姑奶奶随赵全回去,大少爷已派了一队人马来,不日就将抵达。“赵全跪在地上,闷声说道。 赵氏稳了稳心神:“这次定然要回去的,你且在府中住下,待我回了老太太,收拾好行囊就出发。” “是,还请姑奶奶尽快,怕是老爷子身子耗不住。” ”知道了,你先去歇息吧。松香,你亲自安排赵全去客房。” 松香领着赵全出了往来客,一时间屋中倒是静了下来。 “娘,您尽快与祖母禀明,我与嘉谦通知小柒,一并收拾行李去,还是尽快出发的好。”林嘉荣开口。 赵氏点了点头,“去吧,和小柒说清楚,我先去找老太太。” 母子三人就此分开,赵氏径直往荣安堂去,林嘉荣兄弟俩往闲云居去。待三人走后,屏风后才走出一人,正是林志凨的贴身丫鬟白苓。白苓从偏门溜出去,飞快往浣院去。 “什么?你说二太太的爹病重,此话当真?” “当真,绝无虚言,这是奴婢亲耳听到的。现下,二太太正往老太太院子里去呢。” 林志凨捏捏眉心,“行了,你先退下,把姑娘叫来。” “是,太太。” 不过片刻,于若絮就来了。“娘,您找我何事?” “你这婚事怕是有些悬了。” 于若絮大惊:“怎么会?您不是说十拿九稳了吗?” 林志凨将白苓听到的事和于若絮说了,“若是你二舅母她爹死了,家中自然是要守孝的,你这婚事怕是就要耽搁下来了。今年你就要及笄,如何等得起。就算你等得起,你祖母等得起吗怕是立马就要把你许出去了。” “那怎么办,外祖母又不同意嘉荣表哥和嘉谦表哥,您也不愿意嘉武表哥,那我怎么办?”于若絮到底是个未及笄的少女,虽有几分小聪明,但遇到大事还是慌了阵脚。 “我怎么知道,本来还觉得谋了个好婚事,结果出了这样的幺蛾子。不行,得赶紧把婚事定下来,到时候就算那老头子死了,婚事也不会有影响。赶紧,咱们去找你外祖母。” 荣安堂内,老太太听赵氏说明来意,出了这样的事,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赵氏的父亲,若是不同意她回去,说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绾青啊,这是大事啊,你赶快收拾了,带着孩子们回去一趟,莫要耽误了。” “多谢母亲,儿媳这便回去收拾。”赵氏起身,抹了抹眼泪往外走。 赵氏刚走没多久,林志凨母女就到了。“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快想想法子吧。”林志凨人还未进门,就已经扯开了嗓门大声嚷嚷。 “老太太一下子就沉下了脸,”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样大呼小叫。” “母亲,这下子怎么好,要是那老头死了,我絮儿岂不是有的等了。” 第六十五章 启程 “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你这消息倒是来的快,我这才知道,你就赶来了,难不成在老二房里安插了人手不成。”原本老太太心里就不大快活,现下脸色沉得都快滴出墨了。“这事你别管,我自有主张,若是再越过我插手,絮儿这婚事,你便自己来张罗。” “母亲,我只是太怕絮儿的亲事出问题,这才有些失了分寸。” “什么亲事,说话不知道动动脑子,这亲事是定下来了吗?那老二家的侄子还不知道定了亲事没有,你现在就到处嚷嚷,若是他定了亲事,你这事嚷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絮儿怎么做人?” 鲜少瞧见老太太这样疾言厉色,林志凨倒是被震住了。只能灰头土脸地回去,现如今,她能依仗的只有老太太了,哪里还敢再乱出昏招。要是老太太不管了,她们娘儿两个日子就不好过了。 回了蔚院的赵氏也管不上别的,立即着人收拾东西,恨不得即刻出发才好。 闲云居里,林嘉柒悠闲地躺在榻上看话本子,正是看到了精彩处,林嘉荣兄弟俩突然闯入,倒是把林嘉柒吓了好大一跳。 林嘉柒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拍了拍胸口:“二哥三哥,你们怎么回事,急里忙慌的,吓死我了。” “小柒,外祖父病了,你快些收拾东西,咱们这两日就要启程了。” “外祖父病了?二哥你莫不是诓我的。”林嘉柒将信将疑,毕竟自家二哥一贯爱说瞎话。 “二哥并未诓你,实在是消息来得急,你赶紧让下面的人收拾了东西。”林嘉谦收了平日惯常的笑,一脸正色。 不同于二哥,三哥林嘉谦是绝不会乱来的,这下林嘉柒才有些慌了神,“怎么会病了,前两个月写信不还是说身子好得很吗?” “这我们也是不知的,舅舅信中并未详说,只说是重病。我们只管收拾了东西,尽快启程,届时到了路州,见了舅舅自然知晓了。”林嘉谦拍拍妹妹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柒,你也莫要慌,现在我们只能尽快赶往路州了,我与嘉谦先回去收拾东西,你也莫要耽搁了。”林嘉荣现在倒是有了几分作为哥哥的样子。 等林嘉荣林嘉谦都出了屋子,林嘉柒还是有些缓不过神,只一个人坐在榻边发着愣。 半夏进来时就看见林嘉柒坐着不动,“姑娘,怎么了,可是瞧书瞧得乏了,今日天气好得很,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 林嘉柒并未回答,只愣愣地坐着。半夏未得到应答,有些奇怪,便上前轻轻轻拍林嘉柒,“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嗯?半夏你拍我做什么?”林嘉柒这才缓过神来。 “奴婢问姑娘要不要去院子里走走,可姑娘神情恍惚,也不答应,奴婢这才过来叫姑娘的。” “不去了,你喊了桑枝一道收拾些衣物吧,这两日得去趟远路了。” 半夏并未多问,只喊了桑枝来,两人往里间去收拾东西了。留了林嘉柒一人坐在榻上发愣。 不过未时,赵家派来的一队人马就已赶到,早有得了吩咐的小厮领了人进来休整。 赵氏遣了人往几个儿女院子里去,又亲自去了老太太院里告知明日一早就启程的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破晓,蔚院里已经热闹起来,几个近身丫鬟忙着收拾行囊,旁的在正屋听赵氏训话。 “今日我离了这院子,你们自当要好好看着我这院子,若是有人趁着我不在,搞些吃里扒外的事,待我回来,直接发卖出去。这段时间,这院子里的大小事务一并交由赵嬷嬷处置。” “奴婢自当做好分内之事,还请太太放心。”赵嬷嬷上前为赵氏添上茶,向她表忠心。 “嬷嬷是看着我长大的,这院子里的一应事务交由嬷嬷自然是放心的,只是累了嬷嬷,还要这般操劳。既已交给嬷嬷了,那嬷嬷就多操些心,也照看一下几个孩子的院子。” “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老奴自是会好好看顾的,太太尽管放心。” “眼看着也差不多的时辰了,松香,去瞧瞧少爷姑娘可准备好了。” 松香疾步出了院子,却见林嘉柒并着她两个哥哥来了,松香迎上前,“姑娘,少爷,太太已经在等着了。” 也不耽搁,几人径直进了院子。 “可吃过了,要不要吃些糕点?” 三个人都摇了摇头,表示已经吃过了。见此,赵氏也不多耽搁,快速用了几块糕点,“行了,一道去荣安堂和老太太辞行吧。” 一行人去了荣安堂,向老太太辞过行,直接往大门去。门口的马车早已候着了,除了赵家派来的人马,林家也派了一队护卫,林林总总倒是不少人。 “姑奶奶,所有的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见赵氏领着儿女出来,赵全上前说道。 “出发吧”赵氏在辛夷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林嘉柒兄妹三人也依次上了马车,这才动身。 一路上倒是顺利,一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过七八日的时间就走了大半的路程。对于路途的顺利,大家表示十分满意,毕竟日日赶路实在是累得很,谁不想早日到了,早日歇息。 “姑奶奶,前面就要到长骏了,现下天色已经晚了,今日就找个客栈休整吧。这几天都是风餐露宿的,大家伙赶了这么久的路,不说我们这些下属,就是少爷姑娘也是受不住的。”赵全骑着马靠近马车,向赵氏建议。 “大概还需多久才能到?”看着马车里一脸倦容的女儿,赵氏也是心疼极了,到底是赶路赶得太急,“罢了,今日到了长骏,找间客栈,赶了这么久的路,也不急于这一日,明日就休息,大家都好好休整,到后日再上路吧。” “是,姑奶奶。”赵全朗声喊道:“大家伙抓紧时间,等到了前面的长骏,我们就找家客栈,姑奶奶说了,明日好好休整,后日再赶路。” 听了赵全的话,队伍一下就热闹了,赶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可以休息了。这日日在马背上颠簸的日子实在是难受,一时间大家都打起了精神,恨不得立马就到了长骏才好。 第六十六章 骏马 “娘,到长骏休息一晚就走吧,这时间实在是耽搁不起。”林嘉柒有些忧心。 “无碍,我们本就日夜兼程,十来日的路硬生生缩短了一半,若是不休整,怕是大家都吃不消,反而耽误赶路。你只管好好休息,其余的就莫要多想。”摸摸女儿的头,赵氏解释道。“再靠着娘歇会儿吧,等到长骏就能好好歇息了。” 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已到了长骏城外。长骏当真是城如其名,还未进入城内,就已看到许多骏马在城外的草地上溜达。 “娘,为何这骏马都在这城外,且无人看管?”到底是没有出过远门,林嘉柒十分好奇。 赵氏笑笑:“这长骏是以城中出骏马而闻名天下,就连朝廷打仗都要用长骏的马。长骏的骏马不但温顺矫捷,而且不需要人看管,自己会识得回家的路,所以这里的人都把马散养在城外,既省了地方,还省了不少饲料。” 队伍很快进了城门,大家都没有心思欣赏城中的景色,只一心往客栈去。寻了城中最大的客栈,终于可以休息了,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安排好住的房间,所有人都回房休息。吩咐店小二送了热水,林嘉柒洗了个热水澡,近日来赶路的疲惫似乎都消失了。 “啊,好舒服啊。”泡在水中的林嘉柒感叹,还从来没有觉得泡澡是这么幸福的事呢。“半夏,你等会儿和桑枝也去洗个热水澡吧,好好歇着,不用陪着我。” 正在为林嘉柒抹着香胰子的半夏应声:“是,姑娘。等您睡了,我与桑枝就去。这会儿功夫,耽误不了的。” 服侍着林嘉柒睡了,半夏才熄了屋里的蜡烛,并着桑枝往隔壁去。 因为差不多有十来日没有好好睡觉了,林嘉柒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睡醒时,半夏已经在屋子里候着了。 看到林嘉柒醒了,半夏上前扶起她,“姑娘,您这一觉睡得真是好啊,太太早就用了早饭了。现下替您温了一碗圆子,快起来吃了,莫要凉了。” 林嘉柒磨磨蹭蹭起床梳洗,又磨磨蹭蹭吃完一碗圆子,才去了赵氏房里。“娘,今日在这客栈也无事可做,您要不要出门去逛逛?” “娘实在是累得慌,就不出门了,你要是想出去,就让你两个哥哥陪着。但是不能玩得太晚,我们明日得早些启程。” “知道了,娘,我这就去找哥哥。绝对不会乱跑的,只在周围逛逛就是。”林嘉柒还是孩子心性,虽说外祖父病了,但现在也赶不过去,干着急也无用,干脆就放下心事好好歇着。 高高兴兴出了房门,还未走上几步就撞上了林嘉荣。“哎呀,好疼啊。” “你就不能小心点嘛,一天到晚这么闹腾,好在撞的是我,不然看别人会不会教训你。”林嘉荣站稳,伸出手指点了点林嘉柒的脑袋。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说,指不定林嘉柒要闹成什么样儿,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出门,哪里还顾得上和林嘉荣吵嘴。“二哥咱们出去逛逛吧,喊上三哥一起。” “就知道你要出门,我这不是去你房里没找着你,所以才来娘这里找你。走吧,你三哥早就在楼下等着了。” 下了楼,果然林嘉谦已经在等着了。看见他们下来,林嘉谦起身,“走吧,外面正热闹呢。” 出了客栈,果然是热闹极了。满大街都是各色的摊子,什么泥人、剪纸、炒栗子,样样不缺。 “听说这长骏有个骏园,这骏园里的马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今日咱们就去见识见识。”林嘉荣早就向店小二打听好了这城中有去头的地方。“要是遇到好马,咱们也买上几匹,带回去正好。” 林嘉谦和林嘉柒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林家是经商的,天南海北到处都要去的,自然是少不了马的,长久下来,林家个个都是极喜欢马的。 骏园在城郊,坐车是要近一个时辰的,若是骑马倒是能省下不少时间。林嘉柒虽是女儿家,因着尚未及笄,还算是个孩子,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干脆带了半夏和两个哥哥一道骑马往城郊去了。 长骏不愧是以骏马出名的,城中骑着马的人到处都是。骑马的除了男子,还有不少妇人,像林嘉柒这样的未婚少女也是不少的,显得林嘉柒也不是很特殊了。 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骏园。 骏园虽说是叫园,其实是个很大的跑马场,若不是入口处挂着骏园的匾额,就算说是个草场也是有人信的。 到了骏园,自有骏园中的小厮过来牵马。将骑过来的马交给小厮,又有人为他们领路。领路的小厮倒是健谈:“瞧着几位不像咱们长骏的,可是第一次来骏园?” 林嘉柒倒是乐意答话:“我们是路经此地,听说这骏园有许多好马,特地来瞧瞧。“ “我们这骏园确实有不少好马,若是来骏园赛马,是最有意思的了。不过穿过这骏园,在那边的山顶上有个宝骏寺,这在我们附近是极有名的。这寺中的菩萨很灵的,很多人都会来上香,要是有兴趣,您可以去瞧瞧。“小厮指着远处一座山说道。 顺着小厮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山上树木葱茏,在山顶处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寺庙的屋顶,瞧着倒是不错的。 “哥哥,我们去寺庙上个香吧,不是说这里的菩萨很灵嘛。“林嘉柒眨巴着眼睛说道。 林嘉谦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要替外祖父祈福,这本来就是好事,他怎么会不同意呢。“行啊,咱们过去瞧瞧有什么好马,瞧过了便去。“ “以后也未必有机会来了,今日好好逛逛,不能白来一趟吧。“林嘉荣附和。 小厮笑着招呼:“今日啊,算是来对了,我们长骏的守城将军家的公子也在,平日里可是难得一见的。” “哦?这守城将军家的公子是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不成?”林嘉荣有些好奇。 “旁的不说,就咱们将军公子的骑术,那可是一流,这几年就没有见过比他骑得好的。“小厮恨不得拍胸脯保证。 第六十七章 喝彩 “当真?那我们可要好好瞧瞧了。“ 远处传来喝彩声,小厮立马就笑了,“这一听就知道是将军公子领了先,几位随我来。“ 跟着小厮走了一会儿,就瞧见有人在赛马。打头的是个穿大红锦袍的年轻男子,足足甩了后面人约莫十丈远。 “那就是守城将军家的公子吗?”林嘉柒问道。 小厮奉承:“姑娘好眼力,那便是守城将军家的刘公子,这样瞧着,今日赢家又是刘公子了。” “我看未必。”林嘉谦笑笑。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蓝色的身影越过那刘家公子去,直直冲向终点。 刚才还笑眯眯的小厮已经说不出话了,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瞧,我说中了。” “这这这,怎么会,刘公子可从来都没有输过。”小厮对于这样的结果有些难以接受。当然,不单是小厮,远处聚集在一起的那群人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有些震惊。 “走吧,去瞧瞧。”林嘉荣拍拍林嘉柒的头,“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赛马结束了,所有人都聚在一处,一时间议论纷纷。“那个蓝色衣裳的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谁知道,从来没有见过。” “这刘公子算是丢人了。” “怕是要发火了,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 出乎意料的是,输了的刘公子并没有因为输了而恼羞成怒,反而上前与那蓝袍公子搭话。“这位公子,在下刘泽祈,公子骑术了得,可否告知师承哪位大师。“ 蓝袍公子回礼,“刘公子客气,在下陆南衡。我这骑术是祖父教的,并非是什么大师。“ “哎呀,客气什么,肯定是大师,我是我老爹亲自教的。他还和我吹牛,说什么没有人比他厉害,这下丢人了吧。”刘泽祈一脸喜色,仿佛输了的不是他一样。“要不咱们再来比一场吧。” “却之不恭。” 一看陆南衡答应了,刘泽祈立马扯开了嗓子喊:“有没有想一起的,赶紧的,咱们比比。” 不知是怎么回事,竟没有一人愿意比一比,就连刚才一起比的人都不愿意,场上倒有些尴尬。 “二哥三哥,你们两个去试试吧。”林嘉柒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说道,“好久没有见你们赛马了。” 林家兄弟两个一向是宠妹妹的,对于林嘉柒的请求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我们兄弟俩想一起比比。”林嘉荣出声。 刘泽祈看过来,“来人,带两位公子去挑匹好马。” “不必这样麻烦,骏园的马自然是好的,请小哥随意挑两匹来就好。”林嘉谦客气地对着小厮说道。 “公子客气了,哪里担得起公子一声小哥,小的这就去挑两匹好马。” 那头刘泽祈利落下马,大步过来,“在下刘泽祈,还未请教两位公子大名。” “林嘉荣,这是胞弟林嘉谦。” “原来是林兄,瞧着倒是生面孔,两位可是来我们长骏游玩的?“ “并非游玩,只是路过此地,听客栈的小二说这骏园实在有意思,所以我们兄弟二人就带着妹妹一道来见识一下。“ “原来如此,那你们算是来对了,骏园里的马可是长骏最好的。”刘泽祈抚掌大笑,“不过怎么不见令妹。” 林嘉谦侧过身子,刘泽祈这才看见站在林嘉谦身后的林嘉柒,“见谅见谅,我这眼神实在是不大好。” 林嘉柒莞尔,这刘公子还真是个趣人儿。方才挑马的小厮也回来了,牵了两匹枣红色的马,毛色光滑,四肢强健,一看便知是上好的马。 “走吧,咱们一道去比比。”刘泽祈招呼着,又指了挑马的小厮,“你带着林姑娘去那边歇会儿,记得上最好的茶点。” 林嘉柒跟着小厮往园中设的亭子去了,林嘉谦和林嘉荣则跟着刘泽祈走了。 “陆公子,这两位与我们一道比比。”刘泽祈向陆南衡解释道,“这是林嘉荣,这是林嘉谦。” 两方打过招呼,林家两兄弟利落翻身上马。“可以啊,看来你们是高手啊。”刘泽祈忍不住夸赞,“今天确实有趣,好久没有畅快地比一次了。” “那就请刘公子、陆公子不用手下留情,大家尽情比试一场。”林嘉谦笑着答道。 四人并排,自有小厮站在起点处,小厮挥下手中的大旗,四匹马如离弦的箭冲出去。一开始是刘泽祈领先,不过也只是领先了一丈有余,其余三人倒是一直并排,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 已经过了大半的赛程,刘泽祈一直领先,很快,陆南衡就赶了上去,且有了要超过去的架势。不曾想,林家兄弟两个也赶了上去,场上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了。 不过十来丈就要到终点了,陆南衡已经超过了刘泽祈,并拉开了距离。刘泽祈又发力,速度越来越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旁边瞧热闹的人都摒住了呼吸,一时间倒是难猜出谁能获胜。 眼看着陆南衡快到终点了,赢家就要确定了,原本在最后的林嘉谦突然发力,赶超林嘉荣和刘泽祈,直追陆南衡。 在一旁看着的林嘉柒有些紧张,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一点重要的细节。 终于,在最后关头,林嘉谦越过陆南衡半匹马的距离,率先到达。陆南衡紧跟其后,刘泽祈和林嘉荣也依次到达。 “厉害啊,今天算是长见识了,本来还觉得自己挺厉害,现在是知道人外有人了。师承何处啊,林兄弟?”刘泽祈还未下马便巴巴地问。 “小时候和舅舅学过,后来又常跟着家里出去,骑得多了,所以也就熟练了。” “是啊,我们都是跟着舅舅学的,不过我跟着大舅舅,嘉谦跟着小舅舅,我小舅舅可是骑马的好手。”林嘉荣接着说道,“当然了,嘉谦本身也比较有天赋,平日里练习也很认真,我倒是懒得很,所以就比不上他了。” “林公子的小舅舅一定很厉害,能引荐一下吗?我一向对这些有实力的人钦佩的很。”看上去很是冷淡的陆南衡开了口。 第六十八章 筋疲力尽 林嘉谦笑笑,“不行。”眼见着陆南衡的脸色有些变差了,他又解释道:“并不是我不引荐,实在是我这小舅舅并不在长骏,我们只是经过此地,我小舅舅在路州呢。等到陆公子有机会去路州,自然会请陆公子到府上的。” 陆南衡的脸色这才缓和,“既然如此,就多谢林公子了。” “唉,带我一个呗,我也想拜见你家舅舅。”刘泽祈上来凑热闹,“你们是要去路州吗,还是从路州来的?” “要去路州,许久没有回去了。”林嘉荣答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走,住哪儿,要不要暂住我家?”刘泽祈有些急切,生怕两兄弟现在就走的样子。“住客栈也不舒服,你们倒是没有什么,但是你妹妹到底是女儿家,住的舒服点总是好的。” “无碍,我们明早就走,今日只是陪妹妹出来散散心。”林嘉谦客气地回绝。 “是啊,就不打扰了。我们还有地方要去,就先告辞了。”林嘉荣附和。 “那你们去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的,这长骏我熟得很。”刘泽祈一副要赖上他们的样子。 “听说宝骏寺是就极有名的,妹妹想要去上柱香祈愿,我们兄弟二人自然是要陪着的。” “我带你们去吧,我熟得很,你且放心,嘉谦,肯定带你们玩个尽兴。”刘泽祈已经自来熟地直呼其名了。 “那就多谢了,泽祈。”林嘉谦顺着刘泽祈喊道,“咱们什么时候去?” “走吧,正好现在去了还能赶上寺里的素斋。南衡,一道去吧,这山上风景好得很呢。”刘泽祈又喊了小厮来,“你去准备辆马车来。” 陆南衡略想了想,便答应了。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又想着和林家兄弟套些近乎,心里实在想见林家舅舅。 “泽祈,为何要马车?”林嘉荣忍不住出声。 “从这里看宝骏寺不远,实则有好些路呢。咱们若是走着去,指不定要走多久呢,骑着马就快了,咱妹妹这骑着马多累,还是坐马车的好。” 虽然对于刘泽祈“咱妹妹”的说法并不赞同,但林家两兄弟还是接受了马车的安排。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不但马车备好了,小厮还贴心地在车中备了各色茶点。 林嘉柒并着桑枝一道上了马车,其余人都骑了马,一行人往宝骏寺的方向去。 原以为只要一小会儿的时间,却也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桑枝放下车窗上的帘子,回过头来,“姑娘,还好咱们不是走着来的,不然可得累死。本来在那园子里看是挺近的,不成想,竟是这样远。” “是啊,还好有马车,若是走这样远的路,等会儿爬山的时候,可不是要累瘫了。”林嘉柒附和。 正说着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刚停稳,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掀开帘子,“小柒,到了,下来吧。” “不用二哥你扶的,有桑枝在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林嘉柒还是扶着她二哥的手下了马车。 “原来妹妹叫小柒啊,好名字好名字啊。”刘泽祈插话,“既然是嘉荣、嘉谦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了。小柒妹妹,叫我泽祈哥哥就行。” “哎,你怎么这么不客气,这是我妹妹。”经过这半个时辰的相处,几个人也算是对彼此之间有了几分了解,说起话来也就不客气了,倒有些多年好友的意思。 “别啊,咱们这么有缘,都是好兄弟,那小柒不就是我妹妹了嘛。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那多个哥哥不就更好了。” 林嘉谦拉住要反驳的林嘉荣,促狭地打趣:“既然泽祈你这么说,那小柒多个哥哥也没什么。既然现在做了小柒的哥哥,咱们也算是兄弟了,便叫我们兄弟二人一声哥哥吧。” “凭什么,你又不知道我多大,怎么就让我叫哥哥,我今年已经十七了。”刘泽祈不服气地嚷嚷。 “巧了,我们兄弟也十七了,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林嘉荣问道。 “我九月初七的。” “我们是八月初七,所以啊,这声哥哥你是叫定了。”林嘉荣乐了。“不过巧的是,小柒也是九月初七的生辰。” 原本因为要叫哥哥而郁闷的刘泽祈一下子又高兴了,“真是巧啊,我一直想要个妹妹,现在算是圆了我的心愿了。”说完就可怜巴巴地看着林嘉柒。 林嘉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用眼神向两个哥哥求助,看到林嘉谦微微颔首,这才喊了刘泽祈一声哥哥。 这可把刘泽祈乐坏了,从随身的香囊里掏出一块玉佩就要给林嘉柒。林嘉谦拦住,“你可收起来吧,叫你一声哥哥而已,用不着这么大的礼。” “妹妹,你别客气,这玉就是普通的玉,不值什么钱的。” 林嘉柒实在为难:“不行的,娘要是知道我随便收别人的东西,是要怪我的。” “哎呀,我怎么能算是别人呢。再说了,干娘又不在,你收了也没事的,咱们谁也别说不就成了。”说着就要把玉硬塞过来。 “等等。”林嘉荣伸手拦住刘泽祈,“什么干娘?” “既然小柒妹妹叫我一声哥哥,那咱们自然是一家人了,那你娘可不就是我娘了,但是我娘还在,所以就是干娘了。当然了,我娘也是你们的干娘了,大家一家人,就不要分彼此了。” “嘿,你倒是会蹬鼻子上脸了,你给我说清楚。”林嘉荣撸了袖子就要理论。 刘泽祈见状忙拉了一边不吱声的陆南衡,“哎呀,都这个点了,咱们快些上山吧,不然要赶不上素斋了。” 林嘉荣也急忙追上去,还不忘回头招呼:“小柒,快来。” 一行人往山上去,山上树木很是繁茂,一路都是树荫,几乎是晒不到太阳的。纵使是这样,林嘉柒还是出了很多汗,话本子里说什么香汗淋漓,都是胡扯,林嘉柒只觉得浑身都是汗臭,真是让人恼火。本来以为宝骏寺香火旺,路就会修的很好,走起来也不会累。 第六十九章 抵达 结果路是修的好,但这路是绕着山来修的,走到半山腰,林嘉柒觉得自己快要累死了。 “姑娘,我扶着您吧。”桑枝掏出帕子给林嘉柒擦汗,心疼得不行。 “不用,没有多少路了,再走一会儿就到了。”林嘉柒累得直喘气儿。“咱们来拜佛,若是不诚心,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就是要这样自己上去,上天才能看到我的诚意,才会允我所求的事。” 这话一说,桑枝也没有法子,只好闭嘴,不再多说,只默默跟着。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宝骏寺的大门。林嘉柒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再不到她真的要累瘫了。 宝骏寺并不像其他大的寺庙,没有装饰华丽的大门,只一扇毫无修饰的木门,仅仅容得两人同时通过,或许是香火旺的缘故,门前的石阶看上去很光滑。 “奇怪,怎么今日没有人来呢?平日里可是热闹的很,今儿个是怎么了。”刘泽祈纳闷。 正巧寺中走出一个小沙弥,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黑色海青。刘泽祈上前询问:“小师傅,今日寺中怎么没有香客来?”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今日寺中有望京来的高僧讲经,所有香客都在法堂,施主若是要上香,便随小僧来吧。” “如此便多谢小师傅了。” 众人随着小沙弥进了山门,一路进到大雄宝殿,果然殿中除了几个必要的僧人,旁的便再没人了。 桑枝上前点了香,将香递到林嘉柒手中。林嘉柒接过香在蒲团上跪下,心中祈求外祖父能够早些痊愈,又由桑枝扶着起身,才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 既已进了寺,也不好不拜,众人依次上了香,才往偏殿去。 又有一个着海青的僧人捧着一个大大的签筒过来,“各位施主可要求个签?” 几人都是男子,对这样的事不太有兴趣,倒是林嘉柒有些意动。伸出手往签筒里抽出一根签来,签上写着“家业华禄达宝城,云中好箭得贵人”。 “还请大师解签。”林嘉柒将签双手奉上。 接过签来,那僧人感叹:“施主好运气,这签实乃上上签。家业昌盛,得美誉财宝,一世功名。在云中空射箭亦有猎物,贵人亦在旁相助,平安有成。施主可收拾家中器具以待宾客,迎贵人上门。” 林嘉柒听得一头雾水,“可我所求并非家业财宝,这签是不是得重新抽一次才算。” “施主所求什么小僧不知,但施主定能得偿所愿。”说完,那僧人就拿了签筒走了。 “小柒妹妹,你求的什么?”刘泽祈好奇地问,问完又像是刚反应过来,“呃,是我冒昧了,不该多嘴的。”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外祖父身子不太康健,只想求个安心罢了。” “没关系,宝骏寺中的平安符可灵了,小柒妹妹你去求个来,外祖父自然是药到病除的。来来来,我领你去。” “多谢泽祈哥哥。”其实林嘉柒不是很信的,若是平安符这样管用,那世间还要大夫做什么。不过到底是人家的一番好意,聊胜于无嘛。 刘泽祈领了林嘉绮去求平安符,剩下三人在偏殿中等着。 “不知林兄一家准备何时动身去路州?”老半天不吱声的陆南衡出声问道。 “怎么,难道陆兄要与我们一道走不成?”林嘉荣逗笑。 “有何不可?” 陆南衡这样直接倒是让林嘉荣不太好回答,“你离了家和我们一道,家中怎么会肯呢。再说了,我们去路州又不是游玩,赶路肯定很辛苦,你又何苦受这样的罪。” “我本就是在外游历,家中自然不会多管,你们赶路辛苦,我也是知晓的。我看你妹妹那样娇弱的女孩子家家,她且受的住,我自然也可以。我想拜会一下令舅,请教一下骑术,还请成全。”陆南衡抱拳说道。 林嘉荣不知如何回答,还是林嘉谦应了:“陆兄这样诚心,我们也不好多说,且等我们回了客栈,问过母亲,自然给陆兄一个答复。” “如此,多谢。”又是一贯的干净利落。 话音落罢,谁也不说话了,三个人只坐着等刘泽祈和林嘉柒回来。 求个平安符还是很快的,不过一刻的工夫,得了平安符的两人就回来了。 “怎么就你们两个,桑枝呢?”林嘉荣问道。 “听说这寺中可供酥油灯,我让桑枝去供上几盏,求个心安。” “也好。泽祈,不是说寺中素斋极好,现下也到了饭点,咱们用些再下山吧。”林嘉谦插话。 刘泽祈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真是不巧了,我刚才已经问过了,咱们今日正好赶上寺里讲经,这素斋是吃不上了。只能用些点心,等下了山,我一定好好招待。” 其余人听了,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这是寺庙,不是什么酒肆饭堂。刘泽祈主动找了寺中的沙弥,寻了两盘点心,巴巴拿了来。 “这是寺里最好的点心了,寺里师傅手艺可是极好的。”刘泽祈解释,“虽然看着不起眼,但是味道是一绝的。” 各自拿了一块尝尝,味道是真的好。看着众人的反应,刘泽祈乐滋滋,看来他挑的还是不错的。 分食了两盘点心,众人一道下山,本想着下了山就各回各家,但刘泽祈非闹着要补偿,所以死皮赖脸地领了几人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 一行人到了城中,直往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去,城中商铺林立,着实繁华。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赵家几人住的客栈了,站在这最显眼的客栈前,林家兄妹三人有些语塞。看着客栈挂着的招牌,赵家兄妹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看见三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刘泽祈纳闷,问道:“怎么了?这可是我们长骏最好的酒楼了,这前面是个酒楼,后面是客栈,要我说,你们干脆住这里多好,这可是我家的,还能照应照应你们。” 第七十章 好巧 “我们就住在这后面的客栈里。”林嘉荣默默说道。 “这么巧?赶紧的,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们。”说完,直接扯了林家兄弟进去,还不忘招呼陆南衡。“南衡,快点,都这个点了,赶紧进来,都要饿死了。” 进了大堂,有殷勤的小二过来:“少爷,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您怎么有闲情来这儿了?” “你给我少耍些嘴皮子,这几位都是我的贵客,赶紧弄一桌好菜来。” “得嘞,您到包间等着,一会儿就好。” 林嘉谦上前一步,“泽祈,既已回来了,我们兄妹自然是要和母亲说一声的,你们先去吧,我们稍后就到。” “这怎么行,都到了这里了,我们当然要去拜访的,况且这还是在我家的客栈,我这个主人家不去,多不合适,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啊。”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 拗不过刘泽祈,只好领了一道去,陆南衡拧了拧眉,心中有些不愿,但还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赵氏刚喝了一杯甘麦红枣茶,准备歇息。“太太,少爷小姐回来了。”松香进来禀报。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让他们回去歇着吧,今日不赶路就好好养养精神,省的明日起早又累得慌。”赵氏用帕子轻轻抹了抹嘴角,打了个哈欠,这几日赶路实在是累得慌,就算已经歇了一晚上,还是浑身无力,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瞧着赵氏困倦的样子,松香提了口气,小声回禀:“太太,还是再坐会儿,少爷领了两位公子来,怕是要来给夫人问安呢。” 赵氏凝眉,起身到带的小箱子里寻了个小纸包,拆开纸包挑了颗指甲盖大小的糖块儿放进嘴中。“罢了,松香,你且去门口迎迎,辛夷,去沏壶茶来。”糖块儿是融了上好的冰糖,加了晒干后磨成细粉的薄荷,最是提神,一入口就觉得方才的疲乏去了大半。 辛夷沏了茶回来,正巧林嘉谦一行人也到了门口。“少爷姑娘,太太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进来吧。”赵氏听见动静,出声喊道。 “母亲,这是今日刚识得的朋友,知道母亲也在,特地来见过母亲。”一改在外面的活泼,林嘉荣恭敬地问安。 刘泽祈上前一步见礼:“见过伯母,小生刘泽祈,长骏人士。今日与林兄二人一见如故,遂结为异姓兄弟,现来拜见干娘。” 话音一落,惊了一屋子的人,“什么干娘?”一向冷静自持的赵氏有些懵了,这好好的怎么就多了个干儿子。 “这些不重要,只见过干娘就好,旁的没有什么。”刘泽祈打岔,又拉了身边的陆南衡,“干娘,这是陆南衡,也是今日认识的,是个极厉害的骑马高手。” “见过林太太。”陆南衡正色,抬眼看了赵氏,心中有些疑虑,这林家太太怎么这样眼熟,像是见过一般。 “哎呀,既然见过了,咱们赶紧吃饭去,都这个点了。”刘泽祈起身拉了几人就想走。 果然赵氏的注意力被吸引,“怎么这个时辰还未用饭,快些去,莫要饿坏了。” 众人起身出门要往包厢去,刚一出门,刘泽祈就一个转身进了屋,“你们先去,我马上就来。”说着就关了门。 门外自有小二引路,进了包厢,饭菜已经备好了。又不好不等着刘泽祈,几人各自端了茶抿着,一时间倒是安静得很。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刘泽祈就回来了,“哎呀,怎么不吃,这饭菜都要凉了。赶紧的,吃完我还要陪干娘说话呢。”话里话外,熟络得很。 “你怎么一口一个干娘,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林嘉荣嘀咕。 “大哥,都叫你一声大哥了,我怎么就是外人了。再说,刚才干娘都同意了,现在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林嘉柒没忍住,问出声来:“我娘怎么会同意?” “山人自有妙计,小柒妹妹就不用多管,还是多吃点要紧。”刘泽祈挑眉,故作高深。 解决了午饭已经很晚了,还有一个多时辰又该是晚饭的时间了。上午出去一趟,大家都有些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刘泽祈和陆南衡也在客栈住了下来。 回到房间的陆南衡并未休息,而是坐在窗边想事情。那林家太太真是太眼熟了,看着那样熟悉,却实在是想不起来。又想到此次出来的目的,眼下没有半点进展,实在是烦得紧。越想越没有头绪,索性上床躺会儿。 本来只是想躺会儿,不成想一下子就睡着了,等到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天色有些暗了,正想着要不要点上蜡烛,门外传来刘泽祈的声音:“南衡,醒了没?快出来吧,晚饭已经备好了,大家都等着呢。” 陆南衡应声:“我刚醒,你先去吧,我稍微梳洗一下,马上就来。” “还是中午的那个包厢,别走错了。”刘泽祈嘱咐,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回头“千万不要忘了,若是记不清了就找个小二问一下,你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们会等着你。” “知道了,就来。”陆南衡赶紧起身,重新换了身衣裳,这才出房门。 到了包厢,所有人都到齐了。赵氏笑着招呼:“来了,快些坐下。” 陆南衡应了,寻了林嘉谦身边的位子坐下,大家这才动筷。 因着大家都是同龄人,只赵氏一个长辈,倒也不是很拘束。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倒是热闹,尤其是刘泽祈,对着赵氏一口一个干娘,活活就是个马屁精。 看着赵氏的脸,陆南衡又陷入了沉思。“南衡,怎么不吃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赵氏有些奇怪,这孩子怎么吃着饭就开始发愣,瞧着不大灵光的样子。 陆南衡回过神来,“没有,这饭菜很好,只是突然想起点事来。” “哎呀,吃饭都不专心,来来来,多吃点。”刘泽祈担起主人的责任来,热情招呼:“既然到了我的地盘来,想吃什么都不要客气,直接说就行,有什么想吃的就说,桌上没有就叫厨房做。” 第七十一章 赵府 “泽祈这孩子还真是懂事。”赵氏笑着给刘泽祈夹了一块炖得软糯的排骨。 正巧赵氏夹菜时侧过脸去,陆南衡灵光一闪,原来竟是这样,赵氏竟然和死去的大姑姑有些相像,或许这次的事有眉目了。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不急,看来这次一定是要跟着去路州一趟了。 “林太太,今日赛马得知林兄的骑术是舅舅所教,这样了得的骑术,实在是让我心向往之,真心想请教一番,能不能和你们结伴去路州?” 赵氏咽下口中的食物,啜了一口茶,“南衡不必这样客气,叫我一声伯母就好。我们此次去路州是因着我父亲的缘故,明日一早赶路,若是你不嫌赶路累得慌,自然是可以的。” “多谢伯母。”陆南衡满心欢喜。 “那我也要去,我这就回家收拾行李。”刘泽祈有些急了。 “我们又不是出去玩,你去做什么?”林嘉荣堵起刘泽祈的话头来。 “是啊,泽祈你下午还说要准备科考,这已经是春日了,到了八月就该考了,嘉荣、嘉谦也是要考的,若不是他们外祖父病了,我是万万不会带他们出门的。” “也好,那我在家中好好备考,等秋闱再见,咱们都一定能考上。”心中的不快淡去,只剩下对来日的期许。 “就是,再说等我们从路州回来,自然就会再见的。” …… 第二日卯时,天刚破晓,队伍已经准备好出发,和前来送行的刘泽祈辞别,一行人继续往路州去。又在路上花了五日,到第六日早晨,终于到了路州的地界。 “姑奶奶,已到了路州的地界了,我这就派人去府里报信。”赵全恭敬地禀报。 赵氏应了,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到底有些怯了,又忧心父亲的病情,又激动于马上要见到亲人的喜悦。 报信的随从骑了马去了,原本疾驰的马车也减缓了前行的速度。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方才报信的随从领了三四个人来。几人纵马到了马车前,领头的穿着孔雀蓝锦袍的青年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马车前,“姑姑,子诚来接姑姑回家了。” 赵氏掀了马车前的帘子,心急地探出身子,问道:“子诚,你祖父身子怎么样了?” “姑姑放心,祖父已经大好了,虽未痊愈,倒也不像之前那样只能躺在床上,如今也能下地走动了。” “那咱们快些回去吧,不瞧上一眼,我哪里放得下心。”赵氏催促。 “是,姑姑,咱们这就走,家中已经等着了。” 一旁的林家兄妹也顾不上和久未相见的表哥叙旧,队伍直往赵府去。 赵府是路州首富,宅子自然是极大的,足足占了大半条街。外头传言各色,有说赵府的宅子有十来进的,更有说是二十来进的,准的倒也没有人说得出来,不过都是些传言猜测罢了。 马车转进了一条极为宽阔的大街,街上并无太多行人,只零零散散几个仆妇或是小厮,多是赵家的下人。只因着这条街只住了赵家一家子,旁边空了一处宅院,已近小二十年没人住了。 街口早有小厮候着,远远看见马车驶了过来,就急急回府报信。正门进去就有一处院落,赵氏的大嫂柳氏正在院中候着,听了小厮的话,立马领了一众婆子丫鬟到正门处等着。 “嫂嫂,怎么劳得你亲自来接。”赵氏一下马车就瞧见了门口等着的柳氏,言语间甚是激动。 柳氏迎上前去:“不过是刚来,怎么说的上劳累,快些进来,父亲母亲已经在等着了。” 一听这话,赵氏哪里还顾得上和嫂嫂叙旧,慌里慌张就要往内院去,却被柳氏拉住了袖子,“嫂嫂拉着我做什么,莫要让父亲母亲久等了。” “你啊,这样慌张做什么,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不稳重些。莫不是瞧不见这轿子已经候着了,就凭你这两条腿,再走上半个时辰,怕是也走不到的。” “是我太过慌张了,竟忘了有轿子这回事了,还巴巴要走过去。”赵氏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么多小轿侯着,自己竟是瞧都没有瞧见。 “你啊,这么些年还是这样,一遇到事情就慌里慌张的,快些上轿吧。”柳氏笑着扶了赵氏上轿,又安排了林家兄妹并陆南衡一一坐上轿子,自己才坐上最前头的轿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内院去。 抬轿子都是些身姿矫健的练家子,所以脚程极快,根本不是寻常内宅妇人可比的。 很快就到了正房,进了宽阔明亮的正堂,看着坐在上首的父母,赵氏险些落下泪来。带着儿女上前行礼,早有丫鬟拿了蒲团来,恭敬地跪下,“不孝女见过父亲母亲。” 坐着的毛氏哪里见得女儿这样,“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快快起来。”又让身边的月嬷嬷扶了女儿起来。 “见过外祖父、外祖母。”林家兄妹上前去,看着三个孩子,两个老人家着实高兴,赶紧让三人坐下。看见从未见过的陆南衡,毛氏问道:“这位是?” 赵氏忙起身,“是我疏忽了,这是陆南衡,在长骏遇见的,是个极好的孩子,想要来和小弟请教骑术,所以就与我们一道来了。” “见过赵老爷子、赵老太太。”陆南衡恭敬地行礼。 “不必这样客气,既然是嘉荣、嘉谦的朋友,自然就是自家孩子了,快些坐下。路途遥远,很是辛苦吧,快尝尝这藕粉桂花糖糕,这可是我家独门的方子做的,在别处可是吃不着的。” 糖糕尚带着余温,一瞧便知是刚做出来的,浅绿色的方形瓷盘,盘面上绘着不知名的花草,倒是十分雅致。藕粉桂花糖糕不知是加了些什么,粉嫩非常,比三月里的桃花更多几分娇艳。粉嫩的藕粉桂花糖糕配着浅绿瓷盘,看着就赏心悦目,令人食指大动。 陆南衡拿了糖糕,浅浅咬了一口,果然是与别处不同,少了几分甜腻,吃起来倒是清爽。“这糖糕果然是极好的,多谢老太太款待。” 第七十二章 招待 毛氏见陆南衡喜欢,又让人上了芙蓉糕、海棠酥一例的糕点。外头虽也有这些,但赵府都是自家改良过的,比外头好吃了很多,也精致了很多。 “父亲,前些日子到底怎么回事,病得那样重,我接到了信,真是怕极了。”赵氏询问。 赵中擎放下手中的茶盏,“唉,也算是我运道不好,只是去了一趟望京回来,回来路上还好好的,都到家好几日了,突然就咳了血。现下也算是大好了,也能走动了,身子也不像前几日那样重了,如今倒是松快了许多。” 赵氏脸色大变,“咳血?这样严重,那现下是当真大好了?” “自然,我哪里用得着来哄你。这次要不是未凛,你回来怕是就真的见不到我喽。” “未凜?难不成我未回来的这几年,他还学医术了。说起来,怎么到现在都不见未凜,他不在家中好好温书吗,今年可是要科考的。” 出乎意料,赵中擎并未发火,而是笑眯眯地解释:“今日他正陪着我的救命恩人在外头游玩呢,我那恩人从未来过路州,这几日便让未凜一直陪着,也算是稍稍报答些。” “救命恩人,这又是怎么回事?”赵氏一头雾水。 “这事啊,你等未凜回来,让他和你说。”毛氏并不解释,反倒与女儿扯起了家常。赵氏见父母没有说下去的样子,只好压下心里的疑惑,顺着母亲的话头聊下去。 “爹娘,我回来了。”老远就听见这一嗓子,不用说,自然是赵家老幺赵未凜。“怎么不搭理我啊。” 陆南衡有些震惊,瞧着这赵家个个都温良有礼,怎么这个这样闹腾。再加上他自小身边都是家里仔细挑过的人,不说文武双全吧,但也是个个知礼的,这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洒脱不羁”的。不过瞧着这一家子见怪不怪的样子,他也稳住心神,总归是别人家,不好多话的。 等到赵未凜进了屋子,看见久未见过的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哪里还记得刚才说什么,“姐姐,你可回来了,都好几年没有见过了。哎呀,小柒都长这么大了,上次来还是个小丫头呢。你们两个小子见着舅舅也不打招呼,怎么样,要不要去比一场。”又看见陆南衡,“这是哪里来的俊小子,瞧着倒是个练家子,不错不错。” “舅舅,这是陆南衡,特地来请教舅舅骑术的。”林嘉谦介绍,同时不忘拍马屁:“舅舅的骑术那样好,若是不让更多人看到,岂不是浪费。” 陆南衡有些讶异,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而且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人,竟然是自己一心想见的林家舅舅。 “嘿,你小子怎么这样看我,是不是不相信我。虽然我看上去英俊年轻,但我可是很厉害的。”话音刚落,就被飞过来的一块藕粉桂花糖糕砸中了。 “你给我消停点,一天到晚没个正形,也不瞧瞧嘉荣几个,哪个不比你稳重,你这个做舅舅的,也好意思。还有,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陆先生呢?” 赵未凜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挑了赵氏身边的座位坐下,“陆先生没回来,在客似云来吃饭呢。爹,你也别唠叨了,咱们家怎么还不开饭,都要饿死了。姐好容易回来一趟,瞧瞧几个孩子,小脸儿饿得都蜡黄。” 赵中擎气了个仰倒,“你个兔崽子,陆先生救了你爹我的命,你不陪着,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外面,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 “什么一个人,人家陆先生带了随从的,我一天到晚跟着,人家也是会烦的。”赵未凛撅着嘴,满不在乎。 看着儿子和丈夫又要吵起来了,毛氏赶紧打圆场:“几个孩子赶了这么久的路,赶紧去吃饭,早些吃完也好休息一下。” “是啊,这么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也有好些年没有吃到家里的菜了,真是想得紧。”赵氏也跟着打马虎眼。 赵中擎哪里看不出来妻子女儿的用意,便顺着台阶往下来:“好好好,既然想得紧,等会儿就多吃些。赶紧的吧,莫要饿坏了几个孩子。” 瞧着外头天气倒是好得很,毛氏便提议去园子里去用饭,正逢春日,园子里的花开得极好。赵家一家都是极爱花的,所以园子里什么木棉、马蹄、迎春,样样都有,花团锦簇,看着就让人心中愉悦。 去了园中,早就摆好了饭菜,打磨得光滑的石桌可以坐下十人有余。桌上的碗筷都是极为讲究的,碗身洁白如玉,上面绘了精致的莲花,每个碗上的莲花却又有不同,碗内又另有精巧心思,碗底是一条活灵活现的鲤鱼,倒是别有一番意趣。筷子是象牙的,尾端雕刻了花纹,细细密密,瞧不清到底是什么图案,只能看到花纹中隐约有个“赵”字。 因着都是家里人,也不讲究那些男女不同席的虚礼,所有人都坐在一桌。 落了座,毛氏就殷勤地给每个人夹菜,“快尝尝,这鱼可是新鲜的,早晨送来的时候,厨房就早早打理好了,用了香料足足腌了一个时辰,这香料可是我的独门秘方。” 林嘉柒细细尝了,果然好吃,“外祖母的手艺果然是极好的,外酥里嫩,吃了还想吃呢。”说着又夹了一块,“这上头的酥皮最香,这可怎么好,吃了外祖母做的,往后哪里还吃的下别的。” 这句话讨了毛氏的欢心,“来来来,尝尝这鸡汤,这可是加了好些药材的,补得很,鸡肉也炖得极烂,最适合你们这些孩子了。” “咳咳。”赵中擎假意咳了两声,“不是说这鸡汤最适合我补身子吗,怎么又适合孩子们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有的喝就行。”毛氏斜了一眼,“就这样一碗鸡汤还要和孩子们抢,也不嫌丢人。” …… 一顿饭下来,酒足饭饱,大家都有些困了。“院子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还是老规矩。因着不知道南衡也过来,所以就让南衡住到嘉谦院子里吧。”毛氏安排着,“南衡若是不想住在嘉谦院子里也行,现在就让人收拾一个院子来。可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怎么舒心怎么来。” 第七十三章 调整 陆南衡哪会有什么意见,本身就是在别人家做客,且这几日相处下来,也有几分了解林家兄弟的性子了,和这样一个谦谦君子同住,自然是不差的。若是真的真要挑,林家两兄弟,林嘉荣太过活泛,还是林嘉谦更好些。“多谢老太太安排,多有打扰,还请多多包涵。”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只陆南衡跟了林嘉谦回去。 “南衡,你实在不必那样客气,你看,我们到底也相处了好些日子,也算是熟悉了,且当是自家就好。” “并不是客气,不过是不想添太多麻烦罢了。而且和嘉谦你住同一个院子,有个照应,自然是很好的。” “也罢,你回去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咱们今晚可是有行动的。”林嘉谦挑眉一笑。 “行动,什么行动?”这晚上一向是只有些秦楼楚馆才开门的,正经铺子除了客栈大多关门都早得很,难道这林嘉谦竟是爱去这些地方的人不成。难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林家兄弟不似表面一般正经,是个好色享乐之徒。心里想着,神色中不由得也带着几分审视,甚至带了些许质疑。 看着陆南衡一言难尽的表情,林嘉谦哪里还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南衡,你多虑了,我们不是去那些烟花之地取乐。今晚表哥一定会回来,每次都是这样,我们回来,表哥就会带我们去月湖泛舟。” “月湖?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竟然每次都要去泛舟。“ “这月湖也算是路州一大奇景了,状似满月,每逢有月时,湖面就变得十分亮堂,就像真正的月亮一般。虽说其他湖月光照过也是亮堂,但与月湖一比就不够瞧了。那样的美景我也说不明白,等到了晚间,你瞧过就知道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你也不必好奇惦记,回去好好歇息,养好了精神,等到了晚间,且有的闹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林嘉谦露出了微笑。 “如此,自然是要好好休息的,我还从未来过路州,这次定要好好看看的。” “走吧,前面就到了,我那院子里房间多的是,那门前放了文竹的便是我的房间了,其余的你随便挑就是了。” 进了院子,果然就瞧见两盆长得极好的文竹置于廊下,郁郁葱葱,瞧着就喜人。 “这文竹长得真好,可见是用了心的,比寻常的瞧着精神。”陆南衡露出喜色,这样长势的文竹很是少见,谁能不心生欢喜呢。 “我外祖家个个都爱些花啊草的,所以家中人人都多少会一定侍候花草的功夫。你若是喜欢这文竹,这两盆你就拿了去,若是喜欢旁的,就到园子里挑。”林嘉谦指着两盆文竹笑说。 “不用,只是觉得这文竹长得好罢了,我虽喜欢这些,但也不能直接带了回去,这几日多瞧两眼就好。到时要离开,我向你家侍弄花草的学两手就是,到时候可不要小气。” 林嘉谦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只指了个小厮要给陆南衡带路,“你看看想住哪间,挑了合心意的,只管住下。” “多谢,这是自然,嘉谦你去休息吧,这小厮和我一道就行。” “行,你别客气,我也累了,就去睡会儿,你也早早歇息吧。”说着便进了房,还不忘多嘱咐一句:“挑合心意的,别客气。” “知道了,你歇息吧。”见林嘉谦进了屋,陆南衡也不愿意多麻烦,只和小厮说:“左右这些房间都打扫过,就住这西厢房吧。” 小厮哪里会多话,忙去开了房门,“公子请,这屋内的物件一应都是干净簇新的,您先歇着,小的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喊小的就成。” “行,你先下去吧。”等小厮关门出去,陆南衡舒了一口气,这一家子委实热情。脱了外衣,挂于床边的衣架,摸了摸床上的锦被,柔软舒适。掀了被子,上了床铺躺下,脑子里开始想事。原本看赵氏的长相,想着或许是自己要找的人,现在看了赵家老爷子的长相,倒是不大像了。还以为会是明朗的局面,眼下又陷入了僵局,想想真是心烦。开始是不大困的,不知是床铺太过舒服,还是想的事情太多太乱,睡意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许是赶路太过疲累,一觉醒来已是申时了,陆南衡在床上抻了抻腰才坐起身来。倒是好久没有睡得这样香甜了,舒服得不想起了,又想着是在别人家里,还是挣扎着起了。 门外的小厮听见屋里有了动静,轻轻敲了两下屋门,屋里的陆南衡应了,小厮才轻声进去。“陆公子,您可是要起了?” “嗯,还请你打盆水来,我好洗漱。” 小厮哪里敢让陆南衡这样客气,“陆公子客气了,小的这就打水来,您稍坐一会儿。” 等小厮打了水来,陆南衡已经穿好了衣裳,简单洗漱了,陆南衡顺势问:“嘉谦可醒了?” “刚才打水回来,瞧着表少爷屋门已经开了,应该是醒了,现下该是在洗漱了。” “那你先下去吧,我过一会儿自己去寻嘉谦,左右离得近,也不会迷了路。” “是,小的先退下了。”小厮恭恭敬敬端了水出去。 又坐了一刻钟的时间,陆南衡才出了门往林嘉谦的房里去了。正巧,林嘉谦也想着去找陆南衡,两个人遇上,就直接往正房去。 “南衡睡得可好?”林嘉谦一脸毫不作伪的关心。 “睡得很好,屋子里干净整洁,一应东西都备得很全。” “你睡得好就行,今晚可能得要到很晚才能回来。”林嘉谦拍了拍陆南衡的肩说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一处十分精致的园子,比午间用饭待的园子稍小些,不过却更美些。园子里有一个小小的湖,差不多小一亩的样子,湖上是莲花,或许是路州天气暖和的缘故,已经有莲花开了,全盛的、半开的,交错掩映,煞是美丽。湖中央是个小巧的亭子,亭子周围挂了轻薄的纱,那纱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有种说不出的美。 第七十四章 游湖 “表哥。”亭子里一个小姑娘从纱里探出身子,伏在亭子的栏杆处,还伸了手在空中挥着,瞧着就要掉到湖里了。 不过林嘉谦并不惊慌,反而温声和陆南衡解释起来:“这是我大舅舅家的女儿,比小柒还小些,一贯活泼爱胡闹。” “表哥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方才亭中的小姑娘已经跑到两人跟前来了,“我可是特地从外祖家赶回来的。” “这样岂不是要多谢你了,竟然这样劳烦了,那表哥今晚请你吃月湖最好的馄饨好不好。” “那能不能再加一碗酒酿圆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林嘉谦一下子就乐了,“一碗怕是不够吧,再加上两串糖葫芦才勉强够吧。” 小姑娘瞬间就满足了,收起方才装模做样的娇蛮,“表哥最好了,不像哥哥,整天就知道管我。快到亭子里坐坐,大家都在呢。这位哥哥又是谁?” “这是表哥的好友,你且叫一声陆哥哥就行。” “好吧,那陆哥哥和表哥一块来吧。”说完也不管两人,高高兴兴地往亭子去。 林嘉谦拉了陆南衡也往亭子去,湖上是仅能容一人走过的小径,弯弯曲曲通向湖中央的亭子,有些地方被宽大的莲叶遮掩了,若不是有及膝高的栏杆,怕是都瞧不清这小径,掉到湖里也是可能的。 到了亭前,掀了那轻薄的纱,亭中已坐了方才的小姑娘,林家兄妹,还有早上见过一面的赵家公子。 “快坐,这是茵茵从外祖家带回来的茶,香得很。”赵子诚笑着招呼,“来吃些茶点,垫垫肚子。我已向祖母禀报过了,今晚我们几个出去吃,现在还早,等晚些时候再出门。” 这亭子从外面瞧着小巧,进来却是另一番景象,几人坐着,还有空余。林嘉柒和赵子茵一道在边上小声说话,这边四个也不闲着,聊得热火朝天。 “这样坐着说话也不大有意思,我们拿了马吊来,好好玩几场。”林嘉荣只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向众人建议。 赵子茵第一个同意:“好啊好啊,还是表哥有趣儿,不像哥哥,死板得很。” 林嘉谦对于这样的建议可有可无,倒是侧首问了陆南衡:“可要玩玩?” “我倒是无所谓,左右是打发时间。” 赵子诚招手唤来一个小厮:“去寻副马吊来。”又补充道“我可不想玩,你们自己组了局子玩,别带上我。” “我也不玩,我不大喜欢这个。”林嘉柒默默伸出手捂了赵子茵的双眼,拒绝了赵子茵殷切的眼神。 等马吊拿来,赵子茵、林嘉谦、林嘉荣和陆南衡组了局子,林嘉柒则坐到赵子茵身后看着,赵子诚却是拿了本书到一旁瞧着。 就这样混到酉时,有小厮来报马车已经备好,赵子诚才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出门去。 不过两刻钟左右的工夫,就到了月湖,也不知路州的人都习惯了,还是旁的缘故,月湖周边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只湖边停了一艘极华美的船。 月湖当真是名副其实,在月光下亮到像是在水底点了上万支蜡烛一般,不,蜡烛没有这样漂亮自然的光,那光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美,让月湖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月亮。湖边还种着整排的柳树,因着是春日,柳树都抽了芽,微风下竟让人有一种在月亮上的错觉。这样美的月湖,陆南衡是头一次看到,简直是要迷花了眼。 赵子诚打破了陆南衡的沉醉:“来吧,这船上已经备好了饭食,都是请大厨做的,这其中还有一道是祖母亲手做的,可要好好尝尝。”说完他就利落上了船。 一群人也跟着呼啦啦上了船,船舱里果然是备好了一桌好菜。 “哇,是珍珠酿鱼。祖母偏心,平时求着祖母,祖母也是很久才做一次,今日表哥表姐一来,就坐了这么老大一碗。”赵子茵“不满”地说道。 “你也不觉得亏良心,你哪次要吃,祖母没有给你做。不过是你这两年爱吃点心甜汤这类的东西,祖母这才不做的。”赵子诚戳了戳赵子茵的额头。 “哥哥讨厌,一天到晚就知道拆我的台。”才十岁的小姑娘带点娇蛮的样子并不让人讨厌,倒显得格外可爱。 入了席,赵子诚作为几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又因着是主人,便担起了照顾所有人的责任。吃了大半,赵子诚才开口:“近段时间,咱们路州来了个戏班子,唱得那叫一个好,今儿个特地请了过来,权当是个乐子。”又起身推开船舱的窗户,微微探首,“瞧,这就来了。” 众人闻言也转向窗外,果然湖上多了艘船,虽比不上他们这艘华丽精美,却是这艘船的两倍大不止,船上正是赵子诚口中的戏班子。船上高高挂起二三十盏灯笼,将船上的戏台子照得光亮如白昼,戏台子上男女皆有,都是极美的打扮。 赵子茵和林嘉柒当下就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的碗筷,一溜小跑到船舱外,伏在甲板的栏杆处,恨不能跳下水游到那艘船上才好。 林嘉荣也是坐不住的,“表哥,这唱戏都是些女孩子家家爱的,有什么意思,也就小柒和茵茵乐意去瞧,今晚不会就陪着她们听戏吧。” “这戏班子可不单单会唱曲儿,还会变戏法呢。不过这不重要,左右不是为了你请来的,今天可是要履行你上次来时的赌约的。” “什么赌约?”林嘉荣一脸懵,显然是忘得一干二净,“表哥,你不是在诓我吧?” 赵子诚一拍掌,“你看看,就知道你会忘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不说我,就嘉谦,也肯定是记得的。” 林嘉谦笑笑:“二哥一向记性差,他要是记住,那才是奇了。”又拿了筷子夹起一块珍珠酿鱼在林嘉荣眼前晃了晃,“二哥,现在可有想起来些什么?” 林嘉荣被自家弟弟打的哑谜搞得更加懵了,“什么东西,你又没有说清楚,光夹了一筷子鱼,我哪里知道。” 倒是一边的陆南衡似有所悟,点出关键:“或许是与鱼有关?” 第七十五章 有惊无险 林嘉荣这才想起来,“你们又不直说,就夹了块鱼,我怎么知道。现在我是想起来了,不就是钓鱼嘛,咱们今天且好好比一次,输了的就问小舅舅拿一块上好的皮子去。” 瞧林嘉荣自信满满的样子,赵子诚失笑,“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怎么,你二哥、表哥钓鱼很厉害吗?”陆南衡悄声问道。 “你是不知道其中缘由,这月湖的鱼瞧着是多,可是难钓得很,这周围的人都说月湖的鱼有灵性,若不是有缘人是钓不到的。我这两个哥哥是从小斗到大的,不过是想着比一场,看看谁才是这有缘人。” “那赌注呢,怎么看着他们都不愿意输的样子,不就是一块皮子吗。” “这赌注就有意思了,今儿个你也瞧见我小舅舅了,我小舅舅是极爱打猎的,一个月少说也要去个四五趟。按理说,这样就该有好些皮子了,不过小舅舅在这上面一贯对我们这些小气得很,别说上好的皮子,就是块烂皮子都不会给的。你看着吧,今天不管是谁输了,这最后去要皮子的肯定是茵茵或者小柒。” “这又是为何?” “自然是小舅舅只对她们两个大方啦,我家小舅舅在重女轻男这方面可是厉害得很。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比比?” 陆南衡略想了一下,“好,左右我也是不爱看戏的,就看看这月湖的鱼是否与我有缘了。” “走吧,他们铁定已经比起来了。”拉了陆南衡往外走,果然,林嘉荣和赵子诚已经在船头坐定了。”咱们可不能输,赶紧的。” 船头四人坐着钓鱼,船尾两个女孩子悄悄脱了鞋袜坐下,将脚放入水中,吃着点心看着戏,好不快活。 中间有小厮乘了小船上来收拾了席面,又送上瓜果酒水。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愣是谁也没有钓上一条鱼。 “我还就不信了,今天要是钓不到一条,我就不回去了。”林嘉荣气得跳脚。说话间水里有了动静,“哎哎哎,来了,上钩了。” 鱼确实是上钩了,不过上的不是林嘉荣的钩,而是上的林嘉谦的钩。 “哈哈哈,还以为你钓到了,看你得瑟的,人家鱼也是看人的,看来你是钓不上了。”赵子诚毫不客气地嘲笑。 “你不也没有钓到,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林嘉荣哪里服气,“肯定是嘉谦待的地方好,不然怎么就他一个钓到了。”边说还边往林嘉谦那边去。 还没等他走过来,赵子诚就钓到了,林嘉荣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刚想说些什么,这还没有开口呢,陆南衡也钓了一条鱼上钩,这下林嘉荣是真的跳脚了。 “哎呀,不就是没有钓到鱼嘛,左右咱们打的赌又不是什么要杀人放火的事。也不为难你,前阵子三叔才上山一趟,得了块银鼠皮,虽然皮子只两个手掌大小,做不了什么东西,可到底漂亮啊,你就要了这块,到时候也不拘着是给小柒还是茵茵,只随你的意。”赵子诚立马来挤兑林嘉荣。 林嘉荣扯了嗓子:“你说的倒是轻巧,小舅舅那么小气一个人,还两个手掌大小的银鼠皮,就是块指甲盖大小的都不会给我。” “那又如何,这赌约是你提的,赌也是你当初提的,现在输了就想不认账?你想的还挺美的。”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再说银鼠皮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找两块水貂毛,这可值钱多了。” “不管,就要你去找二叔要银鼠皮,其他不要。” 他们两个掰扯,林嘉谦才懒得和他们掺和,只喊了陆南衡往船舱里去。“他们不会打起来吧?”陆南衡看那边吵着的两兄弟,生怕他们会大打出手。 林嘉谦替陆南衡斟了杯茶,“放心吧,从小到大,但凡他们两个在一处,一定会闹腾的,别看我表哥一副稳重样子,其实内里最是幼稚的,特别是和我二哥吵架的时候,说他三岁我都觉得是夸他了。行了,你也别管了,等他们累了自然就不吵了。咱们也坐着看会儿戏,总不能让人家戏班子白来一趟。” 见林嘉谦这样说,陆南衡也就不管了,坐在林嘉谦右手边看起了戏,那戏班子果然不错,陆南衡一向不爱听戏的人,现下也听得有滋有味。就着上好的茶,不知不觉两人就吃完了三碟子点心,等再拿时摸了个空,才惊觉竟然吃了这么多。 “南衡,你还吃吗?要不要再拿两盘来,左右现在也不回去。” “这是不是吃的有些多了,三碟子呢。“陆南衡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虽然平时吃的也不少,可是在外面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 “要不,吃点水果吧,点心吃多了也消化不了。”林嘉谦起身拿了一盘草莓,”吃吧,这是我外祖家庄子里种的,我去瞧瞧小柒她们。”出了船舱,就看见林嘉柒和赵子茵靠在一起,都已经睡着了。生怕两个人掉到水里,林嘉谦上前拍拍两人的肩,“醒醒,可别睡着凉了。” 赵子茵到底年纪小,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林嘉谦轻轻一推,就直接倒在甲板上。倒是林嘉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三哥,好困呀。” “你啊,困了就喊了我们回去就行,在这外面睡着,脚还放在水里,就怕不会着凉吗。还有,茵茵比你小,你做姐姐的,不管着就算了,还和她一起乱来,等明儿个头疼就知道叫唤了。” 自知理亏,林嘉柒接过哥哥拿来的帕子擦了脚,穿上鞋袜,又帮已经睡着的赵子茵穿好鞋袜,才让哥哥抱了赵子茵,自己跟着回了船舱。 林嘉荣和赵子诚早就吵完了,又恢复了哥俩好的状态,正坐在一起喝茶呢。看到两个妹妹已经困得不行,只得喊停了戏,吩咐船往岸上去。 上了岸也不耽搁,快马加鞭往府里赶。回到家,府中除了守夜的小厮,都已睡了。由着丫鬟们安置好了赵子茵,大家才各回各的院子歇息。 第七十六章 包在我身上 或许是林嘉谦乌鸦嘴了,第二天,赵子茵和林嘉柒都病了,原本想要一起出门的计划就只能作罢。又想着陆南衡头一次来路州,干脆就带着他一起出去逛逛,总不能白来一趟。不过天公不作美,刚用了早饭就下起了雨,雨天也不好出门,只能在家待着了。 之前得知陆南衡善棋,林嘉谦干脆就喊了陆南衡一起在屋里下棋,反正也无事可做。 屋外大雨滂沱,屋内两人全神贯注,伴着雨声,你来我往,,火花四射,着实有趣。 “少爷,太太让您到正房去一趟,说是老爷子的救命恩人、那位陆先生也在,让您去见见。”林嘉谦的小厮广白过来传话。 看了看外面,雨下得正大,“广白,你叫广渝来收拾好棋盘,你随我一道去。南衡,你也一道吧,一个人在屋里待着也是无趣。且那陆先生与你一样姓陆,说不准你们三百年前还是一家子呢。” “行,这棋盘也别收了,看这天,估计要下一天了。既然已经下了大半,也就别浪费了,等回来我们再接着下。”陆南衡从善如流。 林嘉谦应下来,出了屋门,外面的雨下得很急,天像是破了个窟窿似的。若不是知道是白日,瞧这架势还以为到了天黑呢。三个人沿着游廊往正院去,七弯八拐,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厅中果然多了几个生面孔,应该就是那位救了外祖父的陆先生并随从了。林嘉谦上前恭敬地行礼:“陆先生,久仰大名,这次多亏了陆先生施以援手,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陆先生救了外祖父,就是救了我们一家子。” 那陆先生像模像样地捋了捋胡子,一脸高深的样子,看得陆南衡额角突突地跳。偏偏那陆先生不在意,还装模作样地说:“客气客气,这是义不容辞的,我这人一贯是爱帮衬别人的。再说,中擎大哥这样的好人,是个有些道义的都会救的。”又像是刚看到陆南衡一般,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哎呀,这不是小衡嘛,怎么在这里,看到二叔公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这下陆南衡额角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碍于当下的情况,只能干巴巴喊了声二叔公。 “成岳啊,这是怎么回事?”赵家老爷子有些糊涂了。 “中擎大哥,这小子是我大哥家的孙子,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这见到了。”陆先生笑眯眯解释。 “这么巧,这孩子是和我外孙一道来的,真是缘分。”对于救命恩人,赵老爷子还是很亲近的。“这么一想,还真是,你姓陆,这孩子也姓陆,真是巧啊。” “是啊,都好久没有见过这小子了,正好这次叙叙旧。” 一听这话,赵中擎哪里还不明白,“很久不见,自然是要好好说说话的。要不你们去聊聊,我们就不掺和了。” 陆成岳也不客气,顺着赵中擎的台阶往下来:“那自然好,你们慢慢聊,我就带着这小子先回屋去。” 刚出了正院,陆南衡就迫不及待问了:“二叔公,你怎么在这里,还有救命恩人又是怎么回事?” “唉,你小子还是这么急性子,你先和我回去,我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回了屋,陆成岳让随从守在门外,关了屋门,和陆南衡进了内室。“行了,现在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二叔公,还是刚才那两个问题,别的等会儿再说。” “我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我救了这赵家老爷子,这救命恩人嘛,自然就是这样来的了。” 陆南衡见二叔公并不说实话,也不愿意绕弯子了,直接发问:“是不是和失踪的叔公有关,是伯祖父让您来的吧。” 陆成岳收起刚才玩味的神色,一脸严肃,“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我这次出来的目的,所以您也不用瞒着我。”陆南衡坦言。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瞒着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那赵家老爷子十有八九就是了。就凭着那张脸我就觉得他是了,当然要是有机会能确认一下就更好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陆南衡心存疑虑:“可是他与伯祖父并不相像,我当初觉得林太太很想大姑姑,就是存了怀疑的,后来见了赵家几人,就觉得不是了,索性就放弃了。” 陆成岳叹了口气,“你年纪还小,并不知道,若是你见过你伯祖父的母亲,那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这赵家老爷子长得和你伯祖父的母亲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借着这救人的机会留在赵家查探。其实这查证的事说了很简单,做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怎么查?”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你这失踪的叔公身上有一处胎记,不过这胎记长在左臀,我也不好贸贸然就要看人家屁股啊,所以就耽搁了。”陆成岳想想就觉得有些忧伤,“你在这就给我想个法子,看看怎么才能确认那块胎记。” “这我怎么知道,您不能去脱了人家裤子看,总不能让我去脱吧。”陆南衡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算了,现在也想不到什么法子,你还没有说你的事呢。” 陆南衡稍稍整理了思绪,“年后伯祖父就喊了我去,交给我这么个任务,所以我就打着游山玩水的幌子出来了。正好在路州遇上了林家兄弟,本来只是对骑术有些兴趣的,后来见了那林太太,林太太长得实在太像过世的大姑姑了,我就跟过来了,想着借着这个机会可以查查看。刚才也说了,来了之后,看见赵老爷子几人觉得一点也不像伯祖父,这才没有继续查下去。” “你伯祖父就不该让你来,你又没有见过老一辈的,还好我来了,不然就错过了。这件事呢,你暂时放下,先替我想个法子来看看胎记的事。”说完就眼巴巴看着陆南衡。 陆南衡被盯得心里发毛,“好,我回去好好想想。”说完就想走,却被陆成岳拦住,“你现在住在哪里,要不搬来和我一起,也方便想法子。” 第七十七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南衡拒绝:“不了,我觉得和林家兄弟住在一起更方便我打探消息。” 屋外雨越下越大,若不是刚吃过早饭,肯定还以为是半夜了。陆南衡一个人沿着游廊往回走,刚才在叔公那里得到的消息显然是超出了他的想象的。原本抱着一丝希望来路州,见了赵家人后就放弃了,当时还觉得庆幸,现在叔公的话却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艰难的抉择。想起伯祖父的殷切希望,又想起临行前在父亲书房外听到的话,所有东西在脑子里搅成一团,究竟该不该去查呢。就这样怀着纠结的心思走回了院子,不成想还未进房就遇上了林嘉谦。 “南衡,你怎么不注意点,衣裳已经打湿了,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不然着凉了可有得你受了。”林嘉谦关心地嘱咐。 林嘉谦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陆南衡,掩了心下的慌张:“哦,方才回来时雨下得太大,光顾着看雨景了,也没有注意,我现在就回去换。” “行啊,赶紧去吧。我让广白拿碗姜汤来,你换好了就过来喝了,正好继续下刚才那局棋。” 陆南衡含含糊糊答应了,就回房换衣服去了。换了衣服就往林嘉谦的房间去,林嘉谦已经坐在棋盘前了,看见他来就指着桌上的姜汤:“快喝了,广白刚拿过来的,还热着。” 桌上的姜汤没有了刚出锅时的滚烫,浓烈的姜味透出辛辣,还散发出淡淡的香甜,光是闻到味道就觉得散了大半寒气了。 陆南衡很顺从地过去坐下,端起姜汤一饮而尽。“这棋现在还下吗?” “下啊,反正雨这么大,也出不了门,索性就这样打发时间吧。” 陆南衡看了看棋盘,迅速落下一子,“到你了。” “你也不给我留条后路。”看了棋盘上的走势,林嘉谦一脸苦闷,“让我想想。” 看着林嘉谦专心思考的样子,陆南衡这才发现,原来林嘉谦眉眼间是有些像伯祖父的,只是平日里他总是笑着,不大看得出来,在蹙眉时一眼就能看出来。其实自己一直没有注意,或许也不是没有注意,可能是下意识就忽略了。现在想来林家兄妹多少都有些伯祖父的影子。或许不用再查证了,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了。 林嘉谦犹犹豫豫放下一枚棋子,“南衡,到你了。” 陆南衡没有反应,显然他已经陷入了自己脑补出的各种情况了。林嘉谦看着不对劲,伸出手,轻轻推了陆南衡一下,“南衡?” “嗯?怎么了?”陆南衡缓过神来。 “我已经落子了,该你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去歇会儿?” 陆南衡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没事,可能雨天就有点犯困了,要不下次再下吧,我想先回房睡会儿。” 林嘉谦当然不会勉强,还殷切嘱咐:“你回去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忍着,小厮会在门口侯着的,要不让广渝跟着你吧。” “不用了,就是想睡一会儿,不碍事的。” 棋自然是下不了了,林嘉谦干脆去了书房看书去了。反倒是陆南衡回去后心中暗下决定,要尽快确认赵老爷的身份。 因着下雨,毛氏觉得太过麻烦,就吩咐下去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用饭,不必聚到一处了。大家也不愿意在雨天出门,倒是过了极清静的一天。 到了晚间,所有人都早早睡下了,唯独陆南衡趁着夜色出了门。回想着白日里走过的路,陆南衡小心翼翼地往他二叔公的院子里去。才刚到院门,二叔公的随从防风就迎了上来,“主子在等着您了。” 陆南衡有些意外,二叔公竟然料到自己会来,默默进了屋,二叔公正坐在里屋的榻上拨弄手上的茶盏。“二叔公。” “来了,坐吧,刚沏好的茶。”二叔公指了榻上小几的茶,“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防风会在门外守着。” 陆南衡坐到二叔公对面,“我回去仔细想过了,那胎记实在是隐秘,也不好直接要求人家脱了裤子去看。现下就一个法子,您既然已经救过赵老爷子一次,干脆就找了机会说他的身子最好做个药浴或是其他的,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看到。” “法子是不错,我之前也是想过的。只是这药浴,若是人家执意要配好了药,然后再泡,这样我也没法拒绝的。”略想了一下,这个法子还是有破绽的。 “那我也是没法子了,总不能直接偷窥赵老爷子沐浴吧。再说了,这赵府虽然比不上咱们家,但练家子还是不少的,若是一不小心露了破绽,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二叔公叹了口气:“这法子不行,若是能这样,我还至于留到今日吗?“ “您让我再好好想想,都到了这一步了,总是要求证的。我先回去了,不能让赵家人起了疑。” “回吧,小心点,不要让人撞见。” 陆南衡悄悄出了院子,一路摸索着回去,却不想在半路遇到了林嘉荣。 “唉,南衡,你怎么在这里,还不睡吗?”林嘉荣急赤白脸地跑过来,一副生怕陆南衡跑了的架势。 “你不是也没有睡,我就是白天睡多了,现在趁着雨停了出来走走。” 林嘉荣摸了摸肚子,“我倒不是睡不着,不过今日晚间吃得太早了,这才刚过酉时,就有些饿了。我这个人一饿就睡不着,所以想去大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灵光一闪,陆南衡开口:“反正我也睡不着,就和你一同去厨房吧,就当是散散心了。” “行啊,难得见你对我这么热情,简直是受宠若惊啊。” 两个人结伴往厨房去,陆南衡尝试着在林嘉荣身上找突破口,“我从未来过路州,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哎呀,你可是问对人了。我跟你说,原本我小舅舅今日是要去山里打猎的,这不是下雨嘛,就耽搁了。如果明日放晴了,我小舅舅肯定要去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啊,可有意思了。我 第七十八章 多余的担心 外祖家在附近就有庄子,在那里呆上几天肯定特舒服,那庄子上还有温泉呢。你想想,打完猎,然后到温泉里一泡,一天的疲惫就都散了,当真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了” “温泉?”一瞬间,陆南衡脑子里已经过了一转。 林嘉荣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继续炫耀:“那温泉可是天然的,当初我外祖在那儿建庄子可是花了大功夫的。” “这听着就很不错,我还未见过天然的温泉呢,真想去瞧瞧。”陆南衡装出一副心向往之的模样。 “那有什么问题,明日要是我小舅舅去,我们也一道跟着就行了。若是明日小舅舅不去,就让表哥带我们去,左不过就是一件小事。”林嘉荣打包票,“保证让你在路州好好玩一趟。” “这样是不是有些麻烦。”陆南衡客气了一番。 林嘉荣进了厨房,端了一碟幅儿酥:“不麻烦,反正也准备带你去一趟的,这样客气做什么。喏,吃点吧,挺好吃的。” 陆南衡拿了一块,“是挺好吃的,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你也不要多吃了,怕是要积食的。我现下倒是有些困了,就先回去了睡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行,你去睡吧,我吃完就回去。” 陆南衡转身就去了二叔公的院子,将明日要去温泉的事说了,二叔公只需寻个由头劝了赵老爷子一道去就行。二叔公哪有不应的,毕竟除了这个法子,旁的也没有了。 第二日一早,果然林嘉荣派了人来说去庄子的事,陆南衡自然是要去的,心中又不免有些忧心二叔公能否劝动赵老爷子。心中思虑良多,但也不好带到面上来,只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来。 “陆公子,表少爷说若是您准备好了,便去正院用早饭,今儿个因着要出门,主子们都聚到一处了。”小厮恭敬地说道。 陆南衡颔首:“你先到屋外候着吧,我换身轻便衣裳。” 换了身玄色绣着浅金云纹的衣裳,陆南衡开了房门,刚才的小厮已经不在了,侯在门外的是林嘉谦。 “换好了?那走吧,今日我大舅舅也在,难得见一次呢。”林嘉谦笑着拍拍陆南衡的肩,“我大舅舅今日还会和我们一道去庄子,虽然大舅舅打猎不比小舅舅,但也是极厉害的。” “你大舅舅不是县令吗,竟也会打猎?” “那是,我两个舅舅可都是文武双全的。“林嘉谦脸上带着些骄傲,显然是很崇拜两位舅舅的,”快些走吧,也好早些吃了早些出门。“ 进了正院,已经满满当当坐了一屋子人了。“来了,既然都到了就去用饭吧。“毛氏吩咐下去开饭。 原坐在椅子上的众人起身,有序地往外走。陆南衡心中纳闷,又不好多问,只好跟着林嘉谦出去。出了正院大门,就瞧见一队丫鬟端着木制的托盘往花园去。 “今日天气好,加上人又多,外祖母索性就说在花园里吃了。“林嘉谦解释。 “原是这样,我家不曾在园子里用过早饭,所以觉得有些稀奇罢了。“ “其实就是我外祖母自己的缘故,那些什么天气好啊,人多屋子里坐不下,都是她找的理由。咱们加起来不过十来个人,屋子里哪里就坐不下了。她老人家是极爱花的,一贯爱在园子里待着,所以我们家很少在屋子里用饭的。“ 因着人多,就分了男女席,赵中擎特地拉了陆成岳一道坐着。“我觉着这两日身子松快了许多,怕是要大好了。” “是吗,让我瞧瞧。”陆成岳伸手替赵中擎把了把脉,“是要大好了,只是还是有些虚弱的,那东西还是太过烈性了,最好是挑了温泉泡泡,再配上上好的药材温补,这样才好得快些。” 一直未说话的赵未明问道:“按照先生这样说,泡了温泉再辅以药材方好的快些,那若是不泡呢?” “若是不泡,自然就要多些时候才能痊愈,不过赵老爷子毕竟年岁有些大了,身子不比十来岁的少年人,很有可能会有余留。” “我们今日正好要去庄子,庄子上也有温泉,爹顺道去了就是。”赵未凛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 “是啊,阿凛带着几个孩子去,本来就不让人放心,若是爹去了,阿凛自然就不敢胡闹了。且依着陆先生说的,多泡泡温泉对您身子也好,爹就一道去了吧。”赵未明劝道。 赵中擎还是有些犹豫:“这去庄子到底有些麻烦,一路颠簸,我实在是不想去,若是从前骑马就罢了,现在乘马车去,实在累人。” “欸,这话说的,如今虽说没有痊愈,倒也算得上大好了,骑马这样的小事还是可以的。若是不想坐车,我陪着一道骑马,不和这些孩子一起,只慢慢骑了就是。”陆成岳加入劝说,“劳累些又有什么,先治好了,再慢慢将养,正好我陪着也能照顾到。” 救命恩人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推脱就不好了,赵中擎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头自然有人去收拾一应的物件儿。 “南衡,我们这次怕是要待个几日才回,你我身量相似,我让人多收拾了几套衣裳,都是簇新的,你就不用收拾了。”林嘉谦悄声说道。 “多谢,这样替我省了不少麻烦。” “不必客气,咱们认识这些天,我也是把你当自家兄弟了,不然哪里会喊着你一道呢。” 看见林嘉谦与陆南衡嘀嘀咕咕,林嘉荣便伸长了脖子:“你们说什么呢,也和我说说。” “啪”的一声,斜里伸了一只手来,原是赵未凛,“脖子伸得那样长,没个正行,赶紧吃了,也好早些出发。” 当着一众长辈,林嘉荣也不敢回嘴,只好低了头扒拉碗里的吃食。 吃了早饭就准备出门了,毛氏带着大儿媳和女儿来送,看着他们走远才回了府。 “为何只我们出来,你妹妹们不去庄子吗?”陆南衡与林嘉谦并排骑着马。 “那两个丫头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外祖母哪里肯放她们出门。再有原本只是小舅舅带我们去的,现在外祖父和陆先生也去,家里还有事要打点,总不能什么事都不管了。估摸着要明后日,她们才会来。” 第七十九章 查验 “你们怎么又在嘀嘀咕咕的,有什么瞒着我不成,倒是也和我说说。”林嘉荣又凑到两人跟前来。 赵子诚也跟了过来,“你们理他做什么,左右祖父是快不了的,就让我爹和二叔陪着祖父一起吧,咱们骑快些,这样慢腾腾的,半点意思都没有。” 几个人都是半大少年,一向爱些赛马之类的事,自然是不愿意这样晃悠悠地走着,遣了小厮禀报,得了长辈允许,便撒欢儿地跑了。只留了赵家两兄弟陪着赵中擎并陆成岳在后面慢慢悠悠地晃着。 抛下几个长辈,四个人倒是得了个畅快,骑马就是要快才能得趣,否则有个什么意思。 一路疾驰,到了一处宅子,从外面看,这宅子是半分都不起眼的。门前没有寻常人家会有的石狮子,只是挂了两盏红灯笼,贴着有些陈旧的春联,瞧着倒像是过年时贴的。除此之外,便再无半点装饰。赵子诚率先翻身下马,“到了,咱们先进去喝盏茶,这才春日里,怎么日头这样毒,晒得我头疼。” “好好一个大男人,这样娇气,这日头毒什么,就是这路州的天气把你惯坏了。若是在我们南苏,你岂不是要晒昏了头。”林嘉荣真是逮到错处就不撒手,对着赵子诚好一通嘲笑。 “懒得搭理你,嘉谦,南衡,进来歇着,让他自己一个人站在外头乐着吧。” 林嘉荣扯了赵子诚就扑上去,整个人巴在赵子诚身上,活像块狗皮膏药。赵子诚反手就去拽林嘉荣的衣领,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进了大门,林嘉谦和陆南衡则离了他们好些距离,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庄子里的管事是赵家族里的一个无儿无女的老爷子,名叫赵水,赵中擎看他一个人过活也是辛苦,就让他来做了管事。这管事虽说也是五十来岁,但做起事来比年轻人也是半点不差的,这庄子在他手里,每年都有不少进项。因着几人是突然来的,并未通知,庄子里也就没有人知道。这几人刚到门口,门房的小厮就急里忙慌地去报信儿。赵水得了信儿,赶忙放下手里的事,哼哧哼哧地往外跑。 “哎呀,水爷爷,您老身子骨还是这么好,跑得这样快,是要干什么去?”大老远就看见赵水跑得那叫一个费劲,林嘉荣就喊住了他。 赵水喘着粗气停下,“哎哟喂,小少爷,您可别笑话我了,这身子是大不如前了,前两年上山打猎都不成问题,现在走上两步就喘。” “这才几年不见,您怎么就胖了这么一大圈儿。”林嘉荣围着赵水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不能比了,现在年纪大了,不愿意动弹,这不,才几年不见,就这样喽。”说着还拍了拍自己凸出来的肚子。“别站着了,这么毒的日头,赶紧进来歇会儿。” “是啊,这么毒的太阳,怕是要把我们娇滴滴的子诚少爷晒坏了。”林嘉荣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附和。 赵子诚当下就上去钩住林嘉荣的脖子,两个人就像乌眼鸡似的,又闹开了。赵水见怪不怪,直接越过两个人,迎了林嘉谦和陆南衡进屋。 “来来来,尝尝,这茶可是庄子里自己种的,香得很。”一进屋,赵水就迫不及待端了茶来。“这些可是我亲手弄的,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林嘉谦接过茶盏,“水爷爷,这两日山上好走吗?” “前两日还好走,今日怕是不行,昨儿个雨太大了,山上有些地方怕是塌了,现在肯定上不去。怎么,要去山上干什么,要打猎吗?” “嗯,南衡头一次来路州,便想着带他好好玩一趟。”林嘉谦点头。 “找些别的乐子吧,你小舅舅那个不省心的,三天两头来,这山上都要被他猎光了。怕是再过个两年,山上连兔子都要没了。”说着还似模似样叹了口气。 “哦,水爷爷,你说小舅舅坏话,被我逮住了。”结束了一场酣战的林嘉荣端了茶壶就要往嘴里灌。 赵子诚追上,夺过茶壶:“你怎么这么邋里邋遢,端着水壶就喝,那我们喝什么?” “你不会自己倒吗?这么大的人,好意思和我吵吗?”又抢过茶壶,林嘉荣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你……” 林嘉谦、陆南衡眼神交流一番,得,又吵起来了。两个人默默端了茶躲到一边,倒是赵水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在努力劝架。 这一头闹得高兴,另一头赵中擎几人也快到了。 赵中擎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以前别说骑这么一会儿马,就是骑上几个时辰都不觉得累,这一次竟然有种累得眼晕的感觉。“我们骑快些吧,早些到了也好早些歇着。” 其他人哪有不应的,毕竟谁也不想在大太阳下晒着。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庄子。 到了庄子,又各有小厮领了回房。赵中擎回了房就歇着了,赵未明和赵未凛两兄弟喝了口茶就往地里去了,陆成岳则研究药方了。剩下一群小的,休息够了,干脆商量着去附近的河里摸鱼去,左右上不了山,干脆找点其他乐子。 赵水一听他们要去摸鱼,就找了几身短打,总不能穿一身锦袍下河吧。 换了衣裳,背上鱼篓,倒还真有几分渔家少年郎的感觉。 乡下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底是细碎的石子,石子间隙有油绿的水草随着水流浮动,偶尔还能看见细小的游鱼。 林嘉荣率先脱了鞋袜,光脚进去,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哎,你们干什么呢,快下来,不是说要抓鱼?” “知道了,能不能不要咋咋呼呼的。”赵子诚翻了个白眼。 林嘉谦很有眼色地拉了陆南衡去了稍远的地方,“表哥,你就和二哥一起在那边,我们两个在这头。”那头两个哪有空回答,已经别上苗头了。 “他们两个还真是有意思,什么都要吵,感情又这么好。”陆南衡心里倒有些羡慕了,自己是家中独子,虽然也有表兄弟,但是总归有些不大亲近。 第八十章 圈套 “是啊,我们虽然不常见面,但感情很好的。表哥是很爱和二哥别苗头,但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就像亲兄弟一样。” “不过你大哥没有来吗?”陆南衡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林嘉谦笑笑:“我娘只有我、二哥、小柒三个孩子,不过我们是按照家里排行来喊的,大哥是大伯家的儿子。” “那你爹怎么没有一道来?”陆南衡好奇。 “我爹出远门做生意了,正巧我们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所以只我娘带着我们兄妹来的。” “这样啊。“陆南衡怕问多了林嘉谦会起疑,立马转移话题:”我们也快些抓鱼吧,不能输了呀。” “行啊,我可是很厉害的。”林嘉谦卷了袖子,“今天多抓点回去,正好中午加菜。” 陆南衡虽是头一次抓鱼,但好在林嘉谦厉害,两个人互相配合,还真的抓到不少。赵子诚和林嘉荣也抓了不少,这一趟收获颇丰。四个人高高兴兴拎了鱼回去,进了庄子大门就把鱼交给小厮,嘱咐送到厨房做给老爷子补身体。又回屋换了衣裳,就等着开饭了。 换了衣裳的四人去了赵老爷子处,陆成岳正在和老爷子说药浴的事,几个人就干脆坐到屋外的石桌处喝茶。院子里种了葡萄,葡萄已经开始围着桌子周围的栏杆牵藤,叶子已经很茂密了,坐在葡萄藤下也就不觉得晒了。 屋里,陆成岳拿了自己仔细研究过的药方和赵中擎解释,“按照这个方子来,就这么泡几次,也就能好个大概了。这事宜早不宜迟,就从今日开始吧。” “行,这些事你懂,自然是听你的,我这就叫人按照方子抓了药来。”对于陆成岳,赵中擎真是无条件信任。 “等到了晚上泡的时候,记得喊我,我要随时侯着,以便我能时时知晓你的变化。”陆成岳又嘱咐。 “这是自然,就劳烦你多用些心了。” …… 转眼就是晚间,到了赵中擎泡药浴的时辰,去了一处单独辟出来的小泉,陆成岳已经在了。正往泉中放药包。 见赵中擎来了,陆成岳解释:“这些药材都是温补的,就算平日里泡也是没有问题的,索性我就放到泉里了。因为都是些散开的药材,所以我就装进药包一块儿泡着了。” “这泉小,最多也就两个人泡着,既然都是补身体,想来直接放在里面也是无碍的。” “你最好是脱了衣裳泡,这样能更好吸收药效。”陆成岳一脸真诚地建议。 赵中擎闻言,想了想,反正也没有旁人,陆先生是医者,什么没有见过,便大大方方脱了外袍。眼见着赵中擎要脱衣裳,陆成岳瞪大了双眼,心跳如雷,验证身份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已经脱得只剩里衣了,陆成岳觉得有些发虚,腿脚都软了,恨不能上去亲自掀了赵中擎的衣裳。 或许陆成岳的目光太过热切,赵中擎转过身问道:“成岳,你要不要一同泡着,既然都是温补的药材,你泡着应该也是无碍的。” 收起目光,陆成岳回答:“这次就不必了,我在一旁看着你,也好及时观察,方便我做出最好的调整。” 赵中擎也不多说了,只迅速脱了里衣,往泉里坐下。 胎记!真的有。陆成岳看见赵中擎左臀处真的有一处圆形的胎记,心中确定了大半,赵中擎怕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可是堂兄明明说胎记是红色,怎么瞧着颜色不大对呢。虽然心中已是乱成一团麻,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专心观察药浴的样子。 按捺住心中的想法,陪着赵中擎结束药浴,陆成岳回了房便急急写了封密函交由防风送到秘密送信人手中。第二日一早,陆成岳让人喊了陆南衡到屋里去,陆南衡进屋就瞧见陆成岳肃着一张脸坐在榻上沉思。 “二叔公,您这是确定了?”虽是疑问,话中却是带了几分肯定。 “我已经见过那胎记,但那胎记和那位说的稍稍有些不一样,我已经写了信回去,现在我们只需等着回信,旁的也不必多做什么了。”陆成岳交待。 “有什么不同,毕竟这么多年了,就算是胎记也会有所变化的,我们就算等了信来,也未必有什么大用。”陆南衡毕竟是年轻人,多少有些沉不住气。“我们是不是该趁着在庄子上,问问那些庄子上的老人,若是这赵老爷子是当年失踪的那人,自然会有些蛛丝马迹的,这赵家多出一个人来,就没有人起疑吗?” “其实那胎记的形状是大差不差的,只不过颜色略有些不同,我心中已是可以确认了,毕竟有胎记,还长得那样相似。”陆成岳安抚陆南衡,“你也别急,最多再等两天,要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出了差错,我们也得不了好。” “知道了,那等信到了,您一定要立刻告诉我。”陆南衡虽是答应了,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满陆成岳的不作为。 “这是当然,这两天你和那几个孩子多亲近亲近,若是能套些话就最好了。也不是要你多问什么,只了解了解林赵两家的背景,最好是能摸清他们家中的亲眷来往,回头我也好写了信回去。” “好,其实我今日也试着和林嘉谦套过话,不过到底没敢多问,怕他起疑。” 陆成岳仔细想了想,“那个孩子是个聪明的,你在他面前还是少问,以防露出马脚。不过他那个兄弟看上去是个实心眼儿的,你去套他的话应该容易些。记住,除了套话,旁的你就不要多做。” “这些我都知道,我先回去了,今日嘉谦说要去山上一趟。” 辞了陆成岳,陆南衡就去了林嘉谦处,林嘉荣和赵子诚已经在了,正等着陆南衡呢。 “今日小舅舅没空带我们上山,左右我们也是熟悉,索性就咱们自己去,不过只在外围转转,山里就不去了。”林嘉谦说道。 只盼着能快些送到,也好早些确认。 第八十一章 客气 “不过我们在外围也不错,虽然没有什么珍稀的猎物,但那些个兔子什么的还是有的。运气好还能碰上从山里出来溜达的猎物,要是碰上野猪就好了,我倒是想看看野猪到底有多厉害。”林嘉荣接茬。 “哼,还碰上野猪,真要碰上了,你就真的要见识一下野猪多厉害了。”赵子诚无情戳破林嘉荣的幻想,“到时候你跑都来不及。” 陆南衡笑说:“其实我倒见过野猪,不过是已经被猎杀的,看上去倒是凶神恶煞的,想来应该很是凶猛。” “话不多说,咱们现在就去碰碰运气,指不定就猎了好的猎物了。”林嘉荣已经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到了山里才好。 几个人收拾了一番,骑了马往山那边去。行至山脚,将马拴在路边,路边有一户人家,赵子诚进了那户人家院子,将马托付给那户人家照看,这才步行上山。 “路州的风景当真是好,不像我家那边,虽说有景,却多是些工匠造出来的,满是匠气,失了这天然景色的韵味。”陆南衡感叹。 林嘉荣上前一步,将箭筒往背后一甩,勾住陆南衡的肩,“这路州山多水多,山上的树都是些长了几十年甚至百年的,哪里是那些园子里的能比的。且这山中野物大多是依附山里的树木果实长的,有天地灵气的,家中养的都是精心照料的,虽说乖顺,总是少了几分原该有的灵气。” “说的有理,嘉荣你见解独到,若是人人都有你这想法,这世间哪里会有那些个满是迂腐匠气的东西。” “哎呀,过奖过奖,我这只是有感而发,哪里比得上南衡你呢。” 赵子诚抖了抖身子,“你们真是够了,说话文绉绉的就算了,还肉麻兮兮地恭维对方,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你们既然这样合得来,干脆一起算了,来,嘉谦我们俩往这头去。” 林嘉谦被拉了过去,只笑着嘱咐:“你们两个要小心些,尤其是你,二哥,不要看见什么都凑着要看。你要多照应着南衡,他头一次来,你可不能只顾着玩。” “知道了知道了,明明我是哥哥,怎么像是反过来了。你就和赵子诚去吧,我肯定会照顾好南衡的。”林嘉荣不耐烦地挥挥手,拉了陆南衡就走。 陆南衡心中对这样的安排甚是合意,正愁找不到机会和林嘉荣独处,现在机会就找上门来了。 “你说咱们能不能碰见野猪啊?要是能猎到野猪就好了,我还没见过野猪呢。”林嘉荣一脸渴望。 “你舅舅不是很爱打猎吗,怎么会没有见过呢?” 林嘉荣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我不常来路州的,我们来的时候舅舅大多在家陪着我们,平日里打猎,我们又不在路州,所以我就没有见过。要是南苏也有这样的山林就好了,这样我也就用不着眼巴巴地盼着了。” “这样说,你们是住在南苏了,我在望京也是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地方,虽说也有山,但是总觉得太过粗犷,少了几分精巧。” 一说望京,林嘉荣就来了兴致:“望京是不是特别繁华,听说那些个皇亲贵胄在望京遍地都是,真想见识见识。” 陆南衡笑了:“哪里这么夸张,虽说望京的贵族是多,但是也不至于遍地都是。说来我家也算和宫里沾了点亲带了点故的。” “哇,你岂不是是皇亲贵胄,那我也是见过贵族的了,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南苏的知府了。”林嘉荣一副震惊的样子,“你是贵族,那陆先生不也是吗,我之前还以为陆先生是那种隐居江湖的神医呢。” “隐居江湖的神医?这是什么形容?” “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隐居江湖的神医,脾气古怪,治病救人都是凭心情的。” “你还看话本子?我还以为只有那些闺阁女儿家才看呢。”陆南衡一脸古怪。 “嘿。”林嘉荣扬了声儿,“什么闺阁女儿家,这话本子就像是四书五经一般,也是有分类的,那些女儿家就爱看些情情爱爱,我看的可是江湖大侠。不过,你们家既然是这样的身份,你应该见过皇上吧,皇上什么样儿啊,是不是特别威严?” “见过的,皇上是极仁爱的,和寻常人家的长辈也是没有什么分别的。我觉得皇上与你外祖父倒是很像,看上去很是严肃,对小辈却是很宠爱。”陆南衡意有所指。 “我外祖父平日里是挺凶的,不过只要外祖母一说话,外祖父就变得温和了。这样一看,外祖父的性子还是很好的。现下想来,我祖父也是这样的性子呢。” 对于林嘉荣的配合,陆南衡真是相当满意:“你祖父和你外祖父性子很像,那祖母是不是和外祖母也很像?” “这个嘛,倒是不太像。我祖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家里是由祖母一个人打理的,所以祖母性子很是霸道,不过若不是这份霸道,恐怕我们家现在也走不到如今的地步了。” 几句话下来,陆南衡心思已经是转了一圈了,“这样说来,你祖母倒是厉害,能不能和我说说,我对这样的老人家一向敬佩得很。” “是吧,我也很敬佩我祖母。当年祖父重病过世,家里父亲大伯都只是跟着祖父做生意,虽说也跟着好多年了,但从未离了祖父单独做事,所以祖父一走,家里的生意就乱了套了。生意乱了,家里就有些不安分的开始活动了,祖母雷霆手段收拾了,家里主事的就成了祖母。祖母带着爹和大伯将生意稳住,又亲自教导爹和大伯,现在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他们,祖母也就歇下了,成日只在后宅了。其实这些事我不大记得了,都是听那些嬷嬷说的。” “你家是从商的?”陆南衡语气淡淡。 纵然林嘉荣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听了还是有些不舒服:“怎么,你瞧不起商户?” 第八十二章 厨艺 这样冲的语气,陆南衡又哪里听不出,“不是,只是觉得你们兄弟谈吐并不像商户出来的,所以才有这一问的。” “我们虽是商户,但也是正经读过书,今年也是要去参加秋闱的。且我家中叔伯都是读过书的,便是我妹妹身边的小丫鬟也是识得字的。” “我当真不是瞧不起商户,我家中也是有铺子的,家中也是要靠着铺子里的生意过活的。这样算来也是经商的,不过是有了皇亲的身份撑着罢了,我若是瞧不起经商的,岂不是也瞧不起家中亲人了。”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不想那么多了,咱们是来打猎的,还是快些走吧,说不定还能猎到好东西呢。”林嘉荣到底是不在意那些弯弯绕绕的,满心满眼都是打猎。陆南衡面色如常,跟了上去,机会难得,还是要多打探些消息才好。 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怎么回事,竟是谁也没有打到猎物,眼见着日头盛了,只得悻悻回了庄子。几人没有收获,多少有些不愉快,但趁着打猎将林家关系摸了个大概的陆南衡心中却是很满意的。 回了庄子才知毛氏带了赵子茵并林嘉柒来了,留了柳氏和赵氏在府中照料一应事务。 庄子里又有下人来回禀,说是今日早晨庄子里的一头小牛犊摔进了沟渠,当场摔死了,现下已经送到厨房了,毛氏当下就决定要亲自下厨。 因着牛是用来耕地的,很是精贵,所有很少会拿了做了菜吃。今日也算是碰巧,毛氏脑子里已是想了一堆菜来,就想着要给孩子们尝尝鲜了。 “你们几个快回房梳洗,南衡你就顺道去你二叔公处,也好喊了一道吃个新鲜。” “多谢老太太挂怀。”陆南衡客气地答道。几人也就各自回屋去了,只陆南衡换了衣裳就去了陆成岳的屋子,仔仔细细回了从林嘉荣处打探来的消息。 毛氏去了厨房,林嘉柒和赵子茵也跟了去。林嘉柒一向爱捣鼓吃食,毛氏又极擅长厨艺,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不会错过。赵子茵年纪小,还是贪嘴的年纪,也高高兴兴跟着去了。 厨房里得了信儿,早就有人收拾小牛犊去了,又留了两个有经验的婆子并两个烧火丫头,其余人都出去了。 “把这芹菜上的叶子择了,只留最嫩的那些,山药也去了皮洗净,那土豆瞧着很是新鲜,也一道洗了。”毛氏利落地吩咐,那两个婆子便麻利地收拾去了。 小牛犊也处理好了,毛氏上前查看,“这牛骨倒是不错,炖了汤喝定是极鲜美的。今日厨房可有萝卜?” “有的,是今日赵管事亲自采买的。”烧火的小丫头回话,“这萝卜是石水原特有的,用来炖汤是最合适不过的,且这石水原的萝卜是最滋补的,有赛人参的说法呢。” “你这丫头倒是懂得多,嘴皮子也利索,这么个伶俐人儿,怎么在厨房做烧火丫头。”毛氏显然是对这丫头有几分喜欢,“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 “奴婢小雀,已经十四了,是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无父无母,家中也无亲眷,是赵管事收留奴婢的,这名字也是赵管事取的。” “既是赵管事收留你,怎么不求赵管事给你份儿松快的差事?”毛氏有些好奇。 “奴婢自小就粗手粗脚的,做不了别的,就在厨房烧火了。” “你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今日将厨房的事做完就去我院中一趟。”毛氏亲自挑了两个半臂长的萝卜,“现在就将这萝卜去皮洗净。” 小雀接了萝卜就走,只留了另一个烧火的丫头。“你又叫个什么名字?” 奴婢小花。“除了这句,旁的再无多言。 ”这名字也是赵管事取的?“赵子茵凑上前问。 “是,庄子里收留的都是赵管事取名的。” “水爷爷还是这样,我记得上次来庄子,水爷爷让一个小丫头带着我们去果园里摘果子,那小丫头竟然叫甜瓜,好好一个小姑娘,取这样的名字。”林嘉柒想想就觉得好笑。 那丫头小声回道:“奴婢就是甜瓜,当年姑娘和赵管事说奴婢的名字不适合姑娘家,赵管事就替奴婢改了。” 这话一出,林嘉柒有些汗颜,这水爷爷取名的水平也太差了些。心里觉得这小花有些太可怜了,竟摊上了水爷爷这样的取名高手。“水爷爷取的名实在不大适合你这样的姑娘家,你可介意我替你改个名字?” “姑娘愿改,是奴婢的福分。” “我记得当时你似乎穿了身浅橙色衣衫,倒是挺好看的,不若你就叫锦橙吧。” “多谢姑娘赐名。”锦橙面色如常,依着规矩福了福身子。 很快,萝卜一例的食材都洗净了,林嘉柒拿了萝卜,“这萝卜倒是水分足,还有股甜香,外祖母可是要拿了炖牛骨汤?” “今日牛骨瞧着很是不错,这萝卜与牛骨最是相配,小柒,你便帮我把这萝卜切了,锦橙去烧火。” “这怎么好让姑娘动手,很是奴婢来吧。”帮厨的婆子极有眼色。 “不必,你们只把牛骨拿了在锅中焯一遍。”毛氏吩咐,自己拿了芹菜在案板上切成大约半指长大小,厨房里都忙了起来,只赵子茵无事可做。 “祖母,我呢?你们都在做事,我干些什么好?” “你就不要捣乱了,你表姐是要学厨艺才来的,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想着蹭吃食才来的。”毛氏觑了一眼。 林嘉柒并未多话,只手上动作加快,从切好的萝卜块中挑了两块,又切成细细的丝,寻了只小碗,放了盐、香油、辣酱等调味,将萝卜丝与那些佐料拌匀,“来,反正你也无事,便坐到一边吃去吧。” “还是表姐心疼我,祖母都不管我。”端的是一副小女儿娇态。 毛氏将案板上的芹菜码到盘中,拿了一块洗净的牛肉,换了一把刀,将牛肉切成片,又用刀背在切成片的牛肉上轻轻敲打。“你这是看着你表姐好说话,愿意迁就你,不然哪里来的吃食?” 第八十三章 给我留一点 “茵茵年纪小,自然是爱吃些的,我现在也很爱吃呢,不然才不会到这厨房来。要不是想学外祖母的手艺,我早就拉了茵茵出门玩去了。” “你这丫头,我又没有说爱吃不好,你就急着替她分辨。来,把这牛肉切成细条。”招手喊了林嘉柒来,自己净了手,将焯过水的牛骨重新入锅,等到烧开,锅中开始有大片浮沫,拿了大勺将浮沫撇去。很快又有新的浮沫出来,“小雀,你来照着我刚才做的,将这些浮沫撇干净,等撇得差不多了,就告诉我。” 小雀接了勺子,一脸严肃地站在灶前。毛氏又去看林嘉柒切牛肉,“这样不行,要顺着纹理来,否则炒出来的肉就少了几分鲜嫩。” 林嘉柒依言改了手中刀的方向,在毛氏的注视下加快了动作,不多时就切好了。那头小雀也撇好了浮沫,毛氏原先备好的葱姜放入锅中,“小柒,把那坛花雕酒拿来。你记住,这酒一定是要加的,若不是花雕,加些黄酒也成,末了,加些醋,就只要炖着就行了。可记住了?” “记住了,可这锅中又有浮沫了,这还要撇去吗?”林嘉柒指着锅中翻滚的浮沫向毛氏请教。 “这是自然,这些浮沫全要撇净,等全部撇净就可以盖了盖子炖了。锦橙,你注意些火,不要太大了,小雀继续把浮沫撇了。”毛氏又吩咐婆子另起了一个灶,“反正也是在庄子上,不必那么讲究,就做些家常菜就行。小柒,你是帮我打下手,还是想自己做?” 林嘉柒看了看案板上的牛肉,“我想做个牛肉羹。”心中暗想,外祖父年岁到底是有些大了,又好吃些甜的,牙口不大好,牛肉羹这样的最适合不过了。再者,那陆南衡好似有些吃不惯家里的口味,做个清淡的,一举两得。 毛氏也就不管了,拿了林嘉柒切好的牛肉,就去炒了。林嘉柒挑了一块两只手掌大的牛肉,切成细碎的小粒,用木薯粉拌匀,足足拌了一刻钟。砂锅里有早上就炖着的鸡汤,林嘉柒寻了个小砂锅,盛了小半锅鸡汤进去,加了盐、香菜一应的调料,打了鸡蛋进去,用勺子搅成蛋花,将先前的牛肉糜放入锅中,最后放进一块嫩豆腐,搅匀了,大火煮熟,这牛肉羹就成了。 另一头,毛氏麻利地炒好了芹菜牛肉一例的炒菜,锅中也炖着土豆烧牛肉,就等着牛肉萝卜汤了。又想着一桌子牛肉有些腻味,就又让婆子炒了几个素菜。 正是赶巧,赵子茵从外面进来,手里端了一碟子干果。 “怎么从外面进来,什么时候出去的?”毛氏问道,“还吃,等会儿就该吃饭了,你现在吃饱了,等会儿怎么办。” 赵子茵端了碟子过来:“我这不是瞧着祖母和表姐太过辛苦,这才拿了干果来给你们垫垫。” “既然是给我和外祖母的,那你就放下吧,你现在去喊外祖父他们到正园偏厅,马上就可以吃饭了。”林嘉柒笑吟吟地接过赵子茵手中的盘子。 “行啊,我这就去。”赵子茵转身就跑出去,临了还不忘抓了一把干果走。 毛氏失笑,吩咐婆子去喊了人来,做好的菜被陆陆续续端了出去。林嘉柒让小雀拿了十个小盅来,那小盅不过七八岁的孩童的拳头大小,装的不多,胜在精巧可爱。揭开砂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就溢了出来。林嘉柒用勺子将砂锅里的牛肉羹盛进小盅,盛满十个小盅,锅里还有剩余,干脆就让小雀和锦橙分了。 到了饭厅,所有人都落座了,就等着开饭了。林嘉柒一看,赵水不在,知道肯定是因为有客人在的缘故,所有赵水才不来饭厅,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让管事和主人坐在一桌的。林嘉柒暗暗招手,吩咐门口侍奉的一个小厮拿了牛肉羹送到赵水房里。 所有菜都上齐了,毛氏作为女主人,自然要担起照顾全场的担子,“庄子上都是些简单的东西,没有那些个精细的菜肴,今日恰巧有新鲜的牛肉,索性就下厨做了这些,陆先生与南衡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虽说摆盘不似那些豪门大族家的精致,但这味道可是那些菜比不上的,现在还没有尝,光是闻到气味,已经让人食指大动了。”陆成岳十分配合地捧场。 “赶紧动筷吧,都是热腾腾的,趁热吃才好。”赵中擎率先动筷。 长辈们都动了筷,剩下的小辈们也跟着动筷。毛氏是不是替赵中擎夹块牛肉,又或是替孙子孙女们夹些时蔬,陆南衡看得有些眼热,这才是正常人家该有的生活吧,不像自己家,到了饭桌上,各人吃各人的,有时候连话都不说。似乎是察觉到陆南衡的眼神,毛氏替他盛了一碗牛骨萝卜汤,“这汤健脾开胃,牛骨新鲜,萝卜是石水原特有的,滋味甘甜,快尝尝。” “多谢老太太。”陆南衡接过汤碗,碗中的汤汤色清亮,萝卜已经浸透了汤汁,一看就是熬足了工夫的。 “外祖父,尝尝牛肉羹吧,我亲手做的呢。” 赵中擎一听,当下就放下手中的筷子,开了小盅,牛肉羹上是一小块红色的酱料,,挖了一勺,“哎呀,小柒真是太懂外祖父的心了,你外祖母这段时间日日拘着我,好久没有吃上一口这样的甜羹了。” “祖父骗人,这牛肉羹明明是辣的。”赵子茵尝了一口,发现肉羹根本不甜,立即回嘴。 林嘉柒解释:“外祖父爱吃甜,难不成你也爱吃?” “好吃的东西不管是辣是甜,我都喜欢的。表姐,你怎么不给我留一盅甜的啊。” 林嘉柒夹了块土豆到赵子茵碗里,“你啊,要是吃完两盅,你就得撑坏了,还是老老实实吃完这一盅吧。” 桌上的人都掀了小盅的盖子,都是一样的牛肉羹上加了一样的红色酱料。陆南衡挖了一勺,不是想象中的辣,也不是赵老爷所说的甜,是一种很清淡的味道。出于好奇,又挖了一勺,还是没有尝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敢问林姑娘,这红色的何物?” 第八十四章 宾至如归 “你怎么这么客气,还林姑娘,叫一声妹妹就行,咱们都是兄弟了,还这么客套。“林嘉荣打岔,“这酱不都是一个味道,不就是辣椒嘛。” “是用蒸熟的红萝卜做的,将萝卜蒸熟后捣成泥,加了些白糖、精盐和一点点酱油。我看你似乎不大爱吃辣,家里又是顿顿少不了的,就做了点清淡的。” 对于林嘉柒的心细和体贴,陆南衡心中很是感动,家里的父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口味,林嘉柒一个认识了十来天的人却能关心自己。“多谢,妹妹费心了。”为了表示心中的感谢,陆南衡特地吃完了一盅牛肉羹,就差没有把盅里的汤汁喝尽了。 一顿饭下来出了书房,陆成琮一言不发,陆成岳也沉默地跟在后面,“其实早就找到了吧。”陆成岳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什么?” “你早就找到了赵中擎,也早就确认了他的身份吧。” “是。”没有否认,极爽快的回答,却让陆成岳有些惊惧。“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如此就罢了,现在还让南衡来。我不明白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过是想要一家团圆罢了,哪有什么其他目的呢。” “大哥,你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既然找了我,为何还要瞒着我?” “我不想瞒着你什么,今夜子时来找我,不要和南衡说。” 已经说了这话,陆成岳心中有再多的不解,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着陆成琮轻车熟路地离开,心里不免要多想。他好歹在赵府住了十来日了,对赵府的路还不大熟悉,而堂兄才不过来了两日就已经像是在自家后花园了一般。这样的熟悉让他心惊,怕是这赵家早就被摸得清清楚楚了。只怕他和南衡都是棋子,完成陆成琮目的的棋子罢了。 不提陆家这两个兄弟之间的事,只毛氏在正厅等了许久也不见人来,遣了人去寻赵中擎,只得了赵中擎一句今日不要扰他的嘱咐。虽是心中纳闷,毛氏还是照做,担起了照顾客人的责任。 “娘,府中那位新来的陆先生是什么人啊,人怎么样?”林嘉柒领了新得的丫鬟到赵氏处过个明路。 “管那么多做什么,左不过是来府上住两日,你只管过你的小日子去。”说话见才发觉女儿身边的丫头脸生,“这两个丫头怎么好像没见过。” “是外祖母拨给我的,都是从庄子上提过来的。” 两个丫鬟自然是妙语和锦橙了,这几日跟着桑枝,倒也把规矩学得大差不差。只是二者比较起来,还是妙语更懂得看眼色些,现在就是妙语先给赵氏磕头,锦橙等妙语都跪下了才反应过来。 “奴婢妙语,奴婢锦橙,见过夫人。” “起吧,之前在庄子上是做什么的,家里又有些什么人?”都是些惯常会问的问题。 “奴婢是庄子上赵管事收留的,并无亲眷,在庄子里只是个烧火丫头。”妙语倒是落落大方,“锦橙是与奴婢一道被收留的,自小就在一处,也是在厨房做事的。”被妙语抢了话头,锦橙也没有什么反应,干脆就不吱声了。 “你倒是个伶俐的,现如今到了府里,有些规矩还是要学的,毕竟跟了姑娘,以后少不得要出门去。”对于妙语,赵氏还是挺满意的,是个伶俐的,只是这锦橙有些小家子气,畏畏缩缩,是万万带不出门去的。“你们既是庄子上出来的,以水叔的心思,大概也想不到会让你们读书认字。以前的不提,如今在府里,多少也该学着几个字,也好替姑娘看看帐。” “娘,看什么帐,就我那些首饰私房,桑枝她们就够了。” “咱们是商户人家,哪个主子手里不有几个铺子?前些年也是你还小,不然早给你自己管着了,再有两年你就该及笄了,若是还不学着点,将来谁替你管。” “知道了,就让桑枝教她们就是了,反正规矩也是她教,这认字也一并教了。”林嘉柒满不在意,左不过是学几个字,又不是学什么四书五经,桑枝教已经足够了。 “行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姑娘就留在这里了。”打发了两个丫鬟走,赵氏拉了林嘉柒坐到一处,“这两个丫鬟是怎么回事?怎么去了趟庄子就领了回来,茵茵可有,你外祖母又为何要给丫鬟你。” “这两个丫鬟是外祖母看上的,觉得伶俐就带回来了。本来是要自己留用的,不过外祖母院子里都是些嬷嬷,不好留个年轻丫鬟在院子里,想着给茵茵的,茵茵又不想要比她大的管着她,所以干脆给了我。这有什么,不过两个丫鬟,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你啊,我是怕养不起吗?这两个丫鬟能要多少银钱,你这话倒显得我小气。我不过是问问你怎么平白得了丫鬟,要是无缘无故就得了,家里有了嫌隙怎么好。” “怎么会有嫌隙,不过就是两个丫鬟罢了。”林嘉柒并不觉得有什么,家里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也算是富贵人家,就两个丫鬟,能值个什么。 赵氏气了个仰倒,恨不得掀了女儿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说句毫不谦虚的话,自己好歹是个聪明人,自家夫君虽不是什么大才子,但也是有些头脑的,两个儿子也是极伶俐的,怎么女儿就这么没心眼,当个个都是好的。“你只知道家里和睦,却不知道这和睦是怎么维持的,你真当你舅母对你好,她不过是因为你外祖父外祖母并着舅舅的缘故,这才对你好。你在你舅母眼中不过是个外人,是客人,咱们在这里只住一阵子就回去,她当然乐得对你好,你还记她一个好呢。这次两个丫鬟都给了你,你舅母难免会心中不快,改明儿个,我寻些好的首饰衣料,你亲自送过去,就当是补偿你舅母了,省的到时候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吃得是宾主尽欢。 第八十五章 眼力见 这头母女俩亲密地说着体己话,好不亲密。那边,陆南衡换过衣裳就自发去给陆成琮请安,到了门外却被告知陆成琮已经休息了,只好悻悻回了房。 就这么到了子时,陆成岳悄悄去了陆成琮屋子里。“大哥,你这下该告诉我了吧。”到底是不敢说话太过的,喊声大哥不过是为了套些近乎。 “其实我找到赵中擎已经好多年了。”只这一句话,陆成岳就变了脸色,脑子里闪过许多想法,”那为什么还要我来,不是做白用功吗?” “我自有我的用意,我先前找到他时,京中乱得很,我不想让他搅进那摊子浑水里去,索性就瞒了他的消息。等到这皇位已经被父皇坐稳了,想着就要告诉父皇,谁知道父皇那么快就去了,到底是耽搁了。后来我登了皇位,他在赵家已经待了好些年了,那先头的赵老爷待他如亲子,我到底没有忍心拆散他们。现在来找,不过是因为我后继无人,想着他回去好歹能守住我们陆家的天下。” 陆成岳听了前半段,心中是不大相信的,不过后面的话又让他不得不信,陆成琮只有两个女儿,皇室不是没有合适的子弟,找个有才干的来不是大事,可哪个不想坐上那个位置。赵中擎毕竟是他的亲弟弟,又有两个儿子,继承人已是有了,现在只要两人相认,这天下还是他这一脉的。“那你有意哪个?” “未明稳重,却少了几分果敢,只能守天下,若是天下太平,自然是好的,若是不太平,他的性子倒是不大适合了。未凛聪慧,虽是有些莽撞,但瑕不掩瑜,算得上是有勇有谋,只要磨好了性子,这天下自然是交给他的好。” “那,你是想直接百年之后将皇位传于未凛,还是,要过继?”毕竟赵中擎还在,若是直接传位给未凛,那赵中擎是算什么身份,总不能越过陆成琮去,这天下可不兴两位太上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陆成岳还是问了。 “你已经知道了,又何必问。虽说我与中擎是兄弟,可断断没有两人都做太上皇的道理,我现在只等着他松口认了我这大哥,其他的以后再说也是来得及的。” “说得有理,中擎大哥他是个爽直的性子,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肯定不会怪你什么的。当时你们都是孩子,谁能料到那些事,等他想通了,自然也就与你相认了。”说着宽慰的话,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他是不大相信陆成琮的说辞的,什么不忍心,只是不想有人回去争皇位罢了。这皇家哪有什么兄弟情谊,不过都是些虚情假意,端看是谁更会演戏罢了。 “你替我去瞧瞧他吧,毕竟你们也相处过一阵子了,你的话他还是听几分的。他早些认了我这大哥,咱们也好早些回京。” 得,现在算是拿着回京的事来压自己了,“我自然是会尽心竭力的,这中擎大哥早些带着家里人回去,也好早些告慰伯父伯母的在天之灵。” “回去吧,这两日你就多去劝劝,我就不去了,也省得给他添堵。” “是,大哥也早些歇着吧。” 看着陆成岳出去,陆成琮就脱了外裳到床上躺着,虽是大半夜,他却没有半点睡意。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是怎么为了躲避二叔派的人而推开了弟弟,又想起自己因为害怕便独自逃回家而错失救回弟弟的良机。其实只有自己和二叔知道,当年二叔不过是想绑了自己和弟弟来威胁父亲,二叔哪里有胆子杀人,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怂货。当年自己耍了心眼,将错全都推到二叔身上,二叔替自己受了过罢了。先前想着母亲日日以泪洗面,父亲也不得安枕,心里不是不愧疚,也不是没有想过接回弟弟,但又害怕弟弟说出失踪的真相,才不得已瞒了这么多年。后来又怕这皇位会传给弟弟,又继续瞒了下去,所有人都以为弟弟死了,这才放下了心。若不是不想将这天下交给那些外人,现在又何必花这些功夫来认回弟弟。只盼着他不会再想起从前的事,只信了自己编造出的谎言才好。其实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认了几个孩子,悄悄把他解决了就是,兄弟哪有这天下重要。当然,若是他想不起来,或是想起来也愿意做个好弟弟,自己做个好哥哥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盼着这个弟弟是个有眼色的才好。 夜深了,也是该睡了。 第二日,赵中擎还是没有出书房,毛氏实在是担忧,亲自去书房劝了,只得了赵中擎一句“不必忧心”。没了法子,只好找了几个孩子过来,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轮番上阵,还是两个女孩子劝了进去,虽然不曾出书房,好歹是吃了带来的饭食。 此时的赵氏正为着父亲担忧,却不知南苏的林家已经为着她的娘家侄子掀起了一场风波。 原来那日赵氏到荣安堂向林老太太辞行,后来那林家姑奶奶怕亲事会搅黄了,到老太太处闹了一场。原是没什么大碍的,毕竟老太太还是有几分明理的,将那林家姑奶奶压得死死的。不成想那林家姑奶奶是个藏不住事的,竟私下抱怨林老太太,结果被林家的大儿媳徐氏手下的一个小丫鬟听到了,那小丫鬟自然是要说与徐氏听的。徐氏一听,开始还没有觉得什么,后来一想,自家女儿也是要及笄的,这老太太不帮着寻摸,倒想起给个外嫁女的女儿来找了,说起来自家女儿还比那于家的大上几个月。 要说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林嘉珍与徐氏一脉相承,对林老太太的做法是相当不满。不过,她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不曾直接到老太太处闹,暗地里找人到二房打听赵家的种种。 找的婆子是个极会做戏的,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却是个心眼儿极多的。每日挑了不同的时辰到二房院子外晃荡,拿些瓜子零嘴,哄得那些个小丫鬟把她当亲婶子也不为过。 第八十六章 幺蛾子 不过几日时间,那婆子就不动声色把赵家的背景摸了个透。 “姑娘,要说这二太太娘家当真是厉害,竟是他们路州的首富哩。说是二太太未嫁时住的院子能有现在咱们家老太太的荣安堂三四个大,二太太自己就有自己的库房,院子里什么小厨房书房,一应都是全的。那赵府光花园就有好些个,园子里亭台水榭,那是样样俱全的。”婆子说得那叫一个激动,仿佛那赵府是她家似的。 林嘉珍听得是羡慕极了,自家在这南苏虽不是最富裕的,但也排得上名号的,所以家里的宅子也是这南苏数一数二的大。平日里还觉得有几分骄傲的,自己那些常在一处玩耍的小姐妹那个不羡慕自己能有独立的大院子,祖母的院子更是家中最大的,不成想二婶婶娘家的院子竟比祖母的还要大上许多。且自家外祖家也是商户,连林家一半都没有,更不提那赵家了,心中更是神往了。又想起祖母替于若絮寻了这么好一门亲事,不由得对林老太太有些怨恨,明明自己才是林家人,偏偏好处都让于若絮得了。“继续说,愣着做什么。” 那婆子又开始巴拉巴拉地念叨自己打探来的消息:“二太太家中富贵,不过却是没有什么妾室偏房的。家中除了二太太,还有两个儿子。大的那个做了县令,有一子一女,小的倒是还未婚配。听说大儿子家的女儿和七小姐差不多大,儿子好似和二房两个少爷一样大,又好似是大了一岁,老奴倒也记不真切了,不过说是今年要参加春闱的……” 听了大半,林嘉珍心中算是有了成算,老太太倒是为那于若絮着想,找这么个夫婿,嫡长子,父亲做官,底下只一个妹妹,这样的好人家谁不想嫁。自己明明比于若絮大了几个月,偏老太太像是忘了一般,既然老太太不想着自己,那就不能怪自己了。论家世,两个人都是商户,林家还比于家好上许多;论相貌,于若絮温柔小意,自己也算是温婉动人的;论才华,大家都是读过书的,刺绣茶艺都是学过的,自己半分不必于若絮差,还略胜一筹,那赵家公子只要有些眼光就不会舍了自己,选那个于若絮。越想越有理,干脆就自己为自己谋划些,反正这亲事还没有定下。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也就不耽搁了。“茯苓,来替我换身衣裳。” 换了身家常衣裳,林嘉珍就往蕙院去。正巧徐氏在绣花,“娘,女儿有话要说。” “快坐下,檀香你去沏壶热茶来,沉香拿碟子蝴蝶卷来。”徐氏拉了林嘉珍坐下,“怎么了,有什么要说。” “娘,您知道姑母来家里的目的吧。” 徐氏一下子想起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林志凨,当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已经嫁出去了,自家婆母尚在,倒回了娘家来作妖。还有你祖母,不记着自家孙女,倒满心满眼都是外人,说起来我就来气。” 林嘉珍倒是没有多大反应,替徐氏到了杯茶,“娘可知道,祖母是准备让二婶婶的娘家侄子来娶这于若絮。” “这我倒不知,有什么问题吗。”徐氏接了女儿的茶,喝了大半才缓过心中的火气。 “当然有问题,这问题大了。”又一次想起祖母的偏心,林嘉珍不由握紧了双手,只恨不能去教训于若絮母女一顿才好。 徐氏一听大惊:“什么问题,快说说。” “娘知道二婶婶娘家是做什么的吗?” “这我不大了解,你知道的,我平日里一贯是看不惯赵氏一副清高样儿,所以倒也不大知道,只知道她娘家也是商户。”仔细回想,发现并没有想出什么名堂,“不过,好像听你爹说,赵氏娘家是挺富裕的,该是和咱们家差不多的。” 林嘉珍一声嗤笑,“什么和咱们家差不多,人家可是路州首富,那路州可是极繁荣的,比南苏是半点不差的。祖母真是偏心,二婶婶家的侄子是嫡长子,父亲又是县令,这样好的竟然就直接给了于家。只外孙女是宝贝,我这孙女就不值钱了。” “什么,竟是这样好的人家,这老太婆,真是偏心偏到天边去了。”徐氏真是恨极了,自己这么多年一心讨好,这老太太有好处却是不想到自己,只想到那个外嫁女。 “娘,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做了这件事,这桩亲事也就搅黄了。到那时候,我就替于若絮受了这桩亲事。” “可你要是嫁给赵氏的娘家侄子,我与赵氏之间,岂不是很尴尬。”徐氏想起个关键来。 林嘉珍倒是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将来我嫁过去,进了赵家,二婶婶不还是要指望娘家做靠山,您以后还是稍微管住您这张嘴,别整天挑二房的刺。” 林嘉珍的态度让徐氏不大舒坦,却又不得不认下来,“我平日里不也是为咱们大房好吗,老太太整日里只知道小柒长小柒短的,我也是气不过。” “娘,我自然是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只是您往后稍稍得收敛一些,对二房客气些就行。二婶婶平日里是有些清高,我估摸着这次姑母让祖母帮着逼了一把,已经是得罪二婶婶了,咱们就帮二婶婶一把,推了这桩亲事。” “怎么个推法?”徐氏好奇道。 “这事就要靠娘了。” “我?怎么就靠我,我又能做些什么?” “娘,附耳过来。”林嘉珍凑在徐氏耳边,说了好大一通,把徐氏说得是满面喜色。“还是珍儿你有法子。” “娘,你只管按照这个法子来,到时候咱们只需在一旁看戏就是。” 知道了女儿的盘算,徐氏哪里还坐得住,恨不得立马就按照女儿说的法子将所有事安排好。不成想,那头林志凨母女正为她们的计划迈出了一大步。 “娘,若是二舅母的爹真的去了,我怎么办呀?”于若絮愁眉苦脸,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刚要得了好亲事,这还没有定下,就遇上了这么个破事。 第八十七章 夺亲 林志凨也是愁得很:“我又能怎么办,你外祖母根本不让我多说,要是我再插手,保不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若是惹急了你外祖母,咱们才是真的没法子了。” “当初就该求了外祖母,嫁了嘉荣或是嘉谦表哥,不拘着是哪个,都比现在吊着好。就算是嘉武表哥也好过现在,都怪您,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 这番话把林志凨气得差点呕血,“算了,左右这亲事还未定下,咱们再做个二手准备就是,我只问问你,嘉荣和嘉谦,你更喜欢哪个。” “嘉荣表哥平日里最是活泼,对我也是很好的,不过就是有些太过跳脱。嘉谦表哥虽然谦谦有礼,但我总觉得与他有些亲近不起来。要我说,以您的眼光看,他们家世什么的自然好,以我来看,倒是嘉武表哥更好,为人谦逊有礼,对我也好。” “行了行了,嘉武不必提,只能挑二房的。”林志凨有些不耐烦,“说了多少次,嘉武家不成,大房本就不景气,大房那几个女人哪个都不是好像与的,特别是嘉武他娘,最是蛮横泼辣,又是个没读过几天书的,哪里比得上你二舅母。这是必须听我的,娘是不会害你的。” …… 徐氏不愧是掌了家中庶务的,那些个婆子丫鬟都想着讨了徐氏的好,也好往上爬爬。林志凨母女自以为是私下密话,却不成想,她们娘儿俩的话转眼就被传到了徐氏耳朵里。 听了婆子禀报,徐氏大乐,这娘儿俩倒是有意思,正愁着怎么给那丫头寻个新夫婿,自己就送上门来了。真是瞌睡就来送枕头,还从未觉得这林志凨如此贴心过。 人家都亲自放下了饵,也不能让她们白来一回,就为她们好好谋划一番,送那于若絮个好姻缘吧。 徐氏见机会来了,自然是不会放过,立马寻了由头要办一场赏花宴。 这年头谁不知道,赏花宴十有八九都是虚头,不过是一群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妇人借着赏花来相看罢了。所以徐氏下了帖子,立马就有许多城中的太太应了。多是些商户家的,也有些县丞之类的小官家眷来,林林总总,倒也不少。 到底是管着府中庶务的,只一天工夫就将府中的园子装扮得极好。因着林志凨母女的缘故,徐氏特地给于家也发了帖子,不仅如此,就连于家老太太的娘家也发了,为的就是要膈应林志凨。也算是无巧不成书,徐氏只知道于家老太太不喜林志凨,却不知于老太太要让娘家侄女进门,原是想着于老太太娘家都是些泼皮无赖,请了来正好可以下了林志凨的面子。这下是真的很下林志凨面子了,简直是要把林志凨往泥里踩了。 到了赏花宴的日子,徐氏亲自去浣院请了林志凨母女,母女俩倒是很乐意,毕竟这赏花宴请的倒是与林家有些交情的,且都是家中条件不差的,正好可以借着赏花宴寻个好的目标。 “大嫂,今儿个这赏花宴都是你一手操办,肯定事事都离不了你,我们稍后就到,你就赶快忙活去吧。”林志凨一改往日对徐氏的敷衍,真情实意地说道。 徐氏哪里看不出来,不过也乐得演戏:“哎呀,都是下人们在做,我哪里就离不了了,今日在府中,你也算是半个主人,就当帮帮我的忙。等会儿那些太太姑娘来,你就帮我一道招待着,絮儿也帮你表姐照顾些那些姑娘们。” “这是自然,如今二嫂不在府中,我既然在,又怎么会让大嫂你一个人忙活。大嫂先回去吧,我们也该换身衣裳,不好失礼于人的。” “行行行,倒是我疏忽了,你们换了衣裳就快些来吧。”徐氏做出一副懊恼样子来,“可要快些,莫要耽搁了。” 送走徐氏,林志凨立马开了箱笼,寻了件月兰的裙子,催促于若絮换上。 于若絮哪里愿意:“娘,怎么穿这件,这也太素了,今日那些姑娘哪个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偏我穿成这样。我瞧那件妃色的就很好,再不成,那件茜色也很好。” “你懂什么,今日是赏花宴,这春日里的花开得多娇艳,你再穿妃色、茜色,往花中一站,瞧着就不显眼了。且今日来的那些姑娘,哪个不是穿红着绿的,你穿素净些的,那些太太一眼就瞧见你了,就知道你是个稳重的了。” “可是这也太素净了,倒不如那件月白绣兰花的,虽然比这件月兰的更素,可兰花让人看着就觉得多了几分书香气,不是比那件更雅致些。” “不行,今日来的多是商户人家,多书香气做什么,月白穿着多不喜庆,听娘的,就穿这件。”帮着女儿换上新衣,林志凨又从妆匣里挑了支蝴蝶穿花样式的鎏金簪,簪上后觉得有些简薄了,又加了一支珍珠步摇,“这样就好,又清雅又不显得单薄。” 换了衣裳,母女相携往园子里去,园子的凉亭里已经有了几位太太了,林志凨立马拿出最为端庄的姿态来。“几位太太好早,倒是我来晚了,在这里给几位赔给不是,莫要怪罪。” 为首的是位极贵气的太太,穿着绛紫的裙子,裙子上是用金线绣着的流云图样,行走时那流云仿佛也跟着动了起来,别有一番趣味。这贵气的太太笑着问道:“不知这位是?”虽是是极客气的语气,倒让林志凨落了个没脸。 “我是于家大太太,这位太太许是没有见过我,前两日母亲寿辰,我就在家中多住上几日,今日是帮着大嫂来招待客人的。” “哦?原是于家太太,倒是我不好,还以为是什么外人也要来管林家的事呢。”漫不经心的语气,显然并没有把林志凨当回事。 林志凨也不好发火,都是客人,再说这位瞧着就是有些背景的,没看见那几位太太都不吱声,只笑着坐在一旁。 第八十八章 赏花 不管心中如何恼火,面上还是憋出笑来:“几位稍坐,我去瞧瞧大嫂可要帮忙。” “于太太忙去吧,不必管我们,这林家我们也是熟得很。”依旧是那位绛紫裙子的太太。 林志凨憋了一股子火往亭子外走,出了园子,就遇上了徐氏,“大嫂,那位穿绛紫裙子的是哪家太太?” 徐氏一看就知道林志凨是在江太太处受了气,心中暗乐,嘴上却安慰:“你就不要计较了,那江太太不是个好惹的。她娘家可是安乐伯府,嫁的又是忠勇侯府,咱们这些商户哪里得罪得起。” 本想发火的林志凨一下变了脸色:“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和咱们家有牵扯?” “原本是不会有的,不过这江太太家的嫡女与小柒是闺中密友,久而久之,这江太太就和弟妹成了好友了,所以咱们家有个什么事,这江太太总会给个面子的。” “可上次母亲寿辰,这江太太也没有来。” “上次是上次,人家江太太来不来咱们也不好强求,来了就是给我们家面子了。没瞧见那些太太都巴巴地往上凑吗?不就是为着和江太太扯上点关系,这江太太有个儿子,已是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江太太又说了不在乎将来儿媳的家世,只要性子好就行,这些人就都想着拼一拼了。” “这江太太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瞧她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跋扈的呢。” “不同你说了,我得去招呼客人了,还劳烦妹妹帮忙照应着江太太那几位。”徐氏拉住林志凨的手,“今日真是累了妹妹了,有几位姑娘在旁边的小花园里,絮儿帮着珍儿一起招待可好?” “这是自然,舅母忙去吧,有我陪着珍表姐。” “多亏了你们娘儿俩,不然今日我怕是要忙死了。”徐氏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絮儿,你去找你珍表姐,娘去陪着那江太太。”于若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有开口,只默默往隔壁的小花园去。 林志凨亲自端了茶点来,“几位太太,尝尝这桂花粟饼,桂花是我母亲院子里那棵树上的,最是香甜。” “听说老太太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有好几十年了,这桂花就是那棵树上的?”江太太拿了块桂花粟饼,“我记着这粟饼做得最好是二太太身边的辛夷,如今这辛夷不在,这粟饼瞧着也不大好,倒有些蔫了吧唧的,失了精致。” 这话一说,旁边坐着的几个太太都附和,竟没有一个人来拿了。林志凨心中真是气极了,若不是徐氏说这江家有未婚的儿子,她才懒得来应付。“江太太,这桂花粟饼虽不是二嫂房里的辛夷做的,却也是不差的,那做饼的是辛夷亲手教的,少说也学了个九成的。”说着便眼巴巴瞅着江太太并亭子里的几位太太,那几位觉得有些尴尬,只好看向江太太。 江太太却不太愿意搭理,“你们想吃就尝尝,都瞧着我做什么?” 这话一说,其余人就各自拿了粟饼,也算是给林志凨一个面子,毕竟将来大家还是要往来的,也不好直接驳了面子。 另一头,于若絮找了林嘉珍,林嘉珍正陪着一群小姑娘赏花。果然像林志凨说的一样,个个都穿的鲜亮,什么妃色、洋红、浅橙、鹅黄,一水儿的娇嫩颜色。林嘉珍穿了件珍珠白的裙子,倒是和于若絮有些不谋而合的意思,都是清淡颜色,在一群姑娘里很是显眼。 “珍表姐,舅母让我来陪着你一道招待客人。” “你来帮我自然是好,人多才热闹。这是江姑娘,与小柒是手帕交呢。”林嘉珍拉过一个穿大红衣裳的姑娘。 于若絮细细打量,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红翡滴翠耳坠,只两件首饰,却是相当漂亮。“江姑娘好。” 红衣姑娘笑问:“姑娘贵姓?” “家中姓于,闺名若絮,撩乱春愁如柳絮的絮。” “我叫江亦微,山色空蒙雨亦奇的亦,水晶帘动微风起的微。” 于若絮本想显摆一下自己的学识,不成想被反将一军,只好僵着一张脸,努力做出笑模样来。“江姑娘好学识。” “于姑娘客气,常听小柒说起你,果然像小柒说的那般温婉可人、知书达理。” “江姑娘过奖了,哪里比得上江姑娘。”于若絮心中一漾,这小柒倒是不赖,在外头还知道夸她。 “前头的八仙花开得极好,咱们去瞧瞧?”林嘉珍提议,她才不愿意让一群人傻站着听江姑娘夸于若絮。 于若絮对其他的姑娘也不熟,只认识林嘉珍还有刚识得的江亦微,就想跟着她们一起走。江亦微可不愿意,一个眼神过去,一个鹅黄衫子的姑娘上来喊住于若絮:“于姑娘,你这样博学,我真是钦佩,你能和我一道吗?” 于若絮一向最爱做出温婉的样子,自然不会拒绝,这鹅黄衫子的姑娘立马高高兴兴拉着于若絮往一边去。 “珍姐姐,你怎么有这么一个表妹,眼皮子浅就不说了,还非得装出一副博学样子给谁看。”于若絮一走,江亦微就憋不住了,“真不知道小柒是不是傻,还整日里说这于若絮多好多好。” 林嘉珍乐得看江亦微不喜于若絮,“亦微,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柒一向是大大咧咧,但凡受了别人的好,她就满心满眼都是别人好了。今日是来玩的,别说这些了,咱们去前头瞧瞧。” 这才一小会儿,林志凨就不愿意待了,所有人都巴结着江太太,自己好不尴尬。于若絮却觉得舒坦得很,鹅黄衫子的姑娘虽是小门小户出身,却是真心追捧她,此时她真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赏花宴这才是开始,重头戏还没到,后头才是精彩。 鹅黄衫子的姑娘叫江蕊,是忠勇侯府管家的孙女。那管家救过老侯爷,老侯爷替他一家脱了奴籍,在老侯爷手下做个小官,所以这江蕊也算个官家后代,从小就跟江亦微一起长大。 第八十九章 私会 江亦微刚才的眼神明显是不愿与于若絮多待,江蕊乐得帮江亦微解决这个小麻烦。拉着于若絮好一通吹捧,说得于若絮是心花怒放,只恨不得当场义结金兰才好。 聊了许久,江蕊估摸着时辰,“于姑娘,咱们也去瞧瞧那八仙花吧。” 对于自己的追捧者,于若絮毫不吝啬地释放善意:“好啊,我们去瞧瞧。等会儿一定要好好瞧瞧,这园子里的花草可是我二舅母费了好大的力气侍弄的。”两个人亲热地挽着手臂往先前林嘉珍一行人的方向去。 “你说她怎么这么不害臊,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路过假山,听到一个婆子在说话。婆子们私底下说话不是什么问题,可这话里牵扯到未及笄的姑娘就不是小事了,因着丫鬟们是不讲究及笄的说法的,只府里的姑娘们才讲究这些,所以话里议论的只能是府里的主子。如今二房都不在府里,能说得上及笄的只有大房的林嘉珍和客居的于若絮,但于若絮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心下已经是确定说的是林嘉珍了。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拉了江蕊躲在一旁听着:“这下人真是没有规矩,我倒要听听她们平日里是怎么编排主子的。” 江蕊无所谓,反正除了赏花什么的,也无事可做,干脆就陪着于若絮了,还有个乐子。 那头的婆子似乎并不知道到假山后有人,依旧说个不停:“明明是外人,竟然敢在府里逼迫二太太,真是不要脸。” “是啊,听说二太太就是被她们逼回娘家的,就是不想扯上她们这门亲。” “当然了,那于家早就没落了,不过是表面光鲜罢了,这不,找个亲事都要靠着不光鲜的手段。” “二太太也是倒霉,没有早些把两位少爷的亲事定下来,不然怎么会被缠上。” 本来还想着来看笑话,这下好了,被人家当成笑话了,于若絮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江蕊不做反应,只重重咳了两声,那头的两个婆子听见动静立刻闭了嘴,麻溜地跑了。“我们快些走吧,不然一会儿该找不着她们了。” 江蕊不过问的态度,于若絮很是感动,刚才那两个婆子话里话外说的就是她了,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江蕊却不多说,还替自己解了围,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亲近来。 原想着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到了八仙花处,除了林嘉珍,其余的姑娘都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她,于若絮有些心惊,怕是刚才那婆子说的话,这些人也知道了。 “于姑娘,你准备在林家待多久啊,不会是不回去了吧。”一见到于若絮,立马就有人讽刺道。 这么尴尬的话,于若絮哪里回答得出来,再看着那些人不屑的样子,当下就要落下泪来,又顾虑着不能失了面子,只好强撑着不说话。 “于姑娘,瞧着你裙角有些脏了,要不回去换件吧。”还是江亦微开口给了她一个台阶,于若絮立马就顺着台阶往下走:“我倒是没有注意,污了各位的眼,我这就回去换一件。” 刚才出言讽刺于若絮的女孩子忍不住问:“亦微,你怎么帮她说话啊?” “何必呢,咱们在珍姐姐家做客,要是为难了珍姐姐的表妹,珍姐姐面子上也不大好看。就算你们不喜欢于姑娘,也总该给珍姐姐个面子吧。”江亦微之前倒不是真想为难于若絮,不过是林嘉柒老是说表姐这好那好,结果今日一看,是个爱卖弄学识、自命清高的,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少来往的好。虽说这南苏除了几个小官家的,其余女孩子都是商户出身,但多是些性子直爽的,并不会像于若絮那般隐晦地炫耀自己的才识,所以江亦微方才会避开于若絮,和这些女孩子一处。 于若絮一走,场上的女孩子们转瞬就把她抛在脑后好好一个赏花宴,谁有空去搭理她呀。 这刚出了园子,于若絮就忍不住落下泪来,还从来没有这般丢过脸,虽说那些婆子说得是事实,可这样被扯到明面上来,这也说得太难听了。“银屏,你去和珍表姐说一声,就说我不大舒服,想要睡会儿,等会儿就不去了。” “姑娘,奴婢陪您回房后再去吧。”银屏哪里敢扔下于若絮,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得被太太骂死。 “这是在我外祖母家,能出什么事,你实在不放心,我就在前面亭子里等你,你快去快回就是。” “是,姑娘。还请姑娘到前头稍坐,奴婢速去速回。”银屏转身疾步往园子里去,活像是被狗撵了一样。 于若絮一个人往亭子里去,因着今日有客人的缘故,亭子里还备着茶水点心。刚被人讽刺过,哪里还吃得下,只倒了杯茶就坐着发呆。 “絮表妹?”一道清朗的男声响起,将正发着呆的于若絮惊得回过神来。回首一瞧,是长房的林嘉武,“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嘉文哥回来,我有事要和他商议,所以就来了。府上不是赏花宴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与珍儿一处玩吗?”林嘉武答道,一抬眼又瞧见于若絮红红的眼眶,“这是怎么了,哭过了?是不是珍儿,还是旁人欺负你了?” “没有,珍表姐忙着招呼客人,哪里会欺负我,不过是听见了些不大好的话罢了。”原想着不说的,可这府上是大舅母掌管着,只要大舅母不想追究,那散播之人一定就抓不出来。 果然,这话一说,林嘉武就追问:“什么话,果然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且告诉表哥,表哥自然会为你做主的。”要说这林嘉武也是个没脑子的,不说别的,这于若絮现下住在二房处,虽然喊着长房二房,但林家早就分了家,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一个长房的来做二房的主。况且他还是小辈,如今二房管事的是徐氏,是他的长辈,他如今说这样的话可不是在打徐氏的脸。 第九十章 满城风雨 “不过是两个婆子私下胡说,说我与母亲将二舅母逼回娘家了,表哥,你说我们母女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于若絮避重就轻,并不说逼亲一事。 林嘉武一向是个直肠子、实心眼,自然不会追问其他,只关注婆子的事:“真是大胆,这府里的婆子也敢编排主子,你且指了出来,表哥这就把她们发卖出去。” “多谢表哥为絮儿做主,若是珍姐姐能有表哥一般为我着想,我哪里会在那些姑娘面前丢了脸。” “什么,珍儿竟然不帮你说话,就由得婆子编排你,真是不像话。你也不必在意,你就跟着我去找了那两个婆子出来,我定会为你做主的。”林嘉武是个急脾气,一下子就燥了,“珍儿也这么大的人了,竟不知道要护着自己妹妹。” 于若絮哪里会去指认,她根本就没瞧见那两个婆子长什么样。“那两个婆子是躲在暗处说得,只瞧见了背影,根本没有瞧见长什么样子。都是我不好,不该来给表哥添乱。”说着又要落泪的模样。 “这有什么,无非是两个婆子的事,哪来的麻烦不麻烦。”林嘉武这一瞬间心中升起一股豪情来,表妹的依赖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也是个极英伟的男子。按理说,林嘉武是长房的嫡子,更是独子,应该是极受家中关注宠爱的,奈何上头还有个林嘉文,林嘉文是二房的嫡长孙,在经商方面是极有天赋的,从十一二岁就跟着家里做生意,如今二房有不少生意都交到了他手上。这几年二房已经远超过了他们长房,林嘉文已经将林嘉武身为长房嫡子的光芒都掩盖过去。如今于若絮的依赖让林嘉武重新找到了身为嫡子该有的气势,“表妹莫怕,左不过下人们的错,这些小事我还是能解决的。” “多谢表哥。”只这一句,于若絮说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不知道的,只怕以为是会情郎呢。为了显出自己的诚心,于若絮还给林嘉武福了福礼,林嘉武立马上前扶起,“表妹怎么这样客气,岂不是生分了。” 这表兄妹两个正说着话,突然斜里响起一声尖叫,两人转头看去,只瞧见道红色的身影。 “这是怎么了?表哥,这瞧着不大像府上的下人,莫不是今日来的客人。”于若絮蹙眉,“这姑娘是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于若絮哪里知道,那姑娘大声尖叫是以为撞见了她与林嘉武私会呢。 “不必多管,婶婶也是,怎么尽请些不懂事的人来。” 两个人都没有多想,继续说着话。那以为自己撞破别人私会的姑娘,一路小跑,直往自己母亲处去。遇到这样的事,小姑娘家的哪里知道怎么办,只能第一时间找母亲了。 要说这于若絮也是倒霉,遇上的这个姑娘是南苏首富家的,这姑娘平日里最是胆小,这下好了,她直接就把事情告诉了自己母亲。要说倒霉,只能说是没有比这更倒霉的了,这姑娘姓陈,她母亲陈太太就受过“私会”的苦。这陈太太还在娘家时,父亲与姨母私会,暗中苟且,害了她母亲性命,所以她平生最恨私会之人。原本遇上的是别人,这私会一事只会放到私下解决,可陈太太又听女儿说起这林家姑奶奶带着女儿借老太太名义逼迫二太太的事,就想起了当年母亲的苦楚,当下就把这事说了出来。“这位于太太,您怎么还有这闲工夫陪着我们,女儿都与人私会了,不是说和二太太定下来亲事吗?” 林志凨当头棒喝,什么私会,什么定下亲事。“陈太太莫要胡说,我家絮儿最是守规矩,怎么会做出私会这样的事。再者定下亲事这种话,您还是不要再说,我女儿还未及笄,哪里来的亲事。” “哟,还瞒着呢,这满府谁不知道啊,您可是把二太太都逼回娘家了。您还是赶紧瞧瞧去吧,您那宝贝闺女正和情郎快活呢。” “陈太太,您是客人,我才不计较,可您也不能信口开河。”林志凨厉声喝道。 “不信啊,那咱们瞧瞧去。”陈太太可不是个怕事的,当下就拉了人去捉奸。林志凨看陈太太如此笃定,心中有些打鼓,难道陈太太说得都是真的? 不管林志凨心中如何猜度,陈太太已是集了一大帮子人要去捉奸。林志凨就算再相信自己的女儿,也不敢确保些什么,毕竟是自己同女儿说不能死守着赵家,要为自己留后路的。这要是没有什么就罢了,万一真撞到什么,那可就将脸丢到全城去了。看了全场,除了江太太,怕是没有人比这陈太太身份高了,只好腆这脸向江太太求助:“这事何必劳累陈太太,左右是我们家的事,您也不必多管,您说是不是,江太太?” 江太太原本是不想多管,不过方才听陈太太话里提到赵绾青,自然就不会置身事外了。“这事原是不该我们这些外人多管,不过陈太太也说了,你与二太太家的亲事,这二太太与我是好友,既然与二太太扯上了关系,现下二太太不在府上,我自然是要替她好好瞧瞧的。” 这下好了,满场最有身份的人都发话了,连原先不大想去的都不得不站起身来。林志凨一看这场面,恨不得回到上一刻收回自己的话,合着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于若絮在的亭子去,那于若絮和林嘉武两个还在互诉衷肠呢。这下也算是被逮了个正着了,就算两个人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独处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陈太太看着这两个人就想起当初的种种,当下就刺道:“哟,于太太刚才还拍着胸口保证呢,这要不是我们来瞧见了,那将来二太太可不是倒了大霉了。”虽未直接说这于若絮与人私会,却是实打实打了林志凨的脸。 林志凨哪里肯认下这样的事,不管做了没做,总是要驳上一驳的。“陈太太,你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女儿一向和这些表兄妹们感情好得很,难道兄妹间说说话就是私会了不成。” 第九十一章 离府 “什么私会?姑母在说些什么话?”林嘉武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方才和表妹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大帮人来,还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林志凨正想说话,徐氏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是江太太着人去请的,来的路上徐氏已经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徐氏现在真是气死了,本想着趁着这次赏花宴来把林志凨母女的小算盘抖落出去,正好可以借着这些姑娘太太的口弄臭于若絮的名声。没想到这死丫头真会来事,竟然搞出私会的事来,要是解决不好,岂不是要连累了满府的名声。 “这是怎么了,诸位太太怎么聚在此处?”徐氏一边得忍着臭骂于若絮的心,一边拿出当家主母的端庄架势来。“嘉武,你怎么在此处,不知道今日家中有客吗?” “婶婶,我今日来是有事找嘉文哥,并无其他。” “你找嘉文,你不往东边去,往这里来做什么?”徐氏气得头疼。 “我是要往东边去的,可到了前头瞧见似乎是絮表妹一人待着,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瞧瞧。”林嘉武是丝毫不心虚的,反正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陈太太却是不信的,表兄妹见面是没什么,不过两人不带丫鬟小厮,就这么单独见面,是个人都不信没有内情的。“既然是光明正大见面,怎么也不带着丫鬟小厮?” “我让银屏去找珍表姐了,自然就一个人了。”于若絮现在也算是明白过来了,这些人以为自己和表哥私会,这是来捉奸了。 徐氏赶忙打马虎眼:“原是这样,也是,在咱们家又不会有什么歹人,就算是一个人待着也是正常的。嘉武,今日来的都是女客,你就不要待在此处了,赶紧找嘉文去。” “是,婶婶。各位太太,嘉武就先告退。”林嘉武自然是要顺着徐氏给的台阶下的,不然留在这里,定是要生出许多是非来。 这还没走出几步,陈太太就出声喊住:“慢着。”林嘉武停下转身:“不知陈太太还有何指教?”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林公子腰间的香囊很是精巧,这绣工当真是极好的,便想问问是出自谁手。” 林嘉武看向腰间,这香囊是方才表妹所赠,只现在这状况,若是说了,岂不是坐实了私会一事。“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是家中的绣娘所做。” “林少爷可否借来瞧瞧,我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精巧的物件儿。”陈太太轻笑,“想来林公子不会吝啬吧。” 陈太太的话一出,林嘉武也无法拒绝,值得硬着头皮解下香囊交给陈太太,“不过是个小小的香囊,也值得陈太太这样关注。” 陈太太接过香囊,香囊的确是精巧,竹青色的缎子,还绣着一只翩迁的蝶呢。“林公子,你们家绣娘不尽心啊,竟绣了只蝶给你,不知道的,还当林公子有些什么特殊的喜好呢。” 林嘉武一听,脸都有些绿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啊,这几日归家,原是在外头有了奸情了。”得,于家老太太来了,这下更是理不清了。“我说你们母女怎么回事,一连几日不归家,还想着是不是要出嫁了,怕离外祖母远了,所以才多住几日的。原来是不想嫁,只想着会情郎了。” 于家老太太一贯是个不讲理的,上前夺过陈太太手中的香囊,“哼,这实打实的是你的针线活,还赖什么,真是个不要脸的小蹄子,亏得我还想让你嫁到我们邱家。要是今儿个没有逮到你,岂不是要给我们邱家戴绿帽子。” 林志凨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母亲,慎言。絮儿是您的孙女,是于家的嫡长孙女,您这样说,不是将于家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林氏,你现在是越发猖狂了,竟是不把我这婆母放在眼里了。眼下是这死丫头做出丑事,你不好好管教,只知道跟我吵嚷,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一出,倒是连着林家老太太一并骂了。 徐氏脸上更是不好看了,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想了,这下不光是府上小辈了,连带着老太太都要折进去了。“诸位太太,原想着是请你们来赏花儿的,不成想出了这些事,眼下也不大方便再来招待你们了。这赏花宴也是不大适合再进行下去了,还请诸位先行回府,日后自当亲自上门赔礼。” 江太太算是很给面子:“今日之事又不是大太太的错,不必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我们也不给大太太添麻烦了,现下便回去了。” 徐氏赔了笑脸,“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 眼见着江太太都说要走,其余人当然就不会再留,一个个告辞回府。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林老太太直接着人将所有人喊到荣安堂去。于家老太太自然是毫不客气坐在林老太太右手边,徐氏并着林志凨坐在下首,其余人都立在堂中。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若絮率先出声:“外祖母,当真是冤枉,我先前污了裙子,想着回屋换一件新的,又怕自己耽误了那些姑娘们赏花儿,就叫银屏和表姐说一声,这才独自待在亭中。后来嘉武表哥经过,我们许久未见,便多说了几句,不想却引来这样大的误会。” “哼,那你的香囊怎么说?”于老太太不依不饶。 “香囊是表妹所赠,不过并不是什么私情,只是表妹给的谢礼。”林嘉武解释。 “什么谢礼,为何要谢?”于老太太追问。 “表妹说这府上有婆子编排她,表妹在那些姑娘面前丢了脸,她在府上自然不好处理那些碎嘴的,我便替表妹处理了就是。因着这样的缘故,表妹才赠了香囊给我。” “什么婆子,嘉武你仔细说清楚。”林老太太问道。 “是,叔祖母。“林嘉武正色:“只听得表妹说,那两个婆子后里议论,说是二婶婶是被姑母和表妹逼回娘家的。” 第九十二章 有口难言 “还有吗?”林老太太疑惑,“只这些?” “是,表妹说的只这些,旁的要有什么,我也是不知的。” “行了,你先去找嘉文吧,这里也没有你的什么事了。“ “是,叔祖母。”林嘉武深深瞧了一眼于若絮,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絮儿,你来说说,那两个婆子编排你什么了,不必有所隐瞒,外祖母定会替你做主的。” 于若絮再三犹豫,嗫嚅着说了:“除了方才表哥所说的,那两个婆子还说我母亲利用您逼亲,说我们于家都是破落户了,还凑上来要结亲。” 这下子,于老太太立马就急了,“什么叫我们于家是破落户!你们林家这是什么规矩,还有结亲又是怎么回事?” 碍于脸面,林老太太立即做出决断:“下了令去,找出那两个婆子,直接发卖出去。还有,今日就在这儿说明了,根本就没有结亲的事,且二太太回娘家是家中有事,与表姑娘没有半分关系。” “我说也是,亲家怎么会给外孙女安排亲事,我这做祖母的还在,怎么也不会越过我去。今日正好我来了,这絮儿与她母亲住了也有几日了,干脆就与我一道回去就是了。” “这个自然好,不若亲家在这用过饭再回吧。”林老太太不好拒绝,尴尬答道。 “唉,哪里这样麻烦,正好趁着这时候回去,也好见见远成,明日远成要出趟远门,少说也要个把月的。” 于老太太拒绝得这样明显,林老太太也就不好多留,只能放了女儿、外孙女回去。 送走于家人,老太太也不多问,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这点事哪里就看不清了,直接就夺了徐氏的管家权。徐氏也不敢多说什么,好在没有真闹出什么事来,不然可不是收回管家权这么简单了。 没成想私会一事,虽在林府已经说清楚了,可那些太太们却是不知内情的,几个好事的忍不住说了出去,一时间,整个南苏当真是谣言满天飞。 这样的局面,徐氏也是气急,虽说只是表姑娘的事,但对林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的。一想到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换来的,徐氏当真是要昏过去了。 倒是林嘉珍不大在乎:“这有什么,虽说我们林家也受了些牵连,可如今她于若絮的名声已经坏了,二婶婶再怎么说也不会让自家侄子娶个和别人私会的女子吧。”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你二婶婶若是也不属意于你怎么办?” “这有什么,既然姑母可以借了祖母的势,咱们也可以借,不过是时机问题罢了,且等着吧。” 徐氏一向是没有什么大主意的,听到女儿有了对策,也就放下心了,索性就不多管,安安静静做起了深宅妇人。 却说于家,又是一场闹腾。于老太太本想将孙女嫁给娘家侄子,婚期都算好了,现在南苏满是于若絮的传言,她哪里还想要这门亲事。不过想着于若絮是和林家的传出了丑事,这事是于家吃了亏,林家合该补偿,干脆就回了娘家商议赔偿之事。 要说商人重利,那邱家真是极会算计了。现在于若絮名声臭了,行,不是林家人做出的好事吗,干脆就换呗。于若絮既然和林嘉武私会,那就成全他们。不过邱家也不能少了,林家就赔个媳妇来,也不拘着是哪位林家姑娘,随便一位就成。 于老太太一想,这桩买卖合算啊,亲孙女嫁到林家,关系更亲近了,林家肯定是要帮扶着于家的。林家孙女嫁到邱家,邱家也是不愁日后的,当真是太合算了。当下就去林府,,找林老太太谈买卖了。 到了林府,说明来意,差点把林老太太气个半死。“你明明知道絮儿与嘉武并没有私会,现在来提这样的要求,岂不是太过分了。”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是相信两个孩子没有私会,可外头人不信,如今南苏都传遍了。邱家虽是我娘家,可我又不能左右他们的想法,我也是为了府上好,要是邱家撒泼,你们林家能落得了好?” “行了,这其中的利害我能不知,你也不必多说,我做不了我两个孙女的主,等下个月我两个儿子回来再说。这么几天,你们也该是等的了的吧。”林老太太堵了于老太太的话头。 “行吧,就下个月,左右是要给个交待的。”于老太太满不在乎,这件事南苏已经传开了,林家又跑不了,不过是多等些时日罢了。 一转眼工夫,就到了林志高、林志成回来的日子。于家老太太当真是厉害,前脚两个人回府,后脚她就来了。说清了前因后果,“现在该怎么着,你们兄弟俩也该商量出个章程来。” 林老太太开口:“咱们两府就三个女孩,嘉敏已经嫁人了,只嘉珍、嘉柒两个还未说亲。” “按理说,这件事与我们家两个孩子并无关系,邱家提出这样的条件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林志高说道。 “这是哪里话,那志凨是你们亲妹子,你们不管,谁管?再说,这事是在林府传出去的,总不能由得我们邱家吃亏吧。”于老太太理直气壮反驳。 也不知林志成怎么想的,竟然接了话:“您说得有理,咱们林家是该补偿,就按您说的来办。” 于老太太得了这么一句保证,也就放了心:“行,你到是个明白人。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赶紧选好是你们家嘉珍还是嘉柒吧。” “您容我们想想,总不能随意定下,也得留个两日仔细考虑啊,毕竟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 “这是自然,还是志成你明理,你们满满考虑,我也不多留,三日后给我答复就行。”于老太太潇洒地走了,并不搭理其他人。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林老太太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你答应了那老虔婆,我倒是要问问了,你是准备让谁嫁过去,珍儿还是小柒?你不知道那邱家是什么人家,这嫁过去就是往火坑里跳。” 第九十三章 互诉衷肠 林志成却不这样想,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妹妹,“可如果不嫁过去,志凨不知道要受她婆母多少磋磨。” 不同于林志成,林志高是不愿意答应这样的条件的,当下就出声断了林志成的念想:“你也是知道邱家的状况,不管你是多疼爱志凨,你既然答应了于老太太,你就自己兑现承诺去。你不必考虑我家珍儿,珍儿是我千娇万宠养大的,就算是嫁不出去,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我也不会让她嫁到邱家。”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志凨是我们的亲妹子,你总要为她想想。” 林志高气乐了:“为她想?这么些年我们对她够好了,钱财什么的我不管,可问道女儿是不可能送过去的,我不欠她。” “行了,大哥,关键时候还是指望不上你,这件事你既然不管,我自然会管的,明日我就去和邱家商讨亲事。” “你这个不孝子!滚,立刻给我滚出去!”老太太气得发昏,只觉得嗓子眼里一股腥甜。林志成怕老太太气出毛病,麻溜地跑了。 看见儿子做事这么昏头,老太太真不知如何是好,立马吩咐茵嬷嬷:“茵娘,去二房找赵嬷嬷来。” 茵嬷嬷急匆匆喊了赵嬷嬷来,赵嬷嬷还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不然老太太一向不管事的,怎么就喊了她来。 “赵嬷嬷,你可识字?”老太太被兰嬷嬷扶着倚坐在榻上,喘着粗气儿问道。 赵嬷嬷恭敬地答道:“奴婢跟着二太太学过不少,平日里记账录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那你便替我写封信给二太太。” “是,还请老太太说吧,奴婢这就写。” 老太太说了林志成要将林嘉柒嫁到邱家的事,要赵氏立马回来,绝不能将小柒推入火坑。“这件事我说得也够清楚了,你务必写明白了,不能耽搁,让二太太快些回来,只有她还能压制住我那不孝子几分。” 赵嬷嬷哪里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信里写地很是详细,末了还加上一句“二太太若不尽快回来,只怕七小姐就要毁了下半辈子了”。信写完交给赵氏陪嫁铺子里的人,自有人快马加鞭将信送去路州。 林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路州赵家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中擎将自己关在书房两日,总算想明白了,终究是自己的亲人,都已经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了,又何必去计较儿时的过失呢。 想通了也就不必再把自己关在书房了,站起身,推开房门,门外呼呼啦啦坐了一大帮人。见房门打开,毛氏真是舒了口气:“可算是出来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要把自己关在书房?” “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现在去正厅吧,我有要事要宣布。未凛,你亲自去请两位陆先生来。”赵中擎暗叹,沉声吩咐。 赵未凛迈开步子,大步离了书房,其余人都跟着赵中擎往正厅去。到了厅中不久,陆家几个人也来了,这么一看,竟是所有人都到齐了。 赵中擎见人都到齐了,才出声:“这两日是我让你们担心了,不过事情也是算是解决了。今日我也来说明白,陆先生的堂兄是我亲哥哥,一母同胞的。” 这话无疑是平地惊雷,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受到了惊吓。 还是赵未凛最先反应过来:“爹,您不是开玩笑吧,这是陆先生的堂兄,怎么就成了您哥哥了?” 陆成琮接话:“这件事千真万确。”又仔细讲了当年兄弟分离的过程,当真是比得上说书先生了,怕是说书先生都说不出这样跌宕起伏的故事来。“这件事对你们来说,的确是很震惊,很难一下子接受,但是我可以确保我是中擎的大哥,我们是一家人。” 听完这些,厅中当真是滴水可闻。还是赵中擎说话了:“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接受这件事,你们一下子受不了也是应当,都回去吧,我与大哥有事要谈。” 众人默默出了正厅,只留了赵中擎和陆成琮两人。 “你……当真愿意接受我?”陆成琮小心翼翼问道。 赵中擎苦笑,“这两日我想了很多,其实一开始也是不愿意,毕竟这么多年了,我一下子多少有些接受不了。不过,到底是年纪大了,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了,再说当年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当时也是个孩子,我再怨也不能怨你什么。” “多谢你愿意接受我,我现在心中的愧疚才算是少了些,今晚估计能睡个好觉了。” 虽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的,赵中擎还是生出来几分莫名的歉疚,许是骨肉亲情吧,想着陆成琮愧疚了这么些年,心中最后的那些怨气终是消散了。“大哥,我原先叫什么?” “我们这一辈是成字辈,我叫陆成琮,你叫陆成瑾,我们的名字都是玉的意思,是爹娘对我们最好的祝愿吧。”回想起爹娘,陆成琮倒是露出了真心的笑来,“我也算是完成了对爹娘的承诺,好在把你找回来了,以后我们兄弟定要好好相处,让我弥补当年的过失。” 赵中擎不免动容,“当年也不能都怪你,我们也已经这个年纪了,往后好好的,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遗憾了。” 兄弟俩互诉衷肠,多年的隔阂就这么被消磨殆尽,满室温情。 正厅里兄弟俩相谈甚欢,和乐融融,厅外众人相顾无言,唯有满场寂静。 “陆先生,既然里面那位是您的堂兄,那我外祖父不也是您的堂兄了。”良久,林嘉荣出声打破了这难言的静。 陆成岳坦然一笑:“说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叔外祖父。” “陆先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毛氏艰难开口。 “其实,这次我救人真是巧合,我在外游历不过是为了寻找失踪多年的堂兄。可能真的是缘分吧,这么多年,我走过很多地方,偏偏在路州遇上了未凛,机缘巧合救了中擎大哥,又这么巧证实了他的身份。” 第九十四章 求助 这件事我自打我进府就有所怀疑,不过时间太久了,我不敢确定,直到我大堂兄来了,我才确定了。没有事先告诉你们,实属无奈,毕竟中擎大哥要是不接受,我说了倒不好。” “我问这件事并不是怪你,只是有些接受不了。”对于陆成岳,毛氏心里真是复杂,救了赵中擎这件事,真的让她很感激,但如果他当初是带有目的进府,那当初中毒的事是不是也是有预谋的。 “如今中擎大哥已经接受这件事了,所以我才这般坦然,现在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就说说我们陆家吧。我家中次子,兄长也就是南衡的祖父,封号是端。我大哥家一脉单传,除了南衡父亲、南衡,并无其他子嗣。我并不与大哥他们一起主,行了冠礼后,就独自立府,封号是康,家中除了王妃,只一个女儿。其实陆家情况还是很简单的,没有那些庶子庶女那些乱七八糟的。”陆成岳自以为说了一段很平常的话,却不知众人已经被惊掉了下巴。 “封号?”柳氏扬高了嗓子,“您是王爷?” 陆成岳颔首,随着陆成岳缓缓的一颔首,柳氏的心剧烈跳动,“这么说,那位陆先生也是王爷?” 看着柳氏热切的目光,陆成岳心下了然,这世间谁不想做人上人,不过若是贸然说了,不知会不会带来麻烦,“自然都是宗室,毕竟是一家人。” “那大伯父的封号是什么?”柳氏似乎察觉不到陆成岳的敷衍,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行了,成什么样子。”毛氏喝止,这儿媳妇平日里一直端庄稳重,倒是没瞧出来是个眼皮子浅的。 柳氏得了婆母的喝止,自然不好再问,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暗中盘算。 “散了吧。”毛氏有些心累,“若是到了用饭的时候没有什么状况,就在各自院子里吧。” 各自回去,林家兄弟和陆南衡同路。“真不敢相信,我们竟然是表兄弟。”林嘉荣感叹。 难得陆南衡说了许多,“是啊,之前若不是在长骏遇到,我们也不会相识,若不是嘉谦赢了我,我也不会跟到路州来。这些巧合都是命定的缘分吧,我当时没有像刘泽祈那般与你们结为兄弟,现在倒真的成了兄弟。” 林嘉谦想想也笑出声:“这么一说,还真是天定的缘分,可能上辈子我们就是兄弟吧。” 三个人不但没有产生什么隔阂,还因为多了表兄弟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 到了饭点,果然有仆妇小厮到各院请了,所有人聚到了进赵府第一餐的园子。不同于上次,这次多了陆成岳、陆成琮,也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氛围。 “今日既认了大哥,索性孩子们也该改口了。虽然这么多年不曾相处过,但总归是一家人的,改了口才算是真正的一家子。”赵中擎端了酒杯,“敬大哥一杯,就当是全了这些年我们兄弟不曾有的情分,从今往后,都是一家人,往事就不必再提。” 陆成琮也端起酒杯:“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今后就让我好好补偿你,喝了这杯酒,往后我们只会越来越好。” 几个小辈也依次改口,陆成琮很是高兴,“既是一家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让你们和我一道回望京。” “可是我这么多年都以赵家人的身份活着,现如今赵家嫡系只剩我们一家,若是就这么走了,我岂不是负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了。”赵中擎显然不愿离了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子诚不是在准备科考,路州虽是富裕,到底比不上望京,到了望京,可以请些名师来教导。当然,我也有私心,我如今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都不知道,就想着多和你们相处些。” 这番话显然是说到了柳氏心里,家里虽然是路州首富,但比起望京的贵族,当真算不得什么,还比不上人家一根指头。若不是公婆在,她恨不得现在就应下来。 赵中擎有些意动,谁不想子孙有出息,“那不如让子诚跟着去吧,路州与望京离得倒也不远,我总归放不下赵家族人的。” “那未凛有什么打算?科考还是经商?”陆成琮状似随意地问。 “我嘛,不喜欢科考,也不想经商,只想做个逍遥的大侠。” “你倒是有意思,不过这位少侠,你功夫如何?”陆成琮笑了,“不如也一起去望京吧,给你请个厉害的高手,让你做个武功高强的少侠。” “真的有高手,能不能飞檐走壁,拈花飞叶?”赵未凛一下子提起了兴致,要说是帝王,一下子就拿住了最重要的点。 “当然会了,大内高手如云,到了望京随你挑。中擎,就随我回望京吧,这样对孩子们都好,哪怕是住上一小段时间也好,到时候不适应再回来也成。别的不说,跟我回去祭拜爹娘,告诉爹娘你回来了,也好叫他们放心。”陆成琮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算是我求你了。” “祭拜是肯定要去的,到时候再说吧,先在家里住上几日吧。“赵中擎叹气,转开了话题。 见状,陆成琮便”起了赵氏:“绾青如今住在何处,家里又有何人?” “如今住在南苏,家里是经商的,家中婆母尚在,所以一家人还住在一处。”赵氏敷衍道,不知是为何,对着这个刚认亲的大伯父,心中总是生不出好感来。 “这两个孩子可参加过科考了?” “尚未,不过今年准备参加秋闱,如今正在备考。”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语气。 “这两个孩子不如也跟着去望京吧,子诚一个人也是要请老师,三个人一起也是要请的。”陆成琮看着赵氏,忍不住多处几分关怀,赵氏长得像极了过世的大女儿,就冲着这一点,他也愿意多出一些耐心来。 赵氏婉拒:“这不大好,家中老太太尚在,总不能就让孩子们离了去,等来年若是能中春闱,到时候再去,岂不更好。” 第九十五章 投奔 “说得也是,随你们的意吧。”这下陆成琮更是生出了荒唐的想法,这赵氏莫不是大女儿的转世,说话一样的不给他面子,一样的不为利益所动,加上眉眼间的相似,仿佛就是女儿重新活过来了般。 怀着这样的心思,陆成琮暗想,或许可以给这侄女一个公主的封号,也算是全了对女儿的一番思念。 一顿饭下来,众人是心思各异。几个小的想着出去溜达,干脆就只留了陆成琮、陆成岳、赵中擎并着毛氏在厅中喝茶,赵氏走得利落,柳氏却是依依不舍,满心想留下侍奉,也好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也带了娘家侄子一道去望京。 赵氏到了门前就瞧见辛夷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这是怎么了,你一向稳重的,可是出事了?” “太太快瞧瞧这封信吧,是家里送来的,说是十分要紧,要您赶紧看呢。” 接过信,赵氏又吩咐:“行了,你去一边歇着吧,瞧你这慌张样儿,顺道去瞧瞧我前两日要的那件银红的裙子制的如何了。” 松香提了新的茶来,浅浅倒了一杯,赵氏随手接过,喝着茶,让松香拆了信封。拿了薄薄的信来,“竟是赵嬷嬷写的。” “许是铺子或是庄子上的事吧。”松香接过赵氏手中的茶盏,又添了些许茶水。 赵氏细细看起了信,不过一张纸,愣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好啊,好啊,他林志成真是长本事了。”赵氏攥紧了手中的信,“松香,去禀了老太太,明日我们就回南苏去。若是老太太问起来,就把这封信给她瞧。” 松香孤疑,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要回去了,脚上却不敢耽误,加快了步子往外走。 赵氏又亲自去找了林嘉荣、林嘉谦两兄弟,“你们爹可真是了不得了,现在也会做主了,竟然要把小柒嫁到邱家去。” “邱家?哪个邱家?”林嘉荣不明,这南苏也没有听过什么家世好的姓邱的人家啊。 林嘉谦关注点显然不同:“怎么会这样,小柒还未及笄,按理说亲事还早得很,莫不是家里出事了?” “哼,还不是于家,惹了一身骚,现在要我们家把姑娘嫁过去。你大伯家舍不得嘉珍,你爹倒是心疼妹子,主动要舍了小柒,当真是个好哥哥。” “于家老太太的娘家,是那个邱家。爹是不是疯了,那邱家都是些只会吃喝嫖赌的,嫁到他们家,这不是害人吗。”林嘉荣当即跳脚,“不行,我们得赶紧回家,要是不拦着爹,小柒这辈子就完了。” “娘,您有什么打算?”林嘉谦问,“爹一向对姑母很是偏心,没想到竟然会做到这一步,若是不好好盘算一番,这门亲怕是真的要成。” 赵氏恨说:“我能有什么法子,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他疼他的宝贝妹妹,就不要自己的亲生女儿了,我从前只当他是有些小糊涂的,现在看来,他就是个疯子。” 林嘉谦安抚了赵氏:“您固然可以和爹撕破脸,可这样未必能达了目的。要我说,眼前就有现成的刀,您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现成的刀?你是说陆先生?”赵氏不是傻子,自然听明白了儿子话里的意思。 “是,现在陆先生是外祖父的亲哥哥,虽然他身份并未明说,我也大概猜到了几分,这样好的一把刀,若是不用,岂不可惜。” “你说的有理,既然已经认了这门亲,合该好好用一次。走吧,现在就去求求我这大伯父。” 赵氏撇下两个儿子,独自去寻陆成琮。进了院门,门前有好几个随从守着,见赵氏过来,其中一个佩着长剑的上前拦住。 “我来见大伯父,有要事相求。” “稍等。”说着向另一个人打了手势,那人进了屋,不过片刻就出来,朝着长剑随从点头示意。长剑随从恭敬地让开:“您请。” 赵氏进了屋,就见陆成琮捧着本书坐在案前,“大伯父,侄女来是有件事求您。” “哦?说来听听,若是能帮,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放下手上的书,陆成琮兴致十足。 赵氏将信中所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道:“那邱家与我家姑奶奶所嫁的于家是姻亲,当初我嫁到林家就和我那姑奶奶不和,她婆母的娘家更是没法说,我不想让小柒进这火坑。原是不想麻烦您,只和林志成闹个鱼死网破,总能平了这件事。可若是闹大了,我怕伤了三个孩子,这才求了过来。” “那林志成是个这样糊涂的,也算是个废物,不想着自家儿女,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你不必忧心,我们陆家的孩子怎么也不会嫁到那样的破落户。有我在,小柒将来只会嫁得更好,这件事你只管拒了,我替你撑腰。” “如此便多谢大伯父了,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南苏了,现在也算是来道个别了。” 陆成琮略一沉思,“不成,你现在回去,我也不能和你一道。这样,明日让南衡也去,他好歹是端王府的,虽不能彻底解决这件事,给你压个场子也是行的。” “多谢您能为我们着想。”赵氏这话说得倒是情真意切。 “回去好好收拾吧,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做主,那林志成不要也罢,左右你是我的嫡亲侄女,将来也不会让你吃了委屈。” 赵氏辞过陆成琮,回去打点行囊。毛氏也知道了前因后果,亲自嘱咐了女儿,最差不过是和离,自家养个女儿并几个孩子还是养得起的。那头,陆南衡也得知了自己的新任务,欣然同意了这次的安排。 次日一早,赵氏一行人就上了路。路上花了大半个月,终于在林家老太太的期盼中回到了林府。 一下马车,赵氏就领了三个孩子并陆南衡往荣安堂去。荣安堂内,大房一家、林志成和老太太都在。一进门,赵氏就沉了脸:“给母亲请安。” “行了,不要在乎这些虚礼,赶紧坐下歇着。” 赵氏坐到林志成身旁的位置,指了陆南衡,“母亲,这是我堂伯家的孙子,跟着我们一块儿来南苏住两天。” “见过老太太。”礼貌却不亲热,是丝毫挑不出错的见礼。 第九十六章 我不同意 “一路辛苦了,赶紧去歇着吧,几个孩子都去。”林老太太吩咐,“等养足了精神再来说话也不迟。” 几人依言退下,连大房的兄妹俩都走了,就剩了老太太、大房二房夫妻。“绾青,你也知道,这次催着你回来不是我的本意,实在是迫不得已。” “母亲,这我当然知道。”赵氏绷着脸,“这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不会怪罪母亲,到底是他林志成闹出来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小柒左右是要嫁人的,嫁到邱家还能帮上志凨一些。”林志成反驳。 “你帮着你妹妹,我不说什么,谁家没个兄弟姐妹。可你把主意打到小柒身上就是不行,你不知道邱家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小柒是不是你女儿,你竟然忍心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赵氏气红了脸,大声质问。 “我只是想要志凨在于家能过得好些,又有什么错?” 赵氏乐了:“你想要她林志凨过得好,那你就要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你问过小柒愿不愿意吗,问过我吗,问过老太太吗?” 林老太太不想掺和,她不希望女儿难过,也不希望孙女毁了下半辈子,所以才叫赵氏回来。“你们自己解决这件事,我只表明我的立场,小柒是绝对不能嫁去,不单是小柒,我们林家的女儿都不能嫁过去。”说完就离了荣安堂,往小佛堂去了。 坐在一旁许久未吱声的林志高开了口:“二弟,不管你怎么心疼志凨,她终归是外嫁女,你不该为了她和她的女儿,就这么把自己的女儿往绝路推。” “小柒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算不心疼,也不能害了她啊。”徐氏也说了句公道话。 林志成有些恼火:“你们大房管好自己就行,我们二房的事我自会解决。” “懒得管你。”扔下这句话,林志高就拉了徐氏气冲冲走了。 “行了,人都走了,我也就不必再顾虑你的面子了。你如果决意要小柒嫁到邱家,那我们就和离。” “赵绾青,你是不是疯了,和离?你一个女人,和离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以为你离了我们林家还能活?”林志成将案上的茶盏重重摔到地上,“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志凨是我亲妹妹,都是一家人,我们不帮她,谁还能帮?” “亲妹妹,对,她林志凨是你的亲妹妹。可她不是我亲妹妹,小柒才是我的亲女儿。平日里只知道大房贪婪爱财,可到了关键时候,人家也知道为女儿着想。你倒好,为了妹妹就舍了女儿,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是些什么,那林志凨是给你灌了多少迷魂汤。” 林志成震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如今真是变了,当初那样温婉知礼,现在怎么这般不讲理,你既嫁进了我们林家,就该为我们林家着想。” 赵氏并不接茬:“按你这么说,我嫁进了林家就该为林家着想,那林志凨嫁到于家,怎么还整天来林家吸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亏得你还读过书,想来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吧。反正今日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敢把小柒嫁到邱家,我们就和离,当年我家给你的那二十万两也一并退回来吧。”撂下话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志成不以为意,想着赵氏不过是嘴上逞强,要是真的和离,还不是她自己吃亏。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就冲动了,再说,嫁到邱家,邱家势弱,将来女儿有自家撑腰,根本不会吃亏。这样女儿将来快活,又能帮了妹妹,两全其美。念在赵氏生了三个孩子的份上,就暂时不与她计较,先冷落两天就行了。又想着前两日倚翠楼刚来了个新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好今日去瞧瞧,省得在家受气。 却说林嘉柒回了闲云居,屋子还是走之前的模样,一看就知是精心照料的。这凳子还没坐热,林嘉珍就来了,“姐姐,你怎么得空来了?” 林嘉珍看着眼前一脸天真的妹妹,到底是不忍的,“小柒,姐姐有件事想和你说。” “说吧,瞧姐姐这一脸为难,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林嘉柒笑着调侃,“姐姐平日一向爱笑,今日怎么苦着脸?有什么就和我说说,我替姐姐排忧解难。” “小柒,二叔要将你嫁到邱家去。”鼓足勇气,林嘉珍说得那叫一个干脆。 林嘉柒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姐姐,你不会是听错了吧,我还有两年才及笄,怎么会这么快就定下亲事?” “千真万确,府里都知道了。二叔这是犯了浑,失心疯了,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就算是用些极端手段也不能应了。要知道,那邱家可是个虎狼窝,你要是进去了就完了。” “姐姐,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这不明不白怎么就多了桩亲事来。”稳了心神,林嘉柒说道。 林嘉珍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这件事根本与我们家无关,那于老太太就是个泼皮无赖,就这样讹上我们家了,二叔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还答应了。” “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去找爹。”抛下这句话林嘉柒就往荣安堂去。也是赶巧,刚到了荣安堂前的游廊就碰上了正要出府的林志成。“爹,您是不是给我定了亲事?” “你消息倒是灵通。”林志成非但不觉得有问题,还生出几分洋洋得意来,“你嫁过去,他们家肯定得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你竟然这样害我。”林嘉柒气得连敬称也不用了,怒斥:“邱家是什么样的你不知道?我看你就是被姑母蒙蔽了,她是你女儿,我是你女儿?你除了在家里作威作福还会干什么,要不是祖母这些年在家里镇着,你怕是把家里的东西都要送到姑母跟前儿吧。” “啪。”一声脆响,林志成一个耳光扇过去,直打得林嘉柒肿了半边脸颊,嘴角都溢出血来,可见是使了多大的力气。 第九十七章 坚决反对 “我是你爹,你的亲事由我做主,真不知道你娘教了你什么东西,竟然敢编排长辈。我告诉你,这亲事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你是嫁定了。” “我不,除非你现在打死我。”林嘉柒也是个硬脾气,挨了打就更倔了,“要么拒了这门亲,要么就抬着我的尸体去。” 林志成还想着要是女儿认错就算了,没想到这丫头脾气上来就吵得更凶了,火气就更大了。“好好好,你不听话,今天我就来教训教训你,也好叫你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省得以后出门丢脸。”说话间就撸了袖子要动手。 林嘉柒闭了眼梗着脖子,就听到一声怒喝:“住手!” 林志成的手眼看就要落下,斜里冲出个人来,是原本已经走了的赵氏。“林志成,你现在当真是失心疯了,竟然动手打小柒。” “你好意思来说我,看看你教的好女儿,张口就编排长辈,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林志成收回手,嗤笑。 赵氏倒是真笑了:“你倒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还说什么大家闺秀,以为自己是官家老爷吗,不过是个商户,有了几个钱就猖狂了,看不清自己是什么货色了。” 林志成恼羞成怒,涨红了脸,“我不过是个商户?那你呢,你们赵家不也是商户,谁又比谁高贵。” “我们家自然高贵,比你不知高贵多少。当初我真是猪油蒙了心,眼屎糊了眼,竟然看上你了。” “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货色,出身商户,还整天端着,不过是假清高罢了。” 两个人越吵越凶,吵到后头,竟是动起手来了,赵氏留着指甲,直往林志成面门去,瞬间就是两条红印,林志成吃痛,落了下风,赵氏又是一抓,这次直接就抓出了血。哪个人能受得了这样抓挠,林志成用了大力,上去就是一个耳光,赵氏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闪身就躲开了。没有打着,林志成直接就上了脚,想要踹赵氏,林嘉柒也晃过神来,冲上去就要拦住林志成。好巧不巧,被林志成踹了个正着,一个咕噜就滚下台阶,撞在游廊的栏杆上。 “林志成,你在干什么?”闻讯赶来的老太太正好看到儿子一脚把孙女踹下台阶,肝胆俱裂。 赵氏散乱着头发,扑向女儿。林嘉柒也算好运,这游廊不过两级台阶,摔下来也没什么大碍。不过磕到栏杆上伤了额头,倒是有些眼晕。“怎么样,疼不疼?”赵氏扶起女儿,小心翼翼查看。 “娘,我头疼。”话里话外,那叫一个委屈。“不怕不怕,娘给你找大夫。” 老太太踉踉跄跄走过来,就看见孙女额头流着血,“茵娘,快去找大夫。兰娘,找两个婆子把小柒送到我院子里来。”转过头,“你这个不孝子,倒是长本事了,竟然动手打孩子。我本来就不同意邱家的亲事,你答应了,我做不得你的主,你倒好,把好好的家搞得乌烟瘴气。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来了两个婆子将林嘉柒挪到荣安堂,刚安置好,大夫就到了。简单看过后,大夫给林嘉柒包了扎,又开了药方,由茵嬷嬷亲自送了出去。就这一来一去的,整个府里就传遍了。 “绾青,这事是老二不对,你不要怪他。你也知道,他一向疼他妹妹,他是怕志凨在于家会受委屈。你放心,我不会让小柒嫁到邱家的,我明日就去找于家老太太。” “怎敢劳累母亲,我自会解决的,大不了就和离,我就不信邱家会要一个爹娘和离的姑娘。”赵氏咬紧了牙,恨道。 老太太忙劝:“绾青,你不要意气用事,若是和离,将来小柒怎么嫁人,嘉荣嘉谦也得不了好亲事。就当是为了孩子们,总会有别的法子的。” “母亲,小柒在您屋子里终归是不大方便的,我这就叫人挪到我院子里照料。”赵氏避而不答。 老太太也不好多做纠缠,放任赵氏带走了林嘉柒。“兰娘,你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只是想着或许可以在絮儿与小柒间寻个平衡,谁知道会闹到这个地步,若是老二真的和离,咱们家怕是要有好大的损失。” “老太太,您也不必忧心,瞧二太太今日的架势,七姑娘必定不会嫁到邱家,二太太自己不成,不还有江家太太?” “我写信要她回来就是这个缘故,只要江家肯帮忙,邱家的事就好办了。谁成想老二家的这么狠,这么些年还没有瞧过她这样。”老太太叹气,“唉,只希望她能早些寻了那江家太太。” 其实赵氏不是没想过找江太太,不过那样总是欠了人情的,人情这东西,好欠不好还,还是不欠的好。 “太太,门房传了消息,说是于家那个老虔婆来了,还带着个妇人,不知是不是邱家的,现在正往老太太院子里去呢。”赵嬷嬷来禀报。 “哼,她们倒是敢来。辛夷,过来给我梳妆,我倒要去会会她们。” 荣安堂内,于家老太太带着邱王氏正和林老太太喝茶。王氏是要说亲的邱家长孙邱鸿宝的母亲,今天是来相看的,一听说赵氏带着儿女回来了,就迫不及待找了于老太太。 “老太太,听说二太太回来了,怎么不见人影啊?”王氏很是热情,恨不得现在就见了赵氏才好。 “今日才回来,舟车劳顿,总是要歇息的。”林老太太显然不想王氏与赵氏见上面,可王氏可不是这样想的,“老太太,我们两家也算是亲家了,总要见上一见的。今日我都到了府上,还是请二太太来一趟吧。” “不必请了,既然王太太都来了,我自然是要见上一见的,也不好失了礼数。”重新梳洗过的赵氏换了身大红的衣裳,描金绣线,看着就很霸道。 王氏一瞧,三十好几的人了,还穿大红,真是不知羞。面上不显,“二太太,怎么一个人来,不带着七姑娘来玩玩。” 第九十八章 翻脸 “怎么,王太太今日是来见小柒的,小柒不便见客,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王氏其实倒不是很在意见不见林嘉柒,左右他们邱家要的是林家的后台,“不过是想瞧瞧而已,没有什么大事的。二太太既回来了,咱们也该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亲事了。” 赵氏反问:“亲事,什么亲事?又是谁与谁的亲事?” “自然是我家鸿宝与你家七姑娘的亲事了。” “王太太,不知是谁定下的亲事,又是何时定下的?” “是林二爷定的,早前可是他亲口与我家姑奶奶说的,如今是想赖账不成。” “您说是二爷定的,可有婚书,若是没有,谁知道是真是假。于家老太太是你们邱家的姑奶奶,自然是向着你们家的,到时候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哪里还有我们家辩驳的机会。” 于老太太急了:“这可是你家志成亲口说的,怎么可能有假,你把他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哟,可是不巧。志成他如今来不了,他身子不好,正在休养呢。”赵氏笑说:“看来今日两位算是白来一趟了,不过还请于老太太替我带句话,告诉林志凨,自己犯下的错总归要自己弥补的,别人再补也是无用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于老太太质问,“莫不是在讽刺我?” “于老太太,您怎么会这么想,我哪里会讽刺您,我这是在警告您呢。” “你,不知礼数,我好歹是你的长辈,就这样和我说话。” “于老太太,您这是哪里话,您姓邱,如今是于家的老太太,我姓赵,是林家媳妇,您算我哪门子长辈。再说,您老人家做我的长辈,我怕您折寿。”赵氏掩唇一笑。 “亲家太太,你这儿媳这样轻狂,也不管管?”于老太太说不过,就转身找林老太太求助,“若是由得她这样,少不得要得罪人的,我是不计较,外头人会不计较吗?” “绾青,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结束了。 林老太太轻拿轻放,显然是不能让于老太太满意,“你们林家真是好家教。”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气呼呼地走了。王氏也不好多留,只好跟着走了。 “绾青,你这样太得罪人了,做事留一线,这样浅显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母亲不必多管,您舍不得女儿,我也舍不得女儿。您为了女儿不作为,我为了女儿和这些人撕破脸,道理是一样的。既然您不想掺和,往后也不必掺和,我总会为自己的女儿谋划的。” “我不是不想管,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疼小柒,可也不能害了志凨,她在于家本就过得苦,我要是再管,她日后过得岂不是更难。” 赵氏心中嗤笑,“母亲这样做,我自然是怪不得您的,爱女之心,可以体会的。小柒还睡着,我回去看着才能放心,就不陪母亲了。” “行了,回去吧,你也好好歇着吧。”老太太挥手,心里真是烦极了,都是些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 回了蔚院,林嘉荣、林嘉谦正陪着林嘉柒说话。“邱家来人了。” “什么,娘,这邱家竟然上门来了,是不是邱鸿宝那个兔崽子,我现在就去收拾他。”林嘉荣一下子就火了,邱家人竟然还敢上门。 “二哥,别冲动,坐下听我说。我仔细想过了,娘现在这样闹,总归不是办法,最多拖一段时间,最根本的还是在爹身上。爹一向是死心眼儿,要劝他实在难,怕是只有姑母才行,可这件事事关姑母的利益,她绝不会帮我们。我们眼下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三哥是说邱鸿宝?”林嘉柒一针见血。“听说邱鸿宝虽是个风流多情的,好似一直有个爱慕的姑娘,若是从这姑娘身上下手,是不是就好办多了。” “小柒果然聪明,那姑娘身世不大好,所以邱家不让邱鸿宝娶进门,我们要是助他娶了那姑娘,他自然也不好再要我林家的姑娘做妾去。” 林嘉荣一听,这事有门儿,当下就坐不住了,“既然有了门路,我现在就去找那姑娘。” “二哥,你别急,今日也有些晚了,明日我们一道去。小柒先歇着,我与二哥有事和娘商议。”替林嘉柒掖好了被子,林嘉谦才出了内室。 “今日我已经说明白了,要是你爹敢硬来,我就和离。” “娘,您也太冲动了些,当初不是说好不感情用事,且伯外祖父不是承诺会给您做主的吗。”林嘉谦急了。 “都到这个时候,还谈什么感情用事,只要有用就成。”赵氏冷笑:“哼,你姑母总归是要长点教训的,先前借着老太太算计你表哥,现在又要将小柒折进去,自己女儿就要过好日子,这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好事。” 天下事从来都是有来有往的,既然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第二天一大早,林嘉荣就到林嘉谦院子里等着了,也是赶巧,正好陆南衡来找林嘉谦,就干脆和他们一起出去了。 出了林府,三人就往寻文街去。寻文街是南苏有名的花街,但与旁的不同,这条街上的都是雅妓,大多是家道中落或是家中穷苦的姑娘。这些姑娘都是经过大力气培养的,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是有那么一两个长处的,多是卖艺不卖身,只极少的会卖身。那些卖艺的很多是色艺俱佳的,有些自诩才子的风流人就将这些姑娘捧出了名,所以这街就得了个寻文街的名儿。 邱鸿宝心爱的姑娘就是这寻文街中极出色的一个,在那些才子们排的才女榜上也是数得上名号的。这姑娘姓甚名谁没人知道,大家都叫一声芷娘,现如今是点绛唇的头牌之一。点绛唇原不叫这个名字,自寻文街的名头响了之后,芷娘便劝妈妈改了点绛唇的名,果然客人多了许多,便是后来其他楼里也跟着改了名儿,都是一应的词牌名。 第九十九章 晓之以情 到了寻文街,那是相当热闹,寻文街不同于其他花街,都是白日里营业。七弯八拐到了点绛唇,有穿着青色短衫的小厮来引路。“芷娘现在可得空?”林嘉谦问道。 小厮回了:“今日芷娘并不在,您算是来得不巧了。” “那芷娘去了何处?”林嘉荣急忙追问。 “哟,这哪里是我能知道的,您算是问错人了。”小厮陪着笑脸,“要不找别的姑娘,今日阮娘、芫娘都是得空的。” “算了,既然芷娘不在,那我们改日再来。”林嘉谦拉住还想追问的林嘉荣。 三个人正准备走,就见到一个着竹青衣裳的男子,端的是仪表堂堂,正是邱家鸿宝。要说这邱鸿宝也是有名,邱家人都不是相貌出色之人,偏出了他邱鸿宝,长得那叫一个俊。都说风流才子,这邱鸿宝虽不是什么大才子,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学问没学到,风流却是学了个透。早年间也是这寻文街的常客,现在只能说是点绛唇的常客了,这十里八街谁不知道他爱慕点绛唇的芷娘。 林嘉荣当即就要上前,林嘉谦与陆南衡同时拉住他,三人隐在一旁的一人高的花开富贵花瓶后。只瞧见邱鸿宝站在门口与小厮说话,看着似乎是在问芷娘,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就直接走了。 眼见着邱鸿宝走了,三个人相互一看,径直跟上去。出了寻文街的牌坊,转进寻文街后的平安街,邱鸿宝进了一个小巷子,一直走到巷子最深,直接推开了最里面的一扇门。三人对视一眼,等大门关上,翻身上墙,正好那宅子里的有棵大树,枝繁叶茂,延伸到墙边,将三人的身子极好得遮挡住。 只见邱鸿宝进了院子,一个鹅黄衫子的女子正倚在廊下,邱鸿宝走到那女子身边,两人说着话,那女子转过身来,正是点绛唇的芷娘。 廊下的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三人悄悄从墙头下去,离了平安街。 “看来我们这步棋是走对了。”林嘉谦不免松了口气,“只要这芷娘说动了邱鸿宝,这亲事准成不了。” “那我们怎么说动芷娘?传言说她不爱金银,也不爱脂粉,总不能动用武力吧。”林嘉荣有些苦恼。 陆南衡并不认同所谓的传言:“若是这芷娘不爱金银脂粉,那她为何要留在点绛唇。据你们所说,她如今是这邱家公子的心头好,那她为何不趁机离开点绛唇,反而还成了头牌。难不成在点绛唇还比做了太太快活。” “南衡说得也有道理,回去问问小柒她们姑娘家都爱些什么。”林嘉谦对陆南衡的话表示肯定,当下就往府里去。 蔚院里,林嘉柒刚睡醒,赵氏亲自端了早点来,母女俩就一同用了饭。刚用完早饭,林嘉谦三人就来了。 说清了一早的成果,林嘉谦问道:“小柒,你们姑娘家都爱些什么玩意儿?” 林嘉柒略思考了会儿,“大多是些胭脂水粉、衣料首饰之类的,也有些爱些花儿朵儿的,也有些爱诗书古画,大概就这些了。” “可是芷娘并不爱金银脂粉,那我们怎么说动她?”林嘉荣嘟囔。 “芷娘,芷娘,怎么有些耳熟。”林嘉柒皱眉,“那芷娘长什么模样?” “我也说不清,反正挺漂亮的。”林嘉荣回道。 “我画下来给你瞧瞧。”陆南衡出声。说着便拿了靠窗案几上的纸笔,寥寥几笔便画出一个窈窕佳人,放下笔,拿了画纸微微吹干,又递到林嘉柒跟前。 接了画纸,林嘉柒仔细看了起来,画上的姑娘甚是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恰好半夏进来送茶,看见画纸上的美人,“姑娘,您怎么想起画这女子呢?” “怎么,你认识?”林嘉柒问道。“姑娘,您这是什么记性,我们不是见过这女子吗?”半夏笑说。 “我们见过?瞧着是有些眼熟,快说说,在哪儿见过?” 半夏放下茶壶,说道:“就是年前儿,太太说是铺子里来了新货,您说想要去瞧瞧,奴婢就陪您去了。就是在铺子里见到的,这女子还买了好些东西呢。”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林嘉柒好奇,“平日里看你大大咧咧,总是忘东忘西的。” “当然记得了,这女子可看上了铺子里的五彩翡翠簪,那簪子可是铺子里一等一的货,上好的翡翠,一支便要好几百两银子,奴婢能记不住吗。” 林嘉柒恍然:“原来不爱金银脂粉,爱的是翡翠啊。” “姑娘说错了,这女子当时可是买了珍珠步摇、鎏金点翠簪一类的,足足买了七八支呢。我记着当时掌柜的眼睛都笑细了,还送了对粉色珍珠耳坠给她呢。”半夏说得头头是道。 林嘉谦一乐,感叹:“看来传言果然是传言,一点都不可信,人家不但爱金银,还爱得很呢。” “行了,既然芷娘爱财,咱们只需送些金银就能解决了。”林嘉荣长叹一口气,“终于可以解决了。” 陆南衡插话:“送金银怕是不大好,直接拿了金银去,拿少了讨不了好,拿多了也显得太过粗俗,既然这芷娘是雅妓,总该雅致一些。她之前到过你们家铺子买首饰,且一买就是七八支,定是喜欢你们家的东西,所以不妨送些首饰。” “衡表哥说得有理,就到铺子里挑些既雅致又贵重的首饰,这样面子里子都顾到了。”林嘉柒又建议,“最好送的首饰要带了翡翠之类的,那姑娘肯花大价钱买五彩翡翠簪,定是极爱翡翠的。” “行,明日就挑了首饰送过去。”林嘉荣定下时间,“明日和芷娘说清楚,想办法让她说动邱鸿宝,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干脆今日就让铺子里送些上好的首饰来,我挑好了,明日也好早些送过去。”林嘉柒又说。 几人觉得可行,便吩咐下去,让铺子里送来首饰。“不过,我还有个问题,嘉谦你明日准备怎么和芷娘说?”陆南衡问。 第一百章 会面 “自然是说清我们不想与邱家结亲,让她帮忙说动邱鸿宝拒了这亲事。”林嘉谦回答。 陆南衡叹道:“嘉谦你就算再聪明,也是不懂人心的。那芷娘已经得了邱家公子的心,却不嫁到邱家,无非是因着邱家不想要她做正头太太,可她依旧吊着邱公子的心,无非是想搏一把。若是我们助她得了想要的位子,她岂不更加愿意帮着我们解决这桩亲事。” “那我们许了她,不就行了。”林嘉荣理所当然说道。 “这是自然,但还需要一点,这要表妹出手。”陆南衡补充。 林嘉柒惊道:“我?我能做什么?” “很简单,表妹只要晓之以情,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再适当地示弱,让芷娘软了心肠,趁着机会摆出条件,不怕她不答应。” “就这样简单?”林嘉柒显然是不大相信的,“若是芷娘不答应怎么办?” “不会的,今日我看邱公子与芷娘相处的样子,便知那芷娘对邱公子是有几分真心的。有了真心便会重情,一旦重情,便会心软。所以表妹你适当的苦楚就会唤起她的心软,人一旦心软便会做出让步,那她答应的成算就高些。” “那我现在将明日要说的话说一遍,也省得到时候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林嘉柒将父亲私自与邱家说下亲事的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怎么样,说得可有问题?” “我觉得最好再说得再动情一点,适当时加上些眼泪就更好了。”林嘉谦给出意见。 正好此时,铺子里送首饰来了。开了首饰盒,林嘉柒只觉得眼睛都要晃花了。水晶簪、鎏金银簪、点翠簪、珊瑚耳坠、赤金花钿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副臂钏,满满当当装了两个大匣子。 林嘉柒挑了唯一的一副金臂钏、一个赤金花钿、一副红珊瑚耳坠,另一支累丝珠钗并一块成色上等的蝴蝶玉佩。 林嘉谦吩咐随侍的广白去仓库里寻了个红木的匣子,将所有东西装进匣子,这才作罢。 又让林嘉柒将明日要说的话重新说过一遍,才亲自写了帖子送到点绛唇,约了芷娘于明日辰时末刻在林家茶楼见面。 送帖子去点绛唇的小厮很快就回来了,说芷娘应了明日的邀约。 “明日我们先不必露面,只表妹你一人去见芷娘,若是能以情说动,自然最好。若是她不应,我们再出面。”陆南衡又补充,“你也不必想着是要求她,就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就算她不应,我们也有旁的法子的,总归不会让你吃了亏。” “知道了,多谢表哥。”林嘉柒应下。伸手摸了摸额头的伤,“哥哥,这伤太丑了,明日给我找个帷帽吧。” 林嘉谦起身转了转,手抚在下巴上来回摩挲,“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就这么露着伤口,说不定芷娘还能多几分同情呢。” “嘉谦说得有理啊,小柒你就听这么一回,虽然瞧着不大好看,但有用就行啊。”林嘉荣表示赞同。 所有事都商议好了,也就坐等明天了。 第二日辰时一刻几人就往茶楼去了,不过一刻钟多些,就到了。到了茶楼,去了楼上的包间,又吩咐若是点绛唇的芷娘到了直接领进隔壁包间。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听到外面的走廊有了动静,广白到门外一看,果然是芷娘。 林嘉柒觉得嗓子眼发干,直想喝茶,“我现在就去吗?” “去吧,这两间包间是相通的,放心吧,有什么我们都能及时知道的。”林嘉谦指着墙上的一幅山水画,“这画后面是镂空的,隔壁那间也是一样,就放心去吧。” 林嘉柒鼓足勇气,出了包间往隔壁去。到了门口,包间门是开着的,一眼就看见芷娘独自坐在桌边喝茶。听到动静,芷娘抬头,笑问:“就是姑娘下的帖子找我来的?” “对,就是我找你。”说着便进了包间,顺手关上了门。“今日是有重要的事与姑娘你说,所以才关了门,姑娘你不介意吧。” “无妨,姑娘请坐。”芷娘边说边为林嘉柒倒茶,“姑娘,有什么事就说吧,芷娘洗耳恭听。” “我知道姑娘是邱鸿宝邱公子的心上人,所以今日才来找姑娘。”林嘉柒一针见血,直接点破芷娘与邱鸿宝的关系。 芷娘淡笑,温声说道:“姑娘说笑,我只是点绛唇的一个妓子,哪里能做得了邱公子的心上人。” “平安街。”林嘉柒不多说,只抛出这三个字。 芷娘脸色一变,很快换上笑脸:“姑娘这是何意?什么平安街。” “平安街,鹅黄衫子,竹青长衫。我说得可对?”眼见着芷娘脸上的笑僵住,林嘉柒补充:“其实你不必慌张,我不会告诉邱太太的,毕竟我很希望姑娘能做邱家的正头太太。” 芷娘沉声:“姑娘真是何意,不妨直说。” “其实是这样……”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想姑娘也看见了我额头上的伤,这就是我爹弄伤的。不过我不愿嫁给邱公子,一来,邱公子心中有了姑娘;二来,我与邱公子之间并无感情,且我还有两年才及笄,实在不想这样就嫁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做我姑母利益的牺牲品。” “姑娘嫁不嫁与我何干?”心中虽是波澜万丈,芷娘面上却是不显。 “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的,不过是一桩生意。这生意你想自然好,不想做也无碍,左右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你既然有了法子,又何必来找我。”芷娘显然是不相信的。 “我今日来找你不过是因为要借你来给邱太太添些堵罢了,谁让她让我不痛快了。再说她那样不想你进门,屡次三番对着你使手段,都逼得你躲在暗处与邱公子来往了,你就不想报复报复?”林嘉柒用手拨弄着茶盖,漫不经心地说道。 “可我帮了你,我也未必能进邱家的门。”芷娘看得很清楚,邱家本来就不想自己进门,更何况是做正头太太。 第一百零一章 凄惨 “这你不必担心,只有你做了邱鸿宝的正妻,我才不会嫁到邱家,我总是有法子的。” “那好,你只要保证能做到我的要求,我自然会帮你的。” “姑娘真是个爽快人,为了表达我的诚意,特地备了些薄利,还望姑娘你不要嫌弃。半夏,把东西拿进来。” 半夏在门外听到声儿,进了隔壁取了昨日备好的红木匣子,送进了屋内。“半夏,把匣子放下吧。”半夏依言将匣子放到芷娘跟前,就出了屋子。 芷娘看着眼前精致的红木匣子,暗中猜测匣中之物,想来不会太差,毕竟这红木匣子就值不少钱。 “打开看看,可合姑娘心意,若是不喜欢,可以换的。” 芷娘轻轻掀开匣子,一下子被晃花了眼,盒中的步摇、簪子样样精致,都是一应的贵重东西。忍不住拿了蝴蝶玉佩看,这蝴蝶玉佩雕工只能说普普通通,半点都不出色,可材质却是上好,是上佳的羊脂玉。论精致,这玉佩只能是这匣子里最次的,可论珍贵,却是这里面最拿得出手的。“姑娘出手好大方,这礼物是极合我的心意的。” 林嘉柒抿唇一笑:“能让姑娘满意自然最好,也不枉我费了心思去挑。” “既收了姑娘这样贵重的礼物,自然是要为姑娘做事的,毕竟无功不受禄。还请姑娘吩咐,我定会好好完成姑娘的吩咐的。”放下手中的玉佩,芷娘诚恳说道。 “你附耳过来,……”林嘉柒直起身,“你就按我说的来,肯定会有成效的。” “好,姑且试一试,要是成了,我还得多谢姑娘指点呢。” “那就预祝我们都能得偿所愿了。” “瞧着时辰也有些晚了,就不打扰了,芷娘就告辞了。”芷娘起身拿了匣子辞行。 “慢走不送。” 隔壁听着芷娘走了的动静,几人才进到林嘉柒在的包间里。一进门,林嘉荣就迫不及待问:“小柒,你说了什么,后面那些我没听清,和我说说呗。” “二哥,我只是给芷娘支了个招而已,日后见分晓,现在就不多说了。” “小柒,我们昨日不是说好要装可怜,博同情的吗,你怎么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了。”林嘉谦不大满意妹妹刚才的表现,刚才的妹妹似乎有些强势了,和印象里娇俏可人的妹妹不大一样了。 林嘉柒解释道:“我进来时,一瞧见芷娘,就觉得她不会是个感情用事的姑娘,要是我哭哭啼啼的,指不定她心里怎么想呢。索性就换了种方式来,昨天表哥也说过不必低声下气的,我就干脆霸道些。果然,没有要你们出面,她就答应了与我合作。” “可你刚才说话未免有些直接,不像来商量的,倒像是威胁一般。”林嘉谦还是有些不满。 林嘉柒却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左右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妹妹的反常,林嘉谦看在眼里,有心要教育一番,却被陆南衡打断。“我倒觉得表妹说的有些道理,那芷娘现如今已经答应了表妹的要求,可见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若是刚才表妹像昨日说好的来,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呢。表妹能这样做出适合的反应,该是极好的了。” 林嘉荣对于妹妹的强硬没有什么感觉,反倒觉得妹妹这样挺好,以后也不至于被别人欺负了。林嘉谦不甚满意,他只希望妹妹做个开心的孩子,而不是整天只知道算计的“恶人“。陆南衡却是很满意,他自小长在复杂的望京城中,身边阴谋诡计、阿谀奉承,什么没有。林嘉柒的表现只能说明她是个聪明人,会在不同的环境做出最适合自己的事情,而不是一味地听别人摆布。 陆南衡的话让林嘉柒生出一种被认同的感觉,她对陆南衡感激一笑,“反正现在该做的已经做了,我们只要静候芷娘的佳音就行了。” 回了林府,在林府门口遇上了邱家的人,几人干脆绕了道,从后门进了府。不免又生出对芷娘的期盼来。 过了两三日,邱家传出了邱家嫡孙邱鸿宝自戕的消息,不过半天,整个南苏就传遍了。一直关注邱家动静的林嘉柒早早就得了消息,心中对芷娘的行动力很是满意。是,邱鸿宝的这场自戕戏码就是她在背后出的力,不要怪她心狠,怪只怪林志凨自私、于老太太和邱家太过贪心,只能怪自己那个好爹太爱护妹妹了。要不是邱鸿宝没有谋算她,她才不会出这个主意来成全他与芷娘。 林嘉柒得了消息,林嘉谦几人自然也是知晓了,除了没心眼儿的林嘉荣,另外两个都将邱鸿宝的自戕联想到了林嘉柒身上。 林嘉谦风风火火到闲云居找林嘉柒,一进门就质问:“小柒,邱鸿宝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什么大关系,我只是给芷娘提了个小小的建议,没想到这邱公子竟是这样爱慕芷娘,为她做到了这一步。” “小柒,你怎么能这样做,好在邱鸿宝没出大事,若是他死了,你就是害死他的人。”林嘉谦痛心疾首,前些日子还天真单纯的妹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由得说了重话:“你这样未免有些太过恶毒了,不过几日工夫,你怎么就这样了?”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不想受爹摆布罢了。我要是不恶毒些,今日是为了姑母嫁到邱家,明日说不定就是为了姑母葬送性命了。我不为自己谋划,难道就由得自己落到凄惨的下场吗?” “林嘉柒!”林嘉谦恼怒地喝止,“这件事不管是娘,还是我和二哥都在替你想法子,就连南衡也在出谋划策,怎么就到了你说的这个地步了。” 林嘉柒也扬了声儿:“我知道你们都在替我周旋,可那天你们不在,没有看到,爹那天就像是疯了,竟然对娘动手。从前爹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对我们多好,可现在呢,我自己不反抗,难道还由着他发疯吗?” 第一百零二章 结果 “可是,我们会解决这些事的,不会任由你进火坑的,难道你还不相信哥哥吗?”见妹妹有些激动,林嘉谦收了火气,温声说道。 “我信啊,可娘那天和爹争执,你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感受,我真想让娘与他和离了才好,可我知道要是和离,娘往后日子就难过了。所以我干脆就让邱家自己放弃,这样就不用让娘难做。” “小柒,你不必这样的,哥哥会护着你的,娘也会护着你的,你只要做开开心心的小柒就行。这件事虽然与邱家有关,可是邱鸿宝没有参与,只是邱太太和于老太太的问题,你这样伤了邱鸿宝,总是不大好的。” “我也不知道他会闹得这么凶,要不我去和他赔礼道歉吧。”到底心性不成熟,说话做事总是不周全的。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是邱家知道和你有关,肯定要没完没了。”转念一想:“这法子是谁教你的?” 林嘉柒捏住衣袖搅了搅,“没有谁,是之前看过的话本上说的,里面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儿想嫁给穷书生,就是使了自戕这一招。” “你啊你,看来以后要让你少看些这些话本儿了,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哪日有空,我定要把你那些话本都收了不可。” “哥哥,别,我以后不会了。”林嘉柒哀求,“这次是我的错,我下次不敢了。”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你再不和我们商量就乱来,看我不把那些东西给你烧了。” “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这次能不能别和娘说,我怕她担心。” “现在知道怕了,你好好在家待着吧。我出去打听打听消息,你要是待不住就去陪着娘。” 此时的邱家真是乱成了一锅粥,邱鸿宝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邱太太王氏坐在床边哭天抹泪:“娘的鸿宝啊,你这是为什么啊,就那么个妓子,纳回来就是了。你做这样的傻事,是要生生剜了娘的心啊。” “太太,您这是何必,哭得这样惨,不知道还以为大少爷怎么了呢。”旁边一个穿桃红衫子的女子开口,说完话还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掩住口鼻吃吃笑。 王氏收了哭声,“苏氏,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一个妾室也敢在少爷太太跟前儿说话,哪里来的规矩。” 苏氏想要回嘴,门外传来丫鬟们的请安声,是邱老爷来了。苏氏收起脸上的不耐,做出温柔小意的样子。邱老爷进来就径直往床前去,看过邱鸿宝,“到底是什么大事,值得你做这样的事,身为一个男人,却像个娘们一样。” “老爷,大少爷是爱慕点绛唇的芷娘,想要娶回家呢。”苏氏柔声回禀。 “点绛唇?不就是个妓子,也用得着你要死要活,纳了做个妾就是了。”邱老爷不耐烦。 苏氏又来上眼药:“老爷,少爷是想娶了芷娘,可不是纳回来做妾。” 邱老爷是个爱享乐,对此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年轻时也是个浑的,什么事没做过。再说了,不过是娶妻,娶哪个不是娶。“那芷娘是个雅妓吧,按理说我们家不该娶这么个身份的,不过既然你喜欢,娶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王氏急了:“老爷,您怎么能答应让那种女子进门,要是那女子进了门,我们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啊?” “鸿宝喜欢就行,难道你真要让鸿宝去死不成?”邱老爷冷了脸,“反正这事我是答应了,你也别作怪了,等鸿宝好了,府里就准备起来吧。”说完甩了袖子就走了。 王氏无法,只能听邱老爷的话,谁叫他是一家之主,谁叫如今邱家当家人不是自己儿子呢。只恨不能娶了林家的姑娘,要是娶了林家的,还愁以后林家不帮衬着自家吗。 “真是恭喜太太了,大少爷也要成家了,不像我们鸿宁,到现在也没个信儿。”苏氏刺了王氏几句,高高兴兴走了,只留王氏一个人憋着火。 其实床上的邱鸿宝已经醒了,见屋里就剩王氏一个人,装作刚醒的样子:“娘。” 王氏缓过神,扑到床边:“鸿宝啊,娘的鸿宝,你可醒了,你这是要吓死娘了。” “娘,我……”邱鸿宝还未说完,王氏就出言打断:“鸿宝,你别吓娘了,你爹答应了,只要你身子养好了,立马就把芷娘迎娶进门。” “真的,您答应了。”邱鸿宝不敢置信。王氏苦笑:“是啊,答应了,你只要以后好好的,娘就什么都答应你。” “谢谢娘,我这就去告诉芷娘这个好消息。”邱鸿宝挣扎着起身,被王氏按住,“鸿宝啊,你就让娘安下心吧,今日就好好歇着,等养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邱鸿宝老老实实躺下,等王氏出去,立马起身写信告诉芷娘家里已经同意的好消息,交由贴身服侍的小厮送了出去。 点绛唇,芷娘收到了信,立马就将消息送到了林府。林嘉柒得了消息,舒了口气,这件事总算是解决了。这件事自己做得是有些过激了,邱鸿宝算是个无辜的倒霉蛋,出于想要弥补的心,林嘉绮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最后挑了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和并蒂海棠琉璃簪,也算是对芷娘的一份心意了。 邱家已经定了亲事,自然就不会再来缠着林家了,除了于老太太,其余人都松了口气,林志成也被老太太从祠堂放了出来。 这几天,林志成一直关在祠堂,对外头的事也不清楚,一出来听说邱家要娶亲,心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妹妹林志凨。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气冲冲去找赵氏,一进门就嚷嚷:“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你推了邱家的亲事,那志凨以后在婆家怎么过?” “她怎么过与我何干,你这么担心,不如你就陪着她在于家待着,要不接回来也成。”赵氏一脸讽刺。 “你真是不可理喻。”甩下一句话,林志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算计 赵氏才不在乎,当初嫁过来时,两个人也是浓情蜜意,生了三个孩子之后,林志成就显露出本性来了。这么些年,赵氏早就淡了对林志成的感情了,守着三个孩子过活可比和林志成打交道来的快活。 自这天起,一连好些日子,林志成都没进过蔚院,赵氏也乐得轻松。 这天,林嘉荣两兄弟带着陆南衡在南苏游玩回家,正巧在门口碰上了也刚回来的林志成。林志成没给三人好脸色,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回头搀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下了马车,一脸喜色进了府。 三人对视,有问题啊,也跟着进了府。 果然,林志成是来给赵氏添堵的。他领来的女子是寻文街的名人了,这两日林志成就是宿在她那儿。 不说赵氏,老太太第一个不同意,家里好歹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怎么能让一个妓子进门,就算是做妾也不成。“我不同意,绾青给你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乖巧懂事,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竟然还要娶个妓子。你平日里玩玩就算了,还想往家里领。” “娘,您不同意也不行,如今婉晴已经有了我的骨肉了。”扔下这么个晴天霹雳,直接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老太太质问。 “其实婉晴早就不在寻文街了,我在外头给她置了个宅子,这肚子里的绝对是我的孩子。” 这下老太太有些犹豫了,毕竟是自家的血脉,总不能流落在外。可是前两日二媳妇还闹着要和离,若是贸然答应让这妓子进门,怕是有的闹了。 “行啊,想进门有什么难的,就今日吧,不过是个妾室,也就不必摆酒了。”赵氏大大方方应了。 “多谢太太。”这婉晴倒是回地快,生怕回得晚了赵氏就会反悔一般。 “绾青啊,真是委屈你了。让她给你敬杯茶,就算是过了明路了。”老太太出来打圆场。 那婉晴倒是个机灵的,恭恭敬敬给赵氏敬了茶,赵氏并不为难她,接过茶就算是全了这个礼。“我有几句话要说,今后你是林府的人了,就得守林府的规矩。往后,你也不必到我跟前儿晃荡,最好是离两位少爷和姑娘的院子都远些。大家各过各的日子,你不给我添堵,我自然也不会找你麻烦。” “是,婉晴知道了。”倒是恭顺。 老太太听着不大对,“等等,你这名字不好,撞了太太的名儿,改了。” “不必了,不过是个名字,何必计较。母亲歇着吧,儿媳就退下了。” 老太太亲自挑了院子给婉晴,挑了个精致小巧的,不过离赵氏的蔚院远得很,好在二房几个孩子都住在蔚院附近,也离婉晴的院子远了许多。只盼着婉晴能早些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将孩子抱到身边来,也算是对赵氏的一个交待了。 婉晴住进了新院子,林志成每日都住到新院子里,倒像是对恩爱夫妻似的。许是林志成对赵氏不管不顾,又许是林志成每日都歇到婉晴处,婉晴心里倒生出了野望来。赵氏不得宠,又占着正房的位置,干脆就叫林志成将孩子记到赵氏名下,也好有个嫡出的身份。 赵氏每日过得潇洒婉晴打着好算盘,等晚间林志成回来,就一个人坐在坐在床边抹泪。林志成那叫一个心疼,将婉晴搂进怀里:“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府里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不是的,就是见府里都是嫡出的少爷姑娘,没有一个庶出,想到以后我们的孩子出生,要是被别人瞧不起怎么办。”说着又开始抹泪。 “怎么会,我的孩子谁敢瞧不起,这府里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在府里自然不会,家里老太太、太太都在,谁会说闲话呢。可是孩子将来总不能一直待在府里,总是要出门的,到外头人家也会说闲话的。” “这有什么,等孩子生下来,直接记在赵氏名下,不就得了嫡出的名儿了。这点小事还值得你哭成这样,往后可不能这么哭了,多伤眼睛啊。” 得偿所愿的婉晴也不哭了,娇娇怯怯地撒起了娇,把林志成哄得找不着北了。 另一头,陆南衡收到了家里来的信,信里只说让他暂时留在南苏,不过看着应该是陆成琮的意思,不然就家里爹娘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对这样的安排还是挺乐意的,回了望京也是读书,在南苏也是读书,在南苏还有林家兄弟陪着,可比望京好多了。 赵氏知道后,立马让人收拾出院子来,先前陆南衡住的是客院,如今要常住,自然不好马虎的,干脆就收拾了林嘉谦附近的思渚楼。 陆南衡正式住进林府,每日和林家兄弟俩一同读书,闲时出门会友,隔三岔五带了林嘉柒一道出游,好不快活。 转眼就进了七月,婉晴也到了要生产的时候了。老太太不放心,特地拨了两个得力的婆子服侍。七月十五中元节,婉晴生下一个儿子,总算是在府里立下了脚跟。 林志成真是欣喜若狂,人到中年还能得个儿子,说出去哪个男人不羡慕,走起路来都是带着风的。“婉晴,你可是我们林家的大功臣,说吧,要什么奖赏,我都会允你的。” 躺在床上的婉晴虚弱一笑:“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还要什么奖赏,只要您应了之前的承诺,将孩子记到太太名下就成。” “这原本就是我答应了的,算什么奖赏,你且好好休息,等往后再给我生个女儿,到时候将你抬为平妻。”林志成给婉晴画了个大饼。 “多谢成郎。”婉晴喜出望外,若是真的抬为平妻,将来可是能进族谱的。 “成,你多歇歇,我这就去找赵氏。” 蔚院里,赵氏正招待江太太,林嘉柒和江亦微坐在一边说着悄悄话。 “绾青,不是我说你,那林志成是怎么回事,竟悄悄纳了妾回来。要不是这次来看你,我都不知道,你们府里瞒得够紧啊。” 第一百零四章 嫡子 “管他做什么,他爱纳妾还是其他,只要别来烦我就成。”赵氏才不在乎。快活,却是不知有人要来算计她了。 江太太可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说,方才听说那妾室生了个儿子,虽说是个庶子,可谁知道将来林志成会不会把家产留给他。要是真的留给那个庶子,嘉荣嘉谦怎么办?” “随他便吧,我还真不差他那点家产,再说,老太太也不会由着她胡来的。” “那是现在老太太还在,这老太太还能活过林志成,到时候谁还能管得了他。你是不在乎那些家产,可那些本来就该是孩子们的,就算是扔了,也轮不到一个庶子。” “好了,满溪。今日是来看我的,就说点有意思的,反正那个孩子还小,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忧心。”赵氏打断江太太的话头,“前两日铺子里来了两件衣裳,绣工、料子都是极好的,我特地给你留了。正好你来了,就带回去,你一件,亦微一件。” 江太太一下来了兴致:“什么衣裳,竟也值得你特地留了?” 辛夷从内室拿了个扁长的木盒来,打开里面是件华美异常的裙子。“这料子是南边最新出的,我也忘了叫什么了,不过最是轻薄透气,正好在这夏日里穿。” 江太太拿了来看,一上手就知道是极好的料子,虽是极薄的一层,却又不透,夏日里穿定是舒服极了。“这绣的是蝴蝶,瞧着好精致。”又摸了摸绣的蝴蝶,“这好似不是平日里用的绣线吧,瞧着倒像是金线。” “难怪是伯府出来的,这就是金线,不过也不全是,有的地方是掺了普通绣线的。要是都用金线,穿上还不得硌得浑身疼。” “这么件衣裳怕是要不少银钱吧,就这么白白给了我,我可是占了大便宜了。”江太太调侃。 “得了,就两件衣裳,说的什么话,那你上个月不还给小柒带了两支珍珠簪子,嘉荣他们也是一人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这两件衣裳我就收了,等下次哪家有宴,就和亦微一道穿,让那些太太长长见识。” 赵氏乐了:“正好,我啊,也留了两件,到时候我们一道穿。” 两个人正说得高兴,林志成就到了。外头连个动静都没有,林志成就直接进来了。“江太太也在,倒是我失礼了。” “是林二老爷啊,您怎么得空来了,不是新得了个宝贝儿子。”江太太才不会给林志成面子,反正知道他做出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破事,现在看他是哪儿都不顺眼。 林志成不喜江太太说话的口气,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江家可不是普通人,只挤了笑:“江太太哪里话,现在我有些事要和内子商量,不知江太太能否回避一下?” “绾青,今日也待得够久了,就回去了。改日带了几个孩子到我家来,我望京娘家刚送了一批有趣的玩意儿。” “今日招待不周,莫要怪罪,过两日定会登门拜访。”转头让辛夷将江太太送了出去。“说吧,有什么事要商量的。” “婉晴现下已经生了,我们家都是嫡出的,就这个孩子是庶出,我想着是不是把这个孩子记到你的名下。”林志成在婉晴面前说得挺厉害,真到了赵氏面前还是有些怯了。 “你也知道府里都是嫡出,哼。”赵氏冷了脸,“记到我名下做个嫡子么,也不是不行。等记到我名下,那就是我的儿子了,自然就要养到我跟前儿。” “这不大好吧,三个孩子就够你忙了,要是再把小八送到你跟前,你哪里忙得过来。” “这有什么,几个孩子都大了,也用不着我管什么,正好小八送到我这儿也能解个闷儿。当然了,若是不愿送过来就算了,我也不缺这么个儿子。” “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把小八记到你名下。我告诉你,我只是来和你说一声的,你同不同意,我都是要将小八记作嫡出的。” “我不同意!”门外一道女声响起,是林嘉柒。“凭什么,就一个妓子生的,也配记到娘名下。” “林嘉柒,你还有点女儿家该有的仪态吗?这是长辈之间的事,轮得到你说话吗?”林志成正在气头上,“什么教养。” “我什么教养,这要问您啊,我不是您的女儿吗?您都领了妓子回来,我还不能和您顶两句了。哦,您大概忘了,我自小跟着祖母最多,也算是被祖母教养着长大的,也不知您是说我教养差,还是说祖母教养差呢。” “你倒是牙尖嘴利,你们母女都是好样的。”林志成憋了一肚子的火走了。 “娘,您别生气,我去找祖母,祖母不会不管的。”林嘉柒劝道。 “我气什么,不过是个庶子,还想记到我名下,妾室就该有妾室的样子,还妄想不该是自己的东西。走吧,去荣安堂,省的你祖母还要找人来一趟。” 去了荣安堂,果然林志成已经在了。 “母亲,想必您也知道了,儿媳来就是想问问您是个什么想法。” 老太太实在为难,虽说小八是个庶出,可好歹是老二的儿子,是林家的后代。可是赵绾青这儿也是个麻烦,若是强行将小八记到她名下,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呢。越想越恼火,都怪这不省心的儿子,惹出这么多麻烦事。“绾青啊,我这一时间也不大好说,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 赵氏开口:“我想着小八是老爷的孩子,我是孩子的嫡母,自然也是我的孩子了。既然都是我的孩子,记不记到我的名下又有什么关系。” “你就是不想,用得着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吗。”林志成插话,对赵氏是愈发不满了。 赵氏懒得搭理他,自顾自说下去:“记到我名下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既然记到我名下,也就没有再养在妾室跟前儿的道理了。您说是不是?” “你这话说得有理,既是要记作嫡子,那肯定是不能养在妾室屋里的道理。” 第一百零五章 封赏 老太太并不觉得赵氏说的有错,既然要做嫡子,自然就该有嫡子的样子,万没有嫡子由妾室养大的理。 林志成坐不住了:“这不行的,娘。这都是赵氏推辞的借口,您怎么就信了。” “母亲,若是不能将孩子养在我院子里,那也没必要再记到我名下了。”赵氏才不愿与林志成多说,反正现在自己怎么做,在他眼里都是错的。 “老二,你怎么这么说话。你也不去瞧瞧,谁家把嫡子养在妾室院里,这种失了规矩的事,亏你好意思回过头责怪绾青。”老太太斥责。 “赵绾青,你真是会做戏,哄得娘只信你的鬼话。小八的事你不必管了,你若是再这般,信不信我休了你。” “老二,说的什么糊涂话。”老太太喝住林志成,“绾青啊,左右都是些小事,要不这样,小八记到你名下,然后抱到我这儿来,你看,成不成?” 不等赵氏回答,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进来:“老太太,出事了!” “吵吵闹闹,一点规矩都没有。到底怎么了,这样慌张。”老太太脸色不好,正说到要紧的,就这么被打断了。 小厮战战兢兢:“老太太,知府大人来了,还带了好些人来,就在门口了。” “什么?”老太太大惊,“你再说一遍。” “知府大人来了,还带了好些人来,现在就在门口。”小厮吓得不敢动弹。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迎接啊。”老太太急了,亲自带着人往大门去。到了门口,果然是知府大人,“民妇拜见知府大人。” “欸,老太太客气,快快请起,哪里受得起老太太行这样大的礼。”知府张远山在林老太太要行跪拜之礼时伸手扶住。“站在这大门前说话总是不大方便,不如我们就去说话?” “是是是,大人说得对,是民妇疏忽了,大人请。” 一群人呼呼啦啦进了府,到了正厅,张远山带来的人将十来个大箱子抬到正厅前的空地。老太太心中不解:“大人,您这是何意?” “老太太,这是府上二太太的,还请二太太来一趟吧。” 虽是不明,老太太还是着人去请了赵氏来。赵氏来后,张远山上前行礼:“下官拜见殿下,今日下官是来将京里送来的赏赐给殿下送来的。” “殿下?什么殿下?”赵氏一脸震惊,“大人莫不是搞错了?” 这时一直站在张远山身后的面白无须的男子上前:“还请殿下接旨吧。”原来这男子并不是张远山的仆人,而是陆成琮派来的宣旨太监。 赵氏这才反应过来,难怪当时陆先生说到伯父的身份时,言语间模模糊糊、一带而过。 宣旨太监又说:“殿下,还请将几位少爷姑娘也一并请来。” 等到人都到齐了,宣旨太监才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瑞王长女陆氏绾青,知书达理,贵而能俭,无怠遵循,克佐壶仪,轨度端和,敦睦嘉仁。着册封为越阳公主,赐封地越阳。越阳公主之女林氏嘉柒册封为嘉柔郡主,越阳公主之子赐封地安丰、安富,钦此。” 众人高呼:“谢旨隆恩。” “殿下,这些箱笼里都是圣上寻来的小玩意儿,如今望京正建着公主府呢。圣上特地下了旨意,在南苏也建一座公主府,待公主府建成后还请殿下移居。”宣旨太监恭敬地说道,“从今日起奴才会留在殿下处侍奉,除奴才以外圣上另赐二十名内官、二十名宫女侍奉。” 赵氏,不,现在是陆氏了。陆氏询问:“修建公主府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 “殿下哪里话,如今殿下是公主,哪有没有自己府邸的道理。修建公主府也不是什么费事的,如今已经着手修建了,那宅子原先是前朝一个侯爷家的,不过一直闲置着。虽是空了许久,宅子倒是没有什么损坏,只翻新一下就可以住了。” ”原是这样,还不知这位内官姓甚名谁。” “回殿下,奴才卓现。”卓内官回道。 两人一来一往,倒是聊得热闹,留了满场的人不敢动弹。 知府张远山小声提议:“殿下,是不是将这些箱笼和内官宫女们安置一下?” “倒是我疏忽了,多谢张大人提醒。”新鲜出炉的越阳公主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身份,适当地端起公主该有的架势。 “哪里哪里,下官惶恐。既已将圣上的赏赐送到,下官就先告辞。” 陆氏自然没有不允的:“张大人慢走,今日家中忙乱,实在也不大适合招待张大人。等公主府修成,自会请大人到府中一聚。” “多谢殿下,下官告退。”恭恭敬敬行了礼,张远山便带了随从回府了。 “如今你们人有些多,府上怕是一时也不好安排。”看着一大帮子的内官宫女,陆氏实在头疼,林家宅子是不小,可平日里就家里的主子住着,空着的多是客院。再有这四十个人实在不是小数目,真要住下来可不是个小问题。 这会儿老太太才敢开口:“府上还是住得下的,哪有住不下的理,稍稍收拾两个客院就是了。” 卓内官回禀:“殿下不必忧心,原先来的时候,都是住在张大人府中。现下公主府已修了大半,住进去不成问题。左右殿下身边有人照顾,不如就让他们先到公主府住着,也好帮着打理府中一应事务。” 陆氏一想,也成。现在若是都住到林府,肯定是不大方便的,住进公主府又可以照应公主府的事务,又不必挤在林府。“也行,你看着安排吧。” 卓内官吩咐了一个小内官,让他们自行往公主府去,自己则留在林府。陆氏则带着儿女跟老太太回了荣安堂。 老太太心里真是百爪挠心,想问又不敢问,这二儿媳已经不是普通儿媳了,是公主了,她又怎么好摆婆母的架子。 许是老太太脸色太过纠结,陆氏就先开了口:“母亲,您是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老太太犹豫着,不知说什么好。陆氏开口打断:“母亲还是像往日那般就成,不必这样拘礼。” 第一百零六章 奢侈 “那,绾青啊,你这怎么就成了瑞王长女了,又怎么成了公主了?”这话一问,大房一家、林志成,还有那些仆妇丫鬟都竖了耳朵等着陆氏解释了。 陆氏懒得说,就让林嘉柒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就是这样了。”说了一大通话,林嘉柒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也就是说,如今你外祖父是瑞王了?”大房的徐氏问道。 “是啊,今日圣旨不是说了,瑞王长女,那自然就是了。”林嘉柒回道。 徐氏听了,心中一动,看来之前搅黄了于若絮的亲事实在是明智之举,现在这皇亲国戚就在眼前,看来女儿的亲事有着落了。眼下该赶紧把握机会,好好讨好二房,女儿嫁入皇家指日可待。 卓内官安排了那些个宫女内官就回了陆氏身边,悄声回禀:“殿下,现下那些人都往公主府去了,院子里的箱笼该如何安置,还请殿下安排。” “母亲,院子里圣上赏赐的物件还未安置,儿媳也不好不管,想着现在去处置了才好。”陆氏说完就要走。老太太忙说:“赶紧去吧,圣上恩赐,自然是不能怠慢。” 陆氏带着林嘉柒兄妹几人走了,屋里里这才缓过气氛来。“老二,你别再提将小八记到绾青名下的事了,等会儿就去赔礼道歉。”老太太率先开口。 林志成心中不愿:“小八不记到她名下,在府里就成了唯一的庶出,将来长大了,在这些孩子里怎么抬得起头。” “糊涂,若是先前,绾青再不愿意,我也是可以拿了婆母压她,逼她认了这么个儿子。可现在不同,你方才也瞧见了,她如今是公主,小柒是郡主,咱们家谁也没有一官半职,家里就她们娘儿俩最大。我再怎么拿着婆母的架子,还能压到公主头上去不成。” “志成,这件事你本就不好,是亏欠了弟妹的。弟妹如今是公主,是圣上的亲侄女,若是弟妹计较起来,我们林家都是要完蛋的。你就算再不喜,也不能拿了整个林家来陪葬吧。”林志高劝道。 徐氏也劝:“是啊,弟妹是公主了,我虽是妇道人家,却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若是强行将小八记到弟妹门下,那可不是小事,弟妹是皇家的人,哪有我们逼迫的道理。” 林志成心中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到底是不舒坦的,原本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做不到就算了,还要低声下气去求得陆氏的原谅。 “以后,家里都注意些,绾青是不在意,可府里不能乱了规矩,都警醒些。”老太太提醒。 陆氏回了蔚院,卓内官就开始一一回禀:“殿下,现下奴才是跟在您身边侍奉,除了去公主府的那四十个,还有管事嬷嬷两名,郡主也有两名管事嬷嬷并一名管事内官。只这几位还带着圣上的赏赐,都是些字画古玩,容易损坏,就与奴才分了两路,估摸着就这两日到了。” “怎么还有赏赐,大致有多少?” “差不多还有十来个箱笼。”卓内官回道。 陆氏一下拧紧了眉,这么多东西,真是麻烦,古玩字画一向占地方,若是不小心就会损坏,想想就头疼。 “卓内官,来的嬷嬷,或是内官宫女中,可有善整理字画古玩的?”林嘉柒问道。 “回郡主,自然是有的。” “那不就成了,等那些古玩字画到了,直接送到公主府,再找了会整理的直接管了就是。若是还没有修出库房来,就趁着还没有到,赶紧修出两件库房来。”林嘉柒一摆手说道。 “就按照她说的来吧。”陆氏吩咐。 “是,殿下。那方才抬来的那些箱笼呢,又要如何处置?” “小柒,那些箱笼就交给你管了,我有些乏了,先去歇会儿。”陆氏刚和林志成斗过,懒得管这些事。 林嘉柒倒无所谓,管不管都一样。“卓内官,那些箱笼里都是些什么?” “回郡主,都是些金银首饰并着些衣料水粉之类的。” “那打开给我瞧瞧。”听到都是些衣料首饰,林嘉柒来了兴致,天下女子谁不爱俏呢。 开了箱笼,当真是琳琅满目,华贵异常。瞧着东西多的很,林嘉柒干脆拿了主意,给府里各个主子送些东西去。挑了几块上好的皮子和绛紫、琥珀、深绯几种颜色老成的衣料给老太太,挑了朱红一类的给徐氏,又挑了一水鲜亮的给林嘉珍。其余的男人们则是竹青、绀色一类的,还另带了些笔墨纸砚。挑好了东西,就让人送了去各院,剩下的让人收进了库房。 箱笼都安排好了,林嘉柒也不多待,径直回了闲云居。 自张远山到林府,不过一日工夫,整个南苏就传遍了。第二日府里就接到了许多拜帖、请帖一应的,无非是来捧捧这新鲜出炉的公主殿下。陆氏也有意开始磨练林嘉柒,干脆大手一挥,直接将帖子都交给林嘉柒处理。 看着眼前堆得像小山似的帖子,林嘉柒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辛夷姐姐,这些都交给我啊,怎么这么多啊?” 辛夷摇头:“这些哪就多,奴婢刚才过来时还遇上卓内官捧了一堆刚送来的帖子呢,估摸着等会儿就要送来了。” “啊?”林嘉柒一声哀嚎,“怎么这么多啊,平日里也没见这么多帖子,南苏有这么多人吗。” “哎呦,我的郡主殿下,从前林家是商户,太太是只是府里的二太太,那些人就算是下帖子,也不会直接给咱们二房。可如今不同了,太太是公主,您呀,也是郡主了,那些人恨不得都巴过来呢。” “唉,又不能直接推了,要是都推了,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算了算了,我慢慢看吧,辛夷姐姐先回去吧。”随手拿了张帖子,是先前抓于若絮的奸的陈太太家的,帖子果然是陈家的风格,不单是帖子上撒了层金粉,连帖子里写字的也是用的金粉。 第一百零七章 遇见 当真是金光闪闪。“半夏,昨日那些箱笼也不曾好好整理,你喊了桑枝和你一道去,将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归置好。另外让妙语和锦橙过来伺候。” “拜见郡主。”妙语和锦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行礼。 “起来吧,在家里还是喊姑娘吧,感觉怪不舒服的。”林嘉柒从一堆帖子里抬起头,“妙语,你将拜帖和请帖分开,锦橙就将我看过的归置好。” 妙语麻利地开始将案桌上的帖子分门别类,林嘉柒歪在榻上,随手拿了一张帖子,竟是于家的,还是请帖,言语间不但没有该有的客气,倒透出一股高高在上来。什么东西,以前不把自家看在眼里就罢了,如今自家娘亲好歹也是公主了,还摆着架子给谁看。“锦橙,将这帖子扔到一边,不必归到那些帖子里了。” 就这么看着,将所有帖子看完已经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妙语,你将这一摞帖子送到我娘那儿,就说这一摞是我挑好了要应下的。”妙语捧了帖子往蔚院去,“锦橙,你将这些帖子收好,收好后就去歇着吧,瞧了这么久眼睛也该酸了。” 锦橙不吱声,沉默地收拾着帖子,林嘉柒就歪在榻上小憩,突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锦橙,等会儿收拾完到我娘那儿替我说一声,明日我要和江姑娘出门逛逛。” “是,姑娘。”说完依旧是沉默地收拾,许是太过安静,林嘉柒很快就睡着了。 锦橙收拾完就要去蔚院,见林嘉柒睡着了,悄声到里间柜子里寻了条薄毯,替林嘉柒盖上才关上门出去。 第二日一早,林嘉柒就到蔚院寻陆氏,进门时陆氏正要用早饭。“娘,今日我要和亦微出门去,昨儿个锦橙来说过了吧。” 陆氏在小圆桌边坐下,“这还早着,外头有些铺子还没开,你去了也逛不到什么,还是坐下吃些东西再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我也没说不吃啊,还想着去亦微家接她,顺便在她家吃些呢。”嘴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林嘉柒还是坐下了,夹了块糖糕就要往嘴里放。 卓内官在一旁提醒:“郡主莫怪奴才多嘴,如今您是郡主,这南苏再没有什么人能越过您去,都说天地君亲师,君在前,就是府上老太太也不值得您主动去接,更别说是江姑娘。您与江家姑娘是好,可该有的规矩,郡主该有的架势,是半点不能错的。” “卓内官说的话也是有理的,从前江家比我们林家高贵,我们上赶着些也是无碍的。可如今不同了,倒不是让你端架子,和亦微生分,可也该有个郡主样子。不如派了人去接亦微,既不失礼,也不会伤了彼此间的亲近。” “知道了,娘。不如让桑枝去吧,桑枝一向稳重的。”放下手里的筷子,林嘉柒又端了碗热牛乳,“要不让半夏去也行。” 陆氏略想一下,开口:“就让桑枝去吧,半夏比不得桑枝稳重,少不得说错话,到头来得罪人都不知道。” “娘,半夏哪有这么不靠谱,不过是平日里活泼些罢了。”林嘉柒反驳。 说话间,松香从外头进来,“太太,江姑娘到了,正往咱们院子里来呢。” “这么快,松香,你去院门口迎迎吧。”想起方才卓内官的话,虽是心急,林嘉柒还是坐下了。 松香转身出去,迎了江亦微进来。“拜见公主殿下、郡主殿下。” “亦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生分,前日还喊我一声姨母,今日就这般了。”陆氏嗔怪。 林嘉柒嘴巴一撅,有些不高兴:“是啊,亦微,我们不是好姐妹嘛,你怎么和我这样客气。” “从前是从前,现在身份不同,自然是要守规矩的。”江亦微回道,“我娘说要守规矩,我肯定是要好好遵守的。不过该有的规矩有了,人后当然还是喊您一声姨母的。” “你这孩子,平日里不显,如今看出来了,竟是个促狭鬼。”陆氏笑道:“快坐下,喝碗牛乳,厨房里还做了糖糕,还热乎着呢。” 江亦微也不客气,挨着林嘉柒坐下,三人说说笑笑用了早饭。“行了,吃完了就出去吧,省得日头大了出门热着了。” 两个人相携出门去,自然是坐了一辆马车。“小柒,你和我说说呗,你们家怎么回事,外头什么传言都有,我都好奇死了。”出了门,江亦微没了在长辈面前的端庄,挽着林嘉柒的手臂痴缠。 “就是我外祖父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然后封了瑞王,我娘就成了公主,我就成了郡主了。” “什么呀,你倒是说清楚啊,就这么几句话,我都没听明白怎么回事。”江亦微扯着林嘉柒的衣裳,“好歹把你外祖父怎么就是圣上的弟弟说清楚吧。” “等会儿到茶楼里坐坐,到时候我再和你说清楚,马上就要到了,别急啊。”林嘉柒安抚。江亦微只能接受这个提议,压下满肚子的疑问,老老实实坐正了身子。 到了陆氏的嫁妆铺子,下了马车,两人进了铺子,不成想遇到了陆南衡。“表哥,你怎么在这儿?”自从上次陆南衡替她尽心尽力出主意,林嘉柒就从心里开始亲近陆南衡了。 “表妹,我是来铺子里寻些游记的,顺便买些宣纸回去。”陆南衡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不过,你又是来做什么?” “我是来拿东西的,早前让掌柜的给我搜罗了些有趣的话本。不过表哥不要告诉三哥,不然他非得收了去。” “放心,我不会说的。那你自己逛吧,我已经挑好了,就先回去了。”陆南衡举起手中的几本书册示意,又拿了一叠宣纸就要去结账。 “等等。”喊住要去结账的陆南衡,“表哥,你是要去结账吗?” “是啊,有什么事吗?”陆南衡疑惑。 “表哥你不会不知道这件铺子是我娘的吧?”林嘉柒试探地问。陆南衡表示:“不知,先前在府里不曾缺过纸笔,正巧这两日想看些游记,这才来了铺子。” 第一百零八章 排练 “二哥三哥是怎么回事,竟然就这么让你一个人出来。表哥,你跟我过来,到掌柜那儿记账吧,我们二房来都是记在一个账本上的,哪有在自家铺子还让你花钱的。” 让江亦微到里面的房间等着,林嘉柒带着陆南衡找了掌柜的,掌柜认了陆南衡的脸,又记了账本,陆南衡才带着东西回林府了,林嘉柒也到里面找江亦微去了。 “小柒,你是不是喜欢你表哥啊?”江亦微一脸好奇。 “自然喜欢啊,上次表哥替我出谋划策,真是帮了我许多。” “不是,我说的是爱慕,不是感激。” “怎么会,他是我表哥,再说,我才多大,谈什么爱慕不爱慕的。”林嘉柒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多大,离及笄也就两年了。爱慕怎么了,话本里七八岁爱慕别人也是有的。你不爱慕你表哥也好,我还想着让你嫁给我哥哥呢。” “你哥哥?”林嘉柒震惊地扬高了嗓子,“你哥哥比我哥哥还大,等到我及笄,你哥哥都二十了吧。” “这有什么,戏文里这种多了去了。”江亦微满不在乎,“我还想嫁给我表哥呢。” “你可真不害臊,说什么嫁不嫁的。”林嘉柒伸手戳了戳江亦微的额头,两个人闹作一团。 “咚咚咚。”突然外头响起敲门声。“怎么了?”林嘉柒坐直身子,问道。 外头半夏回道:“姑娘,是表姑娘。说是看到咱们府里的马车在门口停着,就过来打个招呼。” “除了表姑娘,可还有其他人?” “邱家姑娘也在,还有几位不大认识,瞧着像是表姑娘家的亲戚。” “你让她们等会儿,我一会儿就出去。” “是,姑娘。” 江亦微听是于若絮来了,满脸不乐意:”怎么是她啊,真是扫兴。”林嘉柒拉了她的衣袖:“好了,别不乐意了。人都到了,不见的话,倒显得我们不好了,只打个招呼就行了,花不了多少工夫的。” 江亦微收起不乐意,和林嘉柒互相整理了衣裳发饰,拿出最端庄的笑来。开了门,两人挽着手出去,果然于若絮领了一帮甚是“贵气”的姑娘将铺子堵了个水泄不通。 “表妹。”于若絮一副亲昵样子,上来就要挽住林嘉柒,江亦微拉住林嘉柒后退一步,“于姑娘,慎言。如今小柒是郡主,你不行礼问安,反倒上来就动手动脚,是不是有些失了规矩。” 于若絮面上有些尴尬,当着这么些人又不想失了面子,只看着林嘉柒,眨巴着眼:“小柒,你都好久没到我家来了,前两日母亲还说想你了。” 林嘉柒才不愿给她解围,上次和邱家的事就是因为她才惹出来的,“咦,姑母想我了,怎么不来家里住上两日。我记着打我从我外祖家回来,林林总总也差不多两三个月了吧,怎么一次也没见过姑母。” “郡主不知,于太太近日忙的很,家里就要添新丁了,哪有空出门啊。”邱家大姑娘邱珊说道,这邱珊虽与于若絮是表姐妹,但一向不大看得上于若絮,现在她的亲姑母进了于家,已经是怀了身孕,就更不把于若絮放在眼里了。 邱珊说的,林嘉柒并不惊讶,邱家那位进了于家,正值好年华,怀孕不过是迟早的事。“那可要恭喜了,姑母这些年来只絮表姐一个女儿,如今肯定高兴极了,不然也不会几个月也不回娘家看看了。” “是啊,于太太可忙了,整日担心我姑母,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呢。”邱珊附和。 于若絮气得半死,又不好发火,干脆就不理会邱珊,“表妹,母亲这段时日是有些忙,也是巧,今日正好遇上你。昨日家里不是还去了帖子,表妹不曾瞧见吗?” “昨日收了许多,哪里就能每张帖子都瞧见。”林嘉柒应付道。 “那表妹不如今日就和我一道回去,母亲定是高兴极了。” “这不大方便,今日是和亦微出来的,哪有扔下亦微,我去你家的道理。” 江亦微冷下脸:“于姑娘难道听不懂我方才说的话,小柒是郡主,不是于姑娘你可以呼来喝去的人,难道于姑娘宴请别人都是遇上了就喊一声的吗?” “我与小柒是表姐妹,自然是不用讲究那些虚礼的。”于若絮心中暗恨,这江亦微是怎么回事,这么没有眼色,上次瞧着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这样烦人。 “这话倒是好笑,以于姑娘这样来说,那圣上的兄弟姐妹要宴请圣上,难道也是说一句就成了?” “江姑娘怎么这么说话,我不知是哪里得罪江姑娘了,竟是要害我。” “我害你?我怎么害你了,你倒是说说看。这么多姑娘都在,就当着这些姑娘的面儿说清楚,我怎么害你了。” “你竟然拿了当今圣上说事,妄议圣上,可不是在害我。”于若絮心中委屈。 “表姐,你可错了,江姑娘是为你好,你对郡主呼来喝去,难道就无碍吗?”邱珊直剌剌地刺道。 “可小柒自小和我一起长大,就算是郡主也不该端着郡主的架子,自家姐妹为什么要讲究那些虚礼。” “真是好笑,表姐说的什么话,圣上是我伯外祖父,说起来也算是和表姐沾亲带故了,那表姐是不是也觉得圣上不该端着圣上的架子?”林嘉柒冷笑,“我是郡主,端着郡主的架子又怎么了。难道还要我一个郡主来讨好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姐妹不必讲究那些虚礼,像平日里那般相处就成了,不然多生疏啊。”林嘉柒冷了脸还是让于若絮有些怵了。 “表姐读过那么多书,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什,什么话?” “天地君亲师,表姐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看是不知道,不然也不会一直说我们是表姐妹,不必讲究虚礼这样的鬼话。” 林嘉柒丝毫不给于若絮面子,“对了,方才亦微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本是想着不必让表姐向我行礼的,但表姐好像并不领我的好意,那就请表姐现在向我行礼吧。” 第一百零九章 演技 于若絮脸涨得通红:“表妹……” “怎么,还要我求你不成,我好歹也是个郡主吧,这点事都不能让你做了?要不要去知府大人处寻个公道,也省得表姐心中不愿。” 于若絮哪敢找知府大人求公道,只能委委屈屈地行了礼。“表妹,是我不好,你不要怪我了。我家帖子上说请你和舅母明日到我家,你记得和舅母说一声。” “这可不巧,我母亲已经应了陈太太家的帖子了,明日不得空了。且接下来好些日子都安排好了,怕是有段日子不得空了。” 于若絮也不敢强求,退而求其次:“那表妹,我们一起去逛逛吧,你们家成衣铺子来了好多新的样式,正好可以去看看。” “那不行,我今日是和亦微约好的,等会儿我们有去处,贸然改了行程,怕是不大好。不如表姐和众位姑娘去逛逛,说不定能挑到合适的呢。” 邱珊倒是个有眼色的:“郡主已经约了好友,自然是不敢多打扰。听说郡主家铺子里的东西一向精致,只盼着郡主能照顾照顾我这干瘪的荷包了。”说着还做出一副可怜样。 林嘉柒很满意邱珊的眼力见儿,大方承诺:“邱姑娘尽管去挑,到时候我让掌柜给你便宜些。” “那就多谢郡主了。” “那各位好好逛去吧,我就不待了,先走一步。”林嘉柒也不愿多待,便想着早些离开,重新寻个地儿好好玩儿会儿。 “恭送郡主。” 待出门上了马车,江亦微就忍不住说道:“小柒,你刚才好厉害啊,真的很有郡主的气势。” 林嘉柒撇嘴:“什么郡主的气势,我不过是看我那表姐不顺眼罢了。谁让她那么烦人,其实我昨日见过她家的帖子了,字里行间都是傲气,也不知道在傲些什么。” “我看她是想占你便宜,明明知道你是郡主,还要摆出姐姐的架子,真是好笑。我上次在你家赏花宴时就不喜欢她,明明是商户女,偏要显摆自己的学识,真不知道你从前怎么那般喜欢她。”江亦微倒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 回想自己之前的蠢样儿,林嘉柒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从前看不清,现在算是看清了,自己惹出事,都要别人来替她擦屁股。” “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些,一个姑娘家满嘴屁股不屁股的,小心被人听了去,到时候不得笑话死你。”江亦微扑上前,一把捂住林嘉柒的嘴巴。 林嘉柒拨开江亦微的手:“你差点把我捂死,我这不是和你说的嘛,在旁人跟前,我肯定会管好嘴巴的。” “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江亦微问道,又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悄悄往外看去。 “去戏园子啊,今日新排了出新戏,你肯定喜欢。” “戏园子?我们这一大早就去戏园子,是不是有点不大正常啊。”江亦微有些迟疑。 林嘉柒才不管:“这有什么,我们去戏园子看戏,又不是打劫,还要挑什么时辰,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 到了戏园子,园子里除了林嘉柒一行人,便再无客人了。“今日的戏可是我特地请你来的,你可要好好看,还等着你给我提意见呢。” “这戏是你排的?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林嘉柒抬手示意,戏台上就开始吱吱呀呀唱了起来。讲的是富家姑娘与青梅竹马的公子相恋,家中长辈却另定下亲事,姑娘心中不愿,私下与公子相会,两人互诉衷肠。不成想被外人撞破,姑娘家中为了遮掩,就将姑娘的妹妹嫁到原先定了亲事的那户人家。 看了大半,江亦微反应过来:“这是说的你表姐吧,上次赏花宴的事我都听我娘说了。” “戏里那替嫁的妹妹就是我了。”林嘉柒将邱家的亲事仔细一说,“要不是找了芷娘帮忙,我现在怕是已经在邱家了。” “真是可恨,早知道她是这么个人,刚才就该好好教训她。要我说,你这戏有些地方不大好,要改改。” 林嘉柒来了兴致:“那你快说说,该怎么改。” “你看啊,这姑娘背弃了家中的亲事,那就该唱唱那被背弃的未婚夫的凄惨。再有,妹妹替嫁,也该让妹妹诉诉心中的苦楚。不把这两位苦主的苦唱出来,岂不是缺了几分意思。” “亦微,你可真厉害。就按你说的来改,改好了就让他们好好练练,到时候肯定让那些太太姑娘们有个乐子。” “要不排完戏,我们写了帖子,将城中有些地位威望的人家都请来看戏,正好让她们帮着这戏扬扬名。”江亦微提议。 林嘉柒对这个提议相当满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个下午吧。让他们排戏去,我们来写帖子,到时候偷偷送出去,再放出消息说我娘也会来。反正那些太太都想见我娘,我就把这机会送到她们跟前儿去。” “可是你娘会来吗?”江亦微表示疑虑,“若是不来,岂不是尴尬。” “这有什么,我们是偷偷送帖子,不写明身份就行。到时候她们来了,见不到我娘,我在也一样,反正那些太太只是想要和我家套近乎罢了。” 江亦微听了也觉得有理,“行吧,听你的。” 台上紧锣密鼓排练改过的新戏,台下两人领着丫鬟风风火火写着帖子,忙得团团转。戏已备好,就等开锣了。 两人仔细商量后,林林总总写了差不多二十来份帖子。帖子写完,找了个机灵的小厮去送,“你记住送帖子时要说越阳公主也要来,不过千万不要透露是谁发的帖子。”林嘉柒再三嘱咐。 “郡主放心,奴才办事一向稳妥,这我家姑娘是知道的。” 江亦微点头:“小柒,你别看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厮,这可是我娘拨给我的,是有些本事的。我们两个现在就只要在这儿安心等着就行了。” 果然那小厮是个稳妥的,午后发了帖子的太太们都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尊卑贵贱 “今日这帖子是谁发的,竟也没有署名,真是奇怪。” “谁知道,我是听门房来禀报,说是越阳公主会来,我这才过来的。” “是啊,我也是听说越阳公主要来,不然我才懒得这个时辰出门。” “都来了这么多人了,怎么还不见越阳公主?” 林嘉柒与江亦微在二楼的雅间观察着楼下的众人,“人已经到齐了,这好戏也该开唱了。”说罢,与江亦微往楼下去。台上已经开唱,两人悄悄坐到最角落的位置。 戏已开唱,台下众人也收了声,专心看起戏来,只极少数的还在找寻越阳公主的身影。也算是眼尖,就瞧见了林嘉柒的半边身子,那些人便装作无事的样子看起戏了。 台上唱到富家姑娘与青梅竹马私会时,台下一位太太小声和邻座的太太说:“这桥段倒是让我想起桩趣事儿。” 好巧不巧,这邻座的正是当日在赏花宴捉奸的陈太太,“是啊,唱的活像是于家大姑娘。瞧瞧,那于大姑娘就是送了个香囊,这戏里也是一样呢。”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意。“说的是啊,这香囊也是绣了蝶呢。” 台上又唱私会被撞破,男子唱姑娘受委屈才来相帮,女子唱两人清清白白。这下陈太太也瞧出些蹊跷了,私会是巧合,可这私会后说的话都与当日一模一样,这未免有些太巧了。除了陈太太,台下的大多都是去过赏花宴的,一时间台下议论纷纷,声儿都要盖过台上了。 戏台上很快就换了人,唱到了妹妹替嫁的桥段,台下的声音才小了,一直到整场戏唱完,台下才重新热闹起来。毕竟前头唱的分明就是于大姑娘,这后头的事十有八九也是真的了。 要说全场当属陈太太胆子最大,其余人都是和旁人议论,只她一人到林嘉柒跟前来。“见过郡主。” “陈太太客气,我是小辈,怎好让长辈来找我说话,倒是我失礼了。”林嘉柒不等陈太太行礼,忙起身请陈太太坐下。 陈太太顺水推舟,坐到林嘉柒身边:“郡主说笑了,您是郡主,您拿我当长辈,这是您知礼客气,可我也不能拿乔啊。” “您就是太守规矩,我不过是个小辈,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这般客气,倒是显得生疏了。好久不曾来看戏了,今日也算看了个痛快,这戏倒是别致,倒像是那些话本里写的一般。” 陈太太思虑再三,还是问了:“郡主可知于家大姑娘的事?” “于家大姑娘,说的是我表姐?”林嘉柒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表姐怎么了?” “这戏里说的就是于家大姑娘,那青梅竹马就是郡主家大房的林嘉武,这件事江太太也是知道的。”陈太太说道,还瞥了一眼江亦微。 江亦微一脸震惊:“什么,竟是于姑娘,我是听母亲提过一嘴,不过也未在意,不成想是她。” “当真,这戏里讲的是我表姐,还请陈太太替我解惑。”林嘉柒也是一脸震惊。 “其实这戏已经将当日的事说得清清楚楚了,不过后头妹妹替嫁的事,我却是不大清楚。但我想着前头的事既然是真的,后头也该不会假了去。” “您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个事来。小柒,你不是说你爹和于老太太见过后,就要你嫁到于老太太娘家吗?”江亦微似乎是不经意地说到。 “难道戏里说的妹妹竟是我?”林嘉柒大惊失色,身子一歪,瘫坐在椅子上。 陈太太唬了一跳,急忙扶住林嘉柒:“郡主,郡主,可还好?”江亦微适时递上茶盏,陈太太亲手给林嘉柒喂了些茶水:“怎么样,好些了不曾?” 林嘉柒像是刚缓过来,拉住陈太太的手,哭诉:“陈太太,您不知道,我原先不知内情,还以为是于老太太到我家提亲,我爹才同意的。现在才知道,我竟是个替嫁的。要不是邱家公子有了心上人,我岂不是就要嫁过去了。” 见林嘉柒哭得伤心,陈太太心中不忍,自家女儿和郡主一般年纪,若是自家女儿遇上这样的事,怕是自己能气得死过去了。“郡主莫哭,好在邱家已经另娶他人,这替嫁之事也不会发生了。” “陈太太,我心里难受。平日里,我得了好东西都会送到表姐处,就是我外祖家送了东西来,我也会留一份给她。不想表姐和姑母竟是这样待我,我往日对她们的好都成了一场笑话。” 江亦微也说:“陈太太,您不知道,早间我们还和于姑娘遇上了,于姑娘见了小柒不但不行礼,还直接喊了小柒就要小柒跟她回家去。今日是我和小柒约好了,所以小柒拒了,那于姑娘还说小柒端着郡主的架子呢。” 陈太太本来因着上次赏花宴就不大喜欢于若絮,现在这么一听,对于若絮更是不喜到了极点。“这样的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着,郡主何必为了这样的人伤心。于姑娘既然说您端着郡主架子,您自然就要好好端着,且这南苏除了越阳公主,再找不到比您身份高的了。再有人不守规矩,就该好好收拾收拾,总不能让有的人忘了尊卑贵贱。” “多谢陈太太开解,倒是我想岔了。今日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有空您带了陈姑娘到我家坐坐。” “郡主慢走。”陈太太心中大喜,本来今日接了帖子就是想和越阳公主套近乎,虽然没有见着越阳公主,但得了郡主的话,也算是达到了目的了。 见林嘉柒走了,那些太太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把陈太太堵得死死的。陈太太心神一晃,一个想法蹿出来:“你们不知,这戏里唱的大有文章,那替嫁的妹妹就是郡主呢。上次赏花宴……” 出了戏院,林嘉柒擦干净脸上的泪,又细细抹了一层细粉,将有些泛红的眼圈盖住。“怎么样,我方才是不是演得比戏里唱得还好?” “是啊,要不是我们事先说好了,我肯定要被你唬过去。”江亦微感叹:“不过你怎么知道陈太太会来问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爱咋咋地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扯皮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决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四章 添堵 因着是在自家,也不必担心出事,几个人都喝了些酒,特别是林嘉荣喝得舌头都捋不直了,直拉着林嘉谦哼哼,没办法,林嘉谦只好先送他回去。两人一走,陆南衡和林嘉武不熟,也聊不到一块儿去,就这么干瞪着眼喝闷酒。 机会来了,林嘉柒拉着林嘉珍一起坐到那桌,“表妹,你陪着你堂哥坐着吧,许是喝得有些多了,我现在有些头晕,就先回去了。”陆南衡见林嘉柒过来,立马起身要回去。 “行,表哥小心些,要不找人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只是有些晕,不碍事的。”拒绝了林嘉柒的好意,陆南衡快步离开。 这下好了,该走的都走了,剩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林嘉珍一个眼神过去,林嘉柒颔首,跑到林嘉武身边替他斟酒。 “突然就想起絮表妹了,她都好久没和我们一处了。”林嘉武怕是有些醉了,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有门儿,林嘉柒心中一动:“是啊,表姐今日还来找过我娘,说是城中的传言让她寝食难安,我瞧着人都瘦了一圈呢。” 林嘉珍配合开口:“这也难怪,传出这样的话来,还有谁会娶表妹,眼看着就要及笄了,真怕于家心狠将她送到庵里。” “若是有人能娶表姐,表姐肯定不会过得这样苦。” “哪有这么容易,那些太太最是看重名声的,怎么会同意家中子孙娶表妹,表妹这辈子怕是就要毁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林嘉武听得心中难忍。表妹那样温婉柔弱的姑娘,因为那些太太要受这样的委屈,名声就这么坏了。这传闻都是假的,表妹不该受这些传言的苦,这也有自己的错,要是当时刚传出那些话时,自己能站出来澄清,怕是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亏得自己是个男人,让表妹独自承受这些流言蜚语的伤害,如今表妹过得这样水深火热,自己也该负起责任了。“若是我娶了表妹,那表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传言的影响了?” “嘉武哥,你什么意思?你可别冲动,大伯母肯定不会同意的。”林嘉珍说道。 林嘉柒也附和:“是啊,你的亲事哪里就是自己能做主的,再说,你若只是因为同情表姐就这样做,将来你们也不会过得快活的。” “不是的,不是因为同情,我是真心爱慕表妹的。表妹那么好,我娶她是心甘情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林嘉武露出了极满足的笑。 “可是大伯母那里怎么办?”林嘉珍泼冷水。 “要不我让我娘和大伯母谈谈?”林嘉柒假意建议。 林嘉武不知是哪里生出的豪情壮志:“不必,我自己就行,你们就等着喝我的喜酒吧。”甩下这么一句话,林嘉武就踉跄着回府了。 林嘉柒、林嘉珍姐妹俩也不多待了,各自回房休息。 长房的陈氏果然是爱子如命,第二日一早就派人来请林老太太,说是要到于家提亲。林老太太正愁外孙女的亲事,长房真是一瞌睡就送枕头,当下林老太太就收拾得精精神神出门去了。 于家也愁于若絮这块烫手山芋扔不出去,一听林家来提亲,一向尖酸刻薄的于老太太都换了笑容,直把林家当座上宾。 双方是你情我愿,提亲过程相当顺利,当场就换了庚帖和信物,连订亲、成亲的日子都选好了。要不是于若絮还未及笄,怕是立马就要成亲了。 外孙女的亲事定了,林老太太很是高兴,她本来就挺喜欢林嘉武,如今外孙女嫁给嘉武,自己也能照顾到,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长房陈氏也很高兴,去年就开始给儿子相看,儿子一直看不上那些姑娘,现在好容易有个喜欢的,虽说于家比不上林家,但二房老太太一向疼外孙女,去了这么个儿媳,将来指不定能得二房老太太多少好处呢。二房如今又有公主在,将来好日子还能少得了? 这桩亲事,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就是林志凨了,林家长房虽比自家好,可和二房一比就不够看了,更别提二房嘉荣嘉谦的娘还是公主,那两个小子听说还有封地,哪里是嘉武能比的。越想越难受,可上头婆母都应下了这桩亲事,自己还能怎么办,只能自己生闷气。又想到家里还有个怀着孕的妾室,心里就更不舒坦了。 亲事已定,城中传言稍息,更热闹的来了,岳阳公主府正式建成,就等公主入住了。一时间城中热闹极了,公主入府,自然要设宴,谁不想在这宴上掺一脚,若是能入了公主的眼,将来还愁没有好出路? 越阳公主府正式竣工,卓内官提前离开林府,到公主府安排入府的一应事宜。 公主住在公主府是朝朝代代传下来的规矩,陆氏已是越阳公主,这规矩自然是要守的。说来本是一件极容易的事,谁知又出了幺蛾子。这幺蛾子不是其他,就是林志成。 按理说,林志成现在是驸马,应该搬入公主府,可他不知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拿乔。说入公主府要带上那个叫婉晴的妾室和庶子,不然绝不入公主府。陆氏又不是失心疯了,自己的公主府凭什么要让庶子和妾室进去,干脆就撂了话,让林志成不必一道进公主府,留在林家和那个妾室一处过活算了。 这下林老太太又慌了,要是真的夫妻分府而住,外头人不得笑话死。那样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夫妻离了心,这以后谁还会再与林家交好,不都赶着巴结公主去了。 “绾青啊,你再稍等两日,我一定会说服老二的,绝不会让婉晴母子进公主府的。” “母亲不必勉强,强扭的瓜不甜,要是硬扭过来,怕是要折了瓜呢。我也不愿做恶人,省得拆散了有情人,倒不如让他们快活过日子。”其实林志成不去公主府更好,省得给她添堵。 “这是说的什么话,那婉晴不过是个妾室,说白了不过是比仆妇好些,怎么能和你相比。”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入府 “母亲,您放心,我不会和离的。只不过是分府而已,等得空了还是会回来小住的。” 老太太还是不想妥协,继续劝道:“可分府总是不大好的,这要是外头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家呢。” “您多虑了,那些人不过是背后说几句罢了,到底是不敢真做出什么的。圣上既赐了公主府,若是不去,岂不是抗旨。如今小八还小,养在您跟前儿,日日能见着爹娘,若真的让他和爹娘分开,对孩子总是不大好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是,你……” “您不必多说了,收拾好了我们就搬走。”陆氏不愿意和老太太再磨叽,“等府里整顿好,自然会请您到府中一聚的。” 老太太也不好在多说什么,只好歇了声,由着陆氏走了。心里对自家儿子很是不满,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陆氏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身份,到现在都拎不清。不趁着机会好好把握,竟然只知道和陆氏对着干,难道还能得了好处不成,真是个猪脑子。 老太太没能劝住陆氏,林志成却不知道,还做着美梦,想着陆氏为了面子回来求自己,到时候自己也能带着婉晴住进公主府。谁知等了好几日,陆氏不但没来,还利索地收拾了东西就带着儿女走了。走了不说,还把蔚院、闲云居、问鹤楼、寻尽楼封了,就连陆南衡住的思渚楼也一并封了。 等林志成知道时,陆氏已经进了公主府了,林志成只能在家一个人生气了。 公主府不愧是公主府,是林府完全不能比的,富丽堂皇却不失雅致,比林府大了一圈。原以为只有之前圣上赐下的内官和宫女,进了府才知道,公主府还配备了护卫,都是经过训练的,比之皇宫内的侍卫也是不差的。 卓内官先前回公主府,已经将府内安排得妥妥当当,公主府里的院子都是按照林府里的名字来的,生怕主子们不适应。 “殿下,您既然已经入府了,也该见见圣上赏赐下来的人,也好给奴才们定个心。”卓内官建议。 陆氏在这方面不大懂,自然是听卓内官的,在正院召集了圣上赏赐的内官宫女和侍卫。本想着只有宣旨那日的四十人,加上侍卫不过五六十人。结果来了满满当当一院子,愣是没站下。“怎么这么多人,不是说除了贴身的嬷嬷,内官宫女共四十人吗?” 卓内官汗颜:“是奴才疏忽了,忘了和殿下说,那四十人是贴身服侍的。除了贴身服侍的,府里门房、厨房、园子、库房等地方都是有人负责的。还有侍卫除了内院的近卫,还有负责看护整个公主府的侍卫,这总的算下来,怎么着也有个四百来人。” “四百来人,我总不能都见了吧。你让他们散了,留了管事的就行。”陆氏唬了一跳。 吩咐下去,一下子就剩了差不多二十人,就等着陆氏训话呢。陆氏这头忙得是热热闹闹,林嘉柒那头也不闲着。 “二哥三哥,你们要请那些同窗来家里吗?”林嘉柒有些好奇,“娘是不是让你们自己写帖子?” “怎么那么多问题,小小年纪,话这么多。”林嘉荣扯住林嘉柒腰间的璎珞,“可以啊,这璎珞做得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你的手笔。” 林嘉柒懒得理他,“那表哥你有没有要请的人?” “没有,我整日和嘉荣嘉谦一处,朋友都是一样的,嘉荣嘉谦请了人来,我就不用麻烦了。”陆南衡答道。 “我也要写帖子,请亦微来玩,亦微还没有加过我的新院子呢。”林嘉柒很是兴奋。 林嘉谦问:“就只请亦微来?是不是显得有些单薄了,不如多请几个姑娘,还热闹些。” “当然不是只请亦微,不过亦微是第一个要请的。”林嘉柒解释,“再说,我又不是只有亦微一个朋友,哥哥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有些可怜了。” “嘉谦这也是想你高兴些,你和江姑娘要好,可也不能只一个朋友不是。”陆南衡为林嘉谦解释道。 “表哥,我没有怪哥哥,只是说着玩玩的,你可真有趣儿。” “南衡一向这样,对嘉谦好的不行。”林嘉荣说道,“都是兄弟,你怎么不对我好点,我和嘉谦很是一胎生出来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因为二哥你是个讨厌鬼,一天到晚就知道捣乱。”林嘉柒给了林嘉荣心窝子一刀,林嘉荣气得撵着林嘉柒满院子跑。 林嘉谦笑得直不起腰:“他们两个也是,一天到晚闹腾。” “是啊,感情真好。”陆南衡点头,这样纯粹的兄妹感情真让人羡慕。 回了新的闲云居,林嘉柒想要写帖子,吴嬷嬷亲自到库房里找了绘着花朵的公主府独有的帖子来。 “好漂亮,这花看着好眼熟,像是见过的。吴嬷嬷,这可是昙花?”林嘉柒摩挲着手里的帖子问道。 “郡主好眼力,这就是昙花。库房里还有其他的帖子,不过奴婢见这些帖子里这昙花的最美,就擅自做主,拿了这昙花的来。” “嬷嬷挑得很好,我觉得昙花甚美,比那些荷花、莲花什么的好多了。”林嘉柒倒是很喜欢。 “郡主喜欢就好,奴婢替郡主磨墨。” “不必了,这些小事让半夏来就行,嬷嬷不妨到库房寻些雅致的帖子送到哥哥那儿,也好让他们挑一挑。” “是,奴婢这就去。” 半夏站到书桌旁,开始磨墨,阵阵墨香,闻着就让人身心舒畅。林嘉柒安下心,认认真真写着帖子。不过写了四五份就作罢,想来想去,那些姑娘都会跟着母亲来,自己也没必要写那么多,只挑了几个平日里相处得好的写。 帖子写完,就均匀摊在书桌上晾干。“半夏,这份帖子是给亦微的,你亲自去送,这份是给珍姐姐的,你让桑枝去送,剩下的叫妙语和锦橙跑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半夏将摊在桌上的几份帖子收好,就要出门去,又被林嘉柒喊住。“你送帖子时,帮我给亦微带句话,让她早些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团聚 帖子该写的已经写完了,林嘉柒坐着也无事可做,干脆就一个人到府里其他地方逛逛。出了闲云居,一路都是绿植花草,正值夏日,长势十分喜人。过了一处拐角,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林嘉柒不由得跟着香气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就见一棵差不多有一丈高的树依着院墙长着,开着大朵白色的花,香气正是这花散发出来的。 这白色的花,林嘉柒从未见过,看着倒是挺好看,正盘算着要不要摘两朵下来,又来人了。来的是陆南衡,也是闻着香气来的。 “表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闲着无事,就到处走走,正好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就循着味道过来了。”陆南衡解释。 林嘉柒惊喜:“是吗?这味道表哥你很熟悉?我也是闻着香气来的,不过,我从未见过这花,正犹豫要不要摘些回去呢。” “这花是栀子花,我望京家中就种了,长得比这略小了些。栀子花可是好东西,既可以入药,又可以做菜。” “真的,那我要摘些下来。”林嘉柒一听可以做菜,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表哥,你帮我摘些吧,那上头有好些长得特别好,我也够不着。” 陆南衡不吱声,默默上前,伸手就摘。“表哥,就这里,多摘些,我晚间做了给你们吃。” 陆南衡听着林嘉柒的指挥,摘这摘那,不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可有帕子?” “有有有。”林嘉柒急忙掏出帕子抖开,好方便陆南衡把花放进来。 “捧好了。”陆南衡嘱咐,“这边还要吗?” “那上头的不错,开得正好,还有那边,多摘点。”林嘉柒毫不客气地指挥。又摘了好些,林嘉柒捧了满怀。 陆南衡见林嘉柒似乎捧不了了,问道:“可还要了?” “不要了,这些够了。多谢表哥。” “不客气,不是什么大事。”说着从林嘉柒手中拿了些花来,“你拿不了这么多,我帮你送回去吧。” 两个人捧着一堆花往回走,表兄妹间比之从前多了几分亲呢。 两日后,越阳公主府设宴。南苏城中马车络绎不绝,皆往公主府去。公主府所在的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算得上是南苏难得的盛况了。 陆氏特地把前院一处园子划出来,留给了儿子招待同窗好友。陆氏自己则带着女儿招待今日来的女客。 “娘,我什么时候能走啊?”林嘉柒偷偷拽着陆氏的一角,小声问道。 陆氏笑着和客人寒暄,暗中将林嘉柒的手拍掉,趁着说话的间隙,“急什么,这才什么时辰,给我老实待着。” “可是亦微已经到了,我让她在我院子里等着我了。”林嘉柒有些心急。 “谁让你叫亦微这么早到,现在我们住在公主府,难道还让其他人来招待客人,真是个糟心孩子。算了,你走吧,省得在这儿坐不住,给我添乱。” “那您忙得过来吗?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帮您吧。”林嘉柒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假客气了一番。 “少给我装模作样,真让你留下了,你不得闹腾死。” “小柒快去吧,今日我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也做个公主府的主人,来招待招待客人。”是江太太,“我都听见了,亦微都等着了,你去陪着亦微,我就陪着你娘。” “多谢江姨,江姨最好了。”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看着林嘉柒跑远,陆氏头疼地抚额,“这丫头,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我瞧着挺好,小柒这么个讨人喜欢的女儿,要是整日里拘着,你怎么忍心。”江太太调侃,“你要是不喜欢,我今日就把小柒带回去,正好亦微和小柒感情好,我啊,就当是养了两个女儿。” “你倒是想得美,我把孩子养这么大,你说带回家就带回家。你倒是会占我便宜,也不知道脸皮怎么这么厚。” “这么大的便宜,我当然要脸皮厚些,不然怎么能占到便宜呢。” “就你嘴皮子利索,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什么,你今日好好帮着我照应着,要是照应好了,指不定我就让小柒跟你回去住两天。” “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肯定尽心尽力,不然可就不能带小柒回家了。” “得了,我算是服气,说不过你。”陆氏歇声,端了茶浅浅喝了一口,“陈太太,您来了,快坐快坐。外头热得厉害,喝杯茶。” “是啊,外头日头太大了,就走了这么一段路,热得都出了层汗。”陈太太应声,“不过也是我太畏热了,说起来这热的时间也不长了,也没几日就进八月了。” “是啊,好在秋闱要到八月,不然孩子们可得热得受不住。”江太太也感叹。 闲云居内,江亦微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等着。看到林嘉柒过来,连忙起身:“小柒,你可来了,我等得都要睡着了。” “我这不是来了,我可是一路跑过来的,热死了。”林嘉柒靠坐在椅子上,“要不是怕你等久了,我用得着吗。” “那我可要多谢你没有让我等久了。方才我逛了逛你这院子,虽也叫闲云居,可以前林府的那个和这个完全没法比。”江亦微倒了杯茶递给林嘉柒。 林嘉柒接过茶,提议道:“那我带你到处看看,我们家园子里种了好些花,不过那些太太估计会在最大的那个园子,我们就去其他小些的。” “好啊,不过你不去招待今日来的姑娘吗?” “不去,我娘让珍姐姐帮忙了,我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反正也帮不上忙,还不如省点事,我们自己玩自己的。” “你说的也是,你再歇会儿,等歇够了我们再出去。我还给你带了乔迁礼,可是我花了好些工夫准备的。”江亦微将桌案上的包得方方正正的包裹拆开,“这些可是最新的话本子,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够你看个痛快了。” 林嘉柒两眼放光,放下茶盏,“天哪,亦微,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现在我三哥禁了我的话本,我最近看的还是上次我们一起出去偷偷带回来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分文不剩 “你三哥管你这么严啊,那我过两天再给你送些,只要你想看了就找我。”江亦微拍着胸口承诺。 “好,我也不歇了,现在就带你去逛。”说完就抱着一摞话本子钻进了书房,“我可得藏好了,要是被我三哥见着了,肯定要教训我。”藏好了话本子,林嘉柒才带了江亦微出去,连丫鬟都没带。 “我家现在种了好些花,好多我都不大认识,不过样样都是漂亮极了。” “那是什么花,瞧着怎么这么像向日葵?”江亦微指着一簇黄色的花问道。 林嘉柒上前仔细看了,“是金光菊,看着是不是特别像向日葵。我刚开始也以为是向日葵,后来问了才知道,这菊花还有个别名叫假向日葵,是不是不太好听。” 江亦微想了想:“那这不是向日葵,为什么还要种。我看,还不如向日葵呢,好歹向日葵种了还能吃上瓜子呢。”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个事。你知道栀子花吗?” “栀子花,那是什么?我从未听说过。”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栀子花可是好东西,看着好看,闻着也香,还能吃呢。” “是吗?好吃吗,你做给我尝尝呗。”江亦微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这有什么,要不我做几个新鲜的,给那些姑娘太太也尝尝鲜?” “行啊,只要你不嫌累得慌。那我们现在就去做吗?” “走,我们摘花去。前两天还是我表哥帮我摘的,那书差不多一丈高,我根本够不着。不过我已经让人倚着墙边砌了台阶,正好可以踩着台阶上去摘。” 江亦微略一回想:“你表哥,就是上次在书斋遇见的那个?他那么板着一张脸的人还会给你摘花,想想都觉得不大现实。” 林嘉柒反驳:“你那是偏见,表哥人很好的,不过是不大爱说话罢了。” “啧啧啧,我说什么了,你就这么激动。哎,你不会是喜欢上你表哥了吧。”江亦微调侃道。 “亦微,你怎么老是问这个问题,那是我表哥。”林嘉柒强调,“你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江亦微双手合掌,做出讨饶的姿势:“哎呦,就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求你了。”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就不理你了。快走吧,赶紧摘了花回去,过会儿日头上来就吃不消了。” 两个人加快脚步,到园子里摘了一大捧栀子花。“这些该够了,摘多了也吃不了。”林嘉柒估摸着数量,“就做两个,一个油炸一个凉拌吧。” 江亦微又扒拉了一把,“我不管你做什么,好吃就行,反正我也不懂这些。” “行了,你别摘了,我前两日还腌了一罐子蜜饯,等会儿你去尝尝。”拉住江亦微不停往树上伸的手,“赶紧回去吧,也好让你解解馋。” 一听说有蜜饯可以吃,江亦微立马收了手,“这么多也够了,快回去吧。” 回了闲云居,将摘回来的栀子花交给半夏,让她拿到小厨房去洗干净。林嘉柒又叫桑枝拿了个罐子来,亲自开了封,“这是我头一次做这样的蜜饯,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就尝一口看看,不好吃就吐了。” 桑枝拿了碗碟来,林嘉柒拿了双玉制的筷子到罐子里夹出一朵完整的栀子花,花瓣上肉眼可见裹了一层糖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将栀子花放到江亦微面前的小碗中,“尝尝吧,看着应该不会太差。” 在林嘉柒期盼又紧张的目光中,江亦微夹起一朵花,尝试性地咬了一小口,入口是让人心生愉悦的甜,表层的糖霜在舌尖融化,牙齿将花瓣咬出汁水,汁水是微微的酸,还带着些许的苦。因着表层糖霜的缘故,微酸带着苦的汁水与糖霜融合,反倒有着一种奇特的口感。江亦微又夹起咬了一口,“好吃,小柒你行啊。要我说,以后你找我要话本子,就给我带些吃食,那样我才不会吃亏。” “好吃就成,你坐着慢慢吃,我去把刚才摘的花做了,也好贿赂贿赂你,毕竟我以后的话本子就靠你了。” 江亦微嘴里嚼着栀子花,含糊不清地回答:“你去吧,我就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你。” 林嘉柒往小厨房去,栀子花已经洗干净了,正放在案板上晾着。 “半夏,你和桑枝替我招呼江姑娘,叫妙语和锦橙来给我打下手。”说完,林嘉柒就自己上手,将案板上的栀子花均匀地分作两份。 “妙语,你拿些面粉、鸡蛋和清水,给我和成面糊。锦橙给我将那些葱姜切成丝。”自己拿了刚才分好的一半花到锅里烫,趁着煮的工夫调好酱汁,煮了一小会儿后捞出,将切好的葱姜和烫好的花并到一个大碗里,倒了酱汁,让锦橙仔细拌好。 妙语也和好了面糊,林嘉柒就和妙语一道把栀子花裹上一层面糊,锅里烧着热油,一朵朵花在油锅中翻转,炸到金黄捞出,由着妙语和锦橙装好盘。 “你们两个将装好了的送到我娘那里,哥哥和珍姐姐处也各送些。”自己则端着两个盘子往屋里去,江亦微已经等急了。这样的新鲜花样自然是得到了江亦微的高度褒奖,两个人将盘子里吃了个干净。 妙语与锦橙先去了陆氏处,陆氏叫人将盘中的东西分食,自然是得了一众太太的称赞,虽然不知真假。 又分别去了林嘉珍、林嘉荣处,林嘉珍收了东西,只放在园中设好的桌案上,由着那些姑娘们自行取用。倒是林嘉荣得了东西,好一番显摆。 “不知道小柒怎么想起来做吃食了。”林嘉谦尝了一口,刚才还以为是做成花朵样式的点心,不成想竟是真花,“不过这是什么花,竟然还挺好吃的。” 陆南衡也尝了一口,这手艺是一如既往的好吃,“你没吃出来,前两日喝的汤里还加了的,这就忘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服 林嘉谦仔细回想:“前两日是喝过小柒做的汤,好似说加的是栀子花。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小柒一贯爱捣鼓吃食,什么东西都弄过,我也就不大爱问是什么做的了。不过今日这花倒是不同,又雅致又好吃。” “是啊,小柒在这些上面真是厉害,不过我倒觉得上次的花茶挺好的,入口甘甜。”陆南衡做了比较。 “等会儿。”林嘉谦打断,“什么花茶,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前日才喝的,你不记得了?”陆南衡很是坦然,对林嘉谦的反应有些奇怪。 林嘉谦一摊手:“我前日可没有喝过什么花茶,前日除了一起用饭时见过小柒,就再没有单独见她了,还哪里来的花茶。” “你当真没有喝过?”陆南衡疑惑,“可我分明记得前日小柒院子里的半夏送过茶来。” “我何必骗你,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什么时候和小柒这样亲近了,我这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都没有,真是让人嫉妒。要是让二哥知道,指不定要闹腾成什么样儿。” “大概是那些栀子花是我帮着摘回来的,那花茶算是谢礼吧。”陆南衡自己找了个理由。 林嘉谦点头:“你们感情好才好,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们现在不就像是亲兄弟。” “是啊,亲兄弟。” “不过你下次再得了小柒给你开的小灶,记得叫上我一起。”林嘉谦促狭一笑,“只叫我,就不用带上我二哥了。” 陆南衡展颜:“好,下次肯定叫你,只叫你一个。” “哎,你们说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林嘉荣钻过来,一脸喜气,“和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没什么,就是说小柒做的东西好吃。”林嘉谦对着陆南衡微微挑眉,陆南衡会意一笑。 “是啊,小柒也就这点长处了。”林嘉荣点头,“不过你们真没意思,一起过去玩玩,就这么傻坐着干嘛。” “知道了,二哥。你先去吧,我们就来。”林嘉谦拍着林嘉荣的肩说道。 “行,你们俩快点过来。”林嘉荣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哇,绝了,你这手艺做什么郡主啊,真是浪费。”江亦微嚼着吃食,含糊不清地说,“要是我是个男子就好了,那样我肯定要到你家提亲。” “得了吧,不知道是谁一直说要嫁给表哥,这世上除了表哥谁也不嫁。怎么,就几样吃食就被收买,就改了心思了。你表哥要是知道了,不得哭得晕过去。”林嘉柒调笑。 江亦微昂着头,理直气壮:“那怎么了,我表哥那么优秀,我当然得嫁给他,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我表哥是个英武不凡的大才子,才不会哭呢。” “你也好意思,你表哥知道你脸皮这么厚吗?” “当然知道。”极其自然地接了话,江亦微才反应过来:“什么知道,我才不是厚脸皮。我离及笄也不远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是伦理常情,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不过比我大上几个月,怎么这么着急。” “这不是着急,其实我和我表哥早就定下来娃娃亲,不过我们两家都没有声张罢了。要我说,你也该想想你的亲事了,你现在可是郡主,亲事可不是能自家做主的,将来怕是要圣上赐婚的。” “赐婚,这哪儿跟哪儿啊,我又不是公主,还用得着赐婚。” “你别不信,从前你不是郡主,不大关心望京的事。当今圣上只有两个女儿,大公主早些年的时候就没了,二公主远嫁,现在有了你外祖父这么个亲弟弟,多少人盯着呢。如今太子位空虚,那些皇室子弟哪家不想坐上这个位置,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估摸着这太子之位不是你大舅舅的就是你小舅舅的。到时候你这个太子的外甥女可不成了香饽饽,还由得你家做主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林嘉柒有些紧张,吩咐几个丫鬟到门外守着,“这些话可不能乱说,是大不敬的。” 江亦微被林嘉柒紧张的模样唬住了,连忙矮了声儿:“我这不是和你说的嘛,在旁人跟前我是不会说的。这些话都是我听我爹说的,也就前段时间说的。” “你爹还会和你说这个?”林嘉柒显然不大相信。 “真的,我发誓是我爹说的,不过不是和我说的,是我自己偷听到的。”江亦微举起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那你和我说说,如今望京是个什么局面,怎么就推定太子之位是我舅舅的了。” 江亦微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听我爹说今年年初,朝中就要圣上立太子,说是要从那些宗亲里挑了过继,因着这件事,望京是闹得鸡飞狗跳。不过那些宗亲都是血脉上有些远了的,最近的就是你表哥家了,但你表哥家是纯臣,自然是不会惦记太子这个位置。那些宗亲都是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占了好,自然闹得不可开交。” “然后呢?”林嘉柒听得很是认真。 江亦微不满林嘉柒打断她说话,瞪圆了眼:“你别打岔,让我继续说。” “好好好,我不打岔,你喝点茶,继续说。”端了茶,林嘉柒讨好一笑。 喝了一口茶,江亦微继续说道:“圣上一直不管那些宗亲之间斗争,不过是不好偏颇哪个,只能由着他们斗。可现在不同了,圣上找到了亲弟弟,也就是你外祖父。你外祖父两个儿子,还愁继承人吗?只要挑了你两个舅舅中一个就成,血脉上比那些人亲近多了。”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是我的话,肯定也是要挑亲近些的。” “所以啊,你舅舅要是做了太子,等到将来圣上不在了,你舅舅就是咱们大乾的主人,你觉得你会不会成为联姻的绝好对象。” “这样一说,我倒不这么想了。将来若是舅舅真的坐上那个位置,还用得着我联什么姻,整个大乾都在他掌控之下了。” 江亦微添上一刀:“可是这天下间除了大乾还有北部蛮族,二公主不就是到蛮族联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名正言顺 “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心慌了。我舅舅还是不要登上那个位置的好,不然还不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呢。” “我觉得不大可能,你想啊,如今的宗亲都是远了血脉的,只你表哥家、你外祖家是正统的了。再加上小辈里就你表妹和你是女孩子,将来联姻肯定是你们两个了。” 江亦微一番话,将林嘉柒吓了够呛,“那我这郡主做的也太倒霉了。” 看林嘉柒吓着了,江亦微安慰:“不过也不一定,毕竟这些都是我根据我爹说的话来做出的猜测。我觉得你可以旁敲侧击问问你表哥,他自小在望京长大,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那我回头问问,你说的话让我实在是心慌,要是这样,我宁愿不做这个郡主。” “你说什么傻话,郡主又不是街边的东西,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过你也别多想,万事都没有绝对嘛。” “算了算了,我们去园子里吧,我怕我待在这里会多想,去外头转转,也好分散一下我的思绪,省得我多想。” “你回头记得问问,不过别说是我说的,我可不想让我爹到时候训斥我。” “我又不傻,要是把你说出去,我难道还能落得了好。” 到了晚间,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林嘉柒已经是累瘫了,哪还有力气去问陆南衡,加上天色已晚,只好等到第二日再问。 第二日林嘉柒起了个大早,堵到陆南衡院子里,生怕陆南衡会出门去。 “表哥,你今日有没有事啊?”林嘉柒试探一问,“我拿了些前两日腌好的栀子花,昨日刚开封,你尝尝。” 陆南衡接了装栀子花的小盏,心中随时纳闷,却不多问,“我今日没什么事,就在家温习。” 犹豫再三,林嘉柒还是开了口问:“我对伯外祖父有些好奇,表哥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当今圣上是先帝长子,除了你外祖父就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了,同辈里就只有我祖父和叔祖父两个堂兄弟。其余的都是血缘上有些远的,大多是封了郡王的,亲王只有我祖父、叔祖父和你外祖父。圣上有两个女儿,大公主早些年殁了,二公主如今在蛮族,就这么简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将来若是圣上不在了,谁会做皇帝啊?” “这我就不知了,无非是从宗亲里挑个有德有才的。”陆南衡打马虎眼,显然不愿意多说。“小柒,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些了,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保不得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知道了,表哥。我就是有些好奇,并不是要打探些什么的。” “好了,我也要温习了,你先回去吧。”陆南衡找了由头送客,眼看着林嘉柒走了,陆南衡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陆南衡送走林嘉柒,转身回房,关上屋门。快步走到书架处,从书架最上层抽出一本纸张有些泛黄的书来,是一本普通的游记,并无特别之处。 翻开游记,陆南衡从中拿出一封信,难道这封信已经被别人看去了,不然为什么林嘉柒会来问皇储的事。可是若是有人看了,为什么是林嘉柒来问,而不是林嘉荣或是林嘉谦呢。这难道是他们来试探自己的计策,还是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不行,得找个机会来试探一下。 为了避免信里的内容有所泄露,陆南衡干脆找出所有望京家中寄来的信件,全部烧毁。清理干净所有的痕迹,这才打开屋门,拿了书到案边温习。 虽是在温习,可心思却不免转个不停。之前为了方便,没有带着随从小厮,现下身边服侍的都是陆氏给的人,这些人虽然跟着自己,可到底是陆氏的人,会不会有人翻过自己的信。如果是下头人做的,那是他们自作主张,还是受陆氏指使。还有这些信件来往是不是陆氏都知道,甚至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陆氏眼皮子底下。这么一想,陆南衡就坐不住了,当即去找林嘉荣,林嘉荣性子直,瞒不住东西,肯定能问出东西。 此时的林嘉荣正在寻尽楼的院子里翻腾,陆南衡一进去就看到林嘉荣一身土,“嘉荣,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浑身都是脏兮兮的?” 林嘉荣从花丛里探出头:“我正找东西呢,我刚起的时候拿了个玉坠子,那坠子上的挂绳突然断了,上头串着的个珠子找不着了。” “什么样子的珠子,我帮你一块儿找吧。” “就是颗浅绿色的珠子,只有小指这么粗吧,就这么一骨碌滚进这片儿,然后就没影儿了。” 陆南衡也钻到花草中,努力在露水还未干的花草里寻找。“就是一颗珠子,还是换了吧,找了这么半天也没有找到。”翻遍了所有地方,愣是没有看见珠子的影子,陆南衡累得眼花。 “我也不想找啊,可那颗珠子是小柒给我买的,要是被她知道,不得和我吵起来。”林嘉荣也累得不行,坐在地上直喘气儿。 林嘉荣这么一说,陆南衡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不动声色开始试探:“嘉荣,你怎么不找那些内官来帮你找,他们都是经过宫里的调教的,肯定能找着。我们在这儿找了这么久,怕是也比不上他们,要是找不着,岂不是做了白用功。” 不成想,林嘉荣拒绝了这个提议,“不行,那些内官是赐给我娘和小柒的,我不能去使唤他们,要是随意使唤他们,岂不是坏了规矩。” “可你是公主之子,使唤公主的内官也算是名正言顺的。” “这你就想岔了,那些内官是来服侍公主的,我一没有爵位,二没有官身,要是我把圣上赐下的内官当做自己家普通的奴仆使唤,这不是惹人非议嘛。” “你倒是谨慎,等秋闱过了,也算是举人老爷,到时候也就不必这样拘谨了。” “说起秋闱,那明年我们岂不是要去望京?” “是啊,到时候去了望京,就请你们到我家小住。” 第一百二十章 中秋 “这天儿是怎么回事,明明前几日都挺凉快,怎么今日突然就热起来了,你们明日怎么吃得消。”陆氏真是要愁死了。 林嘉荣被说得不大耐烦:“娘,您不用这么担心,又不是在日头底下考,再热也热不到哪儿去。” 陆氏恼怒地反驳:“不是在日头底下就不热了?要是到时候热得写不出东西来怎么办?” “您这话说的,又不是只有我们几个考,难道就我们热,旁人也是一样的。”林嘉荣软下声儿,到底不敢和陆氏叫板。 陆氏也不是真要和林嘉荣较真,不过是嘴硬心软罢了。“就你话多,怎么不见嘉谦和南衡多话,我告诉你,要是你考不过,看我不收拾你。” “娘,您怎么说这种丧气话,我肯定能考过的。是吧,嘉谦,是吧,南衡。” “是啊,二哥肯定会考过的,平日里先生都说二哥聪明呢。”林嘉谦点头。 “嗯,先生确实说过。”陆南衡也附和。 陆氏瞪了林嘉荣一眼:“先生虽然夸过你,你也不能骄傲自得,给我老实点。嘉谦和南衡都是稳重孩子,我是放心的,就你让我放心不下,明日你可给我老实些。” 林嘉荣做出老实样子,再三保证:“明日我绝对会老老实实,一定好好考。” “我才不信。”林嘉柒在一边小声说道。 “嘿,林嘉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林嘉荣又要跳脚。 “我就不,你让我再说一遍我就说,凭什么。”林嘉柒才不怕他虚张声势的模样。 “明日都要上考场了,你不给我鼓劲就罢了,竟然还这样泄我的气。” “我是怕我给你鼓劲,到时候你就洋洋自得,少不得要飘一飘,万一你飘过头了,那不成了我的过错了。”林嘉柒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架势。 陆氏出言制止:“好了,你们两个不要闹了,小柒你今日就老实些,让你二哥啊也消停些,他明儿个要上考场,可要养好精神。” “知道了,我才不会和二哥胡闹。”林嘉柒答道。 “就你乖觉,你们三个今日都好好养养精神,明日才能拿出最好的实力来。”陆氏又嘱咐。 三人称是,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天还未亮,陆氏已经起了,亲自到厨房盯着。林嘉柒也起了个大早,在闲云居的小厨房好一通忙活,准备了三四样点心,生怕林嘉荣三人饿着。 看着三人用了早饭,陆氏和林嘉柒一道查看了三人带的东西,防止出现纰漏。林嘉柒将装好的点心交给三人的小厮,“这些都是我早间刚做的,哥哥们饿了就用些,省得饿着了。” “谢谢妹妹的点心了,你二哥我肯定会考个举人回来的。” “小柒真是贴心,三哥定会好好享受你这份心意。” 陆南衡也是满脸笑容:“多谢表妹。”这样被人在意的感觉真是不错。 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也到了该出发的时辰,陆氏和林嘉柒一道把三人送出大门,才回府。 三个要科考的是丝毫不紧张,轻轻松松去了考场,留了两个不考的在家,那叫一个坐立不安。 好容易熬过一天,陆氏与林嘉柒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一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刻都不能安坐。 “回来了,回来了。少爷们已经回来了,就要进门了。”被林嘉柒派出去守在大门处的半夏一路小跑回来报信。 林嘉柒听了就往外头跑,半夏也跟着跑出去,陆氏这时才算放下心来。 “二哥、三哥,表哥,你们考得怎么样,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回去歇会儿,还是要吃些什么?”迎面撞上回来的三人,林嘉柒就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等等等等,小柒你问这么多问题,好歹也让我们喘口气儿吧。”林嘉荣拦住林嘉柒的话头。 “是啊,我们刚回来,也该到娘那里说一声,有什么要问的,等会儿慢慢说。”林嘉谦拉着林嘉柒往回走。 到了陆氏处,陆氏就如同林嘉柒刚才一般,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林嘉荣先回答:“今日的题倒是不难,我觉得还是挺有把握的,中举也该不难。” “你倒是半点不谦虚,那嘉谦你呢,觉得如何?南衡有没有把握?” “我也觉得这次不是很难,应该不成问题。”林嘉谦也是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这次的确还好,题目中规中矩,难度不大。”陆南衡又是一如既往的同意林嘉谦的话。 陆氏听完,心下稍定:“这就好,接下来还有两场,你们可得保持下去,不能放松警惕。这都累了一天了,赶紧先回去洗漱,我让厨房把吃的送到你们各自院儿里,早些吃些也好早些休息。” 就这样,一晃三场都考完了。林嘉荣三人也算是暂时得到喘息的时间了,毕竟离放榜还有些时日。正好最后一场结束是八月十五中秋节,陆氏干脆带着林嘉柒亲自下厨,好好庆祝一番。 说是陆氏带着林嘉柒下厨,其实还是林嘉柒做了所有,陆氏最多就是炖了个汤。说来也是有意思,陆氏是毛氏的女儿,按理说也该有毛氏的好手艺,可偏偏陆氏除了炖汤,其他一概不会,倒是自己的女儿学了个大半。 备了一大桌的菜,为了凸显节日气氛,林嘉柒还亲手做了月饼。 到了晚间,五个人一道用了晚饭,就到院子里赏月。其实也不是赏月,不过是坐到园子里喝喝茶,吃吃月饼罢了。 “明儿个我们回林府住去,大概要住上个三五日,回头你们也叫下人收拾些衣裳,林府虽也有,到底好些日子没穿了。” 林嘉柒突然意识到:“是啊,我都忘了,明日就是珍姐姐的生辰了,说了请娘做正宾,怎么事先没有去走个过场。” “你祖母说是正好连着秋闱和中秋,许多人家都忙着,就干脆将及笄里挪到十八了。”陆氏解释。“说起来没几日也要到小柒生辰了,今年怕是要大办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府 “这是为何?”林嘉荣咬着一块月饼问道。 “还能是为何,如今小柒刚做了郡主,就算咱们家不大办,到时候那些太太上门来,难道还不招待吗。”林嘉谦回答。 “这么说也是,真是麻烦。”林嘉荣感叹,手上不忘又拿了块月饼,“嗯,今日这月饼倒是别致,往常还未吃过这样的。” “当然了,这可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林嘉柒很是得意,“表哥,你尝尝,我怕你吃不惯我们南苏的月饼,就做了这个馅儿的。” 陆南衡从盘中取了一块尝尝,和望京的有些相似,却不像望京的那样厚重,“很好吃。” 林嘉柒笑弯了眼:“表哥喜欢就好,多吃些,就当是和家里人一块儿了。” 林嘉谦也取了一块月饼,“望京的月饼就是这般的吗,尝着与我们这里的不大相同,却也别有风味。” “不是,望京的月饼没有这个好吃。”陆南衡回忆,“往常我不大吃月饼的,不过是应节尝尝罢了。” 一说到望京,林嘉荣又来了兴致,“你们望京是不是也像我们这般,一家人坐到一处赏月啊?” “这,旁人家里我倒是不知,反正我家里不是,往年倒是我爹娘一处,我与祖父一处。不过在此之前是要到宫里参加中秋夜宴的。总的来说,就是一句话,无聊极了。” “我也觉得无趣,这样的日子就该一家子坐到一处,赏赏月,说说话,吃吃月饼才好。”林嘉柒表示。 一说到家人,陆南衡就想到了家里寄来的信,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露出苦笑来。林嘉柒一瞧,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表哥,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家没意思,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介意。” “不是你的缘故,我不过是有些想念家人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会说话。南衡你不要理她,你现在住在我这里,我们就都是你的家人。”陆氏安慰道。 “我并没有多想,不过是许久没见家人了,这样的日子想家也是正常。您对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嘉荣、嘉谦也把我当做亲兄弟,就是表妹也处处为我着想,我哪里还有什么不好的。” “这就好,反正你也没多久也该回去了,最晚不过是春闱前头,也没多长时间了,就安心待着吧。”陆氏又说。 “行了行了,您也别说了,这样的日子就该喝些酒才好。”林嘉荣不知什么时候吩咐了下面人端了就来,已经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就连林嘉柒都有。 这样的日子,陆氏自然不会多管:“行,大家都喝些,高兴高兴。” 林嘉柒率先端起酒杯:“今日就借着这杯酒,预祝二哥、三哥、表哥能够中了举人,也希望娘能一直健健康康。” “那就多谢小柒吉言了,三哥也祝小柒你愿有所成。”林嘉谦也端起酒杯。 “多谢三哥。”林嘉柒笑弯了眼,“哎,不对啊,我的愿望是哥哥你们能中举,现在你这么一说,怎么看都是我吃亏了。” “没关系,二哥把愿望让给你就成。”林嘉荣倒是大方。 陆南衡只说:“希望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陆氏也举杯:“希望你们这些孩子都好好的。” 众人饮下杯中酒,月色清亮,夜色更浓,该是要睡了。 林府内,林老太太正拉着徐氏问话。 “绾青不是说要回来住几天吗,怎么一直没有消息?今个儿不是中秋了,怎么还不回来?”老太太问道。 徐氏回道:“是说要回来的,应该明日就要回来了,今日不是嘉荣他们刚考完吗,也是要歇一歇的。” “院子你吩咐人收拾了吗?”老太太又问。 “已经收拾好了,就连院子里的帘子都重新换过了。” “明日是珍儿的生辰,虽说将及笄礼挪到了十八,但该有的也不能少。到了晚间一家人一起好好吃顿饭吧,也算简单给珍儿过个生辰。” “儿媳知道,已经吩咐下去了。”徐氏笑着回道,心中想的却是自己又不是傻子,自家女儿过生辰,怎么着也会给女儿庆祝的。 “行了,既然都安排好了,眼看着现在也晚了,你就先回去歇着。等明日绾青回来,还得安排着将及笄礼的流程来一遍。” “是,那母亲也早点歇着,儿媳就先回去了。” 第二日,越阳公主府内。陆氏刚刚睡醒,比之平日多睡了近一个时辰。“去瞧瞧,几个孩子起了没有?” “是,殿下。” “昨晚真是折腾到太晚了,竟然睡到这个时辰了。松香,给我倒杯水来。”陆氏有些头疼,好些年没有这么晚睡了,真是年级大了。 松香端了水,“您就稍稍喝些,厨房炖了薏米红枣粥,省得等会儿喝不下。” “既然炖了粥,就叫小柒和嘉荣几个一块来喝些。” “是,奴婢先伺候您洗漱。”趁着陆氏洗漱的工夫,松香吩咐外间的丫鬟去叫林嘉柒等人。 陆氏洗漱完,桌上已经备好了早饭,陆氏就坐在桌边等着。 “娘,咱们是吃完就回去吗?”林嘉柒一进门就问。 “东西都收拾好了不曾,赶紧坐下喝些薏米红枣粥,昨晚喝了酒,这胃里肯定难受。” “娘,您还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呢。” “等会儿吃完我们就走。” 林嘉荣、林嘉谦和陆南衡相携而来,瞧着精神都不错,陆氏也就放心了,昨晚就属这三个喝的最多。“快坐下,头疼不疼,胃里难不难受?” 舀了一勺粥,林嘉荣回道:“您就是白担心,我们平日里也喝,昨儿个晚上那点算什么,都是小意思。” “二哥,少说两句。”林嘉谦侧过身子小声提醒。 “嘉谦,说什么呢。”陆氏觑了一眼,“嘉荣啊,你们什么时候喝的酒啊?” “都好几回了,您问的哪次?” 这下陆南衡都急了,一个劲儿对着林嘉荣使眼色。林嘉荣怕是昨晚的酒还没有醒,竟然还问:“南衡,你这眼睛是怎么了,怎么眨个不停。难道喝酒还能让眼睛疼不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价值不菲 “南衡啊,多喝些粥,也好歇歇眼睛。”陆氏一说,把陆南衡闹了个大红脸。 林嘉荣还没意识到问题,还跟着陆氏的话头说:“是啊,南衡你是不是这几日累着眼睛了,要不让厨房里炖些补药,也好养养。” 这下陆南衡和林嘉谦都无语了,也就不多说了,由着林嘉荣自己作。 “嘉荣啊,你们前几次喝酒是谁带的头?”陆氏笑问。 林嘉荣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是我了,我是哥哥,他们都得听我的。”话里话外还带着些洋洋得意。 “原来是你啊,你可真是个好哥哥。”陆氏一拍桌子,“你倒是长本事了,竟然还敢背着我喝酒,还是带着嘉谦和南衡。还有你们两个也是,我定的规矩都忘了?” 林嘉谦和陆南衡默不作声,只一个劲儿低头喝粥。林嘉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做了什么蠢事,真恨不得扇自己个大嘴巴子,在陆氏的瞪视下,嗫嚅着开口:“也没有多少次,就喝了几回。” “几次?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今天要回府,我定是要好好收拾你。” “娘,赶紧吃吧,这粥都要凉了,早些吃完也好早些回去,总不好让祖母等着不是。”林嘉柒出言劝了瞪圆了眼睛的陆氏。 “你给我老实点,赶紧吃,吃完就回去。” 一时间桌上安静得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在陆氏的怒气下吃完早饭,几个人都出了一层薄汗。 简单歇了一会儿,就坐了马车回去。 到了林府,徐氏早就殷勤地等在门前,上来就要行礼,被陆氏阻止:“大嫂不必这样客气,在自家用不着这么多规矩。” 徐氏心里巴不得呢,“哎呀,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拿着那些规矩说事了。老太太昨日就在念叨,说是怎么还不回来,怕是想你们想得紧了。现下已经在荣安堂等着了,咱们也快些进去吧,院子呢也打扫过了,见过老太太再回去休息吧。” “大嫂费心了,不过就是住几日,用不着多费工夫。” “瞧你这话说的,我请你回来给珍儿做正宾,还累得小柒做赞者,怎么说我也得好好照顾着你们。更何况,这里也是你们的家,难道回家住就不要好好收拾了。” 陆氏暗想,如今这徐氏可真是不同了,不知比以前灵光了多少,还是这样的徐氏更讨人喜欢些。“大嫂,咱们也快些走吧,别让母亲久等了。” “这是自然,等见过母亲,我们再聊也不迟。”徐氏十分有眼色地住了嘴。 一路进去,众人惊觉,不过离开这些时间,府里已经与先前大不相同了。七弯八绕的,林嘉柒有些眼晕,怎么感觉去荣安堂的路都不同了,“大伯母,怎么感觉这条路不大一样了?” “小柒真是好眼力,你们刚搬出去时,原先的路上有一处塌了,足足有个半人深的坑,干脆就在坑里种了树,将路改了改。” “原是这样,我还当是我记性不好,竟然忘了路呢。”林嘉柒恍然大悟,讪讪地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搬出去也不到一月,要是这么短时间就忘了,那时间长了还得了。”徐氏捂着嘴“吃吃”笑。 说话间就到了荣安堂,老太太正眼巴巴等着。“祖母,我回来了。”林嘉柒撒着欢跑进门,一下子扑到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搂住林嘉柒,直喊着心肝宝贝儿,“乖小柒,祖母可真是想死你了,这次回来,可要多住上几日。” “祖母,我也想您了,今晚我和祖母睡好不好,我有好多话要和祖母说呢。”林嘉柒撒着娇。 “好好好,要是日日都和祖母一起才好。”老太太笑弯了眼,“绾青啊,你大嫂已经把你们的院子收拾过了,就是屋里的帘子之类的都换过了,你就安心住下吧。这次珍儿的及笄礼还得你多费心,今日不提,明日抽了空将及笄礼的流程过一遍才好。” “这是当然,毕竟是珍儿的大日子,哪有不好好排演的道理。我作为珍儿的二婶,定会好好对待的。” “今日呢,虽不大办,好歹也是珍儿正经生辰,晚间大家就聚到一处吃个便饭才好,你说是不是?” “这些都听母亲您的安排。” “那你就回院子里歇着,小柒就留在我这里陪我说说话。” “是,母亲。” 陆氏带着林嘉荣兄弟和陆南衡出了荣安堂,午饭大家都是各自在各自的院子里用的,到了晚间,所有人都到老太太处用饭。 满满当当一桌子好菜,男女分桌。动筷前,老太太说话:“今日是珍儿生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从我当初的陪嫁里挑了个羊脂玉的手镯,就给珍儿留作以后的陪嫁吧。” “多谢祖母。”林嘉珍心中喜不自胜,羊脂玉可是好东西,一瞧便是上等的货色,水头是实打实的足。 林志高也开口:“爹不知你喜欢些什么,女儿家的首饰我也不懂,干脆就将平安街的一家脂粉铺子给你。” “你爹不懂首饰,娘懂啊,就给你挑了支金步摇和一副珍珠耳坠。”徐氏补充。 “多谢爹娘。”林嘉珍高高兴兴接了东西。 接着是林志成,“二叔送你一个米粮铺子,就在平安街附近。” 陆氏拿了一个描金盒子:“这里面是一柄白玉扇和一个嵌了琉璃的禁步。” “多谢二叔二婶。” “我送姐姐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二哥的是金丝点翠步摇,三哥的是鎏金点翠步摇,表哥的是牡丹金步摇。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希望姐姐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多谢小柒你了,也多谢几位哥哥。” 因着林嘉文又出远门了,送寿礼就到此为止,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吃了晚饭。 晚饭后,跟着徐氏回了蕙院,林嘉珍将收到的寿礼统统打开,当真是一片富贵,样样都价值不菲。 “你二婶倒是大方,这禁步原没有什么,不过嵌了琉璃就大不相同了,咱们这南苏能用得上这琉璃的能有几个。还有这白玉扇,当真是好东西,触手温热,怕是这些东西里最好的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成人之礼 “是啊,二婶婶手里头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您瞧瞧,就小柒他们几个送的步摇,虽说是金的,可这工艺做得多好,哪里是寻常金步摇可比的。” “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和你二婶处着。”徐氏感叹。 “娘您知道就成。”林嘉珍又说道,“可不能和二叔一般,现成的好处往外推,这不是傻子么。” “放心吧,我如今是看明白了,咱们家现在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你二婶了。” “行了,娘帮我把东西收好,咱们早些休息,等明儿个还得好好准备及笄礼,可不能出来纰漏。” “放心吧,你赶快回去歇着,养好精神。”徐氏送走女儿,哼着小曲儿收拾了东西,也歇息了。 一大早徐氏就到蔚院等着了,陆氏只好抓紧时间洗漱。陆氏倒是不急,不过耐不住徐氏的急性子,不过辰时,就被拉了去要举行的及笄礼的地方。 徐氏倒是会选地方,选了林府最大的清云馆,上次用到清云馆还是陆氏刚嫁到林家的时候。看来徐氏当真是极在意这次的及笄礼了,竟说动了老太太开了清云馆。 “弟妹,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就叫你来。我也是怕明日出错,所以才着急找你来的。”徐氏一脸歉意。 陆氏不大在意,都是些小事,没什么好计较的。“没什么,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做,早些把事情安排好,明日也能顺利些,省得到时候出了差错。” “多亏弟妹你能体贴我,等过了明日,我也就能放下心了。” “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珍儿过了明日也该开始相看了人家了,大嫂也能歇着了。”一说到儿女,陆氏难免对徐氏亲近几分。 “是啊,等嘉文成了亲,珍儿也嫁出去了,我就算是可以歇着了。” “不过,小柒怎么还没来,这丫头不会还没起吧。” “娘,您又在说我坏话。”林嘉柒噘着嘴进来,“大伯母好。” “小柒来了,我和你娘可没有说你坏话,不都在等着你吗。”徐氏笑说。“瞧你这一脸汗,快坐下歇会儿。” 林嘉柒坐下,“还是大伯母好,娘您一天到晚就知道挑我的刺。” “歇好了没有,歇好了就快点,我们也等了你好一会儿了。”陆氏挑眉。 “知道了知道了,就坐了一会儿,还催我。珍姐姐不也没来,您催什么呀。”林嘉柒又撅了嘴。 “珍儿已经在侧门候着了,就等着咱们开始了。”徐氏解释,“咱们这就开始吧。” 丫鬟们有序地进来,依着先前陆氏的吩咐开始走流程。忙活了一个上午,总算是忙出了个名堂。 “今日真是让你们劳累了,明日就按照今日的来,保准儿就没问题了。等累过了明日啊,就能好好歇着了。”徐氏客气道。 “大嫂放心,明日不会出错的。今儿个也忙活了一上午了,若是实在不放心,就等午间歇过了,再来一遍就是。明日是珍儿的大日子,就是再累也不能出错的。” “都累了一上午了,下午再来,不是太累了些。”徐氏对于陆氏的提议很是心动,可也不大好意思说好。 “大伯母客气什么,等明日珍姐姐的及笄礼过了,就万事大吉了。”林嘉柒说道。 “行,就劳累你们母女两个多操劳些了。等过了明日,我啊,亲自给你们炖汤喝。” 林嘉柒撒娇:“那就多谢大伯母了,我就算是为了大伯母的汤也会尽心尽力的。” “那感情好,我今儿个就炖上一大锅汤,好好贿赂贿赂你,也好叫你明日不出错。”徐氏乐了。 “那明日还有汤吗?不会今日喝了,明日就没有了吧。”林嘉柒又做出一副小气计较的样子来。 徐氏被逗得直乐:“怎么会,今日是贿赂你,明日是犒劳你,都少不了。” “行了,都折腾一上午了,还不赶紧去吃了饭,也好睡会儿。你可不许睡久了,不然耽误了下午的事,看我不收拾你。”陆氏止了林嘉柒的话头。 “好好好,听您的,现在就回去。” 大家是各回各院,直到午歇过了才重新聚到清云馆,又紧锣密鼓将流程来了一遍才罢。 第二日,林府那叫一个热闹,除了林家的亲戚、生意上有来往的,多是想趁这机会来攀关系的人,倒把林府堵得满满当当的。 徐氏当真是忙得脚不沾地,从早晨起来就没有消停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许多事情顾不上,陆氏本想做个闲散人员,愣是被逼得出来待客。 许是陆氏在的缘故,客人们倒也省心,没有出现什么纰漏。那些太太们不光是自己来了,还带了儿女,林嘉珍是今日的主角,自然不好一直留着招待客人,林家又只有林嘉柒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闲着,也被陆氏叫出来做了苦力。林嘉柒是闲散惯了的,面对一大堆姑娘,只能硬着头皮招待了。好在江亦微到的早,也能帮衬着林嘉柒些。 林嘉柒受着招待客人的苦,林嘉荣兄弟自然也是跑不了的,到前院招呼那些公子哥了。林嘉荣却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受累的,拉了陆南衡一道,也算是松快了好些。 等到客人全都道齐,及笄礼便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往清云馆去。 林志成和徐氏早就在东面台阶处等候宾客,有司则托盘站在西面台阶下,客人们站在场地外等。林嘉珍早早沐浴结束,换好了采衣采履,坐在东房里等着及笄礼开始。 原先准备好的乐者开始奏乐。陆氏来了,按照规矩,林志成夫妇亲自上前迎接,三人相互行了正规揖礼,然后进入清云馆内。陆氏坐到正宾的位置,客人则入座观礼位。等到所有客人都落坐后,林志成夫妇才就坐于主人位。 林志成起身,开始简单致辞:“今日小女林嘉珍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林嘉珍成人笄礼正式开始。”稍顿片刻,又说:“请林嘉珍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血浓于水 林嘉柒林嘉柒先走出来,在备好的盆中洗净手,在西面台阶处就位。林嘉珍走出来,走到清云馆中间,面向南,向前来观礼的宾客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林嘉珍席上。林嘉柒为其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陆氏先起身,林志成夫妇随后也起身相陪。陆氏在东面台阶下将手洗净,擦干。相互行过礼后,陆氏与林志成夫妇各自归位就坐。 林嘉珍转向东面跪坐,有司奉上罗帕和发笄。陆氏走到林嘉珍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跪坐下为林嘉珍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林嘉柒为林嘉珍象征性地正了正笄。林嘉珍起身,陆氏向林嘉珍作揖祝贺。林嘉珍回到东房,由林嘉柒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更换与头上的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林嘉珍穿上素衣襦裙从东房出来,向观礼的宾客们展示。然后面向林志成夫妇,行正规拜礼,以表感念父母养育之恩。 林嘉珍面向东面跪坐,陆氏再洗手,再回到原位。有司奉上发钗,陆氏接过,走到林嘉珍面前;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林嘉柒为林嘉珍去了发笄。陆氏跪下,为林嘉珍簪上发钗,然后起身回原位。林嘉柒再帮林嘉珍象征性地正了正发钗。观礼宾客们向林嘉珍作揖。林嘉珍回到东房,林嘉柒取了衣裳,帮林嘉珍在房内更换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衣裳。 林嘉珍再次出来向观礼宾客展示,然后面向陆氏,行正规拜礼,以表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林嘉珍再面向东面跪坐,陆氏再洗手,再回到原位。有司奉上钗冠,陆氏接过,走到林嘉珍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林嘉柒为林嘉珍去了发钗。陆氏跪下,为林嘉珍加钗冠,然后起身回到原位。林嘉柒帮林嘉珍正冠,观礼宾客向林嘉珍作揖。林嘉珍回到东房,林嘉柒取衣协助,去房内更换与头上钗冠相配套的礼服。 林嘉珍着礼服、钗冠出房后,向观礼宾客展示。然后面向皇天后土,行正规拜礼,以表传承文明、报效国家的决心。 有司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面台阶的位置摆好醴酒席。陆氏揖礼请林嘉珍入席,林嘉珍站到席的西侧,面向南。 陆氏向着西边,林嘉柒奉上酒,林嘉珍转向北面,陆氏接过醴酒,走到林嘉珍席前,面向林嘉珍,念祝辞:“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林嘉珍行拜礼,接过醴酒。陆氏回拜,林嘉珍入席,跪着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将酒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再将酒置于桌案上。有司奉上饭,林嘉珍接过意思上吃一点。林嘉珍拜,陆氏答拜。林嘉珍起身离席,站到西面台阶的东侧,面朝南。 陆氏起身下来面向东,林志成夫妇起身下来面向西。陆氏为林嘉珍取字,念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灵佳甫。”林嘉珍答:“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林嘉珍向陆氏行揖礼,陆氏回礼,回到原位。 林嘉珍跪在父母面前,由父母对其进行教诲。林嘉珍静心聆听,等林志成夫妇说完后答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对父母行拜之礼。 林嘉珍分别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站在场地中央,先后行揖礼于:正宾、客人、乐者、有司、赞者、父母。 最后,林嘉珍与林志成夫妇并列,所有人起身。林志成面向所有参礼者宣布:“小女林嘉珍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参与。”并与林嘉珍向全场再行揖礼表示感谢。 到此,及笄礼就算是结束了。 林嘉珍的及笄礼顺利结束,林家所有人算是喘了口气,准备了好久,总归是可以休息了。 因着之前答应过老太太,及笄礼结束后,陆氏并未立即返回公主府,而是在林府多住上几日。 第二日,徐氏带着林嘉珍到蔚院,还带着亲自炖的汤来。“弟妹,这是我炖的乌鸡汤,里头放了黄芪、大枣、白灵菇一应的,最是滋补。” “这也太客气了,还劳得大嫂你亲自送过来。这炖汤不过是小柒说的玩笑话,你也太惯着她了。”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炖汤而已。”徐氏将汤放到桌上,“这还热着呢,叫几个孩子都来喝些吧。” “好香啊,是乌鸡汤吗?”林嘉柒刚到游廊就闻到香味了,连蹦带跳地进了门。 “你是狗鼻子吗,竟然闻出是乌鸡汤。”陆氏真是无话可说,什么都不上心,就对些吃吃喝喝的事上心。 “大伯母好,是大伯母炖的汤,还是珍姐姐炖的?”林嘉柒坐到林嘉珍身边。 “是我娘炖的,小柒快喝些,现在喝正好。”林嘉珍从汤盅里盛出一小碗来端给林嘉柒,“快尝尝。” 林嘉柒接过小碗,碗壁温热:“谢谢珍姐姐。”喝了一口,果然很鲜,“对了,你们知道昨日来的知府家的张思博吗?” “知道,不是知府家的长子吗,怎么了?”林嘉珍回道。 “昨日及笄礼的时候,知府太太让我帮个忙,说是要我问问珍姐姐说亲了没有。我想着男宾那边来的是知府家的张思博,那该是有些关联的吧。”林嘉柒解释。 陆氏心里不大舒服:“这张太太未免有些失礼些了,怎么让你来问,真是的。” 知府太太来问起自家女儿的亲事,徐氏心中很是欣喜,但对张氏的做法也是有些不喜的,毕竟小柒还是未及笄的姑娘家,上来就问这样的事也太不合规矩了。“这张太太做事是有些不合规矩,怎么能问小柒呢,我们这些人都在,就算不问我们,也该问问母亲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 “算了,这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不过,大嫂,既然张太太来问珍儿的亲事,不就说明张太太有意结亲吗。” “结亲?张家是知府,会不会有些门不当户不对?”徐氏心中虽不是这样想的,但还是象征性地问了。 陆氏不以为意:“那有什么,既然张太太来问了,不就因为他们家不在意这些。要是他们家在意门当户对,也不会让小柒来问了,又不是闲得慌。” “说的也是,要是在意这些,也不会来问了。倒是我多想了,不过怎么回张太太,也不好直接说吧。”徐氏有些为难。 “是有些不大好,要是说没有定下,也不好直接就和张家说亲,毕竟是珍儿一辈子的事。要是说定下了也不好,岂不是成了骗人了。” “是啊,怎么来都不大好,那张家思博平日里也不大和家里几个孩子一处,那些宴席什么的也不大去,连长什么样子我都不大记得了。”徐氏努力回忆张思博的样子,却发现根本没有印象。 “是啊,总该见过之后才能有个说法的,盲婚哑嫁可不行。” 两人说的热闹,林嘉柒也小声和林嘉珍说话:“珍姐姐,你见过那张思博吗?” “我也不大确定,那些个宴席什么的可能见过,不过咱们又不会和那些少爷公子一处,就算见过也不大记得了。” “那珍姐姐你有心上人吗?我看那些话本子里都是才子佳人,姐姐你什么琴棋书画、刺绣之类的都会,合该配上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浊世佳公子。” 林嘉珍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可别浑说,什么浊世佳公子,要是二婶婶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定是要好好收拾你的。” “这有什么,只要你不说,我娘就不会知道。再说了,张太太来找我帮忙,不就是因着姐姐到了说亲的时候了。姐姐,你不会是被我说羞了吧?” “知道了还说,你个促狭鬼。”林嘉珍拧了林嘉柒一把。 林嘉柒身子一扭,叫出声来:“哎呦,姐姐你可轻点。我要是被你拧坏了,那可就不好了。” “小点声,你想叫二婶婶和我娘听见不成。” “好好好,我小声些。不过,姐姐,你想瞧瞧张思博么?” 林嘉珍原来是想嫁给林嘉柒表哥的,不过如今林嘉柒表哥已经是瑞王府的继承人了,自己也就不奢望了。“我,要是去瞧是不是不大好,人家说不定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不就是自作多情了。” 林嘉柒打包票:“不可能,要是没有这个意思,那张太太会来问。你放心,我找二哥他们帮忙,保准让你能瞧上一瞧。” “真的?那要是被我娘或是二婶婶知道了怎么办?” “珍姐姐,你怕什么,这件事咱们悄悄找了我二哥他们,到时候再悄悄办了。只要我们不说,还会有谁知道。” “那你帮我和二哥他们说说,多谢你了。” “行,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保准儿给你办成了。”林嘉柒打包票。“要不现在就去找二哥,早些见着了不是更好。” “现在就去,是不是略急了些。” “这有什么,早晚都是要见的,走吧,现在就去寻尽楼找二哥去。”林嘉柒放下汤碗,“娘,大伯母,我和珍姐姐去园子里玩会儿,等会儿就回来。” “知道了,去吧。”陆氏应了声,回头继续和徐氏说话。 得了陆氏的肯定,林嘉柒拉了林嘉珍就跑出去。一路小跑,正巧,林嘉谦和陆南衡都在,也省了林嘉柒再跑一趟的工夫。 “怎么了,这跑得一头汗。”林嘉谦递上帕子,“你自己跑得这样急,怎么还拉着珍儿,瞧瞧珍儿都快喘不上气了。” 林嘉柒回头一看,果然林嘉珍正扶着腰喘的不行。“珍姐姐,你没事吧,我忘了你不像我一样能跑,光顾着快点来找二哥他们了。” “没事,就是有些喘的厉害,没什么的,歇一会儿就好。” 林嘉谦倒了两杯水来,“来,喝点水。” “谢谢三哥。”林嘉珍接过水,慢慢喝了起来。 林嘉柒接过水,“三哥,我们有事要求你们帮忙。” “难得,你还有事来求我们。”林嘉荣凑过来,“说说看。” “你们认识张思博吗?就是知府家的那个张思博。”林嘉柒回道。 “啊,张思博,知府家的长子,不是和我们在一个书院吗。你提张思博做什么,还有你怎么认识张思博,是不是背着我们惹什么事了。”林嘉荣戳着林嘉柒的脑袋问。 “什么呀,我能惹什么事。就是昨日张太太问我珍姐姐说亲了没有,所以我估摸着张太太是想要珍姐姐做儿媳,所以才来找你们帮忙,就是想看看张思博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这样?这事简单,正好过两日我们书院有诗会,到时候你们也去就行。” “我们也去的话,不太好吧。你们书院不是不让女子进的吗,我们怎么进去。二哥,你能不能想想别的法子。” 林嘉谦接话:“没事,这次我们书院的诗会不是在书院里办,选了在城中的酒楼办,到时候去就行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什么时候办诗会?”林嘉柒来了兴致,“到时候你们喊了我们一起去吧。” “行,到时候喊了你们一起就是了。”林嘉荣爽快答应。 “行了,答应就行。珍姐姐,我们走吧。”达到目的,林嘉柒也就不多待了,直接喊了林嘉珍走。 “这丫头,别人是用完就扔,她倒好,还没有用完就扔了。”林嘉荣笑说。 原本还以为要等很久,结果不过两日,林嘉荣就来找了林嘉柒。“本来说是白日里的,结果临时变卦了,说是改到晚间了。我们几个晚间出去还好,可娘应该不会让你出去的。况且珍儿那里,大伯母一向管得严,更不会同意的。” “没事,等到了晚间,就悄悄瞒了娘出去就行。至于珍姐姐那里,更好办了,大伯母肯定也想见见张思博的,只要和大伯母说清楚了,一切好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打道回府 “那好,你去和大伯母说,我们到时候在门房处等你们。”林嘉荣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怕耽误事情,林嘉柒立即就去忘尘居找林嘉珍,听了林嘉柒带来的好消息,林嘉珍不免有些激动,“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我娘说说。” 果然不出林嘉柒所料,徐氏一听是要瞧张思博,立马就同意了,还拿了私房给两人,说是让她们找个好些的包厢,也省得在大堂,到底是两个姑娘家,不大方便。 “我就说大伯母会同意的,这不,不但同意了,还给了我们这么些银钱。” “我也没想到,娘竟然会同意我晚上出门。不过真的没关系吗,毕竟是偷偷相看,总是有些担心。” “哎呀,都到现在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赶紧回去准备准备。” 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酉时,一行人在门房处会合,做了马车直往约定的酒楼去。 “你们两个只能待在包厢里,绝对不许乱跑,等诗会结束,我们就到包厢找你们,到时候一起回来,知道吗?”林嘉谦再三嘱咐。 林嘉柒和林嘉珍都伸出手做发誓状,保证绝对不会乱来林,嘉谦这才停了唠叨。 很快就到了,两拨人分开,林嘉荣三人去找书院的人,林嘉柒两人要了个包厢上楼去。 进了楼上的包厢,两人点了些吃食,边吃边等着诗会开始。 诗会就在楼下大厅里举行,酒楼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客人,除了楼下来参加诗会的,大概只有林嘉柒姐妹了。 “咱们在这里等着,也不知道楼下那么多人里,到底谁是张公子啊。”林嘉珍嘀咕。 “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及笄那日,我就见过张思博了,等会儿看见了,我指给你瞧瞧。”林嘉柒躲在半开的窗户后,“来了来了,张思博来了。” 林嘉珍这下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到窗户前。轻轻扶住窗户往外瞧:“哪个是张公子?” 林嘉柒伸手指着一个竹青色衣裳的男子,“就是那个瘦高的穿着竹青衣裳的,看见没有?” “是那个倚坐在屏风边的那个么?” “对对对,就是他,怎么样,是不是个俊俏公子?” “你怎么问这样的问题,怪羞人的。” “珍姐姐,这可是正经问题,若是可能,这张思博说不准就是我姐夫了。若是将来和姐姐一处了,这就是要共度一生的人了,要是长得不合姐姐的心可不行。” “是个翩翩公子。”林嘉珍说完就羞怯地躲到一边。 “姐姐不好意思瞧,我替姐姐再瞧瞧。”林嘉柒继续趴在窗沿处。“张思博和三哥说话了,不会是问姐姐你吧。” “你别乱说,别被人瞧见了。”林嘉珍拿了块栗子糕塞到林嘉柒嘴里。 隔日,张太太果然到林府来提亲了,老太太和徐氏一同接待了。详情却是不知,只知道林嘉珍的亲事定下来了。 “珍姐姐,恭喜你了。成亲的时间定下来了吗?”林嘉柒听到消息立即就找了林嘉珍。 林嘉珍正是满心欢喜的时候,及笄前还在为自己的亲事担忧,谁成想这刚及笄,亲事就定下来了,而且还是知府家的长子。这会儿看见林嘉柒,心中不知怎么想到是不是自己的亲事是因为二房的身份才有的,若是自己不是大房的,而是二房的,是不是能有更好的亲事,竟对着林嘉柒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来。 “怎么了,时间没有定下来吗?”见林嘉珍不说话,林嘉柒觉得奇怪。 林嘉珍缓过神,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不是,时间定了,我只是有些欢喜过头了。” “是吗,想来也是,这么件好事,是我也高兴。不过,珍姐姐你定了亲,以后就要在家绣嫁衣了吧。” “是啊,以后就不能随意出去了,所以啊,你以后出门就用不着找我了。” “那我以后可得经常来看看你,不然你在家绣嫁衣多无聊啊。” “好啊,以后多来找我说话,也省得我一个人在家无趣。” “啊,珍姐姐我先走了,突然想起和哥哥他们约好了要出门,我下次再来找你。” “嗯,去吧。” 林嘉柒一路小跑去找林嘉荣几个,“来了,就等你了。”刘泽祈兴致勃勃,“我们快走吧,今日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南苏的骏马。” 也不耽搁,几人往跑马场去,这跑马场是南苏首富陈家的。因着林嘉荣派人来说要挑几匹好马,特地将马场关了,就留给林嘉荣几人了。 到了马场,各自挑了合心意的马,林嘉柒是个半吊子,自然是不和他们一处的,只和几个丫鬟骑着马一起在场上慢悠悠地转。 “怎么样,这次还是我们四个一起比一比?”刘泽祈问道。 陆南衡出言拒绝:“我就不比了,昨晚好像是受了寒,到现在还有些昏头涨脑的。” 林嘉谦立马紧张了:“没事吧,要不先回去看大夫吧。” “没什么大事,我自己在周围转转,你们三个好好比一场吧。”陆南衡骑了马到离了赛场的地方转悠。 “表哥,你怎么不和哥哥他们一起?” “没什么,就是不太想去跑马,干脆就转一转了。” “要一起吗,也算是有个伴。” “也好。”陆南衡又问:“小柒你想过去望京住么?” “去望京的话,想过,之前娘还和我说,等明年春闱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一趟。望京应该挺有意思的吧,除了南苏,我只在路州长待过,现在想想还挺期待的。” “那如果在望京长住呢?” “长住,这不大可能吧。毕竟我们家人都在南苏,总不能这么一大家子都搬过去吧。不过表哥你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前两日收到家里来信,要我回去准备春闱,有点舍不得你们,所以就问问你,你们家有没有可能到望京长住。” “什么,你要回望京了?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林嘉柒吃惊,“不能不回去吗,我们都舍不得你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合家欢 “怎么能不回去,望京是我的家,总不能一直待在南苏吧。”陆南衡笑。 林嘉柒失望地低下头:“也是,我都忘了表哥你是从望京来的了。” 看林嘉柒满脸不高兴的样子,陆南衡心中还挺高兴,果然这些天已经处出感情了。难得露出了笑来,“我总归是要回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什么时候回去?” “还没有定下来,不过也就这几日了。” “那表哥你和我哥哥他们说过了吗?” “还没有,这不是泽祈来了,不想扫他们的兴。因为小柒你是个姑娘家,心思细些,所以就先来问问你了。” “可是我也会不高兴的,我也会舍不得表哥的。” “是我不对,不过等回去我就和大家说。” “真是舍不得,都一起住了好一些日子了……” “没事的,等过些时候,你们不也是要去望京吗?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去跑一圈。”陆南衡双腿轻夹马腹,马儿便撒开了蹄子往前跑。 看着陆南衡在马背上肆意快活的样子,林嘉柒沉默,不知不觉间,大家一处已经好几个月了,已经是有感情了,现在正是要好的时候,却要走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陆南衡回头:“小柒,快些。” “来了。”林嘉柒赶紧追上去。 几个人痛快地跑了一天,一回去就直接去了陆氏的蔚院。 “跑了一天了,晚上就不要再出门了,就陪着我在院子里坐坐。”陆氏嘱咐,“就一起坐着聊聊,权当是消消食。也好早些睡了,省得明日累得起不了床。你们也是,就算喜欢,也不该骑了一整天,也不嫌累得慌。” “干娘教训得是,下次不会了,这不是好久没有一起骑马了,就兴奋了些。”刘泽祈凑到陆氏身边,一脸乖巧。 “行了,就是怕你们明日不舒坦才说的,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是是是,娘说得对,我们知道您是为了我们好。”林嘉荣赶紧堵住陆氏的话头,生怕陆氏再唠叨。 “行了,到外头坐会儿,这会儿外头凉快得很。”陆氏发话。 陆南衡站出来:“姑母,我有话要说。” “嗯?有什么就说吧。” “我过两日就要回望京了,家里来了信,催着我回去了。” 林嘉荣率先坐不住,“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其实前两日就收到信了,不过正巧泽祈来了,本来是件高兴事儿,不想扫兴才没有说。”陆南衡解释。 林嘉荣还想说些什么,被林嘉谦拦住,林嘉谦自己开口:“南衡你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两天了,家里催得紧。” “还想着等春闱是一起呢,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要走了。”林嘉谦悻悻说道。 “没关系,很快就到春闱了,到时候就又能一处了。” “南衡,你将日子定下来就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替你打点行囊。”陆氏关心道,“你一个人我还怪不放心的。” “多谢姑母关怀。” “还想着让你们陪我说说话,现在看来,你们也没有兴致和我说什么了,干脆就各自回去吧。”陆氏看几个孩子都不大高兴的模样,也就失了方才的兴致。 这下自然是各回各院了,如今刘泽祈与林嘉荣住在一个院子,也就跟着林嘉荣回去了。倒是林嘉谦落后一些,与陆南衡肩并肩走着,“哎,本来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你一说要走,我这心里还真是不大痛快。对了,白日里不是不大舒服吗,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陆南衡甩手。 林嘉谦就看不惯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瞧你这不在乎的样子,你平日里也注意些,别不把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多谢你的唠叨,以后会注意的。” “知道注意就好,等回去叫院子里的小厮给你熬碗姜茶。” “知道,回去就叫厨房烧了姜茶。” 却说林嘉柒回了闲云居,立马就到小厨房去,仔仔细细熬了姜茶。身边的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很好奇。 “妙语,去拿些红糖来,要罐子里那种磨好了的。” 等到姜茶熬好,林嘉柒亲自端了姜茶去了思渚楼。“表哥,喝些姜茶,这姜茶熬了一会儿,现在喝刚好。” “为什么还送姜茶过来,怪麻烦的。”陆南衡不大好意思麻烦林嘉柒,毕竟天色已晚,都要到睡觉的时辰了。 “我今日看你精神不大好,就问了三哥,说是你有些受了凉,三哥说喝些姜茶会好些,所以才送了姜茶过来。” “真是麻烦了,我这就喝了,你快些回去睡吧,已经晚了。” 送走林嘉柒,陆南衡端了装着姜茶的碗,想着林嘉谦还真是关心自己,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摩挲着手中瓷白的小碗,该不是他担心自己,所以才叫小柒煮了熬了姜茶过来。这样一想,倒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将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若是能找到一个像嘉谦一般体贴知趣的人就好了。就这么想着,将林嘉柒送来的一盅姜茶喝了个干净。 喝完姜茶,微微出了身汗,陆南衡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在想些什么。嘉谦是男子,自己怎么就将嘉谦做了自己将来妻子的标准了,真是魔怔了。 不想再想些乱七八糟的,就叫人送了热水到净室,简单沐浴后,赶紧睡了。 “南衡,南衡……”林嘉谦穿着一身绯色的衫子倚靠在榻上,手中拨弄着一块白的玉佩。玉佩白,比之上好的牛更澄澈,而把玩玉佩的手指就更白嫩美丽了。 “嘉谦,你怎么在这儿,这不是我的屋子么?” 榻上的林嘉谦微微侧过脸,眸中闪着泪光,说话间是无比的委屈,“南衡,你不来找我,我还不能来找你吗?” “找我有事吗?你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南衡,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说吧,我听着呢。” “我,我心悦于你。”林嘉谦说完竟露出了娇羞的笑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秘密 “当真?我也心悦你。”陆南衡情不自禁伸出手去碰林嘉谦的肩膀。林嘉谦非但不躲,反而顺势躺倒在他怀里。两人含情脉脉,满眼都是情意。就走两人浓情蜜意之时,眼前的林嘉谦突然瞪大了眼,消失不见。 陆南衡被吓醒,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直喘着粗气,原来是做梦啊。怎么做了这么个梦,真是怪吓人的。 伸手拿住栗子糕,“不会的,他们在楼下,我们在楼上,他们在诗会,怎么会有空注意到我们。” “那也得小声些,要是被看见了,多羞人呀。” “知道了,我小声些就是了。”林嘉柒答应,“咦?” “怎么了?” “好像看见个熟人,不知道是不是。”好像是之前在长骏见过的刘泽祈,瞧着很像,又看不大真切,林嘉柒便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林嘉珍吓了一跳,赶忙拉住林嘉柒,“你再往外去,怕是就要掉下去了。”心里有些后悔听了林嘉柒的话,早知道就不来了,要是真被人瞧见了,脸丢大发了。 “好好好,我不看了,等会儿叫妙语去将二哥或是三哥叫来。”林嘉柒关上窗户,坐到桌边,“到时候叫二哥他们好好和张思博聊聊,也好帮姐姐你多了解些。” “行行行,别说了,赶紧吃些东西,都这个时辰了,再不吃就饿坏了。” “嗯,姐姐你也吃些吧,这栗子糕真的很好吃,虽然很甜,但是一点也不腻。”林嘉柒吃得很香,还不忘夹了一块栗子糕到林嘉珍面前的碟子里。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小柒,我们进来了。”是林嘉谦。 “快进来吧,三哥。” “快看看是谁来了。”林嘉荣一脸兴奋。“是泽祈,你不知道,泽祈祖籍是南苏的,这次秋闱来南苏考,正好遇上了,我准备请他到我们家住上几日。” 刘泽祈从林嘉荣身后伸出脑袋,“小柒妹妹,好久不见。” “泽祈哥哥,好久不见。”林嘉柒笑着说道,“要吃栗子糕吗?” “好啊,小柒你还是这么喜欢吃糕点。”刘泽祈笑着答应。 “是啊,糕点多好吃啊。这是我堂姐,林嘉珍。”林嘉柒指着林嘉珍介绍。 “啊,我是刘泽祈,祖籍南苏,现居长骏。现在我是小柒的干哥哥,所以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刘泽祈是一如既往的热情。 “不介意的话,我也叫你一声哥哥吧。” “好啊,随你心意,想怎么就怎么叫吧。”都是些小事,根本就不用太在意。 “珍儿,你来一下。”林嘉谦将林嘉珍叫到一边,“珍儿,刚才张思博来找我了,说是想让我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一面。这件事我也不大好答应,就来问问你,你要是想见的话,我就带你过去,如果不见,我也好和他说一声。” 林嘉珍有些意动:“三哥,真的是张公子让你找机会要和我见一面么?” “当然是真的,不过我还没有答应,这不是来问问你的意思嘛。” “我,我也不知道,要是不见,张公子会不会生气。要是见了,被娘知道肯定又要被责骂。”思前想后,林嘉珍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怎么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么难。 看林嘉珍一脸为难,林嘉谦劝解道:“没事的,你若是想见,我就瞒着大伯母让你们见一面。若是不想,我就去回了就是了。” “那,我还是见一面吧。”虽然有些担忧,但想见张思博的想法完全盖过了心里的担忧,林嘉珍快速做出决定。 “好,等会儿诗会要结束的时候我将他悄悄喊到那边包厢,你一个人过来。不过你要记得找个由头将小柒留在这里,不然那丫头非得跟过去。” “好,知道了。” “就这么说好了,等会儿叫广白来叫你。” “好,我们快过去吧,省得小柒来问。”林嘉珍显然也怕被林嘉柒发现。 不过林嘉柒根本没空管他们,她现在和刘泽祈正聊得高兴,把林嘉荣都扔到了一边。不说不知道他们在一边说过什么,连他们离开都没有注意到。 “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高兴。”林嘉谦坐下。 “三哥,你怎么不好好听我说话。不是在说我们离开长骏后的事吗?”林嘉柒被打断,不满地噘着嘴。 “我这不是走神了嘛,小柒怎么还生气了。” “我可没有,我只是不大高兴而已,是三哥你想多了。” “原是这样,那三哥可要给你赔礼道歉了,都怪三哥自己小心眼,还把你想得小心眼了。” “三哥,你怎么说话怪怪的?”林嘉柒疑惑地瞟了林嘉谦一眼,怎么三哥说话跟二哥似的。 “没有,继续聊吧,好容易见到,就聊个尽兴。”林嘉谦替林嘉柒倒了茶,“来,喝些茶,等下面诗会结束一起回去。” “三哥,你有事就去吧,我和泽祈哥哥聊着,等到你们结束再来找我们。” “好,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和二哥、南衡先下去。”林嘉谦嘱咐,走到门前,给林嘉珍使了个眼神,见林嘉珍点头,才走出去。 原以为还要等很久,不过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广白就来找了林嘉珍。林嘉珍还想着找个什么由头来糊弄林嘉柒,林嘉柒却是和刘泽祈说得高兴,她干脆就直接溜了出去。 被广白领到说定了的包厢,张思博已经在等着了。林嘉珍一下子又不好意思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还是张思博开口:“林姑娘,快请进。” 林嘉珍顺着台阶往下走,进了包厢,坐到张思博对面,‘“张公子好。” “林姑娘,前两日你及笄礼时,我和我母亲也去了,我母亲还请嘉柔郡主打听过你的亲事,不知你是否知晓这件事?” “我听郡主说过,不知你问了这件事是什么缘故。”端的是一副羞怯可人的样子。 “林姑娘,正经算起来,我们该是第一次坐到一处说话。我今日请林姑娘你来,是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离别 “有话说?那你说吧,我听着呢。”林嘉珍心中很是紧张,面上却是落落大方,极为得体。 张思博深吸一口气,“林姑娘,我心悦于你,你能不能答应我家的提亲?” “什么提亲,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张思博太直截了当,唬了林嘉珍一跳。 “不是,还没有提亲,是想着林姑娘你愿意才到你家提亲的。”张思博解释。 “虽然有些冒昧,能不能问你个事。”林嘉珍犹豫着问道。 “林姑娘请说,我定会尽我所能来回答的。” “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你要娶我的原因?” “那日你及笄礼时,我也在,那该是我正经见你的第一面。在那之前,我只知道林家有你这么个姑娘,旁的再也不知道了。就是在那时候见了你,觉得惊为天人,算得上是一见倾心了,所以才求了我母亲打探你的亲事。” 林嘉珍听得羞红了一张脸,“亲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那我可以让我母亲到你们府上提亲么?”张思博止不住地高兴,就差直接问可不可以成亲了。 林嘉珍倒说不上愿不愿意,两人才刚见过不久,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张思博长相俊秀,谈吐优雅,又是知府家的长子,这样一个可以说是优秀的人想娶自己,是个姑娘就不会不心动的。反正将来嫁的人是要过一辈子的,肯定得找个能给自己依仗的。“这我怎么好说,张公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不必问我的。” 这样的话,虽不是同意,却也差不离了。“林姑娘,你就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久等的,等我的好消息。”说完,张思博就兴冲冲走了。 等张思博走后,林嘉珍才悄悄摸出了包厢,又悄悄进了原先的包厢。前后不过一会儿的时间,林嘉柒根本不知道,还当她一直都在呢。 林嘉珍回了包厢,装作无事发生,坐到桌边悠哉悠哉地喝茶。其实林嘉珍出去,林嘉柒是不知道的,不过刘泽祈看得清清楚楚。因着是别人的家事,刘泽祈并未多言,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林嘉柒聊着。 又没多久,林嘉荣三人上楼,楼下的诗会结束了,天色不早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简单收拾了下,就下楼结账,打道回府。 做了这样荒唐的梦,陆南衡再也睡不着了。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做这种梦,真是疯了。难道是因为要回望京,舍不得了,所以才会这样么。越想心里就越觉得怪异,不行,得赶紧回望京了。 就这样,陆南衡一直瞪着眼睛想到天亮,直到门外响起广渝的声音:“表少爷,您起了吗?” “嗯,什么事?” “少爷说今儿个早晨都到姑娘院子里去用早饭,让您起了直接过去。” “好,知道了,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到。”陆南衡翻身起床。简单洗漱后,换了身衣裳,就直接往闲云居去。 林嘉柒可是使了浑身解数,就是为了在陆南衡走之前能多吃些南苏的特色。陆南衡一进门眼睛都转不开了,这也太多东西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小柒,这么些东西,就我们几个是不是有些太多了。”陆南衡有些语塞。 “表哥,这些可都是我特地为你做的,等你到了望京可就吃不上这些了。” “就算是这样,也用不着做这么多吧。” “这可不行,表哥去了望京,我们都在南苏,见上一面都不容易,更何况是在一起吃饭,所以从这一餐开始,一直到你回望京,每一餐都会这样。” “这也太麻烦了,回去的时间还没定下,这样你得多辛苦啊。” “这有什么,我一向爱做这些,不过是多做几个而已。最好趁着这两天把我拿手的都做一遍才好。” “那就多谢你了。”拒绝不了,陆南衡干脆爽快地道了谢。 “在说什么呢?”林嘉谦手中拿着块玉石的挂坠盘弄,笑着进来。 “没什么,就等你们了,东西都要凉了。”林嘉柒回道,“不过二哥和泽祈哥哥怎么还没有来,难道还没有起吗?” “谁知道,他们两个都那么闹腾,指不定昨个儿晚上回去折腾到什么时候睡的。”林嘉谦将手伸到林嘉柒面前摊开,“怎么样,这块玉成色是不是很好?” “嗯,是上好的羊脂玉呢。二哥你是在哪儿得来的?”林嘉柒拿过来细看,“不过这雕的是什么花纹,倒是没见过?” “是螭纹,怎么样,是不是雕得很精细?南衡,你觉得这玉怎么样?” 陆南衡并未回答,而是陷入了自己羞耻的回忆。刚才林嘉谦盘弄手中的羊脂玉的样子让他一下就想到了昨晚那个荒唐的梦,若是今日林嘉谦穿的是绯色衣裳,简直就和梦里一样了。 “表哥?”见陆南衡没有反应,林嘉柒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表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玉很漂亮。”陆南衡回过神来。 “是吧,这玉很漂亮,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玉就是拿来给你的,是离别礼物。”林嘉谦笑说。 陆南衡笑容勉强:“是啊,我很喜欢。多谢你了,嘉谦。” “你客气什么,喏,拿去吧。”林嘉谦将玉从林嘉柒手中拿过去,递到陆南衡面前,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与洁白的羊脂玉相映成辉,晃花了陆南衡的眼。 “怎么了,不接过去吗?”林嘉谦问。 “没有,就是很喜欢,看得入神了。”陆南衡有些慌张,刚才又想起那个梦了,现在一看到林嘉谦就会乱想,最近脑子不大清醒,看来真的得抓紧时间离开了。 过了两日,陆南衡提出隔日就要出发回望京,陆氏亲自挑了几个会拳脚功夫的随从跟着陆南衡,一方面是护送,一方面也算是陪着陆南衡路上解个闷儿。 林嘉柒做了七八种糕点,林嘉荣几个也是收拾了一堆物件儿给陆南衡带回去。陆南衡来的时候只带了些衣裳和银钱,回去林林总总带了十来个箱笼。 第一百三十章 终究要离开 到了走的日子,陆氏带着林嘉柒几人送,一直送到南苏城门外。 “不必再送了,反正已经八月底了,等来年二月,你们不也是要到望京去,也就半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南衡,你一路小心些,左右不是多急,可别忙着赶路就不顾着自己的身子。”陆氏嘱咐。 “知道,姑母放心,我会注意的。” “南衡,你路上小心,到了望京记得写信回来。”林嘉谦说道。 林嘉荣自然也是有话说的:“是啊,经常写信回来,等明年我们就又能见了,可不能把我们忘了。” “表哥,那些糕点都是好克化的,你尽快吃了,这两日虽是秋日了,还是有些热的,放坏了就不好了。” 连刘泽祈都拉着陆南衡说话:“你回望京也没什么,过两个月我就去望京陪你。” 几个人是你一句我一句,围着陆南衡说个不停。陆南衡被拉着说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忍不住开口:“现下也有些晚了,就送到这里了,我也该走了。今日,南衡就此告辞。”说完翻身上马,“回去吧,马上日头上来就热了。” 几人并未回城,站在城门处目送陆南衡,直到陆南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唉,本来还想生辰的时候一起去打猎呢,结果表哥竟然这么早就走了。”林嘉柒叹道。 陆氏摸摸林嘉柒的头:“好了,南衡总是要回家的,人都走了。平日瞧着你们也没有多亲近,怎么现在一走,倒是惦记着了。” “哪有,平日里我们很亲近的,除了秋闱的那几日,我们几个不是天天都待在一处的吗。”林嘉柒反驳。 “行了,快回去吧,等来年开春,我们不也要去望京,到时候就能见着了。” 在林府也住了些日子了,陆氏带着林嘉柒几人回了公主府,刘泽祈自然也是跟了过去的。在公主府住了几日,秋闱的成绩也出来了,几人都榜上有名。陆氏心中高兴,便想着办一场宴会来庆祝一下。 先前因着要准备秋闱,林嘉荣、林嘉谦两兄弟的生辰就没有正经庆祝过,这次又得了好的成绩,干脆就合在一起好好办一次。可巧,又撞上了林嘉柒的生辰,陆氏也懒得办两次,最后大手一挥,将三件事合到一处。 这次是生辰宴,也是庆功宴,除了要请几个寿星的好友同窗,家中的亲戚自然也不能少,再加上生意伙伴,城中富户之类的,怕是要将公主府挤个水泄不通。府里是忙得一塌糊涂,采买、厨房这些方面更是忙到不行。 “我说,干娘这次都花多少银钱啊,我刚才过来看见园子里的好些花都换了,那些采买的,都拉进了多少车回来。”刘泽祈感叹。 林嘉荣一惯爱热闹:“这和别的都不同,我们与小柒的生辰一起办,再加上庆功宴,能不郑重些吗?” “可是这也太夸张了,你们没有到外头瞧瞧,那角门被堵成什么样儿了,我都怀疑这南苏的货物是不是都到公主府了。” “这有什么,你等着看吧,我娘可是爱折腾的,这还只是开始呢。”林嘉谦一句话将想要说话的刘泽祈堵得死死的。 “我算是长见识了,我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从来没见过干娘这样的人。” “我估摸着今儿个该来量尺寸做衣裳了。”林嘉柒补上一句。 刘泽祈还没有什么反应,外头半夏领了个女子进来,“这是铺子里的制衣师傅,说是来给姑娘你和几位少爷量尺寸的。” “得,来了。”刘泽祈一脸佩服,“小柒你够厉害啊。” “是吗,就是些小事,我们兄妹已经习惯了,根本不用猜就知道的。” “这位少爷,请将胳膊抬起来。”那女子边说边量着尺寸。 “怎么还有我的份儿,又不是我的生辰。”刘泽祈纳闷。 “没什么,这是我娘的一贯作风,她总是有各种由头来做衣裳。”林嘉柒无情拆穿陆氏的真面目,对陆氏的做法表示无语。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初七,一大早林嘉柒就被喊醒起来招待客人。这个亲戚,那个朋友,有关系的,没关系的,都想借着这次机会给陆氏拍马屁。 实行的陆氏一贯以来的规矩,太太们是陆氏自己招待,未出阁的姑娘们交给林嘉柒,那些少爷们自然是交给林嘉荣、林嘉谦和刘泽祈招待了。还是同往常一样,陆氏有江太太帮忙,林嘉柒有江亦微帮忙,忙活了一整日,总算是圆满结束。 隔日,刘泽祈也提出了要回长骏的事,“本来是考完就回去的,正巧遇见你们,就在南苏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如今秋闱成绩也出来了,我也该回去了。” “怎么都要走,你一走,就剩下我们兄妹了,那该有多无趣啊。”林嘉荣很是不愿意,刘泽祈性子和自己差不多,好容易能处出这样好的感情来,和亲兄弟似的,哪里就舍得。这一走就难见面了,怕是要等到来年春闱吧。 “这有什么,长骏与南苏离得又不是很远,就几日的时间,等有空了,咱们再一处就是了。”刘泽祈倒是不难受,看得开得很。 林嘉荣一听也是,立马把不高兴都抛了,拉着刘泽祈就要挑些东西让他带回去。几日后,同对待陆南衡一般,几人将刘泽祈送出了城。 林嘉柒心里真不是滋味,大家都走了,偌大的公主府一下子就空了。之前虽然只是多了两个人,但府里氛围好的很,现在两个人一走,感觉府里的热闹也被带走了。 至此,公主府也算是暂时静了下来,不再如之前那般热闹了。 陆南衡回到望京已经是九月底了,回了端王府,听了家里说才知道,赵中擎一家并未回路州,已经在望京住下了。而且已经有了传言,圣上要在瑞王的两个儿子中挑一个做太子。 一回府,陆南衡就被端王世子,也就是他的父亲陆沣叫到了书房。 “父亲,您找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淡定 “没什么进展。”一提到信,陆南衡就不想说话。 陆沣一下子就沉了脸:“这么些小事都办不成,又没有叫你去战场杀敌,把你为难成这样。” “还不如叫我上战场,您为什么要让我做这种事,又不是那些没落的人家,还要靠出卖家里的子孙来过活。” 陆沣被说得一肚子火,扯着嗓子问:“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出卖。现如今,圣上已经要在瑞王府挑选太子,不管是哪个做了太子,越阳公主将来一定会是长公主,长公主的女儿配你,难道还差了去。” “怎么,您不是想要做太子么?怎么如今倒想着和瑞王家交好了。”陆南衡刺道。 “你懂什么,瑞王家的两个都是乡野出身,望京城里半点依仗都没有,你以为太子是人人都能当得的,我们只要拉住这段关系,将来就算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必不能掌了这天下。” “所以您就要我娶了嘉柔郡主,借此保住这段关系?那您为什么不干脆叫我娶了瑞王的孙女,那样不是关系更近了?” “你是蠢货么?如今太子尚未定下,若是瑞王家的老大做了太子也就罢了,若是老二做了太子,你觉得老大还会有什么好下场。可你若是娶了嘉柔郡主,那就不一样了,不管是谁做了太子,将来越阳公主都是长公主,嘉柔郡主有这么个母亲,难道不是最好的保障?真是白读了这么些年的书,半点头脑都没有。” “所以您还是想着掌了这天下么。”陆南衡不屑地笑。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我们家也是陆家的血脉,怎么就不能争一争,这是我们陆家的天下,给谁不是都一样。” “是,您怎么着都有理,您就自己去争吧,以后少拿我说事。”陆南衡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你这个逆子,是要去哪儿啊。”陆沣喝道。 “和您有什么关系,您有这闲工夫还不如管好自己。我也和您说明白了,我是不会为了您去娶嘉柔郡主的,您就别抱希望了。” 陆南衡头也不回地走了,陆沣在书房气得差点吐血。“成山,给我把袁弘士找来。” “是,世子。”候在门外的成山领了命迅速出去,不多时,袁弘士就带来了。 “世子殿下,您找我是什么事?”袁弘士一脸谄媚。 陆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坐下吧。你应该也知道南衡回来了,先前你不是让我写信过去,他倒好,收了信,事却没干。现在你说怎么办,我们手上又没有兵,就那些护卫,都不够杀进宫去。” “这,杀进宫是不大可能的,宫里到处都是高手,根本不现实。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有南衡这条路可以走了。” “那你倒是想个法子啊,就只会说形势,说可能,这些个屁话有什么用。”陆沣气急,抓了书案上上好的砚台直接扔出去,砚台摔到地上,直接摔了一地的碎块。 袁弘士吓得一抖,颤着嗓子回道:“容我想想,容我想想。有,有法子了。” “快说。” “南衡他不是一向最在乎世子妃,您就叫世子妃去劝劝。若是再不成,就直接用世子妃的性命来拿住他。” 陆沣眯了眯眼,“你倒是够狠啊,自己的亲姐姐也不放过。” “世子哪里话,只要能助世子成了大业,别说是世子妃,就是我们袁家都赔进去,也是值得的。” “既然你出了这个主意,就由你去和世子妃说吧。现在就去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是,我定会好好劝世子妃的。”袁弘士点头哈腰,弓着身子出了书房。 那头,陆南衡一脸不爽地回了房,屋子里许久没有住人,虽然已经打扫过了,还是有一股近乎于发霉的味道。开了窗,有风吹进来,霉味儿才稍微散去了些。在榻上坐定,翻了随身的包袱,里头都是林家兄妹送的些小物件。不小心翻出了林嘉谦送的羊脂玉,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梦,一个激灵,赶紧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为了转移注意力,陆南衡拿了纸笔,开始给南苏的众人写信报平安。 袁弘士到后院找了自家亲姐姐,世子妃是个胆小的,自然是不会同意袁弘士的提议,不但没有同意,反倒劝起了袁弘士。 袁弘士哪里就肯罢休,只能耐心劝道:“你也知道,世子做事一向狠辣,难道你要我将整个袁家赔进去吗?如今我们袁家已经上了世子这条船,不是说想要下船就能下去的,就算是不为我着想,你也该为家中子弟好好想想,总不能叫他们就此断了前程。” “可是,这件事是大不敬,这要是被圣上知道了,别说我们袁家,就是端王府也免不了的。” “这你就说错了,我们虽说是有些预谋的,可绝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的。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要姐姐你好好劝劝南衡,只要南衡娶了嘉柔郡主就行,我们不会做其他事的。” “可是,若是南衡……”世子妃有些动摇了,不过还是摇摆不定。 袁弘士打断世子妃的话,“姐姐,你别犹豫了,我们又不会造反,不过是想借着嘉柔郡主的势站稳脚跟罢了。将来不拘着是哪位登上皇位,都是对我们好的局面。” “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你得向我保证绝对不会利用南衡做什么越轨的事。” “当然了,我是南衡的嫡亲舅舅,我难道还会害他。这望京城中还有几个能有嘉柔郡主这样好的家世,嘉柔郡主这一辈的就只有瑞王家的孙女能比了。” “这么一说,这亲事真是不错。好,我挑个时间和南衡好好说说。” “姐姐,你还是早些和南衡说了,听说嘉柔郡主今年已经十三了,离着及笄也不远了,咱们也得占个先机不是。”袁弘士循循善诱。 “对对,家世这样好的姑娘,肯定是很抢手的,我现在就找南衡去。”世子妃立马坐不住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病重 袁弘士很是满意,这下世子妃都出声了,还怕他陆南衡不听话么。亲眼看着世子妃往陆南衡的院子去了,袁弘士也高高兴兴地回禀陆沣去了。 世子妃兴冲冲去找陆南衡,不成想扑了个空。“苍木,世孙人呢,不在屋里吗?” “回世子妃,世孙刚出门,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世孙不是刚回来,怎么又出门了,知道是去哪儿了吗?” “奴才不知,像是有什么急事,走的时候有些匆忙。” “行吧,等世孙回来就让他到我院子里来一趟。若是回来晚了,就让他好好歇着,明日也一样。” 在眼巴巴的期盼中,终于是等到了天亮,世子妃立即派人到袁府请了袁弘士来。 “这可怎么好,南衡这孩子说不会娶嘉柔郡主的。” “姐姐你是如何说的?”袁弘士紧张地攥紧了袖子。 “……,就是这般,难道说的不行么?” “这样说当然不行,南衡本来就知晓我们的打算,你这样贸贸然说了,他能同意吗。现在都摊到明面上了,本来还想你能劝动他,现在只能来强的了。” “用强的,怎么做?” “就只能借姐姐你来让南衡听话了,姐姐就等时机成熟吧。”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袁弘士就走了。 陆沣书房内,袁弘士将世子妃并未说动陆南衡的事禀报清楚,“世子,如今已经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就按你说的办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务必给我办好了,要是出了差错,你们袁家也就不必和我端王府有牵扯了。” 袁弘士诚惶诚恐,再三保证:“是,这件事我一定办好,绝对不会再出问题。” 接下来的几日,端王府诡异地平静下来,在陆南衡以为娶林嘉柒的事已经解决了,世子妃突然病倒了。 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陆南衡就赶了过去。就瞧见世子妃脸色苍白不带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躺在床上,虽然是昏迷的状态,但因为病痛,所以眉还时不时地蹙紧。 “这是怎么了,昨儿个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今日就病得这么重?”陆南衡责问世子妃身边服侍的嬷嬷。 “这,老奴也不知,昨儿个早晨还好好的,到了晚间突然就昏倒了。” “那请了大夫来瞧吗?到底是个什么病?” “已经请了大夫,可大夫也没有查出个名堂,世子已经到宫中请太医了。” 陆南衡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干等着。心中又实在担忧,就搬了张圆凳坐到世子妃的床边。世子妃躺在床上,突然开始抽搐,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娘,娘。”陆南衡按住世子妃不断抽搐的身体,“快派人到外头瞧瞧,父亲怎么还未回来。” “是,奴才这就去。”苍木急匆匆跑出去,还未出二门,就遇上了带着太医回来的陆沣。见苍木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陆沣呵斥:“成什么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 苍木缓过一口气,“世子,世子妃不大好了。” “不早说。”陆沣瞪了苍木一眼,“王太医,请您赶紧的吧,内子还病着呢。” “还请世子带路,老朽一定尽心医治。”王太医抚着花白的胡子说道。 “是,奴才知道,等世孙回来奴才一定禀报。”等世子妃走远,苍木立马进了书房:“世孙,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说了,现在世子妃已经回去了。不过,奴才有点事想不通,您为什么要骗世子妃?” “你问这个干什么?” 苍木挠挠头:“就是有些好奇罢了,您就告诉奴才吧。” “没什么,就是不想见,没别的理由。你既然有空来管这些,不如就替我跑一趟,把我带回来的绘着花鸟的箱笼送到康王府,记住,你一个人去。” 苍木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可怜巴巴地往康王府去了。陆南衡瘫坐着,心中恼火,不是不知道母亲来的目的,肯定和舅舅脱不了干系,十成十是要自己娶了小柒。小柒是个好姑娘,自己把她当做亲妹妹,这世间又哪有娶亲妹妹的道理。更何况,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野心,小柒是无辜的,自己不能把她牵扯进来。 到了晚间,世子妃又派人来,陆南衡见推脱不了,只好去了。 “衡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在外头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回来,要不是你爹写信叫你回来,你怕是都要将娘忘干净了。”世子妃说得委屈。 “娘,您这是什么话,我不过出去了几个月而已。” “眼看着你今年也十七了,虽说离及冠还有段时间,可这京中哪个人家不是十八就成亲,你也是该相看相看了。” “我前段日子刚考完秋闱,明年就要参加春闱了,哪里有时间想这些,还是等明年春闱之后再说吧。”陆南衡拒绝。 “怎么就不急,这京里就那么几户人家,又不是家家都有适龄的。你先前不是住在越阳公主府?听说越阳公主的小女儿是封了郡主?”世子妃委婉提起林嘉柒。 陆南衡心中烦闷,干巴巴回道:“是,封了嘉柔郡主。” “那嘉柔郡主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你和我说说。” “是个善良活泼的姑娘,十分讨人喜欢,平日里我们相处得很好,像亲兄妹一般。” “是吗?讨人喜欢就好,那姑娘是不是已经十三了,也是该说亲了吧。”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没有说亲,平日里也不认识什么姑娘家,就和这嘉柔郡主熟悉,正好嘉柔郡主也没有说亲,你们两个若是能成了多好。” “这不可能,我只当嘉柔郡主是妹妹,没有男女之情。”陆南衡直接挑明了说。 “这有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年头不都是这样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世子妃不想放弃,继续劝道。 “行了,您不必多说了,是舅舅要您这样说的吧。我不会娶嘉柔郡主,这件事您以后也别提了。”陆南衡直接甩手就走。 世子妃无法,只好等明日找了袁弘士想法子。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修身养性 陆沣带着王太医往世子妃院子去,进门后,王太医直往世子妃的床前去,这不瞧就罢了,一瞧,王太医唬了一跳,世子妃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了,是一种说不清楚的诡异的颜色,青中带紫,脸上还有血丝泛出来,那血丝就像活物一般,在不停地游动。 陆沣上前也瞧见了,愣是吓得险些跌倒,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话:“这,这,怎么是这个模样,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太医,还请您替我母亲瞧瞧,这到底是个什么病。”陆南衡很是心急。 王太医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脉枕,放到床边,一旁的嬷嬷极有眼色地将世子妃的手放到脉枕上,又盖了张轻薄的帕子。王太医这才开始诊脉,过了半晌,王太医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看到王太医的脸色,陆南衡有些慌了:“王太医,我母亲是什么病,是不是很严重?” “这脉象和常人并无差异,甚至比常人还要强健,实在不像是有什么病症的样子。可问题就在这里,世子妃的脸色,不说是我,就是三岁小儿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如果在脉象上都显现不出来,那可就不是普通的病症了,老朽也算是行医几十年了,还未见过如此症状,这次怕是棘手了。” “那您是瞧不出来什么毛病了?”陆沣凑上前来。 “恕老朽无能,这病我是瞧不了了。”王太医无奈摇头。 这时床上的世子妃突然开始哼哼,嘴角溢出血来,不过眨眼的工夫,世子妃枕着的圆枕就被浸湿了。王太医赶紧上前查看,“这样下去不行,得赶紧把血止住。”拿了纸笔开了止血的方子,“还请世子叫人按照方子抓药煎了。” 陆沣接过方子,交给下人去煎药。陆南衡又问:“王太医,您医术一向高明,您都不知道是什么病,这病还有治愈的可能吗?” “这不敢断言的,世子妃的病虽说我不知道,可天下之大,总会有人知道的,世孙可以张榜求医。”王太医建议。 “我这就去办,还请王太医在此处看顾着我母亲些。”陆南衡请求。 “世孙客气,这是我身为医者该尽的责任。” 陆南衡暂时安下心,立刻出门张榜求医。陆沣悄悄找了袁弘士来,两人约在书房见。等袁弘士一到,陆沣就问:“你这药真的没人知道吧?” “世子放心,这药是我托人到西元弄来的,望京城中怕是除了我便没人识得了。”袁弘士很是自信。 “那世子妃的症状又怎么说,如今已经开始吐血了,瞧着很是吓人,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药现在看着严重,可只要在服下药的七日之内吃下解药,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这药是世子妃知晓的情况下吃下的吗?” “世子妃并不知,我怕世子妃知道不同意这个法子,就悄悄将药放到了世子妃要喝的茶里。世子妃要是知道,怕是就很难配合我们了。” “好,这件事千万保密,记住七日内千万记得给世子妃服下解药。” “是,我不会忘记的,世子放心就是。” “行了,你悄悄回去吧,别被南衡瞧见了。”陆沣叮嘱。 “知道了,我不会到南衡面前招摇的。”袁弘士答应下来,老老实实回家去。 张榜求医两日了,没有一个人揭榜,王太医也没能找出法子,看着母亲一日比一日憔悴,陆南衡真是心如刀绞。这样再拖下去,怕是用不了几日,就熬不住了。 因着担忧,陆南衡整日就待在世子妃房中,寸步不离。 这日半夜,陆南衡正是疲惫不堪,已经是要睡过去了。“衡儿。”原本昏迷的世子妃哑着嗓子喊道。 陆南衡一下子清醒过来,“娘,您醒了,我这就叫王太医来。”说完就要往外跑,世子妃用了大力气拉住他的衣袖,“衡儿,你听我说,娘现在怕是不大好了。娘只有一个心愿,就是你能早日成婚,你就答应娘,娶了嘉柔郡主吧。你答应娘吧,这样娘也能走得安心些。”说完这几句话,世子妃已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只能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陆南衡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自己娘亲真是不知轻重,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些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还是赶紧让王太医过来瞧瞧的好。” 世子妃努力说话:“就这一件事,就算是娘求你了,答应娘吧,不然我怕是死也不能瞑目了。” 看着世子妃艰难喘气的模样,陆南衡无法,只好暂时答应下来。世子妃终于得了自己想要的,不由得松了口气,生出几分困意来。也不知是不是陆南衡的错觉,竟然觉得自家娘亲脸上的血丝开始减退了。 “衡儿,你先不要叫太医来,就让我好好歇一会儿。”世子妃费了好大力气说完话,陆南衡嘴上答应,等世子妃睡着了,才蹑手蹑脚往外头去找王太医。 请了王太医来,王太医诊过脉,脉象和前几日一样健康,没有一点问题。“世子妃的脉象并无变化,如今醒了,也算是个好现象,不如先开个养身健体的方子,也好给世子妃补养一下身子。” “麻烦王太医了,只是还是要您在府中多待上几日。” “这不妨事,左右宫中无事,圣上也许了我留在王府,世孙就不必客气了。” 因着世子妃醒了,陆南衡更是要守在世子妃跟前儿,后半夜世子妃一直睡着,到早晨,世子妃果然又醒过来。“娘,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碍,衡儿,让你担心了。昨日夜里你答应过我的事还作数吗?” “娘,我觉得这件事总是不大好的,现在谈论是否有些为时过早,不如等您身子养好了再说。”陆南衡虚晃一枪,敷衍道。 “那你和娘说说,到底为何看不上嘉柔郡主,你不是说很喜欢嘉柔郡主么?”世子妃急了,想要问个究竟。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无用之功 “是,嘉柔郡主是很好,家世人品样样出色,可我只把她当做亲生妹妹,我们不合适,您也体谅我一些吧。”陆南衡不想纠缠,再次申明。 “可是你不试试,怎么就知道嘉柔郡主不合适呢,就去试试,要是真的成不了,你再拒绝我的提议就行了。” “娘,您又是何苦,强扭的瓜不甜。” 世子妃无法,只好拿了自己来逼陆南衡就范,“你若是不答应娶嘉柔郡主,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您就不要胡闹了,安心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陆南衡劝道。“等您养好了身子,我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你到底答不答应。”世子妃不管不顾,梗着脖子和陆南衡叫板,气急攻心,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娘!”陆南衡肝胆欲裂,扯了床边的巾帕给世子妃擦去脸上的血迹,“来人,快去请王太医,快去。” 苍木在外间听见,撒开腿就跑出去。冲进王太医的屋子,“王太医,不好了,快些去瞧瞧世子妃吧。” 王太医夜里也折腾了好久,现在睡得正香,苍木一下子冲进来,吓得差点厥过去。“世子妃不是醒了,又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世孙让我来的,听着很是慌张的样子,还请您快去瞧瞧。” “好好好,这就来,容我穿上衣裳就去。”王太医也不敢耽误,赶紧起身。穿好衣裳,苍木背着药箱,就差背着王太医了。 到了之后,王太医立即上前查看,脉象和前几次不同,许是吐过血的缘故,脉象虚浮不定,竟有了油尽灯枯之势。王太医实在慌张,稳了心神,仔细查看,脉象又和之前一样了。心中很是疑惑,“已经是第五日了,虽说是醒了,可照着这个架势,估计也熬不了几日了。方才脉象虚浮不定,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还请世孙做好准备吧。” “王太医,您这是何意?” “不瞒您说,世子妃先前只是昏迷,虽说看不出是什么问题,身子还算强健。可方才脉象有了变化,加上又吐过血,虽然表面和前两日差不多,可内里已然是败了。若是再找不到能医治的人,怕是就要准备后事了。” 陆南衡一下就泄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屋内陆南衡伤心欲绝,却不知屋外一个不起眼的小厮将所有话都听了个清楚,这小厮正是陆沣放在这里监视的眼线。趁着无人注意,这小厮悄悄往陆沣院子里去,将发生的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王太医已经断定世子妃没救了?” “是这个意思,只要无人揭榜,左不过就这两日的工夫了。” “那你可听到世子妃有没有嘱咐世孙什么,或是答应什么?”陆沣很是关心事情的进展。 “昨夜世子妃醒的时候要世孙娶一个叫嘉柔的女子,因着苍木在外头守着,只听到这么些。” “那世子可答应了?” “昨夜好似答应了,不过今早又好像反悔了,然后世子妃才吐了血。” “行了,你回去继续守着,有什么消息再回来禀报。”打发走小厮,陆沣写了密信交由成山送至袁弘士处。 袁弘士收到密信,心中了然,事情怕是快要成了,最多就这一两日了。 在望京各处张贴的求医榜至今无人揭榜,陆南衡心急如焚,王太医说的没错,世子妃的病情确实有了变化。先前脸上的血色开始消退,不过几个时辰,已然是退得干干净净。脸色不再是青中带紫,反而泛出一种诡异的红。表面上看似乎是病情好转,可世子妃逐渐冰凉的体温证实了王太医的话,时日无多了。 不能找到医治之人,陆南衡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世子妃身边。到了晚间世子妃再次清醒过来,“衡儿,衡儿。” “娘,您说,我听着呢。”陆南衡凑到世子妃跟前。 世子妃哑着嗓子说道:“衡儿,你就应了娘吧,娘也是希望你好,如今这望京城中能有几个姑娘能与嘉柔郡主相比,你又与她相熟,不比盲婚哑嫁好得多。” 看着世子妃已经病到这个地步,陆南衡心中不忍,“好,我答应娘就是。只要您好好的,我一定会娶嘉柔郡主的。” “咳咳。”世子妃喉间一痒,又是一口血,“衡儿,你答应娘了,娘也就放心了。你自小娘就教过你,一定要重诺守信,既是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不会反悔的,我一定会娶嘉柔郡主的。”陆南衡已然是哭出了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什么。”世子妃颤着手为陆南衡擦去脸上的泪,“我的衡儿以后都要好好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开始剧烈得喘气,世子妃只觉得从骨头里透出的疼快要将自己淹没了,嗓子里隐隐又有了血腥味,“哇”的一声一大口血就吐出来。 鲜红的血还带着温热,直接溅了陆南衡满脸,陆南衡也顾不得擦,“娘!” “衡儿,好好的,别忘了答应娘的……”还未说完,世子妃原本抚着陆南衡脸的手就无力地垂下了。 “娘!”陆南衡哭得撕心裂肺,守在外间的苍木急忙进来查看,世子妃已经去了,不敢耽误,立即去禀报世子。 得了消息的陆沣倒不是很伤心,不过心中却是很恼火,这个袁弘士是个什么猪脑子,说好将解药给世子妃服下,现在竟然把人弄死了,这下南衡还要守孝,成亲的事就得推后。但面对外界,陆沣还是做出伤痛不已的样子。 “苍木,现在王爷不在府中,又是这样的大事,你就留在成山这里帮着打理丧事吧,我去世子妃处瞧瞧。” 府上下人动作很快,一应的鲜亮颜色的装饰全部拆卸下来,搭好灵棚,布置好灵堂。陆沣去瞧过世子妃后,立马换了合乎品级的衣裳进宫,府中自有下人去城中各府通知世子妃去了的消息。 陆沣进了宫门,不成想,遇上了瑞王府上的下人,出于心里的盘算,陆沣客客气气问了,才知道是瑞王病了,来宫中请太医的。问过之后,就立即面见了圣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身死 上报了世子妃的死讯,圣上为表关心,特地加派人手去端王府上帮忙操办丧事。有了宫里加派的人手,丧事也算是办得顺利。到了出殡这日,望京城中又出大事了,瑞王薨了。 瑞王是中毒而亡,可却没有查出下毒之人,圣上大怒,下旨彻查,这下望京算是乱成了一锅粥。 瑞王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现在薨了,自然是要大办。圣上派了人到南苏,快马加鞭,就是要将越阳公主一家接到望京来奔丧。 此时的南苏还尚且平静,十月里的菊花开得极好,陆氏正准备在公主府内办一场赏菊宴,接连着忙了好几日。圣上派来的人抵达时,正是赏菊宴的前一日,听闻圣上来人,陆氏自然是要好好迎接的。 “参见越阳公主、嘉柔郡主。” “不知这位内官此次来是何事?” “圣上派奴才来迎公主一家进京,瑞王薨了。”简单一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将陆氏劈得昏了头。“还请公主立刻启程,莫要耽误时辰。” “我父王是如何薨了的?” “详情奴才也不知,还请公主尽快启程。” 陆氏也顾不得多问,叫人收拾了行囊,立即进京。日夜兼程,不知累死了多少马,终于在七日后赶到了望京。还未进瑞王府,就瞧见瑞王府的牌匾上挂了白,原本陆氏还不大相信,现在是不得不信了。 进了府,自有下人一路带到正堂,正堂停放着金丝楠木的棺木,陆未明、陆未凛兄弟俩正跪着,陆氏踉跄着跑进去,跪倒在蒲团上。“女儿不孝,来晚了。” 在侧厅休息的毛氏听到动静,被柳氏搀着出来,后头还跟着陆子诚陆子茵兄妹两个。看到女儿,毛氏失声痛哭:“绾青,你可算来了。” “娘,是我来晚了,女儿不孝啊。”陆氏也是痛哭流涕。一时间众人都哭得不能自己。 哭了好一阵,终于是停住了,陆氏强打精神,安抚了哭得双眼通红的毛氏:“娘,您和我说说爹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先前不是已经治好了?” “姑母,你不知,祖父是被下毒害死的。”陆子茵最快,抢在毛氏开口前答道。 陆氏大惊:“怎么会,爹才进京多久,难道得罪了什么人?” “我们不过是刚进京,人都不认识几个,又哪里会得罪人。如今圣上下旨彻查,已经查了有段日子了,可还是没有结果。”毛氏抹着泪说。 不知为何,林嘉柒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和太子之位有关。之前表哥回京后写过一封信到南苏,信中提及了圣上有意将太子之位交于两个舅舅中的一人。林嘉柒虽未在望京住过,可也知道圣上无子,太子只能从宗亲中挑,怕是圣上的决定损害了有些人的利益,这才下了毒手,而外祖父不过是受了无妄之灾,替两位舅舅受了罪。“能否请两位舅舅到屋里说话?” 陆未明、陆未凛见林嘉柒很是严肃,自然不会拒绝,跟着进了屋。“两位舅舅请坐,今日小柒就问一句越矩的话,圣上是否真的有意在您二位中挑选太子?” “圣上确实提过。”陆未明仔细回想。 “这就是了。”林嘉柒心中已然确定了外祖父之所以会被下毒的缘由。 陆未凛很快反应过来:“小柒你是说,这背后下毒之人是因为太子之位?” “是,原先表哥在南苏与我们同住是提过圣上有意在宗亲中挑选太子,现在圣上既然要在您二位中选,自然就有人坐不住了。只要将你们除了,这太子之位的人选定是要重选的。估计这下手的人是想毒死两位舅舅,不成想毒死了外祖父。” 陆未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小柒说的很有道理,看来我们是挡了别人的路了。” 陆未凛性子急,当下就要进宫去,被拦了下来。“小柒你拦着我做什么,现在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得赶紧进宫去禀报圣上,不能让你外祖父受了这冤屈。” “舅舅,您别冲动。现在您进宫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您以为这背后之人没有得手会轻易善罢甘休吗?” 陆未凛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背后之人没有达到目的,肯定还会再下手。“可是如果不借圣上之手,单凭我们又如何能找出凶手?” “可这样莽撞地去了,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事来,您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危啊。还是先将外祖父的葬礼办好,再好好想办法。” 陆未明也劝:“是啊,眼下最重要的是办好葬礼,本来就已经拖了很久了,其他以后再说吧。” “是啊,不能耽误了爹的葬礼,还是让爹入土为安才好。小柒先去把事情和你外祖母她们说清楚,也好叫家里都有个防备,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知道了,舅舅。” 林嘉柒到毛氏等人休息的偏厅,将方才的推测都说与众人听,“所以最近大家还是行事谨慎些,难保背后之人还会下手。” 听了这么一番话,众人都有些惊惶,这瑞王府是圣上亲赐,府上除了当初从路州带来的下人,都是赐下瑞王府是一并赐下的,这样说来,岂不是整个府上也很危险。 “那我们现在不是也很危险,不如赶紧回路州吧。”柳氏很是害怕,在望京虽然身份地位远远高过从前,可这泼天富贵背后可是要人性命的,还不如在路州好好过日子,起码不会要了性命。 毛氏呵斥:“当初闹着要来望京的是你,现在说要回去的也是你,你以为这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吗?如今赐下了瑞王府,得了爵位,是我们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吧。”柳氏嗫嚅着。 “行了,这两日先小心些,等葬礼办完再说。”毛氏干脆不搭理柳氏,直截了当地说完就自顾自去了灵堂。 柳氏心中气恼,却也不敢反驳,婆母是瑞王妃,眼下府上未立世子,自己不过是瑞王长媳,哪里敢叫嚣什么。只能憋着一肚子怨气跟着往灵堂去,剩余人自然也是要去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纸老虎 陆未明作为长子,自是要担起长子的责任,葬礼所有事宜都由他主持,陆未凛则协助他招待宾客。 端王府派了陆南衡过来帮忙,一是面子上表现得两家亲近,而是陆沣想叫陆南衡能与林嘉柒多些机会接触,也好早日将亲事定下。陆南衡自是乐意的,先前在路州也是受过瑞王照顾的,再加上瑞王是林嘉荣兄妹的外祖父,凭着几人间的感情,于情于理都是要帮忙的。 在林嘉柒一行人抵达瑞王府的当日,陆南衡就到瑞王府报道了。只不过是个把月没有见面,分别时面上是泪心中却是笑,再见时心中面上都是泪。 “姑母节哀,逝者已逝,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瞧着陆氏神色憔悴,陆南衡心中不忍,自己也是刚刚失去母亲,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自己最能理解了。 陆氏强打精神:“多谢你宽慰我,南衡你也不必劝我,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你母亲不在了,我是你姑母,你权当我是半个母亲,有什么事同我说也是行的。就算有些话不想与我说,和嘉荣、嘉谦也一样,不要自己委屈了自己。” “姑母愿意这样照拂我,我自然是高兴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办好叔祖父的丧事才好。姑母千万保重身体,我到前头瞧瞧能不能帮上什么。” 现在陆氏带着儿女已经到了望京,瑞王的葬礼也该办了。圣上当即下了旨意要以皇帝该有的规格来办,追封瑞王为瑞安王,瑞安王长子承了瑞王的封号,并立下世子。朝中自然是议论纷纷,不过倒也没有人敢反对。这下望京城中都意识到了一点,瑞王虽然不在了,瑞王府依旧在圣上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一时间瑞王府倒是热闹得很,瞧着这热闹的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喜事呢。 随着圣上旨意的下达,陆未明的心算是暂时定下来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太子之位已经是属意于陆未凛了,自己算是安全了。毕竟自己已经是瑞王了,这天下断没有让一个王爷来做太子的道理。 柳氏心中有些不快,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想母仪天下,做最尊贵的女人呢。王妃再好,也是不能和皇后相比的。这下是看陆未凛哪里都不顺眼了,要不是他的存在,太子之位就是自家的了。柳氏倒是有趣,先前还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唯恐哪日就被害死,现在却是满脑子的荣华富贵了。 得了消息的毛氏很是担忧,原先想着等丧事办完就一家人回路州去,现在看在是回不去了。这望京城这样乱,再带着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陆氏见母亲这样不安,心中也是慌乱,却不敢露出心中想法,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 林嘉柒也是看不得两个长辈这样,“外祖母,您也不必忧心,眼下未必不是个好的状况。如今外祖父虽然不在了,可您还是瑞安王妃,是京里王妃中的头一份,大舅舅做了瑞王,那些背后之人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谁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话虽如此,可如今你大舅舅封了瑞王,你小舅舅十之八九就是将来的太子了,那些人还会放过你小舅舅吗?” 陆氏也很担忧:“是啊,先前圣上还未有明确的意思,现在不同了,这些都摆在了明面上,稍有不慎,你小舅舅就危险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出背后下手的人,我们对京中不熟悉,现在又不能出府,就只能找南衡表哥帮忙了。” “万一南衡不想蹚这趟浑水呢?”陆氏又愁道。 “咱们又不是要表哥做什么,只不过是请他将望京城中的形势说与我们罢了,又怎么谈得上浑水不浑水的。” “这件事小柒说的有理,宜早不宜迟,小柒你现在就去将南衡找过来。”毛氏很是郑重地说。 林嘉柒很是乐意,事情早些解决,大家也能早些放宽心,自己也能早些回南苏了。“我这就去找表哥,早些找到幕后之人,我们也就不必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林嘉柒来的时候正巧,陆南衡正好睡醒。轻扣门扉,“表哥,我可以进去吗?” “嗯,进来吧。”陆南衡揉了揉泛酸的眼睛,“小柒你是有什么事吗?” “表哥,我外祖母有些重要的事想要和表哥说,能不能现在和我一起去外祖母处?” “当然,现在就走吧,不要耽搁了。”陆南衡答应地很是爽快。 到了毛氏屋里,除了柳氏和陆子茵,其余人都到了,毛氏不叫柳氏来,就是怕她添乱,干脆就让陆子茵看着她了。 毛氏开口:“南衡,你也知道你叔祖父是被毒害的,先前我们只当是得罪人了,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内里的缘由。想必你回来后也听说过圣上要在我两个儿子里挑个过继了当太子,先前我们也是听说过有些宗亲想把孩子送进宫的,想来你叔祖父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如今都这么久了,凶手还未查出来,今日就是请你同我们说说如今望京宗亲的形势。” “叔祖母,你们分析的应当是对的,毕竟这些宗亲可是为了太子之位争破了头。其实说来也是简单,叔祖父是圣上亲弟,我祖父与康王是圣上的堂兄弟,其他的都是些出了五服的,不过是靠着祖上的爵位混日子。要真说到有能力将手伸进瑞王府的,就只有两位了,一个是河西王,一个是阮成王,不过真要我说是哪个,我还真是说不出来。” “这两位怎么是双字封号?”林嘉荣好奇。 “这两位与其他人不同,阮成王是圣上的表兄,一向和圣上亲厚,一直驻守在阮成。河西王虽是出了五服的,但是战功赫赫,圣上就以他们各自驻守的地方封了王。”陆南衡解释。 “照你的意思,这下手的就在这两位中间了?”毛氏问道。 陆南衡思虑再三:“十之八九吧,其余那些虽有爵位,但是都是些空壳架子,没有什么厉害的。康王家你们也是知道的,他是我嫡亲的叔祖父,家中就一个女儿,肯定也不会掺和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回程 “可是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圣上难道想不到吗?”林嘉柒一针见血。 “圣上也是难做吧。”陆未明接话,“毕竟还要靠着这两位守天下。” “那我们就由得爹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不找出真凶,爹怎么能安息。”陆未凛很是不忿。 林嘉谦很是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圣上是不会找出真凶的,我们都推测出了凶手,圣上肯定早就知道了,要是真的会处罚,还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难道那些查案的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可是爹和圣上是亲兄弟。”陆未凛不死心。 “亲兄弟又如何,圣上心里天下安定不比兄弟感情更重要么。”林嘉柒直言,话虽无情,却是真理。 “这件事怕是真查出来是谁做的,也不会得了你们想要的结果。”陆南衡规劝,“圣上下旨彻查,不过是给众人一个面子上的交待罢了,叔祖母,还是不要再深究的好。诚如您所说,圣上有意在府上选太子,这才惹了灾祸,若是让圣上放弃这个念头,整个瑞王府不就安全了。” 毛氏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横竖我们现在过得挺好,就算不在望京,回了路州,一样可以过得舒坦。” “可是圣上已封大哥为瑞王,摆明了就是要未凛做太子,这时候想回路州怕是不大可能了。”陆氏拧紧了眉。 众人便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唯有陆未凛不说话,原本自己并不想当太子,不过现在却是不同,若是自己做了太子,将来承了皇位,不管是河西王还是阮成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子之位是要争一争了。 陆南衡出于好奇,问了一句:“叔祖母勿怪,南衡有件事想问,叔祖父毒发时有什么异样吗?”话说出口,陆南衡便惊了,自己怎么问出如此没有分寸的话来。 “我倒也说不明白,不过只记得当时你叔祖父好好的坐着,一下子就昏睡过去,原想着是不是累着了。谁成想,半夜便吐了血,身上还有黑色细丝似的东西在游动,瞧着就很吓人。第二日请了太医,身上的东西退了,人瞧着也精神了,谁知道又突然吐血,就这么没了。”毛氏说完又要抹泪。 听完毛氏的话,陆南衡心中大惊,难道? 叔祖母所说的症状和母亲的竟然这样相似,难道母亲也是中毒?陆南衡心里已是翻江倒海,嗓子发紧:“叔祖母,您知道叔祖父中的是什么毒吗?” 毛氏摇头:“这我倒不清楚,太医说没见过这毒,怕是从塞外流进来的。” 塞外,塞外,怎么会呢?母亲前段日子根本没有出过府,一直待在府中,怎么会中了塞外流过来的毒。 “这样一来,不就更加能证明是阮成王和河西王之中的一个人吗?河西、阮成都与塞外相接,要弄到塞外的毒药轻而易举啊。”林嘉柒很快又联想到方才的话题。 陆南衡心想,难道自己家也是受了这无妄之灾?转念又想,不会的,圣上已经有意在瑞王府挑人,就算是下手,也轮不到自己家的,总不能是自家人下手吧。这件事绝对有猫腻,不行,得回去好好审问母亲房里的人。 “这事暂时不要再提了,左右一时半会也得不出个结果来,都先回去吧,明日还有得忙了。”毛氏出声打断了陆南衡的思绪。 众人散去,林嘉谦和陆南衡一道走,见陆南衡眉眼间有些倦色,林嘉谦也是担忧:“南衡,你瞧着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我知道你母亲刚过世,你纵然伤心,也该好好养好身子。” “无碍,不过是睡得少了些,等叔祖父的葬礼一过,我就回去好好歇着。” “你,有什么可以和我说说的,我们不是一向无话不说吗。”林嘉谦很是真诚,“明日有的忙了,你回去好好歇会儿吧。”亲自将陆南衡送回房,林嘉谦才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办完葬礼,圣上的旨意就到了,直接册封陆未凛为太子,迎入东宫。自是又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先前只是传言,现在圣旨已下,一切都成定局了。 陆南衡却管不了这些,匆忙回府,提了世子妃房里贴身服侍的几人审问。直接问凶手,自然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你们好好想想,我母亲当时是个什么状况,务必要一丝不差。” 所有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谁也不敢做出头鸟,唯有世子妃的陪嫁袁嬷嬷站出来。“还请世孙屏退左右,老奴有些话要禀报。” 陆南衡挥手让众人退下,“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袁嬷嬷横了心:“老奴怀疑世子妃不是病故,而是被毒害的。” 陆南衡一下提起心来,“哦?嬷嬷怎么会这么想,不妨和我说说。” “先前老奴也只当世子妃是病了,可世子妃平日里身子一向康健,那日突然就昏了过去。我听人说,中毒的人血是带着毒的,世子妃的血虽不是中毒后会有的黑色,但有一日收拾世子妃的遗物时,世子妃戴的一支银簪黑了,老奴这才起了疑。” “那母亲可是吃了什么外头送进来的东西,府上应该不会有人胆子这般大的。” “世子妃那日吃的都是府里大厨房送来的,只午后吃了舅老爷送来的甜汤,老奴斗胆,只怕就是这甜汤有问题。” “这件事就请嬷嬷暂时不要往外说,我自会彻查,一定不会让母亲枉死的。” 袁嬷嬷走后,陆南衡把自己关在房间,他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下手的了。舅舅与母亲是姐弟,自然不会害母亲,可若是听了父亲的命令,也不是不可能。当时母亲昏迷,自己也是太过担忧,这才忽略了许多,现在想来父亲真是处处不对劲。仔细回想,母亲昏迷是父亲甚少来母亲的院子,不过刚开始请太医时来过,母亲死后来过,旁的再也没有了,十有八九了。 “咚咚”,屋门被敲响,“世孙,世子请您去一趟。”,是苍木。 第一百三十八章 嫁妆 “知道了。”陆南衡开了门往陆沣处去,陆沣正优哉游哉地喝茶,“来了,坐下吧,这茶是前两日宫里刚赏下来的。” “不知父亲找我来是做什么?”陆南衡懒得应付。 陆沣轻扣茶盏,“急什么,不过是问问瑞王府的事,圣上方才不是下了旨,听说瑞王家老二,不对,是瑞安王家的老二明日就要进宫了?” “是,圣上已经封了太子,太子明日就要入住东宫了。” “是吗,越阳公主如何了,嘉柔郡主又如何?”陆沣没有什么反应,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父亲问这些做什么,与您有什么干系?” “不过是关心一下,好歹也是一家人,这次我那叔叔的葬礼我没去成,总该关心关心的。” “您放心,将来您有的是机会关心,我已经答应母亲会娶嘉柔,将来自然是一家人了。我也要和父亲说一声,过段时间,我就会和嘉柔一起回南苏,等春闱再回来。” “你是该去南苏,也好多陪陪嘉柔,你们两个也好培养一下感情,对以后一起过日子也好。”陆沣对儿子的决定很是赞同。 “既是如此,我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左不过就这几日了。” “回去好好收拾,毕竟是要长住的。” 陆沣的态度让陆南衡不再怀疑,母亲的死就是父亲利用舅舅做的,不过就是为了逼自己答应与小柒的婚事。既然父亲要借着这亲事来掌握大权,自己何不将计就计,先将他哄了去,也好找个时机摆脱他,母亲总不能无辜枉死。 不出所料,陆氏很快就要动身回南苏,陆南衡早就收拾好行囊,等到陆氏走的那日在瑞王府大门处等着了。对于陆南衡的到来,不管是陆氏,还是林家兄妹,都是乐见其成的。 又是一路颠簸,一行人回到南苏越阳公主府,陆南衡还是住到之前的院子。不过是短短几十日,重新回到南苏,越阳公主府的一应陈设都没有变,可陆南衡的心境已然是大不相同,自己终归还是要做恶人,原是不想伤害别人,现在还是躲不过伤害别人的命,对不起了,小柒。 不管陆南衡是如何想的,林嘉柒一概不知,此时就算是她知道了,怕是也顾不上了,因为林府闹着要分家了。 前头林嘉珍与知府家的公子定了亲事,等开过年就要成亲了。这一说到成亲,自然是少不了聘礼陪嫁这些的,这不,这回就是因为陪嫁的事闹起来了。 其实这事说起来很是简单,无非就是徐氏想要女儿风风光光嫁进知府家,好歹也是嫁到了官宦人家,要是陪嫁的东西少了,岂不是丢了份儿,自己手上值钱玩意儿不少,可能说得上来头的却是没有几件,干脆就求到了老太太跟前,也好叫老太太稍稍填补些。老太太自然是愿意的,自己私房里好些贵重首饰衣料,家里统共就两个孙女,若是不给她们,难道还将东西留给几个孙子不成。 老太太原是好心,谁成想就是太过好心,惹了这一番祸事。 自打徐氏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就想着将自己私房的女儿家用的都分给两个孙女。又因着库房里东西太多,老太太干脆就叫茵嬷嬷带了人将库房里的东西重新收整一番。好巧不巧,收整库房时,徐氏将将带了人给老太太量尺寸,准备着要做冬衣了。老太太的私库一向是关着,轻易不开的,徐氏自然忍不住去多瞧两眼,不瞧就罢了,满屋子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简直是晃花了眼。 徐氏一眼就看见架子上的一个盒子,上好的紫檀木,瞧着就有些年头了,老太太把这样好的盒子随意放着,指不定还有多少好宝贝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茵嬷嬷,那架子上的盒子倒是漂亮,不知道里头放的是什么?” 茵嬷嬷上前拿了盒子,“不过是个香炉,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太太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瞧盒子挺好看的,就随口一问,嬷嬷去忙吧,我也要去见老太太的。” 进了荣安堂的正厅,没瞧见老太太,有刚留头的小丫鬟过来请,说老太太正在后头的屋子里理册子,徐氏匆匆过去。“见过母亲,眼见着要入冬了,今日来了人量尺寸,也让您挑挑冬衣的料子。”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册子,“把人叫进来吧,我也懒得动弹。”随手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案几上,册子上写着“步摇”二字。 进来了好些个二十来岁的妇人,各自捧着不同花样的布料,依次将布料拿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仔细看过,“珍儿开过年来就要出嫁了,今年是最后一次在家过年,干脆多做几身衣裳,首饰也多做几套,多出来的就从我这里出。” 这样白得的好处,不要白不要。徐氏笑弯了眼,“多谢母亲。” “我这里正忙着,你先回吧,等晚些时候让珍儿过来,我有些东西要给她。” “是,儿媳这就回了。”徐氏恭敬地退下,直接去了林嘉珍的忘尘居,林嘉珍正在绣嫁衣,“娘,您怎么得空来找我了,不是说今日要忙着冬衣的事?” “这个不急,等会儿你祖母要你去一趟,说是给你挑些东西,你可得慎重些。我刚才瞧见个盒子,可是上好的紫檀,听茵嬷嬷说里头是个香炉,想来定是十分珍贵,你到时候就把东西要了。” “我要香炉做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儿。” “你用不上,不会拿了放在屋子里做个摆设,你嫁到知府家,若是没有些镇得住场子的物件儿,定会被人轻视的。” “知道了,您都说了百八十遍了,不过香炉,也值得您这样。就为着这事,您还巴巴跑一趟。”林嘉珍有些不耐烦。 “怎么就为了这一件事,今日你祖母还从自己账上给你多做了几身衣裳,还添补了好些首饰。我和你说,老太太院子里可不老少好东西,你可得长了心眼,好好挑一挑。等到时候当做嫁妆带到知府家,定不会被小瞧了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分家 “知道了知道了,您回去忙吧,等会儿我就去荣安堂。”敷衍了徐氏,林嘉珍又埋头绣起了嫁衣。 绣完嫁衣的领口,林嘉珍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才发现外头已经快要黑了,赶紧往荣安堂去。 老太太见林嘉珍的眼睛通红,干脆留了林嘉珍一起用饭,还特地叫厨房炖了滋补的汤来。用完饭,老太太让兰嬷嬷取了个空白的册子来,“珍儿,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给你添补些东西,也好叫你风光出嫁。祖母给你一本册子,你自个儿到我的小库房挑去,挑的都记在这本册子上,祖母就给你这一册子的东西,可得慎重地挑。” “一册子,是不是有些多了。”林嘉珍有些犹豫,这一册子都记满,那得是多少东西。 “祖母既然说了,自然就会给你,你尽管挑去,将来小柒也一样。” “那就多谢祖母。”林嘉珍接过空白的册子,跟着茵嬷嬷去了库房。 “兰娘,你说珍儿会挑些什么?”老太太拿了一边的手串的把玩。 “总归是些姑娘家爱的首饰衣料,六姑娘平日里又爱读些书,定是少不了几本名家典籍的。”兰嬷嬷边为老太太添了茶边说,“今天白日里大太太倒是问起过库房里的一个盒子,怕是六姑娘会拿了去。” “徐氏,她倒是会钻空子,就来了我院子里一会儿工夫,都摸到库房去了。”老太太嗤笑,显然是瞧不上徐氏的做派,“徐氏是不会叫自己吃亏的,珍儿怕是要拿不少她母亲要的东西了,左右也是要给的,就随她挑吧。” 兰嬷嬷只笑笑,并不多话,见老太太无趣地坐着发愣,便提议:“老太太,过两日估摸着七姑娘也该回来了,虽说如今七姑娘不常住在府里,可该有的份例也是不能差了的,您现在坐着也是无事,不妨去给七姑娘选几匹料子,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也是,小柒的衣料一向是我挑的,今年她搬出去,我倒是把这事忘了,就用库房里的料子吧,我瞧着今日送来的倒是比不上库房里的舒服。” “知道您疼七姑娘,这不,库房里的好些料子都单独收出来,不就是为了让您给七姑娘挑挑。” 老太太起身,“走吧,现在就去挑,明儿个你拿了叫人做去,也好等小柒回来就有的穿。” 老太太兴致满满挑了小半个时辰,选好了衣料,又亲自选了样式,这才回去,刚坐下一会儿工夫,林嘉珍也挑好了东西,拿了册子过来给老太太过目。 “祖母,珍儿有些贪心,挑了满满当当一册子。”林嘉珍不大好意思地说道。 “拿来我瞧瞧。”老太太接了册子,果然是满满当当一本,“你喜欢就成,本就是给你的,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日我还给你挑了些首饰,等会儿一起拿回去。” “多谢祖母。”林嘉珍很是感动。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瞧瞧两只眼睛,熬得通红,这还有些日子呢,肯定赶得上的,这样熬着,要是到时候病倒了怎么办。” “不会了,也没有多少就绣好了。祖母也早些歇着,我这就回去了。” 等到林嘉珍回去,茵嬷嬷过来回话:“六姑娘拿了些首饰衣料,不过大多还是古玩字画,还拿了今日大太太曾问过我的一个香炉。” 老太太不是很在意:“随她吧,不过她倒是很听她母亲的话。”老太太这头没什么,倒是徐氏有了想法,见女儿拿回去那么些个好东西,心里不痒痒就怪了。 “你祖母这次可真是大方,竟给了这么些东西,还以为只能拿些首饰呢。”徐氏真是要被册子上各色的东西晃花了眼,“你也是会挑,光是这几个花瓶就值不少钱了吧。” “不是您叫我挑些值钱的?再说了,祖母说了,将来小柒也会有这么个册子,既然都有,我为何不多挑些好的,小柒是郡主,也不差这些东西。” “小柒也给,你祖母可真是大方,若是从前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如今小柒已经是郡主了,哪里还差这些东西。”徐氏心中不满,这么些个好东西要是都是自家的多好。 “是郡主又如何,不还是咱们林家的姑娘,祖母给我也给她,不也是正常。” “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懒得和你说,行了,赶紧回去吧。”徐氏不想多说,只想赶紧看看女儿挑了什么好东西,赶紧把女儿打发走。 林嘉珍回了忘尘居,徐氏就拿了册子坐到榻上,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太太,咱们在老太太院子里的人来说,老太太刚才去库房挑了好些上好的布料,说是要给七姑娘做冬衣。”檀香快步进来回禀。 徐氏一听,顿时不乐意了,这老婆子怎么回事,白日里才送了好些料子过去,大家都是用一样的布料,怎的还特地另挑了料子给二房的丫头。“都是挑了什么料子?” “这倒是不大清楚,只知道是老太太精心挑了的,老太太库房里不都是些名贵的东西,再怎么挑不都是好东西。”檀香嘟囔着。 徐氏心里不乐意了,老太太一天到晚就知道偏心二房,有什么好的都要给二房。不过好在只是做了几身衣裳,到底比不了自家得的,也就不大在意了。 徐氏原是不大在意的,谁成想第二日就听说老太太又另挑了料子给林嘉荣、林嘉谦各做了几身衣裳,连陆氏都有,气得差点厥过去,老太太真是心偏到天边去了。现在还是给二房做衣裳,将来指不定还要把家产都送出去呢。 真是无巧不成书,林嘉文正好从外地回来,刚刚做成了一笔大生意,正是意气风发,回了南苏又和二房的铺子里的掌柜有了龃龉。 徐氏不由生出来要分家的念头,二房的林志成说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做生意的本事,不过是陆氏当初嫁过来带了几个厉害的掌柜,二房的生意才到如今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章 圆满解决 这些年大房顾忌老太太,一直照应着二房。大房说起来可比二房好多了,林家现今最会做生意的就是林嘉文,要是分了家,大房不必顾着二房,肯定比现在更红火。 且真要分家,按照规矩,老太太当是大房来养着,将来老太太的东西不都是大房的了,越想越有道理,是了,就得分家,不能叫二房再占着大房的便宜了。 徐氏一贯是个泼辣的,这些年不过是为着儿女才讨好老太太,其实早就受够了老太太的偏心,现在大房的利益被侵占,自然就要和老太太好好计较一番了。 徐氏给自己鼓了半天的劲,一鼓作气冲到荣安堂,进了门就挑明了话:“今日儿媳有要事和母亲说,听说昨日母亲给二房挑了料子做衣裳,不知是不是对儿媳带来的布料不满意。” “哪有什么不满意,这些年的不都是你挑的,不过是想他们不常在府中,就想着稍稍补贴着些。”老太太有些无语,这个儿媳妇真是整日里就知道想这想那,一点都不知道本分。 徐氏继续:“既然母亲不是对我不满意,也不该拿了私房去补贴,从公中的帐上走就是了。” “怎么,你对我的做法很是不满,难道我从自己的私库拿东西还要经过你的允许不成?”徐氏的语气太冲,老太太听得很是恼火。 “母亲,这些年你贴补二房,不知贴了多少,我们大房也是您正经的家人,怎么还分出亲疏远近了。您一向偏疼小柒也就罢了,因着您的缘故,我们大房也一直帮衬着二房,二房不知占了多少便宜了,总不能让我们大房一直吃亏啊。”徐氏说得那叫一个委屈。 老太太不乐意了,自己虽是偏疼小柒,可也没有亏待过大房的两个孩子,有了什么都是人人一样的,也不曾短了他们什么。怎么如今到了徐氏的口中,自己倒像是亏欠了几个孩子一般。“我这些年是偏疼小柒,可我正经短过大房什么了?” “母亲,您自己不在意罢了,前两年珍儿生辰,您给了珍儿一支金步摇,小柒生辰却是上好的珍珠,这些年不是一次两次了,您不觉得亏心吗?” 老太太气乐了:“我亏心?你怕是不知道小柒的珍珠簪子不过几两银子,只因着模样精巧才给了她。而珍儿的金步摇可是手艺极好的师傅做的,那只簪子可是我花了重金从人家手里买的,仅一支步摇不知能买上多少小柒的珍珠簪子了。我偏心,难道就是这么偏心的?” “不管价值几何,您自己不也承认了,您就是偏疼小柒。”徐氏倒是会抓重点。 “小柒是咱们府上最小的,又是个姑娘家,我自然是多疼爱些的。你也不想想,当初珍儿刚出生,不说是我,就是老二家的,不也是拿了好些东西送给你,光珍儿的长命锁就有好几个,我才要问问你,今日来说这些话亏不亏心。”老太太厉声说道,“你也不必多说,就说说想要怎么着吧。” “儿媳想要分家,可以住在一处,但必须分家。亲兄弟,就是要明算账,不能再这样不清不楚的了。”徐氏理直气壮。 “我还没死呢,你就要分家,你倒是说说看,究竟是怎么个分法。” “大房二房将铺子田产分清分明,大家还是住在各自的院子里,您就由我们大房养着。” “你倒是会想,这件事没得商量,我绝不同意!” …… 就这样,林府闹得不可开交,徐氏难得和老太太叫起板来,一时间,两头倒是僵持不下。 林府因为分家闹得很是不愉快,两头谁也不退步。这不,陆氏一行人刚回到南苏,老太太就派了人来请。 陆氏虽然不想掺和这件事,可总归是林家的媳妇,真要分家,还是要回去瞧瞧的。以她自己来说,分不分家都无所谓,反正自己如今已经不在林府住了,也用不着和林府有什么太大的牵扯。不过若真的分家了,自己该得的东西可是一分一毫都不能少的。 回去林府,果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徐氏难得强硬,竟然真和老太太硬扛着。大房其他人估摸着也早就有了分家的心思,不然也不会由得徐氏闹腾。 一路进到荣安堂,老太太一脸倦容,斜靠在榻上。“见过母亲,母亲怎么这样憔悴,可叫了大夫来瞧过了?” “绾青回来了,我倒是没什么,不过是乏得很。你母亲如何了,怕是难过得紧,怎么不带着到咱们南苏散散心?” “如今母亲已经封了瑞安王妃,大哥刚承了瑞王之位,未凛又进了宫,一时间还真是离不了。”陆氏解释。 老太太很是惊讶:“你是说你家弟弟进了宫?” “是,圣上已经下旨,如今已经入住东宫了。” “这真是件大事,咱们南苏消息可真是不灵通,竟是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老太太高兴极了,这陆氏的弟弟做了太子,将来好日子还少的了吗。 “这有什么,若不是我恰巧在望京,怕是也不知道,这件事真要传到南苏来,还不知道要多久呢。今日来,您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您还是将事情和我仔细讲讲,我也好劝劝大嫂不是。” “唉,说起这件事我就头疼,你大嫂这回不知是怎么回事,脑子像是转不过弯似的,咱们一家子住在一处不好吗,偏闹着要分家。”老太太叹气,将前几日的事说了一遍,“要不是这次你大嫂闹得厉害,我也不会把你叫回来。” “这样说来,就是因为几件衣裳闹出来的,这样应该也是好解决的。”陆氏觉得不过就是几件衣裳的小事,徐氏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立即向老太太保证:“我定会好好劝劝大嫂的。” “这就要你多用些心了,我现在和你大嫂是说不上话,她现在脾气可是大得很,恨不得把家都拆了才好。” “我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再来,总不能贸贸然就去找大嫂。”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谁敢欺负你 “也好,你回去吧,你也是刚回来,今日就好好歇着,真是劳累你了。” 陆氏回了公主府,叫了林嘉柒,让林嘉柒明日一道回去,和林嘉珍好好说道说道,也好叫林嘉珍劝劝徐氏。林嘉柒很是乐意,她与林嘉珍一向亲密,有什么话都会说的,这件事说起来很是容易。 第二日,陆氏带着林嘉柒并一车东西回了林府。林嘉柒到老太太处请了安,直接就去了忘尘居,林嘉珍正在绣着嫁衣。见林嘉柒过来,林嘉珍很是高兴,放下手中的嫁衣,亲自给林嘉柒倒了茶。 林嘉柒开门见山的说:“这两日府上闹的很是不愉快,想来姐姐也是苦恼的。今日母亲叫我来,就是和姐姐说说,也好叫姐姐劝一劝大伯母。祖母如今尚在,怎么说咱们也是不好分家的。要是外头的人知道了,不得戳着我们的脊梁骨,笑话死我们了。” 林嘉珍很是苦恼:“我也是不想这样,可是我娘这次是铁了心了,都和祖母闹别扭好些日子。爹又不在家,哥哥也出门了。你也知道,我娘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是劝不动的。她就是怕我劝,都好些日子没有见我了。” “什么?大伯母竟然这样坚决,连姐姐也不见。姐姐你想,若是真的分家了,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说呢。看看整个南苏城,哪个有脸面的人家会在长辈尚在的情况下,闹着要分家。不都是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咱们林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真要闹出这样的事,怕是脸都要丢尽了。” “道理我都明白,可毕竟是我的母亲,我还能管着他不成。再说,这世上也没有做儿女的去管着做母亲的。我要是去管着我娘,那不是大逆不道吗?”林嘉珍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林嘉柒又劝道:“姐姐,你真是糊涂。年后你就要成亲了。知府家也是书香门第,最是重规矩的。要是分家了,不都以为咱们林家没有规矩吗?到时候,人家会怎么看我们林家人?我们到时无所谓。可是姐姐你不一样,你嫁到知府家,若是我们家没有规矩,知府家不也瞧不起姐姐,到时候姐姐日子可就难过了。” 林嘉珍被说的动摇,自己能嫁到知府家,算是自己走了大运了,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亲事黄了,那可是倒了大霉了,不由得十分紧张。“那我该如何是好?我娘那样固执,怕是三言两语劝不动的。” “其实很简单,只要姐姐你去见一见大伯母,大伯母一向很疼你,难道还会见得你不好?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这亲事黄了,那他不得后悔死。你只要将这事情的后果,说与她听,大伯母那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该怎么做了。况且祖母那么疼姐姐,这次还给你补了这么多嫁妆,姐姐也不可能由着祖母伤心难过吧。”林嘉柒循循善诱。 林嘉珍将信将疑,“好,我定会好好劝我娘,你放心吧,我不会让祖母伤心的。” 却说陆氏带了好些东西去了蕙院,徐氏很是惊讶,但还是好好招待了陆氏。“公主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陆氏笑说:“大嫂,你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这么客套做什么?我这不是从望京回来了,带了些东西。今日正好有空,又好久没有回来了,干脆就自己送了过来。” “从望京带回来的东西,这真是托了你的福,不然我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望京的东西。”听陆氏说是来送东西的,徐氏一下子笑弯了眼。 “这是宫中赏赐的布料,如今我娘家也用不上,我就带回来了。正好珍儿也要出嫁了,就给她多做几身衣裳。” 看到桌子上的料子,真是华美异常。这要是穿上,肯定是要让旁人羡慕死了,徐氏眼睛都直了。“怎么拿了这么多来,我们能用多少,怎么不给小柒多留些?” “这有什么,珍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要出嫁,我这做婶婶的,怎么也得给她些东西吧。我另外还带了些首饰回来,都是宫里赏赐的,也一并给珍儿了。” “那就多谢弟妹了,珍儿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嫂子,听说你想分家?不是我说,你也得为珍儿想想,也没多久她就要出嫁了,要是现在分家,传到外头去,外头指不定要说什么呢。到时候珍儿嫁过去,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不至于吧,不就是分家,又不是什么旁的见不得人的事。”徐氏显然不信,觉得是陆氏夸大其词了。 “怎么不至于,你也放眼瞧瞧,不说我们这些有些钱财的人家,就是那些平头百姓,不也是一家子一起的。能有几个是分了家的?不都是等到上头长辈不在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你得为珍儿想想。好容易寻了这么好的亲事,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就这么黄了?” “可是……” “大嫂,我知道你心里不大快活。这些年,老太太一向是偏疼小柒。你也知道,小七这丫头惯会磨着老太太。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又是最小的,老太太怎么会不心疼?我也知道,就是大嫂你,也是心疼她的,这些年你难道给她的少了吗?” “我不是怪小柒,小柒这孩子一向招人喜欢。不说是我,就是外头的那些太太,哪个不喜欢她?如今你是公主,整个南苏谁不卖你的面子,若是不分家,总感觉是在占你的便宜似的,我们也是要脸面的。”徐氏假模假意地说着。 “大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子,哪有谁占谁的便宜这样的说法。如今我做了公主,就是让你们占些便宜又怎么了。珍儿嫁到知府家,我也算是她的依靠,也不至于将来被人家欺负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加觉得亏欠你。可如今我和老太太闹得这样僵,现在想起我前两日做的事,我自己都觉得臊的慌,又怎么好意思求老太太原谅,老太太怕是已经怪罪上我了。”陆氏的话点醒了徐氏,如果真的分家了,自家女儿嫁到知府家就少了个依靠,毕竟公主的侄女,说出去也会显得厉害些。 第一百四十二章 灯会 “大嫂你多虑了,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不再闹着分家,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老太太又怎么会怪罪你。我今日也当一回说客,你现在去与陪个礼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咱们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 “我也是糊涂了,若不是今日你来劝我,我怕是还要做出多少糊涂事。我这就去赔礼道歉。倒是你辛苦了,你这样的忙,还要为我花心思,还给珍儿送了这么些个好东西。”徐氏愧疚地说。 “大嫂你真是太客气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只要家里好好的,我就是再麻烦,花再多心思也是乐意的。”解决了问题,陆氏也是松了一口气。 林嘉珍带着林嘉柒一起来了蕙院。徐氏拉着林嘉珍说:“珍儿,你同我一起去见你祖母,替我说些情。前两日是我糊涂,竟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林嘉珍一脸震惊,自己还想着怎么劝说娘,怎么娘倒自己想通了?不过转念一想,想通了也好,也省得自己多费口舌。 陆氏极有眼色的说:“既然大嫂要去见母亲,我也就不多待了。大嫂替我和母亲说一声,我先带着小七回去了,等过两日再回来住两天。” 徐氏痛快的答应,叫人将陆氏母女送到外头,自己则带着林嘉珍去了荣安堂。 老太太早就在荣安堂等着了,徐氏不免心里发怵,自己是不怕老太太的,可要是她在陆氏面前说了什么,免不得陆氏要拿自己发作。自己倒也没什么,毕竟两个孩子将来还要倚仗着她,当时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就忘了陆氏的身份。 “母亲,儿媳来给您赔罪了。我也是一时糊涂,还希望母亲不要怪罪。”徐氏一进来就跪倒在老太太跟前。 “我怪罪你什么,我也知道,这些年我是比较疼小柒,你心里不舒服也是应当的。可你也要知道一点,我再疼小柒,将来我们林府不都是要交给你们大房的。” “是我糊涂,我就是觉得母亲太疼小柒,心里有些不大舒坦。”徐氏干笑,“我前些日子说了些混话,不知母亲可与弟妹说了?” “你放心吧,我怎么会与她说。她如今是公主,我要是说了,不是将她得罪了个干净。得罪了她,怪罪了你,难道我们林府还有好日子过?” “是我糊涂,我不该这样想母亲的。母亲就原谅我这次,我以后不会胡来了。”徐氏认错认得很是诚恳。 “你以后可得收敛一些,我也就跟你实话说了,如今陆氏的弟弟已经入了东宫,圣上已经下旨封了太子。将来这天下可就是陆氏弟弟的了,你想想若是得罪了陆氏,咱们将来还有好日子过?从今往后,不止是你,就是我也得讨好她。” “弟妹的弟弟竟然做了太子,那弟妹将来就是封了长公主也是可能的吧。”徐氏一脸震惊,看来真是不能分家了,要是分家了,可就占不到好了。“母亲放心,我以后定会老老实实的,绝不会再闹了。” “你知道就好,我们是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不分家,陆氏就是我们林家媳妇,我们就是公主的家人。在南苏还有谁能越过我们,你不是也瞧见了,连知府都是要礼让她的,将来珍儿嫁过去,谁还会让珍儿为难?” 徐氏也是想明白了,现在就算二房什么也不做,自家也要把他们当祖宗一样供起来。谁叫人家比自己家地位高呢,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家算是暂时安定下来了,就这样安安稳稳到了年底,大家一起高高兴兴过了个年。开过年来,林嘉珍也出嫁了。还未出正月,年味儿正浓,喜上加喜。 知府家这次算是下了血本了,竟请了全城的人来喝喜酒。有些身份的自然是到知府家吃酒,那些普通百姓就是流水席了。这桩亲事,算得上是开过年来,南苏的第一件大事了。知府家这样重视,徐氏算是赚足了脸面,连着好些日子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成亲三日回门,陆氏早早带着几个孩子到了林府,也是省得林嘉珍再跑一趟。回门见礼后,自然是张思博和林家几个兄弟一处,林嘉珍则跟老太太等人一处。 徐氏不放心女儿,悄悄将林嘉珍拉到一边,“姑爷待你可好?知府大人怎么样,知府夫人待你又如何?” “思博待我自然是好的,婆母是个和善的,公公倒是见得少,公务很是繁忙。”林嘉珍羞怯着答道,见四下无人,又说:“娘,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事,昨日婆母找我,说是想借二婶婶的道儿,将思博送到望京,我不知怎么和二婶婶开口。” “去望京做什么?”徐氏不解。 “听说圣上要给太子选伴读,要是思博做了太子伴读,将来太子登基,思博不是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这消息可靠吗,你二婶婶半点风声都没透露,要是真的,她怎么不把嘉荣嘉谦送去,还轮得到旁人。”徐氏明显不大相信。 “怎么不可靠,是公公望京的好友送过来的消息,再说了哪有外甥给舅舅做伴读的。等会儿您就帮着说两句好话,不过是二婶婶一句话的事。” “行吧,不过你可不能全指望着我,要是能叫你祖母帮着说两句好话就更好了。等会儿你啊,不妨找找小柒,你二婶婶一向疼她,这样成算也大些。” “也好,我现在就去找她,若是真能去了望京,那咱们可就能住到望京去了。” “哼,住到望京也是你们的事,还说什么咱们,难道还要将我接过去不成。”徐氏假意生气。 林嘉珍立马撒着娇:“您是我娘,到时候思博做了太子伴读,把您接过去又是什么难事?” “行了行了,就你嘴甜,还不赶紧去找小柒,我也找你祖母说说去。” 林嘉珍是在荣安堂后头的小花园里找着林嘉柒的,林嘉柒正倚在亭子里小憩呢。林嘉珍悄声上前,解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替林嘉柒盖上:“怎么这么困,要睡也得到屋里头啊,这外头这样冷,要是冻着了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黏人 “不会的,已经叫妙语给我拿斗篷去了。”林嘉柒睁开眼,眼睛泛红,像是整晚没睡似的。 林嘉珍唬了一跳,“你这眼睛是怎么了,红成这个模样,昨晚是不是又看话本子看到半夜。”话里已经是肯定了。 “还是姐姐了解我,我这不是刚得了新的,一时看得入迷,就忘了时辰,谁成想就到了半夜。” “半夏不管你也就罢了,怎么桑枝也不管着些,由着你胡闹。你再这样,眼睛熬坏了怎么好。” “姐姐你可怪罪错了,桑枝和半夏这两日忙得很,我都难得见她们,难道你没发现,今日跟我来的是妙语和锦橙。” “也是,这两个丫头不过跟着你不到一年工夫,哪敢管你,自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是自然,总不能叫我娘把我身边的都收买了,那我以后不得被看得死死的,还有什么乐子。” 林嘉珍笑笑,酝酿了一会儿:“小柒,我来找你,是有事想求你,你就帮我这回,成不成?” “求我?到底什么事啊,我还能帮上你,快和我说说。” “望京传了消息,说是要给太子选伴读,你姐夫想做这个伴读,可咱们到底比不上望京的那些人家。太子是你亲舅舅,要是你能帮我说个情,那不是就容易些了。” “我说情?我舅舅可离我远着呢,我怎么帮你。姐姐,不是我不想帮你,可是舅舅是不会听我的,他只当我是小孩子,怎么会让我掺和呢。” “小柒,你能帮的,你只要帮我到你娘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就成,就说几句,其余的不要你多做半分。”林嘉珍拉着林嘉柒恳求道。 林嘉柒禁不住劝,“那好吧,我就和我娘说说,不过我可不保证真的能管用。” “没事,只要你说了就成。” 另一边徐氏也说动了老太太,要不是林嘉文只读了一些两三年书就去做生意了,林嘉荣林嘉谦用不着做伴读,小八林嘉阳尚在襁褓,老太太是万不愿意帮一个外人说话的。 到了午间,一家子一处用饭,张思博极有眼色地给陆氏敬酒,陆氏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看出来张思博是有事相求。不过张思博毕竟是个男人,不好意思直接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林嘉珍开口。 林嘉珍又看了一眼徐氏,得到徐氏的肯定,才开口:“二婶婶,今日珍儿有一事相求,还望婶婶能应了珍儿的请求。” “有什么便说吧,还和我客气。”陆氏笑答。 “听说太子要选伴读,思博想做太子伴读,这不,就求到您这儿了。婶婶您是太子的姐姐,想必您说的话,太子也会听几分的。” 陆氏爽快地应了下了:“这件事我帮是能帮,可这毕竟是圣上做决策的,我最多是给些建议,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您这话说的,我们本来就是厚着脸皮来求您的,您答应帮忙已经是麻烦您了,怎么会倒头来怪您。”张思博立马接话。 老太太见陆氏这么爽快,自己也就用不着多说,就赶紧招呼:“别光顾着说话,也赶紧吃啊,菜都要凉了。” 吃过饭,陆氏就回去了。回去就问了林嘉柒,“是不是珍儿找你了,我瞧着你方才眼巴巴的,看着比她还着急。” “是啊,找过我,我又不傻,就只是替姐姐说两句话,不会真的要舅舅做什么的。” “也算你有几分聪明,没有给她什么承诺,这件事可不是我们说答应就答应的,太子伴读是多重要的事,圣上肯定也不想有人插手的。” “我虽比不上哥哥们聪明,可这些事还是知道的。不过,娘您还写信给舅舅吗?” “写吧,说说也没什么,你舅舅如今也没有自己的人,若是真的能选了张思博,也算是自家人,不比那些外人好了去了。” “那您怎么不叫哥哥去,哥哥肯定会好好帮着舅舅的,不比姐夫更好。”林嘉柒疑惑。 “这才夸过你,怎么这么快就犯傻,你哥哥去了,叫那些人怎么想,哪有叫亲外甥给舅舅陪读的。再说张思博没什么不好,他是官家长大的,对官场比我们了解,也能帮上你舅舅。” 回了公主府,陆氏当即写了信给陆未凛,向他举荐张思博。 很快就是正月十五,还是白日里,城中就挂上了花灯。林嘉柒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日子,早早给江亦微送了信,两人约好晚上一起逛灯会。林嘉荣几个也是不会闲着的,干脆和林嘉柒一起,还叫上了江亦微的兄长江亦安。 用过晚饭,林嘉柒就回房换了身暖和衣裳,和哥哥们一道出门去。出了公主府的大门,江亦微和江亦安已经等着了,林嘉柒上了江亦微的马车,江亦安被挤到了林嘉荣的马车上,这才出发。 到了荣长街,街口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人,马车也进不去,几人下了马车,各自带了丫鬟小厮进去。一到街上,到处都是卖花灯的,林嘉柒和江亦微各自挑了一盏花灯。 “二哥,前头有猜灯谜,咱们去瞧瞧吧。”林嘉柒伸长了脖子,看到前头树下围了一大圈儿的人,树上挂满了灯谜。 “那多没意思,我又猜不出来,还不如到前头看花灯表演呢,那多有意思。”林嘉荣对这些要动脑子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兴趣。 “不去拉倒,你自己看去吧,我叫二哥和我一起去。”林嘉柒撅着嘴说道。 林嘉谦笑着说:“你刚才不问我,现在倒想起我来了,真是个小白眼狼。” 陆南衡指着前面挂着灯谜的那棵树说:“是要猜那里的灯谜吗?” 林嘉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是自己看到的那棵树。连忙点着头说:“就是那儿,我们赶紧去吧,不然被人家猜出来了,彩头就没有了。”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保准儿帮你拿到彩头。”陆南衡说道。 “太好了,谢谢表哥。”林嘉柒迫不及待的拉着陆南衡往那边跑去。见林嘉柒跑开了,江亦微急忙跟上,妹妹都走了,做哥哥的自然也要跟着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实点 林嘉柒和陆南衡率先抵达,“快快快,表哥快猜。”林嘉柒扯著陆南衡的衣袖直晃悠。陆南衡直接开始,“话别之后弃前嫌,这是个谦,谦虚的谦。” “对了。”摊主笑呵呵地说,周围的人也跟着喝彩。摊主接着拿出题来:“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 “是仿,仿照的仿。” “左边不出头,右边不出头,不是不出头,就是不出头。” “树林的林。” “只待双方心融洽,才可将那情侣结。” “倩,倩影成双的倩。” “最后一个,猜对了就能拿到今日的彩头。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请公子猜八个字。” “容我想想。”这题有些难,陆南衡也不能一下子答出来。见陆南衡有些迟疑,林嘉柒有些心急,却也不好意思催,表哥好心帮自己,自己哪有催的道理。 林嘉荣一向不喜欢这些,自然是猜不出的,江亦微和江亦安面面相觑,也是不知。 “情投意合,地久天长。”陆南衡也不确定,犹豫地说。 摊主直接用杆子从树上取下最精致华美的花灯,“这便是公子的彩头,还请收好。” 陆南衡接过,转身便给了林嘉柒,“喏,那你想要的,怎么样喜不喜欢?” 林嘉柒还未答话,摊主已经笑着打岔:“看来这谜底好啊,情投意合,地久天长,便是说的这位姑娘和公子你了。拿了这盏灯,就祝两位幸福美满,长长久久。” “不是,我们不是……”林嘉柒红着脸直摆手。陆南衡直接接过话:“多谢您了。”说完拉着林嘉柒就走,“走吧,前头还有好些有趣儿的。” 林嘉柒被拉着,也顾不上说话,被拉出好些路,陆南衡才停下,林嘉柒这才能喘口气。“表哥,你走得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 “我,我是不是走的太急了?你有事没有?” “表哥,你怎么不让我和老板解释解释,让人家误会了就不好了。”林嘉柒说道。 陆南衡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竟是红了脸。“人家老板也不算是胡说。” “怎么还不是胡说,都说长长久久了,老板怕是误会我们的关系了。” “也不算是误会,小柒,我的确心悦你。”陆南衡郑重地点头。 一句话,直接将林嘉柒吓蒙了。表哥是很好,可大家太熟悉了,自己就把表哥当做亲哥哥一样,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也太突然了。 陆南衡却不放过林嘉柒,追问:“我心悦你,小柒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说完,就直愣愣的盯着林嘉柒。 纵然林嘉柒对男女之情不大明白,在陆南衡目光下,林嘉欣也很难没有感觉,心中难免羞怯。“这也太突然了,表哥你容我想想。” 陆南衡还想说些什么,林嘉荣几个人已经追上来了。“你们跑这么快做什么?”林嘉荣喘着粗气问道。 江亦微上来就拉住林嘉,“你跑什么?我在后头喊了你老半天,理都不理我。” “没什么。就是想快些到前头玩,咱们快走吧,都晚了。”林嘉柒岔开话,拉着江亦微就往前挤过去。 “南衡,你刚才怎么拉着小柒就走,我们都赶不上了。”林嘉荣挤到陆南衡面前问。 陆南衡正色:“没什么,就是想叫小柒赶紧去玩一会儿,毕竟难得出来。” 林嘉荣有些不信,还想再问,被林嘉谦止住,“走吧,还在这里说话,小柒她们都走没影了。” 江亦安也说:“是啊,快点,她们两个姑娘家,这鱼龙混杂的,要是出事了还得了。” 林嘉荣赶紧收了声,不再多问。转头一看,林嘉柒两人已经走出了好远,四人赶紧跟上。 “小柒。”林嘉荣大声喊道,可是人太多了,林嘉柒根本听不到,越跑越远。几个人也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往人群里钻。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嘉柒和江亦微越走越远,不过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消失在人群中。 “不行,这人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再这样慢慢的往前走,肯定是追不上她们两个了。”林嘉谦略微想了一下,“干脆这样,我们四个分头去找,半个时辰之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到街口集合。” 剩下三个人都表示同意,各自分开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陆南衡往这条街上最高的楼去,从楼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人,很难从人群中找出两个姑娘。他灵光一闪,刚才猜灯谜赢的灯笼还在林嘉柒手上,那盏灯笼比别的都精致,很容易区分出来。想着刚才那盏灯的样子,瞪大了双眼,果然,很快就在河边台阶上看到了林嘉柒。 陆南衡急忙下楼,挤开拥挤的人群,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河边。一下子就找到了林嘉柒,她正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着很是可怜。“小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江姑娘呢?” 坐在台阶上的林嘉柒哭丧着脸抬起头:“表哥,我和亦微走散了,人也太多了,我不敢到处乱走。” 陆南衡上前将林嘉柒拉起来,“就算是走散了,你也不能直接坐在台阶上,这么冷的天,要是冻坏了怎么办?”又伸手摸了摸林嘉柒露在外面的手,果然是冰冷的。 林嘉柒吓了一跳,将手缩回去。表哥刚才才说心悦自己,现在就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躲什么?也不看看自己的手有多凉,一点儿也不顾着自己的身子,要是找不着你,你是不是就得在这儿坐上一个晚上?”陆南衡说完就转身走开。 “诶!表哥你去哪儿?等等我呀!”林嘉柒急了,急忙要跟上去。 “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我马上就过来。”陆南衡嘱咐。 眼看着陆南衡钻进人群,瞬间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林嘉柒无法,又坐回台阶。不过一会儿工夫,陆南衡就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动心 “刚和你说过不要坐在台阶上,怎么又坐回去了。”陆南衡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林嘉柒,从怀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纸包。“这是刚买的烤红薯,还热着呢,赶紧拿着捂手。” 接过纸包,热腾腾的烤红薯散发着丝丝甜香。林嘉柒伸手将手中的灯笼递给陆南衡,“表哥替我拿着。”陆南衡接过灯笼,林嘉柒这才撕开纸包,将烤红薯的皮撕开,金黄的果肉让人食指大动。咬了一口,红薯的甜在口中弥漫,林嘉柒开心的咪起了眼。 看林嘉柒吃得开心,陆南衡也忍不住笑起来,“有这么好吃吗?” “当然啦,现在这么冷,吃烤红薯正好。”林嘉钦说完又咬了一口烤红薯,“表哥你要吃吗?”极其自然地将烤红薯递到陆南衡的嘴边。 许是被林嘉柒的笑容感染了,陆南衡直接就着林嘉柒的手咬了一口烤红薯。“这烤红薯果然很好吃。”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吃完了一个烤红薯,这才意识到,刚才都干了些什么。林嘉柒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个嘴巴,自己怎么干了这么蠢的事。陆南衡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怎么就分吃了一个红薯。 林嘉柒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才好,陆南衡率先打破尴尬,“快走吧,嘉荣嘉谦他们正找你找得急呢,约好了在街口见,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好,我们赶紧去吧。” 陆南衡走到林嘉柒身边,做出保护的姿态,将林嘉柒与拥挤的人群隔开,两个人就这样在人群中往街口挪去。人实在太多了,俩人不免有些触碰,陆南衡倒没什么,就是林嘉柒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街口,江亦微也被找到了,正被江亦安训话。林嘉柒到了不免也是一通数落,教训完了,四个人将林嘉柒和江亦微围在中间,才重新逛起来。 走在陆南衡身边,林嘉柒有些失神,其实自己应该是喜欢表哥的吧,刚才两人分吃一个红薯,自己也没有抗拒。而且表哥对自己真的很好,体贴温柔,照顾有加。 察觉到林嘉柒的视线,陆南衡转过头,对着林嘉柒微微一笑。林嘉柒立马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脸颊直发烫,自己真的有些喜欢表哥的吧。 林嘉柒的羞涩,陆南衡全都看在眼里,其实和小柒一起真的很好,不用考虑太多,只要按照自己的心就好。可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生在这样的家族,享受了荣华富贵,自然就要付出代价。既然自己选了这条路,那就尽自己的全部对小柒好,不能叫她受一丝委屈。心中这样想着,不免就多看了两眼林嘉柒,一旁的林嘉谦孤疑地看着陆南衡,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越往前走,人就越多,来往的人将他们挤的靠在一处。或许是陆南衡对林嘉柒表白了心意,又或许是林嘉柒心中想法的改变,两人之间不再像从前那般毫无顾忌,倒多出了几分束手束脚。 挤到河边,人才略少了一些。“反正人也很多,干脆我们放个河灯吧。”林嘉荣提议。 “可是我们还没有买呢,还是要回头去。好不容易挤出来,现在再挤进去,也太麻烦了。”江亦微不大情愿。 江亦安拍了拍江亦微的脑袋,“没事,哥哥替你去买,一定挑最好的给你。” “对,小柒,我也去给你买河灯,一定给你挑最好看的。”说完,林嘉荣就拉着江亦安重新挤到人群中。 挑了个人少的角落,林嘉谦和陆南衡各站一边,讲了两个姑娘家围在中间。躲在躲在两人后面,避免了人群的拥挤,也减少了不时刮过的寒风。 江亦微拉着林嘉柒,“你看,那河里的灯真漂亮,刚才我们两个走散,我就是去瞧花灯了,结果被挤开。” “我刚才就在这儿等着你,等了好久都没等着,要不是表哥过来找我,我还不知道要等你等到什么时候呢。” “原来小柒你刚才就在这里啊,我们到处找你们。那你和南衡不是已经瞧过了这里的灯。”林嘉谦转过去,极其自然地接过话。 陆南衡答道:“方才只顾着找小柒了,虽然来过,倒也没有正经看过。” 这话一说,林嘉柒又想起了刚才的事,脸涨得通红,好在夜色已深,也瞧不见她脸上的红。越想越后悔,自己做事怎么这么不经大脑。也不敢再说话,只装作看河灯样子。 林嘉谦和陆南衡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又等了一会儿,买河灯的林嘉荣和江亦安回来了。 各自拿了喜欢的河灯,将河灯中间的蜡烛点燃。江亦微好奇地问:“小柒,你许什么愿啊?” “这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了,万一上天听不到我的祈求了怎么办。”林嘉柒转过脸,立即就要把河灯放下去。 陆南衡也放下河灯,那河灯飘到了林嘉柒的河灯旁,两只河灯依在一处,颇有几分缠绵交织意思。 “我跟你们说,刚才我们去买河灯时候,看到那边有个摊子,卖好多有趣儿的小玩意儿,我本来想买来着 ,可又怕不合你们的心意。反正现在哪里人都很多,到哪里都挤得慌,我们就是瞧瞧吧。”林嘉荣说道。 江亦安附和道:“什么面具呀,手镯呀,珠钗之类的都有。” 两个姑娘家被说的心动不已,高高兴兴地去了。果然是有很多精巧的物件儿,大多是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 林嘉谦掏出钱袋,“你们两个放心挑,今天不花你们一分钱,就算是我请你们的。”这话一说,两个人是更加肆无忌惮了。什么钗子、挂坠,都是看到合眼缘的,直接就拿了。 作为哥哥,陪着妹妹出门,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四个英俊公子就站在摊子前面,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引得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频频回头。 左右也是陪着,陆南衡就开始打量摊子上的东西。摊子上的东西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胜就胜在精巧可爱。摊子的角落有一块玉佩,虽比不上那些羊脂玉之类的贵重,瞧着倒是好看得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行 伸手拿了那块玉,那老板笑弯了眼:“哟,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块玉可是我这摊子上最好的了。虽说比不上那些和田玉、羊脂玉,可这玉可是没有经过雕琢的,打从山里弄出来就是这副模样。” “什么价钱?” 老板连忙答道:“不贵不贵,就八两银子。瞧您穿的这样富贵,也是大户人家吧,就给个痛快价,这大过年的,别和我这做小生意的计较了。” 陆南衡伸手从荷包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这玉我要了,十两银子。” 老板接过银子,笑的见牙不见眼,“这位公子可真大方,您买了这块玉,定会有福报的。” 陆南衡倒不在意老板说了什么,什么福报不福报的,不过是买个喜欢。玉拿到手,陆南衡这才发现,这玉上竟穿了两根璎珞,竟然是两块玉合在一处的。趁着无人注意,陆南衡将玉收起来。 等林嘉柒和江亦微选好,林嘉荣付了钱,林嘉谦和江亦安自觉将东西拿好,这才离开。林嘉荣在前面带路,“我早早就在酒楼订了个包间儿,等会儿会有花灯游行,咱们正好边吃边看。” 到了酒楼,包间里是一张圆桌,江亦微、林嘉柒挨着坐下,陆南衡立马占了林嘉柒身边的位置。或许是平常大家太熟悉了,没有人察觉到一丝不对,除了林嘉柒。 很快就上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两个姑娘家自然是不喝酒的,又上了一壶茶。陆南衡体林嘉柒倒了一杯,用指腹试了一下茶盏的温度,觉得不烫才递给林嘉柒。 “南衡,你不用顾着小柒,她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林嘉荣给陆南衡倒了杯酒,“趁着今天过节,也好多喝两杯,省的平日里喝酒要被数落。” 林嘉柒接过茶盏 ,被林嘉荣这么一打岔,原本还有几分羞涩,都收的干干净净了。喝了一小口茶,就低头吃起了东西,正吃得高兴,碗中多了一块鱼肉,抬头一看,是陆南衡。 “快吃吧,我已经把刺挑了。”陆南衡悄声说道。 “谢谢表哥。”林嘉柒夹起鱼肉,鱼烧得很是鲜嫩,不禁又红了脸。礼尚往来,林嘉柒也夹了一块排骨给陆南衡。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吃了个半饱。 窗外人声鼎沸,时不时传来远处戏园子里的声音,为这节日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热闹。 林嘉柒心不在焉地转着茶盏上的盖子,似乎听见了窗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凝神一听,是巡游的花灯队伍来了。“你们快听,巡游的来了。” 既然停下交谈,仔细分辨窗外的声音,依稀听见了几声锣响。“小柒,你这耳朵可真尖。”林嘉谦调笑。 林嘉荣直接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外头的冷风随着开窗吹进来,屋内的酒气被冲荡开来,让人一下精神起来。锣鼓声越来越近了,大家都站起来,依靠在窗前。 远远地就看见巡游的队伍来了,各色的花灯,漂亮的花船,穿着鲜亮的姑娘、小伙儿,看着就叫人高兴。 队伍越来越近,等到了酒楼前,队伍停下,开始了花灯表演。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趁着这个工夫,陆南衡悄悄挪到林嘉柒的身边,伸出手将方才买的玉坠子中一半塞到林嘉柒的手中。林嘉柒抬起头,一脸惊讶,不等她说什么,陆南衡就走到一边去了。 将手中的玉坠子抓紧,玉表面很是光滑,似乎还带着陆南衡的体温。悄悄观察了一下,见所有人都专注的看着花灯表演,林嘉柒这才将玉坠子拿起来。玉坠子是刚才在摊子上见过的,不成想,竟然给了自己。 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子,表哥怎么只给了这么一小块儿,刚才看见了明明是一块儿大的。又回忆起,这坠子似乎有两根绳子,难道是一对儿? 不细想还好,现在这么一想,林嘉柒心中微动,面上不由得带出几分红。表哥怎么这样,这不是私相授受吗。虽然这么想,林嘉柒还是将玉坠子收起来。 一旁的江亦微偏过头问:“你表哥刚才过来干什么?你们俩话都没说一句,他就直接走了?” 林嘉柒心中一慌,连忙搪塞:“能有什么事儿,可能只是想找个好的位置看花灯吧。” 江亦微也不过是顺嘴这么一问,根本对陆南衡的事不感兴趣。听到林嘉柒的回答,又转头看花灯表演去了。 见江亦微没有追问,林嘉柒松了一口气,要是追问,自己可怎么回答呀。这么一想,又转头看向陆南衡,正巧陆南衡也看向了林嘉柒,两人对视,林嘉柒尴尬地转了过 去。 鬼使神差,林嘉柒又转了过去,又对上了陆南衡的眼神。她故作凶狠,瞪大了一双眼睛,鼓着腮帮子,活像水里的一尾金鱼。陆南衡被逗得笑了起来,他很少笑,这样一笑,倒多出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被陆南衡这么一笑,林嘉柒也做不出凶狠的样子了,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感觉从头到脚都热了起来。自己刚才又做了什么蠢事,这下可真是丢人了。 两个人的小动作并没有人发现,陆南衡想着刚才林嘉柒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不由得笑出了声。 林嘉谦笑着问道:“怎么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气氛很好。”陆南衡回答,“继续看吧。” 外头表演正是到了高潮,林嘉谦也顾不上他了,专心地看起了表演。陆南衡又回过头去,对着林嘉柒又是一笑。 林嘉柒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跳,一瞬间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儿了。这种感觉,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可好歹也看了好几年的话本子,是喜欢吧。 花灯表演结束,已经是半夜了。街上的人陆陆续续散去,大家都累了,就各自散了。 来的时候,林嘉柒与江亦微一辆马车,江亦安与林嘉荣一辆,陆南衡与林嘉谦一辆。 回去时,江亦安与江亦微自然是要一辆的。林嘉柒想和林嘉谦乘一辆回去,林嘉荣却是不肯,没法子,林嘉谦做出让步,和陆南衡乘着一辆马车回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出远门 得以和妹妹一辆车,林嘉荣很是高兴,一上车就拉着林嘉柒,叽叽哇哇说个不停。“怎么样?今儿个哥哥我可是大方了一回,那些珠花簪子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哪里就不少银子了,买了那么一大堆,不过就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怎么了,那也是你哥哥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你看买了这么一大堆,多值当,不像南衡,人家只要八两银子,他倒是大方,花了十两银子买了那么一块玉。” “那玉怎么了,不值十两吗?”林嘉柒不满林嘉荣说话的口吻,“我看那块玉挺好的。” “得了吧,就那么一块玉,还没有我院子里的冬青的玉好呢。我看南衡就是个冤大头,那玉送我我都不要。” “你可拉倒吧,谁会闲着没事儿干,把玉送给你。”林嘉柒不想搭理他,那玉怎么了,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样式还是挺好看的。怎么到了哥哥嘴里,就成了冬青也不用的破烂东西。 林嘉荣也是个没眼色的,林嘉柒已经不搭理他了,他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说。“诶,我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不理我呀?” “我困了,现在这么晚了,哥哥你就让我睡一会儿吧。”说完,林嘉柒就靠在马车车壁上,假装睡着了的样子。 见林嘉柒要睡着了,林嘉荣也不说话了,拿了自己的斗篷,轻轻给林嘉柒盖上。一路无话,到了家,各回各院。 林嘉柒回了闲云居,简单洗漱后,换了寝衣,躺到床上。妙语和锦橙将床幔放下,熄了屋里的蜡烛,只留了床头的一个小小的蜡烛照明。 等她们两个都出去,林嘉柒翻出陆南衡给的玉坠子,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可能真的是自己长成的,没有经过人工雕琢,大约一指宽,半指长。微微的烛光下,玉坠子倒显得十分漂亮。“哪里就像二哥说的那样难看了,不是挺好的嘛。”林嘉柒嘀咕。 在外间守着的妙语听见动静,悄声走进来。在床边轻轻喊道:“姑娘?” 林嘉柒立即闭上嘴,装出睡着的样子。妙语得不到回应,也就当是自己刚才听错了,又回去了。 见妙语出去了,林嘉柒松了一口气,真是吓死人了。拿出手中的玉坠子,将枕旁的一个小匣子打开,用手帕包好,慎重地放进了匣子里,这才安心的睡了。 “南衡 ,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我是哪里不如她,我们不是最好的么。”林嘉谦红着双眼,很是委屈。 “嘉谦,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了?”陆南衡有些慌张。 “我以为你一直喜欢我的,我以为我们会在一处。”林嘉谦苦笑,“原是我想多了,我是这般心思,还当你也是这般呢。” 陆南衡唬了一跳:“嘉谦,你……” 林嘉谦又问:“你为什么会选她,我真的不行吗?” “不是,你听我说。”陆南衡急忙说道。 谁成想,林嘉谦直接掩面哭泣,根本不给陆南衡解释的机会。 陆南衡想去拉他,身子却不能动弹,使不出一点力气。“你听我说!”他大声喊道,林嘉谦根本不理会他,转过身自顾自地哭。林嘉谦哭得越委屈,陆南衡越心急,越急越不能动弹。 “啊!”陆南衡一下子惊醒,大口喘着气儿,原来是一场梦啊。伸手摸了摸额头,满头满脸的汗水。怎么回事,竟然又做了这样荒唐的梦,难道自己真的对嘉谦有什么非分之想。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自己没有想,又怎么会梦到这样的事。 不行,一定要拎清自己的立场,这样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小柒那样好的姑娘,自己利用她,本来就是不对的。既然对不起她,就得全心全意地对她好,也算是对她的弥补。再者,若是真的和小柒一起了,两个人未必不能有真的感情,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出错。起身喝了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水,陆南衡才觉得有些清醒了。 第二日,林嘉谦一早就来喊陆南衡一起到书斋看书,为了避免自己再产生什么想法,陆南衡直接拒绝。林嘉谦也无法,只好和林嘉荣一起去了。 见林嘉谦走了,陆南衡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自己本身就爱胡思乱想,如今有了奇怪的苗头,就得赶紧掐灭,可不能害人又害己。 接连好几日,陆南衡都尽量减少与林嘉谦相处的时间,果然再也没有做过那样的梦。虽然不忍心和林嘉谦生分,可为了彼此,陆南衡还是咬了牙,继续远离林嘉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一月底,没多久就是春闱了。陆氏收到望京的来信,圣上新赐了一座府邸,与瑞王府相邻,挂了瑞安王府的牌匾。毛氏已经搬了进去,信里叫陆氏将林家老太太也一并带到望京,也好一起住上一段日子。 既然母亲写了信,陆氏当然不会拒绝。挑了时间,陆氏亲自去了林府,将自家母亲的意思转达给林老太太。 “您也在南苏住了大半辈子了,也没有出过什么远门儿。现在儿孙们都有了出息,也该歇歇了。正巧,我母亲如今搬到了瑞安王府,一个人孤单得很。您就趁着这个机会,和 我们一道去望京,住上个十天半个月。” “哎,这家里一大摊子事儿,我哪里放心的下。”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为了完成母亲的嘱托,陆氏继续劝:“这家里不是有大嫂吗,哪里就用得着您亲力亲为。您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是时候休息休息了。也不能一辈子就待在南苏不是,我们就只去个把个月,很快就回来。” 老太太心里其实很想去,不过实在放心不下家里,毕竟徐氏不是个聪明伶俐的,又爱贪小便宜。可眼下陆氏这么一劝,想了想也是有道理。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前大半辈子就只是操劳儿女们的事,还从未自己好好享受过,倒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也算是让自己享受一回。“当真个把个月就回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扬眉吐气 “当然了,骗您做什么?”陆氏再三保证,“不过是去住上一段日子,我母亲也是想着让您好好到望京玩儿几天。只等孩子们考完,我们就回来。” “行吧,也是你母亲盛情邀请,就去住上一段日子。咱们什么时候走?你把准确日子告诉我,我也好将家里的事安排安排。” “您别着急,也就这一两天了。等我定下了准确的时间,就着人来告诉您一声儿。” “也成,我这两日就先收拾着,也好到时候直接走。”老太太点头。 “呦,弟妹今儿个怎么来了?”徐氏听下头有人说陆氏来了,着急忙慌地过来,生怕晚了一步,就遇不上陆氏。 徐氏近来越来越客气,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氏也很客气。“大嫂,最近可好?” “好好好,哪能不好呢。今儿个来了,就在这儿吃饭吧。厨房里有早晨送来的上好的鱼,炖了汤最是滋补。” “这就不必了。我今日来无非是有些事找母亲,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也该回去了。”陆氏拒绝。 “是啊,也就不耽误了,赶紧回去吧。”老太太直接开口打断。 见状,徐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着把人送走。 “今儿个,绾青来说,瑞安王妃写了信叫我到望京住上些日子。我原是不想答应的,不过想着你在家里也应当是管得了的,我便答应了。”老太太直接挑明了陆氏的来意。 徐氏很是高兴,“瑞安王妃?那可是天大的好事,您就一个人去吗?”只恨不得自己也去才好。 “那倒不是,过两日嘉荣他们就要去望京准备春闱的事了,我就和他们一道去。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所有事就交给你了。我不在的日子,定要将府里打理好。”老太太嘱咐。 徐氏一听,心里是又高兴又难受,自己总算是可以一个人管家了,要是老太太不插手家里的事就更好了,这些年被老太太管着,当真是怕了。心里乐开了花, 面上不显:“您就放心吧,家里的事就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打理的。”早就想到老太太库房里看看了,现在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等老太太一走,自己定要进去好好看看。 看徐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老太太就知道不靠谱,不过实在是没有人可以托付,只好相信她一次。“你好好照应家里,等我回来,我可是要好好核查的。” 徐氏可顾不上以后的事,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当家做主的日子。“母亲,您不必多说什么了,我保证绝对会好好照应家里边儿的。” 老太太也懒得说,直接回房收拾东西了。 又过了两三日,陆氏派人来通知,定下了具体离开的日子。到了离开的时候,陆氏又亲自到林府来接。 徐氏高高兴兴地送走了老太太,一回府就兴致盎然地叫了一批管事、嬷嬷之类的训话,少了老太太的管制,徐氏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林老太太刚离府不过几日,徐氏已然是把自己当做林家的掌家人了。大房的林志高和林嘉文都出了远门,林志成也带着婉晴母子出去小住了,一时间,府里就剩下徐氏这一个主子。近来南苏也没有什么大事,没了宴请,徐氏闲着无事,也懒得出门,干脆就将府里的事里里外外都理了一遍。 可巧,今日林嘉珍回来,张思博被太子选中,不日就要进京。林嘉珍作为妻子,自然也是要一起进京的,特地来和徐氏辞行。 林嘉珍来的时候,徐氏正忙得一团乱。“你今日怎么得空回来了?” “娘,这家里头是怎么了,怎么乱糟糟的?祖母不是刚走才几日,您好歹也是管过家的,这才几天就乱成这样。”看着徐氏面前堆着的一堆账本儿,林嘉珍很是嫌弃。 “瞧瞧,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些可都是府里人情往来的账本,各项开支也是算在里头的,里里外外多少事,你祖母不在,我这当家主母可不得好好管管。”徐氏从账本里抬起头。 “得了,我也不管您这些事儿。今儿个我来,就是和您说一声,过两日我就要和思博一道去望京了。” “太子伴读的事有着落了?”徐氏一下子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账本儿,急忙坐到林嘉珍身边来。 “没想到二婶婶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这才多少天,就已经定下。我听说,选了好几位伴读,都是些王公近臣家的子弟,咱们这回也算是沾了二婶婶的光了。” “哎呦喂,还好没有分家,这以后啊,真得好好和你二婶婶打好关系。”徐氏感叹。“不过,你们两个去了望京,张家在望京有宅子吗?总不能叫你们没有地方住吧。” “宅子倒是没有,不过,婆母前两日找了我,给了我好些银子。我们到时候直接买了就是,手里有了银子,还怕买不到宅子?” 徐氏提议道:“要不,你们直接到瑞安王府找你祖母算了,反正瑞安王府只有瑞安王妃一个人住着,你祖母一个人去也是去,带上你们两个,也不妨事儿。这样既省了一笔银子,还能和瑞安王妃亲近些,一举两得。” 林嘉珍不同意:“那可不成,现在思博做了太子伴读,哪能没有自己的宅子?要是住进瑞安王府,到时候都不方便应酬来往,总不能请那些人到瑞安王府去吧。” “你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在望京买宅子可不是小事。” “大不了到时候厚着脸皮,到瑞安王府求一求二婶婶帮忙。这些事对二婶婶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肯定会帮的。” “也成,这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娘只盼着你们能好好的,将来思博若是能留在望京,你们能在望京站稳脚跟,我也就 心满意足了。”徐氏对着女儿好一通嘱咐,又拿了自己的私房,生怕女儿在望京过得不舒坦。 林嘉珍这头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去望京,那头毛氏也忙着收拾客房,也好叫亲家太太住得舒服。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功告成 毛氏如今搬进瑞安王府,虽说与瑞王府只一墙之隔,可也比不上一家子住在一处时来得亲近。柳氏自从圣上下旨封了太子就开始有些阴阳怪气的,毛氏也懒得和她住到一起,自己又不需要看她脸色过日子,何必受这份气,干脆就搬了出来。现在除了孤单些,其他都很好,过两日女儿也要来了,连这份孤单都不存在了。 这样想着,毛氏觉得日子有了盼头,恨不得女儿带着外孙、外孙女,一直住在瑞安王府才好。不过想了想也是不大可能的,若是住在望京也是不错的,总好过现在,离得这样远。灵光一闪,干脆叫人送信到东宫。 陆未凛在东宫收到了母亲的口信,立马就去见了圣上,三言两语说清了来意。圣上如今年迈,最是重情,眼下已经把陆未凛当做亲生儿子来瞧,自然是有求必应。立马下了旨意,将原先修建的公主府加快进程,陆氏定居望京,不必再回南苏了。 得了圣上的旨意,陆未凛立马派人到瑞安王府给毛氏报信。陆氏一家在望京定居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陆氏一行人抵达望京。陆南衡并未回端王府,直接跟着陆氏一起回了瑞安王府。端王世子陆沣得了消息,不但不恼火,反而高兴的很。立刻叫人送了好些东西去瑞安王府,也算是对陆氏照顾陆南衡的谢礼了。 进了瑞安王府大门,毛氏早早地等着了。“亲家太太,可把你盼来了。一路舟车劳顿,真是辛苦了,那进来坐坐。” “王妃客气,得了您的邀,我巴不得早点儿来呢。”林老太太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仿佛与毛氏是亲姐妹般,客气又亲近。 “说什么您,真算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姐姐呢。咱们不必这样客气,都是一家人。不拘着你是要叫我的名字,还是喊我一声妹子,都是一样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就托大喊一声妹子就是了。”林老太太很是爽快,半点都不拘谨。 对于林老太太的爽快,毛氏很是喜欢,当初自己可不大瞧得上林志成,见了毛氏夫妻才同意这门亲事的。“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叫你一声老姐姐。不过好些日子没有听到志成的消息了,可是又出远门儿了?” 毛氏这话一说,林老太太就尴尬了,看来自家儿子做的荒唐事,陆氏还没有说。“他嘛,一向就这样,我都见不着几次,成年都不着家的。”说完老脸一红,真是丢人。 陆氏也不好叫婆母没脸,急忙打岔:“志成总是要 做生意的,忙些也是正常。我们也累了,赶紧歇着才是。” “得得得,赶紧歇着,屋子早就收拾好了。”毛氏也顾不上问了,话题就这么被扯过去了。 也顾不上寒暄,林老太太做出困倦的样子:“也真是累了,都到底年纪大了,在路上也没有多少天,就累得不行。” “是我做事不周全,光顾着拉着你们说话了,倒忘了这一路你们也是辛苦,赶紧去歇着吧。”毛氏很是抱歉,“等休息好了,咱们姐儿俩再好好说说话。”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林老太太应付道。 毛氏让下人领了几人各自回房,自己则去厨房看备的菜如何了。 回了房,林老太太很是心虚,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是个没脑子的,真是气死个人。他做的那些破事要是叫瑞安王妃或是陆氏的兄弟知道了,林家谁能落得了好。 “母亲,我能进来吗?”是陆氏。 林老太太收了心思:“是绾青啊,快进来吧。” 陆氏进了屋,开门见山:“母亲您不必担忧,我并未说志成的事,我娘他们并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庶子,我也交代了几个孩子不会说出去的。想必您也知道我这么做的缘由,这事不说出去,对我们大家都好,也请您不要和我娘说。” “可这件事到底是志成对不住你,对着你,我总是觉得有些亏心。”林老太太说道,又有几分担忧:“到底是纸包不住火的,若是将来叫你娘家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得闹出多少事儿来。” “这您就不必担心了,只是要您暂时瞒着。等将来我挑了好的机会,定会老老实实和我娘交代清楚。要是现在说了,那才不知道要说出多少事儿呢?您放心,我自己心里清楚,为了孩子着想,我也不会乱来的。”陆氏也是知道老太太心里想的什么,无非就是怕将来报复,怕林家会因着自己受了大罪。 仔细下来,林家对自己也算是可以。大房的两个孩子对自己很是客气,大哥一向不太管家中的事,大嫂除了爱贪便宜旁的也没什么。老太太对自己虽不是疼爱有加,可也没有苛待过自己,对自己的孩子反倒比大房更好。现在一看,也就是林志成是个混账。 陆氏的保证让老太太心安了不少,陆氏是个直脾气,一项是说什么做什么。“那你想好了什么时候和你娘说,就提前和我说一声。” “这是肯定的,您就安心歇着吧。为了叫我娘安心,咱们就提前将说辞串好,省的到时候露了馅儿。” “那就说,志成出远门儿谈生意去了。”老太太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辞了。 “行,就按照您说的来,先将我娘这边儿打发了再说。” 两个人将说辞串好,这才安心歇下。果不其然,等到吃饭的时候,毛氏就问了林志成的去处。林老太太就按照之前和陆氏串好的说辞答了,毛氏也就真的信了,不再追问。 “对了,前段日子你写了信给未凛,不是说你侄女婿想做未凛的伴读,未凛已经将他定下来,估摸着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毛氏顺嘴一提。 陆氏还未有反应,林老太太倒是高兴了。“这多亏了绾青帮忙,不然哪里能成。”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望京,可有地方住。要是没有,就直接住到瑞安王府来,我也能帮着照看一二。”毛氏提议,既然是女儿的侄女一家,自己稍微帮衬着些,也算是帮女儿做个人情了。 第一百五十章 交心 “诶呦喂,哪能叫他们住进来。本来我来这望京,就是厚着脸皮住进来了。现在再叫他们住进来,倒显得我们不知礼数了。”林老太太连忙拒绝。 “是啊,您也别强求。如今这些孩子一贯是不爱和我们这些长辈一处的,要是硬是叫了他们来,他们也不好意思拒绝,当然他们心里为难了。”对于林老太太的自尊心,陆氏也算是极力维护了。 毛氏也不是真的想要他们住进来,不过是为自己的女儿做人情罢了。既然他们都不愿意,自己也就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了。“无事,反正将来肯定是要住进你们林家的宅子的,也不愁这一时半会儿,就让他们暂时住到客栈也一样的。” “什么林家宅子,他们就算来,也该是张家宅子。”林嘉柒插嘴。 毛氏笑道:“傻小柒,就是林家,圣上已经下了旨,叫你们一家留在望京了。” “什么?” 林老太太第一个坐不住了:“这要是绾青带着孩子们留在望京,那志成又该如何,总不能叫他们和离吧。” “老姐姐,你这是哪里的话,怎么就和离了,一起住在望京不就好了。大不了叫志成不做生意了,安心做驸马就是。你们家不是还有个志高,让他承了家中的生意,你就住下,不拘着是林府,还是和我一块儿住,都成。” “这,总觉得不大好,志成又没有什么建树,哪能处处占绾青的便宜。”哎呦,这要是住到望京还得了,陆氏娘家人知道了志成做的糊涂事,还不得把他皮扒了。 “什么便宜不便宜的,都是一家子,若不是圣上另建了公主府,我巴不得都住进瑞安王府才好。我想着到时候再买个宅子,挂上林府的牌子,也不拘着你们住不住,总是要有的不是。” 毛氏说得高兴,林老太太的心里却是沉了沉,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志成是非来不可。可是婉晴怎么办,小八又该怎么办。以志成对他们娘儿俩的爱护,是不可能抛下他们独自来望京的。这要是真的来了,那还不得闹翻天了。 “这件事也急不得,家里一大摊子的事儿,不是说扔了就能扔的。”陆氏打着圆场,想阻止毛氏继续说下去的念头。倒不是真的想替林志成转圜,不过是不想和林志成一块儿住了。从前只当他是个有些臭毛病的,现在看清了他的本质,也懒得应付了。要不是顾着几个孩子,早就和离了,现在还要瞒着家里头,真是烦人。 “好好好,先不说志成的事。就说你那公主府,就建在隔壁,也是圣上体贴,叫我们住得近些,方便了不少。听说这两日就要竣工了,你们也抽空去瞧瞧,该改的地方就改,毕竟以后是要长住的。” 陆氏称是,又陪着毛氏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散了去。这一散,林老太太立马拉了陆氏回屋。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好,若是叫志成来了望京,那还瞒的住吗?” 陆氏也是头疼,“这事暂时还没个定论,先找了由头糊弄过去吧。毕竟是要住进公主府,也不好叫一个妾带着庶子住进来吧。” “绾青,你得抓紧时间想个法子,这事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我暂时将我娘哄住,等过了春闱再说吧。”陆氏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能先拖着了。 两个人只能相顾无言,愁掉了满头发了。 另一头的林嘉柒倒是高兴,一家人住在望京,不用离开祖母,又能时时见到外祖母,这样的日子,想想就让人觉得快活。 另一个觉得高兴的人,就是陆南衡了。自己带着功利心来接近林嘉柒本就是对不起她,将来也不知父亲是否会对她下手。现在不同了,她背后有了 越阳公主、瑞安王府撑腰,父亲绝不会轻举妄动。林家人都住到望京,自己也就不必在南苏望京两地奔波。 “南衡,一个人坐着想什么呢?”林嘉荣直接进来,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什么,就是已经回来了,想着要不要今天回家看看。” “你是该回去了,家里头肯定也担心了吧。”林嘉谦说道。 陆南衡微笑着答道:“是啊,出去也有一段日子,是该回去瞧瞧。”又想到什么,“你们要到我家去坐坐吗?” “好啊,现在就去吗?”林嘉荣兴奋起来,自己来望京也是第二回了,还没出过门呢,一想到能出门,立马就坐不住了。 林嘉谦一把按住林嘉荣,将他按到座位上,“今儿个不行,南衡许久未回家,自然要和家里人好好聚聚的。咱们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反正也是要长住的,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有什么,一块儿去吧。”陆南衡满不在乎。 林嘉谦婉拒了,陆南衡倒也不好强求,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去好。他可不想在家里久待,得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就回来。 林嘉谦去了陆氏处,说了陆南衡要回家的事。出于礼貌,陆氏立马叫人备了礼物,也好让陆南衡带回家。 这么一准备东西,林嘉柒自然也就听到了动静。得知陆南衡要回家,她有些担忧,若是表哥一回去就不回来了怎么办。心里一着急,就急巴巴地赶了过去。 陆南衡正在屋里翻找东西,林嘉柒猛地闯进来,吓了他一跳。“小柒,你这是怎么?” “表哥,你是不是要回家去了?”林嘉柒微微喘着气儿,一本正经地问。 “是啊,我等会儿就要走了。你这是有什么事儿吗?跑得这样急,都出汗了。”陆南衡纳闷。 听陆南衡这么一说,林嘉柒就更急了。“表哥,是不是我们家让你待的不舒坦?还是有什么其他叫你不舒服的?” “没有啊,我在这儿待的挺好的。”陆南衡更是疑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去,不能多住上几日吗?”林嘉柒嘟囔。 这么一说,陆南衡也算是听明白了。“我就是回去见一下我爹,还会回来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陪读 得,是自己误会了,这也太尴尬了。“是这样啊,那表哥你回去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林嘉柒觉得脸都要丢尽了,恨不得现在就原地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林嘉柒让陆南衡觉得很是可爱。自己对她的好或许掺杂着几分私心,但她对自己的好是完完全全的,这种被人全心全意对待的感觉,让他打心底里觉得温暖。“你放心吧,我只是回去一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来了。” 不说还好,一说林嘉柒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了。“表哥回去吧,哪有不在自己家住的道理。” “哦?那我就回去住吧。”陆南衡起了逗她的心思,“我现在就收拾东西,等有空了我再来看你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嘉柒急忙争辩,“我只是说,表哥在家多待会儿也是无妨的,待够了自然也是要回来的。” “小柒,你是舍不得我吗?” “这是当然。我二哥三哥也舍不得的,大家都住了一处好些日子了,也不是说分开就分开的。”林嘉柒欲盖弥彰地说道。。 陆南衡从袖子里掏出玉坠子,“我给你的玉坠子你可收好了?” “已经收起来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也管陆南衡什么反应,林嘉柒拔腿就跑。 “你好好收着,可别弄丢了。”陆南衡杨高了声音,“这块玉坠子我会好好保存的,你也要好好收着。” 林嘉柒听了,跑得更快了,很快就跑没影儿了。 陆南衡失笑,小柒还真是可爱,独自坐着笑了会儿,就略收拾了一下,回端王府了。 林嘉柒一口气跑回自己的屋子,关上房门,扑到床上。太丢人了,也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这么没有头脑地冲上去。这会儿,表哥怕是已经在笑话自己了。越想越觉得丢人,伏在床上直哼哼。 陆南衡回到端王府,陆沣看上去很是高兴,“我还当你不回来了,你瞧着很是喜欢越阳公主家。” “您说笑了,越阳公主是我姑母,我喜欢他们家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说,这端王府是我的家,我自然是要回来的。”陆南衡倒是不客气,说话那叫一个冲。 陆沣也不生气,依旧是笑模样:“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到越阳公主家提亲?” “您着什么急,嘉柔郡主尚未及笄,您觉得越阳公主会这么早就将郡主许配人家?” “也是,不过怕就怕你还没有将嘉柔郡主的心掌握了。这件事儿还是早些定下来才好,如今太子已定,越阳公主身份水涨船高,嘉柔郡主自然也就成了香饽饽。把这香饽饽抓到自己手里了,咱们也省得夜长梦多。” “您不必操心这些,当初我既然答应了母亲,我就会做到,嘉柔郡主我是娶定了。” “你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不过这婚姻之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你同我说说,如今越阳公主怎么看你,嘉柔郡主又是怎么看你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您只等了春闱之后,就预备着上门提亲吧。顺道儿和您说一声,圣上已经下了旨,从今往后,越阳公主一家就要在望京长住了。” “这不是挺好的,看来圣上很是在意太子,不然也不会叫他们一家团聚了。你更要好好哄住嘉柔郡主,也好早些把亲事定 下。”陆沣显然是对眼下的状况很满意。 “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这做儿子的肯定是要做到的。等会儿我就要回瑞安王府,也好和嘉柔郡主多亲近亲近。” “成,你回去吧。左右这段时间你祖父也不在府里,我又不用你陪着,你就回去和越阳公主一家子多亲香些。” “我会的,那春闱之前我就不回来了。”又简单和陆沣说了一会儿话,陆南衡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了些东西,才往瑞安王府去。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一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做的面人那叫一个精致。陆南衡一时兴起,寻了纸笔,将林嘉柒画于纸上,叫那做面人的按照画像做了个小林嘉柒。又叫那人按照自己的模样做了一个面人,带着两个面人回去,趁着时候还早,就将面人送给了林嘉柒,自然又是换了林嘉柒一个大红脸。 就这么着,陆南衡一点一点渗透进林嘉柒的生活,慢慢打动林嘉柒的心,虽未明说,林嘉柒已然是一颗芳心全然交出来了。眼下,怕是陆南衡来提亲,她立刻就会答应了去。 很快就到了春闱,家里头几个孩子都要参加,陆氏是紧张得每日烧香拜佛,恨不得住在佛堂才好。连带着林嘉柒也每日往佛堂跑,不过林嘉柒可不仅是为着自己两个哥哥,更多的是为了陆南衡。反正两个哥哥有娘帮着求佛上香,表哥的娘亲刚走没多久,也没有人能照应着,自己就多费点儿心。 春闱当日,陆氏、毛氏、林老太太和林嘉柒,一个不差的亲自将三个要考试的送到了贡院门口。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少嘱咐了些什么,若不是时间紧迫,怕是说上一两个时辰也是可能的。 亲眼瞧着他们几个进了考场,四个人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瑞安王府。也是赶巧,刚到瑞安王府门前,就遇上了从南苏来的林嘉珍夫妇。 “祖母。”林嘉珍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林老太太。他们刚到望京,人生地不熟,还想着怎么进瑞安王府,可巧就遇上了林老太太,也省了一堆麻烦。 林老太太也是惊讶,先前虽然知道他们要来,可也没听到什么准信儿,没想到今儿个就到了。还不等她说什么,毛氏就先开口了:“这便是珍儿吧,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这一路上也是累了,赶紧进来歇歇吧。” 进了府,林老太太就问:“你们什么时候动的身,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回祖母,您刚从家里出发,我们就收到了信儿,不过落后你们三四日吧,我们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儿,路上就耽搁了,这才晚了这么些天。” 第一百五十二章 厌烦 这头林嘉珍刚说完,毛氏就叫人上了好些糕点,“来来来,这时辰不早不午的,你们怕是还未用上早饭,赶紧吃点东西垫垫。” “多谢王妃娘娘。”张思博这次回话倒是很快。 毛氏乐了,“这孩子,讲究这些礼数做什么。珍儿是小柒的姐姐,你是珍儿的夫婿,自然也是一家人了。你们也别客气,就跟着小柒一起叫我声外祖母就是。” 张思博一本正经地答道:“这不大好吧,您是王妃,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守的,不能失了规矩。” 林嘉珍在下头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袖,这时候怎么能讲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变通。“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们做小辈的也不好驳了您的意思。珍儿就厚着脸皮,叫您一声外祖母,也算是沾了小柒的光了。” 一句话把毛氏哄得开心,“诶呦呦,老姐姐,你这孙女可真是讨人喜欢。这小嘴儿甜的,怕是抹了二斤蜜了。” “还是外祖母家的糕点甜,吃了都能叫人甜到心里去。”林嘉珍不遗余力地哄着毛氏。 坐在旁边儿的林老太太心中不快,从前宠着小柒,除了小柒讨人喜欢,还不是因为她会哄人开心。珍儿嘛,一贯是木讷,所以 自己才不大爱和珍儿亲近。如今瞧这可不是,人家哪里是木讷,不过是不屑于讨好自己罢了。越想越是恼火,干脆就扭了脸,瞧一旁坐着的林嘉柒了。 陆氏也是开了眼界,从前还当林嘉珍是个安静的姑娘,如今瞧来,也不是这么个状况嘛。不过也不觉得惊讶,她的夫婿是靠着自己的路子才做了太子伴读,他想着来讨好也是正常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她不知道来讨好,反而远了自家,那才不正常呢。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毛氏就喜欢上了林嘉珍:“要我说,你们两个刚到望京,又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好的住处。不如就先住在王府,正好你祖母、小柒都在,也好做个伴儿。” “这不大方便吧,我们俩来望京是要长住的,肯定是要去寻个住处的,总不能一直住在您这儿吧。”林嘉珍客气道。 张思博心里很想住在这儿,不为别的,就为着这瑞安王妃是当今太子的亲生母亲。住在这里,岂不是和太子关系更近了一层。不过他也知道林嘉珍是有几分聪明的,所以也不多话,就由着林嘉珍和瑞安王妃说话。 “这么客气做什么,你现在只管住下就是。又不是叫你们一直住在这里,这不是刚来,也得有个时间去寻摸宅子不是?你们放心,等你们寻到了宅子,我啊,肯定会放你们走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也不多住,就这段日子打扰了,但寻到了新宅子,我们立马就搬出去。”林嘉珍也不推辞了,顺水推舟应了毛氏的话。 “今儿个正好是嘉荣他们会试,晚上未凛也回来,我们啊,就好好热闹热闹。” 一听毛氏这样说,林嘉珍和张思博都兴奋了,尤其是张思博,马上就要进宫做太子伴读,要是能和太子先一步混熟了,不比那几个伴读占优势。自己家世是比不过那几个,可论起来,自己可是太子的亲戚,只这一点,就赢了。 毛氏安排林嘉珍夫妇住下,到了晚间果然太子和林嘉荣兄弟几个一道回来了。自然是少不了一顿寒暄,到了用饭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用过饭后,陆未凛特地把张思博叫到书房,“说起来你是我姐姐的侄女婿,就是叫我声舅舅也不为过。” “哪能叫您舅舅,您是太子,我不过是沾了婶婶的光,不然哪能做得了您的伴读。”张思博一脸惶恐,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咱们又不是在宫中,在自己家用不着这么守规矩。”陆未凛被张思博的反应逗笑了,“赶紧坐下吧,难道我还会吃人不成?” 这么一说,张思博就更紧张了。这才刚开春,天气还是凉得很,他竟然出了一脑门的汗。“不是 ,我就是没见过世面,见了您这样的天潢贵胄,总是有点儿怵的。” “咱们就说好了,以后呢,若是在宫中,你就叫我太子殿下,出了宫,叫我一声舅舅就行了。”见张思博还是一脸惶恐,陆未凛直接板着脸:“这是命令,你也别说其他的,只管遵守我的命令就行。” “是,太子殿下。”张思博硬着头皮答应。 见张思博应了,陆未凛也不再板着脸了,“咱们呀是要亲近些的,你是我的晚辈,自然是我这一阵营的。这次选的几个伴读,只有你是我亲自挑的,那几个都是父皇选的。先不说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条心,他们都是望京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自然是傲气得很。可你不同,你同我一样的境况,在这偌大的望京城,我们都是无依无靠,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该是一个阵营的。你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这是自然,您是我舅舅,怎么也没有我不跟着您的道理。只要您要我做伴读一天,我就忠心于一天。”张思博发誓,“若是我背弃了您,任凭您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怨言。” “有你的保证,我也就安心了。等入了宫,你也不必去讨好那几个,你们都是我的伴读,真论起亲疏远近,也该是他们来讨好你。你既是我家里人,也该端起该有的架子来。”陆未凛郑重嘱咐。 “是,我绝不会丢了您的面子。”张思博也郑重保证。 “等到春闱出了结果,也就该安排你入宫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瑞安王府。轻易最好不要出门,毕竟你是我亲自挑了来的,难保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你只有安心待在王府,他们才不敢生事。” “都听您的吩咐。” “行吧,现在也晚了,你也赶了好久的路,就回去早些歇着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搬迁 张思博恭敬地出去,又替陆未凛关上了门。陆未凛这才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册子,册子里是进宫后打听的关于阮成王与河西王的消息。 翻开册子,册子上郝然有刘泽祈的名字,不过陆未凛并不知道刘泽祈,要是知道刘泽祈与自家外甥、外甥女关系亲近,怕是要跳起来了。 原因很是简单,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这刘泽祈就是阮成王的亲外甥,这次伴读的名单里就有他。 当然,除了刘泽祈这个阮成王的外甥,自然也少不了河西王家的亲眷,河西王家挑的是安乐伯府的李倚峰,是河西王的外甥。 圣上亲自挑的,就是为了能叫陆未凛更快地掌握作为太子要学的东西,当然也不排除是想通过这样的法子拿捏住两位战功赫赫的王爷。 对于这次的伴读,陆未凛很是满意,他巴不得立刻到伴读入宫的日子,也好早早通过他们了解到父亲被害的幕后真相。这张思博 看着倒是听话,到时候也算是多个帮手了,只盼着他是个聪明的。 又仔细梳理了一遍册子里的个人关系,陆未凛才注意到,这李倚峰是安乐伯府的嫡长孙,安乐伯府与忠勇侯府又有姻亲关系,这瞧着河西王这一脉的倒是厉害啊,都是些勋贵人家。 又翻了忠勇侯府家,忠勇侯府幼子家的独女可不是小柒的好友么,还是去年在路州听小柒说的呢。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小柒好好聊聊了,忠勇侯府这条线都送到了眼前,不用岂不是可惜。 被陆未凛惦记着的林嘉柒这会儿正在陆南衡屋中,给心爱的表哥送夜宵呢。“表哥,这是我刚煮的馄饨,你快吃些,温书很累吧。”林嘉柒将还是热乎的馄饨端到陆南衡跟前。 “你啊,何必这么麻烦,大晚上的还要替我操心。今儿个早晨就早起了,现在还不早些回去睡了,熬坏了身子怎么好。”陆南衡放下手中的书,目光中是满满的不赞同。 “不会的,我把东西送过来就回去睡了。表哥你也别看书看到太晚,你这几日才是要好好保养身子。” 陆南衡接了碗筷,飞快吃了起来,“我这就吃完,也好叫你安心。”其实馄饨分量很小,不过十来个,一会工夫就吃完了。咽下嘴里最后一口,“怎么样,吃得干干净净,你就早些回去睡了,瞧瞧,眼睛都熬红了。” 眼见陆南衡吃完,林嘉柒收拾了碗筷,“我这就回去了,表哥你也早些睡吧。” 亲自将林嘉柒送回屋,看着她屋里熄了蜡烛,陆南衡才回去,又拿了书想再看一会儿,想着林嘉柒方才的嘱咐,也就放下书睡了。 第二日,陆未凛寻了林嘉柒去,为的就是打听忠勇侯府的事。 “舅舅,你找我做什么?”许久未见,林嘉柒很是想念自家舅舅。 “没事难道就不能找你了,真是个小没良心的,都不知道想舅舅。”陆未凛故作生气的样子。 林嘉柒忙讨好一笑:“这不是怕舅舅您忙嘛。” “少来,就你会糊弄人。如今呢,圣上恩准,咱们一家子也不用两地分离。从前你在南苏,不必和那些勋贵人家来往。现在不同了,既是到了望京,少不得就要去各种宴会。今儿个找你来,就是要嘱咐你两句。”陆未凛正色。 听了这话,林嘉柒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那些勋贵人家有很多规矩吧。” “规矩嘛,肯定是有的。你只要不出格,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如今你这一辈的,就数你身份最高了,那些姑娘家,定是要敬着你的。” “那您还叫我过来干什么?”林嘉柒舒了口气。 “这规矩是没什么问题,可人情来往你懂吗?我如今虽是太子,可到底根基未稳。你既然是我的外甥女,可不能在外头丢了我的面子不是。” “我怎么会丢面子?”林嘉柒很是不服。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乱来,不过是想要你做的更好些,所以才和你来说说这京里的人情来往。”陆未凛安抚道。 “那您说吧,我这不是好好听着呢吗。” “其实多是些臣子家,倒也没什么。不过是让你注意两家,一户是安乐伯府,一户是忠勇侯府。这两家都是圣上极为信任的股肱之臣,特别是忠勇侯府,祖辈几代人都是咱们大乾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若是有这两家的帖子,你可注意些。” “安乐伯府,忠勇侯府,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林嘉柒挠头,“啊,亦微。舅舅,这下好了,您也不必担心了,这两家我肯定不会惹出事的。” 陆未凛心中暗喜,终于说到点上了。面上却做出一副不信的样子,一下子就激的林嘉柒急了起来。“舅舅,您别不信啊。您记得我和您说过的亦微吗?” “记得,不是说这是你在南苏最好的朋友,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陆未凛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儿。 “当然要提了,您说的安乐伯府是亦微的外祖家,至于忠勇侯府,亦微她爹可是忠勇侯的幼子,您说我还能和他们两家闹出什么事儿来?” “这可真是太巧了,你这朋友交的可真是好了。你倒是和我仔细说说你这朋友,也叫我多了解了解。” “这有什么好说的,忠勇侯府与安乐伯府两家是姻亲,亦微她娘是安乐伯的幼女,他爹是忠勇侯的幼子,就这么简单。”林嘉柒两手一摊,表示自己说完了。 “那你可知道他 们两家可有什么亲近的人家?”陆未凛还想打探。 林嘉柒摇头:“这我倒不是很了解,您见过两个姑娘家老是聊这些的吗?不过舅舅,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跟街头巷尾的那些大娘似的,净关心那些个家常里短的事儿了。” “你给我少贫嘴,有这工夫,倒不如跟着你娘好好学学女红,我可是听你娘说了,你到现在都不能绣出个正经荷包来。”这一句,成功将林嘉柒的话堵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分家产 “您自己待着吧,我就不陪着您了。”林嘉柒不等陆未凛说话,直接开溜。 验证了心中所想,陆未凛心中也是有了成算。若是小柒的那个闺中好友能到望京来,那才是最好的。要说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宫中来了人,是圣上派来叫陆未凛回宫的。 回到宫中,立即觐见了圣上。“未凛,我这儿有件事想叫你和我分析分析。忠勇侯府你可知道?” “略有耳闻,不过不大了解就是了。”陆未凛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忠勇侯如今年迈,长子镇守边关,幼子又不在身边。我想着,是不是得将他幼子召回望京。这一时半会儿,我倒也下不了决定。” “忠勇侯长子如今在边关,将幼子召回京也是理所当然,不知您为何不能下决定。” “你怕是不大了解,这忠勇侯幼子娶的是安乐伯的幼女,这要是轻易召回,难保他们两家不会聚到一处,万一到时候他们拥兵自重,这天下还能姓陆吗。” “您这是多虑了,忠勇侯长子虽领兵,可兵权已经划分到各部的将军,就算是想起兵,也不是轻易能成的。您若是将忠勇侯幼子召回京,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比放在外头更让人安心。” 圣上也是年老了,就被这三言两语说动了,立即拟了旨宣忠勇侯幼子回京。陆未凛心中大喜,这真是天助于他,报仇之事指日可待。 南苏,徐氏在家中可算是享受了一把,整日不是查账本,就是到库房溜达。这成天泡在银钱中的日子真是叫人舒坦,徐氏暗想,要是那老婆子不回来就好了。 心里想着,这想法很快就成了真,望京瑞安王府来了人,和瑞安王府派来的人一块儿的是老太太的贴身嬷嬷茵嬷嬷。茵嬷嬷这次来不单给徐氏带了老太太的信,还要顺便将老太太的私产和院子里用惯的人带到望京去。 徐氏一看信,真是乐了,真不回来了,哎呦,这家产不都是自己家的了。还没高兴够,看到下头,老太太说要将家产一分为二,徐氏一下就冷了脸,什么玩意儿,这是个什么分法。碍于瑞安王府的人在,徐氏硬是憋着一口气看完信,这该死的老虔婆,小儿子都定了要去望京做驸马爷,以后都是荣华富贵的日子,还要给他 一半家产。自己家一辈子只能做个商户,就得了一半的家产,这也太不公平了。 徐氏不由地想,若是自家也能搬到望京去,只得了这一半家产也不是不行的。这便和茵嬷嬷说道:“茵嬷嬷,这母亲从今往后便不回来了?” “回大太太,圣上下了旨意,叫公主一家子住在望京,瑞安王妃便留了老太太。这往后,回不回来倒也说不准,不过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是不回来的。” “难道母亲要住在瑞安王府?这怕是不大好吧,这可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总归不是自家,哪有不回家的道理。” “太太放心,如今六姑娘也住进了瑞安王府。瑞安王府正帮着老太太寻新宅子呢,等寻到了新宅子,自然也就不会住在瑞安王府了。” “这么说,母亲是要将林府挪到望京去了?” “您这么想也是差不多的,您也说了不能一直住在瑞安王府,新宅子是迟早的事。” “可母亲若是一直住在望京,总不好一直叫二房养着,我们大房是长子,也该尽到责任的。又隔了这么远,总是不大方便的,要是能住到一处就好了。”徐氏装模作样地感叹。 茵嬷嬷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徐氏的心思,老太太果然说中了。“老太太嘱咐了,您要是愿意,举家搬到望京也是行的。不过得等着大老爷和大少爷回来,到时候一块儿去才是正理。” 徐氏一听,立刻有了笑脸:“这是自然,咱们家这么多铺子,哪是说走就走的,不得好好安顿了。” “是啊,不单着是铺子,便是那些田产庄子,都是离不开人的。老太太也想叫您一块儿到望京的,这不是放心不下家里头,才要您留在家里将家里头都安置好了。等到时候,新宅子也置办好了,您和老爷,少爷直接住进去就成了。” “是了是了,还是母亲想得周到。那这分家产的事又怎么说?” “既然您都准备到望京去了,这家自然也是暂时不分的。还是等到了望京再由老太太做决定才是,老太太说了,家里的事您做主就是了。” “那嬷嬷回来时还有旁的事儿吗?” “老奴这次回来,是要将老太太院子里那些用惯了的东西和人带到望京去,也不好一直用着瑞安王府家的不是。”茵嬷嬷瞒下了要将老太太私产带回望京的事。 徐氏点头:“这是自然,嬷嬷就去搬吧,要是人手不够,直接叫家里头的下人一块儿就是了。” 茵嬷嬷拒绝了徐氏的好意,“不麻烦了,您还是早日将铺子和田产处理了才是,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不过是搬些东西,从望京带来的人够了。” “行,嬷嬷搬好了也不必到我跟前儿来了,早些到望京去,也省的叫母亲等急了。” “是,太太。等搬完了东西,老奴就直接回去了。” 打发走茵嬷嬷,徐氏立马翻出前两天理好的账本儿,这可得抓紧了,早些处理好就能早些去望京了。 茵嬷嬷到了荣安堂,将荣安堂所有的下人都聚到一处。“人都到齐了,我也就直说了,这次我回来,是要将你们带到望京去。你们中间也有不少不是家生子的,若是你们不想离开,就到我这儿留个名儿,到时候你们就留在府里守宅子。当然若是愿意,等收拾好了直接跟我去望京。” 这零零散散的,倒也挑了不少人要留在南苏,茵嬷嬷亲自记下了,便给他们重新安排了差事。剩余都是想跟着去望京的,直接就跟着茵嬷嬷去了库房,一块儿将老太太的私库搬了个干净。 第一百五十五章 提亲 茵嬷嬷动作很快,不过一日的工夫,已经是将所有事都办妥了。也没有停留,第二日直接辞了徐氏往望京去。 接下来的日子,徐氏是大刀阔斧,麻利地找了家里头的值得信任的人管理田产。铺子倒是留了一半,另一半自然是要带到望京去的,到了望京也得有个生计不是。又在家中挑了老实忠厚的,为的就是留在南苏守宅子。这里里外外也忙活了大半个月,接下来只要等着林志高和林嘉文回来就能动身了。 又是等了十来天,林志高父子俩倒是没等回来,等到了林志成带着婉晴母子回来了。 “大嫂,这家里头是怎么了,怎么好些摆件都没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林志成傻眼了,难不成家里遭贼了? “该收起来的我都收好了,左右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徐氏满脸笑容。 “怎么就用不上了,要是有人来瞧见了,还以为咱们家破落了。” “哎呦,二弟你这是什么话,要不是咱们家不在这南苏了,我又怎么会把东西收起来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南苏了。大嫂,你又在说什么胡话。”这徐氏,莫不是疯了。 要是在平时,徐氏怎么着也得和他好好掰扯掰扯,不过如今心情好,自然是不计较了。“也是,二弟你整日不着家,自然是不知道的。如今啊,老太太已经留在望京了,等你大哥回来,我们也是要动身去的。” “去望京做什么?我不去,我要留在南苏。”林志成立马跳脚。 “这可由不得你了,这可是圣上下的旨,要是你不去啊,就等着砍头吧。”徐氏才懒得搭理他,管他愿不愿意,反正已经和老太太说好了,怎么着也要搬到望京去的。不过她存心要给林志成添点儿堵:“二弟,你怕是不知道吧。圣上下旨可是叫你住进公主府的,这住进了公主府,你还当你能过着如今的日子呢。” “就算是搬进公主府,赵绾青还能把我怎么着了不成。” “诶呦喂,二弟是什么记性。人家可不是赵绾青了,人家姓陆,那可是国姓。你可得搞搞清楚,她可不单单是你的妻子,人家更是大乾的越阳公主,圣上的亲侄女。” “不过是个侄女,圣上再疼爱她还能插手她的家事不成。”林志成嘴硬。 “瞧你这话说的,你这些日子在外头也不知道打听打听,弟妹的爹前段日子就不在了,如今啊,她大哥承了王爷的爵位,她弟弟做了太子,就这样,你还敢和她吆五喝六的吗?” 林志成确实不知,他只知道陆氏的爹是当了个闲散王爷,谁想到就这么些日子,竟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一时间脸色也不太好,按照如今的情势,婉晴和小八是肯定不能进公主府的了。 婉晴是个花楼出身,虽有心计,也不过是些哄骗男人的手段,真遇上事,还不如徐氏呢。到了这会儿,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将来的命运,听到徐氏说去望京,还做起了在望京享受荣华富贵的美梦。 林志成当然是舍不得的婉晴母子的,可若是真到了望京,这婉晴肯定是不能跟着自己的。“大嫂,咱们什么时候去?” “你放心,等你大哥回来了我们就动身,肯定不会耽误你们一家子团聚的。”徐氏故意刺道。 林志成也顾不上和徐氏辩驳,“能不能求大嫂一件事,你也知道我要是进了公主府 ,这婉晴和小八肯定是不能跟着了。我也放心不下他们娘儿俩,就请大嫂你帮忙多照应着些。只要大嫂帮了我,我定会重重来谢。” “成郎,你这是要抛下我们母子么?”婉晴慌了神,扯着林志成就哭。 徐氏都要笑死了,虽说陆绾青她也不大喜欢,可她也见不得这花楼的妓子过快活日子,什么玩意儿,还真当自己能和正经主母一般了。不过她也不掺和,由得他们狗咬狗去。留了林志成二人吵闹,自顾自回了房。 又过了七八日,林志高父子回来了,和徐氏简单通过气儿,立马就收拾了东西往望京去。婉晴母子自然也带上了,不过一路上倒是老实的很。 望京瑞安王府,毛氏亲自派人挑的上好的宅子,离瑞安王府坐马车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又亲自让人做了林府的牌匾,屋内陈设也一手包办了。不过想着林老太太一个人住进去到底孤单,就叫她先住在瑞安王府,直到林志高一家子到了再搬出去。 春闱早就出了结果,林嘉荣和陆南衡都榜上有名,林嘉谦更是厉害,做了探花郎。陆南衡与林嘉柒两人的感情也是如烈火烹油,只差陆南衡提亲了。 这日,两人又约了在花园里见面。“小柒,或许你觉得我有些莽撞了。但我今日真的很郑重地和你说,我想娶你。”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我今年才十四,娘肯定不会同意的。”林嘉柒红着一张小脸儿。 “我知道你才十四,我也才十八。咱们大乾是有男子及冠、女子及笄才成亲的说法,可真正按照这个来的又有多少?再说,我们也不是立刻就成亲,我只是想叫我爹来提亲,早些把亲事定下来。” “这你同我说了做什么?难道还叫我自己同意不成?” “这当然得问过你了,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回去寻了我爹来。” “这我怎么好意思说,只看表哥你了。”林嘉柒说完扭脸回去了,虽未明说,陆南衡也是明白了她的心意。 陆南衡不耽搁,立即回了端王府。简单和陆沣说明了来意,陆沣当即就答应了。他可是等这个消息等了好久,恨不得现在就到瑞安王府提亲去。 “您明日可得注意着些,将您的那些小心思都给收好了,别叫人家看出了端倪。”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难道连这点儿功力都没有?”陆沣也不生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宏图霸业要实现的快活。 陆南衡心中嗤笑,现在就尽情的快活吧,也就这么些日子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望 第二日,陆沣请了康王妃陪同一块儿到瑞安王府提亲。这康王妃就是当初在路州救过瑞安王的陆成岳的妻子,除了陪着端王在外游历的端王妃,也就只有她和毛氏是同一辈的了。 毛氏在府中听下人来禀,急忙出来迎客。虽到望京也好些日子了,但这康王妃,也不过是见过了三两面。 “嫂子,今儿个冒昧来打扰,勿怪勿怪。”康王妃同康王一般,是个爽利人。 “这是哪里话?你若是天天来,我也是欢喜的。” “那感情好,我从今儿个起,就天天到这儿来烦你了。”康王妃说笑,“嫂子快见见,这是端王府的沣儿,嫂子怕是还没见过吧。他啊,前些日子刚刚丧了妻,就一直没有出过门。” “见过伯母。”陆沣给毛氏见礼。 “也是个可怜孩子,快坐下吧。今儿个来是有什么事儿?”说到丧妻,毛氏不免想起了自家,心中有些难过。 “嫂子莫怪,我不该提这些的。今儿个来可是件大好事儿,听说你那外孙女还未婚配,我这是来送姻缘了。” 一说到姻缘,毛氏就来了兴致。不过又想到方才说陆沣丧妻,不会是要小柒嫁过去做继室吧。这一想,脸上就带出来了。 康王妃一看毛氏的脸色,哪里还不知道毛氏在想什么。“嫂子,你这是想什么呢?今儿个要说的是沣儿的独子,就是住在你家的南衡。” 毛氏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陆沣。等等,南衡?“你是说住在我府上的陆南衡?” “是啊,南衡这孩子可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学识都是顶好的。” “你等等,让我叫绾青过来。”毛氏拦住了康王妃的话头。 “这是自然,毕竟要说的是她女儿的婚事。” 毛氏让人去叫陆氏,等陆氏来了,简单说明了康王妃的来意。陆氏大惊,南衡与小柒,这是哪儿跟哪儿?“您是说南衡想娶我家小柒?”说话间是满满的质疑。 陆沣出声:“就是如此,这可是南衡亲自与我说的。” “绾青你是个什么想法?”毛氏不知该如何决断,只能问陆氏了。 “南衡自然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也太突然了,容我想想。” “这毕竟是孩子们的事儿,是不是也得问问小柒的意思。”陆沣“好心”建议。 康王妃也附和:“是啊,毕竟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总要孩子们点头的。” 毛氏也不好回绝,看向女儿,陆氏只能点头,让人去喊了林嘉柒。林嘉柒过来的时候还很懵,“外祖母、娘,找我什么事儿?” “诶呦,这便是小柒吧,真是个标志孩子。”康王妃拉了林嘉柒坐到身边,“好孩子,我呀,是你叔外祖母,那边那个是你表舅。” “叔外祖母好,表舅好。”林嘉柒老老实实叫人。 毛氏艰难开口:“小柒啊,外祖母叫你过来,是想和你说说南衡的事。” “表哥的事您与我 说了做什么,不该叫表哥来么?”林嘉柒哪里想到这么快就来提亲,还一脸天真。 这话一说,毛氏更是开不了口了,孩子还小,怎么好意思说。还是康王妃看不下去,“好孩子,你觉得你南衡表哥如何?” 陆沣却是等不得:“小柒啊,我家南衡是个极好的孩子,你也是知道的吧。若是嫁给你表哥,你可愿意?” 林嘉柒这才反应过来,陆沣就是陆南衡的爹,今日是提亲来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这也太突然了,自己连个准备都没有。而且,这表舅问的也太直白了些,怎么回答都好像有些不妥当。林嘉柒只能坐着当哑巴,等着自家外祖母和娘亲救场。 不过,毛氏和陆氏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林嘉柒的窘迫,和康王妃、陆沣一样,都等着林嘉柒的回答呢。 没法子,林嘉柒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表哥那样的君子,自然是个姑娘都喜欢的吧。” 陆氏也看出来了,对于这门亲事自家女儿是愿意的。就冲着这一点,陆氏也是愿意答应这么亲的。况且和南衡也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南衡这孩子的脾性自己也是了解几分的,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既然可以托付,便该早早定下才是。 “这是南衡求我来的,南衡自然是愿意的。现在小柒也是愿意的,我看咱们就可以将这亲事定下了。”陆沣满脸喜气。 陆氏也是痛快,也不问毛氏的意见,直接点头,拿了林嘉柒的庚帖来。在康王妃的见证下,两家换过庚帖,这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送走了康王妃与陆沣,毛氏就拉了陆氏:“虽说不该我管这事儿,可你就这样定下了?” “娘,南衡这孩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做事稳重,家世也好,又有学识,与小柒又是熟悉,是最好的人选了。任凭您再怎么挑,也挑不出更好的来了。” “可你也定的太急了些,小柒如今才十四,到明年才及笄呢。” “那又如何?咱们两家只是定亲,到及笄之后再成亲就是了。不过我倒是没瞧出来,南衡竟然喜欢小柒,他可藏的够好的。”陆氏抿唇一乐。 毛氏看女儿这幅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陆南衡确实是个好人选,小柒嫁了,是不会吃亏的。 却说陆南衡得知亲事已定,心中自是欢喜,巴巴去找林嘉柒。这一见面,林嘉柒倒是不好意思了,毕竟两人现在关系与从前不同了。 “表哥。”林嘉柒低声细语,不似从前那般,多了几分叫人欢喜的柔媚。 陆南衡也很高兴,“既然我爹已经来提亲了,那定亲的日子也不远了吧。我真是巴不得立刻到了成亲的日子,也好早日迎娶你过门。” “哪就这么快了,这还没定亲,怎么又扯上成亲了。我娘可说了,得等到我及笄之后才能成亲。” “这我当然知道,我也不过是在你跟前儿说说罢了。” “表哥你还是快回去吧,莫要叫我娘瞧见了。”林嘉柒催促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抵京 陆南衡很是坦然:“这有什么?我爹既然已经来提过亲了,那我们两个见面就是名正言顺的,也就不需要躲着了。” “不是说名正言顺这事儿,我只是担心我娘瞧见了,又要追问我什么。” “没事儿,我自然会去找姑母说清楚的。再说姑母也不是死板的人,难道还会处罚你不成?” 林嘉柒撅了嘴,“你今儿个怎么老是说我娘的好话,平日里也不见你多问她,你这样倒是让我觉得有些反常了。” “肯定是要说好话的,毕竟我这不是要娶了她最心疼的小女儿嘛。”陆南衡倒是难得一见地耍起了嘴皮子。 林嘉柒又闹了个大红脸:“从前竟然没发现,表哥你油嘴滑舌起来到比我二哥还厉害些。” “我这哪里是油嘴滑舌,不过是心有所感罢了。对了,小柒,我听人说,成亲之前,女方要为男方做一套衣裳和鞋的。”陆南衡观察着林嘉柒的脸色:“我知道你的女红不大好,是不是要从现在开始着手啊,我怕你到时候做不完。” 林嘉柒原本还有几分羞涩,听了这话,就变成羞耻了。“我女红是不好,可也没差到这个地步。做一身衣裳和一双鞋子,用不着这一年多的时间。”说罢,恼羞成怒地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累着。”陆 南衡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追上去。 两人都离开后,从假山后走出一人,正是路过花园的陆氏和辛夷。 “我倒是不知道南衡是个这样性子的。”陆氏失笑。 “可不是,平日里见表少爷,谁不夸一声稳重。如今这么一看,还真是如姑娘说的一般,比二少爷还会说话呢。”辛夷也是觉得新奇。 “我倒是喜欢他这样的性子,平日里做事沉稳,对着小柒又不失活泛。” “您说的有理,姑娘自小就活泼,要是表少爷是个沉闷的,姑娘可不得憋的慌了。” “可见南衡是个好的,我只盼着他们两个往后一起能过好日子。” “您这是白担心了,就凭姑娘如今的身份,还有几个人能叫她受了委屈。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等将来圣上不在了,太子即位,以太子对姑娘的疼爱,怕是这大乾都没人敢和姑娘叫板。” “行了,这话以后可不能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可隔墙有耳,难保不会出什么漏子。”陆氏肃声。 “奴婢知道,不过是在您跟前儿说了这一次,以后是万不会再说的。” 接下来短短十日,两家正式议亲、定亲,整个望京都传遍了。为了显得郑重,陆氏还找了陆未凛向圣上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圣上写了圣旨不说,还赐下了不少东西做林嘉柒的陪嫁。整个瑞安王府都是喜气洋洋的,从主子到仆从,个个脸上带笑,走路都轻快了。 亲事正式定下,林嘉柒自然高兴。不过,正是因为亲事定下了,陆南衡也不好再住在瑞安王府,搬回端王府了。 自陆南衡搬回端王府,两人就难得见一面。林嘉柒整日里就想着找机会溜出去,陆氏干脆将她拘在家里,请了宫中的绣娘来教她女红。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林嘉柒真是头大,整日被关在家里不是做女红,就是学着管家事。好容易能完整做出个荷包了,陆氏也准了林嘉柒出门去。陆南衡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来找了林嘉柒,带她去街上好好逛逛。 望京果然很繁荣,就连街道都比南苏宽了许多。“这就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城门口的馄饨是这条街上最好吃的,街尾的桂花糕,前头巷子里的糖葫芦,都是我从小就爱吃的,以后这里的每家店我们都要一起来。” “想不到表哥你还爱吃糖葫芦。”林嘉柒笑着说道。 陆南衡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当然爱吃了,我小时候可是最爱吃糖葫芦了,恨不得日日都要吃上一根才好。” “我也很爱吃糖葫芦,特别是冬日里下雪的时候,糖葫芦上的糖都冻住了,嚼在嘴里最是香甜。” “走,我们到前头去买糖葫芦去。”陆南衡直接拉着林嘉柒往前头巷子去。“老板 ,来两串儿糖葫芦。” 这糖葫芦颗颗饱满匀称,比平时买的大上不少,外头的糖衣亮晶晶的,光这么瞧着,口水就不自觉溢出来了。两人各自拿了一串糖葫芦继续逛着,走走停停,好不快活。 “小柒!”一声惊呼从林嘉柒身后传来。 转过身去,“大伯母?”林嘉柒很是惊讶,大伯母不是该在南苏吗,怎么突然出现望京的大街上? 徐氏从马车上下来,疾步走到林嘉柒跟前儿。“诶呦!这望京不愧是国都,连路都比南苏复杂,虽是问了人,还是找不到瑞安王府。” “大伯母,您怎么来望京了?”林嘉柒疑惑。 “怕是你祖母不曾和你说吧,咱们林家如今都搬到这望京来了。你大伯父和你大哥都在马车上,你爹也在后头,这不是先到瑞安王府找老太太么。”徐氏指着后头的马车说道,说完还不断打量林嘉柒二人。 “大伯母安好。”陆南衡向徐氏见礼。 徐氏笑说:“多日不见,你这孩子怎么叫起我大伯母了?瞧瞧,怕是老跟着嘉荣他们一处,都叫混了。” “大伯母说笑,没有叫混。我与小柒已经定了亲,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叫一声大伯母也是没错的。” “定亲了!”徐氏惊讶地喊出声。“怎么没听到消息?” “您在南苏,自然不知道的。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您现在知道也不晚。” “你这话说的也有理,既是一家子了,就烦你给我们带个路,也好早些见了老太太不是。”徐氏讪笑。 林嘉柒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儿,有些不大乐意回去,就想着是不是叫仆从领了他们到瑞安王府。可转念一想,毕竟是一家子,还是自己的长辈,也没有直接让他们自己去的道理。之后直接点头,和陆南衡带着他们往瑞安王府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居 到了瑞安王府,可巧今儿个毛氏带着林老太太上香去了,只有陆氏一个人在家。得知大房一家子和林志成来了,陆氏立马来接。 “大哥大嫂,怎么这么晚才到,可是路上耽搁了?” “可不是,这路上真是绕得很,我们走岔了,这才耽搁了好些日子。要说你大哥也是,好歹这些年也是常出门的,竟然不识路。”徐氏上来就叽哩哇啦说了一堆。 林志高被说的老脸一红,“你大嫂她说笑的,弟妹不要放在心上。” “这有什么,不过是走岔了。我们到望京也是走岔过的,毕竟以前又没有走过这条路。” “弟妹,母亲怎么不曾过来?”徐氏不断张望。 “今日我娘带着母亲上香去了,早晨天刚亮就走了,估摸着得到天黑才能回来。”陆氏解释,“这也不妨事,你们先安心住下。等母亲回来了,再挑个好日子,到时 候搬进新宅子里去。” “这新宅子什么样儿啊?”一提到往后的住处,徐氏就兴奋得很。 “新宅子不远,离王府近的很。是我娘亲自找人挑了的,内里的一应物件我娘都布置好了,只等着你们来了。” “这可费了王妃不少功夫吧。”徐氏很是高兴,不花费家里的银钱就能住上新宅子,真是太好了。 “左右我娘闲着也是闲着,她最爱捣腾这些,谈不上什么费心不费心。” …… 林志高和林志成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徐氏拉着陆氏说得好不高兴。所有人都忘了婉晴的存在。还是陆氏先提出来:“怎么不见婉晴同小八?” 一时间,徐氏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还是林志成自己说了:“她同小八在客栈呢。” “你真是了得,那么小的孩子让他住在客栈。”陆氏讽刺。 “我只是怕你容不下,这才叫他们母子住到客栈。”林志成倒是直爽,丝毫不怕陆氏生气。 “在你林志成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陆氏直觉得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恨不能上去扇林志成两个耳光才好。 屋里气氛剑拔弩张起来,两人就要吵起来之时,有下人来报:“门外一妇人带着孩子要见驸马。” “找上门来了。”陆氏觑了一眼林志成,“怎么,不去瞧瞧?” 本来林志成听了就要去的,可陆氏一开口,林志成心里有些怪异,婉晴来找自己,陆氏半点都不醋么。鬼使神差,他竟生出了试探的心思,“定是婉晴来找我了,我也是糊涂,让她一个人受累。” 话一说完,林志高一家都像吞了苍蝇一般,这是什么蠢货,也不瞧瞧自己在什么地界,竟然说这样的话,如今要靠着陆氏才能在望京站稳脚跟,还敢得罪人。 陆氏倒是不甚在意,人都是这样,在乎时多远都在意,不在乎了就算是在眼前也不会搭理。 林志成还想着要激一激陆氏,这会儿正眼巴巴看陆氏有什么反应,等了半晌,陆氏都不曾有什么反应,他倒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还是林嘉文说话:“二叔,这外头日头大得很,莫要把小八晒坏了。” 林志成只能尴尬地往外走,到了正门处,婉晴正抱着小八站在外头。“你们这是什么规矩?都不知道把人叫进来歇着,是看不到外头这么大的日头吗?要是主子晒坏了,你们这些奴才担当的起吗?” 门房处都是从宫里挑出来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还怕他林志成一个驸马不成。尤其是刚才,他们已经打探到婉晴的身份了,不过是个妾室,还是驸马的妾,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你们这儿管事的是谁?把他给我叫过来。”林志成已经摆上了驸马的架子。 “小的便是这门房处的管事,您有什么吩咐?”人群里站出一个穿枣红衣裳的胖子,长得倒是敦厚。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也不知道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主子站在外头晒太阳,奴才待在屋子里喝茶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道理。”林志成教训道。 “您可是想岔了。第一,站在外头的是您的妾,咱们这儿是瑞安王府,您那妾室也算不得什么主子。第二,咱们已经请过了,是您那妾室自己不愿意进来,这屋子里的茶是倒给您那妾室喝的,可不是我们这些奴才喝的。”这管事说话是毫不留情面。 这下林志成也有些尴尬了,只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自顾自领了婉晴母子进去。刚一进门,林志成就呵斥:“不是叫你待在客栈,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婉晴掉出泪来:“成郎,小八闹着要找你,哭个不停,我也是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找过来。” 林志成低头一看,果然小八双眼通红,你看便知是刚刚哭过的。哪里还顾得上责怪婉晴,忙一把抱过儿子,低声哄起来。小八刚才确实哭过,不过却不是思念父亲,而是叫婉晴狠狠掐了一把。一个还未满周岁的幼儿,知道思念父亲而痛哭,说 出去谁会信,怕是只有林志成这个傻子相信。 带着婉晴进了正厅,林志高和林嘉文已经不在了。“大嫂,大哥和嘉文哪去了?” “他们已经去休息了,我这不是许久未同绾青见了,这就一起说说话。”徐氏回道。 “见过太太。”婉晴给陆氏见礼,端的是娇弱可怜。 已经知道前头发生的事,陆氏难得摆起了公主的派头:“不知道规矩么,我是圣上亲封的公主,你一个庶民,不知道要行大礼么?难道你这是在蔑视圣上吗?” 婉晴自进了林家,还未见过陆氏这般架势,立即吓得跪下来:“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看婉晴一副不禁吓的样子,陆氏本来还想教训她的心思一下子歇了。还以为在瑞安王府门前敢耍手段的会有几分胆识,没想到是这么个软蛋,“来人,带他们下去歇着。” 林志成想说些什么,到底是没说出口,闷声不吭跟着领路的小厮走了,后头还跟着惊魂未定的婉晴。 第一百五十九章 高高在上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连规矩都不知道。”徐氏啐了一口。“弟妹,我听说小柒已经定亲了?” 说道林嘉柒的亲事,陆氏脸色才好转。“是啊,定的就是先前住在我们府上的南衡。那孩子稳妥,小柒这样的跳脱性子得找个稳重的才好。” “那可真是件好事,不过,也得讲嘉荣嘉谦的事提上日程才是,也不好叫做妹妹的抢了先不是。” “这是自然,不过离着小柒及笄还有一年多,也不着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生高兴,再加上徐氏一直挑着陆氏喜欢的说,倒比从前亲近了不少。 晚间,毛氏并林老太太上香回来。林老太太知道林志成带着婉晴进府,气得根本没见林志成。这也就罢了,自家人的事,可偏偏是在瑞安王府,这不是直接打了毛氏的脸。 毛氏刚回来,听说林家人来了,还高兴得很,还未见到,就听下人说林志成还带了妾室和庶子,立马叫了陆氏。“你怎么没说过林志成还有个妾,这就罢了,还带着个庶子。” “不过是个妾室,有什么了不得的。”陆氏满不在乎。 “可她还有个庶子,有了儿子的妾室能和无子的比?” “那又如何,如今小柒是郡主,嘉荣兄弟两个也考了功名,又有圣上给的封地,还缺林家的那些东西?那个庶子如今连周岁都未过,等有了能力来争,少说也得十多年后,有什么可急的。” “这些不提,我只问你,这妾是什么时候进门的?” “就是我们从路州到家没几日,我也是不想叫你们忧心才没说。” “呸,这小子,倒是有本事。当初就不同意你嫁到那样远,偏不听,现在过得什么日子!”毛氏气得 头昏。 “如今不是挺好的,在这望京,我们就差横着走了。您啊,就放宽心,没得气坏自己的身子……”陆氏哄了好久,好容易叫毛氏释怀了些。 毛氏虽说是有些释怀了,但还是在意的,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直接说了不见人,将想要来拜见的林家人挡了回去。 在瑞安王府住了几日,林老太太来和毛氏告别。毛氏不好不见,憋着火见了林老太太。 “真是对不住,是志成这个混账,做了这一摊子破事。我也打扰了好些日子,今儿个就搬出去了。多有打扰,还请王妃莫要怪罪了。”林老太太低声下气,生怕毛氏责难。 毛氏倒不是不讲理的,遇上这样的事,谁会不生气。好歹还有几分理智:“我不会责难谁的,既是要搬出去,东西可收拾好了?” “全收拾好了,这不是过来说一声,总不能不打招呼就走。” “行吧,等会儿我叫人送你们过去,以后也多过来坐坐,毕竟是亲戚。”毛氏有些敷衍。 林老太太也知道是自家理亏,不再多说,直接出去。 林家人搬走后,陆氏带着几个孩子也搬到公主府。叫人打通了瑞安王府与公主府,两家并一家,虽是搬到公主府了,还和从前没什么分别。 林志成自然是带着婉晴和小八住到林府,婉晴原本还做着住进公主府的美梦,现在在林老太太的怒气中,只能住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连先前南苏的一半都没有。 陆氏因着老太太的缘故,帮着林家在望京站稳了脚跟后,便少有来往了。 转眼就翻过年去,又要到林老太太的生辰了。望京城中谁不知道林家是越阳公主的夫家,都想着趁着这机会在公主跟前露个脸,也好顺势攀上太子。 “母亲,这次咱们怕是要大办了,您不知道,我前两日出去,还遇上了礼部侍郎的夫人,问我您寿辰时能不能来凑个热闹。”徐氏一脸喜气。 老太太也是为难:“不说是你,就是我也遇上了几家夫人,都是这般问的,真是难办。” “要不,咱们找弟妹借些人手,她府上多是宫里出来的,肯定见惯了大场面。操办起这些事,肯定个个都是好手。” “你说的也有理,等明儿个我就去找她,你先回去吧。”老太太将徐氏打发了,又喊了茵嬷嬷来。“先前叫你从南苏带回来的东西可收好了?” “都收到小库房了。” “那些东西可叫人瞧见了?” “都是我们院子里的人经手的,早早就收好了,除了院子里的,旁的再没有知道的了。” “你叫他们将东西收好,我明儿个要送到公主府去。” “是,那要收拾多少?” “就拿一半吧,剩下的另找个机会送过去。” 徐氏躲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好啊,果然老太太手中不少好东西,现在全想着送到公主府,也不知给大房留些。 房中老太太还在说话,徐氏忙屏气凝神,听得里头老太太似乎在说家产的事,说是要多给些二房,怕林志成过得艰难。徐氏一口银牙咬紧,老虔婆,只二房是亲生的,大房难道是捡的。屋里茵嬷嬷要出来了,徐氏赶忙走开,躲到一边的抄手游廊去,好在廊上挂了帘子,徐氏没有被瞧见。 回去后徐氏和林志高说了自己听到的,林志高也是气极,怎么从小娘就这样偏心,心中突然冒出个想法。一脸严肃地问:“这事只有你听见了?” “就我一个人,旁的再没有了。”徐氏保证。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安排。”林志高攥紧了手中的杯子恨恨的说。 第二日一早,老太太就带人去了公主府。徐氏亲自将人送出门,可并未瞧见箱笼,心中纳闷,不是说要将东西送到公主府? 徐氏自己不大聪明,却是知道轻重的,回头就找了林志高,林志高听了不但不高兴,脸色反而更沉了几分。 “怎么了,不把东西送过去不好么?”徐氏想不明白。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林志高冷着脸回答。 “什么时候?”徐氏疑惑。 “早就送走了,我昨儿个叫人暗中盯着,今早天还没亮,就从后门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装傻 徐氏一听急了,知道了还不拦着。“你怎么不叫人拦着啊,就这样让东西白白送出去。” “行了,别说了。别叫母亲知道了,我自有我的法子。”林志高本就心情不好,哪里还听得了徐氏咋咋呼呼。大声喝止了徐氏,徐氏无法,悻悻地走了。 林志高拿出一张药方,是老太太平日里在服的药。老太太年轻时既要操劳家事,又要管着生意,身子亏损得厉害,这些年一直在喝益气补血的补药,喝了也有小三十年了。 公主府内,老太太到时,陆氏出了门,林嘉柒来见了老太太。 “祖母,您今儿个怎么来了,还以为您要过寿辰就不得空了,这几日我都没敢去打扰您。”林嘉柒搂着老太太的胳膊,是好一通撒娇。 “你啊你,当我不知道呢,你是被你母亲拘在家里做绣活还差不多。就知道来哄我这个老婆子。” “祖母,您知道就行了,还偏要说出来,叫人怪害臊的。您今日怎么有空来?” “这不是不大懂望京的规矩,找你母亲借些人手办寿宴,也省得到时候出了岔子。” “这事简单,不过是借些人,您要多少直接喊了去就是。” “今日来呢,是还有件事要同你母亲说,不过呢,她这会儿不在,说与你听也是一样。”老太太思虑过后,还是和林嘉柒说了。 林嘉柒被老太太郑重的样子影响,脑子里不知怎么闪出话本里写的情节,“你们都到外头守着,谁也不许进来。”等侍候的人都出去,“祖母,您说吧。” “其实呢,我今日带了些东西来,都是我的私房。我想着你不是已经定了亲,当初珍儿成亲,我也是给过她东西,如今自然也要给你一份的。” “啊?我还以为您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林嘉柒有些失望,话本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这些东西我都列了单子,你自己收好,交给你母亲也成,不过这单子不可叫别人瞧见了。若是你大伯母问起来,你就拿了这本册子给她瞧,知道吗?”老太太拿了一个一尺见长的匣子,里头都是单子,又另拿了一本册子,将两样东西郑重交给林嘉柒。 林嘉柒 接过东西,“祖母,怎么这么多东西,您是不是把私房都给我了?” “你倒是想得美,都给你了,祖母还过不过了。”老太太拧了林嘉柒的鼻子一把,说道。 “都给我也没事,您搬到公主府,和我一块儿住就成。我每日都陪着您,保准儿叫您每天都快快活活的。” “就你嘴甜,你祖母我啊,可不能离了咱们林家,不然没有我看着,你爹他们还指不定要胡闹成什么样子呢。” “那您过来住着,偶尔回去不成吗?” “好好好,等过了生辰,我就来同我的小柒住。这祖母东西已经交给你了,人呢,也借到了,这就回去了。” “您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多待一会儿啊。”林嘉柒不舍,拉着老太太不让走。 老太太摸了摸林嘉柒的头,哄道:“祖母得回去好好准备寿宴,也就这几日了,到时候肯定来和你一块住。” “好吧,那我送送祖母。”林嘉柒撅了嘴,勉强同意。 老太太回到林府,将从公主府带回来的人交由徐氏,毕竟寿宴是由徐氏一手操办。简单吩咐了几句,就撒手不管了。徐氏将人各自安排好,又紧锣密鼓准备起寿宴的事。殊不知,一场灾事就要降临到她们头上。 “今个儿我胃口不大好,晚上吃点清淡点的。”老太太吩咐兰嬷嬷。 “正好今日有新鲜的山药,不如就做山药红枣粥,健脾养胃,滋补肺肾,晚上用了是最好不过。” “行吧,你看着安排,我先去睡会儿。”老太太点头。 兰嬷嬷见老太太睡了,干脆亲自到小厨房去熬粥去了。到了小厨房,炉子上已经炖着东西了。“这炉子里炖的是什么?” “回嬷嬷,是老太太晚上要喝的药。”看着炉子的小丫头回道。 “今儿个又轮到该喝药的日子了?我怎么记着不是今儿个。” “本来确实不是今日,可上次老太太就没喝,所以就将这次喝药的时间提前了。” “知道了,你好好看着火,可别把药熬坏了。”兰嬷嬷说完,就去灶间挑了新鲜的山药准备做粥。 老太太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在兰嬷嬷的服侍下起来,简单洗漱后就开始用饭。“这粥用的是什么米?闻着倒是香。” “用的是上好的粳米,您放心地喝就是了。” “是你做的吧,味道还和从前一样。”喝完一小碗粥,老太太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些,“再盛些来,这粥炖得真好,好久不吃,我倒是喜欢得紧。” 兰嬷嬷并不盛粥,“老太太,您可不能吃了,等会儿还要喝药,现在吃多了,那药喝下去可就没有用了。” “怎么就要喝药了,不是还没有到日子?” “您忘了? 上次的药您就没喝,这回就提前了,可不能再推了。”转身叫人把药送过来,“这还热着,您啊就赶紧喝了吧。” “哎呦喂。”老太太不情愿地接过药碗,捏了鼻子,一饮而尽。“今日的药怎么有些涩嘴?” “您别抱怨了,回回吃药都这么说,不是苦了,就是涩了。老奴已经准备了蜜饯,吃上一块,嘴里的苦味儿也就散了。” 老太太确实觉得今日的药涩嘴,不过兰嬷嬷一说,她也只当是自己想多了。接了蜜饯,塞进嘴里,“真不知道这药得喝到什么时候,真是烦死个人。” “您也别抱怨了,不过是一个月喝一次,要是叫您天天喝,还不得把您急死了。” “若是真要天天喝,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您说的什么话,把死挂在嘴边,都要过生辰的人了。” “哎呦,又困了,我还是早些睡吧,这两日总是累得很。”不耐烦兰嬷嬷说教,老太太只能装困。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下手 “不成,这才刚用完饭,这会儿睡了肯定是要积食的,您再坐会儿,也好消消食,能睡个好觉。” 老太太磨不过兰嬷嬷,只好在廊下走了两圈,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才收拾了睡下。 接连几天,老太太的脸色都不大好,成日里又嗜睡,一天里怕是有一大半都是在睡觉。请了大夫,说是有些血虚,看了老太太平日里服药的方子,也未开新的,只说要每日都服药才好。 连续喝了三四日,果然好了许多,正好赶上寿辰这日,热热闹闹过了生辰。许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老太太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也就不再喝药了。 这停了药的第一日,老太太也不曾嗜睡,看上去好似完全好了一般。又过了几日,老太太又明显感觉有些乏力。又请了大夫,还是老毛病,只好继续喝药了。 连着喝了一段时间,虽是有些好了,却比不上上次效果来的那样明显。大夫也说不出个名堂,这药也只能日日喝着了。 就这么熬着,喝了差不多两三个月,老太太的身子非但没有了起色,反而越来越不好了。明明是喝的补血的药,可是,这脸色却是越发地没了血色。 这日,老太太喝完药,准备到外头走走。这才刚出了屋门,不过走了三五步,突然就昏了过去。自然是一阵兵荒马乱,几个仆妇将老太太抬到床上,还未请大夫,老太太就醒了过来。“你们都出去吧,我这会儿晕的很,让我睡会儿。” 却说徐氏得了消息,心中很是疑惑,这老太太喝药也好些日子了,怎么瞧着越发的严重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家夫君脱不了干系。心中这样想,也就直接去找了林志高。“我问你,这老太太的病是怎么回事儿?” “能有怎 么回事儿,不过是血虚罢了。”林志高拨动着手上的一串碧玉珠串儿。 “你说这话我不大相信。你也老实跟我说,这老太太的病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也没什么,不过是在那药里加了一味仙鹤草罢了。”林志高满不在乎。 徐氏大惊:“你疯了!老太太本就血虚,正是需要补血的时候,你竟然加了仙鹤草,这仙鹤草可是止血的良药。” “你放心,不会出事的。我是算好了药量的,再过两日,我就停了这仙鹤草。”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不会是为了那些东西就要将老太太杀人灭口吧。”徐氏质问道。 “杀人灭口倒不至于,不过是想得了我应得的东西罢了。” “你可得悠着点儿,要是真叫老太太死了,你当你跑得了吗?” “放心,只是血虚,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徐氏也没法子,只好到老太太跟前儿服侍着。她不敢阻止林志高,也不敢到老太太跟前去揭发,只能装作不知道,到老太太跟前服侍也算是弥补自己内心的歉疚吧。 林志高虽和徐氏说自己会收手,其实已经买了更多的仙鹤草,就等着给老太太一剂猛药呢。 “老大家的,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老太太一觉睡醒,觉得浑身乏力,“叫小厨房炖碗粥吧,有些想喝牛肉粥了。” 徐氏忙答应了,吩咐下去,正巧厨房送了熬好的药来。徐氏想着自己已经同夫君说过了,这药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将老太太扶起来,“母亲,这药是刚熬好的,您快喝了吧。” “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才到头。”老太太坐起身,端了药碗,一饮而尽。“今日的药似乎没有之前的涩嘴。” 老太太一句话吓得徐氏差点坐不住,没有从前的涩嘴,那该是已经将仙鹤草去了吧。“母亲怕是喝习惯了,自然也就不觉得涩嘴了。” “也许吧,这日日喝药,嘴里都没味儿了。” “是啊,您这会儿想起吗?”徐氏不大自在,立马转了话题。 “不必,我先躺会儿。”老太太靠在床头,“怎么不见志高志成兄弟俩?难道要等我死了才来给我收尸吗!” “娘,您这是什么话,您就是身子虚了些,又不是什么大病,什么死不死的。”林志高从外头进来。 “你再不来看看,你娘我怕是就真要死了。”老太太抱怨。 林志成上前,“怎么会呢,这两日铺子里不是忙得很嘛,就没得空来。这不,我一得了空就过来了。” “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你这两日忙着做生意,那志成呢?” 徐氏和林志高面露尴尬,都不答话。瞧这架势,老太太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 “没有鬼混,就是有点儿忙。”林志高欲盖弥彰。 果然老太太发了火:“他忙个屁,你不说就当我不知道了,十有八九又在哪个地方喝烂酒。难道真要等到我死了他才舍得回来看看。” “怎么会呢?真的是忙,志成他不是这种人。”林志高越解释老太太越生气。 “他不是这种人?你倒是会为他辩解。他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德行?”老太太越骂越生气,“如今他就是个猪脑子,我们在望京都指望着他媳妇儿过日子,他倒好,把他媳妇儿得罪的死死的。若不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子上,我们能过到如今的日子?” “弟妹不是小气的人,您也别想这么多了,还是好好歇着吧。”徐氏劝道。 “志高,你现在立刻出门,一定要把他给逮回来。” “好好好,您也别气了,我这就出去把他带回来。” 不提林府,只说这日,陆南衡约着林嘉柒出了门。望京城中有一家做海鲜极出名的酒楼,名叫珍味楼。珍味楼的厨子都是个顶个的厉害,尤其是主厨,他做的菜可是连圣上都夸过的。 陆南衡早就打听好了,特地挑了主厨开火的日子带林嘉柒来到了珍味楼,早就坐满了,连门外都是挤得满满当当。好在陆南衡提前订了包厢,不然还真吃不上。 两人进门,有小二过来招呼,问清了情况,直接带二人往楼上包厢去。殊不知,楼下坐着林志成和一帮狐朋狗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吹牛 点了店里的招牌,不过一会儿工夫,菜就上齐了。“快尝尝,这些可都是主厨亲手做的,这主厨可是连圣上都亲口夸过。”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林嘉柒笑弯了眼,“表哥你也吃呀。” “这些我常吃,你快吃吧。”陆南衡拿了一只螃蟹,因为熟练地剔起了蟹肉。“这蟹虽比不上秋日里的肥美,可也别有一番滋味。” “是嘛?那我尝尝。”林嘉柒伸手就要拿蟹,却被陆南衡挡住了手。“你就不要动手了,省的把手弄脏了。我把这蟹替你弄好,你先吃些别的。” “多谢表哥。”林嘉柒也不客气,直接开始吃了别的。“嗯,这大虾倒是鲜嫩。”说完直接夹起一块,原本想要放到陆南衡的碗里,可看陆南衡根本腾不出手来,直接筷子一转,将虾放到陆南衡的嘴边。 陆南衡极为自然地张嘴,将虾吃入口中。“果然鲜嫩,再替我夹一块吧。” 又夹了一块,陆南衡吃了下去,“我还想吃那边儿的鱼。” 林嘉柒立马夹了块鱼肉放在碗中,仔细将鱼刺剔了出去,又夹起来蘸了蘸盘中的汤汁,这才放到陆南衡的嘴边。 就这么吃了一小会儿,陆南衡也剔好了螃蟹。将两人的碟子交换,林嘉柒看了看面前的碟子,已经挑好的雪白的蟹肉,旁边是一小碟不知是什么的酱料。伸出筷子夹起一小撮蟹肉,轻轻蘸了少许酱料,放入口中,果然是极好的味道。 陆南衡倒了一小杯黄酒,“喝一些黄酒,这蟹是寒凉的东西,也好用这黄酒温一温。” 林嘉柒接过,正要喝,却听得外头一阵吵闹。凝神一听,声音有点耳熟,言语间似乎还提及了越阳公主。刚想出去瞧瞧,陆南衡率先起身,“外头太闹了,你好好在这儿坐着。我出去瞧瞧,马上就回来。” 林嘉柒听了立马老老实实坐着,不过实在是好奇,便靠在门边努力听着外面的动静。可外头吵闹声实在太大,不但听不清楚说些什么,还闹得耳朵疼,她只好作罢。 坐回桌边,无聊地拨着酒杯。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陆南衡也回来了。“表哥,外头怎么啦?吵得这样厉害,我似乎听见我娘的封号了。” 陆南衡有些犹豫,“小柒,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到底怎么啦?我不会生气的,赶快告诉我吧。” “外头是你爹和别人吵起来了。”陆南衡顿了顿,“他好像是有些喝多了。” “我 想去瞧瞧,表哥,你能不能同我一起?” “当然了,这外头乱的很,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出了门,外头还闹着,一大帮子人拉拉扯扯,闹作一团。细看下去,就是林志成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为首,两帮人就差砸了酒楼,把掌柜的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住手!”陆南衡大喝一声。原本闹腾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不过也只静了一刻,和林志成打作一团的那个男子立马回嘴:“你谁啊,管这么多。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和我叫板!” 掌柜倒是认识陆南衡,连忙作揖赔礼:“世孙殿下,莫要怪罪,这是光禄寺卿家的公子。” “哦?不过是个从三品的,竟然敢在望京城中闹事。”陆南衡拿出世孙的气势来,倒是叫那光禄寺卿家的公子吓住了。 “原来是世孙,是小的僭越了,家父是光禄寺卿孙富海,还请世孙看在家父的面子上,见谅见谅。”姓孙的胖子倒是转得快,立马换了脸色。 “你这是为何在这里闹事?”陆南衡直接挑明,丝毫不管那姓孙的什么脸色。 “这可不怪我,是那个乡巴佬捣乱,非要和我抢东西。这不,我们就吵起来了。”孙胖子辩解。 “我看你们不是吵起来,是打起来了吧。”林嘉柒冷着脸,虽说她如今不大喜欢林志成这个爹,可也见不得外人来侮辱。更何况,若林志成是乡巴佬,那她是林志成的女儿,岂不是也是乡巴佬了。 这回这孙胖子倒是聪明了,看林嘉柒站在陆南衡身边,也知道林嘉柒身份不简单。“姑娘怕是看岔了,都是些小事,不敢劳烦姑娘的。” “也是,我也可能看岔了。爹,您说说,你们是吵很是打。”林嘉柒直视林志成。 林志成原本看见林嘉柒还想着躲,这都被点出来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我们刚才是打了。” “瞧,你们两个说的可不一样,我是要信你,还是要信我爹呢?”林嘉柒故作苦恼。 孙胖子也不傻,自然是看出来了,这是来和这乡巴佬出头来了。盯着林嘉柒瞧了又瞧,自己也算是将那些个勋贵家的千金都见了个遍的,这姑娘很是眼生,又跟着世孙,怕是个小门小户的,想仗着世孙的势来耍威风。心下大定,“姑娘都说这是你爹了,你自然不会信我了,只怕今日是要有冤情喽。” 林嘉柒是打定主意要给林志成出头的,“还请这位光禄寺卿家的公子放尊重些,别和本郡主耍嘴皮子,难道光禄寺卿家就可以不讲尊卑了?” “郡主,什么郡主?”那孙胖子不信,谁不知道皇家这一辈根本没有出什么郡主,最多不过是县主,也不知道这丫头哪来的胆子敢冒充。 要说孙胖子也是倒霉, 他爹虽是光禄寺卿,可也是开过年刚调回京的,根本不知道什么越阳公主、嘉柔郡主之类的。 “怎么,你是不信,那你不妨问问在座的各位,可知道我嘉柔。” 这封号一出,在座的都信了大半,加上陆南衡在,去年确实有端王世孙和嘉柔郡主定亲的消息传出,当下全都信了。 孙胖子一瞧周围人的样子,也知道这郡主是真的了,心中暗恨,真是踢到铁板了。 “你不知道我嘉柔,估计也不知我娘越阳公主吧。”林嘉柒撂下一个狠的。 孙胖子脸一苦,向身边的好友求助,那一同来的立马小声解释:“圣上失散多年的亲弟被找回京,封了瑞王,去年不在了,追封瑞安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事情缘由 如今瑞安王长子承了瑞王的爵位,二女是越阳公主,幺子是当今太子。你还是陪个不是吧,不要得罪了嘉柔郡主才是。” 孙胖子脸都白了,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啊,还以为是个乡巴佬,现在倒好,自己摆了自己一道。“郡主大人大量,就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和我说什么大人大量,既是和我爹有了龃龉,不该和我爹道歉么?” 孙胖子立马对着林志成猛鞠了一躬:“还请驸马大人大量,饶了小的一回,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林志成也不好意思当着林嘉柒拿架子,当即就原谅了孙胖子。 林嘉柒原本也不想惹事,得了孙胖子的讨饶,也就不追究了,便想喊了林志成回去。 “你自己回吧,我还有事。”林志成直接拒绝。 林嘉柒也不想拿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撂下一句“随你的便”就走了。见林嘉柒不大高兴,陆南衡小跑追上去。 林嘉柒一路横冲直撞,毫无目的地走,陆南衡也不拦着,默默跟在后头。走到一处园子,林嘉柒才停下,陆南衡上前:“走吧,也累了,进去坐坐。” 两人进了园子,林嘉柒才发现这园子里似乎没人,“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没有人,我们直接进来没关系么?” “放心,这园子是有主的,等我们到了里头,自然会有人出来的。”说着便带林嘉柒进去。 进了最里,果然有小厮打扮的出了迎客:“两位是想要茶间还是戏间?” “茶间,僻静些最好。” “请二位随我来。” 两人被领到一个亭子,那亭子建在水面上,并无路可以直接过去,须得乘船才能上去。三人上了船,那小厮打扮的将船撑过去,几息工夫就到了。上了岸便是亭子,小厮打扮的将两人迎上岸,“两位稍等,一会儿就将茶点送来。”说完又撑着船走了。 “坐吧,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这地方无人打扰,你若是愿意,便同我说说心中的烦恼。” “其实与表哥说了也无妨,只是说了,表哥莫要笑我。” “我怎会笑你,这世上谁还没有点烦心的,若是遇上别人烦心的便要笑,那我不得笑死了。”陆南衡玩笑道。 林嘉柒这么一听,倒是笑了:“表哥,你真是会说笑。” 这时,刚才那个小厮打扮的送了三四盘糕点并一壶茶来,放下东西后又撑船走了。 “好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你尽可以把心中的不快都说给我听。”陆南衡贴心地为林嘉柒倒上一杯茶。 “其实我心情不好,不单单是因为刚才的事。表哥你也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之前我爹做的那些事你也是知晓的。” “说实话,姑父这些事做的确实有些不大妥当。” “是吧,你也觉得不妥当。可偏偏我爹觉得妥当极了,他还当是为我好呢。” “许是姑父他一时糊涂了,他是你的亲生父亲,又怎么会不疼你呢?” “表哥,其实你不知道,或许说我哥哥他们也不知道。从前我爹对我就不算很好,我只当是因为我是个女儿家,他偏疼两个哥哥也是理所当然的。后来我才知道,我爹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他其实不光不疼我也不疼我哥哥,他只疼他自己。” “不会的,怕是你多想了吧。姑父他毕竟是你的亲爹,这天下哪有亲爹不疼孩子的道理。” “我记得,那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日我爹喝多了,恰逢院子里没人,我偷偷溜了进去,才知道,我爹是 个什么样的人。”林嘉柒顿了顿,“其实我长得很像我小姑姑,不过我小姑姑应该是很早就不在了吧,我也是从我爹口中知道的。那天他醉得一塌糊涂,看见我就哭着喊着,说什么妹妹对不住了。” “小柒……”林嘉柒似乎已经陷入了令人不快的回忆,陆南衡想劝阻,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说他不是故意推我下水的,只是一时失手。你知道么,他竟然杀了小姑姑。他把我当成小姑姑了,若不是他喝醉了,怕是这件事还没人知道吧。” “可这件事也不能说明他不疼你们吧。” “当然能了,后头他说,若是他的孩子们长得不像小姑姑,那他就会多疼爱些了。整日看着我们兄妹,就像看见小姑姑,恨不得掐死我们才好。所以这么些年来,我与我爹并不亲近。” “可他并未对你们兄妹下手,这不就说明他还有一份慈父之心。”陆南衡想要劝解。 “我那时候小,只觉得害怕,根本不敢同我娘说。后来,他总是出远门,我不常见他,也就不在意了。” “那之后呢?” “之后倒是算风平浪静,他不常回家,回来也是喝得烂醉,我有祖母、娘亲和哥哥们,倒是不大在意了。直到他为了姑母将我许给邱家,他为此还打了我和娘亲,我就死心了。” 后头的事陆南衡也知道了,也不多问了,“可你还是在意他,不然刚才也不会替他出头的,不是吗?” “表哥,你说人怎么就这样呢,我明明心中恨极了他,可见他被人为难,还是忍不住想替他出头。” “其实你心里对他还是有期望的吧,不然也不会这般在意了。若是真的不在乎了,你今日大可不必为他出头,也不必自己在这儿生闷气了。” “可我就是不明白,就算小姑姑是他失手害死的,可我们兄妹长得与小姑姑相似就有罪吗?他自己与小姑姑是一母同胞,不是长得更像了。而且姑母与小姑姑不都是他的姐妹,他怎么就那么疼姑母。我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竟然为了姑母要推我入火坑。我真想知道他的心是不是歪着长的,竟然偏心眼到这个地步。” “小柒,你要明白,若是你小姑姑是因为你爹死的,那他心中肯定有阴影的,他怕见到你们兄妹也是理所当然的。其实你可以换种心态,你只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就是了,不要去给他立什么标杆,自然也就不会太难受。”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交心 “可是,这很难做到吧。”林嘉柒叹了一口气。 陆南衡点头,鼓励道:“是不容易,可是我做到了,相信小柒你也可以的。” “表哥这话什么意思?”对陆南衡的话林嘉柒表示疑惑。 “你见过我爹了吧,你对他是个什么 看法?”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提陆沣,林嘉柒很是老实地回答:“嗯,看上去和表哥有些相像,一样的斯文有礼,举止进退都是大家风范。不过和表哥不同的是,舅舅他很爱笑,不管说话不说话,都一样在笑。” “这只是你的看法,其实我爹与你看到的很不同。我们家一向受圣上看重,再加上圣上这一辈就那么几个在了,所以我爹有些自视甚高。他当初娶了我娘就是为了找个听话的,不会阻了他的路的,这些年他对我娘是呼来喝去,对我大概也只有利用。你瞧,我不也好好活到现在。” “表哥,我还以为你自小就过得开心,不想你爹和我爹半斤八两。” “是啊,好在我们都有一个好娘,如今又都有了彼此。今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不理会旁人,只过我们的日子。” “是啊,只过我们的日子,不理会旁人。” “怎么样,都说出来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我也同你说个秘密好不好,其实,我怀疑我娘不是病死的,我娘十有八九是被下毒死的。” “真的?那凶手呢,找到没有?”林嘉柒吓了一跳,这事也太吓人了,“那为什么外头多说是病死的?” “是真的,不过这件事我没有和别人说,我只和你说过。我总有一日会为我娘报仇的,总有一日。” “那你是知道凶手了?” “没有,我并不知道,但总会查到的。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陆南衡虽说了心里话,对凶手还是做了隐瞒。 “这望京真是不安全,你娘,我外祖父,都被人下毒手。”林嘉柒嘀咕。 陆南衡失笑:“也不是你这样的说法,这两样不过是撞到一处了。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的,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我不过是说说。”林嘉柒不好意思了,怎么倒有几分自己无理取闹的感觉。 “我知道。”陆南衡笑着摸摸林嘉柒的头,很是宠溺:“小柒你可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我当然不是了,我一向懂事的。”林嘉柒毫不客气,直接自夸。 “是啊,小柒一向懂事。现在还生气吗?” “不气了,都是我钻牛角尖了,往后肯定不会了。” “那还有什么地方想去,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出来一趟。” “去吃上次没有吃到的馄饨吧,我想尝尝。”林嘉柒提议。 陆南衡回想,“城门口那家?好,我们现在就去,那可是望京一绝。” 也不耽搁,两人立即离开,往城门口去。来得好不如来得巧,那馄饨摊子老板正准备收摊回去,正收拾着东西呢。 “王叔。”陆南衡快步上前,喊住老板。 “哟,是小陆啊。好久没 来了,我还当你以后都不来了。”老板放下东西,高兴地招呼。 “我在南苏住过一段日子,回来后又比较忙,也就没得空。这不,今日特地过来找王叔,来饱饱口福。” “得,你算来巧了,我这刚准备回去了。” “小柒,来坐下,王叔手艺可是极好的。”陆南衡拉过林嘉柒坐下。 王叔打量林嘉柒,“这是?” “王叔好。”林嘉柒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巴巴打了招呼。 “这是我未婚妻,我已经定亲了。”陆南衡大大方方介绍。 “哎呦喂,这可是好事,今儿个我就露一手,给姑娘尝尝我的手艺。”王叔很是高兴,转身就去煮馄饨。 “这王叔好热络。”林嘉柒探过头,悄声说道。 “王叔一向这样,你习惯就好。”陆南衡学着林嘉柒的样子说话。 那边煮馄饨的王叔大声说道:“小两口说什么呢,也叫我老王听听。”把林嘉柒闹了个大红脸。 两个人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坐着。不一会儿,馄饨就来了。香气扑鼻的鸡汤上是碧绿的葱花,半透明的馄饨皮包裹着细碎的肉馅,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王叔放下馄饨,“我今儿个可是分量足得很,小陆你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馄饨实在是太香了,两个人二话不说,埋头吃起来。不过小半刻钟,一大碗馄饨就解决了。 吃了馄饨,林嘉柒整个人就松散起来,就想着回家了。陆南衡自然是要送她回去的,告别了王叔,两个人沿着大道往回走。 陆南衡将林嘉柒送至公主府门前,遇上了正要出门的陆氏。“怎么,我还当你们要很晚回来,好容易才出去一趟,不多待会儿?” “娘,您这是要去哪儿?” “你祖母让我去林府一趟,你就先回去吧。若是南衡无事,不妨进去坐坐,嘉荣嘉谦都在。”陆氏边说边上马车。 “祖母为什么让您去,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林嘉柒快步走到马车前问。 “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然也该叫上你们了。”陆氏回了一句,直接吩咐车夫:“走吧。” “什么呀,还没说明白呢。”林嘉柒抱怨。 “走吧,进去吧,我也进去坐会儿。” 却说陆氏到了林府,见了老太太,老太太一脸倦容,“绾青,来了,快坐吧。”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可曾找大夫瞧过?”陆氏有些担忧。 “瞧过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喝些药就好了,不必担忧。” “我瞧着不像是小毛病,还是找太医来瞧瞧吧。” “不必了,今日找你不过是有些事要交待。” 陆氏稍坐片刻,林志高夫妇并林志成过来,老太太很是郑重:“今日叫你们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交,这次我身子不舒坦,也想明白,咱们这家也该分一分了。” 老太太这话一说,除了陆氏,哪个心中不是转了又转。老太太看了看各人的神色,有些丧气,一个个的,没有一个知道关心一下自己,只知道惦记家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分家 “我觉得这事是不是有些早了,您也没到该分家的地步吧。”陆氏没想到老太太叫了她来是为着这件事,而且长辈要如何分,这是长辈的事,所有人都聚在一处,也未免太尴尬了。 “弟妹,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母亲说分家,也只是分清家产而已,又不是现在就各自分住。再说,早晚都是要分的,现在来不是挺好。”徐氏不同意陆氏的话,家产这东西还是早些分了好,也省了许多后顾之忧不是。 老太太咳了一声,“不管你们是什么想法,今日这家我是分定了。” 既然老太太已经发了话,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没有意见。都不吱声,只等老太太说话了。老太太直接叫茵嬷嬷和兰嬷嬷一个负责记大房,一个负责记二房。 “家中的铺子生意一向都是各自做各自的,我也用不着分了。不过你们也知道我手上也是有些铺子的,这些铺子共十八家。这其中,两家首饰铺、四家水粉铺,就给小柒与珍儿各三家。剩余的都是些布坊粮铺,嘉文嘉荣嘉谦各四家。” 这些众人都没什么意见,由两位嬷嬷记录在册。“家里还有些庄子,大多都在南苏,只有两个小庄子在安远,离安丰、安富两地倒是近,我记着嘉 荣嘉谦的封地就在那儿。他们兄弟两个都有封地,就只给这两个小庄子,其余庄子都给嘉文。绾青,你可有意见?” 陆氏才不在乎这些东西,如今她手上好东西可不少,“一切但凭母亲做主,儿媳并无怨言。” 林志成也不在乎,又不是给自己的,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倒是大房两个都要乐翻天了,老太太手上的庄子可不少,少说也有七八个,给了两个出去,剩下的都全是自己儿子的了,想想就叫人开心。 “这么算下来,其实东西也分的七七八八了。家里的宅子嘛,也不大好分。如今我们住的这宅子,是绾青她娘买的,断没有分了的道理。南苏的宅子是祖宅,按道理是要留给老大的,也不好叫老二没了住处不是。” 林志成听了这话有些疑虑:“娘,我们难道要分开住了?” “你孩子也大了,也不好和你大哥挤在一处不是。我们和长房不也是这般,你总是要立府的。何况哪有分家不分开住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志高与徐氏对视,心中疑惑,老太太平日里一向偏疼二房,怎么今日处处为着大房着想,这里头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老大,你们夫妻两个是个什么想法?” “这一时间突然说要分府,有些突然了,又不是什么急事,又何必叫志成出府。长房是长房,我们家不一定要照着长房来不是。”林志高为了保险,还是说了违心的话。 徐氏也拿出表面功夫:“是啊,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必非要分开住。再说,要是分开住了,您定是要和我们住的,那若是想二弟了,还要奔波,那多不方便。” “可总归是要分府的,不如早些商量了,等拿定了主意,到时候再搬出去就成。”老太太对分家倒是执着。 “分家也成,搬出去也成。可我搬出去了,大哥他们是不是也不该住在这宅子了?”林志成关键时候倒是聪明了一把。 “为什么!?”林志高夫妇异口同声。 “方才娘也说了,这宅子是我岳母买下的,我们若是分了家,你们也不好住在我岳母的宅子不是。你们要么自己找了宅子,要么就回南苏去。” 林志成说完后,陆氏转过脸去,想把自己拎出去,这叫什么破事。 林志高跳脚:“我们已经将南苏的铺子变卖的变卖,转手的转手,现在回去,我们吃什么用什么?” “那我不管,只要是分了家,你们就不能住在这里。不过如是你们还想住在这里,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 “你们继续住在这里,我在外头寻个宅子,你们只要给我出了这新宅子的钱就是了。”林志成狮子大开口,“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这宅子的一半 就成,当然了,宅子里的一应物件你们也得给我备好了,仆妇小厮也是一样不能少的。” “你!等等,这事让我们商量商量。”林志高原想说林志成狮子大开口,可转念一想,如今的宅子离那些勋贵大族家近的很,若是搬出去,很难找到这样好的宅子了。 老太太点头:“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小事,是得叫你们好好商量一下。你们夫妻就到偏厅去商量着,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林志高和徐氏两人沉着脸往偏厅去,进了偏厅,徐氏立即问道:“这可怎么好,咱们真要搬出去不成?” “我们决不能搬出去,一旦出了这宅子,咱们大房也就不再被瑞安王府庇佑了。”林志成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可是要出钱给二房买宅子,这可是在望京,那得要多少银钱呐。”想着要花大笔的银钱,徐氏就心痛不已。 “你别光想着这些,这件事就听我的,答应了宅子的事,咱们不会吃亏的。”林志高很坚决。 徐氏仔细盘算了一番,只觉得更加心疼了。“那宅子里的一应物件、仆妇小厮又是一大笔开销。这老二怎么回事,竟这般计较,他直接搬到公主府就是了,非要占我们家的好处。” “他要是真能进了公主府那就好了,倒省了我们不少东西。”林志高冷哼。 “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真要按照他说的,咱们得折多少银钱进去,这样咱们铺子几年的利润都没了。” “下人好办,如今二房的下人不少,叫他带了过去就是了。至于那些家用摆设,他们二房用的直接搬过去就是了,都是用惯了的。” “就这样?”徐氏可不认为林志成会善罢甘休。 “那还能如何,就这样了。”林志高也是恼火得很,“不管了,就这样,他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我也没法子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巧合 两人回去,老太太只说:“想好了就说说吧,也叫我们听听。” “搬出去的宅子我们大房自会负责,仆妇小厮嘛,这简单,如今二房不是有许多,直接带过去就是了。家中的摆件,二房也直接搬过去就行了。”林志高说了自己的想法。 林志成可不干,“大哥,你这不好吧。以你这么算,我不是亏了,娘都给了你那么多东西了,就这么些小事你还计较。” 林志高也不退步:“你若同意了,我自会去寻了宅子,若不同意,咱们就一直住在一处,不分家也行。”他笃定老太太是要分家的,所以才敢说这话,为的就是要逼老太太一把。只有老太太出面,林志成才能被按下去。 “好啊,我巴不得不分家呢。”林志成就像是个泼皮无赖一般,开始耍起了无赖。 “行了,有什么好吵的。”老太太出声喝止。果 然,这一切都和自己想的一样,老大舍不得出钱,老二就想着占好处,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分家,就按照老大说的来,若是你有缺的,尽管来找我,大不了我拿了私房来补贴,总不会叫你们两个吃亏。” 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陆氏像是来看了场闹剧,拿了分给三个孩子的铺子的契约,直接回去。 到了家,林嘉柒第一时间就过来,“娘,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这么晚才回来。” “没什么,就是分家了。拿去吧,这是你祖母给你们的铺子。”陆氏将契约交给林嘉柒,瞧着很是劳累。 林嘉柒接过契约,很是震惊:“分家!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家?” “别问了,将东西拿回去,那两份是你哥哥的,我先去睡会儿。”陆氏看了一场戏,真是身心俱疲。 见陆氏并不回答,林嘉柒也不好追问,悻悻拿了东西去找两个哥哥。 寻了林嘉荣林嘉谦两兄弟,林嘉柒将东西递给两人:“瞧瞧吧,祖母给的。” 林嘉荣抢先看了,“这是铺子的契约?祖母给这个干什么?” “小柒,你不会要说,这是祖母分家产了吧?” “娘刚才才回来,今日开始,咱们家就算是分了家了。”林嘉柒心中有些沮丧,分了家总感觉家散了一样。 “分不分也没什么差别,反正我们也不住在一起。”林嘉荣满不在乎。 林嘉谦关注点却是不同,“怎么好好的,祖母想要分家了,不会是出事了吧。” “之前祖母说过,要在咱们家住几日的,咱们现在就去把祖母接过来吧。”林嘉柒突然想起之前老太太来借人时说过的话。 “现在?这都要天黑了,这是不是太赶了?”林嘉荣不同意,“我们明早早些去就是了。” “是啊,小柒你先回去吧,明早我们一起去,总不好叫祖母这么晚了还要奔波。” 林府内,徐氏正问着林志高仙鹤草的事,“你真的收手了吧?” “当然,如今家产已经分了,虽说不是让我全然满意,可也算勉勉强强。”林志高翻着老太太给林嘉文的铺子的账本,“这几家铺子倒是不错,地段好,利润也不差。” “那宅子的事怎么说,是明儿个就开始找,很是缓一缓?” “明日就找吧,省得说我们不上心。再说,二房早些搬出去也挺好,省得公中开销大。” “那母亲还住在正院?要不挪出去吧,毕竟我们大房现如今才是这林府的主人,合该住在正院才是。” “算了吧,我知道我娘手里头还有东西,你以为就那么几间铺子么。你现在叫搬出去,不是把东西往二房送。等着吧,反正我们住在这里也一样。” “可是,毕竟是正院……”徐氏尤不死心,一心想要住进正院。 林志高却是懒得应付“行了,晚了,该睡了。” 第二日,林嘉柒兄妹早早来接了老太太到公主府。许是林志高不再放仙鹤草的缘故,老太太的身子有了好转。到公主府住时,虽没有完全康复,可也算好了大半了。 林志高夫妇倒是乐意至极,老太太住到外头,不光是公中开销,就是其他也省了不少事了。 林志高不接,林嘉柒不送,老太太就这么在公主府住了好几个月。一晃就到了林嘉柒及笄的日子,因着她郡主的身份,这及笄礼办得很是盛大。 及笄一过,就代表着女子到了可以出嫁的时候了,所以林嘉柒和陆南衡的亲事也提到日程上来了。 择定了日子,林嘉柒正式开始备嫁。陆氏也开始忙起来,嫁妆可不是个简单的东西,从铺子田地到衣料首饰,样样都要她操心。 整个公主府忙了起来 ,老太太也就主动要求要回去,陆氏再三挽留,老太太还是回了林府。 这一日,陆氏正在盘算嫁妆单子上铺子的数量,下头禀报,说有故人来访。请了进来,竟是许久未见的江太太带着江亦微来了。 “满溪,你怎么来了!”陆氏简直不敢相信,这也太叫人惊喜了。 “我们一家迁回望京了,以后啊,咱们是要常常见面了。”江太太也是高兴,“听说小柒已经定亲了?” “是啊,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冬日里。我这不是正忙着准备嫁妆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把我搞得晕头转向。”陆氏嘴上虽是抱怨,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哎呦,这么快,我还当我们家亦微要抢先一步呢。” “这是?难道亦微也要成亲了?” “是啊,就是与她表哥,定在明年开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你们家一步。”又转过头去,“亦微,你去找小柒说说话吧,娘与你陆姨说说话。” 江亦微自然是兴致满满去找林嘉柒,两个一年多未见的小姐妹,久别重逢,甚是高兴。才从窗口看见林嘉柒,江亦微就喊出声来:“小柒!” 林嘉柒正被拘着学规矩呢,突然听到有人喊,还未来得及思考,就答应了:“什么事?” 江亦微跑进来:“小柒,我好想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信守承诺 “亦微!你怎么来了?” “我们家也到望京了,以后我就不回南苏了。” “太好了,我们以后就能常常见面了。” “那可不成,你不是要嫁人了,还有空来找我么。”江亦微调笑,“当初我就说你喜欢你表哥,你还不承认,现在怎么样,叫我说中了吧。” “说中了就说中了,表哥那么好的人,就算是喜欢也是正常吧。” “唉,你同我说说吧,你们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我真的很想知道,我与我表哥待在一处总觉得不好意思。”江亦微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 林嘉柒觉得很是震惊:“你不好意思?之前你不是还说会嫁给你表哥,怎么现在倒不好意思了。” “那不一样,我以前只是说说。现在,我真的要和表哥成亲了。一想到这个,我和表哥相处是总是有些不大自在。”江亦微解释。 “真的啊,你什么时候成亲?” “明年,不过准确的日子还没有定下。哎呀,你别问这个,你同我说说怎么办呀。” 林嘉柒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平日里和表哥相处的过程,“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怎么说呢,哎呀,我也说不明白,你多和你表哥待待就是了。” “问你也是白问。”江亦微翻了一个不甚优雅的白眼,“我同你说,我表哥竟然是你舅舅的伴读呢,你说是不是很巧?” “我舅舅 的伴读?这我知道,不过还是觉得巧。”林嘉柒也不禁感叹命运的神奇。 “你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哦,来打探我舅舅是不是为了某人啊?这某人可真是好福气,得了个这么好的夫人,这还没过门就想着做贤内助了。” 江亦微被打趣地红了脸:“我生气了,爱说不说。” “好亦微,别气了,我那是开玩笑呢。其实我舅舅人很好的,不爱计较,只要不做那些混事,我舅舅都不会在意的。我悄悄和你说,其实我舅舅私下就和小孩子一样,专爱些零嘴,一生气,只要拿了零嘴哄一哄,保准什么事都好了。” “真的?”江亦微将信将疑。 “我哄你做什么,我舅舅的事我最了解了。” “你说我把这些说给我表哥听,表哥会不会开心。”江亦微想象着表哥开怀的模样,心中也是快活。 “说可以,不过你不能说给其他人,只能和你表哥说,不然我舅舅多没面子。” “这是当然,我要是告诉别人,我表哥还怎么占了先机不是。”江亦微又说:“你知道你舅舅另一个伴读么,阮成王的外甥,听说是个武艺高强的呢。” “是嘛,叫什么啊,我虽在望京也有些时候了,可对这些人还真是不大熟悉。”林嘉柒被勾起了兴趣。 “好像是叫刘泽祈,他爹可是将军呢,不过我倒是没见过。” “泽祈哥哥!?这都是什么事啊,我舅舅也太会挑了,都这么久了,我还是才知道呢。” “你认识刘泽祈?叫得这么亲密。” “当然了,等哪日得了空,我们大家一道出去玩玩。” “行啊,我和你说……” 陆氏和林嘉柒就这么花了一整日工夫陪着江太太母女,直到酉时,本想留江太太母女用饭,江太太再三推辞,母女俩将人送出大门。这才送走江太太母女,陆氏母女正要回去,远处过来一辆马车,是陆未凛回来了。 “二姐,我回来了。”陆未凛从马车车窗中探出脑袋。 “舅舅!”林嘉柒很是惊喜,陆未凛都好些时候没回来了。 “二姐,你等会儿带着几个孩子过来,我先到娘那儿去。” 晚饭自然是一家团圆,高高兴兴。吃完饭,林嘉柒跟着陆未凛去书房,“舅舅,您的伴读是不是有一个叫刘泽祈?” “你怎么知道,好好的,关心这个做什么?” “您不知道,泽祈哥哥和我们家熟得很,您怎么不早说啊。”林嘉柒抱怨。 陆未凛乐了:“你倒是怪起我来了,我怎么知道你与他认识。按照你这么说,倒是我的过错了。” “也不算是过错吧,只是觉得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竟然都没见到,有些可惜。” “行了,等过 两日找个时间让你们见一见不就成了,多大点事,就值得你对着我这样抱怨。” “谢谢舅舅,舅舅最好了。”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林嘉柒就高兴了。“我这就去告诉哥哥他们,也叫他们高兴高兴。” “等等,你同我说说你这泽祈哥哥,毕竟是我的伴读,你们又相熟,也省得还要我自己麻烦。” “我们是之前到路州的路上遇上的,就是遇上表哥的时候,泽祈哥哥可是我娘的干儿子呢。他爹是长骏的守城将军,……”林嘉柒将自己知道的通通说给陆未凛。 “那他可说过家里的姻亲,他爹既然是长骏的守城将军,他怎么还会到望京来?”陆未凛装作不经意地问。 “这我倒是不知,不过我听亦微说,泽祈哥哥是阮成王的外甥,许是这个原因吧。”林嘉柒又撅了嘴,“您怎么老是要追根究底,事事都要问我,我又不是事事都知道。” “你就帮舅舅问问,这不是你们熟得很嘛,舅舅不也得为将来铺铺路,就当是帮帮舅舅吧。” 看陆未凛的样子,倒有几分可怜,“好吧,好吧,要不是您是我舅舅,我才不管呢。成天要我打听这些,我又不是那些长舌妇。” “小柒最好了,这般为舅舅着想。又怎会是长舌妇呢,你这是帮舅舅,舅舅一定好好报答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和舅舅说,舅舅一定满足。” “我暂时不知道要什么,舅舅先欠着我,等我想到了,您就得兑现您的承诺。” “你只要给我问清楚了,什么都答应。” “好,您说的,赶明儿我就问去。” 陆未凛果然给了刘泽祈一日假,派人将刘泽祈送到公主府。久别重逢,自然是少不了一顿酒席,陆氏亲自安排了一桌好菜招待。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推测 酒足饭饱,陆氏也就不耽搁几个孩子相处的时间,由着他们闹去。 “我说你也真不够意思,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来找我们。”林嘉荣抱怨,“你不是比我们先来嘛,我还当你是诓我们呢。” “哎呀,这不是一直忙得很,你们是不知道,我刚来望京,我舅舅就安排了人教导我,说要送我进宫做太子伴读。我日日都被关在家里,根本出不了门。那后来进了宫,日日做伴读,更是没了空闲,这可不能怪我。”刘泽祈两手一摊,解释道。 “你这样一说,好像的确不是你的错了,不过你竟然没说过到望京来是做伴读的。”林嘉荣穷追不舍,誓要追根到底。 刘泽祈无奈:“亲哥,叫你一声亲哥,你就饶了我吧,我真没有瞒着,我自己也不知道伴读的事,这不是到了望京才知道的。再说,那时候,这太子还没有定下,难道还会提前把我这个伴读定下?” “你怎么什么都有理由。” “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不是我有理由。”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林嘉谦头疼地出来打圆场:“这么久才见一次,你们两个就安静些吧,这一天到晚的。” “我们很吵吗?”两个人异口同声,同时转向林嘉柒。 林嘉柒摇头:“不吵,你们一点都不吵。”在林嘉谦质疑的目光中,林嘉柒改口了,“好吧,是有点,但是只有一点点。”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被选去做舅舅的伴读,按理说不都该从望京城中选么?”林嘉谦有些好奇。 “那怎么了,不是还有个伴读,就是那个张思博,不也不是望京的。” “那能一样吗,张思博是走了我娘的后门,他要不是我们林家的女婿,哪里轮得到他。”林嘉荣接话,“你不会也是走的后门吧?” “我走什么后门,我可是凭自己的真本事的,不信,你去问问你舅舅。”刘泽祈似乎有些生气。 林嘉荣才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好奇才问的,别生气,我给你赔礼道歉。你也知道我说话一直这样,都不过脑子的。” “我就是知道你不过脑子,不然我早就揍你了。” “泽祈哥哥,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来做伴读,毕竟你之前在长骏,我也是好奇。”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来望京,我爹娘都在长骏,我在这里一个人也是怪寂寞的。我舅舅一家子都在阮成,家里都是些老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这是我舅舅的安排,我自然是要听的,我还想着到我 舅舅手下打仗去呢,不听他的话可不行。”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你舅舅手下,到宫里做伴读可不会叫你去打仗。”林嘉荣又忍不住插嘴。 刘泽祈干脆就不理会了,继续说道:“反正是我舅舅安排我过来做伴读的,我就只是按照我舅舅的要求来做,至于原因嘛,我也不知道。” “泽祈哥哥,你知道吗,和你一起的另一个叫李倚峰的,是我好友的表哥。” “表哥,说到表哥,今日南衡怎么不在?” “表哥有些事,要晚些才能过来。”林嘉柒解释。 刘泽祈做出心痛的样子,“唉,多年好友,这么久不见,也不来看看我,真叫人心里难受啊。” “你少装模作样,什么多年好友,亏你说的出来。”林嘉荣推了刘泽祈一把,“见你哪比得上亲事重要,亲事要是不好好准备,那耽误的可多了去了。” “亲事!?”刘泽祈叫出声,“南衡都要成亲了?” 这下连林嘉谦也忍不住要说两句了,“你到底是不是在望京啊,这都不知道。南衡和小柒早就定了亲,这就定在年底成亲了。” “真的?这也太难以置信了,你们两个竟然要成亲了。” “是吗,这也不值得你惊讶成这样吧。”陆南衡从外面进来。“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还以为你已经回长骏了。” “我当时不是说过,我在望京等你,合着这话说了,你们一个都没听见。”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咱们都好久没一处了,老惦记这些干什么。”林嘉荣打岔。 “我说,我们就这么在这儿傻坐着,出去找找乐子吧。”刘泽祈提议。 大家都表示同意,除了林嘉柒,因为她还要给陆未凛汇报新得的消息呢。 刘泽祈不想叫林嘉柒缺席,大家都是一同认识的,感情一样好,缺了一个总觉得不大好。 林嘉柒还是表示自己不会去,对于这个决定,林嘉谦表示赞同,林嘉柒已经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虽说大家都是熟悉,但外头的人会议论的。他们几个都是男子,自然无事,但林嘉柒不同,流言蜚语会害死人的。 林嘉谦的说法显然说服了几人,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女子的名节,一旦名节被损,那就相当于被毁了一辈子。也不勉强,留了林嘉柒一个,就出门去了。 几人走了才没多久,陆未凛就回来了,“小柒,怎么样,你可打听清楚刘泽祈为何要进宫做伴读?” “泽祈哥哥说是他舅舅安排的,就是那个驻守在阮成的阮成王安排的。他说事先他是不知道的,只是按照阮成王的要求到望京来,是到了之后才知道要进宫的。” “他舅舅安排,是具体什么时候?” 林嘉柒略一回想,“就 是前年秋闱结束后,泽祈哥哥曾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也就住了差不多十来日吧,八月底从我家动身往望京来的。他说是到了望京就知道要做伴读的。” 陆未凛在心中仔细盘算,前年八月底,自己家也没什么事发生,望京城中也没有传出要立太子的消息。阮成王当时已经挑好了太子伴读的人选,他又不知未来太子是谁,怎么就能提前定下太子伴读呢。 “舅舅,您想什么呢?”林嘉柒见陆未凛坐着发呆,忍不住问道。 陆未凛清了清嗓子:“小柒,我有些事想同你说,希望你不要太过惊讶。” 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相浮出水面 “好,您说吧,我尽量不会太惊讶。”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南衡说过,下毒的幕后之人可能是阮成王手下的,也可能是河西王家的。” “记得,不过不是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得罪了?”林嘉柒疑惑,这好好的,提这个做什么。 “是,这个我当然知道。不过关于阮成王,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您不会是说泽祈哥哥吧,这不可能的。”林嘉柒立即反驳。 “不是,小柒你仔细想想。你说这刘泽祈是阮成王前年就带进京的,说是做太子伴读。可是前年那时候根本没有立下太子,我这太子可是足足晚了好些日子才定的。” “说不定是圣上早就透露给阮成王,阮成王就提早做了准备。”林嘉柒不想把刘泽祈来望京的理由想得过于复杂,只好自己找理由。 陆未凛打断:“小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圣上是君王,他不会做一件事之前还和别人商议的。况且,阮成王虽驻守阮成,是不可多得的好将军,可功高震主,没有一个君主会对这样的臣子掏心掏肺的。” “那您的意思是,泽祈哥哥入宫做您的伴读是有目的的?” “这很显然,阮成王该是早就算好了,不管是谁做了太子,将自己的外甥送去做伴读,算是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不管太子做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那阮成王就是幕后下毒手的了?” “不一定,因为河西王也送了人进宫,现在他们还是一样有嫌疑。” “河西王也送了人进宫?什么时候,不是只有三个伴读,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了?”林嘉柒因着江亦微的缘故,根本没往李倚峰身上想。 “没多,还是三个,就是安乐伯府的李倚峰,河西王的外甥,这些人也是有趣,都送了自己的外甥进宫。”陆未凛心中冷笑,这些人真是不安好心,处处算计。 “你是说安乐伯家的李倚峰,这怎么会!”林嘉柒不愿将他们想得太过黑暗,“或许他们进宫做伴读只是想谋个好前程。” “小柒,我知道你不愿将他们想得 多坏,可是人心难测,他们是阮成王和河西王家的,我很难不起疑心。” “我不知道李倚峰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泽祈哥哥是什么样的,这我还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 “小柒,你站在他们的立场想想,若是我现在叫你帮我监视一个和你没有关系、没有感情的人,不要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监视就行。监视他就会对我有好处,你会答应吗?” “当然会,既然是对舅舅有好处的,我肯定会的。”林嘉柒毫不犹豫。 “你瞧,你答应地毫不犹豫,放在你身上是如此,别人自然也是如此。他们是舅舅的嘱托,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他们监视我,能帮到他们的舅舅,同时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何乐而不为呢。” “您说的确实有理,可我还是不相信泽祈哥哥会做这样的事,我想去证实一下,而不是一味猜测。” “可以,只要你能证实,我是不会管的,但是你要能保证不会对你自己造成什么伤害。”陆未凛希望林嘉柒能证实些什么,毕竟这对他查清真相很有帮助。父仇一日不报,他内心一日难安。 陆未凛的话像一把重锤砸在林嘉柒的心上,如果泽祈哥哥真的是阮成王的眼线,那外祖父的死会不会和他也有关系。这种想法就像是恶鬼一般,在她的脑子里盘旋,一旦想过,就一直在脑子里盘旋。 脑子里又有一种声音,凶手可能是河西王,也不一定是阮成王,是吧。对,河西王也是可能的,这件事还没有定论。可转头一想,不对啊,这如果不是阮成王,那不就是河西王家了,李倚峰被牵扯了,那亦微呢。 越想越乱,这样看来,不管是河西王很是阮成王,只要牵扯到其中一方,都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会不会有可能这两个都不是,背后凶手另有其人。林嘉柒抱着一种侥幸的想法,那样会不会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 不管林嘉柒心中如何纠结痛苦,陆未凛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就要窥见事情的真相,凶手就在眼前了。鬼使神差,陆未凛回去的路上突然转了方向,往圣上的宫殿去了。 到了圣上平日常待的思行殿,门外竟无人把手,屋门紧闭,正当陆未凛要走之时,殿内传出响动。出于好奇,陆未凛悄声上前,凑到门前,屋里果然有人。 “圣上,太子这两日出府似乎有些频繁了。”陆未凛也听不出来这到底是谁,只能继续听着。 “瑞安王府毕竟是他的家,他常常回去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若太子太过在意瑞安王府,是不是有些不好。” “有什么不好,他若是不回去那才奇怪,有情有义不是很好。” “太子将来是要承了您的位置的,若是太过重情,怕是对社稷没什么好处,只会叫人拿捏住,做事也束手束脚。。” “怎么没好处,现在不就在帮我除掉眼中钉了。” “您是说瑞安王的事?” “还算你有几分聪明,就是他重情,我才给他设了这个局,他借我的势,我借他的手,才能双赢。” “可是您没必要除了瑞安王吧,这要是将来被太子知道了,怕是不好收场啊。恐怕会反过头来咬您一口,那就不妙了。” “你不懂,瑞安王不除,未凛不会一心替我对付阮成王和河西王,不会完全收心做太子的。这件事等他除了阮成王和河西王,死无对证,谁也不会知道了。” “圣上英明,这局布得妙啊,一箭双雕啊。” “不,是一箭三雕,要是瑞安王还在,就算未凛做了太子,他也不会忠心于我。可现在不同了,瑞安王已死,他自然就会乖乖听我的。若是我帮他一把,只怕他会更加信任我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万无一失 “您是要暗中助太子除了那两位?” …… 听到这里,陆未凛只觉如遭雷击,剩下的话,他再也听不进去了 。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过来了,陆未凛急忙往外走。 回到寝殿,陆未凛仔细回想刚才听到的。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信赖亲近的大伯设下的局,自己不但傻乎乎进了这局,还把阮成王和河西王当做了自己的仇人,自己险些就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了。好在,这一切发现的及时,恶果还没有酿成,仇人也已经查清了,现在就是报仇的时候了。 又想起林嘉柒要去试探刘泽祈的事,急忙叫了亲信去拦住林嘉柒。 既然杀父仇人不是阮成王、河西王,那之前的所有计划都得作废了。圣上是凶手又如何,这仇还是得报,不过可比从前难得多了,一切都要好好计划了。 以眼下的形式来看,想要杀了圣上为爹报仇,显然是不现实的。自己如今羽翼未丰,手下根本没有多少自己的人马,况且望京城中又有娘、姐姐这些人在,一旦自己失手,怕是所有人都要折进去。 圣上想要对付阮成王和河西王,既然是要借自己的手,那若是自己做不到,还指不定有什么后果。阮成王、河西王都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圣上自己不动手,还不是不想叫天下人知晓他伪善的真面目。 是了,阮成王、河西王,这可不是自己最好的帮手了。圣上既然要除掉他们,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的,只要将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来,对付圣上的成算也就大了许多。借刀杀人,谁不会呢。 要怎么将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呢?怎么办? 对对对,小柒,小柒就是自己最好的帮手。只要小柒能帮自己说动刘泽祈,就能说动阮成王。小柒说动江亦微,江亦微说动李倚峰,李倚峰再说动河西王。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计划了。 陆未凛将家中所有人都考虑了一遍,娘是一定要说的。大哥温吞,做事畏首畏尾,大嫂不提也罢,子茵年纪还小,子诚又太过莽撞,是不能同他们说了。 姐姐做事还算稳重,嘉荣也是燥脾气,嘉谦倒是可以,可要是告诉嘉谦,嘉荣也是免不了的。算了,索性就告诉姐姐一家吧。 到了天黑,陆未凛悄悄溜出宫,直往瑞安王府去。 陆未凛突然回来,倒叫毛氏吓了一跳:“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才回来过。你这样三天两头回来,不怕耽误了圣上给你布置的功课?” “娘,叫姐姐他们来一趟,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什么事这样急,值得你这大晚上跑回来。”毛氏虽然嘴上怪着,还是立刻叫人到隔壁喊了陆氏一家子过来。 “娘,这大晚上的,什么事啊?”陆氏都要睡下来,被急急忙忙喊过来,正是困的时候,自然没了好语气。 陆氏进来,后面跟着困得睁不开眼的林家兄妹。毛氏也是没了好语气: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未凛。” “都到了,就听我说吧。”陆未凛沉着脸,“今日我听到了一件大事,这件事事关爹中毒的真相,我已经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了。” “是谁?”毛氏一听就急了,急忙追问。 “是圣上。” “这不可能。”毛氏立即反驳,“圣上怎么可能会是凶手,你肯定弄错了。” 不光是毛氏不信,就是陆氏、林家兄妹,也没有一个人相信,毕竟圣上对他们的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再说,圣上作为亲兄长,又怎么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毒手呢。 “我刚知道时与你们的反应也是一样,我也不信圣上会做这种事。可是这些都是我亲耳听到的,他不过是要借我的手来名正言顺除掉手握兵权的阮成王和河西王。” “可就算是要借你的手除掉阮成王他们,也不必下毒害了爹吧。”陆氏还是不相信。 “他是要我做他听话的太子,可不得除了我的亲爹了。”陆未凛恨道。 “那阮成王同河西王都是无辜的了?”林嘉柒心中暗喜,自己终于不必在纠结这件事了。 “我今日来,不单单是要告诉你们真相,更是要好好商量如何给爹报仇的事。” 林嘉荣坐不住了,“咱们不是要刺杀吧?” “你还是少说话吧,怎么不动脑子。”陆氏瞪了林嘉荣一眼。林嘉荣被瞪得不敢吱声,默默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想借阮成王同河西王的势,报了这仇。”陆未凛也不绕弯子,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林嘉谦说道:“这怕是有些困难,舅舅,咱们与他们素无来往,如何能借得了他们的势。” 陆未凛胸有成竹:“这件事其实不难,只要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这怎么可能,您怕是在说笑。”林嘉谦就算再稳重,也不由得露出对陆未凛的质疑。 “没什么不可能,只要小柒愿意配合就行。” “我?”林嘉柒真是惊掉了下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自己。“我怎么配合,我又不认识阮成王、河西王,更别说叫我去借他们的势了。” “这很简单,只要小柒你帮我说动两个人就行。只要你说动了他们,这件事就算是成了一半了。”陆未凛信心十足。 林嘉柒犹豫了一下,问道:“说动谁?” “刘泽祈和江亦微。” “您怎么能确定我能说动他们,我没有一点把握。” “刘泽祈嘛,我考虑过嘉谦,可嘉谦平日里虽做事稳重,却没有你能说会道。江亦微就更好说了,她与你是闺中密友,除了你,旁的估计再没有人能说动她了。” “可是,我就算是说动了,那又与阮成王他们有什么干系,总不会叫我再去劝那两位王爷吧。” “小柒,这就是你钻牛角尖了。刘泽祈是谁,他是阮成王的外甥,他的话,阮成王肯定会信几分的。至于江亦微,她是李倚峰的未婚妻,而李倚峰又是河西王的外甥。只要走通了这两条路,这报仇就变得简单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好戏开场 “那我该如何劝,我根本没有劝过别人。”林嘉柒又犯愁了,就算想答应,那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别到时候闹出事来,露出了马脚,倒叫圣上起了疑。 “这你不必担心,所有的事我都会安排好。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保准万无一失。” “不过,这件事我们不和你大哥说一声吗?”毛氏问道。 陆未凛解释:“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告诉了大哥,大嫂也一定会知道的,到时候这件事要是抖露出去,我们谁也落不了好。” “是啊,未凛说得有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陆氏也赞同陆未凛的说法。 “今日之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可以说出来。”陆未凛再三嘱咐。 所有的事都说清楚了,陆未凛也不敢多逗留,趁着夜色,急忙往宫中赶。 好戏就要开场了。 林嘉柒得了这么个重任,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欣喜,紧张的是万一将事情搞砸了,欣喜的自然是刘泽祈与江亦微不必牵扯到那些破事里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解决办法也摆在眼前了,现在只差行动了。 不敢多耽搁,第二日林嘉柒就去找了江亦微。江亦微现如今住在忠勇侯府,为防隔墙有耳,林嘉柒特地找了由头带了江亦微去了陆南衡曾带她去过的园子。 “小柒,你今儿个怎么想起来带我来这么个好地方?” 林嘉柒一脸严肃:“亦微,接下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最好做好准备,不要太过吃惊。” 江亦微被林嘉柒少有的严肃样子唬住了,“这是怎么了,你这样怪吓人的。” “我想同你说说河西王的事。” “河西王?我们说河西王做什么?我们素无来往,又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江亦微很是困惑。 “你知道河西王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吧。” “河西王是表哥的舅舅,现下正在河西呢,和我倒是没什么大关系。” “圣上要杀河西王。”林嘉柒凑到江亦微跟前,很是郑重。 “什么!?”江亦微失声大喊,“河西王不是驻守河西,屡立战功吗?” “功高震主,你以为圣上会容得下一个这样的臣子?这件事绝不掺假,我以我们这些年的情谊保证。” “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可不是玩笑。”江亦微也严肃起来。 “这件事是我舅舅说的,你觉得还会有假吗?”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今日来我不单单是同你说这个,更重要的是要你帮我,只要你将我今日说的话说与你表哥,他再说与河西王,这件事就一定会有转机。” “好,你说,我一定会转告表哥的。” “从现在起,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仔细听,……可记清楚了?” 林嘉柒的一番话,听得江亦微是翻江倒海,“这,这,这也太叫人,叫人……” “叫人瞠目结舌,是吧。其实我昨日也是你这个反应,我比你还震惊呢。” “真是叫人惊心,圣上和你外祖父是亲兄弟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现在说这些我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你说是不是到了那个位置都会变得狠辣无情。” “不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放宽心些吧,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能做的也只有替你外祖父报仇了。” “你一定要替我将话转达给你表哥,一定。”林嘉柒恳切相求。 江亦微点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毕竟也不是你们家的事,也牵连到表哥他们。” “咱们回去吧,也省得耽搁了时间,早些 将事情解决我也能早些安心。” “行,你不必送我回忠勇侯府,直接将我送到安乐伯府,我现在就去找表哥。” 两人匆匆赶往安乐伯府,送江亦微进了安乐伯府,林嘉柒就马不停蹄去找刘泽祈。 刘泽祈在家里还纳闷呢,昨日才休了假,今日竟然还得了一日假,真是奇怪,太子难道对自己有了不满?还是说因着林家兄妹的缘故,才能得了多一日的假期? 这正想着呢,林嘉柒就来了,林嘉柒并不多话,将陆未凛交待的通通说与刘泽祈,自然又是同江亦微一样的反应。 “这也太叫人震惊了,你确定?” “我确定,我今日来就是要同你说清楚,也好叫你早日和你舅舅说清楚,也好免了这无妄之灾。” “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舅舅让我来同你说的。”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还饶了这么一个大圈子。” “这不是怕你一时间接受不了,才叫我说。要是我舅舅直接说,你怕是根本不信吧。你还是快些和你舅舅说吧,不要耽搁了。” “不是,你容我想想,这件事可不是小事,我也得好好想想怎么和我舅舅说。” “我舅舅要我转达你舅舅一句话,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若是不不主动出手,最后受难的只有自己。” “小柒,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就写信给舅舅。”刘泽祈很是沉重的模样,遇上这样的事,谁还能冷静自持。 林嘉柒也知道刘泽祈需要些时间好好消化,不再多留,直接回公主府去了。 回了公主府,陆未凛已经在等着了,“怎么样,说好了没有?” “已经说了,这会儿亦微已经在安乐伯府了,泽祈哥哥也在写信了。” “好,你们暂时就不要有所动作了,等我消息,我先回去了。” “等等,舅舅,你拿些家里酿的酒回去,也好打个幌子。” 陆未凛才发觉自己做事是有些不够谨慎,竟还没有一个孩子想得周全。拿了几坛子就回去,果然被圣上叫去问话了。 “未凛啊,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怎么日日都要回去?”圣上心中有些起疑,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陆未凛笑着答道:“前两日不是想念母亲了,这才多回去了一日。今日不同,小柒去年酿的酒正是到了时候,我想着要给您带点回来,就亲自去了一趟。” “哦?小柒还会酿酒,这孩子竟是这般手巧。既是小柒酿的,又是你亲自拿了回来的,我定是要好好喝些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制定计划 “我这就叫人拿了来。”陆未凛叫人拿了酒来,亲自斟了一杯,“您尝尝,这酒是不是香得很。” 端起酒杯,淡淡的酒香在鼻尖萦绕,“这酒还真是不错,没想到小柒的手艺这样好,你这一趟回去真是值了。” “小柒手艺一向好,不拘着是酿酒,还是点心菜式,她可是样样精通。”陆未凛顺着话头往下说。 “我这突然想起来,小柒不是和端王家的南衡定亲了?”圣上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问起了林嘉柒的亲事。 “您怎么忘了,他们两个的亲事还是您下过旨的,这不,没多久他们就要成亲了。” “真是年纪大了,这么一件大事,我竟然忘了。这都要成亲了,我也不知道该给他们什么好,干脆就下道旨吧。” “您都赐过婚了,已经算是极大的赏赐了。” “我记着如今南衡还是世孙,干脆就这样,端王升了端平王,世子承了端王的位子,南衡做了世子也更配小柒不是。” “这可真是天大的赏赐了。”陆未凛做出感激的模样。 “这就算是对小柒这坛酒的谢礼了,你往后啊,可得多给我那些好酒来才是。” “是,以后一定给您多拿些回来。您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今日还有些策论没看完。” “行,快回去吧,不要耽搁了功课。” 陆未凛回去后,圣上就写了圣旨,直接送到端王府。 陆沣接到旨意,都傻眼了,这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真叫人惊喜。 来传旨的内官一脸谄媚:“恭喜端王,这圣上已经下旨另起一座新端平王府了,这端王府的主人现在就是您了。” “多谢内官来跑这一趟,快进来喝喝茶。” “不必了,奴才还要回宫,就不多留了。” 送走来传旨的内官,陆沣兴冲冲拿着圣旨回房,恨不得把圣旨供起来才好。自己如今可是王爷了,这圣上是怎么就突然下了旨了,还以为要再等个几十年呢。 “父亲,您叫我来是什么事?” “衡儿,来了,拿去瞧瞧。”陆沣心中真是高兴极了,竟然久违地喊了陆南衡的小名。 “这是圣旨?”陆南衡接过陆沣递过来的圣旨,看了起来,“这么说,您现在是端王了。” “是啊,现在你是端王世子了。要我说,这圣上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下了旨意,怕是受了什么刺激。” “这您可就说错了,我可是刚从宫中得来的消息,圣上可是因为我和嘉柔郡主的亲事才下了这道旨意。为的就是叫我的身份能和嘉柔郡主更匹配些,也不至于叫嘉柔郡主低嫁了。” “因为嘉柔?这么看来,这门亲事定的好啊,不但能帮我们笼络了太子一派,还直接叫圣上下旨,让我做了这端王。”陆沣很是满意地点头。 陆南衡不无讽刺地说道:“是啊,您的眼光可真是好,定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得了这么些好处。” “你也不必这样,虽说这是占了嘉柔郡主的便宜,可不久之后,嘉柔也是咱们家的人了,自家人就不必分得那样清了。做大事就得看清形势,该利用的就得利用,不要拘泥那些细枝末节。”陆沣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认为对的道理。 “您说得有理,我做不了大事,这才计较这些,怕占了嘉柔的便宜。若是我做到向您这样,怕是早就成了大事了。”陆南衡敷衍地应付,“顺道和您说一声,等与嘉柔成了亲,我就到宫中当值了。” “当值?是个什么职位?”陆沣从喜悦中抬头,问道。 “到太子身边当侍卫。” 陆沣大怒:“什么?你一个世子,竟然要到宫中做侍卫。咱们家还没落魄到这个地步,你若是去做了侍卫,不得被外头笑死,我不同意。” “您不同意也没办法了,这件事已经定下了。” “你等着,我这就进宫找太子说,绝不会让你去做这个侍卫的。” “随您的便。” 不过七八日工夫,公主府就来了几个生人,好似是公主从前在南苏的庄子里的管事,这次来是和公主报账来了。 这几个管事到了之后,就在公主府住下了。又隔了两日,陆未凛又寻了由头回去。 其实这次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庄子的管事,是从河西、阮成赶过来的河西王同阮成王。他们二人收到消息后,立马就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说起来,河西王、阮成王与陆未凛是一辈人,可这年纪倒是相差很大。陆未凛是瑞安王老来得子,不过比林嘉荣兄弟大了三岁。这会子,他倒是做了两位王爷的领头人了。 刚到公主府,陆氏就领了陆未凛去见两位王爷。进了门,还不待两位王爷行礼,陆未凛开门见山:“今日二位既来了,想必也是信了我的话的。我也不绕弯子,直接和二位王爷说了,我想与二位王爷联手。” “联手,怎么个联法?”阮成王不愧是刘泽祈的亲舅舅,两个人都是一样的急性子。 河西王倒是想得更多些:“太子与我们联手,总该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不是,毕竟如今圣上可是太子名义上的父亲。” “怎么,他杀了我亲生父亲,这还不够么。”陆未凛心中有些不悦,这河西王怎么是这么个性子。 阮成王想要说话,却被河西王拦了:“就凭这一点好像确实不能说服我与你联手,毕竟这可是要带上我的性命的,这要是一不小心,我可就没命了。” “既然你这样想,又何必来这一趟,不如早早回了河西,做你的河西王去。就看看圣上会不会要了你的命,还是说你能继续好好活着。”陆未凛心里窝火,说话也带了几分不客气。 河西王也不生气,“太子还是太年轻,做事这样沉不住气,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就这样燥。” 阮成王急乎乎插话:“你们别绕弯子,我听不明白这些虚的。就说说咱们该怎么,扯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干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这么心急做什么,来都来了,不好好聊上几句,不是白来了。”河西王端了茶盏,笑道。 阮成王可坐不住:“聊也成,那也得聊几句有用的吧,光说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破事有什么用。” “你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性子,遇到事就着急忙慌,不知道稳重些。” “我不和你说这些,要是不说正事,那我也该回去了。”阮成王说着就要走了。 “我想向两位王爷借人。”陆未凛双眼盯紧河西王手中转动的茶盏,“只要借人。” 河西王放下茶盏,“说说吧,你的计划也该和我们说说,不然我们也不能轻易就借了不是。” “是这个理,你是得说说,不然我们不好借的。”阮成王点头附和。 “年底我 外甥女要与端王世子成亲,这是个好机会。” “等等,你外甥女要嫁给陆沣?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事,你们家不是疯了吧。”阮成王惊叫。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也是,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这陆沣如今已经是端王了,端王世子是他儿子。”河西王安抚道。 阮成王安静下来,河西王扬了扬下巴,示意陆未凛继续。 陆未凛抿唇,“成亲那日,圣上会来,到时候不会有太多人跟着,我们只要在路上解决了就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河西王抚唇:“你这三两句的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件事简单,我给你我手下身手最好的人,绝对不会出差错。”阮成王挑衅地看向河西王,眼神里分明就是在说河西王是个怂包。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得太过简单了,圣上出来,你以为就明面上那些侍卫了?那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呢。而且你在你外甥女成亲时杀了圣上,是要搅黄了你外甥女的亲事?” 阮成王这会儿也听得出不对味儿来了:“这好像是不大好啊,这不是都说什么宁毁一座庙,不毁一桩亲嘛。这孩子家的亲事要是搅黄了,是不大好啊。” “可除了这个机会,再找不到好的时机了。”陆未凛也是为难,他也不想在林嘉柒成亲的好日子里做这种事,可这种事是要看时机的,“我们只要在结束之后下手,不会耽搁亲事的。” “呵,我还当你是想得多周全,小孩子就小孩子,就是做了太子也是小孩子。”河西王揉了揉眉心,“这样的计划,估摸着还没得手,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陆未凛恼羞成怒:“我只是想得略有些不周全,况且,你虽比我年长,我们却是一个辈分的,没什么小孩子的说法。” “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这位长大的太子能不能听我这年岁长的说完。”河西王不理会陆未凛的小性子,自顾自说着。 “你说啊,又绕弯子。”不等陆未凛回答,阮成王倒是急了。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陆成晚。” 陆未凛摇头,他不过到望京两三年,这望京城中认识的人还真是不多。阮成王也摇头,成子辈的现在就只有圣上、端平王和康王了,这陆成晚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陆成晚也不知是前朝哪位留在民间的私生子,这可是到圣上继位才封了个爵位。这两年,听说这位可不大老实,估摸着是要起兵造反了。” “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好好的提他做什么。”阮成王想不明白。 “你是说,我们要借着他的势?”陆未凛一点就通,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不愧是太子,就是伶俐,这话只要说一半就能想明白。” “你们这 是在打什么哑谜,说清楚了,我听不懂。”见河西王同陆未凛说得有来有往的,阮成王急了,这说得什么东西,一点都听不明白。 “呵,果然,你还是个木鱼脑袋,这点事都想不通。”河西王忍不住笑,“其实很简单,我们只要帮陆成晚早些起兵,借着这股东风,来个借刀杀人。” “这样一来,我们身上的嫌疑就会被推得干干净净,而且也不会耽搁了我外甥女的亲事。” “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比如太子舍身救圣上,却未能救得了,伤心过度,实在是纯孝。圣上已逝,太子继位顺理成章。” “咱们该怎么帮陆成晚早日起兵,总不能直接借兵吧。不过真要借,我可借不了多少人。”阮成王说得一本正经。 “借什么借,要是借了,我们不是也成了造反的了。长点脑子行不行,整天就知道打仗,你除了这打仗还会干些什么。”河西王心中生出深深的无力感,诡异地有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心理,“算了,这些事你不必多管了,就交给我们,你还是等着我们的消息吧。” 三个人又是好一顿商量,当然主要还是河西王和陆未凛在商量,阮成王只负责听着。商量了所有的细节,各自分工,陆未凛也该到时候回宫了,又到林嘉柒处取了些新做的糕点回去。 为了避人耳目,河西王和阮成王又在公主府多待了几日,才折返回去。 河西王回到河西就立即找人联络了陆成晚,表示自己被圣上怀疑,圣上要除了自己,为求一条活路,想要与他联手。 陆成晚已经是召集了一批人马,可还是缺少合适的带兵人选,河西王的投诚,就像是雪中送炭,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计划第一步就成了,按照这样的局势,很快就能完全实施了。 宫中的陆未凛也开始了老老实实做纯孝太子的路,阮成王嘛,自然是要好好训练兵马,以保出兵时兵强马壮,万无一失。 时间一晃,冬日过了大半,十二月里的雪尤其大,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望京城里是雪白一片,连出门都成了困难的事。 好在,在林嘉柒与陆南衡成亲前几日,雪终于是停了。久违的太阳格外亮堂,路上的积雪开始化了。 “哎呦,这雪可算是停了,我还担心这成亲当日该如何,现在看来是不必担忧了。”陆氏看着屋外的正化着的雪,可算是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成亲 辛夷附和:“这可不是,好容易才停,要是这几日太阳都这般好,到了大后日,这雪也该是全化了。到时候,郡主出嫁也就不必受那些苦了。” “唉,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小柒出嫁也没几日了,不说还罢,这一说,我这心里还真是空落落的。” “您有什么 好忧心的,郡主嫁的是端王世子,离着咱们府不过一刻钟左右的工夫,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的,又不是要远嫁。” “你这做姑娘家的不懂,这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不是说想要回来就能回的。” “难道端王还拦着不成?”辛夷纳闷。 陆氏摇头,“算了,你以后就会懂了。小柒呢,咱们去找她说说话,这以后可不能日日见面了。” “这会儿郡主估计在小厨房呢,这两日郡主日日在小厨房待着,说是要给您做些糕点,再教一教家里的厨子,生怕您吃得不舒坦了。” 陆氏听了,心中很是满足,“这孩子,平日里闹腾得很,恨不得日日给我惹麻烦,现在倒是懂事了,还知道心疼我了。” “郡主从前不是年纪还小,现在长大了,可不就是懂事了。” “我宁愿她一直不懂事,只做个快快活活的小姑娘才好……” 天刚破晓,城中主道上就来了一队侍卫,瞧着打扮似乎是宫中的侍卫,个个腰间都挎着大刀,着鲜红的衣裳。队列很快将街道上的行人清了大半,空出一条供接亲队伍走的路来。 街边的食肆都堵满了人,对着清出的大道议论纷纷。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把路都拦了?” “谁知道呢,不知道是哪家这么大的排场,呼啦啦来了这么大一帮人。” “估摸着是什么侯爷、伯爷家吧,不然也请不动宫中的侍卫来镇场子。” “这些是宫中的侍卫,我说呢,这一个个都人高马大的,瞧着就很威风。” “嗤,你们懂个什么东西,一点见识都没有。那些侯爷伯爷能有这么大的脸面,还请得动宫中的侍卫。”人群中一个穿大红锦袍的矮个子说道。 这话一说,旁边有看热闹的不服气了,“你知道,你见过世面就说说,今日是哪家成亲。” 矮个子拿出扇子装模作样扇了一扇,觉得有些冷了,将扇子收起来。“说就说,我还真就知道。这娶亲的是端王世子,娶的是越阳公主家的嘉柔郡主。” “乖乖,这王爷和公主家结亲,怪不得这么大排场呢。”周围人感叹道。 “我告诉你们,这嘉柔郡主可是当今太子的亲外甥女,这能不宝贝吗。听说,今儿个圣上还要亲自来呢。” 听了这话,周围又是一阵惊呼。这街上是热闹,公主府也是忙翻了天。 林嘉柒天还未亮就被从床上拖了起来,这会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简单洗漱过后,有喜娘来开面,五色棉纱线在喜娘手中仿佛一把钝刀,疼得林嘉柒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也太疼了,不能轻些吗?” “哎呦,郡主,这可是规矩,不能轻的,轻了就没用了。”喜娘边说,手上力气不但不减小,反而愈发大了,“这样才好看呢。” 好不容易开面结束,林嘉柒还未缓过劲儿来,就被扑上了一层厚厚的粉,接着是胭脂,画眉,描唇。 这头,喜娘刚要为林嘉柒盖上了盖头,外头松香就急吼吼跑进来:“接亲的队伍来了,快要到门口了。” “快快快,赶紧把盖头盖上,别耽搁了。”陆氏嘱咐。 外头陆南衡被林嘉荣林嘉谦兄弟拦在门前,端王府的喜娘三次催妆,按照规矩,林嘉柒该佯装作不愿出嫁、懒于梳妆的模样,然后由陆氏喂了上轿饭,最后是哭嫁,才算是出了府门。 出了府门,林嘉荣抱林嘉柒上轿,林嘉谦拉开轿门,座下放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林嘉柒在座上坐定。 拉上轿门,起轿,公主府自有人放炮仗,并用茶叶、米粒撒轿顶。林嘉 荣、林嘉谦兄弟随轿行。接亲队伍要绕好大一圈,林嘉荣、林嘉谦兄弟送至中途就回,包了火熜灰回来,并从火种中点燃香,带着香回家置于火缸中,称之“接火种”,民间又叫“倒火熜灰”。 花轿绕了好久,终于是到了端王府门前。花轿进门,端王府开始奏乐放炮仗来迎轿。 停下花轿后卸轿门,由一名五六岁模样的盛妆出轿小娘迎林嘉柒出轿,用手微拉林嘉柒的衣袖三下,才能出轿。林嘉柒出轿门要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走过红毡,由喜娘扶着站在喜堂右侧的位置,陆南衡站在左侧。 堂上坐着端平王夫妇,稍次的是端王。赞礼者在一边开始唱礼:“行庙见礼,奏乐。” 乐声响起,赞礼者接着唱礼,林嘉柒、陆南衡二人跟着赞礼者所唱跪拜。接着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祝章,祝章读完林嘉柒二人又是跪拜,完成了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赞礼者又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两个小厮捧龙凤花烛导行,陆南衡执彩球绸带引林嘉柒进入洞房。 进入洞房后,按男左女右坐床沿的习俗,陆南衡、林嘉柒在床边坐下。由一名福寿双全的妇人用秤杆微叩一下林嘉柒头部,然后挑去盖头,意示“称心如意”。 又有丫鬟端了一碗饺子上来,端到林嘉柒面前,林嘉柒用勺子舀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饺子刚入口,林嘉柒还未觉得有什么,咬下一口,才发觉不对,饺子是生的。一想到嘴里的是生饺子,林嘉柒立马吐到勺子里,碍于房中还有人,林嘉柒没好意思说话。 房中的妇人起哄:“新娘子,生不生啊?” “生。”林嘉柒极其自然地回答。 “哈哈,原来是要生啊,生几个啊?” 这会儿,林嘉柒才反应过来,这个“生”可不是那个“生”,顿时羞得说不出话。 见林嘉柒脸红了,那些妇人也不闹了,要是把新娘子闹得火了就不好了。各自说了祝福的话,也就有眼力地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仪式 房中只剩下陆南衡和林嘉柒了,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陆南衡嘱咐:“小柒,你将这嫁衣换下吧,太过繁重了。我等会儿要去前头敬酒,你换了衣裳就吃些东西,别饿坏了。若是困了,先睡下也是行的。” “知道了,表哥快去吧。记得少喝些酒,不要喝多了,伤身的。”林嘉柒红着脸嘱咐。 陆南衡答应了,起身出了房门,轻轻带上房门。出了门,吩咐门外的桑枝、半夏进去服侍林嘉柒,又叫小厮给妙语、锦橙带路去认一认厨房的路,再交待准备好一桌饭菜给林嘉柒,这才往前头去。 陆南衡一到前头就被拉着敬酒去了,敬了东桌,又敬西桌,忙得是一团乱。 林嘉柒这头,桑枝去找了舒服的衣裳,半夏替林嘉柒换下繁重的嫁衣。除下头上各色沉重的首饰,林嘉柒舒了一口气,“半夏,给我倒杯水来,脖子酸得很,到了这会儿才算是轻松了些。” 半夏到了杯水来,“姑娘,以后该怎么称呼您啊,总不能一直叫您姑娘吧。叫太太也觉得有些奇怪,您还是这般年纪,不是叫老了。” “干脆叫郡主吧,就像咱们家公主,如今不也是直接叫公主的。”桑枝接话。 林嘉柒觉得桑枝说得有理,“行吧,就叫郡主。快帮我把这衣裳换下来,这衣裳怎么这么难解,我都解了半天了,都没解下来。” “郡主,这衣裳不是这么解的,这后头有个结,只要解开就好了。”桑枝替林嘉柒解开衣裳后头的结,“换轻便些的吧,就那件大红织金的,瞧着喜庆。” “随便吧,我觉得都差不多。”林嘉柒懒得动弹,“我有些饿了,半夏,给我找些吃的吧。” “郡主要吃些什么?” “就随意那些糕点吧,对付两口就行。” 半夏正要出去,门就被敲响,“郡主,奴婢拿了些吃的来。”门外是妙语。 “进来吧。” 门被推开,妙语和锦葵各自端着托盘,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厮,托盘上的菜林林总总放了满满一张桌子。小厮放下东西就走了,妙语和锦葵留下了服侍林嘉柒用饭。 “你们倒是贴心,这么快就找到厨房,弄了这一桌子来。”林嘉柒边吃边夸。 妙语倒是不贪功,“这可不是奴婢们准备的,是世子吩咐的。” 林嘉柒本就饿了,听了这话,吃得更香了。 简单吃过,饭菜撤下去,桑枝开了一扇窗,将房中的饭菜气味散去。半夏准备好热水,林嘉柒拿了一张大布巾,自己将头发包住,就去沐浴。 泡在热水里,一天的疲乏都散去了,林嘉柒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打盹儿。半夏服侍了林嘉柒洗完澡,叫醒睡着的林嘉柒。 林嘉柒穿上寝衣,坐到床边等着陆南衡。等得又睡着了,也不知是睡了多久,陆南衡才回来。 陆南衡进来就看见靠在床边睡着的林嘉柒,放轻了动作,却还是惊醒了林嘉柒。 “表哥,你回来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林嘉柒揉了揉眼睛,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 “这会儿已经亥时了,怎么不早些睡,今日都这么累了。” “表哥你还没有回来,我怎么能先睡了。表哥快换件衣裳吧,我给你找件舒服的。”林嘉柒说着就要起来。 陆南衡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按住林嘉柒,“你坐着,我去洗漱,很快就过来。” 林嘉柒点头,老老实实坐下。陆南衡吩咐小厮送了热水,简单洗过就回来。 桌上早备好了酒,陆南衡倒了两杯酒,端着走到床边,递了一杯给林嘉柒。林嘉柒接过酒杯,两个人相对无言,眼波流转之中尽是情意。 “这交杯酒喝完,咱们也该歇着了。不过这酒可能有些烈,若是喝不了,就抿一口,算是个意思。” 林嘉柒摇头,“这不行的,交杯酒这辈子只喝一次,怎么能就抿一口。” “好吧,不过不要勉强自己,若是真的喝不了,就不要硬逼自己喝下去。”陆南衡也不强求,依着林嘉柒的意思来。 陆南衡伸出手臂,林嘉柒照着样子来,一样伸出手臂,两人手臂交叉环绕,将酒杯送到各自唇边。 酒杯一伸过来,陆南衡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真的不要勉强,抿一口就是了。” 林嘉柒也不说话,直接轻举酒杯就要喝,陆南衡只好一起举起酒杯,两人同时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交杯酒喝了,也该休息了。 两人放了酒杯,熄了房里的蜡烛,只留了最大的一对龙凤烛在黑夜中燃烧。放下床上的幔帘,长夜漫漫,正是时候。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看着比前两日更大,今年的年怕是要在雪里过了。 “太子,夜已深了,该睡了。”屋外的内官掸了掸身上沾上的雪花,抖着声儿提醒。 “知道了,先下去吧。”陆未凛打发了外头的内官,关上半扇窗,地上已经积了浅浅一层雪,瞧着就叫人骨子里发寒。 已经是亥时末刻了,这雪是愈发大了,快要新岁了,这望京也该热闹些了。 就在前两日,河西王传了信来,陆成晚已经准备起兵了,抵达望京也就这三四天的工夫了。想来阮成王也该动身了,陆未凛将手伸出窗外,雪在手心融化,都说瑞雪兆丰年,希望这场雪也能给自己一个吉兆吧。 第二日,陆南衡、林嘉柒这对新婚夫妇按规矩该早早起了,到前院给端平王夫妇和端王敬酒。 这还未起,就瞧见外头亮堂得很,还当是睡过了,林嘉柒急忙推醒还在睡着的陆南衡,“表哥,已经晚了,快些起了。”、 陆南衡睁眼,“不该晚了的,我昨日吩咐了要叫我们早些的。”看了窗上透过的光,瞧着是亮了,“苍木,什么时辰了?” 外头苍木回道:“这才卯时末刻,时辰尚早。” 已经醒了,陆南衡也睡不着了,“去打了水来,我同世子妃要起了。”说着便起身下床,随意扯了外袍披上,走到窗口,轻轻推开窗户,“外头下雪了,已经积了好厚一层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稀罕 “真的?那我也要瞧瞧。”林嘉柒只穿着寝衣就跑过来,“这雪什么时候下的,都这么厚了。” 陆南衡拿了衣架上挂着的披风,为林嘉柒披上,“怎么这样莽撞,也不知道披上衣裳,要是冻着了,到时候难受的不是你自己?” 林嘉柒讪笑:“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快去换了衣裳,咱们洗漱之后还要去敬茶。”陆南衡拍了拍林嘉柒的脑袋,颇为宠溺。 林嘉柒点头,“好,我这就去。” 苍木很快送了热水进来,桑枝、半夏帮林嘉柒换了件喜庆的常服,正准备上妆,陆南衡已经洗漱好了。“我来替你描眉,好不好?” “表哥,你会不会啊?”林嘉柒有些担忧,虽说表哥描眉是让她极欢喜的,可若是描歪了,不是要耽搁时间,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陆南衡拿了黛笔,但笑不语,林嘉柒只好由着他描了。出乎意料,陆南衡不但没有描歪,反而描得比桑枝还好一些。 “怎么样,描得还好吧。我可是专门练过的,我早就想替你描眉了。” “表哥,你描得可真好,比桑枝还好些,桑枝可是给我描了好些年了。”林嘉柒很是惊喜,心头一转,“表哥帮我选支簪子吧,是这支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好,还是金累丝嵌红 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好?” 陆南衡直接挑了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这支倒是和你的衣裳很配,瞧着就很喜庆。”又替林嘉柒挑了红珊瑚的耳坠,“这样就很好看了。” “多谢表哥,表哥今日也很好看。”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会儿才收拾好,便赶紧往前院去敬茶了。 “太子,那边来信儿了,三日后戌时,鸟儿就要进笼了。” “既然鸟儿要进笼了,我们定是要好好准备的,不好叫鸟儿白来一趟不是。”陆未凛心中大定,终于要来了。 因着是年末了,好多政事堆积,圣上忙得是昏天黑地,加上年岁大了,整日累得很,也顾不上关注陆未凛了。不成想,就是这几日的疏忽,竟出了这么大的漏子。 三日后,陆未凛早早回了出了一趟宫,在城中转了几圈,确认过阮成王的人已经到了,算是心中有了底了。 又去到公主府,嘱咐陆氏晚上找借口将毛氏和大哥一家接到公主府,千万不要出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府。若是自己来了,才可开了府门,其他不管是谁,都不能开门。 陆氏开始心中还有些疑虑,可略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也不劝陆未凛,只要他保护好自己。 两人心有灵犀,决定瞒着毛氏与大哥一房。得到陆氏的配合,陆未凛立即离开,回到宫中。 陆氏看时辰尚早,决定也要将女儿接回来,也不多耽搁,亲自往端王府去接了林嘉柒夫妇。 按照陆未凛的嘱咐,陆氏将毛氏,陆未明一家都接到公主府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只柳氏很是不高兴,觉得自己一个王妃,还被个嫁出去的公主呼来喝去,哪有请客不下帖子直接就叫了的,半点面子没有。嘀嘀咕咕抱怨了好久,被毛氏呵斥了,这才消停。 很快就是天黑,陆氏一大家子早早用过饭,一家子聚在一处说话。 快到戌时了,这时候圣上还在看奏章,陆未凛早就翘首以盼了,该到了。 河西王已经跟着陆成晚进了城,逼近宫门了,十来名身手极佳的摸着黑靠近宫门,将守宫门的士兵一一击杀。 宫门打开,人马直接进宫,如入无人之境。 已是天黑,宫中守卫减半,只有圣上所在的宫殿是重兵把守,其余宫殿只有两队守卫轮流巡视。 陆未凛使计调开两队守卫,陆成晚的人直接进到圣上所在的宫殿外。 陆成晚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抑制不住地激动,快了,只要过了今晚,这大乾的主人就要换人了。 自己也是大乾皇室的子孙,这天下自己也是可以做得主的。 “动手!”一声令下,霎时间,喊声震天,宫中守卫闻声而来,一场血战即将开始。 圣上被外头的喊声惊到,“发生了何事?” “不好了,不好了,有逆贼杀进宫了!”外头一个小内官跌跌撞撞冲进来。 “浑说什么,这宫中的守卫呢,就这么叫逆贼杀进宫,还没有半分动静!”圣上气极。 “回圣上,外头已经打起来了,还请圣上快躲躲,刀剑无眼,不要伤了圣上。” 圣上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急忙起身,想要从侧门出去。这时,他早已顾不上陆未凛了,太子可以再有,自己可不能出事。 “哐当”一声,宫殿大门从外面被重重推开。陆成晚提着一柄长剑,身上满是鲜血,“皇兄这是要去哪里?” 圣上并未认出来人是谁,“你是何人,竟敢胡乱攀扯!” “皇兄真是贵人多忘事,把我扔在外头,一个小小的爵位就打发了。现在倒好,都不记得我了。”陆成晚提着剑逼近,剑锋不断有血珠滴落。 “你到底是何人?”圣上不住地后退,急切地想要逃离。 “皇兄,你仔细瞧瞧我,我是成晚啊,我可是皇兄亲封的,你不记得了吗?”陆成晚似乎有些癫狂。 是了,若是一个人被自己的兄弟遗忘,甚至是根本就没有记住,谁会安然接受呢。 盯着陆成晚的脸,圣上真是要疯了,这到底是谁,自己封过这个人吗?为什么自己毫无印象?眼看陆成晚越来越近,没法子,只能撒谎了。 “原来是皇弟,这么些年不见,怎么突然就来了,一时间还真没有认出来。” “哦?皇兄是认出我来了,我可真是高兴。皇兄,你都好久未见过我了,你从前都不会喊我皇弟的,怎么如今这样客气了。”陆成晚停住,伸手擦去额角滴下来的血,瞧着有几分地狱恶鬼的架势。 “这,这,这不是许久未见,有几分生疏了,这才叫了皇弟。咱们许久不见,还是坐下叙叙旧,也好熟悉熟悉不是。”圣上放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握紧,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第一百七十七章 贪生怕死 陆成晚听了,一声嗤笑:“皇兄,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有趣呢。就和当年一样,半点没变。” 这下圣上是更慌了,这好好的,笑成这样,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却又不得不装出镇定的样子:“说笑了,我这些年一样没变,还是那般,不过是老了许多。倒是皇弟,还是年轻,和从前一样。” “皇兄,你这话就说错了。我和从前不同了,我变了,变了太多了。”陆成晚已经坐下,开始擦剑了。 看着陆成晚慢条斯理地手中的长剑,圣上背后已经是湿透了,这些守卫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久了,还没人来救驾。 “皇兄,你怎么站着,这殿中的座椅真是舒服,我还未坐过这样好的座椅,你不坐下歇着么?”陆 成晚又抬头,“也是,这样的座椅,想来皇兄也坐惯了,也就不稀罕了。” “这只是一般的座椅,不是什么金贵物件。” “是么?原来这座椅在宫中只是寻常物件啊,我还当是什么金贵的宝贝呢。”陆成晚摩挲着椅子的扶手,“皇兄,我可真是小家子气,就这么些东西都能当宝贝呢。” 这话一说,圣上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不是,这椅子虽不是金贵物件,可也是极好的东西的。既然皇弟喜欢,不如就拿了去,这宫中,只要是皇弟喜欢的,都拿了去就是。” “皇兄好大方。”陆成晚笑开了,似乎真的是很高兴。 圣上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到陆成晚说:“皇兄从前可不是这样,如今变化可真是大。” “人总是会变的。”圣上憋着口气,干巴巴说道。 “皇兄,你知道我叫什么吗?”陆成晚不接茬,自顾自问道。 “叫,叫……” “哈哈哈,可笑至极,一个君王竟然为了苟活,满口谎话。”陆成晚笑出泪来,“我还当皇兄是多么了不得的人呢,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 圣上被说得涨红了脸,却也无法反驳。心里暗骂,只盼着早些有人来救。 “真想叫世人好好瞧瞧,这大乾的主人就是这么个胆小怕死的孬种。”陆成晚越说越兴奋,“瞧瞧这英武不凡的大乾君王是个什么样的废物。” “皇弟。”圣上看陆成晚愈发癫狂,想要安抚,要是一个激动,杀了自己可就不妙了。 “皇弟?哈哈哈哈,你叫我皇弟呢,你从前连正眼都不看我,现在叫我皇弟,真是有趣。” “我从前竟是这样?许是年少轻狂,性子傲了些,这才做事狂妄了些。”圣上干巴巴解释。 陆成晚笑得越发厉害,“皇兄竟然有一天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真叫人惊讶。” “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是啊,皇兄真是变得懂事了许多。如今句句喊皇弟,从前声声叫贱种,真是叫人感动呢。”陆成晚突然将长剑指过来。 圣上这时才恍惚想起来,从前是有个从宫外来的私生子,不过是父皇当时一夜风流留下的,自己直接封了个爵位就打发了。“是你?” “皇兄终于想起来了,弟弟我在外头可是日日想着皇兄呢。你瞧,这把剑也在说,甚是想念呢。”陆成晚的剑已然要落下来了。 圣上只觉得身上一凉,今日怕是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住手!” 圣上闻声望去,是陆未凛,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未凛!” 陆成晚被打断,自是不快,“这就是你的新儿子?不过是个黄毛小子,也敢来这儿送死。” 陆未凛知道外头有人护着,自然不怕,“你是何人,竟敢刺杀圣上!” 陆成晚摇头:“我这可不是刺杀,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就要看这位圣上配不配合了,我也不是爱打打杀杀的人。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是不会滥杀无辜的。” “真是信口开河,外头那些守卫,难道是我杀的不成,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省得葬送自己的性命。”陆未凛大喝。 “你急什么,乖侄子。我是你叔叔,不知道说话客气些吗?” “你是谁,竟敢来随意攀扯!”陆未凛装作不认识陆成晚的模样。 “是了,你还小,自然是不认识我的。你问问这位,他可是认识我的,我们可是一个父亲生下的。” 陆未凛真的就看向圣上,圣上才不管,“未凛,杀了这个逆贼!” 外头的打斗声似乎减弱了,圣上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不再像刚才那般畏缩,又摆出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样子。 “嗤。”陆成 晚很是不屑,“刚才还巴结着我,现在看到有了救兵,就摆出这幅样子给谁看。” 圣上这回却是不理了,“未凛,不要磨蹭,杀了这个逆贼!” 陆未凛并不动作,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陆未凛不动,圣上有些急了,“未凛,你在干什么,杀了这个逆贼!” “哈哈哈哈,看来小太子是心疼我这个叔叔了。”陆成晚看着圣上急得跳脚,笑出泪来,“还不如你自己动手,瞧把我们这小太子吓的。” 圣上或许是真的急疯了,顾不得烫手,抓了一旁的蜡烛就扔过去,蜡烛在空中燃烧,砸在陆成晚的左肩。 质地良好的衣裳一下子就烫出一个大洞,陆成晚身手打灭身上的火,“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难道还想凭着这么个东西就烧死我不成。” 圣上并不死心,还想拿东西砸,眼神四处扫,到底没有找到趁手的。 “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啊。”陆成晚低喃,手腕一转,长剑直直刺向圣上。 此时,殿外一声尖锐的短笛声响起,来了,是时候了。陆未凛拎着剑冲过去,挡在圣上身前。陆成晚的剑锋直接刺进陆未凛的左胸,一声闷哼,陆未凛憋足一口气,将剑刺进陆成晚的心口。 陆成晚被刺,不但不退,反而上前,将沾着陆未凛血的长剑刺进圣上的心口。 “救驾!救驾!”一群臣子刚刚赶到,看到这样的场景,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乱做一团。 陆未凛心中大定,成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事成 陆成晚已经倒在地上,殿中冲进大批士兵,反贼皆已伏诛。陆未凛和圣上被围在中间,一个个臣子都好似丧考批一般,哭丧着脸。 陆未凛真想大笑一声,仇人已死,大仇得报,真是痛快。 左胸口的伤口似乎越来越疼了,感觉自己的血好似要流尽了,再也撑不住了,陆未凛直接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好似听到了姐姐的声音,陆未凛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口,又昏睡过去。 陆未凛醒过来已经是三日之后,醒时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无力。 陆氏正守在床前,“未凛,你可算是醒了。” “姐姐,给我些水。”涩着嗓子,陆未凛耗尽所有力气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好好,你等着。”陆氏急忙倒了水,将陆未凛扶起来,“来,慢点喝。” 连续喝了两杯水,陆未凛才觉得喉间的涩散去了几分。 “你也是,何必这样冒险,非要叫我们担心才罢休么。这次只是伤了胸口,下次呢,若是你死了,叫我们怎么办。”陆氏说着就要抹泪。 “姐姐,我是算好的,不会出差错的。”陆未凛安慰:“我不会乱来的,就算是为着娘、姐姐你们,我也不会乱来的。” “这次算 你好运,没有伤到要害,好在是成了,不然不是白伤了。” “成了?” “成了。你先躺下,我和外头等着的人说一声。”陆氏将陆未凛安顿好,开了屋门。门外都是朝中重臣,一见陆氏出来,都涌上来询问。 “现下太子已经醒了,不过精神还是不大好,还请各位大人先回去,等太子休息好了,自然会见各位的。” 都是一直等了好几日的,自然是累得很,听到太子已醒,都松了一口气,各自回府去了。 送走一众大臣,陆氏回去,“明日你身子吃得消么,那些大臣都急着见你。” “当然得见,姐姐放心,只是见一见,还是吃得消的。” “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一趟,娘可还担心着呢。” 第二日一早,朝中大臣都聚到陆未凛的寝殿,对着陆未凛是好一顿的嘘寒问暖。 “多谢诸位关心,不知圣上如何了?”陆未凛半靠在床上,哑着嗓子问。 众人不说话,唯有丞相回话:“太子还请节哀,圣上已经去了。” 陆未凛坐起身,原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裂开,一下子又染红了衣裳,“你说什么!?” “圣上还未等太医到,就已经去了。还请太子保重身体,圣上的丧事还等着太子来办,如今大乾就靠太子主持大局了。” 陆未凛不接话,只自顾自流泪。 丞相只好劝解:“太子莫要太过伤怀,这天下不可一日无主,还望太子早日养好身子,也好早日继位。” “丞相,莫要多说,我现在只想见见圣上。”陆未凛捂着伤口,挣扎着起身。 丞相吓得赶紧上前,一把扶住陆未凛,可丞相毕竟是年纪大了,哪里扶得住陆未凛这样健壮的身板,一把老骨头差点折了。 兵部、刑部两位尚书急忙上前,帮着扶住陆未凛。一行人往停灵的宫殿去,只刚出殿门,就见眼前一片素白,陆未凛又是一软,唬的两位尚书腿都快软了。 到了停灵的宫殿,陆未凛挣脱两位尚书,直往圣上的棺木扑过去,哭得撕心裂肺,险些厥过去。 大臣个个都很感叹,太子纯孝,实乃君王的好人选。 陆未凛表面哭得厉害,其实看着圣上躺在棺木里,心里真是高兴极了,以自己这么些小伤,换来现在的局面,真是再好不过了。 陆成琮,你亲自选的太子,现在要如你的愿了,很快这大乾就要有新主人了。不过,下辈子还是做事周全些吧,不要再把别人当傻子了,这世间可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其余人不知道陆未凛的心中变化,只当他悲痛过度,不免又是一番感叹,太子纯孝啊。 “太子,还请不要太过悲伤,伤了身子就不好了。”丞相上前劝解。 陆未凛不理会,哭得愈发伤心,丞相还想再劝,陆未凛却是直接往后一个仰倒,昏了过去。 “太子!”老丞相吓得一身冷汗,兵部刑部两位尚书立马上前,将陆未凛架起,往陆未凛寝殿去。 太子再度昏迷,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叫了太医,无非是伤心过度,加上伤口尚未愈合,里外相加,少不得是要昏个几个时辰了。 众位大臣不该如何应对,商量过后,还是派人到公主府请了陆氏进宫。 陆氏进宫,少不得也是心疼,等陆未凛醒来,又是好一顿教训。“他死了就死了,你伤心个什么,还累得自己伤了身子。” “姐姐,我若是不演得逼真些,那些人精会信我?他们哪个不是算计着别人走到如今的地位,个个满身都是心眼,会轻易相信我么?” “难道那日出了什么纰漏,被他们逮住了?”陆氏一听,很是心急,“这可是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陆未凛安抚:“姐姐,你莫要心急,我只是为了周全一些,不是说被他们发现端倪了。”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放宽心,他们现在已经是完全相信我了,只要熬过这几日,等到办完丧事,一切就定了。” 临近年关了,若是再不办了丧事,怕是要拖到年后了。无法,陆未凛强撑着主持了丧事。 丧事一完,朝中重臣少不得要陆未凛继位。陆未凛又是一番推辞,如此几番,终是要在腊月二十八继位了。 先皇仙逝,按理说该是要守国丧的,恰逢年关,只好将守丧之事推到年后了。 大乾有守丧三月的规矩,因着是国丧,自打年初二开始,大乾从新帝至百姓都开始守丧。 转眼,三月已过。丧期一过,又是开了春,新帝大手一挥,大赦天下。 新帝既然继位,老一辈的亲王少不得要往上提一提,连带着陆氏一家也得了好。陆氏是新帝亲姐,自然是要封了长公主的。就连林嘉柒也提了公主,林嘉荣、林嘉谦兄弟俩虽未封爵,也是进了宫,直接掌管宫中禁卫。 第一百七十九章 出事 一时间,越阳长公主府是风头无两,望京城中是再找不出第二家了。连带着林府都多了许多客人,大多是想借着林府这艘船搭上长公主府。 为此,林志高、徐氏夫妇是忙翻了天,乐弯了眼。 “这两日铺子里进账可是不少,我寻摸着再开两家铺子才好,这股东风正是热着,若不好好利用,不是亏大发了。”林志高志得意满,对着徐氏是好一顿夸耀。 徐氏自然也是欣喜,可又有了忧虑:“如今这样自然是好,可若是老太太死了,我们恐怕就占不了这便宜了。” 原来,前些日子林老太太就已经病倒了,到现在已经在床上躺了十来日了。病因很是简单,就是因为林志高的那些仙鹤草。老太太本就血虚,虽然前些日子停了仙鹤草,可身子内里早就被败空了。 先帝一去,国丧期间,全是食素,原些那些补身子的,自是不能用的了。这三个月下来,身子可不是就亏了。身子一亏,那些老毛病就全出来了。 林志高拧眉,再三考虑:“暂时先好汤好药养着,总归是我亲娘。你这两日就多费些心,多陪着些,我抓紧时间把新铺子开起来。” “要不要到长公主府去说一声,这事也不好瞒着不是。”徐氏想得更远,“若是老太太一时熬不住,咱们也好说明白了,不然还以为是我们对老太太不好,这才叫老太太去了。” “先缓缓,这件事不急。若是和那头说了,少不得要惹出些麻烦出来,到时候还要解释。等新铺子的事办完了,我亲自去长公主府一趟。” 徐氏听了也安心了,“既然你心中有了章程,我也就放心了。新铺子的事,你就安心去办,家里的事就交给我就是了。” 林志高对徐氏的态度很是满意,立即出门相看铺子了。 徐氏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老太太,干脆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一进去,苦涩的药味儿就 铺天盖地过来,险些叫徐氏昏过去。 “怎么回事,这屋子里的药味儿你们是闻不到吗?老太太如今正是病着,还整日待在这样的屋子,不是成心叫老太太不痛快。快给我把窗开了,也好把药味儿散一散。” “太太,这会子外头还冷着呢,老太太哪里受得住,要是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茵嬷嬷回道。 徐氏如今做了当家主母,是愈发地傲起来了,哪里见得有人和自己顶嘴,就算是老太太屋里的人也不行。“茵嬷嬷,我敬你是老太太屋里的老人了,这才对你客气几分,你倒是拿我的客气当做依仗了,竟是敢顶撞我了。我是老太太的儿媳妇,我难道会害老太太,就你们这些奴才知道为老太太着想不成!” “太太,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老太太如今身子弱,受不住这外头的冷风。这两日虽是春日,可到底没有进五月,还是有些凉的。” “一口一个老奴,倒真的拿乔了,我说开就开,拿来这么多废话。你不会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这才和我顶撞。要是陆氏在,你怕是早就巴巴过来讨好了。” “太太,这窗真是不能开,老太太受不住的。”茵嬷嬷一劝再劝。 “来人,将这个刁奴拉出去!连带着兰嬷嬷也一并关到柴房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放她们出来。”徐氏急了,“立刻将窗户开了,门也开着。” 外头进来两个人高马大的粗使婆子,直接将茵嬷嬷捂住嘴拖出去。又进来几个小丫鬟,手脚麻利地将所有窗开了。窗户一开,外头的风吹进来,屋里的药味儿很快散去,徐氏的脸色才稍好了些。 “咳咳。”躺在里间床上的老太太被冷风一吹,立马咳起来。“茵娘,咳咳,怎么开了窗了?” 好半晌,没得到茵嬷嬷的回应,老太太又喊:“茵娘,茵娘,……”一声更比一声高。 徐氏听到动静匆匆进去,“母亲,您睡醒了。这窗才刚开,屋子里的药味儿太重了,您日日在这一屋子药味儿里躺着,怎么好得起来。” “咳咳,关上,我觉得身子发冷。”老太太不高兴了,这徐氏是怎么回事,成心给自己添堵不成。 “好好好,这就关上,我亲自关去。”徐氏嘴上答应,起身关了窗子,私下又悄悄留了一扇没关。“母亲,已经关上了,您还觉得冷吗?” “茵娘呢,怎么不见人?”老太太挣扎要起身,看了一圈,愣是没瞧见茵嬷嬷的身影。 徐氏的谎话张口就来:“茵嬷嬷这会儿正给你煎药呢,现在我陪着您,您不拘着是要喝水,还是旁的,只和我说就是了。” “平日里倒是兰娘煎药,怎么今日要茵娘煎了?” “这不是家里的药都用完了,兰嬷嬷 不放心别人,就自己拿去了。” “原是这样。”老太太只说完这一句就不说话了,闭上眼睛假寐。 徐氏见老太太不说话了,也不自找没趣了,自顾自回房了。回了房,想着这几天日日去看老太太,也是累着了,干脆就到榻上眯上一会儿。“檀香,我睡上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喊醒我。” “是,太太。”檀香悄声退出屋去。 半个时辰后,檀香轻轻进去,小心将徐氏叫醒。徐氏睡得正香,手一挥,“我再睡会儿,乏得很。” 檀香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关上门,免得叫外面的声音打扰到徐氏。 檀香在门口才站定,就见沉香急冲冲跑过来。“这是怎么了,不是叫你在老太太院子里守着?” “檀香,太太呢?出事了,老太太不行了!”沉香喘着粗气说道。 “你浑说些什么,老太太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檀香显然不信,“平日里你浑说,爱开些玩笑就罢了,这种事还敢乱说,看太太等会儿怎么责罚你。” 沉香见檀香不信,急得直跺脚:“姐姐,我叫你姐姐了,太太人呢?真的出事了,老太太已经咽气了!” 第一百八十章 隐瞒 “什么,你真的不是浑说?” “真的,赶紧叫太太去瞧瞧吧。” 这下檀香也怕了,直接推开门往里冲。 “要死啊,小蹄子,咋咋呼呼做什么!”徐氏被吓醒,冲着檀香大喊。 “太太,不好了,老太太咽气了。”沉香说着就要哭了。 徐氏吓懵了,“小蹄子浑说什么,老太太岂是你们能编排的,难道你们都想像茵嬷嬷那个刁奴一样?” “真的,太太,老太太真的已经咽气了。”沉香这会儿真的哭了,一半是害怕,一半是着急。 徐氏赶忙穿了鞋,顾不上梳洗,急哄哄往老太太院子去。完了,完了,这才说要好好保着老太太的,现在才多大会儿工夫,老太太直接没了。 一路冲进老太太屋子,老太太阖眼躺在床上,半点生气没有。徐氏心中还抱有希望,颤颤巍巍伸出手指,伸到老太太鼻前,许久,果然是没了气息。完了,徐氏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全完了。 “说,老太太怎么突然就死了,是不是你们没有尽心!”徐氏现在只能拿下人撒气了。 这个时候,谁敢冒这个头,都像哑巴似的,半个字不说,只低头站着。 “茵嬷嬷、兰嬷嬷呢,平日不是一步不离老太太,怎么这个时候一个也不见?”徐氏问道,却没得到回应,“问你们话呢,一个个哑巴了?” “回太太,兰嬷嬷和茵嬷嬷还被您关在柴房呢。”先前关人的粗使婆子小声回答。 “找了大夫没有?”徐氏一口气堵在心口,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 “找了,大夫这还没到,估摸着就要到了。”那婆子继续回答。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外头小丫鬟领着大夫进屋。 “大夫,请您瞧瞧吧。”徐氏赶紧从床前让开,给大夫腾出地方。 大夫上前查看,大惊:“这,这已经没了气息,还如何叫我来。” “大夫,您可能查出是个什么缘由?我母亲一个时辰前还是好好的,这突然就没气儿了。”徐氏一脸焦急,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查是可以查,不过不是每种缘由都查的出的。” “您就帮着看看,不拘着查不查得出,只要试试就成。”徐氏恳求。 打副本也拗不过,只好仔细查看。大夫一脸凝重,也不知是查出来没有。 “大夫,可查出什么了?”徐氏更是紧张。 “这老人家身子是不是不大好,该是久病过,这内里早就虚得不成样子了。” “是是是,这些日子一直病着,都躺了好久了。” “不过,按照这样来看,不该如此啊,怎么说也能多活几个月的。不对,你们是不是叫老人家受寒了?” “刚才是开过窗,屋里药味儿太重,只开了一会儿就关上了。”徐氏有些心虚。 “哎呀,这就是问题了。这老人家身子本就亏空,虚得厉害,这两日才进四月,风还是有些凉的,怎么能吹风呢。这冷风一吹,可不是直接吹掉了性命。” “多谢大夫,檀香,送大夫出去。”徐氏神情恍惚,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徐氏突然想起林志高说过铺子的事,不行,大夫不能走,老太太死了的消息不能传出去。赶忙叫了个腿脚快的小丫鬟去追檀香,要檀香务必将大夫暂时留在府里。 “怎么回事?”林志高正和掌柜商量新铺子的事,就被急慌慌叫了回来。 “死了,老太太死了。”徐氏颤着声儿,不敢看林志高。 林志高推开徐氏,三步并作两步,咽了咽口水,轻轻推了老太太一把,“娘,娘。”老太太早就咽气了,哪里还会再有反应,“徐氏,你先前说的话都忘了?不是说会好好照应老太太,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来瞧过了,那时还好好的。我就是回去小憩了一会儿,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工夫,老太太就不行了。” 林志高气得头疼,环顾一周,“茵嬷嬷、兰嬷嬷呢,怎么不见人影?” 徐氏不敢吱声了,眼下林志高正在气头上,要是这时候惹他,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 “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得不到回应,林志高是愈发恼火。这徐氏现在是越来越没用了,问个话都说不明白。“你们说,茵嬷嬷、兰嬷嬷哪儿去了!” 等了半晌,谁也不说话,林志高更是生气,“好啊,如今我在这家里说话是不管用了。来人,将这些奴才发卖了,咱们家养不起这样不听话的奴才。” “老爷,奴婢说,奴婢说,茵嬷嬷同兰嬷嬷被太太关在柴房了。奴婢已经说了,求老爷不要将奴婢卖了。”沉香跪倒在地,慌不择言,将实话倒了个干净。 林志高一听,这还得了。“徐氏,你为何要将茵嬷嬷她们关到柴房?” “她们顶撞于我,我也是一时生气,这才关了她们。”徐氏支支吾吾。 “兰嬷嬷一向守礼,是断不会顶撞你的。至于茵嬷嬷,平日里虽说有些不太在乎规矩,说话也有些冲,可这几十年来,我可没见她顶撞过谁。今日你既然说了她们顶撞于你,那你就和我说说是怎么个顶撞法。” “不过是些小事,不值当拿出来说的。”徐氏哪敢说实话,要是被林志高知道,还不得和自己闹翻。 林志高看徐氏的样子,知道是问不出什么了,直接问了沉香:“沉香,你说。” 沉香刚才已经算是将徐氏出卖了,在徐氏处也是留不成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太太说老太太屋子里药味儿太重,叫茵嬷嬷开窗,茵嬷嬷说老太太受不住冷风,不让开。太太说茵嬷嬷顶撞,非要开,茵嬷嬷一劝再劝,太太就叫人把茵嬷嬷和兰嬷嬷关了。” “哼,你倒是会胡说了,竟然平白编起瞎话了。茵嬷嬷是为了娘的身子着想,你还不如个奴才,我看你也是越来越昏头了。” 徐氏气极,都是沉香这个小贱蹄子,一点话都兜不住,害的自己挨这么一顿说。又不能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收拾沉香,只好瞪着沉香,眼睛里恨不得淬着毒才好。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争辩 沉香知道自己是彻底将徐氏得罪了,若是这事就这么揭过去,徐氏事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到时候自己在府里肯定是待不下去了。心一横:“回老爷,老太太本来还好好的,就是太太开了窗,外头的冷风进来,老太太受了寒,这才去了。” 林志高一听,这还得了,这么大的事,徐氏竟然不同自己说。“好个毒妇,做了这么件事竟然还瞒着我。” 徐氏怕了,“老爷,我是无心的。谁知道老太太身子这样不好,就开了一会儿窗,就这么去了。” 林志高看着老太太的尸体,心里不好受,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就这么死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想着这些,恨不得立即休了徐氏,将她送到官府去才好。 徐氏见林志高不说话,生怕林志高要休了自己,抢先开口:“老爷,这事我真的是无心的。不管你是想如何处置,我都认了,可你不能休了我。” 徐氏的话听在林志高的耳朵里,分明就是在挑衅自己。“你这是说我不能休了你,难不成你还能把我怎么着,若是我真的休了你又该如何?” “你若是休了我,老太太死了的事就会漏出去,你看看陆氏还会不会帮衬你那些铺子了。还有老太太的私房可都在,要是林志成知道了,那些东西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了。” 林志高不得不承认,徐氏是拿住了自己的短处了。“可方才我进来是看见大夫出去的,这事怎么可能还瞒得住。” “我可不是傻子,那大夫现在估计还未出大门呢。不信,你就叫人去找,保管檀香还领着大夫到处转圈子呢。” 林志高心急,立即叫了人去,直接吩咐将人拿住了。 “你这是要将事情瞒下来?” “不是我,是我们。如今新铺子的事已将是做了大半了,若是就这么放手,岂不是要白白糟蹋了。只要瞒过新铺子开了,到时候再将老太太的死说了,咱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徐氏也算是了不得了,竟想出了这么个法子,生生救了自己一回。 “可这尸体怕是难放住,要是腐了,到时候不就都露馅了?”林志高被徐氏说动,对徐氏的想法很是赞同。 “这有什么,从前我就听说有一种秘药,只要用了那药,可保尸身三月不腐。只要我们将那药得了,还怕什么。”徐氏说道,“那药听说在胡人手里就能买到。” 这下法子已经想好了,林志高只要去买了药就成了。林志高自然是等不得了,立刻叫人去买药,吩咐徐氏将府上下人的嘴都封住,自己则回了铺子,抓紧时间把 铺子的事办成了才是。 却说陆南衡如今也和林家兄弟在宫中一道管着禁卫,不过比起林家兄弟自然是稍次些的,这理所当然的,管的事也就没有那么多了。 这日,陆南衡正要回去,被林嘉荣叫住:“南衡,你怎么这么早就回去,咱们一道去喝酒吧。听说城里刚开了家小店,那里的酒味道可好了。” “不了,小柒还在家等着我呢。”陆南衡满是笑意,拒绝道。 “你如今怎么这样,小柒就管你管得这么严?这丫头看不出来啊,是个厉害的。”林嘉荣感叹。 “可不是小柒管得严,我只是想回去多陪陪她。她说好些日子没去见祖母,想要我早些时候回去陪她一道去,这才这么早的。” 林嘉谦也过来了,“这么一说,我们也好些日子没去了,干脆今日我们几个一块儿去吧。” 陆南衡没什么意见,“好啊,正好小柒也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估摸着也想得厉害了。见了你们,她肯定很高兴。” 三人结伴,回了端王府,林嘉柒早早就在等着了。“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自打林家分了家后,林嘉柒就改口了,也不跟着大房的排行了,直接自家排自家的。 “这不是听南衡说你要去看祖母,我们也就跟着一块儿来了。”林嘉谦回答。 林嘉荣点头,“是啊,正好也有些想你了,这不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赶紧走吧,再晚天就要黑了。” 林府里徐氏正忙着清点老太太的私房,库房里的好东西可真是不少,简直是晃花了徐氏的眼。 “这炕屏真是精巧,放在屋子里肯定好看极了。这缎子也是不错,给嘉文做件衣裳,这个给珍儿……”每清点到一件,徐氏就要嘀咕一句。还好老太太死了的事还没人知道,否则这么多好东西不是都要和二房平分,那可就亏大了。 “太太,不好了。”檀香突然进来。 徐氏正高兴着,猛地被吓了一跳,“干什么,又出什么事了?” “门房的人来报,嘉荣少爷几个来了,已经进了大门了。” “什么,嘉荣和谁一块儿来的?你和我仔细说清楚了。”徐氏也急了。 “嘉荣少爷、嘉谦少爷、嘉柔郡主,还有端王世子,这会儿估计要到正院了。” “赶紧的,和我一起过去。不行,不行,你赶紧去将他们拦住,不能叫他们到老太太院子里去。”徐氏吩咐过后,急急忙忙锁上库房,亲自去找人将老太太院子扮上一扮。 檀香跑得喘不上气,终于在花园里堵住了林嘉柒几个。“见过郡主,见过世子,见过两位少爷。” “檀香,你跑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林嘉荣好奇。 “没事,就是太太知道少爷你们来了,叫我来迎一迎。” “不用,我们就是来看看祖母。”林嘉荣摆手,“你回去吧,我们又不是没来过,还叫大伯母费心。” 檀香真是愁死了,这可怎么办,该拿个什么由头来堵住他们呀,真是急死人了。 “哎呦,嘉荣啊,你这是什么话,你们几个好容易来一趟,我这做大伯母的,怎么也该好好招待你们不是。”徐氏是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 “不用麻烦了,大伯母,我们来看看祖母就走。”林嘉柒笑答。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柒,你这是和我客气了,虽说咱们分家了,可还是一家人呀。”徐氏想着多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来来来,你们几个和我一块儿喝杯茶去,等你大伯回来,一起吃个饭。” “这,也好,不过我想先去看看祖母。” “等会儿吧,我这里有些东西要给你,正好还未到吃饭的时候,就先去看看。” “可是……”林嘉柒还想说些什么,徐氏哪里会给她机会,直接一把将她拉走。 “大伯母,等等,东西还是等会儿再看吧,我想先见见祖母。” 徐氏这下走得更快了,“哎呀,还是等等,这会儿老太太怕是睡着呢,去了不是打扰?” “这个点儿睡着?过会儿都该天黑了,现在睡着,到了晚间岂不是睡不着了。”林嘉柒有些担心,“该不是祖母身子不舒坦吧,祖母从前不会在这个点睡的。” “哪里是不舒坦,老人家都是这般,便是我上了年纪,也是如此的。”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祖母病了呢。”林嘉柒心中微松。 “怎么会,……” 眼见着徐氏将林嘉柒拉着走远,陆南衡觉着有些奇怪:“我记着大伯母不是个好客的性子,今日怎么对小柒这样热情?” “谁知道,估计是有事相求,刚才不是还说有东西要给小柒。”林嘉荣不觉得有什么,小柒一向讨喜,如今又是这么个身份,大伯母若是不热情才奇怪吧。 倒是林嘉谦不同,“我觉得南衡说的有些道理,大伯母是有些奇怪。该不会是家里捅了什么篓子,这才拉着小柒吧。” “那我们可得赶紧去瞧瞧,小柒耳根子软,万一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就不好了。”林嘉荣拔腿就走,追着林嘉柒去了。 陆南衡和林嘉谦也快步跟上去。 徐氏拉着林嘉柒东拉西扯一大堆,林嘉柒开始还聊得高兴,到后头就吃不消了,这大伯母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哎呦,都这会儿了,咱们赶紧吃饭去吧。也不知道你大伯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也没回来。” 正好此时,林志高的小厮回来禀报,林志高今日要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得了,你大伯不回来了,咱们就自己吃吧。” 等在饭桌上坐定,林嘉柒见老太太还未过来,“祖母还未起吗?现在若是还不用饭,只怕到了晚间就不好克化了。” “无事,等老太太睡醒,吃些好克化的东西就是了,反正厨房里备着的东西不少。”徐氏打马虎眼。 “大伯母,祖母这都睡了这么久,不如我们去瞧瞧吧。”林嘉谦试探。 这话一说,徐氏眼角果然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反正你们都来了,不如吃完再去,都这个点了。” “我也是担心,不过吃完去也是一样。”林嘉谦倒是没有坚持,这让徐氏暗暗松了口气。 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吃完饭,徐氏只觉得自己今晚怕是睡不着了,刚吃下去的东西就像堵在嗓子眼里一般,不上不下,叫人难受。 “大伯母,既然都吃完了,我们就去瞧瞧祖母吧,这么晚了,祖母也该醒了。”林嘉柒放下碗筷。 “这刚吃完,要不要喝杯茶,或是到院子里坐会儿?”徐氏绞尽脑汁想拖延。 林嘉荣可 坐不住了,“大伯母,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小柒做,怎么支支吾吾,到现在也说不清个名堂。” “没事,真的没有,就是好久没见,想多待一会儿。”徐氏一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说了这么个破借口,说了谁也不信啊。 “大伯母有事就说吧,不必绕弯子的。”林嘉柒被林嘉荣一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只要是我能帮您的,我一定会帮您的。” 徐氏可能就是那种在绝境能活得好的人了,在眼下的情况下,灵光一闪,想了个好法子。 “唉。”徐氏深叹一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你祖母得了天花。就前几日的事,不知怎的突然就发了高烧,烧得不省人事,身上都是疹子。我哪敢让你们去见,要是将你们也染上了,那可就出大事了。”说完,手腕一转,朝着檀香挥了挥,檀香明了,悄悄出了屋子。 “什么!这么大的事,您也不和我们说一声。现在祖母如何了?”林嘉柒很是心急。 “如今茵嬷嬷和兰嬷嬷正照顾着,也不大发烧了,已经是好些了。” 这样一听,林嘉柒真是心急如焚:“不行,我要去看看。” “不行,不行,这样你会染上的,绝对不行。”徐氏态度坚决。 林嘉柒恳求:“求你了,大伯母,我只是想见祖母一面,就瞧瞧祖母怎么样了。” “行吧,去可以,但是只能在屋外说话,不能进去。”徐氏假意妥协,“你们可得远些,要是染上了,我可和你们娘交待不了。” “好,只在屋外说话。”林嘉柒保证。 徐氏带着四人去老太太院子,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老太太的屋子门口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大伯母,这院子里怎么只有两个人?”显然,林嘉柒对院子里看到的很是不满。祖母本就病着,就这么些个人手,哪里顾得上。 徐氏解释:“这不是天花传染,留在这里的都是得过天花的,这府里也就七八个得过,总不好叫那些没得过来伺候。” “也是,不过茵嬷嬷她们人呢?” “都在屋里呢,屋里好些个人呢,每日的东西都会送过来,她们不出屋子的。你就在这里说话,不要再过去了。” 林嘉柒点头,“茵嬷嬷,兰嬷嬷,你们还好么?祖母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 屋子里茵嬷嬷、兰嬷嬷正被绑着,被几个粗使婆子围着,两人脖子上还搁着锋利的匕首。一个婆子恶狠狠地威胁:“你们两个老实些,不然这刀子可不长眼。” 茵嬷嬷想要反抗,那婆子将匕首贴近了几分:“快回话,要是不回,我可保不准这刀子会不会割进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查探 “阿茵,你莫要冲动。”兰嬷嬷给茵嬷嬷使眼色。 茵嬷嬷老老实实回道:“姑娘,我们都好着呢,老太太也好。” “那祖母可还烧着,要不要请太医来?” “不必了,老太太挺好的。姑娘不必忧心,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回去吧。”茵嬷嬷跟着那婆子的比划说道。 林嘉柒还想再问,徐氏出来打岔:“是啊,茵嬷嬷也是为了你着想,赶紧回去吧。” 林嘉谦也劝:“是啊,已经晚了,小柒,我们就回去吧,不要打扰大伯母。大伯母现在管家本就累,还要来招待我们,等下次我们再来就是了。” “是啊,下回我陪你一起来。”陆南衡也劝。 林嘉柒也不好再强求,心中不大痛快,失落地走了。待出了林府,林嘉谦叫林嘉荣守着林嘉柒,自己和陆南衡从侧墙翻进去。 “大哥,二哥和表哥去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们两个从刚才就神神叨叨的。管他们呢,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就是了。”林嘉荣才不在意,“真是麻烦,刚才我都没吃饱,吃了那么一点,现在又饿了。” “马车里还有一盒点心,你吃些垫垫吧。”林嘉柒说着就去拿盒子。 两个人干脆就坐到马车上,干巴巴吃起了点心。 林嘉谦和陆南衡进了林府,一路躲着来往的下人,摸到老太太的院子。院子里漆黑一片,别说人了,连光都没有。 “奇怪,我们这才出来多久,这么快就睡了?”陆南衡疑惑,忍不住嘀咕。 林嘉谦很是肯定:“祖母一定出事了,我们家的人都知道,祖母夜里从来都不会将蜡烛都灭了。” “我们过去看看。”陆南衡率先动作,往老太太的屋子接近。 林嘉谦在另一边将窗子开了一条缝,往里看去,屋里黑漆漆一片,若不是林嘉谦眼力好,怕是根本看不见。 “怎么样?”陆南衡问。 “屋里没人。” “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悄悄摸进去,果然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陆南衡从怀里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微弱的光照亮了一小块地方。陆南衡在屋中仔细查看,“这屋里怎么这样空旷,多宝阁都是空的。” “不光是多宝阁,连那边的架子也是空的。”林嘉谦脸色有些不好,“我们去卧房瞧瞧。” 进了卧房,床上原本该有的帷幔不见了,连被子都没有,更不要说老太太了。 “大伯母骗我们,那祖母在哪儿?”林嘉谦这会儿当真是脸沉如墨了。 “可方才茵嬷嬷不是说祖母安好?按理说茵嬷嬷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应该不会说谎的。”陆南衡这会儿脸色也不大好。 “茵嬷嬷是个直肠子,自然不会骗人的。我们不妨去找找茵嬷嬷,也好问个清楚。” 两人将院子找了个遍 ,连个影子都没找到。干脆往外头去找,连着翻了几个院子,都没找到,两人不免都有些急了。 “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林府少说也要十来个院子,什么时候能找着啊。”林嘉谦心中不耐,连带出了几分火气。 陆南衡一把拉过林嘉谦躲到暗处:“别说话,有人来了。” 路口过来两个婆子,拎着两个食盒,正慢悠悠走着。 “亏得那两个老嬷嬷从前那样厉害,现在还不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哼,从前再风光又如何,现在还不如我们呢。” “怎么不如,就算是被关着,我们不还是要给她们送饭,真是麻烦。” “咱们啊,都是做奴婢的,谁比谁高贵啊。” “是啊,从前老太太身边的人哪个不在府里高人一等,就算是太太都要巴结的。现在啊,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啊。” “我看啊,就算是跟着太太也未必稳当,这回太太虽是留在府里了,和老爷也离了心了。” “是啊,现在太太不也只是相信檀香,除了檀香,谁还能在太太跟前说上话。看看,府里现在谁不巴结着,就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我才不巴结,要我说,巴结老爷少爷身边的才是正理,太太说不准哪日就倒了。这府里最稳当的可不是就这两位了。” 两个婆子说得尽兴,陆南衡拍拍林嘉谦,示意跟上两个婆子。 一路跟着,到了柴房,其中一个婆子开了门,两人拎着食盒进去。 陆南衡同林嘉谦翻身上了屋顶,轻轻揭开一片瓦,往屋里看去,屋里关着的郝然是茵嬷嬷和兰嬷嬷! “两位嬷嬷,少端着架子了,还是老实吃了的好,这饭菜可不是日日都有的。”其中一个高壮些的婆子将一碟子不见油星的青菜放下,又拿了碟瞧不出是什么的东西并两碗冷饭放下。 “呸,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和我叫板,不过就是仗着徐氏的势罢了。”茵嬷嬷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就这样几样破菜烂饭就打发了。 “我们自然算不上什么,可你口中的徐氏可是咱们林府的当家太太,比嬷嬷你可高贵多了。”另一个矮些的婆子坐到柴垛上。 “你们就这般猖狂吧,等着老太太追究起来,看你们如何再猖狂。” “怕是两位还不知道吧,如今咱们府上可没有什么老太太了,只有太太了。”高壮的婆子笑说。 “你放屁,徐氏还能越过老太太去?有胆子你再说一遍!”茵嬷嬷一听,立即火大起来,什么东西,这般猖狂。 那矮些婆子扯住高壮的:“你说这个干什么,不怕太太罚你?” “怕什么,不过是两个无用的老婆子,指不定哪日就叫太太给收拾了。”高壮婆子满不在乎,对着茵嬷嬷两人说道:“老太太啊,早就没了,如今府里可就是太太做主了。” 这些连一向沉稳的兰嬷嬷都急了:“你浑说什么,老太太怎么会没了,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任凭你怎么说,老太太不在了就是不在了,这事我胡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矮些的婆子使劲将高壮的婆子拉出去,“是不是疯了你,要是传出去,咱们两个都得被赶出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和气生财 “我不过是见不得她们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傲什么,都是做奴婢的,难道她们还高贵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我们先回去,等明早再将碗筷收回去。” 屋顶上的陆南衡同林嘉谦等两个婆子走远,才从屋顶上下来。 “这屋子锁着,怎么办?”林嘉谦抓着锁,很是心急。这刚说完,锁就开了,“锁没锁好!” “看来是刚才走得急了,才没有锁好。” “不管这些了,赶紧进去。”林嘉谦推门进去,“嬷嬷。” “少爷!”茵嬷嬷又惊又喜。 “不要耽搁,先出去再说。”陆南衡拍拍林嘉谦肩膀。 两人各自扶起茵嬷嬷、兰嬷嬷,出了柴房,陆南衡将锁锁好。四人在黑暗中摸索,一直走到院墙边,翻墙出去。 林嘉柒同林嘉荣已经等急了,这都好一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两人正商量着让林嘉荣进去瞧瞧,陆南衡他们就到了。 还未等林嘉柒说什么,茵嬷嬷同兰嬷嬷就钻进马车,陆南衡直接吩咐:“赶紧走,去越阳长公主府。” 一路疾行,赶到越阳公主府时,陆氏都要睡了。知道女儿回来,陆氏喜出 望外,连忙去见。 林嘉柒直到进了长公主府都是一头雾水,明明说祖母病了,茵嬷嬷等人在照顾着,怎么这会儿茵嬷嬷同兰嬷嬷都跟着一起回来了。 “小柒,你这丫头怎么想起来回来了?也不知道早些回来,好歹回来吃上一顿饭也好,今晚是要睡在这儿?”陆氏拉着林嘉柒,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茵嬷嬷,兰嬷嬷,你们来了?” “二太太,求二太太给老太太个公道。”茵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连着给陆氏磕了好几个头。 陆氏吓退了一步,“茵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就说,不必这样。” “茵嬷嬷,难道祖母病了的事有什么问题?”林嘉柒追问。 “都是徐氏那个毒妇,害惨了老太太。”茵嬷嬷心中恨极了,恨不能将徐氏直接杀了才好。只是这些都是茵嬷嬷自己想的罢了,这样一来,茵嬷嬷是泪如雨下,话都说不清了。 陆氏见了,只好问兰嬷嬷:“兰嬷嬷,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二太太,老太太前些日子就病了,一直在床上躺着,断断续续总不见好。前两日,徐氏那毒妇到老太太屋子里,非要开窗,和我们起了争执,就将我们关到柴房去了。方才听给我们送饭的婆子说,林府已经没有老太太了,只有太太,想来就是徐氏那毒妇害了老太太。”兰嬷嬷一五一十说了。 “什么,我并未听到老太太不在了的消息,怎么会就不在了。你们可确定,这种事可不是能胡说的。”陆氏也是吃惊,若是真的,那徐氏可真是歹毒。 “其实我们也不大确定,可也是十之八九了。今日姑娘去瞧老太太,我们就是被胁迫,哄骗了姑娘。” “定是真的,徐氏早就惦记老太太的私房了。”茵嬷嬷很肯定。 “娘,你去找大伯母,去问个清楚。”林嘉柒不相信,都是一家子,怎么会做出这样毒辣的事。 林嘉谦点头:“是啊,娘。您想个由头去探一探大伯母的口风,也好知道祖母是否安康。” “有什么好想的,直接说要见祖母就是了,娘如今是长公主,难道想见祖母还不成?” 陆氏赞同的林嘉荣所想,“我看也是,若是真的出事,徐氏瞒着必然有内情。既然瞒着了,那岂是我想问就能问出来的,倒不如直接挑明了来。” “娘,不拘着用什么法子,总归有结果就行。不过,茵嬷嬷同兰嬷嬷既被关在柴房,那必然是不能再回去的。若是回去,指不定就活不成了。我看,茵嬷嬷她们还是待在您这儿才好,大伯母也不会想到的。”陆南衡建议道。 “这是当然,若是徐氏真的有鬼,茵嬷嬷她们肯定会有危险的。”陆氏吩咐人带茵嬷嬷兰嬷嬷下去歇息,“这 时候也晚了,小柒南衡,你们也别回去了,就在歇着,叫人回去说一声就是了。” 林嘉柒点头称是,各自回房,所有人都心事重重,今夜怕是没人能睡着了。 第二日,林嘉荣兄弟同陆南衡到宫中应卯,留了林嘉柒和陆氏一块儿去林府。 徐氏昨日送走林嘉柒几人,算是送了一口气,立即抓紧时间收拾老太太的私房。 谁成想,今日陆氏又来了。听到下人来禀报时,徐氏已经是要气死了。但也没有法子,只能硬撑着去见。 “弟妹,今日怎么有空来?”徐氏僵着一张脸,勉强挤出笑来。 “今日来是想见见老太太,昨儿个听嘉荣两个说,老太太病了,我有些不放心。” “怕是孩子们没说清楚吧,老太太得的是天花,会传染的,怎么能见人呢。”徐氏又搬出昨天的说辞。 陆氏不接徐氏的招,“无碍,我小时候得过天花,我去见一面不会出事的。大不了,我就留在这里照顾老太太。” 这话可真把徐氏堵住了,“这不大好的,弟妹是长公主,哪有叫你来照顾老太太的理。” “没什么不好的,我也是老太太的儿媳妇,不能只劳累大嫂的,我也该尽些力的。” 这下徐氏没法接话了,脸上的笑也要挂不住了。 “怎么,不方便吗?”陆氏可不给徐氏喘息的时间,单刀直进。 “没有,没有,现在就去吧,只隔着墙说话就成。”徐氏回头对着檀香挑眉,檀香点头,徐氏心中稍安。 徐氏带着陆氏、林嘉柒往老太太院子去,一路上走得是慢上加慢,只差爬着去了。 三晃两晃,好容易到了老太太院子,檀香还未回来,徐氏想着檀香该是在里头了,也就不怕了。“这会儿老太太怕是睡着呢,咱们小点声吧。” “这是自然,就是和茵嬷嬷或是兰嬷嬷说说话也好。”陆氏微笑,并不反驳什么。“小柒,你去敲门。” “好,”林嘉柒上前,轻轻敲门,敲了三声,屋里没有应答。林嘉柒又敲,还是没有回应。“好像没人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胆子真大 “怎,怎么会呢。可能是都还睡着,没有听到吧。”徐氏心急如焚,檀香怎么回事,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无事,我们等一会儿就是了。”陆氏心下明了,这其中定是有猫腻,现在怕是找不着茵嬷嬷和兰嬷嬷了吧。 “好,先等等。这檀香呢,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连个倒茶的都没有。”徐氏心中是火烧火燎的,也不好直接去找檀香,“要不,弟妹你和小柒先坐着,我去找找檀香这丫头。” “好啊,大嫂不必顾忌我们,你去找吧,等找到了,我们再一块去敲门去。”陆氏很是体贴,给足了徐氏下楼的台阶。 徐氏 立马出了院子,急吼吼去了柴房,看到檀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小蹄子,怎么回事,叫你做这么点小事都磨磨唧唧的,还能指望你什么!” “太太,没了,茵嬷嬷和兰嬷嬷没了。”檀香哭丧着脸。 “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徐氏一把推开檀香,进了柴房,除了一屋子柴,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看着的人呢,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昨晚奴婢来送了饭,送完就锁了门走了,这谁成想早上来看,两个大活人就不见了。”昨夜来的两个婆子都要吓死了。 “你们当真锁了门?”徐氏质问。 “真的锁了,早上来的时候,锁好好的,根本没人动过。” “那人呢?好好的人锁着,难道还能变成鬼出去不成!”完了,这会儿陆氏还等着呢,陆氏可不像那几个孩子一般好糊弄。 “要不,叫两个嬷嬷进去假扮一下,估摸着她们听不出来的。”檀香给徐氏出主意。 徐氏没法子,只能听了:“行吧,你将她们两个带进去,不要叫人发现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找了一圈了,也不知道檀香到哪儿去了,愣是没找着。”徐氏笑吟吟地回来,“这会子该是醒了,我们去瞧瞧?” “好啊。”陆氏笑着起身。“小柒,去敲门。” 林嘉柒上前去,只敲了一声,屋里就有了响动,“谁啊?” 虽然是全然不同的声音,林嘉柒面色不变,“茵嬷嬷,是我。” “姑娘啊,昨晚不是来过了,今日是有什么事儿?”屋里的声音继续说话。 “嬷嬷,我娘来了,这不是放心不下,特地过来瞧瞧。”林嘉柒很是平静。 徐氏暗喜,这是瞒过去了,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陆氏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徐氏的反应,看到嘴角的笑,果然,这里头问题大了。“茵嬷嬷,老太太如何了?” “回长公主,老太太好着呢。”里头婆子回道。 “今日嬷嬷怎么这般客气,不是说过,在家里不必讲究这些虚礼,像从前一般就好。”假货就是假货,怎么装都装不像的。 “是,奴婢知道了。”屋里的婆子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处错,还尽心尽力扮演着茵嬷嬷呢。 “嬷嬷既说老太太安好,不如让我进去瞧瞧,也好安心。”陆氏丝毫不给徐氏高兴的时间。 林嘉柒也急于求证自家祖母的消息,“是啊,我娘也是得过天花的,这会儿进去肯定没事的。嬷嬷又说祖母好些了,那更是没有问题了。” “不成不成,这天花的事谁说得准,还是不要进去的为好。”徐氏哪里肯,这要是进去了,不是就露馅了。 这是闯进一队侍卫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领头的是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见过长公主殿下,见过嘉柔公主。” “不必多礼,人带来了吗?” “弟妹,这是?”徐氏心中不安,难道陆氏发现了什么。 “昨日听说老太太病了,就想着到宫中请了太医,这不,圣上听说了,亲自吩咐了人将太医送过来了。” 徐氏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紧,“这也太麻烦了,方才茵嬷嬷不是说老太太好些了,就不必了吧。” “不麻烦,这太医都来了,也不好白来一趟不是。” “这,这,……”徐氏已经慌了,实在是找不到借口了。 “怎么,都到这时候了,大嫂还要瞒着?说吧,老太太如何了,你也不用找那些乱七八糟的由头,反正今日这些侍卫都闲着,这家里里里外外也就这么些人,你不说,别人也会说的。”陆氏也懒得演戏了,直接和徐氏挑明了说。 “老太太无事,弟妹还是先回去吧,等老太太好了,再请弟妹来。”徐氏一口咬死老太太安好,恨不能立即将陆氏赶出去。 林嘉柒才不考虑什么规矩,“去将门给我撞开! ” 徐氏想拦,可她一个妇人,如何能拦得住人高马大的侍卫,被一把推开。 领头的将屋门一脚踹开,屋里的檀香和两个婆子险些吓破胆。 陆氏和林嘉柒进来,“大伯母,这就是你说的祖母很好,我倒要问问你,祖母人呢?”林嘉柒将屋子看了一圈,“还有,祖母屋里的陈设怎么这般,难道祖母的屋子就是这么简陋?” 徐氏脸色难看,不知说什么才好。 “檀香,说说吧,你在这里干什么。”陆氏坐定,冷着一张脸。 檀香看着徐氏,左右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不必再看你家主子了,你该明白现在的处境,能救你的是谁。”陆氏根本不看徐氏,直勾勾盯着檀香。 “祖母呢,你倒是说话啊,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想隐瞒?”林嘉柒现在是恼火得很。 陆氏、林嘉柒对着檀香是一顿逼问,徐氏见没人注意,转身跑出去。守在门外的侍卫不知道情况,只知道徐氏是长公主的大嫂,见徐氏出来,也没有拦着。 徐氏一口气跑出老太太的院子,回了自己房间,收拾了些细软,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徐氏的离开,并没有引起陆氏的注意,因为檀香已经把所有事都交待了。“徐氏这个毒妇,还敢编出这样的谎话来糊弄我们,倒是胆大。”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追究 林嘉柒心中翻江倒海,缓了缓,“祖母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太太的院子里。”檀香一五一十交待。 “哼,徐氏倒是胆大,老太太因为她死了,还敢将老太太藏在自己的院子。”陆氏冷笑。 林嘉柒已经是要哭了,自己连祖母最后一面都未见上,都怪徐氏。现在祖母不在了,既然未见上祖母最后一面,那也得给祖母报仇才是,“徐氏呢?” 众人这才发现徐氏已经不在这里了,林嘉柒气冲冲出了门,质问门外的侍卫:“徐氏呢?” “刚才出去了。”侍卫被林嘉柒的样子吓了一跳,连敬称都忘了说。 “什么时候出去的?” “已经有一会儿了。” “你们也不知道拦住她,就由着她走了?”林嘉柒气得头疼,“那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摆设不成!” “小柒,怎么说话的!”陆氏喝止,“各位不要在意,小柒只是有些激动了,这才说话冲了些。” “不敢不敢,是我们失职,这才出了岔子。” “还请几位同我们一道做些事,我也直说了,我家老太太如今已经不在了,这会儿尸身在徐氏院子里。现在要将老太太的尸身搬出来,若是有不愿的,也不勉强,直说了就是。” “长公主说笑了,我们这些人哪个手上不是沾着血的,这些事还是做得的。” “既是如此,还 请几位跟着来吧。”陆氏叫檀香带路,一行人往徐氏院子去。 “就在这屋子里。”檀香将众人带到徐氏卧房后的厢房。 “把门开了。”林嘉柒找不着徐氏,只好拿檀香撒气。 檀香颤颤巍巍开了门,“就在里头了。” 林嘉柒快步进去,老太太一脸安详躺在床上,身上还是那日穿着的里衣,若不是知道老太太已经死了,就是说睡着了也是有人信的。 “祖母!”林嘉柒扑过去,老太太的身子并未僵硬,依旧是柔软的,只是少了活人该有的温度。将老太太的手握住,林嘉柒哭得不能自已,“祖母,是我不好,不该这么久不来看您。您放心,我定会找到徐氏,不会叫您枉死的。” 林嘉柒哭得厉害,陆氏心疼,上前搂住女儿,“小柒,不要哭了,咱们带祖母回去,也好叫茵嬷嬷、兰嬷嬷给老太太收拾收拾,不能叫祖母就这样走了不是。” “对,不能叫祖母再待在这样的虎狼窝,我们带祖母回去。”林嘉柒抹了眼泪,“桑枝姐姐,烦你到祖母院子里拿件衣裳来。” 桑枝一路小跑,取了干净衣裳回来,帮着林嘉柒给老太太穿了衣裳。“还请几位帮忙送我祖母回长公主府。” 几个侍卫麻利地抬了老太太出府,上了马车,一路护送到长公主府。 “辛夷,吩咐人准备丧事。叫人将老太太抬进去,喊茵嬷嬷兰嬷嬷两个过来,给老太太整理好遗容。” 辛夷找了几个有力的婆子,将老太太抬进府,安置在陆氏先前给老太太准备的院子里。 茵嬷嬷和兰嬷嬷也来了,“老太太!”两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嬷嬷此时哭得像是小孩子一般。 “嬷嬷,还请你们帮祖母擦洗身子,我去拿衣裳来。”林嘉柒肿着一双眼,哑着嗓子说道。 “姑娘放心,老奴这就给老太太擦洗。”兰嬷嬷点头,红着眼吩咐下头的人去打热水。 林嘉柒被陆氏叫走,“小柒,等会儿我要去见你舅舅,你留在这里照应好。你不许出府找徐氏,只有我回来你才能出去,知道吗?” “我,知道了。”林嘉柒心中所想被陆氏戳破,只能应下。 那头徐氏带着细软跑出去,偌大的望京,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平日里结交的太太都是看在长公主府的面子,现在是指望不上了。除了长公主府,旁的也没有亲戚,徐氏只能暂时找了家客栈住着。 躲在客栈,徐氏只觉得孤立无援,不知道陆氏会如何处理老太太的事,左右老太太的死自己是躲不了了。现在只怕是离开望京,回了南苏去才能躲开了。 林志高这些日子都忙着新铺子的事,肯定是管不上自己了。珍儿夫婿是圣上一派的,也是指望不上了,难道自 己只能靠自己了? 将自己的处境仔细想过,徐氏有些绝望,自己到了这会儿竟然没人能求助。 若是自己被抓,定是逃不过一死,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的。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自己要是死了,怕是林志高要高兴死了。想到自己死后,林志高赚着大把银钱、新娶了娇妻的样子,徐氏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勇气,既然我得不到好结果,那林志高也不能过得好。 是了,当初老太太的死林志高也是有责任的,若不是林志高换了药,老太太也不会身子虚弱了。若是老太太身子不虚弱,也就不会病倒,更不会因为受寒就死了。 更何况隐瞒老太太的死,他林志高也有一份,不能只自己承担这后果。 徐氏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受罪,下了狠心要拖林志高下水。想明白了自己的想法,徐氏丝毫不耽搁,立马带着细软去长公主府。 林嘉柒听人来报徐氏来了,“她现在还敢过来,来人,将徐氏绑了,带到我祖母跟前。” 下头人手脚很快,将徐氏绑了送到老太太的屋子。 “徐氏,你倒是胆大,竟敢自己找上门来。”林嘉柒恨毒了徐氏,也不叫大伯母了。 徐氏也知道林嘉柒是恨上了自己,“公主,我自知这次是我做错了。老太太如今已经死了,再怎么说,我也说不清了。” “哼,你也知道说不清,祖母死了,你竟然敢瞒着。难道要等祖母的尸身腐了,你才说吗!”林嘉柒扬高了嗓子,“左右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你也不必多说,要说就到地下找祖母说去吧。” “我不是故意要害老太太的……”徐氏想要辩解。 林嘉柒直接打断:“来人,将她送到官府!” “慢着。”是陆氏从宫中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盖棺定论 “娘,您怎么拦着我,她害了祖母,难道要放过她?”林嘉柒不明白陆氏为何要拦着自己。 陆氏安抚:“娘有些话想要问清楚,等问清楚了,自然就会将她送去官府的。” “好,您问吧,问完就立即送走。”林嘉柒松口。 看陆氏愿意听自己说话,徐氏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话就说吧,我想也不必要我来问了,该所的你自己说吧。”陆氏并不细问,只叫徐氏自己交代。 徐氏现在打定主意拉林志高下水,也盼着这一点能减轻自己的罪名。“其实老太太的死另有原因,这事只有我与林志高知道。”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陆氏来了兴趣。 “其实去年老太太就病过,就在分家之前,那次是林志高使了手段。想必长公主也知道,老太太早年就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在喝补药。” “是,这事我是知道,那又如何?”陆氏慢条斯理喝着茶,对徐氏很是配合。 “老太太平日里喝的是补气血的药,可林志高在里头加了一味仙鹤草,这仙鹤草可是止血的良药。老太太本就血虚,这止血的仙鹤草一用,可不就越来越虚了。”徐氏见陆氏并无太大反应,继续说道:“这仙鹤草将老太太的里子伤了,前些日子才病倒的,不然就那么一点寒气,老太太怎么会就去了。” “你胡说,大伯是祖母亲生的,怎么会害祖母!”林嘉柒认定徐氏是想要开脱,才将错推到林志高身上。 “你以为你大伯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徐氏冷哼。 “任凭你怎么说,这官府你也是去定了。你也不必在这儿胡乱攀扯,就算真如你所说,难道你就一点过错没有?” “小柒,你怎么到现在还是这般天真,你大伯是个唯利是图的,这林家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就你还当他是个好人呢。你这都嫁人了,也该长大了,整日活在别人的庇护下有意思吗。” “徐氏,你不必将小柒扯进来,现在说的是你的事。”陆氏不快,出言打断。 看陆氏这般将林嘉柒娇惯着,徐氏心中生出几分钦羡来,谁不想被娇惯着呢,这林家真是处处与自己不对盘。出嫁前,自己也是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嫁到林家,老太太对自己苛刻,整日里冷着一张脸。林志高只想着做生意,从不关心自己。陆氏明明也是商贾出身,却一副清高样子,也看不起自己。 好容易生了林家长子,自己还是不受待见,还想着自己会比陆氏更得老太太喜欢,转头陆氏生了一对双胞胎,将自己压得死死的。同样生了女儿,自己的女儿也比不得陆氏的女儿得老太太喜欢。 现在好了,自己仍旧是商家妇,陆氏 却成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一上一下,云泥之别。徐氏觉得老天不公,“你不知道吧,林志高他给老太太下药,还是多亏了你呢。要是老太太不把自己的私房都给你,你大伯可不会下手。所以你林嘉柒才该是害死老太太的罪魁祸首!” “徐氏,你说话还是注意些,不要自己把自己的命送出去才好。”陆氏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老太太一向偏心,从前偏心林志成,后来偏心她林嘉柒,我们大房就该受冷落吗?难道你们二房的就比我们大房的高贵?”徐氏说得激动,将这些年心里的委屈说出来,真是痛快极了。事到如今,死就死吧,好歹在死前也能说个痛快话。 “祖母何时偏心了,哪回不是我有的也给珍姐姐一份,难道将所有东西都给了你们才不是偏心?”林嘉柒不敢相信,就这样的理由,祖母就被自己的亲人害了。“你只知道祖母偏心,怎么不想想平日里你们大房对祖母如何。你们只知道要祖母疼你们,为什么不对祖母好些?” “我们对她不好吗?都是一家人,她偏要分出个亲疏远近来,难道就你们二房的是亲生的。真是可笑,得了便宜又卖乖,拿了好处装什么无辜。”徐氏破罐子破摔,将憋了这么多年的话通通说出来,“这么些年了,我活得这样憋屈,到了今日,总算是舒坦了。” “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你憋着这一肚子火呢,倒是委屈你了。”陆氏冷笑,还想说话,却被打断。 原是林志高来了,林志高回林府听下人说了,知道老太太的事暴露了,想着先下手为强,将所有事推到徐氏身上。 不得不说,林志高夫妇还真是般配极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遇到事情都想着把事情推到对方身上。 “你这毒妇,竟敢害人!”林志高一进来就大声吼道,语气里满是气愤,若不是陆氏等人知道了真相,还当他是真的气愤呢。 徐氏跪坐在地上,听到林志高的声音,讽刺一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夫妻情谊真是不靠谱,一点风吹草动,便散得干干净净。 “亏得娘平日对你那样好,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毒妇啊毒妇。”林志高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徐氏看林志高这样声情并茂,简直是要气笑了,“林志高,你是在做什么戏,大孝子?” 林志高不搭理徐氏,眼泪汪汪向陆氏请求:“长公主,求您念在是林家媳妇的份上,将这毒妇处置了,不能叫这毒妇逍遥法外。” “那你希望如何处置才好?”陆氏看着徐氏的模样,生出了些许同情,徐氏固然做错了事情,可林志高的做法也太叫人心寒了。况且他林志高可不是什么不 知情的无辜人,正如徐氏所说,若不是当初他对老太太的药动了手脚,老太太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这样恶毒的人,自然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不过,徐氏好歹也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就给她个痛快的死法吧。”徐氏,你不要怪我心狠,这事本来就是你的过失,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做事不够稳当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挑唆 “哈哈哈哈,林志高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徐氏笑出泪来,“装什么无辜呢,真当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了,我已经将你下药害老太太的事说了。” 林志高大惊:“长公主,您莫要听信徐氏这个毒妇,她是要将事情推到我身上,这才编出这样的谎话的。”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重要,只要你陪着我,我现在死了又何妨。我拖你下水,那你不也是要将我拖下水,咱们不过是半斤八两。” “你不要再胡说了,做了就是做了,我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我!” “我害你,我害你?你倒是说得好,做了就是做了,我又有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害我?” “娘是因为你才死的,若不是你开了窗,娘怎么会受寒,又怎么会死。”林志高一口咬住老太太的死,旁的不提,一个劲儿咬定徐氏的罪过。 “是啊,我开窗了,老太太受了寒,可老太太身子为何虚,你不知道?仙鹤草怕是还在你书房的柜子里吧,也不知还剩多少了。” “你好端端提什么仙鹤草,莫要扯开话题。”林志高眼珠子滴溜溜转,忙着转开话题。 徐氏才不会如他所愿,“你装什么呢,我都说过了,我已经将你下药的事告诉她们了,还在这儿装什么无辜。” “我没做就是没有,任凭你说出花来,我也是不认这莫须有的罪名。”林志高虽心中发虚,可面上还是一派镇定。 “那就叫人去看看,你书房里是不是还有仙鹤草!” “有又如何,不过是仙鹤草,谁家里头没有几服药?” “你倒是由头多得很,这也有理,那也有理。” “长公主,赶紧将这毒妇处置了,指不定她过会儿还有扯出什么谎话来。”林志高不再与徐氏纠缠,只想将徐氏赶紧解决。 “林志高,你就这般想要我死?” “是,你害死我娘,我绝不能原谅。”林志高很是坚决。 “好,好,真是好。林志高,老太太因为我死,我会给老太太偿命的,但是你也别想好过!”徐氏恨道。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想着诅咒我,果真是个毒妇。” “我们做了这么些年夫妻,这最后一程,你就陪我走完吧。”徐氏拔了发间的金簪,扑向林志高,被打磨得圆润的簪头一下插进林志高的心口。 林志高震惊 地睁大双眼,心口传来的疼痛迅速席卷全身,林志高用力推开徐氏,自己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摔倒在地。 “哈哈哈哈,林志高,你去死吧!”徐氏癫狂地大笑,笑着笑着便泪流满面,“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也不想你死的。你放心,我这就来陪你。”说完,将金簪刺进自己的心口,笑着瘫倒在地。 陆氏同林嘉柒都吓懵了,谁会想到徐氏会做出这样的事。还是陆氏先反应过来,叫人喊了林志成、林嘉文来。 了解了事情原委,林嘉文自知是自家爹娘的错,也不多说,将林志高和徐氏的尸体领了回去。 林志成自是不管的,只去看了老太太的尸身,就回了自己的新宅子。 林嘉柒心中真是说不出的难受,祖母死了,大伯死了,大伯母也死了。原来大伯大伯母并不恩爱,他们遇到祸事只会互相攀扯,见了他们狗咬狗的模样,林嘉柒只觉得心寒。爹也是丧尽天良,亲生母亲死了,不闻不问,只顾自己。原来林家是这么一个可怕的地方,真叫人从骨子里觉得冷。 老太太的丧事是在长公主府办的,林志高和徐氏的丧事紧随其后,连着几场,林嘉柒是心力憔悴,一结束就病倒了。 陆南衡不放心,想休沐两日在家陪着,宫中本就事少,干脆圣上就给他放了长假。 在家待了几日,林嘉柒身子有了起色,陆南衡就停了休沐。回到宫中,林家兄弟不但不高兴,反倒一脸愁苦。 “你们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林嘉荣深叹一口气,“出事了,安丰、安富两地这两日接连下了暴雨,好些村子都被淹了,灾情严重。舅舅要派人去赈灾,可朝中好些人推三阻四,舅舅这刚继位,哪里能和那些老臣斗。” “直接下旨就是了,难道那些人敢抗旨不遵?” “不是这么容易的,舅舅如今虽登上帝位,可朝中多是老臣,那些老臣哪个是好说话的。丞相等人还好,只是有几个是刺头,总是要和舅舅作对。”林嘉谦也是愁得很。 “这事就这么难办?要我说干脆避开那几个刺头,择了其他人选就是。”陆南衡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那些人。 “舅舅这一派的多是上了年纪的,安丰、安富如今正是灾情重的时候,他们哪里吃得消。”林嘉谦摇头,“其实我们想去这一趟,毕竟安丰、安富是我们兄弟的封地,也算是替舅舅分分忧。” “可你们根本没有去过,何况赈灾不是小事,你们如何处理得好?” “所以才愁啊,总要有个有经验的一道去才是。”林嘉荣摊手。 “我倒是前几年跟着我祖父去过灾区,大致还是了解些的。”陆南衡凝眉。 林嘉荣一乐:“那你同我们一起去吧。” “我?那我们都去了,这禁卫怎么办,就这么放着,也没个人管?” “这也是个问题,要不咱们让舅舅让泽祈来替咱们管管。”林嘉荣一下子就想到了刘泽祈,这么个好人选,放着也是浪费,不用白不用。 陆南衡这下也无话可说,“好吧,你总得让我回去和小柒说一声不是。” “去吧去吧,我这就找舅舅去。”林嘉荣早就想去安丰了,自己的封地,自己到现在都未见过,趁着这次机会,也好好好看看这安丰。 陆未凛自然是同意的,让他们去了,可是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问题了。立刻下旨让刘泽祈暂领禁卫,林家兄弟和陆南衡即刻出发。 安丰、安富受灾,久未有动作的陆沣又活泛起来了。朝中那几个刺头就是陆沣挑唆的,为的就是让陆未凛难做。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赈灾 这一听陆南衡要去赈灾,真是气了个仰倒,自己谋算了好久,好容易有了些苗头,到头来,自己的儿子给自己泄了气。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南衡也是得了那新帝的信任了,不然怎么会被派着和自己的亲外甥一道去赈灾。若是能在新帝跟前站稳脚跟,将来里应外合,将新帝推翻不是更容易了 陆南衡一走,陆沣就和自己的亲信开始密谋,整日里忙得很。林嘉柒在家也是闲得无聊,干脆又捡起了从前的喜好,除了待在厨房钻研厨艺,就是在屋里看话本子,偶尔回长公主府住上两日,过得好不惬意。 陆南衡一行人抵达安丰时,安丰的雨还未停。来接的是安丰的县令,看见陆南衡一行人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大人,可算是来了,可算是来了。”县令一个四五十岁的大男人,哭得像是个委屈的孩子。 林嘉谦对着县令行过礼:“想必是安丰的县令吧,您不必称呼我们为大人,我们只是圣上派来赈灾的。” “是,下官是安丰县令安儒生,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原来是安大人,在下林嘉谦,这是胞兄林嘉荣,妹婿陆南衡。” “您是?难道?”安大人惊疑,这名字好生耳熟,“二位是越阳长公主之子?” “是,这次舅舅叫我们来,也有安丰、安富是我们封地的缘故。”林嘉谦点头,“不知安富的情况如何了?” 说道这个,安大人就忍不住叹气,“唉,这雨已经下了有十来日了,也就到今日才小了些。不说别的,单那些百姓,家境好些的就罢了,差些的屋子都塌了,现在县衙里都挤满了百姓。也不知这县衙是否能再塞得进人了。” “这么严重?那城中的富户呢,可有帮着接济些?”林嘉荣问道。 “这,没有,他们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压根不管这些的。”安大人有些赧然,“安富的情况也不大好,不过具体的下官也不大清楚。” “从安丰到安富要多久?”陆南衡出声。 “差不多两个时辰,可这两日下雨,路上很是难走,怕是要更久了。” “那安富的县令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南衡继续追问。 “安富的县令是我弟弟安武生,他这会儿定是在受灾的百姓家里。”说到弟弟,安大人倒是露了丝笑来。 “那安丰受灾最严重的是什么地方?”林嘉荣对这点才是最关心,说到底这些百姓都是自己封地的,也算是自己的人了。 安大人略想了想,“最严重的当属陈村,那里的屋子几乎都倒了,如今陈村的人都挤在县衙。其余的村子都只有几户人家受灾,大多还是安好的。” “这倒好办了,不如大哥你留在这里,我同南衡一块儿去安富看看。”林嘉谦迅速做出反应,安排好行程。 林嘉荣自然不会质疑,留下和安大人一起处理灾情,林嘉谦则和陆南衡马不停蹄赶往安富。 安富显然比安丰严重得多, 安富正临河,连着十来日的雨,河水暴涨,沿河的房屋都被冲倒了,更别提田地了。 进入安富的地界,马车根本走不动了,林嘉谦、陆南衡干脆下了马车,步行去找县令。 下了马车,走了不到百步,两人均是出了一身汗,路上泞泥不堪,根本没法走。陆南衡还好一些,毕竟是到过灾区的。林嘉谦虽说练过武,可到底没有吃过苦,这会儿已经用了大半的力气,微微喘着气。 “看来安富的情况很是严重,这路根本走不动。”林嘉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照这么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县令。” “急也没法子,到处都是这样。”陆南衡也是为难。 “嘿,你们什么人,不能往前走了!”远处一个黝黑的汉子大声喊道。 “有人。”林嘉谦喜出望外,“老乡,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你们站着别动,我去接你们。”那汉子喊道,从一条根本看不清的小路过来,一会儿工夫就到了两人跟前。“你们是外乡来的吧,我们安富正闹灾呢,你们还是绕路吧。” “老乡,我们不是过路的,你们县令现在在何处,我们是望京来的,是来赈灾的。”林嘉谦解释。 汉子孤疑:“你们是来赈灾的?” “是,粮食都在后头,我们先来看看。”林嘉谦回答,“能不能带我们去见县令?” “我就是县令安武生。”汉子摸摸脑袋,“不知两位是钦差大人,有失远迎。” “还请大人和我们说说灾情,也好有个对策。”陆南衡摆手,并不多客套。 “本来咱们安富并不严重的,可前两日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雨势太大,河水上涨,堤坝被冲破了,这河边的百姓的屋子都冲倒了。这也就罢了,可河水越来越大,雨也不见停,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百姓是如何安置的?”林嘉谦也很关心。 “大多住在县衙,少部分安置在临时搭的棚子里。” 陆南衡皱着眉:“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安置吗?临时搭的棚子怎么都不大靠谱,万一再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有倒是有,就是那宅子空着,我们也不好直接就住进去不是。”安武生老实回答。 “那宅子是废宅?还是其他?”陆南衡也觉得不大好办。 安武生摇头,“这宅子是去年刚修好的,不过也不知这宅子的主人会不会来住。我们不好进去倒不是别的,就是这宅子主人是长公主家的。” “长公主家?”陆南衡看了一眼林嘉谦,继续说道:“是不是长公主次子的宅子?” “大人怎么知道!”安武生吃了一惊。 林嘉谦站出来,“我就是长公主次子,照您这么说,这宅子该是我的。” “大人是长公主次子?那咱们安富的主子便是您了?”安武生吓了一跳,这事也太叫人吃惊了。 “是,安富既是我的封地,那封地的百姓安危自然也是与我休戚相关的。将棚子里的百姓都移到我的宅子里吧,总好过记下棚子里。” 第一百九十章 发觉 安武生高兴极了,拔腿就要跑,“等等,你不得把我们带进去吗?”陆南衡一把拉住安武生。 “对对对,是要把你们带进村,跟我来,小心些,不要摔着了。”安武生乐得找不着北,差点把陆南衡同林嘉谦丢下。 两个人跟着安武生往里走,七弯八拐的,活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 棚子里的百姓都是一脸菜色,浑身是泥挤在一处。见到安武生,都高兴得招呼,可以看出安武生是个好官,极得民心。 “这两位是朝廷派来赈灾的,粮食已经要到了,咱们也算是有盼头了。”安武生大声宣布。 一时间,人群热闹起来,大伙儿都好几日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听到粮食要来了,谁不高兴呢。 “就是那里。”安武生定睛一看,“河堤没塌之前,那里的水最是急,现在看来却是小了许多。” 三人紧盯流得最急的那处,想要瞧出点什么来。可由于下过一场大雨,河边的泥被冲散,现在的河水很是浑浊,很难从里面看出点什么来。 还是陆南衡眼神好,“那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应该只是有鱼游过吧。”安武生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 “可我瞧着分明就是有东西在那附近转悠,根本不是游过。”陆南衡否定了安武生的说法。“你们仔细看,那里是不是有团黑影。” 林嘉谦倒是瞧见了,不过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干脆决定下去瞧瞧。 陆南衡和安武生都不同意,这水底根本看不清有什么,要是下去了,还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呢。 “不行,这水太急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陆南衡阻止。 林嘉谦摇头,“没事,我自小就在水边长大,水性极好。我下去瞧瞧,只是瞧瞧,不会有事的。” 安武生也想知道水中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也就不拦着林嘉谦,“要不,还是在身上栓根绳子吧,要是有什么,我们在岸上拉住,就不会有事了。” “好,拴上你们就放心了吧。”林嘉谦同意这个提议,反正能下去就行。 安武生找了绳子来,将绳子拴在林嘉谦腰上,林嘉谦从岸边慢慢下去,水渐渐没过,林嘉谦干脆一个猛子扎进去。水底倒是没有在岸上看到的那么脏,林嘉谦将脑袋探出水,猛吸一口气,直接游到那团黑影所在之处。 游近了才看清,那团黑影只是一群小鱼,不过这些小鱼一直挤在一处,远远看着,确实瞧不出是个什么。 难道这里水流得急和这些鱼有关?抱着疑问,林嘉谦游近了,那些鱼在那一片绕着圈不停地转,并不受林嘉谦影响。潜到水底,河底竟然有个大洞,黑黢黢的,怕是同时钻进三四个人都没问题。 林嘉谦想过去瞧瞧,便重新浮上水面,换了一口气,重新下去。进到洞口,那洞与他想象的大为不同,洞口虽是朝上,洞里却不是往下的。钻进去有三丈左右是平直的通道,到了尽头,不成想,竟有一道门。 门是石板做成的,上了锁,林嘉谦是打不开的,干脆出了洞口,往岸上游去。 游到岸边,陆南衡伸手将林嘉谦拉上来,“怎么样?那团黑影是什么?” 林嘉谦微喘,“看清了,是鱼。” “那么大一团竟然是鱼,这鱼该有多大啊。少说也要几十斤吧,得是多少年的鱼啊。”安武生感叹。 林嘉谦摆手,“不是,都是些小鱼,不过是一群鱼挤在一处罢了。” “小鱼?难道是这些小鱼将河水搅成这样的?” 安武生猜测。 还未等林嘉柒说话,陆南衡就推翻了安武生的猜想,“这么宽的河,以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些鱼是不可能的,定然还有其他原因。” “我刚才在河底见到一个洞,我进去看了,里面有道石门,门用锁锁着,所以我就上来了。” “这里头竟然有洞,洞有多大?”陆南衡想到小时候曾听祖父说过,民间有水贼在水底挖洞藏宝的事,对这河底的洞很感兴趣。 “差不多能三四人同时进去,里头还有三丈左右的通道,不过那石门上的锁怕是难开。” “我们一同下去看看吧,或许这洞就是水流湍急的原因。”陆南衡提议。 “好,不过咱们还是要带上些锤子之类的东西,既然要下去,就干脆直接砸了那门上的锁,看看那洞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安武生不善水性,便去找了锤子,又拿了一捆绳子来。“就劳烦二位了,我就在岸上守着。” 陆南衡绑上绳子,确认绳子绑得牢靠,由林嘉谦带路,两人往洞口去。不过几息工夫,两人就到了洞口,钻进去后很快就到了石门前。 陆南衡到腰间摸到锤子,对着石门上的大锁用力锤下,锁就这么被打开了。锁一掉落,两人都有些惊讶,还以为是多结实的锁,没想到就这么被锤坏了。 陆南衡伸手示意,林嘉谦点头,两人合力,使劲推向石门,石门纹丝不动。如此三番,始终推不开,两人没法子,只好浮上去。 安武生正急着,见两人浮上来,急忙问道:“两位可还好,怎么这么久才上来?” “安大人,你可能去找些会水,力气大的人来?”陆南衡问。 “好,我这就去。”安武生拔腿就跑,留陆南衡和林嘉谦两人坐在岸边休息。 “这石门真是奇怪,瞧着不大,没想到这么重。真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水底修的这么大个洞。”林嘉谦满心好奇。 “我小时候听祖父说过,有些水贼会在水底藏东西,这洞或许就是水贼留下的。” “可是为什么这洞上头的水会这么急呢?” “这还得进去看看才是,我总觉得和水底的洞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话,安武生就带着几个壮实的男人回来了,也不耽搁,一群人立刻下水。进到洞口,众人合力,终于是推开了石门。 因不知洞中的具体情况,陆南衡让其余人上岸,自己一个人进洞。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宠坏了 陆南衡进去发现,石门后头是十来级台阶,顺着台阶进去,里面是个差不多两亩大的洞穴。洞里因为台阶的原因,并没有进水,除了一股淡淡的霉味,和正常的洞穴并无差别。 陆南衡掏出火折子,洞里有了光亮,才看见洞中有烛台,点燃蜡烛,这才细细查看起来。 洞中有很多粮食,也不知放了多久,满满当当占了大半个洞穴。继续查看,粮食旁有几个大箱子,打开后,里头都是金银珠宝,看来这洞就是水贼藏东西的地方了。 陆南衡看了一圈,确定了心中想法,也不想再多逗留,便专心想起了河水湍急的缘故。 那些鱼为什么只在这洞口上方转悠,其他地方却不去呢?难道是因为这些粮食? 想到这里,陆南衡拿着蜡烛在粮食周围查看起来,粮食并没有什么特别,都是整齐码着的。又转了一圈,在粮食与装金银的箱子交接的洞壁处,陆南衡发现了一块不起眼的凸出的小块。用手轻轻按了按,那块凸起的小块竟是陷了下去,同时洞中开了一扇门,有密道! 陆南衡满心好奇,拿着蜡烛进了那扇门。顺着开启的密道,陆南衡走了半刻钟,进到一个新的洞穴,这洞中都是兵器,刀枪剑戟,样样俱全。 这水贼到底什么来路,竟然有这么多兵器。陆南衡拿起一杆枪,这杆枪显然是用了上好的材质,连枪上的红缨都比平日所见的更好看些。 放下手中的枪,陆南衡只觉得指尖一痛,拿过蜡烛凑近看,是枪杆上的一处花纹刮破了手指。这花纹是父亲最爱用的一支笔上刻的! 陆南衡心中惊疑,将其余的兵器一样查看,果然,每一个上面都刻了一样的花纹。看来真是命运作弄,自己是到了自家的地盘上了。 顾忌着时间已经久了,陆南衡不再停留,快速出去。左右也没有找到什么,干脆原路返回。 上了岸,林嘉谦立即迎过来,“洞里是什么情况?” “里面有很多粮食,还有些金银,不过没有找到洞口上方水流湍急的原因。我也不懂那些粮食还能不能吃,最好你们有人能和我一起再下去一趟。” 说到粮食,个个都想进去,陆南衡自然不会阻拦。等陆南衡休息了一会儿,一行人再次下去,进到洞穴,个个都喜出望外,看过粮食,虽然不是新米,可也是能吃的,这一堆,可有的吃了。 林嘉谦不在意这个,一心只想查到河水湍急的原因。陆南衡担心林嘉谦会发现开启另一扇门的机关,一直跟在林嘉谦身后。 “南衡,快来看。”林嘉谦招手。 陆南衡凑过去,林嘉谦蹲着的地方有一处柱状的凸起,不过幼儿手臂粗,“这是?” “这地方好像是连着那堆粮食。” 陆南衡走到粮食处一看,果然,粮食正以肉眼可见的极慢的速度在减少。林嘉谦则顺着凸起往外走,“南衡,快来。” 陆南衡快步过去,“怎么了?” “你看,这是通向河里的,所以那些鱼就是要吃粮食才一直在洞口不走的。粮食只要不停地出来,就一直 会有鱼在洞口上方,所以洞口上方的水才会比其他地方急。” 林嘉谦这么一说,陆南衡也觉得有理,“原是这样,那咱们只要把这些粮食搬出去,就不会再有粮食流出去,鱼也就不会只停在这里,咱们也可以尽快修好河堤了。” “是这个理,各位,咱们加把劲,把这些粮食搬出去,只要搬完就可以修河堤了。”林嘉谦快步回到洞内。 “可是这么搬出去,粮食肯定要湿的。”有人提出质疑。 林嘉谦回道:“没事,只要运出去就行。今日已经出了太阳,湿了晒干就行。” 这么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干脆让陆南衡上去和安武生打声招呼,顺便找更多的人过来帮忙,林嘉谦则和剩余的人一起开始搬粮食。 听到洞内有粮食,安武生哪里还会磨蹭,急赤白咧地就跑去找人了。 陆南衡趁着这会儿工夫坐下歇息,脑子里想着另一个洞里的东西。看来,父亲真的是要反了,东西都备了这么老些。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自己没见到,这洞里的东西是留不得了,不然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看来自己要挑个时间再下去一趟了。 安武生呼啦啦领着一帮人过来,“还请您带个路。” 陆南衡利落起身,一个猛子扎进去,刚过来的灾民也跟着往下跳,“扑通”响个不停,跟下饺子似的。 洞内的粮食少说也有百来石,足足花了四个时辰,才搬了个干净。搬完后,个个累得半死,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洞内的金银交给安武生,由着安武生用到修建河堤上。 等到半夜,众人都睡了,陆南衡偷偷溜出来,趁着夜色跑到河边,进到河底的洞内。找到机关,开了门,进到里面。看着满满的兵器,陆南衡发愁,这么多,不是说处理就能处理的,光全拿出去就是件难事。 可现在已经进来了,也不能白来一趟,环顾一周,陆南衡发现,在众多兵器中,有一柄长剑,显得尤为突出,剑柄上镶了宝石,剑鞘好似是黄金铸成的。 只是这柄剑如此金贵,却随意丢在地上,按理说,这样的剑就算不用剑匣装着,也该挂起来才是。 陆南衡上前捡起剑,剑鞘上雕着的龙纹格外显眼。心中不住冷笑,这是已经确定自己能登上帝位了,连剑上都带着龙纹。 既然这剑是丢在地上,那这附近肯定还有秘密。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剑刃上什么都没有,和普通的剑并无差别。难道关键在剑鞘? 又仔细检查了剑鞘,并没有找出什么来,越是找不出东西,陆南衡越是怀疑,干脆放大范围,在整个洞中翻找起来。 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着。陆南衡不免有些丧气,这是什么破洞,气恼之下,将手中的剑 狠狠掼在地上,找了一处坐下。 第一百九十二章 秘密 这方一坐下,陆南衡就发觉不对,这洞是用来放兵器的,潦草些就直接放在地上就是了,讲究些放在架子上,怎么这里都是放在桌案上。 莫非是这些桌子有问题? 陆南衡也不歇息了,立马站起来,开始观察这些桌子。放着长枪的是长桌,放剑的是短桌,满场都是大大小小,模样方正的桌子。唯独放着弓的是一张圆桌,这圆桌定有问题! 圆桌材质和其他的桌子并无不同,陆南衡将桌子摸过一遍,没有任何凸起,也没有凹槽。既然这样,陆南衡用力把桌子往旁边挪动,果然,是挪不了的。 看来这洞中的秘密就在这张桌子里了。 陆南衡蓄力,将桌子转动,机关一开,桌子转到一边去,露出一条路来。 既已找到了机关,肯定是要下去一趟的。鼓足了气,陆南衡往下去,顺着长长的路走了一会儿,只觉得路越走越阔,也不知是到了哪里。 不行,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可不能放弃。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看到了亮光。陆南衡也顾上其他,赶忙顺着光出了洞。 一出来,便 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巨大的宫殿,比皇宫还要奢华几分。要说有宫殿就叫人震惊了,可更叫人震惊的是这宫殿竟是建在山谷之中。 “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斜里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指着陆南衡问道。 陆南衡又是一惊,迅速反应过来:“我是路过这里,在这山中迷了路,误入了这里。不知安丰在哪个方向,还请这位小哥给我指路。”陆南衡可不敢说安富,万一惹出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你是从外头来的?”男孩很是惊喜的模样,“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从望京来的,要到安丰投奔亲戚,这不是连夜赶路,才迷了路。” “你从望京来的,真是太好了!你能不能和我说说望京是什么模样,我还从未出去过呢。” “这不大好吧,我急着赶路呢。”陆南衡假意推脱。 男孩拉住陆南衡,“你不用急,反正你赶了那么久的路,也该累了。不如这样,你跟我回去歇一会儿,顺便同我讲讲外面什么样子,等讲完了,我立刻送你出去。” “这不好吧,这么晚了,太打扰了。”陆南衡做出为难样子。 “没事的,就一会儿,不会耽误你赶路的。”男孩不容陆南衡反驳,直接将他拉进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进到宫殿,陆南衡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真是白活了,亏得自己还是王府后代,也算是常常入宫了,这里不但不必皇宫差,反而更多几分富贵。也许富贵还是不能形容,用奢靡更为合适。 玉石铺就的地面,烛光掩映下发出淡淡的光,雕龙画凤的柱子,金线绣成的帘布,就连挂在门前做装饰的帘子都带着珍珠。 男孩坐下,“你吃不吃点心?是我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说着将一颗糖球递过来,糖球雪白,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陆南衡拿了一颗,放到嘴里,“这可真是好吃,你娘的手艺真好。” “大哥哥,你和我说说望京吧。”男孩将一碟糖球都给陆南衡,“这些全都给你。” “你就这么想知道望京,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吗?”陆南衡吃着糖球,不经意地问。 “因为我爹现在在望京,可是我还从未去过呢。” “你爹?那你为什么不和你爹住在一处?” “我也想啊,可是爹说他太忙了,等我十六岁时就接我去望京。你认识我爹吗,我爹可是做大生意的,他说他在望京可厉害了。”男孩两眼晶亮。 “你爹叫什么,说不准我还真的认识呢。”许是男孩眼里的期盼太过明显,陆南衡受到感染,很愿意帮男孩一把。 这话一说,男孩眼里的光都要溢出来了:“我爹叫陆沣,大哥哥,你认识吗?”又从衣领把手伸进去,掏出一 个挂坠,“这是我爹给我的。” “不,不认识。”陆南衡当头棒喝,陆沣,是父亲的那个陆沣吗?一定是的,挂坠的样式分明是自家才会有的。 听到陆南衡的回答,男孩的笑落下,“是吗,那大哥哥你和我说说望京是什么样的吧。” 陆南衡掩了心中的复杂想法,“望京是咱们大乾的国都,皇宫就在城中央,那是城里最大的地方……” “哇,望京这么好啊,真想去看看。”男孩已经被陆南衡口中说的望京完全吸引,把刚才的失落全都忘光了。 “不是说你十六岁就能去望京,应该也没多久了吧。”陆南衡敷衍道。 “也是,大哥哥你一定要今日赶路吗?不如在这里住一日再走吧,我都好久没有见到生人了。”男孩恳求。 陆南衡不得不承认,这一瞬间,自己有些同情眼前这个男孩了,被亲生父亲关在华丽的宫殿,享受着最好的物质,却得不到自由。“不行的,不能耽误的,我是有要紧的事,等得了空,我再来看你行不行?” 虽然不乐意,但男孩还是点了头。“行吧,那大哥哥你一定要来看我,我等着你。” “好,一定来看你,你现在帮我指个路好不好?” 男孩点头,领着陆南衡出了宫殿,绕了一圈,到一处极其隐秘的小径,“大哥哥,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出这座山了。” “多谢你了,快回去吧,这会儿太晚了。我看着你回去再走,快回去。”陆南衡催促。 “好,那大哥哥你小心些,我先回去了。” 目送男孩回去,陆南衡待在原地,知道确认男孩不会再出来,才迅速离开,去找来时的洞口。顺着来时的路,陆南衡花了一番功夫,终于是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好在所有人都睡着,并没有人发现陆南衡离开过。陆南衡悄悄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躺到床上睡觉。 很快天就亮了,陆南衡还在睡着,林嘉谦不放心,就到房间去叫。“南衡,南衡,醒醒,该吃饭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打道回府 陆南衡努力睁开眼睛,“好,这就起来。” “你怎么这么困,昨晚没睡好吗?”林嘉谦疑惑,还是很少见陆南衡这样呢。 “昨天下水太久,可能就累着了。不碍事,我醒醒神就是了。” “好,你洗漱好了就过来,我们今日得去商量一下河堤修建的事了。”林嘉谦说完就走了。 陆南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挣扎着坐起身,差点又要睡着。自己拧了自己一把,下床洗漱,洗漱好了才算是清醒了些。 到了前头,解决了早饭,众人又聚到一起,往河边去。 水底的洞里的粮食搬完,果然不再有鱼聚在一处,那里的水也不再湍急了。 “我看,这些 石块都老化了,反正都是要修,不如干脆就将河堤重新建了吧。”林嘉谦提议。 陆南衡也同意:“这话说得有理,正好从水底的洞里拿了几箱金银,干脆就拿了买些好的石板,不要再用那些石块了。” 安武生作为安富的县令,自然不会不同意,只要能修好河堤,早日将受灾的地方修整好,他也就安心了。 三人商量好修建河堤的细节,便立刻到河堤处量了河堤,当日就买了上好的石板回来。这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就等明日开工了。 灾民加上官府的人,齐心协力,夜以继日,花了近一个月,总算是修好了河堤。这河堤修好了,接下来就是建屋子了。 建屋子的事就更加简单了,这在乡里长大的,哪家不会些手艺活,会砌墙加瓦的就更多了。这下林嘉谦和陆南衡就只需要做个监工,等所有屋子都建好,他们也就能回望京了。 好容易所有受灾的百姓的房屋都建好了,这前前后后花了足足两个月。 “总算是要结束了。”林嘉谦看着逐渐恢复的安富,心中很是欣慰,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好在这地里的粮食受灾不算严重,俭省一些,还是能熬到下一茬的。” “是啊,好在有你在洞里发现的那些粮食,也能缓上一些日子了。” “再过上几日,我们也差不多就该回去了吧。” “是啊,咱们也出来好久了,还真是有些想家了。” “也就这几日了,咱们也去看看那些刚建好的房子,也好再仔细查看一遍,省得又有什么事。” 又过了三日,所有的地方都查看结束,陆南衡和林嘉谦和安武生拜别,往安丰去。到了安丰与林嘉荣回合,这才赶回望京。 却说望京,自打陆南衡跟着去了安丰安富,陆沣就开始盘算着怎么利用陆南衡来进一步实现自己的目的。 人脉,朝中不少人已经是站在自己这一派的了。自己和长公主家是姻亲,只要握住嘉柔公主,长公主必然是要站在自己这边。宫中禁卫又在林家兄弟手中,以林家兄弟和嘉柔公主的关系,自己又是多了保障。 只是如今最缺的还是一个正当的理由,若是拿不出什么正当的由头,只怕就算是起兵了,也不能服众。 本来是想要利用这次安丰安富的事叫新帝难做,没想到这么简单就叫化解了。又念着陆南衡会因为这次赈灾的事得到新帝青眼,才心中稍平。 估摸着赈灾之事就要结束,陆沣也不耽误,就要趁着这次机会,拿到更多的好处才是。若是在这是能求得一个要职,把握真正的权力,就离自己的计划更进一步了。 终于,陆南衡三人回到望京,陆未凛早就得了消息,亲自迎接。 “这一次,你们三个也是辛苦了,早就叫备好了酒菜,咱们就一道去长公主府去。”见到三人平安归来,陆未凛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这会儿,小柒也该到了,咱们一家子好好聚一聚。” 这还未能歇上一歇,又马不停蹄地往越阳长公主府去。可算是巧了,刚到越阳长公主府的大门前,就遇上了林嘉柒。 “表哥!”林嘉柒惊喜,下了马车就一骨碌跑过来。 “哎呀呀,真是不一样了。眼里都看不见亲哥哥了,只知道表哥,啧啧啧。”林嘉荣做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林嘉柒知道林嘉荣是在调侃自己,瞪圆了眼睛:“大哥,你有空在这里说酸话,还不如早些娶个大嫂回来,也好叫娘省些心。” “嘿。”林嘉荣可受不了这个,“你比我年纪小,还来教训我。” “比你小怎么了,我可是成了亲的,不知道给娘省了多少心呢。” “这 话小柒说得有理,你们兄弟两个也是到了年纪了,再不成亲,别说你们娘,就是我,都着急得很。”陆未凛说道。 “哎呀,好饿啊,饿得都要昏了。”林嘉荣见陆未凛都开口了,急忙转开话头,这要是再说下去,指不定会不会立马就给自己找个媳妇了。 “行了行了,不说了,站在这外头说话也累得慌,赶紧进去。”陆未凛看林嘉荣生硬地转着话头,也不想在大门前说教。 进了门,陆氏泪眼朦胧,“这回怎么出去这么久,叫我好生担心。” “娘,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好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出什么事了。我们是去赈灾,不是去打仗。”林嘉荣上前搂住陆氏的胳膊,好一通安慰。虽然这安慰只是他自以为的。 陆氏抹了泪,嗔怪道:“你这个死小子,就知道和我耍嘴皮子,看来你这次出门不够累,下次叫你舅舅把你送到边疆去。” “您才舍不得,我要是去了边疆,您还不得天天在家抹泪。” “还和我耍嘴皮子,赶紧进屋吃饭去。”陆氏伸出手,对着林嘉荣的额角一拍。 进了屋子,满满当当一桌子好菜,林嘉荣、林嘉谦和陆南衡真是眼睛都看直了,在出去的这段日子,每日都是吃的粗茶淡饭,现在乍一看到这么多好吃的,还真是馋了。 “未凛,你瞧瞧,这三个孩子都馋成什么样儿了。下回啊,你可不能把他们往那些穷乡僻壤送了,好好的,都饿瘦了。”陆氏看着三人的馋样儿,真是心疼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相看两不厌 陆未凛无奈:“姐姐,你说的什么话。安丰、安富可是富裕得很,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穷乡僻壤了。要不是这次遇了灾,我又怎么会把他们派过去。” “是啊,娘,舅舅又不是缺心眼,好好的会把我们送出去?”林嘉荣说道。 “林嘉荣,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什么叫缺心眼。你是不是忘了刚才我说的话了?”陆未凛盯着林嘉荣,威胁道。 林嘉荣默默闭嘴,低头专心吃起饭来。 陆氏奇怪,“说什么了,和我说说。” “也没什么,就是说起大哥的亲事了。”林嘉柒才不让林嘉荣快活,直接和陆氏说。 “这事是得好好说说了,嘉荣,你也到年纪了,是该说说这亲事的事了。” “娘,您能不能不要只抓着我啊,嘉谦和我一样的,您怎么不管他啊。”林嘉荣想将话头转到林嘉谦身上,也好躲过陆氏的唠叨。 林嘉谦可不会由着林嘉荣来,“娘,我自然是听您的,不过,大哥比我年长,肯定是要先顾着大哥的。” “还是你懂事,瞧见没有,林嘉荣,没事就多和你弟弟学学,别整日就知道胡闹。我看啊,你就是要找个媳妇儿来管管你,也好 叫你收一收心。” 林嘉荣恨不得躲到桌底吃饭才好,都怪小柒这个死丫头。越想越冒火,嘴里发狠地嚼着肉,眼睛死死瞪着林嘉柒。 林嘉柒才不怕,“表哥,你看大哥,像不像只青蛙,瞧他那两颗大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噗嗤”,陆南衡没忍住,笑出了声,“你真是个促狭鬼,快吃饭。” “知道啦,不是觉得逗大哥好玩嘛。” 林嘉荣眼珠子瞪得更圆了,都快喷火了,这种事能拿了开玩笑吗,自己高兴了,把他折磨得够呛。 “林嘉荣,和你说话呢,发什么愣。”陆氏扬高了声儿。 “啊?我听着呢,您别生气啊。”林嘉荣赶忙讨饶。 “你再这样,我明儿个就给你找个媳妇回来。” “别啊,我这不急。您看看,舅舅不也没有成亲,不如您先给舅舅相看,等舅舅的事有了眉目,再给我相看也不急。”林嘉荣不死心,要拉着陆未凛分散陆氏的注意力。 “哎?怎么又有我的事了,不说在说你吗?”陆未凛可不想掺和进来,陆氏现在在家无事可做,正要被陆氏逮住,那可就有的麻烦了。 陆氏经过林嘉荣这么一提醒,才惊觉,陆未凛如今还未成亲。“是啊,我都忘了,未凛你还未成亲,是要抓紧时间相看了。你都这个年纪了,可不能耽搁了。” “姐姐,我这才刚坐上这个位置,事情一大堆,哪里有时间想这些。你还是先想着嘉荣吧,小柒都成亲了,他做哥哥的一直不成亲,那成什么样子。” “还是先帮舅舅相看吧,舅舅毕竟年纪大些。” “还是嘉荣吧,……” “还是……” 林嘉荣、陆未凛互不相让,各种推辞。陆氏哪里看不出他们两个在想些什么,“你们不要推了,左右我也无事,就从明日开始相看吧。放心,嘉荣、未凛你们两个一个不落,当然了,还有嘉谦。” 陆氏的话无异于晴空霹雳,将林嘉荣、林嘉谦和陆未凛劈得半死。 好不容易熬完吃饭的时间,林嘉荣立刻说困,头也不回地跑回房。陆未凛也怕陆氏再抓着不放,谎称宫中有事,立刻回了宫。 陆氏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样,眼下已经定了要给他们三个相看,那就要赶紧将事提上日程了。既然吃完饭了,那就开始拟定名单才是。 陆南衡自然是和林嘉柒回端王府了,回了府,陆沣并未出来迎接,打发人让陆南衡不必来请安,直接回去休息就成。 陆南衡也乐得如此,自打母亲过世后,自己就不大愿意见父亲。这回见过山谷里的那个男孩之后,自己就更不愿意见父亲了。一方面是不愿意,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对。 “怎么这样啊,都这么 久没见了,也不见一面,直接叫个下人就把人打发了。”林嘉柒不高兴地撅起嘴,为陆南衡打抱不平。 陆南衡倒不生气,反过来哄林嘉柒:“有什么好生气的,现在也已经晚了,咱们回去早些休息也好。” “可是,表哥你都这么久没回来了,咱们都到门口了,说不见就不见。” “好啦,我都不气,你气什么。赶紧的,咱们回去吧,我和你说说我们在安丰安富的事,好不好?” “好吧,回去吧。我小厨房里还炖着汤呢,等会儿喝完再睡觉,也能睡得安稳些。”林嘉柒一脸关心,“最好呢,再泡个澡,加些安神的药材才好,不然,点安神香也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随你安排。”陆南衡满脸宠溺的微笑,“快回去吧,咱们好好说说话。” “表哥,你都有些瘦了,肯定是吃了好多苦吧,我给你多炖些汤,……” 月色甚好,情意正浓。 林嘉谦则被调入翰林院,任编修一职。原想将陆南衡也一并调入翰林院,可刘泽祈和林嘉荣都是跳脱性子,要是没一个稳重的镇着,怕是要惹出麻烦。这么一来,陆南衡就继续留在禁卫了。 陆沣听说职位有了调动,还想着会不会将陆南衡往上提一提,没成想只是将林嘉谦调走了。心中很是不忿,可也没法子。 气愤之下,就想找陆南衡说道说道,走到陆南衡的院子,才想起陆南衡还在宫中,尚未回来。正要回去,却撞上了要出门的林嘉柒。 “父亲,您怎么有空来了?” 陆沣不好和林嘉柒说什么,“这是要出门?” “是啊,今日我娘要和几位太太去游湖,我也去作陪。” “怎么要你作陪,还要你跑一趟。”陆沣心中不快,都已经嫁人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娘家跑。 “这不是我娘要给哥哥们相看,叫我也去瞧瞧。毕竟将来是要做我嫂嫂的,怎么着也得去一趟的。”林嘉柒丝毫未察觉到陆沣的不高兴,自顾自说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客套 听到林嘉柒说长公主要给林家兄弟相看,陆沣心中绕了绕,“是该去一趟的,赶紧去吧。路上小心些,等晚上叫南衡接你去。” “知道了,我这就走了。” 等到林嘉柒走了,陆沣立马就盘算起来了。长公主家要相看,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好机会。虽说嘉柔如今嫁到自家,自家与长公主家是一家子了。可若是能有自家的姑娘嫁过去,不是亲上加亲,关系更牢靠了。得要赶紧去瞧瞧有没有适龄的姑娘,可不能错失了这次良机。 林嘉柒自然是不知道陆沣心中所想,正高高兴兴往长公主府去呢。 这刚到长公主府的大门处,就见七八辆马车停着,心中暗想,这些太太可真是心急,这会儿才什么时辰,怎么就巴巴过来了,到湖边等着不好么。 进了府,陆氏还未出来,一众太太姑娘都坐在堂上喝茶呢。见林嘉柒来了,都起身行礼,林嘉柒也不好去寻陆氏了,只能坐下陪着众人寒暄。 在场的哪个不是想叫自家女儿进长公主府的,自然是对林嘉柒客气又客气了,恨不得把她供起来才好。 林嘉柒今日起得晚了,出门只吃了两块红豆糕,这会儿已经饿了,也顾不得在场的太太姑娘了,叫人上了糕点来。 厨房里的都是知晓林嘉柒口味的,送上来都是林嘉柒惯常爱吃的。 那些太太正愁不知要和林嘉柒聊些什么,这糕点一上来,可不就找上机会了。 “这糖糕晶莹剔透,真是好看,难怪公主爱 吃。”这是翰林院张侍讲的太太。 “公主爱吃这个,我家宝儿做的糖糕很是香甜,等日后有空了,做给公主尝尝。”这是翰林院成学士家的太太。 王编修家太太也不服输:“我家秀秀会做栗子糕,还会鸡油饼,公主爱吃,随时都能做给公主的。” 倒是兵部尚书家的鲁太太不同:“我家云芝可不会这些,要是公主喜欢,赶明儿叫我家厨子做些送过来,我家厨子的手艺可是一流。” 鲁太太的话成功把在座的几位太太堵死了,再拿自家女儿的厨艺说事,可不是自降身份了。脸上不好表现,心里却是将鲁太太骂死了。 林嘉柒作为主人家,自然不能叫客人不高兴,只能出来打圆场。“想来几位姑娘都是多才多艺的,定不是像我这般样样不通。今日是来游湖的,等哪日有空了,我就厚着脸皮请几位姑娘,到时候还请几位姑娘送些糕点给我才好。” “公主这是哪里话,但凡公主得闲,小女怕是日日打扰都会的。” “是啊,就怕打扰了公主。” 堂上又重新活跃起来,林嘉柒暗中缓了一口气,这些太太可真是难应付。这样的情况,林嘉柒也没了胃口,专心和这些太太聊起来了。 终于等来了陆氏,林嘉柒只觉得自己像是脱了一层皮。陆氏过来后,不过是寒暄了几句,就一起游湖去了。 上了马车,陆氏问道:“小柒,你瞧着那些姑娘怎么样?” “别提了,我哪里顾得上看那些姑娘,就那些个太太就叫我头疼死了。”林嘉柒泄气了。 “那你觉得那些太太里哪个你比较喜欢。” “那么说呢,那些太太实在有些太……就是总是捧着我,叫我不知说什么好。不过鲁太太倒是不同,可是也叫人不大舒服就是了。”林嘉柒说得诚恳。 “怎么个不舒服法,拿到她还和你叫板不成。”陆氏倒是来了兴致。 “倒不是叫板,就是她说话实在是冲得很,叫人下不来台。您不知道,刚才多叫人尴尬,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是不喜欢鲁太太了?” “倒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了,就是不大受得了她说话那么冲。当然,若是鲁家姑娘是个好的,我肯定会试着习惯鲁太太说话的样子的。” “你啊,倒是想得远。就算是鲁家姑娘嫁到咱们家,又不是鲁太太嫁过来,要你习惯什么,大不了少来往就是了。” “您说得是不错,可是若是真成了,难道要叫哥哥难做?” “小小年纪想得那么多,又不是非要选了鲁家姑娘,你哥哥们是要娶亲,又不是要结仇来为难你。” “什么小小年纪,我可是成亲了。”林嘉柒撅了嘴。 “怎么,咱们家不就是你 最小,就算成亲了,你也是最小的,会叫你受委屈?” 母女俩在马车上说得高兴,不一会儿就到了。下了马车,几位太太都殷勤地等着了。 陆氏作为在场身份最高的,自然是要开口说话的。“今日叫各位来游湖,各家孩子也来了。我觉着这些孩子同我们一起也是拘束,不如就叫孩子们一处,我们一处。” “这当然好,都是出来玩的,肯定是怎么高兴怎么来才是。”鲁太太最先说话。其余人都跟着点头,心里默默骂着鲁太太马屁精。 陆氏已经发话了,所有人分作两派,各自散开。 “公主,您想坐船吗?湖上这会儿肯定凉快,在湖上指不定多舒坦呢。”张玉婷殷勤得很。 林嘉柒点头,“若是不介意,还请几位姑娘同我说说年纪吧,总喊姑娘,觉得太过客套了。” 几位姑娘都想讨好林嘉柒,自然不会拒绝,依次说过,林嘉柒才发觉,这几位都比自己大。心中纳闷,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及笄后就成了亲,这几位比自己都大,竟然还未说亲。 “那我就不客气,叫几位一声姐姐了。” 几位姑娘都声称不敢,再三推脱,才应下来了。 一众人上了船,船上备好了茶点,坐下来,林嘉柒才得空观察在场的姑娘。 “公主,这茶是今年的新茶,茶香清甜,最是适合姑娘家喝了。”成宝儿给林嘉柒倒了茶,温声细语说道。 王秀秀用筷子夹了一块糯米糕,轻轻放到林嘉柒面前的碟子,“这糯米糕加了荷花,又雅致,又香甜。” “多谢两位姐姐,两位姐姐不必顾着我,自己也尝尝。” 第一百九十六章 落水 张玉婷也不服输,“公主尝尝这葡萄,这可是最好的葡萄,平日里可不是能轻易吃到的。” “嗤,张姑娘说的什么话,平日里吃不到,难道张姑娘家还比长公主家过得舒坦?”鲁云芝大喇喇说出来,张玉婷的脸色一下不好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叫公主多吃一些罢了。倒是鲁姑娘,一味地找我麻烦做什么。” “我何时找你的麻烦了,不过是见不得你在这儿胡说八道罢了。” 这两位姑娘眼见着就要吵急眼了,林嘉柒可不能由着她们,“两位姐姐,湖上风景正好,不如喝些茶,赏赏景吧。” 林嘉柒发了话,鲁云芝和张玉婷也不吵了,各自坐好,谁也不搭理谁。 好容易消停下来,船已经到了湖中央,站在船上往外看去,清风拂过,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刚消停了一会儿的张玉婷又要显摆,“这湖上真是太美了,叫人忍不住赋诗一首。公主,要不您先来一首吧。” 林嘉柒可不乐意,自己那半吊子水平,赋什么诗。但又不好意思和张玉婷甩 脸子,“还是张姑娘来吧,我那半吊子水平就不显摆了。” 明眼人都瞧出来林嘉柒不大高兴了,偏张玉婷还未察觉,一个劲儿劝,“这有什么,公主就算是说不出什么好的来,我们又不会笑你。” 林嘉柒都快气死了,这人也太没有眼力见儿来了,话也不会说,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到湖里才好。 “张姑娘,你自己想作诗就自己作吧,为什么要为难人啊,有没有点眼力见儿啊。”鲁云芝看不过眼。 张玉婷不服气:“怎么又有你的事,我是叫公主作诗,又不是叫你。这望京城谁不知道,你鲁云芝吟诗作赋一样不会。好好的姑娘家,偏只喜欢那些骑马射箭,真是粗鲁。” “你以为你自己多厉害,就会些酸诗,其他一样不会,难道你这样就了不起?”鲁云芝被说得恼羞成怒,也逮住张玉婷不放了。 “鲁云芝,你不要脸,说话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和市井泼妇有什么区别。” “你再说一遍,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两人越吵越烈,吵到最后直接上手了,这下其余人都吓住了。林嘉柒赶忙上前拉架,这要是出事了,可不得了了。 “啊!”林嘉柒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身子一歪,直接就从窗户翻身往湖里掉。 这下张玉婷和鲁云芝也停住了,这些姑娘家根本就没人会水,遇上这样的事都吓得不敢动弹了。 “来人呐,来人呐,救命啊。”张玉婷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嚷嚷。 鲁云芝也跟着嚷:“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成宝儿和王秀秀对视,两人相携下了楼,去找楼下撑船的婆子。那婆子正打盹呢,猛地被喊醒,心中还有些不悦,可见是打扮贵气的姑娘,只好恭敬地问:“不知两位姑娘有何事,还辛苦跑这一趟。” “这位嬷嬷,你可会水?”成宝儿气儿都没有喘匀。 “会的,姑娘有何事就吩咐。” 婆子还想说什么,王秀秀可容不得她再说,直接打断:“嘉柔公主落水了,还请嬷嬷快些,莫要耽搁了救人。” 这话一出,婆子也是吓得半死,公主出事了,自己还有得活吗。当下拔腿就跑,一个猛子扎进湖里。 林嘉柒自小就在南苏这样的水乡长大,自然是会水的,不过不大精通就是了。刚掉下来时还有些慌张,可掉进湖里后反倒不慌了,稳了心神就要往上游。听到船上的姑娘们开始叫嚷时,林嘉柒正往船上靠近,要说也是她倒霉,都要到船边了,突然一个婆子过来,直直砸向她,她就这么被砸下去了。 那婆子也是吓了一跳,刚到船边就瞧见林嘉柒了,可冲出去的力道太大,根本收不回来,就这么和林嘉柒一道下去了。到了水里,婆子才反应过来,急忙要去捞林嘉柒。 林嘉柒被撞得沉下去了,沉到湖底时,使劲往上游,这还未游动,就觉得好似有什么缠住了脚,心下一急,就铆足了力气往上游。越游越上不去,越上不去就越急,不一会工夫就喘不上气了。 喘不上气,林嘉柒拼命挣扎,湖里的水咕嘟咕嘟往她嘴里灌,片刻时间,她就沉了下去。 下水的婆子找到林嘉柒时,就瞧见林嘉柒沉在水底,慌忙拉着林嘉柒往上游,拉了不动,她才发觉林嘉柒被水下的水草缠住了。解开缠在林嘉柒脚上的水草,拼命往上游。 浮出水面时,成宝儿和王秀秀已经是在船边等着了,那婆子将林嘉柒带到船边,两个姑娘合力把林嘉柒拉上船。 “公主已经昏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王秀秀一脸愁容。 成宝儿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婆子有办法,“公主是喝了太多水进去,只要把水弄出来就行。” 婆子也上了船,将林嘉柒抗到肩上,使劲儿颠了又颠,颠了好一会儿,才有水吐出来。 这婆子下水本就耗了大半力气,这会儿还未颠上多久就浑身乏力,只好叫人赶紧把船往岸边划。 船一靠岸,船舱里的一众姑娘就像是被火烧了尾巴般往岸上冲去。 陆氏正和受邀来的太太们品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开心。鲁云芝冲过来,鲁太太脸色一下变了,这样没有女子该有的姿态,这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鲁姑娘,这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张太太嗤笑。 鲁太太脸色更不好了,想要解释两句,张玉婷又过来了。鲁太太像是抓到张太太把柄一般:“张姑娘又是怎么了,平日里一向端庄,怎么今日倒是多出几分豪迈了?” 张玉婷哪里顾得上鲁太太说了什么,冲到陆氏跟前:“长公主,公主落水了,还在湖里泡着呢。” “什么!”陆氏大惊,噌地站起身,带翻了桌案上的茶盏,茶盏里的茶还是烫的,泼在陆氏的裙角,陆氏也顾不得了,往湖边停着的船跑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嫁鸡随鸡 跑到湖边,正遇上了下船的成宝儿,知道陆氏心急,成宝儿说道:“长公主不必忧心,公主这会儿在船上歇着,已经让人去取干净衣裳了。” 虽是这样说了,可陆氏还是放心不下,急急上了船,亲眼见到林嘉柒躺着,才安了心。“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就落了水?” “娘,回去再说吧,这会儿说了也是生气。”林嘉柒可不想叫陆氏在这么些人面前发火。 一旁照顾林嘉柒的王秀秀有心要说,见林嘉柒都发话了,也就不多嘴,默默在一边站着。 “还是多亏了成姐姐和王姐姐,要不然我可就不能安然躺在这儿了。” “公主哪里话,就算是其他不认识的人,我也是会救的,难道还任由您落水不成。”王秀秀倒是会说话,并不居功。 陆氏正色道:“多谢王姑娘了,今日原是要好好玩一趟的,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想必也不能继续玩下去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不如就请王姑娘替我去说一声,改日定到王府、成府致谢。” “长公主客气,您就和公主先回吧。”王秀秀很是恭敬。 陆氏等成宝儿拿了干净衣裳,帮林嘉柒换了,就带林嘉柒回长公主府了。王秀秀担着陆氏的嘱托,就同成宝儿一道去和众位太太说明白。 王秀秀说完,鲁云芝神情紧张:“长公主可有问起事情的经过?”其实不但是她,张玉婷也是紧张,不过她不比鲁云芝鲁莽急性子,由着鲁云芝冒头。 “长公主自然是问了的,公主都落水了,怎会不过问。”成宝儿早就看不惯鲁云芝了,这会儿少不得要刺上两句。 “那你们是怎么说的,可有说是谁推了公主?”鲁云芝都要急死了。 “当然是要说的,难道就由着公主不明不白地掉下湖?”成宝儿又刺。 王秀秀见鲁云芝都要急得冒火了,生怕她做出什么 不理智的举动,拉住成宝儿的袖子,小声说道:“宝儿姐姐,别说了。” “成宝儿,你也太恶毒了,平白污蔑我,你就是怕长公主选了我做儿媳!”鲁云芝果然耐不住了,冲着成宝儿一顿吼。 成宝儿原是只想刺两句,可鲁云芝这一通话说下来,她也恼火了,“我污蔑?我这也没说什么,怎么就污蔑你了,怕不是做贼心虚吧。还我怕长公主选你做儿媳,你也是脸够大的,长公主是说了已经定了你,还是怎么的,一个姑娘家嘴里离不开这些,你真是好意思。” “宝儿姐姐,别说了。”王秀秀都要急哭了,这鲁云芝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以后遭了她的报复才好。 “哼,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在一边装什么好人。”鲁云芝见王秀秀在成宝儿身边小声说着什么,便认定了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王秀秀这会儿也是气了,鲁云芝现在就像只疯狗,逮谁咬谁。“鲁姑娘,你这是发什么疯,我们根本就没和长公主说什么。倒是你,上来就攀咬,难道是看我们好欺负不成。” 鲁云芝却是不放过,“谁知道你们说了没有,又没有人知道。” “我们可不是那些只会背后耍手段的小人,也不知道是谁见出事就直接跑了。”成宝儿直接戳道。 鲁太太见女儿吵不过,不但不出声阻拦,反而来给女儿撑腰了。“两位姑娘说话还是小心些,不要得罪了人才好。” 这话一出,成太太也坐不住了,“鲁太太好威风,我们成家不过是个学士,哪里能和兵部尚书家叫板。” “是啊,我们王家不过是个小小的编修,自然是不能得罪兵部尚书家。”王太太也讽刺,“我们这些小门小户还是回家去,省得出门得罪人。” 鲁太太脸色难看,直接拉了鲁云芝回去,剩余人也是不欢而散。 长公主府中,林嘉柒被陆氏按在床上,叫厨房煮了姜汤送来。“将这碗姜汤喝了,趁热喝。” 林嘉柒很是抗拒:“这姜汤的味儿也太冲了,闻着就叫人不舒服。能不能不喝,我这不是好好的,再说这天气定不会得风寒的。” “你自己选吧,是要自己喝下去,还是要我给你灌下去。”陆氏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惯着,肃着一张脸,很是刻板。 林嘉柒自然是拗不过陆氏的,捏着鼻子,仰头将一碗姜汤喝下去。一碗姜汤下去,差点没呕出来。 “行了,和我说说今日游湖的事吧,还有你怎么就落水了,你明明就是会水的,还被人捞上来。”陆氏替林嘉柒掖了掖被角。 林嘉柒将上了船后发生的事说得清清楚楚,陆氏听完也是感叹,“没想到,还当那张家姑娘是个饱读诗书的温婉女子,却也是个不安分的 。那鲁家的也不是个省心的,性子要强就算了,还这么没有脑子。” “我原还想要是选了鲁家姑娘,我也就忍一忍鲁太太说话的样儿,没成想,她是个这么不省心的。早知道就不拉架了,由得她们打去,还叫我遭了这么个罪。” “那是谁将你推下去的,是鲁家的,还是张家的?” “我也不知道,就只知道有只手推了我一把,我就从窗口翻出去了。算我倒霉,好好的,竟遇上了这么个破事。”林嘉柒说得气愤,不知道是谁,连追究都没法追究。 “那你不让我问,早知道还不如在船上问清楚,现在就这么平白受这个委屈。”陆氏心中不忿。 林嘉柒也懒得追究,“不过今日真的要谢谢王姑娘和成姑娘,多亏了她们,不然我可是有的累了。” “放心,等明日我亲自上门道谢,不会委屈了你的恩人的。”陆氏这会儿都已经开始盘算着要不要选成宝儿或是王秀秀了,这样好的姑娘可不能错过。 林嘉柒当然能看出陆氏的想法,“您是不是喜欢成姑娘和王姑娘?” “这两个确实不错,只看你两个哥哥喜不喜欢了。”陆氏自己虽喜欢,却也不会独断,想着叫两个孩子自己做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双喜临门 “只要您不选那鲁姑娘和张姑娘,我就谢天谢地了。” “你谢天谢地做什么,又不是给你选媳妇。” “那不是选我的嫂子嘛,我定是要挑挑的。” “贫嘴……” 各家太太不欢而散,各自回府后,都是让自家女儿不要再同鲁云芝来往。像鲁云芝这般的姑娘,来往多了也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鲁太太却不觉得自己女儿有什么问题,还怪王家和成家姑娘品行不好,难以相处。“你以后少和那几个来往,都是什么教养,没得带坏了你。” “我当然不与她们来往,平白降了我的身份。咱们家好歹也是三品,和那些小官家来往个什么劲,今日若不是长公主邀约,我才不会和那些小门小户的来往。” “今日你可知道是谁将公主推下湖的?” “我怎么知道,当时船上那么多人,指不定是谁见不得公主好,就推了呗。”鲁云芝可不会说实话,那不是平白给自己找麻烦么。 鲁太太觉得也是,反正和自家无关,也不会牵扯到自家。 陆氏第二日亲自带了礼物去成府和王府,也是巧得很,王家太太带着王秀秀正在成家,陆氏也省了麻烦。 “昨日多亏了两位姑娘,才叫我家小柒不曾出事,今儿个略备薄礼,还望两位太太不要嫌弃才好。” 成太太赶忙摆手:“不敢不敢,长公主这就太客气了。宝儿喊人救公主,这本就是应当的,哪有见死不救的不是。” “是啊,若是秀秀见死不救,那就辜负了我家老爷的教导了,那还能算是个人嘛。”王太太如是说。 “这还是两位太太教导有方,能教出这样好的姑娘,真是叫人佩服。不想我家的小柒,整日就知道胡闹,就算是如今叫了人,也是不消停。” “公主天真善良,怎么能说是胡闹,就是公主这样热心的姑娘才叫人喜欢呢。”成宝儿鼓足勇气说道。 王秀秀虽不说话,可也在一边点头。像嘉柔公主这样的身份,不说胡闹,就是再过分些也是能叫人理解的。况且从昨日所见,嘉柔公主也不是什么刁蛮性子,是那种看着就叫人喜欢的姑娘。 “我倒是喜欢成姑娘和王姑娘,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要是小柒能有这般懂事就好了,我也就省了心了。”陆氏毫不掩饰对两位姑娘到底喜爱。 能得到长公主的夸赞,两位太太高兴极了,不管能不能嫁入长公主府,但凡得了长公主青眼,那以后还能差到哪儿去。 两位姑娘心里也是高兴,谁还不喜欢被人夸呢。 陆氏一直仔细观察着成宝儿和王秀秀,见她们两个宠辱不惊的模样,很是喜欢,娶媳妇就是这样的才好,家世再好,若是事事都写在脸上,还不如找个低门小户的好。 “昨日游湖没能尽兴,三日后我要到宝福寺上香,到时候小柒也会去,小柒好友不多,我就厚着脸皮请两位姑娘给小柒做个伴,不知两位姑娘是个什么意思?” “能 和公主作伴,是宝儿的福气。” “秀秀自是愿意,届时一定到长公主府上等候。” “那可就说好了,两位姑娘三日后辰时在城门口等着就是。左右我也是一人,还请两位太太也一同去,算是给我作伴,还望两位太太赏光。” 三日后,陆氏不光带了林嘉柒,还带上了林嘉荣、林嘉谦兄弟俩,为的就是要叫他们两个与成宝儿、王秀秀见上一见。 到了宝福寺,当然是要先上香的。上完香,陆氏就提出要听寺里的大师讲经,叫几个小辈去外头走走。 “宝福寺里有一个竹林,听说里头有个莲池,都是主持亲手种的莲呢。两位姐姐不嫌麻烦,便陪我去看看,可好?” 成宝儿、王秀秀皆称是。一行人往竹林去,林嘉荣、林嘉谦这会儿也明白了自家娘亲的用意,两人相视一笑,真是。 到了竹林,果然莲池里开了莲,竹子、莲花二者相映,煞是好看。风吹莲动,带来微微的香气,“若是制了莲花茶,喝起来定是香甜。” “你啊,怎么事事都想到吃食,都说是来赏莲,却只知道吃。”林嘉谦忍不住笑了。 林嘉荣插嘴:“还是一贯的贪吃。你瞧瞧人家两位姑娘,像你这般了吗?” 王秀秀不敢接话,倒是成宝儿大胆些:“公主爱吃些又如何,谁还能没个爱的东西,就像我爱看话本子,秀秀爱诗书,各人有各人的喜好罢了。难道林公子没有自己的喜好?” “这当然有了,谁还没有个自己的喜好。”林嘉荣摸头,“我就是和小柒说话说习惯了,成姑娘别在意。” 林嘉荣这话倒是把成宝儿说得不好意思了,“林公子不必这样,我只是说说,不是要计较什么的。” “我知道,只是和成姑娘说说罢了。” 成宝儿心中生出几分羞涩,微微红了耳朵,这林公子说话倒是怪叫人多想的。 林嘉柒才不管林嘉荣说了什么,拉着成宝儿:“宝儿姐姐,你也喜欢话本子,我也喜欢呢。” “真的?”成宝儿很惊喜,这是遇上了志同道合的人了,“公主真是我的知己啊,我有好些话本子,足足有七八箱呢。” “七八箱啊,那真是不少。不过,宝儿姐姐,你还是比不上我,我正经没有说过,原先在南苏是就有好多,现在在望京也有十来箱。等宝儿姐姐哪日得空,就到我家,我们一起看。”林嘉柒这会儿一口一个宝儿姐姐,哪里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客气了。 “好啊,好啊。”成宝儿满口答应,恨不得现在就去看话本子才好。 王秀秀见好友与林嘉柒亲近,心中有些不大舒服,自己与宝儿多年好友,现在宝儿满眼都是嘉柔公主。不过王秀秀本性还是好的,不过是有些醋 了,憋红了一张脸才鼓足了勇气说话:“其实宝儿的厨艺也是很好的,公主不是喜欢吃糕点,宝儿做的糖糕真的很好吃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宠爱 “那日王太太不是说王姐姐会做栗子糕,等有机会一定要尝尝,我也会做一些糕点的,改日王姐姐也要尝尝才是。”林嘉柒笑笑。 王秀秀也跟着笑:“等有机会,一定做给公主尝尝。不过,能不能问一问公主准备如何惩治鲁云芝和张玉婷?” “我为何要惩治她们,她们不过是做了些稍显失礼的事,左右是碍不着我的。” 王秀秀有些心急:“可是昨日是她们将公主推下去的,难道公主就不计较?” “是她们两个推的?可是我分明是感觉到是一只手推的。”林嘉柒有些质疑。 “我亲眼所见,她们两个打起来,公主拉架时,鲁云芝的手推到了公主,张玉婷又推了鲁云芝一把,所以公主你才会落水的。” “王姐姐真的看清了?” “是,我亲眼所见,不信你问宝儿。”王秀秀保证。 林嘉柒看向成宝儿,成宝儿点头,“是,的确如秀秀所说。其实昨日我们就想说了,不过你昨日拦着,这才没能说。” 林嘉柒心里倒是不大在意,以后估计也不会和鲁云芝、张玉婷来往了,不过这件事娘应该不会轻易就算了。“哎呀,不要说这些不高兴的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娘来解决,咱们今日就玩高兴了就行了。” 林嘉柒这个吃了亏的都不提了,剩余人自然也不会再提。 “小柒,你们先在这儿待着,我同大哥去给你们那些茶水来。”林嘉谦拉着林嘉荣走了。 林嘉柒刚想招呼着成宝儿两个一起到竹林里的石桌边坐着,成宝儿就说:“公主不若先到前头坐一会儿,我同秀秀想去方便一下。” “你们去吧,我在前头等着就是了。” 成宝儿拉着王秀秀走了,其实两人根本不是去方便,成宝儿将王秀秀拉至僻静处,“秀秀,你怎么能这么问出来,公主若是要惩治也是公主的事,若是不惩治也与我们无关,你这样追问,叫公主都有些答不上话。你这不是平白叫人难堪吗?” “我只是想要叫公主处置了鲁云芝和张玉婷,她们两个太过讨厌了。”王秀秀说到鲁云芝和张玉婷就一脸厌烦。 “我也不喜欢她们,可是你这样,叫公主不处置也不行,处置也不行。” “我是为了公主着想,若是不清楚那两个的为人,日后被蒙骗了就不好了。”王秀秀固执地认为自己没错。 “算了,你等会儿千万不要再说这些了,聊些别的。”成宝儿嘱咐。 王秀秀点头,虽然心里不认同,可还是不与成宝儿争辩。两人相携回去,可不能叫公主等久了。 成宝儿两人回来后不久,林嘉荣兄弟也回来了,还带来了陆南衡和刘泽祈。 就这么七个人在竹林待着,聊得倒也高兴,直至陆氏她们听完了讲经,众人才到厢房里用了素斋。 用完素斋,当然就是各回各家了。 回到家中,陆氏迫不及待就问:“嘉荣、嘉谦,你们两个觉得今日的成姑娘和王姑娘怎么样?你们可喜欢?” 林嘉谦摇头,“两位姑娘都很好,不过也谈不上什么喜欢。” 林嘉荣倒是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我觉得成姑娘倒是不错。”得,林嘉荣这是看上成宝儿了。 陆氏很是高兴,好歹有一个儿子的亲事算是有了着落了。 隔了一日,陆氏亲自上门,成家自是不会拒绝,两家迅速换了庚帖,接下来定亲,成亲。不过短短两月,所有的事就都办完了。 林嘉荣成亲三日,林嘉柒那头也传出好消息,林嘉柒有孕了。 林嘉柒嫁给陆南衡也有一年多时间了,这次有孕,实乃是件大喜事,又撞上了林嘉荣的亲事,喜上加喜。 陆氏这几日走路都是带着风的,若是林嘉谦的亲事也有着落,陆氏怕是要乐得整夜睡不着了。接下来只要把嘉谦的亲事办了,自己也就能安心歇着了。“宝儿,你如今嫁进我们家,是我们家的长媳,也该担起府里的责任了。从今日起,家里就由你管家了。” “可我这才刚进门,不熟悉家中事务,如何能管家。”成宝儿摆手拒绝。 “凡事都有第一次的,你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我。”陆氏想着若是将管家的事交给成宝儿,自己也就能省出时间来专心给嘉谦找个合心意的媳妇了。再者小柒如今有了身孕,端王妃又不在了,自己肯定是要多费些心的。 成宝儿也不好一直拒绝,毕竟刚嫁进来,“那若是我有做的不好的,还请母亲多指点。” “这是自然,其实府里也就人情来往麻烦了些,其余都还好。咱们家就这么几个人,能有多难做。”陆氏看着面前听话的成宝儿,是越看越满意,“小柒如今有了身孕,我是要多陪着的,府里的事你就多担待。你等会儿也同我一道去一趟端王府,算是沾个喜气,说不准啊,你这肚子里就已经有了呢。” 成宝儿点头称是,陆氏的说法她并不反感,若是真的怀了,自己在长公主府才算是真真正正站稳了脚跟。 婆媳两个收拾了一番,往端王府去。 端王府里,陆沣真是高兴得要疯了,这下长公主府上上下下是和自家绑得死死的了。一时间,林嘉柒在他眼里简直成了福星了,自己的计划更牢靠了,儿子又有了后,这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吗? “成山,你把府里有经验的婆子都挑出来,另外再好好挑挑乳母、产婆。还有,抽空去长公主府一趟,和长公主说一声,随时可以将嘉柔公主接回去住,若是要到咱们端王府住也行。” 吩咐了成山,陆沣觉得还不够,若是能从宫中找了会药理的嬷嬷才好,务必要将嘉柔肚子里的孩子护好。 陆沣这头还在琢磨着怎么从宫中要了会药理的嬷嬷,陆氏和成宝儿就到了。陆氏到了,陆沣自然是要去迎一迎的。 “堂妹,你怎么这会儿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陆沣那叫一个热情。 “我不过是来看看小柒,又不是什么大事,哪里用得着堂兄来迎。”陆氏觉得怪尴尬的,这端王真是,两家都做了亲家,还叫什么堂妹。 第二百章 想得周到 “小柒这会儿怕是还歇着,不如先坐着喝杯茶?”陆沣一心想和陆氏套近乎。 陆氏其实不想花时间在这儿喝什么茶,有着闲工夫,还不如多去陪一会儿女儿。不过碍于两家 现今的关系,她还是答应下来。 陆沣憋了一眼陆氏身边的成宝儿,“这是你家长媳吧?瞧着就是个好的。” “可别夸她,就是个年轻不知事的。要是多夸几句,怕是要得意死了。”陆氏摇手,“来宝儿,这是我堂兄,你该喊一声舅舅的。” 成宝儿起身行礼:“见过舅舅。” “真是太突然了,我这都没有准备好见面礼。等改日,改日一定准备,今儿个见谅。” “舅舅客气,今日本就是我们来得突然。”成宝儿说得很是客气。 “也是我前两日忙,不曾得空去你们的成亲礼,说起来倒是我这个做长辈的失礼。” 成宝儿不知该接什么好,救助地看向陆氏。陆氏开口:“堂兄真是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说这些才是见外。” “哈哈哈,是啊,一家人。小柒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还要指望堂妹你多照应的。” 陆沣这话一说,陆氏心里的白眼已经要翻到天上去了。小柒是自己的女儿,还要他陆沣一个外人来交待。“这是自然的,小柒这孩子毕竟是第一次有孕,少不得要多照应些的。” 陆沣又想到要到宫中要个懂药理的嬷嬷的事,这眼前不就是最好的要人的人选么。“小柒还年轻,很多事都不懂,我寻思着要不要到宫中找个嬷嬷来照应着,也算是多一重保障。” “这当然好,我赶明儿个就到宫里要两个来。”陆氏被点到,立马就应了陆沣说的话。 这才说这话,林嘉柒身边的桑枝就来了。“见过王爷,公主听说长公主到了,特地叫奴婢来请。” “既然小柒都派人来请了,我也就不多留了,等下回得空,一定好好招待。”陆沣答应得爽快。 陆氏带着成宝儿跟着桑枝走了,留陆沣一个人在厅里,“桑枝,小柒这会儿刚起?” “回长公主,公主已经起了一会儿,听前头说您来了,等了有会儿工夫,见不到您来,就叫奴婢来找了。” 说话间到了林嘉柒的院子,林嘉柒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娘,嫂嫂。”林嘉柒高兴地迎上来。 跑到陆氏跟前,陆氏拉着她上来就是一顿训斥:“你跑什么,不知道自己是有孕在身的人吗?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稳重些,就知道胡来,要是伤到了怎么办?” 林嘉柒自打有了身孕,这几日变得越发小孩子气,陆氏说话也不算重,可她听了心里委屈得很,撅了嘴,眼眶子里泛了泪,就要哭了。 陆氏一看,乐了:“怎么,我说你,你还委屈了。” “娘,您现在不疼我了,一见到我就知道教训我。”林嘉柒委屈地说道。 “妹妹,你这就是误会娘了,娘最疼爱的可就是你了,不然怎么会一早就来看你。” 成宝儿拉着林嘉柒劝慰。“再说,娘说你,还不是因为怕你在外头受了凉。” “真的?嫂嫂你不骗我?”林嘉柒梗着脖子问。 成宝儿替林嘉柒抹了抹眼角的泪,“我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这会儿已经入秋了,外头风大,你现在是双身子,可不得注意些。” “也是,那娘和嫂嫂快进屋吧。”林嘉柒倒是好哄,三两句就哄好了。 陆南衡到宫中应卯,这方进宫门,就被陆未凛派人叫了去。 “参见圣上。”陆南衡恭敬地行礼。 陆未凛伸手制止,“哎呀,这么多礼做什么,又没有外人。我叫你来,是有事要问你,快坐下。” “是,舅舅。”陆南衡坐定,“舅舅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 “我听说,小柒有身孕了?”陆未凛问出这话,自己心里还有些不大好意思,自己作为长辈还未成亲,小辈就有了后了。 陆南衡说道这个就打心眼里高兴,“是,已经两个月了。” “咳咳,那小柒身体还好吧,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暂时还未有什么,还是和从前一般,不过倒是比从前变得娇气了。”陆南衡笑说。 陆未凛也跟着笑起来,“小柒自小就受家里疼爱,少不得娇气些,不过也是有分寸的。这次有身孕,肯定是要娇气的,你也多担待些。” “这是自然,舅舅放心,我肯定会照料好小柒的。”陆南衡保证。 “今日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禁卫那里有嘉荣和刘泽祈管着,你可以多抽出些时间陪陪小柒。另外,我听说这女子有孕,身子需要好好调养,不然会影响生产的。我在宫中寻了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你等会儿带回去,就留在小柒身边照应着。” “多谢舅舅关怀,等下了职,我就带几位嬷嬷回去。” “不必了,今日就算你休沐,等会儿就带回去,以后就三日或是五日来宫里一趟就行了。” 陆南衡犹豫:“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宫中也没什么大事,就算有事,不还是有嘉荣两个,你尽管安心陪着小柒就好。”陆未凛直接下了命令,“就当是我给你的任务了。” 这般荣宠,陆南衡不好拒绝,只得带了几位嬷嬷回去。回到府中,陆氏还未离开。“娘,您怎么来了?” 陆氏假意生气:“怎么,我这是来不得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不是见您在,有些惊讶罢了。” “我才要问问你,这会儿你不是该在宫中,怎么现在回来了?” “舅舅给我放了假,叫我多陪着小柒,还拨了几个嬷嬷来照顾小柒。” “这倒是好,我还想着去宫里一趟,嬷嬷已经带回来了,倒是省了我的工夫。” 陆沣得知 陆南衡回来,还带了好几个嬷嬷回来,立即派人来打听了消息。知道是圣上亲自赏下了嬷嬷,又给陆南衡放了假,陆沣很是满意。看来嘉柔在圣上的心中的地位不低啊,为的一个嘉柔,想得这般周全。 第二百零一章 粮食丢了 眼下,这嘉柔可真得好好看顾着,千万不能出了什么岔子。这一个嘉柔可就把圣上和长公主套得牢牢的。只要利用好嘉柔,自己的目的还不是更好达到。 “王爷,袁弘士来了。”成山在外打断了陆沣的沉思。 “他在哪儿,给我带过来。”陆沣收了心思,沉声说道。 袁弘士悄悄进来,“王爷,有重要的事和您禀报。” “磨磨唧唧做什么,有事就说,绕什么弯子!”陆沣可懒得来应付。 “您藏在洞中的粮食不见了。”袁弘士小心觑了一眼陆沣,说道。 “什么!” “咱们藏在洞中的粮食不见了,就是原先在安富发现的那个山洞。”袁弘士小心翼翼说道。 陆沣拧眉,“那你查清了?” “不曾。”袁弘士清了清嗓子,回道。 “不曾?没有查清,你来干什么?那地方隐秘得很,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难道是你之前没有处理干净?” “不可能的,当年所有人我都处理了,绝不会有活口。”一牵扯到自己,袁弘士就不敢再磨叽,忙把自己查的事情说出来,“之前我们是从山谷里进去的,洞内不是还有个出口。” “是有个,不过那出口不是被从外头封住了,难道还是这洞口的前任主子回来拿了粮食走的不成?”陆沣心中恼火,不耐烦和袁弘士再啰嗦。“有话就说,这十万火急的事,你还和我啰嗦什么!” “我在洞中发现了脚印,那封住的出口也轻松就打开了。那出口是通向水中的,我想着是不是粮食是从水里流走了。” “胡说八道个什么,从水里流走了,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来。”陆沣呵斥。 “不是,不是,我这还没说完。我就是觉得这不可能,所以就沿着那出口到了水里,发现这水上头就是之前安富受灾的地方。然后我便混到百姓中,打听到前几月他们从水底捞出粮食的事,未免叫他们起疑,我也就没敢继续追问。” “你的意思,我们藏在洞中的粮食被那些灾民拿去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着这些人该不会有这么灵光的脑子,是不是会和世子他们有关。”袁弘士观察着陆沣的神色,“听说当时就是世子和长公主家的二公子在安富的。” 陆沣一听,心中也有了考量,“这事你先不用管,我只问你,另一个洞里的兵器可有损失?” “这倒没有,只有粮食不见了,还有放在粮食边的金银也没了。” “行了,你先回去,不要叫南衡院子里的人看见了。”陆沣气极,却也没有办法。 袁弘士走后,陆沣就想着是不是自家儿子和林嘉谦将自己洞中的粮食送出去的了。既然自己查不出来,干脆就从南衡身上下手。况且这粮食可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洞里的兵器和山谷的秘密,可千万不能暴露。 用过午饭,陆沣将陆南衡叫到书房。“今日叫你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上次去安富赈灾的事。” “您问这个做什么?”陆南衡心中孤疑。 “就是想问问,这赈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不正好你去过,就来问问你。” “还能是怎么着,无非就是带着粮食分过去,帮着修建房屋,其他的也就那么回事。” “那这次圣上拨了多少粮食?” “挺多的,具体多少我也说不清。您问这个做 什么?” “那粮食还够分吗?我觉着那些可能不够安丰、安富两地的百姓熬多久吧。” 陆沣一直将话往粮食上转,陆南衡可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是不够吃多久,不过也算是我们运气好,在安富的河里找到了一处洞穴,里头好些粮食,都叫我们弄上去分了。” “哟,河里还能藏粮食啊?”陆沣做出惊讶的样子。 陆南衡看着陆沣做戏的样子,心中嗤笑,还真是会做戏。“是啊,满满的都是粮食,估计是水贼留下的。小时候祖父还和我说过,有些地方的水贼就会在河里挖洞,用来藏金银珠宝。” “这么说来,水贼还真是聪明,竟能在水里打洞。那费了老大的劲,就藏了些粮食?” “可不止藏了粮食,还有其他的呢。”陆南衡故意停顿,吊起了陆沣的紧张,见陆沣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明显是心虚了,陆南衡才开口:“还有好几箱金银,我们也搬上去了,那些金银都拿去修建河堤了。” 听到后半截话,陆沣不自主舒了口气,“那除了金银,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吗?” “没有,难道还有活人不成。”陆南衡故意说道。 陆沣脸色微变,“这是什么话,洞里怎么会有活人,不过是问你几句话,行了,你回去吧。既然圣上叫你在家,你就多陪陪嘉柔,她如今有了身子,你可得多照顾着些。” “好,您歇着吧,我就回去了。”陆南衡随手关上书房的门,大步离开。 陆沣立马叫成山过来,“成山,你即刻去一趟安富,将我们先前的洞封住,记住,只封住兵器洞与粮食相连的地方,其余不要管。” “那洞里的兵器呢,是否要转移到其他地方?” “暂时不要动,你再去山谷一趟,和小风说一声,就说我生意忙,暂时不得空过去,等过段时间,我就去看他。” “是。”成山领命,即刻从端王府出发往安富去。 陆沣不知道的是,陆南衡根本没有回房,一直在暗处守着,陆南衡看着成山出了府,才踱步回房。 “表哥,父亲喊你去做什么?”林嘉柒剥着宫里送过来的新鲜石榴,“表哥,你快来尝尝,这石榴真的很甜。” 陆南衡坐到林嘉柒身边,直接就着林嘉柒的手吃了,石榴果然很甜。“这石榴是舅舅亲自挑给你的,你可得多吃些,不能辜负了舅舅不是。” “表哥,你还没说你去干什么了呢。”林嘉柒不接茬,揪着刚才的话不松口。 第二百零二章 一家人 陆南衡笑着摸了摸林嘉柒的发髻,“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了些琐事,还叫我好好陪着你,不要叫你受委屈呢。” “那表哥你可得听话,不能欺负了我,不然我就去告状,到时候就叫父亲收拾你。”林嘉柒笑得一脸促狭。 看林嘉柒这么高兴,心中也跟着高兴,忍不住伸手点了点林嘉柒的鼻尖,“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嗯?” “这倒没有,不过将来的事谁能保证,我这不是怕你以后欺负我嘛。” “我可不敢,要是我真的欺负你,不说其他,就是嘉荣、嘉谦就会第一个不放过我。再算上娘,还有舅舅,这一大堆人,我还怎么敢。” “这倒也是。”林嘉柒点头,对陆南衡的话表示十分赞同。 陆南衡看林嘉柒一脸满足的样子,拿过她手中的石榴:“来,你坐着,我来给你剥石榴。” 林嘉柒顺水推舟,拿了小几上的帕子擦了手,靠在迎枕上,“那表哥多剥些,我要多吃点,最好吃两个才好。” “不行,只能吃一个,这两日天开始凉了,要吃的话,只能明日吃。”在这方面,陆南衡难得强硬起来,丝毫不让,“若是实在想吃,就叫桑枝拿了热水来浸一浸。” “那也太麻烦了,还是算了,明日再吃也是一样。”林嘉柒觉得麻烦,直接拒绝了。 陆南衡虽是说着话,可手上动作丝毫不减,很快就将石榴剥了个干净。圆润饱满的石榴果粒堆在素白的小盏之中,陆南衡将小盏端到林嘉柒面前,“来,赶紧吃了,吃完就去睡一会儿。” “嗯,吃完我就去睡一会儿,嗯,这石榴倒叫我想起了之前我们吃的糖葫芦。”林嘉柒端着小盏,边吃边点头。“那表哥你要睡会儿吗?” “你呢,吃完去睡会儿。趁着你睡的时间,我去将宫中带回来的嬷嬷安置一下。等安置好了,我再回来陪着你。” 等林嘉柒吃完小盏中的石榴,半夏送了热水进来,简单擦过手,换了舒适的寝衣,上床睡觉了。 陆南衡等林嘉柒睡着才出去,宫中带回来的嬷嬷暂时在客院歇脚,因为是圣上亲自派来的,不能像自家下人一样随意安排,陆南衡可是思虑了许久才定下来。 安置好宫里的嬷嬷,陆南衡闲着无事,干脆出府,到街上给林嘉柒买糖葫芦去了。 到了之前买糖葫芦的摊子,可巧,摊主今日不曾来出摊,算是白跑了一趟。可是这望京糖葫芦做得最地道当属这家了,既然买不到最好的,还不如不买。 不想白跑,陆南衡又转头去了城中卖蜜饯的老字号,细细挑了七八种蜜饯,陆南衡才满意地回去。 要说是孽缘了,陆南衡刚出了蜜饯铺子,还未走多远就遇上了一个老熟人。不是别人,就是上次安富山谷里的那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也看见了陆南衡,远远招手,“大哥哥!” 陆南衡原是不想理会的,不过见他一个人,终究是不大放心,就去找了他。“你怎么在 这里,不是说要等十六岁才到望京来的吗?” “是啊,是要等十六岁。不过,上次我爹身边的管事去了,我就偷偷跟出来了。”男孩说得很自豪。 “你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 “不是。”男孩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带了好些银子,一路坐马车来的。大哥哥,你不知道,这马车可真是有趣,跑得又快,还能在上面睡觉呢。”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里?你知道你爹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问问过路的,总能问到的。”果然是不知者无畏,这话说得那叫一个自信。 陆南衡就算再不想和他有牵扯,也不忍心叫他一个人在望京城中毫无目的地乱转。“你知不知道望京有多大,照着你这个找法,得找到什么时候。现在也不早了,你跟我回我家吧。” “好,谢谢大哥哥。”男孩倒是答应得快。 就这样,陆南衡带着男孩回了端王府。 陆南衡将男孩带回端王府,府上并未有人在意,看男孩穿得破破烂烂,还只当是个小乞儿呢。 将男孩安置在自己院子侧面的厢房,“今晚你暂时住在这里,我等会儿叫人给你送些吃食来。你就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跑。” “这间屋子没有刚才我们过来时见到的那间大,我不能住在那间吗?”环顾一周,男孩对现在的屋子不是很满意。 陆南衡摇头:“那是我的屋子,自然是不成的。” 听了这话,男孩转了转眼珠子,“我同你一块住不行吗?我看这里和我住的地方不大一样,一个人有些害怕。” “我已经娶亲,是和妻子同住,你跟着不大方便。” “那大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南衡,南风的南,权衡的衡。”陆南衡说完自己觉得好笑,自己竟然就这么把这个私生子带回来了。 “真是巧啊,我叫陆南风,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那个南风。大哥哥,说不定咱们前世就是一家人呢。” 陆南衡心中苦笑,前世是不知道,不过这辈子就是一家人。“行了,你歇着吧,我先走了。” 陆南衡出了屋子,径直回了自己屋子,这会儿林嘉柒还未睡醒,陆南衡将买回来的蜜饯放好,就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这会儿正是忙得热火朝天。陆南衡来看过,特意叫煮了鱼片粥,才回去。 眼看着也没多久就要吃饭了,林嘉柒还未醒,陆南衡担心她睡得太久,到了晚上会睡不着,到床边轻轻叫醒她,“小柒,小柒,快醒醒,过会儿该吃饭了。” 林嘉柒被叫醒,还困得很,在陆南衡的搀扶下坐起身,“表哥,我都饿了。” “那赶紧起来,今日我叫小厨房煮了鱼片粥,还给你买了好些蜜饯。”陆南衡拿了衣裳来,“快穿上,不要着凉了。” 两人解决完晚饭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林嘉柒摸了摸吃得滚圆的肚子,“表哥,蜜饯呢,我现在就想吃。” 第二百零三章 合理的解释 “好,不过吃完后,你可得跟着我到院子里转转。”陆南衡刚一说完,林嘉柒就忙不迭地点头。 吃了好些蜜饯,林嘉柒又困了,早就忘了自己答应陆南衡的话,伸了个懒腰,“好累啊,该睡了。” 陆南衡可不会轻易放过她,“走吧,你先前可答应过的。” 林嘉柒眨巴着眼睛:“真的要去吗?我都困了,明天不行吗?” “不行,这会儿就去睡,肯定会积食的。”陆南衡温声劝道,“等回来就睡,我们只走一会儿,最多一刻钟,行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林嘉柒也知道赖不掉了,不情愿地噘着嘴:“那只走一刻钟。” 陆南衡拉着 林嘉柒出了门,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陆南衡提了一盏灯笼,“来,小心些,咱们也不走远,就在院子里转转。” 两人这还未走上几步,厢房里的陆南风就出来了,“大哥哥!” “这是谁?”林嘉柒凑到陆南衡耳边,“是你亲弟弟还是堂弟啊?” “不过是认识的,不是什么弟弟。”陆南衡不大高兴,“不是说叫你不要乱跑,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陆南风被陆南衡这么一说,不但不生气,反倒凑到陆南衡两人跟前,“这就是大哥哥你的妻子吗?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呢,一样的温柔端庄。” 林嘉柒被说得不知是个什么感觉,明明是在夸自己,怎么又感觉在讽刺自己呢。“你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嫂嫂,你没见过我也是正常,我才认识大哥哥不过几个月,今日才是第二次见面呢。” 陆南衡不想叫林嘉柒和陆南风有过多的接触,直接打断:“现在已经很晚了,都回房休息吧。”说完就扶着林嘉柒头也不回地走了。 进了屋子,陆南衡“砰”地一声,大力关上屋门。 林嘉柒看陆南衡脸色不大好,“表哥,你怎么了?” “小柒,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你不知道的弟弟,而且比你小不了多少,你会如何?” “我不会太在意的,现在我爹那里不就有一个所谓的我的弟弟,还有个姨娘呢。我不在意他们,我只在意我娘他们,如今还有表哥你陪着我,这再好不过了。”林嘉柒这会儿也大概知道了方才那个男孩的身份了。 “小柒,想必你也知道了,刚才那个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他不知道,还当我是个好心人呢。”陆南衡自嘲。 “那表哥你是怎么找到他的?还有他现在在这里,父亲不知道吗?” “我遇到他实属巧合,上次我和嘉谦在安富时发现一个水洞,机缘巧合之下,就到了一处山谷,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他的。”陆南衡隐去了过程,“这件事我没有和嘉谦说,你也不要和别人说,好不好?” “表哥,你怎么就确定他就是你的弟弟呢,万一是你想多了,虽说他长得有几分像父亲,可这也不是你确认的理由啊。” “小柒,你不必再这样安慰我。我见过他的挂坠,那是我们家独有的,所以我才确定。而且今日我亲耳听到父亲吩咐成山去见他,如果不是,那父亲也不会把他藏得那么好了。” “那他怎么就突然到了望京,还被你带进了府?”见安慰没有什么作用,林嘉柒也就不琢磨怎么安慰了,直接讲话摊开说。 “虽然我不大喜欢他,可他还小,一个人到望京,人生地不熟的,就把他带回来了。” “表哥,那明日 你准备如何安置他。你也说了,他一个人过来的,人生地不熟,若是直接将他丢在外面,万一出事又该怎么办?但若是留在府里,迟早要叫父亲发现的。” “我也不知道,要真的将他一个人丢在外面,我是不放心。可若是现在叫我想个什么法子,我还真想不出来。” 林嘉柒思虑良久:“不如这样,明早我们和父亲一块用早饭,将他也带过去。到时候也就没有咱们什么事了,你也装作不知道他身份的样子不就成了。反正他如今来了望京,父子相见是迟早的事,既然已经改变不了,倒不如坦然接受。” “你说得也有理,是我心里一味地钻牛角尖了,其实我也知道他迟早会来,不过就是来得太突然了,我这才有些慌了阵脚。”陆南衡忍不住叹气,“我只是有些接受不了父亲的做法,我知道父亲并不在意我娘,不过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在外面,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我知道了,还不知道他要瞒到什么时候。” 林嘉柒依偎在陆南衡肩上,“表哥,其实你不必这样在意的,就像我,我爹那样对我,我也是受不了的。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多难受,不过现在看淡了,不在意了,我也就不会难受了。少了这一个,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陆南衡搂过林嘉柒,两人依偎在一起。“是啊,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以后我们一起好好的,不要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等到林嘉柒在他怀中睡着,陆南衡轻手轻脚将林嘉柒在床上安置好,自己也睡下。身边是熟睡的林嘉柒,伴着林嘉柒均匀的呼吸声,陆南衡陷入沉思。 或许这陆南风不仅仅是个私生子这么简单吧,如果只是个私生子,那为何要藏在那样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娘是个懦弱性子,就算是将陆南风接进府,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而且那山谷里修建的宫殿比宫中的陈设还要华丽,就算是在宫中修建那样规模的宫殿也要耗费不少,更何况是在那样的山谷里。如果肯花这么大的功夫在山里,那为什么不干脆将人接到望京城中?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而且从始至终,也从未见到陆南风的娘,按理说,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娘让孩子一个人出远门呢。这陆南风也是,到了望京不但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也为曾提过自己娘亲。 第二百零四章 矛盾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事有蹊跷。陆南衡越想越不明白,这些不对劲的地方不但没有联系,还处处矛盾。或许小柒说得是对的,只有让陆南风和父亲见面,这些事情才能有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陆南衡只能睡了,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第二日,陆南衡早早起了,亲自去厢房,陆南风还未起 床,见到陆南衡,一下子就兴奋地翻身起床。“大哥哥,你这么早就起了。” 陆南衡放下一套衣裳,“你也快些收拾一下,我给你准备了身干净衣裳。” “大哥哥,你不会是要赶我走吧?”陆南风神情紧张,立马趴在床上,想要耍无赖。 “不是,你赶紧换了衣裳,过会儿要到我父亲的院子里用早饭。” “父亲?大哥哥,你怎么和自己爹这么生疏啊,叫爹多亲近啊。”知道不会被赶走,陆南风立马就开始嘚瑟。 “叫父亲显得更尊重不是吗?你也不要耽搁了,我先回屋一趟,等会儿你收拾好了,就到那边的长廊等着我。”陆南衡不想多说,撂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回了屋,林嘉柒已经醒了,正在桑枝的伺候下换衣裳。“表哥,你去叫他了吗?”林嘉柒指着厢房的位置说道。 陆南衡点头,“已经叫了,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林嘉柒梳洗完,两人相携出了院子,到长廊时,陆南风已经在等着了。 陆南衡一想到等会儿的事不免有几分无措,林嘉柒悄悄攥紧他的手,收了心中的种种想法,陆南衡开口:“走吧。” 三人到陆沣院子时,陆沣正吩咐下人上新鲜的牛乳,“来了,快坐下。”这会儿倒是招呼得热情,只差亲自来扶了。待陆南衡进了门,身后的陆南风露出来,陆沣吓得险些没叫出声来。 陆南风进来后很是惊喜:“爹爹!”也不知是真傻,还是怎么的,竟然还转过身对着陆南衡说:“大哥哥,你怎么找到我爹的?” 这话一出,陆沣才反应过来,原本该待在安富的陆南风怎么出现在这里。“风儿,你怎么在这儿?”说这话时,连嗓子眼儿里都透着紧张。 “爹,你怎么在大哥哥家里,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去?”陆南风上来就噼里啪啦一大堆,“我都好久都没有见到您了,您怎么不去看我啊,娘也想您了。” “风儿,你先坐下,我问你,你怎么在。”陆沣并不回答,只拉着陆南风问话。 也不知陆南风是害怕陆沣责罚,还是有其他缘故,一个劲儿摇头,闹着要回自己家。陆沣没法子,只好问陆南衡,“南衡,这是怎么回事?” 陆沣这话问的,想必是个人都会生气的。陆南衡却不想当着林嘉柒与陆沣起矛盾,“他是我昨日在街上捡回来的。” “你就这么随意在街上捡了生人,还直接带回家?”陆沣不信,这般说辞怎么看都是在敷衍自己。 “是啊,就这么捡回家了。再说,这也不是随意捡回来的,不是您的儿子吗?”陆南衡讽刺道。 “你怎么知道?”陆沣许是被惊傻了,竟然问出这么个傻问题。 “不是他说的,都叫您爹爹了,我又不是聋了,都站在一个屋子了,我还听不见吗?”陆南衡没好气,都摆到明面上来了,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这下陆沣脸色也不好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陆南衡没好气。 “他是你弟弟,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陆沣咬着牙说道。 “现在才知道的,不管您信或不信。” 见陆南衡语气不好,陆沣也有些尴尬。“我不是不信,只是觉得有些吃惊。” “您吃惊,我们还吃惊呢。好端端的,冒出这么大的儿子来。”林嘉柒见不得陆南衡受委屈,对着陆沣很是不爽地说道。 陆沣心中很是不忿,不过也不敢对林嘉柒说什么,谁叫她舅舅是圣上呢。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挤出一张笑脸。“小柒,你们先坐下,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东西凉了就不好了,赶紧吃吧。你如今是有身子的 人,可不能饿着。” 陆南衡先将林嘉柒扶着坐下,自己才在林嘉柒身边坐定。“先吃饭吧。” 陆南风这会儿才能插上话:“大哥哥,你是我的亲哥哥吗?” 这话一出,堂上的气氛更是尴尬,陆沣只好硬着头皮说:“风儿,先吃饭,等吃完再说。” 四人沉默着用了饭,等下人收拾了东西下去,陆南衡先发制人,“行了,这下只剩我们几个了,您该说的都说了吧。” 陆沣失了先机,只能面色尴尬地交待自己的情史。“当年,先帝派我到安富,机缘巧合之下,就遇见了南风的娘。这之后的事,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了。” “那您为什么把他安置在安富,娘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性子,您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要瞒这么久?”陆南衡不解,问出了自己始终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件事我自有我的考量,和你娘并没有什么关系。”陆沣并不解释其中缘由,“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风儿也到了这里,那他也就该留在这里了。” 陆南风才不关心那些,他现在只知道,眼前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大哥哥是自己的亲哥哥,只这一件事就足够他高兴了。“大哥哥,真好啊,我们竟然是亲兄弟,以后我们就能一块儿住了。”说完又转过头去:“爹,那您什么时候把娘接过来,那样我们一家人也就能团聚了。” “所以您这是要给我娶后娘了,还是说您愿意叫您藏了这么久的宝贝一台小轿抬进来?”陆南衡有心想看看陆沣心中所想,索性说得很直白。 陆沣其实倒不想正经八抬大轿接进来,当初自己娶风儿娘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自己一个人,做事方便,不必避开旁人,若是真接进来,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 第二百零五章 告状 “什么是后娘啊?”陆南风长在山中,又是跟着自家娘亲,哪里知道后娘不后娘,“这望京就是不同,对娘亲还有这么多的称呼。” 对于陆南风的天真,陆南衡很是不喜,果然是受宠爱的孩子,连这些东西都不知道。自己迟早会和他撕破脸,倒不如现在就不要用好脸色来说话。“后娘你都不知道,就是说你娘要进我们端王府了。” “那不是很好,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那该多开心啊。” “我们可不是一家人,你有你娘,我也有我娘的,不过是共用一个父亲罢了。” 陆沣心中本就不愿陆南衡和陆南风亲近,眼下陆南衡主动和陆南风保持距离,自然是如了他的愿,可陆南衡说话又有些无理,听得他心中又不是很快活。“你这是怎么和弟弟说话的。”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陆南衡才不会顾忌陆沣的感受,自己无故冒出个这么大的弟弟,自己还难受呢。 “风儿还小,他懂什么,你作为哥哥,难道不该让着他。你既然比他大,合该要对弟弟好些的。”陆沣这时候倒是拿出自己的长辈风范了。 林嘉柒想起自家,如今这场景倒是和自家有几分相像了。“父亲这话未免有些好笑了,自古以来就没有嫡长子照料庶子的说法。像是我家,庶子就是没有资格住进长公主府,也轮不到他叫我娘一声母亲。” “小柒,你这话说得,庶子也是自家人,怎么就叫不得嫡母一声母亲。更何况,风儿也不是什么庶子。” “他不是庶子,难道表哥才是?如今他娘未进府,就算不得我们家的人,按照正经的来说,他就是个奸生子。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他就不配坐在我跟前。”林嘉柒就是见不得这些破坏别人家庭的人,自己也是遇到过这些事的,自然就更不喜欢这些事了。 “林嘉柒!”陆沣气狠了,依照这样的说法,自己不就是通奸? “我敬重您是长辈,可您也得有长辈的样子才是。您在外头如何,我这个小辈是管不着,可是您若是在家里做出什么越了礼数、不分嫡庶长幼的事,我是管定了。您若是觉得我管不了,叫我舅舅来管也行。”许是有了身孕,林嘉柒现如今做事是愈发随心了,半点委屈都受不得。 圣上都搬出来了,陆沣也不好再计较,沉着脸叫陆南衡带林嘉柒回去。 待陆南衡两人离开,陆沣叫人收拾了干净院子,“风儿,你和爹说,你到底怎么来的,又是如何认识你哥哥的。” 这会儿,陆南风倒是老实交代了。“我是跟着原先见过的袁弘士来的,到了望京后,我就跟丢了。不过好在遇上了大哥哥,大哥哥见我一个人,就把我带回来了。” “那你大哥哥和你是如何认识的?” “几个月前,大哥哥迷路到了山谷,我给大哥哥指路来着。还好那次给大哥哥指路了,不然我就要流落街头了。”说道这个,陆南风还挺高兴的,“爹,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天定的那种。” “这样说来,还真是缘分。”陆沣干笑。 “爹,你什么时候接娘过来?” “你先去收拾好的院子歇着,我处理了手头上的事就去接,这两日你去不要去找你大哥哥,你嫂嫂这会儿怀着身孕,还是清净些好。” “好吧,我不会去打扰的。”虽然不大情愿,但陆南风还是答应了。 陆南衡和林嘉柒回了院子,林嘉柒就气呼呼地灌下一大杯水,“真不知道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样,不管是我爹还是你爹,偏心眼偏到胳肢窝了。自己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孩子不管,满心满眼都是那些人。” 本来陆南衡心情也不大好的,听到林嘉柒的说辞也是乐了。“你 倒是哪里学来的话,偏心偏到胳肢窝这样的话,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呢。” “表哥你还笑得出来,遇见这样的事,你就不生气?” “生气是当然的,不过你可不能跟着生气,要是伤到身子就不好了。左右待在家里,你也不舒服,咱们倒不如会娘那里一趟,住上几日,权当是散心了。”担心林嘉柒心中不快会影响身体,陆南衡如此提议。 “也好,省得在这里我不开心,表哥你也不开心。” 叫半夏进来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两人就往越阳长公主府去了。 陆沣得知两人去了越阳长公主府,立即派人盯着,生怕林嘉柒会到宫中告状。虽然说他预谋了要推翻圣上,可也不代表他现在要得罪圣上。 就这么风平浪静过了好几日,陆南衡也到了进宫点卯的日子,林嘉柒又想见一见自家舅舅,干脆就和陆南衡一道进宫了。 陆沣派来盯着的人立马回去禀报,陆沣得知两人进宫,真是慌了手脚,不会吧? 生怕林嘉柒进宫是要告状,陆沣决定提早实施自己的计划。既已下定决心,这风儿的娘就要尽快接过来了。 陆沣提笔写信,叫人快马加鞭送到安富成山的手上,信中嘱咐成山务必将陆南风的娘带回望京。 搁下笔,陆沣心中稍定,当初自己机缘巧合之下遇到风儿他娘,实乃命数。既然老天都将命数定好了,若自己不按照这命数来走,那岂不是对不起老天了。 当年,安富暴乱,自己被派去平定,自己一时心善,救下风儿他娘。风儿他娘对自己是满心满意的钦慕,按理说,只要将风儿他娘带回来就是。可偏偏风儿他娘是安富那一带极有势力的山匪头子的女儿,他又怎么能将这样的女子带进府中。 风儿外祖虽说是山匪,可手下也是有上万人的,零零散散分布在安富一带。据说他们祖上是富商,得罪了人,生意做不下去才做了山匪。这山匪的基业还是祖上传下来的,有百十来年了,手上不知有多少金银呢。 如今风儿外祖已经不在了,那山寨由风儿干舅舅管着,真正做主的还是风儿他娘。 第二百零六章 心思 只要将风儿他娘接过来,那山寨里的人马不都是能为自己所用了。 思虑甚多,陆沣决意要娶陆南风亲母做新王妃,只要把握住陆南风母子,就是给自己把握了一支军队。 若是这次嘉柔进宫告状,那风儿他娘只能做妾室,到时候怕是又要费一番心思,现在只能祈求圣上不会多插手臣子的家事才好。 陆沣心中思虑重重,又不能直接进宫去,只能绷着神经等候圣上的决断,一日下来,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他不知道的是,林嘉柒进宫连半个和他有关的字都没说,只有他自己傻乎乎在家里猜度。 等到天黑,林嘉柒还未出宫,等在宫门外的陆沣的人等得着急上火。直到半夜,还不见林嘉柒出宫,才往端王府去。 回到端王府时,陆沣还在等着消息,见人回来,也顾不上什么,“怎么样?” “回王爷,世子和公主并未出宫,这会儿已经到了这个时辰,宫里都落灯了。” “行吧,你先回去,找个人继续盯着。”陆沣这会儿是更加不安心了,到底是进宫做什么了,到这大半夜都未出宫。 第二日,林嘉柒和陆南衡在宫中用了早饭才出宫,陆沣的人盯着两人进了越阳长公主府的大门才回去禀报。 陆沣心揪了一晚上,到这会儿也没能得出个结果,又不能到长公主府去将陆南衡带回来,只能加快和朝中大臣联系,尽快推动自己的计划了。 又过了几日,陆南风的娘被接进了端王府,陆沣马不停蹄将这位娇客请进了端王府正院。 正院被划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陆沣的地方,一部分 是端王妃的地方,最后剩下的自然是王爷和王妃共处的地方。 陆沣亲自将人安排进去,“安娘,如今你进了我端王府,也就是这端王府的女主人了。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为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只是南衡他一时半会怕是不能接受你,还得委屈你一回,明媒正娶的仪式我是暂时给不了你了。” “沣郎,你这是什么话,你的心意我都知道的。我也不在意什么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只要我们一家子以后能长长久久在一处就是了。”安娘倒是毫无怨言,一副情深意切,只在乎陆沣的模样。 “安娘,多亏你能体贴我,我也省了不少烦心事。”陆沣果然大受感动,“只是我这会儿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现在这里歇着,等会儿咱们一家一起用饭。” “好,沣郎你去忙吧,不必忧心我的。”安娘送陆沣出了院子,等到陆沣走远,她才回了屋子。在屋中看了一圈,“都是些什么破烂东西,也配放在我的面前。” 安娘带来的丫鬟凤英立马有眼色地上前:“主子,是否现在就将这些东西换下来?” “不必,就放着,等风儿来的时候再说。去将咱们带来的垫子拿来,这么硬的椅子怎么坐人,方才就硌得我浑身难受。” “可是,这次来得急,只带了迎枕,根本没带垫子。要不,您到榻上靠着,总比坐在这里舒坦。” 安娘气极,“怎么回事,做事也不知道周全些。这王府也是,从外头看着倒是不赖,里头还不如我们寨子呢,更不必说我那山谷里的住所。” “主子,您就稍稍忍一忍,等咱们把这院子收拾收拾就是了。这里虽然比不上咱们寨子,可地位可是不同的。我刚才都打听了,咱们端王府是一等一的地位呢。在望京,正经王爷可是一巴掌就数的过来的。” “哦?”安娘来了兴致,“你和我说说,这望京是个什么情况。” 凤英到了杯茶给安娘,自己就坐到榻边的小圆凳上。“现在望京除了圣上叔伯一辈的双封号王爷,就只有圣上亲兄长和端王了,其他还有几位都是外姓王爷,您说,这端王府的地位如何?”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继续。” “除了王爷,那些侯府、伯府都是外姓的,只有个越阳长公主是圣上亲姐,和圣上关系极好。不过,妙就妙在,越阳长公主的独女是端王的儿媳。” “是那个陆南衡的媳妇儿?那怎么能行,我的风儿不是要被压一头了。”安娘不乐意了。“那这望京可有什么比这个越阳长公主家还厉害的,怎么着也得给我的风儿找个厉害些的媳妇儿才是。” “哎呦,我的主子唉。长公主什么身份,除了圣上,还有什么人能比得过。” “那照这样下去,我的风儿可不是要被那陆南衡压一头,将来这王府还能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您这是又想岔了,现在的事尚且说不准,更何况是将来。那陆南衡是世子,这只是一时的事,他在府上又没有亲娘庇护,咱们风少爷迟早会顶了他的。” “那不是还有那越阳长公主的女儿在,有这么容易?” “那不是还得看您,只要哄好了端王,还怕风少爷做不了世子?” “也是……” 陆沣接了安娘进府的事,陆南衡与林嘉柒并不知晓,两人在长公主府待得舒坦,没有烦心事不说,就陆氏每日的悉心照料就够叫人享受了。 不过,这快活日子还未过上几日,陆沣就亲自登门,来请他们两个回去了。 陆沣来时是陆氏接待,陆氏不知内情,陆沣有意讨好,两人聊得倒是不赖。 “都是小柒胡闹,回来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回去,还要累得你跑一趟。”陆氏假意责怪林嘉柒。 陆沣自然不会当着陆氏说林嘉柒不是,“哪里是这话,小柒一向乖顺,我们家没有个能照料她的长辈,她回来我才放心呢。今日来,就是将他们接回去的,总不能就一直住在这里不是。” “一直住着,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外头人还是会议论的,倒是我考虑不周了。”陆氏舍不得叫林嘉柒回去,就想着多拖一会儿,“不如用了饭再回去?” 第二百零七章 争执 “这……”陆沣有些为难,方才答应了安娘要一块儿用饭的,若是食言,岂不是叫安娘伤心。 陆氏见陆沣好似不大乐意,便有意无意点了点陆沣:“这会儿也快到用饭的时辰了,我们是不打紧,可是小柒还有着身孕,是一点都不能饿着的。” 这真是点到了陆沣的命门了,现如今林嘉柒怀着他们家的孩子,算得上是家里最金贵的人了,“这话有理,谁都能饿着,就小柒不能饿着。等用了饭再回去也是行的,不急在这一时的。” “就这样,我先去安排一下,小柒他们这会儿应该在园子里呢。”陆氏高高兴兴去厨房安排饭菜了。 陆沣一个人坐着也是无事可做,干脆到园中找陆南衡两个去了。 对于陆沣的到来,陆南衡一点也不惊讶,自己住到长公主府,陆沣迟早会找来的。 “南衡,小柒,今日我来是要接你们两个回家。等会儿咱们用了饭,我们就回去。” 陆南衡倒是没有意见,住在哪里都是一样。倒是林嘉柒心中不快,上次和陆沣有了争执,加上自家的经验,她知道陆沣绝不是来服软的,而是有不得不来的原因。“父亲,您怎么得空来?” 陆沣不想说原因,自然是要扯一扯谎的。“这不是你们也出来好几日了,也不能 一直打扰你娘不是,怎么着也得回家的。” “我娘不会在意这些的,您就安心吧,就是我再多住些日子也是行的。”林嘉柒笑说。 陆沣见林嘉柒不按牌理出牌,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支支吾吾:“我们一家人也有段日子没有一起吃饭了,毕竟是一家人,怎么也该经常一起坐坐的。” “是和那个陆南风吧。”林嘉柒一针见血。 “风儿怎么说也是我的儿子,是南衡的亲弟弟,虽不是一个母亲,可骨子里流的血是一样的。都是一家人,将来也是要互相扶持的,就算你们现在不能接受,可只是吃顿饭还是行的吧?” 陆南衡沉了脸,心中虽是恼火,却不多说,由着林嘉柒与陆沣说道。 “父亲真是好度量,自己犯下的错事,自己不但不知道悔过,还叫人来承担后果。”看陆沣和自己爹一副德行,林嘉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 陆南衡、林嘉柒抬头盯着陆沣,就等着陆沣说完。 “其实,我并不想苛责你们,要你们为我做什么事。我只是要你们尽量接受风儿,错事是我做下的,和风儿没有关系。”陆沣说得情真意切。 陆南衡也知道陆沣说得有理,可这件事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不管是谁,应该都不能接受一个十多年未见的兄弟进入到自己的生活吧。 “我只能当他不存在,不可能接受他的。”林嘉柒尽自己的努力想要维护陆南衡,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她不想叫陆南衡再经受一次。 “只要你们之间没有矛盾,我其他不会要求什么的。”陆沣立即顺着杆儿往上爬。 “若是您能说到做到,我们绝不会主动去招惹的。”林嘉柒虽不喜陆沣,可为了陆南衡还是不会和陆沣死犟的。 陆南衡在一边点头附和,他接不接受,陆南风都是要住进端王府的,只要互不打扰,还是能在一个家里住下去的。 “都是一家人,风儿还年幼,是绝不会胡乱惹事的。”陆沣见两人松了口,立即保证。 用过饭,乘了马车,回了端王府,陆南衡和林嘉柒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陆沣则马不停蹄往正院去,尚未进屋,就听得屋里安娘在小声抽泣。陆沣当下很是心急,却不知安娘是早有预谋,就他出去的一会儿功夫,安娘已经将府中各处布下了自己的眼线。 安娘早就在陆沣进门时就得了消息,和凤英套好了词,就演了起来。 陆沣快步进去,上前一把搂住安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府里有人叫你受委屈了?” 安娘并不说话,只一味地用帕子抹泪。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一直哭,叫我如何能帮你出气?”见安娘不说话,陆沣愈发急了。“你如今进了府,就是府里的主子,又怎么能受那些乱七八糟的委屈。” 安娘一声娇哼,“还不是你,明明都答应了要同我一道用饭,叫我白白等了那么久,还不知道府里的下人怎么笑话我呢。” “他们敢,你是主子,他们是下人,要是谁敢笑话你,你直接处置了就是。”陆沣一拍胸脯,说得那叫一个男子气概十足。 “那你怎么没有回来,我可是等了许久。”安娘还是不依不饶。 “我不是去了长公主府,若不是耽搁了,怎么会叫你一个人。等晚间,到时候我们一家子吃个饭,也好和你介绍一下南衡小夫妻两个。” “那好吧,等到了晚间可不能再叫我等着了。”安娘尺度把握地很好,并不死乞白赖地歪缠。 却说陆南衡、林嘉柒二人回去,这才刚坐下,桑枝就来禀报。 “什么!你是说王爷身边的成山接了一个女人进府?”陆南衡惊出声。 桑枝点头,“是,就是早上的事,是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出去买胭脂时看到的。带回来的女子现今已经住到正院去了,就是先王妃的院子。” “你可叫人打听清楚了?”林嘉柒问道。 “自然是打听了,那女子也叫人打听府中的事呢。不过那打听的人嘴倒是紧,除了说住进去的那位要在府上长住,旁的便再也没有了。”桑枝一五一十说了,便退了出去。 陆南衡苦笑:“我早该想到的,那陆南风都回来了,还会把那个女人放在外头不管吗?可怜我那个傻娘亲,没过上一日王妃该有的日子,就这么叫别人占了自己的位置。” “虽说那女人已经进府,可未必就是王妃,万一是个妾室呢?”林嘉柒安慰道。 “小柒,你不了解,那女人已经住到正院了,正院是王妃才能住的。更何况,他将那母子两个瞒的那么紧,不就是怕他们遭了害。我绝不会同意的,这王妃的位置可不是人人都能坐的。” 第二百零八章 激化矛盾 林嘉柒灵机一动,想起了个关窍。“表哥放心,就算父亲要那个女人做王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是没有圣旨,不记入宗谱,她也只能做个府里的王妃,外头谁会承认。” “多亏还有你,小柒。” “我最是讨厌这些人,好好的家就这么被搅得一团糟,我非要叫他们尝尝苦果。晚间定是要一起用饭的,少不得得见上一见的,到时候表哥你千万不要多说什么,就由我来会会那女人。” “小柒,你这又是说得什么话,怎么能叫你一个人,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护着不成?” “大男人怎么了,我们夫妻一体,自当是荣辱与共的。你若是和父亲起了争执,作为儿子,不是要被说闲话?可我不同,圣上是我亲舅舅,就算是再气,父亲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叫你一个人站到前面,这本来就是因我而起的,我还一味躲在你后头,那成什么样子。” “反正我不管,我就是要护着表哥你……” 到了晚间,陆沣叫人来请,陆南衡同林嘉柒过去时,陆南风已经坐着等了。见两人过来,很是热情:“哥哥,嫂嫂,你们来了。” 陆南衡颔首,林嘉柒并无反应。两人在桌边坐定,就等着陆沣来了。 “哈哈,来了,是我晚了。你们就等了,怕是都饿了吧,赶紧开饭吧。”陆沣倒真是个厚脸皮,像是把之前的事忘了个干净,跟个没事人一般。 陆南衡两个不回话,唯有陆南风回了:“是啊,爹,我都要饿死了。” “风儿饿了,这都是爹磨蹭了,都是爹的不是。” 安娘笑着接茬:“这哪里是沣郎的不是,都是我不好,临了用饭的时间,却把茶盏打翻,才 耽搁了。” “既然知道是自己不好,还不知道赔礼道歉么?”林嘉柒先发制人,打了安娘一个措手不及。 “小柒,忘了和你们说了,这是安娘,是风儿的娘亲,也就是你们的娘。从今往后,咱们一家就住在一处了。”陆沣忍住火气,硬是挤出了笑来。 林嘉柒决意要给安娘难堪,“您这话怕是不妥吧,整个望京谁不知道表哥的娘已经过世好几年了。我娘嘛,这会儿正在长公主府待得好好的,白日里您不还见过?倒是眼前这位,这没头没脑的,上来就要给人当娘,也不知是个什么劲儿。” “你便是小柒吧,我知道你娘是长公主,我一个普通百姓,自然不敢和长公主相提并论的。不过,我如今进了这端王府,自然是算得你的长辈的,叫声母亲也是应当的吧。”安娘刚来,只知道林嘉柒是长公主之女,却不知林嘉柒自己也是有封号的,还搬出了长辈架子。 “哼,你倒是敢托大,还敢叫我喊你母亲。你是进了府,那又如何,不是正经三媒六聘的,便只是个妾室。” 安娘委屈地看向陆沣,见陆沣脸色也不好看,便有了靠山般:“妾室又如何,到底是你的长辈。难道长公主便是这般教女儿的,胡搅蛮缠,不尊长辈。” 哟,这女人倒是有几分胆气,林嘉柒也懒得和她歪缠,“我是不知道,一个妾室可以在公主头上撒野。” “你这是何意,我只是与你就事论事,并没有牵扯你娘。今日就算是长公主在,我也是不怕的。”安娘虚张声势,嘴上不怕,心里还是犯嘀咕的,不过长公主应该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的吧? “你今日刚来,怕是不清楚,我娘是长公主不错,我也是公主,是我舅舅亲封的。你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连妾室都算不上的,根本没资格在我跟前张狂。” “就算是如此,可你也不该不讲理,难道公主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好啊,那我就同你讲讲道理。你如今不是王妃,就是一个平头百姓,见了我一个公主,难道不该行礼?”林嘉柒不待安娘说话,继续说道:“说到这个,你刚才不但没有行礼,还语出不敬,就这一点,足以惩治你了。” 安娘现在是骑虎难下,既不想服软行礼,又不想受到惩治。转头就要向陆沣求助,泪眼盈盈看向陆沣。陆沣看得心疼:“小柒,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计较了。等过两日,家里人一块吃顿饭,就算是把安娘正式介绍给大家了。现在就不要叫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了,这好容易才一块吃饭。” “我倒是不愿计较,可是也要这位安娘配合才行,怎么说也得补上行的礼吧。等到她真正成了端王妃,我自然是会好好行礼的。”林嘉柒 只揪着行礼的事,旁的也不提。 陆南衡也开口:“小柒是公主,嫁到咱们家本就是下嫁,难道还要让她在这一件小事上受委屈吗?” 陆沣这下也无话可说,只能委屈安娘,安娘虽是不服,可也得照做,难道真的要受了罚。 安娘委委屈屈行了礼,林嘉柒才说话:“既然行了礼,就得记住,这个家里都是些什么身份的,少拿那些破烂说法来张狂。” “是,安娘再也不敢了。不过还请公主记住自己说的话,等安娘成了端王妃,还请公主到安娘这儿行个礼。”安娘这会儿倒是硬气了一回。 林嘉柒不但不生气,反倒笑了,“好啊,那我就等着,也不知要等多久了。还盼望着你不要叫我等太久才是,可不要叫我先你一步成了端王妃才好。” 这话一说,陆沣只觉得额角直跳,恨不得上去扇林嘉柒两个耳光才好。不过顾忌大局,还是忍住了。暗中拉住想要说话的安娘,“快些吃吧,饭菜都要凉了。” 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气氛吃完饭,众人各自散去。 陆沣和安娘回去,刚一进门就摔了厅中的琉璃瓶,唬的安娘不敢说话。 “等着吧……” “沣郎,你怎么不惩治一下你那儿媳?她那样跋扈,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我受些委屈到不算什么,毕竟不是亲的,可你还要受她一个小辈的气。” 第二百零九章 规则 安娘鼓起勇气说道,“再说,你是王爷,她怎的还这般行事。” 陆沣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安娘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哼,还不是仗着她那长公主娘,还有圣上的宠溺,不然她敢和我叫板?” “可是,真的不教训一下,怕是她将来眼里都没有你了。瞧瞧她那轻狂样儿,还把谁看在眼里。”安娘不甘心,就想叫陆沣拿出长辈的架子,好好教训林嘉柒一顿。 “现在不行,她有了南衡的孩子,是我们家唯一的后了,不能在这个关头叫她不舒坦。”陆沣直接拒绝,毫不犹豫。 安娘心中一惊,有了身孕?这可不妙,要是生下孩子,风儿还能有机会做世子吗,若是做不了世子,在这府上还能有好日子过吗?自己等了这好些年,终于要熬出头了,要是不能得偿所愿,那这么些年的功夫不都白费了。 “沣郎,你想得不周全了。此时她只是有了身孕,就已经这样狂了,若是来日生下孩子,还不得踩着我们所有人了。” “你这话也有理,可是……算了,这次就不提,若是她再为难你,我定是会为你出一口气的。”陆沣思虑良久,还是选择隐忍。 安娘不满这个结果,可也无法,自己还未坐稳王妃的位子,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一切都听沣郎的。” “安娘,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咱们毕竟不能得罪她,若是她到宫中和圣上告状,到时候圣上怪罪,我们谁也没有好果子吃的。”陆沣安慰安娘,也是在安慰自己。只要继续忍下去,要不了多久,登上那个宝座,这天下还有谁能叫自己忍让。 “倒不是受委屈,如今我在这里没名没分的,难免叫人看轻。我自己也就罢了,好歹沣郎你还在意我,就算是真受些委屈也是无碍,可风儿一向娇惯,有我这么个亲娘,还不得叫人笑话。” “这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名不正言不顺待在府里的。明日我就拟了帖子,三日后设宴,给你办一场宴会,到时候整个望京就都会知道你是端王妃了。”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既把你接进府,我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要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陆沣一番话叫安娘定下心来,只要现在做主的是陆沣,任凭是公主还是旁的,都不会影响自己的。 两人依偎在一起,情话绵绵,知直到深夜。 第二日,陆沣果然信守承诺,着手拟定请帖,叫安娘好生高兴。陆沣这头热热闹闹开始准备,林嘉柒也不闲着,叫桑枝去了趟长公主府,请了陆氏过来。 陆氏 来了端王府,听林嘉柒讲了事情的始末,心中对陆沣也很是不喜。若是陆沣是妻子过世后才和那安娘搅和在一起,还能说是情有可原。可眼下那私生子已经十来岁了,那女子也不曾纳进府,摆明了是通奸。 “娘,依照现在的形式来看,安娘是十分得父亲的心。若是真叫她做了端王妃,以后还不得欺压到我们夫妻头上,我可不想叫我的孩子出生后就日日过得苦巴巴的。” “她敢,你好歹是个公主,怎的还怕这么个没身份的,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陆氏恨铁不成钢,“就算是她成了端王妃,难道还敢随意处置你?” “她怎么不敢,昨儿个还给我拿架子呢,说什么等她成了端王妃,要我好好给她行礼呢。”林嘉柒加上一把火。 “给她行礼?凭她也配,你是公主,是圣上亲封,她现在还敢这样说话,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这还未当上王妃,就这般厉害,将来岂不是要踩到你舅舅头上。” 陆南衡未等林嘉柒说话,率先出声:“和您说一句实话,我不想叫这样的女子坐上原本该属于我亲母的位置,今日请您来,是要求您帮我到舅舅跟前说几句好话。只要宗谱上没有这女人的名字,就算我父亲叫她做了王妃,也是算不得数的。” “不记上宗谱就有用?”陆氏孤疑。 “是,只要宗谱上没有,就做不得数。”陆南衡点头。“求您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是啊,娘。若是真叫那安娘做了端王妃,我们哪里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到时候传出什么我们不孝的话,我们就是哑巴吃黄连了,咱们可要杜绝这样的可能。求求您了,就到舅舅哪里说说好话吧。”林嘉柒也在一边帮着劝道。 陆氏略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其实这件事倒是不难,可是若是端王进宫去求,倒是难办了些,不能叫你舅舅难做吧。” “不强求的,只要您帮着说两句,绝不会叫舅舅为难的。”林嘉柒保证,其实心中想的却是只要陆氏去劝,舅舅就一定会同意的。况且这件事却是陆沣不对,大乾本就对通奸的事惩治很重,只要抓住这点,就算是陆沣亲自去求,也是无用的。 陆氏到底是同意了,这件事追根究底还是对两个孩子有好处的,就是为着这一点,她也会答应的。 要说安娘也是个奇葩,和陆沣这么多年了,一直在安富待着,说得上是个极能隐忍的了。可是这才刚到望京,十几年的隐忍似乎就成了过眼云烟,立马露出了狐狸尾巴,嘚瑟得不行。 听人说越阳长公主来了,立马就要拿出端王妃的架子了,自己是这府上的女主人,家中来了女客,自然是要招待的。 盛装打扮后,安娘就带了凤英去陆南衡的院子。还未等下人禀报,就直接闯进门去,“哎呦呦,不知是亲家母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陆氏抬眼看,满头珠翠,大红罗群,眉眼间尽是一股子狐媚,倒是男人爱的款儿。“卓内官,给我滚进来。” 在门外守着的辛夷进来:“回长公主,方才您遣了卓内官给公主买零嘴了,这会儿还未回来呢。” “倒是我忘了,不过辛夷,你也是我跟前儿的老人了,怎么还这般不懂规矩。” 第二百一十章 大刑伺候 有客人上门,你也不知道禀报,就由得客人直接进来么?”陆氏虽是对着辛夷说话,可话里话外都是在贬低安娘。 安娘却是不曾听出来,还满脸带笑:“亲家母,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成了客人了。” 陆氏打断:“怎么不是客人?这里是我女儿的屋子,你可不就是客人。我虽不曾常来端王府,可也知道,端王府人口简单,不知您是哪位。” 安娘刚要解释自己的身份,陆氏又说了话:“还有,你口口声声叫我亲家母,据我所知,南衡的娘亲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不知你又是哪里来的。” “我是新端王妃,才入府两日,你不知道我也是正常。不过这就是南衡和小柒的不是了,也不和你介绍一下,还要我过来。”安娘已然把自己放到了端王妃的位置了,长辈架子端得到好。 “大胆!”陆氏一声厉喝,“哪里来的下作玩意儿,敢到我跟前撒泼。” “你!”安娘气得半死,自己虽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可也是千娇百宠长大的,还从未被人说下作玩意儿过。 “我好歹也是这大乾唯一的长公主,是圣上亲姐,轮得到这么一个身份的和我套近乎。我倒是要问问端王,是不是也当我是个下作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这端王府的女主人,你来做客,就这么对女主人说话吗?”安娘气昏了头,对着陆氏是一通嚷嚷。 陆氏才不理会:“来人,将这个泼妇拖出去,送到官府,就说她不敬长公主,口出恶言,让官府看着处置。” “你不能处置我,你不能处置我。来人呐,沣郎救我啊!”安娘喊得撕心裂肺,可陆沣这会儿正忙着帖子的事,哪里知道她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还不将她的嘴给我堵了,在本宫面前嚷嚷,是想叫本宫把你们也一并处置了?”陆氏难得自称本宫,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安娘见陆氏动了真格,也顾不得什么,扯着嗓子一通嚎:“长公主也如何,难道就能欺压百姓吗?我是端王妃,你们敢动我,到时候王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就是长公主也不能幸免,你们这群刁奴,就连带着长公主一块去死吧!” 安娘的话吓得在场的下 人不敢动弹,抓着安娘的两个内官急忙捂了安娘的嘴,使了全身力气把安娘往外拖。 “停手,本宫倒是要听听这泼妇要说些什么。”陆氏挥手示意。 那两个内官又把安娘拖到陆氏跟前,拿了安娘嘴里的布巾。安娘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你今日若是敢这样对我,沣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怎么个不放过?你不知道圣上是我亲弟,而端王不过是圣上堂兄,难道圣上会允许端王伤了我?”陆氏觉得安娘真是有趣,蠢得十分有趣。 或许安娘真的就是个蠢货,竟说出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来:“那又如何,圣上定是更看重沣郎的,若是哪天圣上死了,这大乾就无人做主了,到时候不还得要沣郎来主持大局。留着你,难道你一个女子还能有个什么用?” 安娘说了这番话,那些仆从内官吓得扑棱棱跪了一地。 安娘的话无异于是诅咒,圣上还好好的,她无端端说什么圣上死了怎样怎样,陆氏哪里还容得下她。“将这个毒妇立刻杖杀!” “等等。”安娘刚被堵了嘴,还未被拖出去,陆沣就来了。 陆沣原在书房写帖子写得高兴,安娘贴身伺候的凤英就去求救了。陆沣眼下对安娘是十分在意,又惦记着安娘手中的人马,自然是火急火燎赶来了。 “端王这把年纪了,还要英雄救美?”陆氏说得很是刻薄。 陆沣勉强一笑:“真是说笑了,不知安娘是哪里得罪了,堂妹你要发这么大的火。就算有再多不是,我替她赔礼道歉,还请堂妹你大人有大量,饶过她一次吧。” “您不问问她说了些什么话,就要我娘来原谅,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林嘉柒不等陆氏说话,直接堵了陆沣的话头。 “小柒,怎么说话呢,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家都是些不讲理的呢。”陆氏嘴上这般说,实则是在说陆沣无理。“既然堂兄这般说了,我也就不拐弯子了。方才这安娘说若是圣上死了,将来这天下就得要堂兄你来主持,轮不到我一个长公主在这端王府说话呢。” 陆沣大惊失色,虽说这话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可真拿出来说,不是落人口舌。要是这话传到宫中,圣上立马就会除了自己。“堂妹,我怎么会这么想,你可不要误会了。” “是啊,堂兄可不是这样的人,我就是了解堂兄为人,才叫人将安娘杖杀。若是她说的话传出去,天下人都会以为堂兄你要谋反的。”陆氏简单两句话就将要杖杀安娘之事说得明明白白。 这下陆沣也没法了,他知道陆氏的话有理,只要安娘的话传出去,自己是不死也得死了。“堂妹,这安娘好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今日若要杖杀了她,我心中实在不忍。请你这次高抬贵手,我今后就把她关在家中,你且当她得了疯病吧。” 陆氏也不咄咄逼人,“还请堂兄将她关好了,不要叫她再惹出事端来才好。” “这你放心,今日就多谢堂妹你了。” “那堂兄你就把人带走吧,我与小柒还有些话说。”陆氏说得客气。 陆沣将安娘带走,直接带到正院书房。“安娘,你为何要去招惹越阳?” “沣郎,不是的,是那长公主咄咄逼人。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爱与人相争的。况且我说的也没错,沣郎你哪里差了,听说圣上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哪里比得上你。” “你啊,就是太直率了,你说圣上不好,长公主能高兴吗?她可是圣上的亲姐姐,你这次得罪了她,她要是到圣上跟前给我们上眼药,我们也只能忍着。” 第二百一十一章 哑巴亏 陆沣心中恼火,却还是忍着:“我同她说把你关起来,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暂且忍着。王妃的事也只能暂时搁下了,等过些时候,咱们再办。” “沣郎……” “安娘,你就稍微等 等,好不好?”陆沣深情地看着安娘,“为了风儿,为了我,就稍微等等好不好?” 安娘到底还是妥协了:“好吧。” “多谢你,安娘。” 陆沣装模作样将安娘关了起来,为的就是堵住陆氏的嘴。 陆氏开始也不是非要将安娘如何,不过是叫她做不了端王妃罢了。可见了安娘对自己的态度,自然是能瞧出安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加上她口出恶言,不教训一下,实在是心头那股恶气出不了。 收拾了安娘,陆氏也不多留。陆南衡心里抑制不住地开心,不为别的,只要没人能顶替娘的位置,就值得叫人开心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南衡同林嘉柒过得很是舒心,没有安娘母子烦人,陆沣也没有什么动静。 日子过得很快,林嘉柒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夜里时常会因为小腿抽筋惊醒,闹得她和陆南衡都憔悴了不少。 已经入冬了,天冷得厉害,林嘉柒愈发不愿出门,就连饭后的散步都挪到了屋里。 “这天儿真是冷,才进了十二月,园子里的池子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了,等到月底,怕是要冷得出不了门了。”妙语正陪着林嘉柒说话解闷儿。 “管天冷不冷,左右表哥是不会让我出门的。”林嘉柒剥开一颗栗子,“表哥呢?” “您忘了,先前您说要吃城门口的馄饨,世子亲自去买了。”妙语拨了拨炭盆里的炭,回道。 “那桑枝和半夏又去哪儿了,这一早上都没看见人影。还有锦橙,就知道在门口傻站着,不知道到里间烤烤火吗。” “桑枝姐姐和半夏姐姐去长公主处送东西了,还是您吩咐的呢。”妙语又说:“锦橙,公主叫你过来呢。” “送什么?”林嘉柒想不起来自己吩咐了什么,皱着眉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 锦橙一声不吭走过来,到林嘉柒跟前才开口:“前两日府里传了信儿,说大太太有身孕了,您叫送药材补品去了。” “啊,是了。我最近不知怎的,好些事都记不住。”林嘉柒苦着脸说道。“这些日子日日闷在屋子里,人都闷傻了。” “这不还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天寒地冻的,要是冻着了就不好了。”妙语还是一贯地会说话。 这是外头传来一阵吵嚷,因着隔得有些远,倒也听不明白,林嘉柒被勾起了兴致,“妙语,你去瞧瞧,外头是怎么了。” 妙语利落站起身,拉了锦橙坐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将一碟子瓜子放到锦橙膝上,“你给公主剥一剥。”说完紧了紧颈间的毛领,轻轻开了门出去。 过了约摸一炷香的工夫,妙语才回来。一进门,妙语就跑到炭盆处,“真是冻死人了,外头下雪了,那些小丫头高兴得不行,这才 闹出了动静。” “下雪了?”林嘉柒很是激动,“下得可大?” “大,大得很,就一刻钟的工夫,地上都白了。要是照着这个样子下,估摸着再过一个时辰,就能积上厚厚一层了。”妙语拿了一张小凳子,挤到锦橙身边。 “若是下得大了才好,这样的天气,吃锅子最好了。也不知园子里的梅花开了没有,若是开了,雪日里赏梅最是雅致。” “奴婢已经去瞧过了,那梅花开得正好,若是您要赏梅,奴婢去折两枝回来。”妙语这会儿也暖和了,帮着锦橙一块剥瓜子。 林嘉柒摇头:“折回来有什么意思,都不鲜活了。还是要长在枝头的最好,配着雪景,再来一壶小酒,就再好不过了。” “您不能去的,雪天路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一直不吱声的锦橙说道。 妙语也附和:“是啊,您要真想看,也得等世子回来再看,奴婢是万万不敢叫您出门的。” 林嘉柒这会儿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真叫她出去,她还怕陆南衡回来会念叨呢。“我不过是说说,你们两个都来堵我,你们是我的人,还是表哥的人啊。” “什么我的人,你的人,咱们夫妻本就是一家,还要分出个你我来?”出门买馄饨的陆南衡回来了。 “表哥!”林嘉柒急忙站起身,就要往陆南衡这里来。 陆南衡抬手阻了,“你快些坐着,我刚从外头进来,一身寒气,免得冻着你。”从大氅里拿出一个食盒,“我怕馄饨冷了,就直接买了些生的,咱们自己煮,趁热吃。” 妙语快步上前接了食盒,又叫门口的小丫鬟端了小炉子来,这是预备在屋里煮了。 陆南衡脱了大氅才到林嘉柒身旁坐着,“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外头下了雪,要不要再添些炭火?” “屋里倒是不冷,不过,咱们能不能出去转转啊,这可是今年头一次下雪呢。”林嘉柒试探着问道,“这可不是我要看,是肚子里的孩子要看。” 陆南衡被逗笑了,“你啊,惯会胡说,孩子还小,能看到雪?就是你自己想要去,还拿孩子做借口。” “哎呀,表哥你心里知道就行,还非要说出来,你就说行不行吧。”林嘉柒睁大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南衡,一副不答应就要哭的样子。 “行是行,不过要有我陪着,还要我挑好了时辰,总之就是都由我来安排,你要都听我的,不然就不让你出去。” “好,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出门就成。”林嘉柒猛点头,生怕陆南衡会反悔。 “那现在就乖乖过来把馄饨吃了。”陆南衡示意锦橙盛了碗馄饨过来,“而且不许闹脾气,必须全部吃完。” 林嘉柒这会儿是有求于陆南衡 ,自然是样样都听他的,也不用陆南衡多说,自己接过勺子,埋头吃起来。 碗中不过七八个馄饨,没用一会儿,一碗见底,“我都吃完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宴请 “就这么心急,这会儿下得正大,现在出去岂不是要弄湿了衣裳。等过会儿下得小了,咱们就出去。”陆南衡拿了帕子替林嘉柒擦了嘴角,“你若是不放心,就叫人盯着外头,省得你一直惦记着。” “我什么时候惦记了,就是问问而已。”林嘉柒撅了嘴,不服气地说道。 “还嘴硬,眼睛都要将窗户盯出个洞了。” “我就是有些好奇,你们个个都说雪下得大,我心里难免有些痒痒罢了。” 也算是天公作美,这才说着话,锦橙就提醒了:“外头雪停了。” “走吧。”陆南衡率先起身,将林嘉柒扶起,接了妙语递过来的大氅,仔细替林嘉柒穿好,又拿了手炉要林嘉柒带着。磨蹭了好半天才收拾好,两人才往院子里去。 “今日就只在院子里走走,等明日若是天儿好,咱们就去园子里逛逛。”陆南衡小心搀扶着林嘉柒,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儿。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就要回去,没成想,许久不见的陆南风来了。这一件,陆南衡才发觉,陆南风与之前有了些不同,似乎是长大了些,眉眼之间有了些说不起道不明的郁色。 “见过大哥大嫂,之前我娘做了些不大好的事,我一直未曾给你们道歉,我备了一桌酒菜,想给你们赔罪。不知你们能否赏个光?”陆南风已经学会了望京的礼仪,对陆南衡二人很是恭敬。 “你不必麻烦,你娘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以后与我们也没什么相干了。”陆南衡直接回绝。 想着这下陆南风也该走了,谁知他竟直接跪倒在地:“求大哥大嫂原谅。” 林嘉柒被陆南风突如其来的一跪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好在被陆南衡扶着,这才稳住了身形。 “你这是做什么!”陆南衡气不打一处来,“我已经说了,以后我们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你也不必非要求得什么原谅。” “只求大哥大嫂能赏脸,只要吃了这顿饭,我往后不会再来烦你们。”陆南风再三保证,“而且我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院子,绝不出来打扰,以后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就是了。” 陆南衡见陆南风十分坚决,心中有疑,莫不是这里头有什么问题。许是他犹豫的时间太久,脸色又不大好,陆南风也看出了端倪了。 “大哥,你放心,我绝不会在酒菜里做手脚的,我只是诚心诚意想求得你们的原谅。” 陆南风这话一出,陆南衡免不了有些尴尬,“这一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请大哥大嫂赏光。” “表哥,去吧,瞧他这架势,是有的磨了。反正咱们是在自家府上,难道还怕他做什么手脚?”林嘉柒小声说道。 陆南衡也不愿意再同陆南风有什么牵扯,“好,什么时候?” “就晚间,只要吃了这顿饭,我以后绝不会再来烦你们了。多谢大哥大嫂给我这次机会,我就先回去了。”陆南风站起身,极为恭敬地想陆南衡两人行了个大礼。 陆南衡和林嘉柒回屋没多久,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比之前下得还大。到了晚间,地上的雪都要有膝盖高了。 陆南衡看了外面的雪,有些忧心:“小柒,要不还是我一个人去吧。这会儿雪下得太大,你出去,我实在不放心。” “无事,咱们走慢些就是了,陆南风邀的是我们两个,若是我不去,难免他又要作什么妖。” “那咱们还是早些出去,路上慢慢走,省得滑倒。”陆南衡又说:“妙语,你去找苍木,叫他找人将我们要走的路扫干净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苍木过来回禀,说是路上的积雪已经扫干净了,陆南衡这才带着林嘉柒出去。 路上的积雪确实扫干净了,可天实在太过冷了,雪又下得大,地上很快又积了浅浅一层雪,有些都冻上了。 一路上,陆南衡紧紧搂住林嘉柒的腰,生怕林嘉柒会滑倒,倒是林嘉柒自己走得很是随意。用了平时双倍的时间,才走到陆南风的院子。 陆南风早就候在院门处等着了,也不知是等了多久,肩上、头顶都是积雪。见陆南衡扶着林嘉柒过来,急忙上前:“大哥大嫂,你们来了。屋里已经备好了热茶,赶紧进屋暖一暖吧。” “嗯。”陆南衡颔首,小心翼翼扶着林嘉柒进屋。屋里炭火很足,大氅上落的雪甫一进门就化了个干净。 陆南衡替林 嘉柒脱了大氅,拂去额前零星的水珠,“去坐着吧。” 两人入席,陆南风端起酒杯:“大哥,大嫂,先前是我娘做错了,幸亏长公主不计较,我娘才能好好活着。我敬大哥大嫂一杯,权当是为我娘赔罪。” 陆南衡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林嘉柒只坐着,并不喝酒,陆南风问道:“大嫂不喝吗?” “我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喝酒的。”林嘉柒回答,“既然已经来了,喝不喝酒也没什么差别吧。” “大嫂不妨尝尝,这酒是果酒,不会醉的,里头还加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就是有孕也是能喝的,只浅浅尝一口试试吧。”尽管林嘉柒语气不好,可陆南风还是笑容满面。 林嘉柒本就不大讨厌陆南风,不过是因为安娘的缘故才疏远了他。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陆南风还比自己年纪小,林嘉柒也不好再端着架子了,端了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怎么样,是不是有股淡淡的药香?”陆南风一脸兴奋。 “是啊,很香呢。”林嘉柒极其自然地回道,话刚说完,她飞快伸手捂了捂嘴,怎么就回答得这么快,又不是多亲近的关系。 陆南风似乎没有察觉,自顾自给两人介绍起了桌上的菜肴。“这乌鸡汤是午间就炖了的,鸡肉炖得酥烂,听说有孕的妇人和这个最好了,大嫂快尝尝。”说着就要替林嘉柒盛汤了。 陆南衡伸手拿了林嘉柒面前的小碗,从陆南风手中拿过汤勺,盛了一碗乌鸡汤,“来,慢点喝,我摸着还有些烫手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突发意外 “多谢表哥。”林嘉柒回以一笑。 “大哥和大嫂的感情真好啊,真是叫人羡慕。”陆南风毫不退缩,努力想要融入林嘉柒二人。 陆南衡替林嘉柒挑着鱼刺,面无表情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 这下陆南风被堵得接不上话,低了头,默不作声开始吃菜。 终于吃完了饭,陆南衡起身就要拉林嘉柒走,陆南风挽留:“这才刚吃完,不如大哥你们再坐会儿吧,我新学了烹茶,若是你们能尝尝是最好不过了。” 陆南衡是不会留的:“不是你说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不会再有往来?现在又留着喝茶,倒显得我们关系都好似的。” “我只是想和大哥你们亲近,毕竟我们是一个爹生的,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要生分呢?” “不必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又何苦要有诸多牵扯。”陆南衡直接撂下这一句话,扶了林嘉柒就往外走。 外头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亮也出来了,月光照在雪地上,加上沿路挂着的灯笼,让人有一种置身于白昼的错觉。 “也不知明日会不会下雪了,真想去园子里看看梅花。”林嘉 柒呵出一口热气,对着陆南衡说道。 “明日的事等到明日再说,这会儿啊,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刚才在屋子里倒是暖和,乍一出来,还真是有些冷。” “表哥,你冷了,那咱们就快些回去吧,可不能受了风寒。”林嘉柒也不提什么梅花了,催着赶紧回去。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花了一阵工夫才堪堪到了自己院子前的一处小花园。只要穿过这个小花园,就能到陆南衡的院子了。 “呜呜呜,呜呜呜……”正当两人走到小花园中间时,假山后传来阵阵女子的哭声,在风中怪渗人的。 林嘉柒神经一下子绷紧,手不由自主抓住陆南衡,“表哥,你听到哭声没有?” “是有哭声,估计是哪个小丫鬟吧,咱们不必管,叫苍木去瞧瞧就是了。”陆南衡转头示意苍木过去。 苍木其实心中也有些毛毛的,这大晚上的,外头天寒地冻,不会是什么冤魂吧。“世子,能不能叫这丫头和我一道去啊,我这一个人,还怪叫人害怕的。”苍木指着跟在林嘉柒身后的锦橙说道。 “你个大男人还这般胆小。”陆南衡无语,却还是叫锦橙跟着去了。 苍木和锦橙一块儿往假山去,林嘉柒和陆南衡也紧盯着假山方向,哭声却在这时停了,林嘉柒忍不住说道:“锦橙,你们两个小心些,别后头冒出个什么来。” 这话一说,苍木背后都冒冷汗了,假山后头不会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越想越怕,不自觉地抓了锦橙的手。 锦橙一向是个老实的闷葫芦,苍木抓了她的手,也不吱声,一个劲儿往前走。终于走到假山后,假山后老大一摊血! 苍木吓得腿都软了,要不是抓着锦橙,怕是要摔倒在地了。 见两人到了假山后头,有一阵儿没有动静,林嘉柒又紧张了,“锦橙,苍木,是谁在后头?” 苍木和锦橙已经傻眼了,哪里还顾得上回话。一直得不到应答,不说林嘉柒,就是陆南衡都有些紧张了,“苍木!” “表哥,不会是出事了吧?”林嘉柒有些害怕。 “应该不会,许是苍木他们没能听清。”陆南衡安慰道。 “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真的出事了呢?” “别怕,这是在咱们在家,不会出事的,我们先回去,等回去我叫苍叶来看看。”陆南衡不敢叫林嘉柒去冒险,只想让林嘉柒快些回去。 “呜呜呜……”哭声又响起来了。 假山后的苍木一声惨叫,拉着锦橙就往陆南衡这里跑。苍木的叫声太过凄厉,让本就紧张的林嘉柒吓得不轻,陆南衡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这时,一双手从林嘉柒背后伸出,重重推向她。林嘉柒只觉得后腰处一股很大的力道将 她推了出去,她尚未来得及反应,就往地上摔去。 因为是从背后被推的,林嘉柒摔下去时是肚子着地,刚一摔下去,林嘉柒就觉得肚子钻心地疼。 陆南衡本就被苍木的叫声吸引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直到林嘉柒摔倒在地,他才反应过来。“小柒!” “表哥,疼,肚子好疼。”林嘉柒咬着牙说道。 陆南衡慌了手脚,急忙要将林嘉柒扶起来。哪知刚将林嘉柒扶起,林嘉柒就叫出声:“啊,好疼。” 陆南衡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也不敢动弹了,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小柒,你怎么样?” “表哥,快叫大夫,孩子,孩子。”林嘉柒疼得直冒汗。 “是,是,大夫。苍木,快去请大夫!” 苍木还未缓过劲儿,就见了这么个场面,吓得拔腿就跑,生怕晚了一刻。 锦橙也撒开腿往宫中派过来的嬷嬷的屋子去,只留下陆南衡守着躺在地上的林嘉柒。 等到宫中派过来的嬷嬷来时,林嘉柒已经疼到要昏过去了。“公主!”那嬷嬷险些被眼前的场景吓死了。 “世子,还请赶紧将公主挪到屋子里去。”嬷嬷稳下心神,对陆南衡说道。 “怎么挪,是要叫人来吗?”陆南衡不知该如何是好。 “您直接将公主抱回去就行,不要再耽搁了。” 陆南衡这才像找到主心骨一般,一把将地上的林嘉柒抱起,三步并作两步往屋中去。 林嘉柒被抱起后,身下的雪地上赫然是一摊血。 “妙语姑娘,快些备好热水。锦橙姑娘,赶紧备好参汤。”嬷嬷一进屋就吩咐。 陆南衡将林嘉柒放到床上,就被嬷嬷赶了出去。“公主,您可得咬着劲儿等大夫来。” “嬷嬷,肚子好疼。”林嘉柒吸着气艰难说道。 嬷嬷这才开始查看,不看还罢了,一看差点吓得叫出声,床上的被褥已经被血浸湿了。 “来人,快拿了我房里多宝阁上的绿色瓶子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脱不了干系 得了命令的小丫鬟撒开腿往外跑,不过片刻就取了个一指长的瓶子回来,嬷嬷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塞到林嘉柒嘴里,“公主,快将这药丸吃了。” 林嘉柒这会儿已经疼得意识模糊了,哪里还顾得上张嘴。嬷嬷也没法子,直接上手将林嘉柒的嘴掰开,将药丸塞了进去。 屋子是一阵兵荒马乱,屋外陆南衡的心也是紧紧揪着。好在苍木腿脚快,已经将大夫带来了。 “大夫,请您务必尽全力救治。”陆南衡不敢耽搁,直接将大夫带到门前,叫屋里人开了门。 大夫进去后,陆南衡的心才稍微定下来,“苍木,你和锦橙方才是看见了什么,叫得那样凄厉?” “您不知道,那山后头真是吓人,我们刚到那里,地上就好大一摊血,那哭声又停了,真是吓死人。后来我们想靠近看看,就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靠在假山上背对着我们,我就喊了那丫鬟一声,谁知那丫鬟不搭理我,我就没忍住,上前拍了她一把,您猜怎么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给我卖关子,难道要我打你三十大板才肯说?”陆南衡恨不得抽上苍木一顿,平日里不靠谱就算了,现在这种时候,还不靠谱些。 “那丫鬟是个死人!我这么一上手,她就倒下去了,看样子是刚死的,身上还热着呢。” “只是死人?那你叫什么,你之前不也见过死人,用得着那副样子?”陆南衡质疑。 “那不是因为我正把那个丫鬟翻过来,想要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就又有哭声,我还以为诈尸了。”苍木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当时你叫得太大声,我也没能注意到身后有人,这才叫奸人得逞。你跑过来时可瞧见我们身后的人了?” “这,当时我不是太慌张了,自己都吓得半死,哪里还能注意到有什么人呢。” 陆南衡觉得苍木应该也是没能看见,可耐不住心里存了些侥幸,到底还是失望了。“罢了,你现在带人到花园里看看,特别是那具尸体,一定要给我带回来。再叫苍叶带了人将府里都巡视一遍,特别是安娘那里,一定要仔细查看。” 苍木领了命,大步离开。 现在只剩下陆南衡一个人在屋外站着了,一个人待着,往往会想很多。遇 上这样的事,他不担心是假,可过了刚才的慌乱,他这会儿出奇的冷静下来。 花园假山后的丫鬟,到底是谁杀的,还是自己意外死的。推人的是否是杀人凶手,亦或是那丫鬟和这推人的就是一伙儿的。 安娘如今明面上是被关了,可谁也知道这只是陆沣做的表面功夫。如果是安娘,也是可能的,毕竟安娘如今做不了端王妃,和自己这里是脱不了干系的,她想要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不是安娘,又有谁会做这样的事。难道是陆南风?陆南衡想到这里,又摇头,应该不会,若是他真要下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这从他院子里出来就出事,他怎么也逃不开嫌疑的。 自己与小柒在望京从未结仇,不会有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摸进端王府的。这样想来,还是安娘的嫌疑最大。 终于,关着门打开了,陆南衡心急地上前,刚一进门就闻到浓烈的血腥气,心下一个咯噔,不妙。“公主如何了?” “公主已经昏睡过去了。”嬷嬷也是嗓子发干,越哭无泪。不说林嘉柒平日里对她极好,过得比宫里快活多了。就说自己是领了圣上的旨意来的,自己的任务是照顾好公主和公主腹中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自己怕是也要完了。 陆南衡越过嬷嬷,进到内室,内室比外头的血腥气还要重,他心里已然知晓了,孩子是没了。 林嘉柒脸色煞白躺在床上,已经换了身衣裳,先前的衣裳放在托盘中还未取走,裙子上满是血。 “孩子呢?” “已经叫嬷嬷包好了。”侍候在床边的小丫鬟抖着嗓儿回道。 “世子可要瞧瞧?”嬷嬷捧着一个红色的包裹过来。 陆南衡点头,嬷嬷将包裹掀开一个角,包裹里竟有两个孩子,小小的,已然成了型。陆南衡心中微动,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嬷嬷躲过了。 “世子,还是不要碰的好,都说未出世的孩子被亲人触碰,会留恋人世,不能投胎转世的。” 陆南衡一下就收回了手,孩子们未能出世已经是很遗憾了,若是还不能投胎,岂不是更惨了。“嬷嬷,还请你跑一趟,到宫中禀了圣上孩子的事,劳烦了。” 嬷嬷点头:“是,世子。公主若是醒了,最好炖些补汤,这次实在是伤到了身子,可不能落下病根。” 陆南衡听了,干脆吩咐:“锦橙,你跟嬷嬷一块儿去,一路上就把嬷嬷说的话都记住了,等送了嬷嬷你再回来。” 嬷嬷被送走了,宫中也有人去通知了,越阳长公主处也该有人去一趟了。陆南衡头疼,白日里桑枝同半夏去长公主府还未回来,现在又要叫人去了。“妙语,你跑一趟长公主府。” 这下好了,林嘉柒身边的大丫鬟都派了 出去,陆南衡自己接了照顾林嘉柒的事。 眼下林嘉柒昏睡还未醒,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陆南衡无事可做,干脆就坐到床边看着。 不知不觉,陆南衡就这么坐了一个时辰。若不是苍木进来,只怕他还要坐上更久。 “怎么样,可搜到些什么?” “安娘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府里各处都没有异常。只是有一点奇怪的,也不是说奇怪吧,反正我就是觉得怪异。”苍木拧着眉,说得不清不楚。 “哪里奇怪?” “就是那个陆南风的院子,刚才我们去搜查时,有两个厨房里的丫头,大概八九岁的模样,到陆南风院子去找姐姐,被那院子里的人赶出来了。”苍木回禀。 陆南衡一下子联想到花园假山后死的那个丫鬟,还未等他说话,苍叶就进来了,“那丫鬟的身份查清了,是大厨房的,最近负责给正院里那位送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美食 “看来是和安娘脱不了干系了,那个毒妇果然了得。”苍木很是愤慨。 陆南衡却是不这样想,若是真的和安娘有关,那为什么厨房里的小丫头要到陆南风院子里去找,总不至于是迷了路吧。 “苍木,那你去的时候可看见陆南风了?” 苍木摇头:“这倒没有,是院子看门的小厮将找人的丫头打发走的,我想着不能闹出大动静,就没进去搜查。” “哼,十有八九了。”陆南衡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世子,方才我看了那丫鬟,是被人用一支金簪扎死的,那簪子是做工精良,绝不是一个厨房丫鬟能戴得起的。还有,那伤口是左边脖子,看着像是被人抱着时扎死的。”苍叶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还将苍木拉过来做示范,“就是这般。” “小小年纪,倒是手段了得,看来是我小看了他。”陆南衡为自己的放松懊悔,自己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早在=安富就该将这对母子解决了,不然哪里来如今的这些破事。 “苍叶,你带人将陆南风的院子看管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世子。” “世子,那我呢?”苍木见自己没有事做,倒是自己给自己找起了麻烦。 “你现在给我盯着安娘,有什么动向都回来给我禀报。” 陆南衡自己继续守着林嘉柒,看着林嘉柒毫无血色的脸,他心中觉得很是愧疚,一切都是自己的心慈手软,换来了这些,孩子无辜,小柒也是无辜,自己定会为小柒与未出世的孩子报仇。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锦橙回来了,陆南衡吩咐锦橙照顾好林嘉柒,自己就往陆南风院子去了。 陆南风似乎是已经料到了,陆南衡到时,他正衣冠整洁坐在厅中。见到陆南衡时,他还笑着招呼:“大哥,你来了。我煮了上 好的茶,大哥也来尝尝吧。” “你倒是好兴致,也不知这茶里有多少血?你喝了会不会觉得涩口?” “大哥,你不知道,这茶里好东西多着呢,满满的都是甜呢。大哥,你说是不是我们回了安富,就能做好兄弟了。” “我们?好笑,我们会成为好兄弟,你亲手杀了我的孩子,我还能和你做兄弟?”陆南衡简直要气死了,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竟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善良无害的。 “我是为了你好,都是那个女人,若不是她,我们会是好兄弟的。现在一切都变了,那个女人挑拨了我们的关系,她娘害的我娘被关起来,本来我们该是幸福的一家人的。” “绝不可能,我们绝不会成为一家人的,这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你看,你已经被那个女人蒙骗了,你已经分不清是非了,那个女人她该死。只要她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恐怕你要失望了,小柒如今尚好,我以后会和她好好的,生儿育女,继承这端王府。而你,就要为我的孩子陪葬了。”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女人怎么会还没死!你明明当初对我那么好,怎么会……” “是吗?既然如此的话,那恩阳看来还得多谢谢王爷了。”顾北音说道。 “无妨,恩阳,你同本王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慕容轩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自己手边的筷子准备夹菜。 顾北音正想趁机再说他几句,却听见慕容轩突然开口问道:“竹君,为何这桌菜里并不见八宝野鸭的踪影呢?”他今日明明已经特意叮嘱过了厨房,说要他们做好两份八宝野鸭送过来的,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却是连一份八宝野鸭都没有,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竹君听了,心里一时也有些犯难,怎么办?自己到底该如何向王爷解释,夫人方才已经专门吩咐过,吃什么都绝也吃八宝野鸭这件事呢…… 可是还未曾等竹君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便听见顾北音已经抢先她一步先开了口说道:“王爷,你怎么会知道今天餐桌上该有八宝野鸭呢?为何王爷会对恩阳院子里的晚膳的菜单知道的如此清楚呢?” 慕容轩听了之后,有些尴尬地轻轻咳了一声,随后朝着顾北音说道:“哦,你不是说最近身子不太舒服吗?本王之前曾经特意嘱咐过厨房,要他们为你做一份八宝野鸭送过来,专门用来给你补补身子。” “那王爷还真的是费心了呢。”顾北音将这句话说完,脸上的表情便逐渐地凝固了起来,不知为何,自己现在只要一听见八宝野鸭这四个字,心里顿时就会觉得无比难过,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理阴影吧…… “不过……恩阳倒是很不喜欢吃八宝野鸭呢。”顾北音突然轻描淡写地开了口说道。 “嗯?不喜欢吃么?或许是因为恩阳从来没有吃到过好吃的八宝野鸭吧!回头本王让蜀歌姑娘给你做一份送过来,她做的八宝野鸭可谓是美味异常啊!”慕容轩向着顾北音说道。 顾北音听了这话,手中拿筷子的动作便是一顿,随后立即恢复了正常,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哦?王爷竟然还吃过蜀歌姑娘做的八宝野鸭么?” 慕容轩点了点头,说道:“是,就在前几日,下大雨那一天,她做了八宝野鸭和鸡丝如意汤给本王送去了书房,只可惜本王当时睡着了,没有趁热吃,等本王醒来了之后,菜已经有些凉了,她人也已经走了……” 慕容轩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清池手里拿着的盘子突然“啪”地一声便落了地,瞬间变成了一地残渣。 “清池,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何毛手毛脚的。”顾北音开口质问她道,心里却是异常地清楚,清池为何会突然就会失了态。 清池弯着腰向顾北音和慕容轩的方向福了福,随后说道:“王爷,夫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说着,目光便飘向了顾北音。 “好了,将地上的残渣收拾了干净了,就下去吧。”顾北音朝着她摆了摆手说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教训 “你也知道我当初对你好,那你现在做的叫什么事,你就是白眼狼!”陆南衡没想到陆南风竟是要叫林嘉柒一尸两命。“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这是端王府,我母亲是明媒正娶入的端王府,你不过是个无媒苟合的私生子,也配住在我们端王府。” “可我们是一个爹生的,爹已经将我接回来了。我和大哥你本该就是一家人的,是那种活着要住在一起,死了也要葬到一处的一家人。” “我们不可能是一家人的,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不会。你如今住在端王府又如何,就算是人人都知道你是端王的私生子又如何,你不在宗谱上就不是我们陆家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是一副棺材的事,你有什么资格葬到我们陆家,私生子。” “私生子又有何妨,只要活着能和大哥爹爹一起,我就很满足了。当初你和我讲望京的种种,在我一个人孤立无援时将我带回来,我就想要是你是我的亲哥哥多好啊。谁想到你真的就是我的亲哥哥,你不知道我多高兴。” “那又如何,我其实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帮你不过是觉得你可怜,我可不需要你这样的弟弟。既然我都容忍你住进我家了,你就该守着本分过日子,事事都越过我的底线,我如今也容不得你了。”陆南衡觉得陆南风可能是疯了,竟然想和自己做兄弟。 陆南风突然站起身来,“大哥,你为什么就容不得我呢?”神情很是悲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呢。 看着陆南风的模样,陆南衡又有些心软了,“你只要知错,我不会杀你,不过你做了错事就该有惩罚。”话一说完,又想起林嘉柒躺在床上的苦楚,心里不禁埋怨自己怎么就对这个私生子这样心软。 “大哥,你还是在意我的,对不对?”原本神情悲伤的陆南风一下换了高兴的笑模样。、 “我不过是不想再有杀孽,为我的孩子祈福罢了。” “是啊,大哥最好了,先前对我好,如今还是对我好。大哥,我明日一早就到官府认罪,但是我现在能不能抱抱你,就当是我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了。” 陆南衡到底还是心软了,上前一步,陆南风露出欣喜的模样,像个小孩子般扑进陆南衡的怀里,当然,他尚未及冠,的确还算得上是个小孩子。 “谢谢你,大哥。”陆南风用力抱紧陆南衡,说得很是真挚。 陆南衡心中微动,明日还是叫官府处罚得轻一些吧,他还是个孩子呢。 “唔。”还想着减轻处罚的陆南衡只觉得腰间一痛,就听得铛的一声,陆南风就往后退去。 “世子!”是苍叶。“您怎么样?” 陆南衡伸手往后腰一摸,摸到温热的液体,转头怒 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饶过你一次,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苍叶,把他给我看守起来,等明日一早直接送到官府发落。” 陆南风手中还握着刚才刺伤陆南衡的匕首,闻言手中的匕首直接掉落在地,锋利的匕首竟是直直插入了地上铺着的厚实的地毯。 陆南衡并不理会,直接捂住伤口离开。 陆南风惨然一笑,忍不住双手捂脸,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不一样,一切和自己想的都不一样。当初自己在安富,对望京的生活十分向往,恨不得立即能到望京见爹,和爹娘长久地住在一处才好。 后来遇到陆南衡,陆南衡和自己想象中的哥哥一模一样,就想着要有一个一样的哥哥就好了。谁想到想要的哥哥真的成了自己的哥哥,谁也不知道他有多高兴。自己一个人长大,虽有娘的陪伴,可身边却一个同龄人都没有,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这些年过得多不舒心。 他想象着和爹娘、哥哥一同生活的快活日子,可那个嘉柔公主三番两次羞辱自家娘亲,还叫她的长公主母亲来一道羞辱娘,娘就这么被关了起来。 自打娘被关起来,大哥和自己也疏远了,爹也没空见自己,自己一个人在端王府,还不如在安富时快活。 终于自己谋划了许久,就想着能把那个恶毒的公主给解决了,这样大哥也就不会被蒙蔽了,娘也就不必再关着了。 谁知道那个公主命大,只是失了孩子,还好好活着呢。 其实刚才他也不是单纯想要杀了大哥,不过是想着和大哥一块儿死了,也算圆了自己一场兄弟情深的梦吧。 自己也是无用,都到了最后关头了,还是心软了,叫那个苍叶挡了去。罢了,听天由命吧,指不定明日自己就要死了。 陆南衡回了屋就叫人来给自己收拾了伤口,换了身干净衣裳。外头有人来禀,说是林嘉柒醒了,陆南衡匆忙过去。 “小柒,你现在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陆南衡看林嘉柒半靠在床上,急忙上前,“怎么不躺着,坐起来干什么?” 林嘉柒两眼无光,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没了,没了……” 陆南衡哪里见得了林嘉柒这幅模样,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小柒,没事的,没事的,我们将来还会有孩子的。” “呜呜呜,表哥,孩子没了。”林嘉柒哭得不能自已。 “没事的,我已经找到了幕后之人,你现在好好睡一觉,等明日,我立即将他送到官府,一定不会轻饶的。” “是谁,到底是谁?是不是那个安娘!”说道凶手,林嘉柒也止了哭。 “不是,是陆南风。” “竟然是他,他小小年纪,竟是这般狠毒。他人呢?” “我已经叫苍叶将他看管起来 了,你安心歇着好不好,一切等明日再说。”陆南衡低声劝道。 林嘉柒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恨不得现在就将陆南风杀了泄愤才好。“表哥,我现在哪里睡得着,你让我去见一见他行不行?” “好,等喝了小厨房炖好的汤,我就陪你去。”陆南衡说不出拒绝的话,“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端过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决断 陆南衡说是去小厨房,但在此之前还先去了一趟书房,拿了蒙汗药,端了炖好的鸽子汤,加了些些的蒙汗药进去,才将汤端了回屋。 “小柒,你将这一碗汤喝了,只要喝完,我就带你去见陆南风。” 林嘉柒一听陆南风,也顾不上伤心了,端了碗直接喝完,“已经喝完了,表哥,我们走吧。” 陆南衡点头,作势要扶林嘉柒,林嘉柒掀了被子,刚伸了脚要穿鞋,身子一晃就要往后倒。 陆南衡一把扶住,小心将林嘉柒放下,盖好被子,“小柒,好好歇着吧。” 陆南衡安顿好林嘉柒,自己也是泄了力气,身心俱疲。到底放心不下林嘉柒,拨了炭火,拢了衣裳,靠到榻上,准备歇上一歇。 陆南衡刚阖上眼,还未睡上多久,就听到外面闹了起来。努力睁了眼,挣扎着坐起来,披了外衣,开了屋门,屋外灯火通明。 “世子,出大事了。”苍木喘地厉害,一瞧就知道是跑过来的。“长公主带了人将咱们端王府围了。” 陆南衡想也知道,定是陆氏得了消息,要为女儿来讨公道了。“不必惊惶,长公主如今到了何处了?” “长公主这会儿在正院,正绑了安娘在问话呢。”苍木说到这里也有些无言,“所以我才来找您啊,瞧长公主的架势,估摸着连王爷都要绑了。” 陆南衡利索地穿好衣裳,“你和我去一趟。” 到了正院,眼前的场景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陆南衡吓了一跳。安娘穿着寝衣被五花大绑吊着,一看就是在睡梦中被直接拖出来的。陆沣只是披了大氅,睡眼朦胧,对着陆氏是敢怒不敢言。 “娘。” “来了?坐下吧,也陪着我好好审一审,顺便安抚安抚你爹。”陆氏坐在主位,身边侍候的不再是辛夷几个,是先帝赐下的卓内官,除此之外还有圣上近侍阮内官。 看来这件事是圣上点了头的,不然陆氏不会这么大的动静的。为了不将事情闹大,陆南衡向陆氏行了礼:“娘,您不要误会,我已经找出幕后之人,不是安娘,是陆南风。” “陆南风?就是那个奸生子?” “你这贱妇,我的儿子才不是奸生子!”被吊着的安娘倒是护着陆南风,不顾自己的安危,嘴上毫不服输。 “哼,倒是爱子,阮内官,你说这对长公主不敬,是个 什么罪名?” “回长公主,按律当斩。”阮内官回道。 听到当斩,陆沣坐不住了,“咱们大乾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律法了,阮内官可不要胡说。” “端王爷,您怕是不了解,先头咱们大乾没有几位长公主,就是有的那几位倒是人人尊崇的,从未有不敬长公主的事发生,所以您也就不知这律法的相关记载了。” “阮内官,你不会是为了顺着长公主,才说了这些毫无根据的话吧?”陆沣显然不信阮内官的说辞。 阮内官弯腰对着陆沣施了一礼:“还请端王爷慎言,这律法是祖宗定下的,您这般说了,不是辱了祖宗?奴才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你这阉人!”陆沣气极,“我不了解的事多了去了,难道就因为这个,你就要给我强加罪名?” “阮内官,不必和他废话,先给我教训一下吊在梁上的那位吧。”陆氏打断。 “风儿!”陆沣牙呲欲裂,冲上前去,一把将林嘉柒推开,“风儿,你怎么样?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林嘉柒被陆沣大力推开,重重摔倒,恰好摔在阮内官身旁,阮内官伸手扶起:“公主当心。” 借着阮内官的力道站起来,林嘉柒双眼紧紧盯着陆南风,“父亲,您怕是糊涂了,这样的人御医是不会来救的。” “嘉柔,你当真就要如此狠心,你与南衡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可是风儿的命只有一条啊。”陆沣也知道现在自己一家是被越阳捏着了,今日若是林嘉柒不松口,只怕所有人都出不了端王府的大门了。 “孩子会有的,会有又如何,终归不是同一个了。你的儿子要珍惜,难道我的就该死吗?你这心果然是歪的呢,若是今日要死的是表哥,就不知道你会不会如此了。” “嘉柔,如今南衡是世子,将来这王府都是你们夫妻的,风儿不会与你们相争,只要能过上闲散日子就行,你就放过他这一次,我立马就派人将他送回安富。” “不必了,就叫他死在望京吧,这望京繁华,他定会喜欢的。”林嘉柒咬紧牙关,绝不松口。 被刺中胸口的陆南风原还垂着头,这会儿像是缓过劲儿了,“咳咳,叫你失望了,我没死呢。” 林嘉柒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明明已经插中了胸口,“叫御医。” “小柒,你这是准备放过风儿了?”陆沣倒是改口快,刚才还是嘉柔,现在又叫小柒了。 林嘉柒并不理会,对御医客气说道:“还请您替他瞧瞧。” 御医到陆南风身边查看,又是把脉,又是查看伤口,望闻问切用了个遍。“回公主,这人是难得一见的心长在右边,与我们常人不同,所以胸口的伤并不致命。” “这倒是奇了。”林嘉柒微微一笑,“刚才是我莽撞了,这才打断了阮内官,还请阮内官不要介意。” 阮内官微微欠身:“公主客气。” “既然阮内官有事要做,那就继续吧。我不会再打断了,也请阮内官尽力才是。” “这是自然,公主请上座,奴才这就继续。” “对了,御医既在 此,就先替这位看看伤,若是能上个药就最好不过了。另外,我手上还有两支上好的人参,要是用得上,尽管开口,我可不想叫他现在就死了。” “小柒,你……” “父亲放心,您的宝贝儿子暂时不会死的,不过啊,总是要叫我尽个兴的,您说是不是。”林嘉柒坐到平日陆沣的位置上,“若是您不舒服,可以先回房歇着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狠手 陆沣哪里肯回房,自己尚在,他们就敢对风儿动刀子,要是不在,风儿岂不更是没有活路。“小柒,你有什么要求就说,不必为难风儿的。还有,你是不是该换个位置,长幼尊卑都不知道了?” “这有什么,不过是个位置。况且圣上刚刚下了旨,封了和懿嘉柔公主,真要算起来,端王你的确是要让位的。”陆氏不屑一笑。“不过是为了不叫你难堪,这才不曾提起,你怎倒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沣大惊,和懿,懿可是太后或是皇后才能用的,如今却给了一个公主,还不是圣上所出的公主。圣上为何平白无故给了这样的封号? “圣上说了,既然作为公主都不能保障小柒在端王府的安危,倒不如直接和离,自立门户的好。”陆氏的确是喜欢陆南衡,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是比不上自家的孩子的,既然女儿过得不好,倒不如自己过日子来的快活。 此话一出,不光是陆沣,就是陆南衡也慌了。“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和小柒和离?” “南衡,你也该知道,小柒是我千娇万惯、宠着爱着长大的,自然是不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忍着的道理。其实和离不和离,还得看你父亲的决定,若是为小柒做主,自然就不用和离了,若是不能,那还是早做打算的好。”陆氏并不想为难陆南衡,只想叫陆沣做出选择。 陆南衡的确不辜负陆氏的期望,“您放心,我不会叫小柒受委屈,就算父亲不能给出选择,我也会做我应当做的。” 陆沣这会儿当真是晕得很,要说放弃陆南风,无疑是在他心口插刀。陆南衡自小与他不大亲近,可陆南风不同,在陆南风身上,他能感受到真正的亲情,现在要陆南风死,他哪里舍得。 可是为了陆南风叫林嘉柒与陆南衡和离,自己这几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说,自己也失去了一大助力,现在林嘉柒又是和懿嘉柔公主,地位较之从前更胜一筹,失去这样的助力,也是心头剜刀。 看看胸口满是鲜血的小儿子,又看看神色坚决的大儿子,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权利,陆沣心中的秤杆儿不断摇摆,终究还是倒向了权利。“小柒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出气的。” 一句话,将陆南风的结局已经定下来了。 “爹?”陆南风不敢置 信,爹是要抛弃自己了? 陆沣心中也是不舍,攥紧了拳头,狠了心,转身往外走:“这件事我不会插手,就请长公主自己做决断吧。” “既是如此,就多谢端王了。”陆氏很满意现在的状况,“阮内官,请吧。” 陆南风虽然做好了死的准备,可现在孤立无援的状态,他还是绝望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请好吧。”阮内官将手掌长的小刀轻轻贴上陆南风的脸颊,“不如就从脸开始吧。” “小柒,接下来的事就交给阮内官吧,娘陪你去歇着。”陆氏不想叫林嘉柒看到什么血腥场面,要是再受到什么刺激可就不好了。 “娘,就让我再待一会儿吧。” “小柒,回去睡会儿吧,算是我求你了,行不行。”陆南衡也是同陆氏一样的想法。 林嘉柒很坚决,非要亲眼看着陆南风受刑,“我不亲眼看着,我是不会安心的。”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陆南风的脸已经花了,血肉模糊的,瞧着就很吓人。换做从前的林嘉柒,只怕是要吓死了,现在,她只觉得痛快,恨不得动手的是自己才好。 陆南风刚开始还叫得惨烈,这会儿嗓子已经叫哑了,垂着头,像是死了一般。 “人死了吗?”林嘉柒死死盯着陆南风,平静地问道。 “回公主,还没呢,这不还喘着气儿呢。”阮内官揪着陆南风的头发,将他的头掰正。 “既然已经叫不出声儿了,就带回去将养着,等哪日我得了空,再麻烦阮内官了。”林嘉柒也乏了,要不是一直咬牙熬着,早就坐不住了。 “公主客气,奴才还不是任您差遣,那今日奴才就将人带回去了。” 林嘉柒终于是熬不住了,身子一软就要往后倒,好在是坐在椅子上,没摔倒。她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娘,我有些晕。” “怎么了,怎么了?” “娘,我抱小柒回房歇息吧。” 送了林嘉柒回房,陆氏也是泄了力气,毕竟年岁大了,禁不住这样熬着。“南衡,你出去吧,我想陪着小柒。” 陆沣其实并未走远,一直待在书房,书房与众人待的正厅不过隔了两间屋子,都是一个院子里的,再远能远到哪儿去。 听着陆南风的叫声,他心里真是如刀绞一般,心中对帝位的渴望就更进一层了。只要坐上帝位了,还会像今日这般受气吗! 好在最后姓阮的那个阉人没能杀了风儿,也就是说风儿还有机会活着,陆沣才舒了一口气。 待陆氏带来的人走了大半,安娘被送了回来,侍卫直接将人丢在正院的院门口。人还是成山弄进来的,虽是活着,已经是不成样子了。 两颗眼珠子已经没有了,血淋淋两个空洞,叫人看了背后生出一股凉气。耳朵也割了,鼻子自然也不在了,脑袋上一根头发不剩,被划得血肉模糊。 安娘的腿脚被打折了,被放在榻上,坐也坐不住,躺也躺不了,在榻上想只蠕动的虫。“沣郎,沣郎。” 陆沣看着安娘的模样,险些恶心吐了,哪里还敢靠近。可安娘一直在喊,凄厉的喊声加上可怖的模样,陆沣听得心里发毛,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安娘,他们怎么这样对你?” “沣郎,替我报仇,那些人全都不是人,他们比鬼还可怕。”安娘努力想要靠近陆沣,可是耳朵被割,她已经分辨不清陆沣到底在哪里了。 “你别怕,我定会给你报仇的。你现在不要想别的,我叫人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好好好,那风儿呢,是不是被那些人害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机遇 “没有,风儿只是被打了一顿,现在在养着了,你不必忧心,安心养好身子,等过两日我再带你去见他。” “那风儿伤得重不重?那些人怎么这么狠心,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陆沣忍住心中的不适,挥手示意成山叫人把安娘抬出去,嘴上还不忘安慰:“风儿没事,只是些皮外伤,只要养上几日就好。倒是你,一定要好好养着,不要叫我和风儿担心。” “是,我要好好养着,不能叫沣郎你和风儿担心。” “安娘,我定是要替你们娘儿俩报仇的,可是我手上人马不够,你再等上一阵子,我凑够了人马,立即踏平了皇宫,等我给你夺了当今天下最尊贵的位子。”陆沣看安娘的模样,生怕安娘活不久,到时候自己可就得不到安娘手中的人马了,便装出一副决意报仇却无力的样子。 “沣郎,你缺人马?”安娘抓住重点,语气里满是兴奋。 “是啊,我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哪里会有人马。” “安富的人,全都交给你。” 林嘉柒来,不过是因为陆南衡一回来就被陆沣喊走了,她心里担心陆沣会将先前的事怪到陆南衡头上,这才急忙过来,想着给陆南衡撑腰。谁知原先屋里放着的一个琉璃灯盏没了,她就耽搁了一会儿,晚来了一会儿,却听到了这么叫人寒心的话。 “真的?那凶手呢,找到没有?” “是真的,不过这件事我没有和别人说,我只和你说过。我总有一日会为我娘报仇的,总有一日。” “那你是知道凶手了?” “没有,我并不知道,但总会查到的。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事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柒,你是舍不得我吗?” “怎么样,描得还好吧。我可是专门练过的,我早就想替你描眉了。” “咱们夫妻本就是一体,还要分出个你我来?” “当初若不是娘临死前要我娶,我才不会答应您的要求,我本来就不想娶她的!” 这些话一幕幕浮现在林嘉柒的脑海,曾经觉得被信任的感觉都消失殆尽,曾经的甜蜜都成了笑话。 她傻站在门外,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流,屋里还在继续说话。 “你不想娶又如何,不还是娶了。你当初既然选了娶她,就说明你已经选了站在我这里,若是这次你不帮我,我不好过了,你还能好过?” 陆南衡不耐:“难道您这次事成,我就好过了?您要是坐上那个位置,我成了什么人了,以后我怎么面对小柒,又叫世间的人如何看我?” “如何看你?只要我登上帝位,你就是太子,你就是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最尊贵的人,那些人还敢把你怎么样,肯定都要巴结你了。”陆沣觉得陆南衡真是太过婆妈了,一个大男人,偏偏像个姑娘一般优柔寡断。 陆南衡盛了碗鱼汤,“就算不饿,那也得吃些,不然到了夜里,又要饿了。这鲫鱼汤熬得不错,来尝尝。” “不行,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难道就为了那些人对你的看法?你就为了那些虚的,就要放弃眼前大好的机会?” …… 原以为只是单纯的被骗了感情的林嘉柒彻底懵了,她已经听不见任何话了,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把抹了泪,林嘉柒转身就走,快步回了房,用力扑到床上,把自己埋进锦被里一顿痛哭。 在屋里收拾东西的桑枝吓得不敢吱声,等林嘉柒哭了一阵儿,稍微消停下来,她才凑到跟前:“姑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桑枝一声姑娘,林嘉柒的泪又下来了,转身抱住桑枝:“桑枝姐姐。” 桑枝自小就跟着林嘉柒了,对林嘉柒来说,还真就和亲姐姐一般,桑枝对林嘉柒也是像妹妹似的。她们两个一向亲近,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要是姑娘愿意,就和桑枝说说。”桑枝轻像小时候哄林嘉柒时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 “桑枝姐姐,表哥他根本不喜欢我,都是骗我的。” “怎么会,当初世子可是叫王爷去求亲的,若是不喜欢,还要花这个功夫做什么。”桑枝不信,平日里陆南衡对林嘉柒有多好,她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桑枝姐姐,我是亲耳听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林嘉柒呜咽着在桑枝怀里摇头。 “可是姑娘你这么好,世子就算是从前不喜欢,现在也该是喜欢的,不然世子也不会处处让着你,处处想着你了,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林嘉柒回想往日种种,觉得自己是有些武断了,自己没有亲自和陆南衡确认,就不算数的。“桑枝姐姐,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就当做是我们两个的秘密。” “姑娘,桑枝是绝不会往外说的,只要姑娘好好的,桑枝做什么都行。现在姑娘也别哭了,好好歇一会儿,等世子回来,两个人说清楚,就什么事都好了。” 林嘉柒点头,在桑枝的伺候下净了面,换了身寝衣,到床上躺着去了。桑枝见林嘉柒阖眼睡了,悄声关了门出去,她刚出去,林嘉柒就睁了眼。 林嘉柒这会儿根本睡不着,陆南衡说的那些话固然叫她伤心,可更让她在意的是陆沣所说的登上帝位。陆沣话里话外就是要造反,叫陆南衡去无非就是要陆南衡协助,至于怎么协助,林嘉柒是想不明白。 现在她只想看陆南衡怎么决定,是顺从父亲的命令,还是将所有真相告诉她。 林嘉柒辗转反侧,在满心的挣扎中困意来袭,睡了过去。 “小柒,醒醒,该用饭了。”陆南衡坐在床边,轻轻将林嘉柒摇醒。 林嘉柒坐起身,和往常一般,“表哥,你是现在才回来吗?父亲喊了你去,是不是斥责你了?” “没有,不过是问了些家常话,你放心。”陆南衡替林嘉柒拿了衣裳过来,“来,把衣裳穿好,可不能着凉了。” 穿好衣裳,简单洗漱,饭菜已经摆好了。“我睡得有些久了,这会儿还不怎么饿呢。” 第二百二十章 心甘情愿 “对了表哥,父亲下午找你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起安娘母子?”林嘉柒喝了一口鱼汤,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陆南衡夹了块排骨到林嘉柒的碗中,“这到没有,就是问我什么时候回禁卫。” “是吗?我还以为会问其他的呢。” “也没什么好问的,咱们也别说他了,快尝尝这清炒时蔬,味道很是不错。”陆南衡明显不愿再提关于陆沣的话题,直接转了话头。 林嘉柒也知道,若是自己再问,陆南衡肯定会起疑的,也笑着替陆南衡盛了一碗汤,“表哥,你也喝,等会儿冷了就不好了。” 用了饭,林嘉柒提出自己想看会儿话本,陆南衡吩咐人找了一床厚实的被子,又拿了一块很大的皮草,亲自将被子在榻上铺好。林嘉柒坐上榻,陆南衡将皮草盖到林嘉柒的膝上,“就看一会儿,灯下看书难免伤眼睛。今日父亲交了两本账本给我,我到书房看会儿账本。” “表哥去吧,早点回来歇着就是了。”林嘉柒嘱咐。 待陆南衡出去,林嘉柒放下手中的话本,又开始想白日的事。 一个时辰后陆南衡才回来,回来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林嘉柒早就躺在床上装睡了,陆南衡根本就未发觉。 第二日,陆南衡早早就起了床,今日该进宫点卯了。待他走后,林嘉柒也起了,丝毫不耽搁,直接往书房去。 进到书房,书案上全是杂乱的写满了的纸,还有两本账本,一看就知道是算了账的。林嘉柒心中嘀咕,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为保万无一失,林嘉柒还是在书房找了起来,各个书架上都找过一圈,果然在一本游记里找到一张宫中的防布图。 如果只是普通的防布图就罢了,偏偏这张防布图上标出了禁卫巡守的时间,除此之外还将宫中守卫薄弱的地方标示了出来,就连直接通向圣上寝殿的路都用朱笔标了出来。 果然,果然,这一切都在表明一件事,陆南衡选择站在陆沣的那一边。 林嘉柒失了魂一般跌坐在地,原本残留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骗人的终归是骗人的,谎话不会成真,就算再逼真,也是谎话。 自己该怎么办? 回想起陆南衡对自己的好,她心中犹豫了,纵然陆南衡不是真心喜欢自己才成亲,可成亲后对自己的好确实真真切切的。自己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别人对自己的好,自己也是能感受的。 可是难道要为了自己贪图的一点好,就要将舅舅他们的安危置于不顾吗? 不,自己做不到那样冷血无情。 林嘉柒现在是摇摆不定,算了,最后一次,她决定再给陆南衡一次机会,只要陆南衡不改变心意,她就立马进宫,揭穿他的真面目。 林嘉柒一整日都在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下度过,好不容易熬到晚间,谁知陆南衡一回来又被陆沣叫走了。 这次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林嘉柒心里愈发没底了。林嘉柒用完了晚饭,就一个人坐在偏厅等着。好容易陆南衡回来,“小柒,你用过饭了吗?” “已经用过了,表哥,今日父亲怎么又叫你过去,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掩下心里的种种猜测,林嘉柒装作无事的样子问道。 陆南衡正在解大氅的手略微停顿,“没事,就是家里多了几间铺子,父亲想交给我,说是要我开始接手家里的事。” “原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家里出事了,害得我好生担心。”林嘉柒看着陆南衡带着笑意的脸,也笑笑,心中却是发寒,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表哥,好久未回禁卫,今日还习惯吗?” “还好,左右有嘉荣和泽祈在,我也没什么要做的,倒是清闲。” “这倒好,我还怕表哥你乍一去不习惯呢。这会儿也晚了,早些歇着吧。” “是有些晚了,小柒你先睡吧,我去书房再看会儿账本。” “好,那表哥你也不要太晚。” 林嘉柒在床上躺下,心中是翻江倒海,这次的机会算是给过了,果然是放弃了自己吧。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将身子蜷缩起来,一个人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第二日,陆南衡依旧是早早出了门,林嘉柒又到书房去,翻出了那张宫中防布图,不出所料,防布图上比前一日多了好些东西,甚至将宫中的密道都标了出来,看来是真的要动手了。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林嘉柒将防布图按照原位放回,叫人备了马车,立即往长公主府去。 “什么?你再说一遍!”陆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甚至伸手摸了摸林嘉柒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是我亲耳听到的,陆沣他真的要造反。”林嘉柒着急,“我难道还会骗您不成?” 见林嘉柒这般着急上火,陆氏也不敢不当回事儿了,“所以南衡是要跟他爹站在一边了?那他知不知道你已经知晓他们计划的事,还有你准备怎么办?” “我自然是要留在端王府的。”林嘉柒面色平静,似乎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陆氏急了:“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留在端王府,你怕是疯了。到时候他们造了反,你就是罪臣的家眷,何苦留在那里。” “娘,我只说他们要造反,却不曾和您说,当初表哥要娶我也并非是心悦我,不过是利用罢了。都被骗了这么久,我总要拿点东西回来不是,不然我心里总是不平衡的。” “你又何苦,他骗了你,你也不必再去纠结什么,等到 你舅舅将他们处置了,所有的事不就结了。”陆氏不赞同林嘉柒的做法,苦口婆心劝道。 “娘,当日我是真心爱慕表哥的,不然我不会嫁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家里最小的,家里个个都让着我,就算大哥爱和我吵,可也是惯着我的。” “我从来没有那样全心全意地喜欢一个人过。既然他骗了我,总该付出些代价的吧。” 第二百二十一章 败露 “小柒,你何必呢,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为了一场骗局把局面搞得两败俱伤,值得吗?”陆氏心疼地把林嘉柒搂在怀里,自己也跟着流泪。 “娘,我有我的缘由,您不必劝我什么的,您还是赶紧进宫一趟吧,叫舅舅早些防范,我真的不会拿自己涉险的。” 陆氏也不想强求林嘉柒做什么,叹了一口气:“好,只要你不要伤害自己,娘不干涉你。现在我就进宫找你舅舅,你就安心回去吧。” 亲自将陆氏送出了门,林嘉柒也回了端王府,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等出一个结果。 陆氏进宫一趟,陆未凛得了消息,自然是有所防备了。 终于,第三日到了,成山带来了安富的人马,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待亥时到了,直接动手。 在陆未凛的配合下,林嘉荣休沐在家,刘泽祈被派到宫外,只留了陆南衡在宫中。这样的局面简直是为了陆沣的计划来的,陆南衡不用想法子支开林嘉荣和刘泽祈,着实省了不少功夫。 天色渐渐黑了,陆南衡还未归家,林嘉柒心中也有了底,就是今晚了。 “桑枝姐姐,你带人将我库房中的东西都收拾出来,通通送回长公主府去吧。记住,库房里的东西一件不留。” 林嘉柒一个人待在屋里,只点了一盏蜡烛拿在手上,她端着烛台从卧房开始看,床上的锦被是当初还未嫁过来陆南衡和她一起挑好的,床上挂着的一个巴掌大的香囊,里头的花是陆南衡亲自挑的。 榻上放着的小几上还放着陆南衡买来的话本,都是林嘉柒爱看的,小几上日日都放着林嘉柒爱吃的点心或是果子。 榻上还有一床锦被,还是陆南衡亲自找了放上去的,榻边是树状的烛台,差不多有十来盏,都是为了能叫林嘉柒可以在榻上看话本而放的。 屋里的所有陈设都是陆南衡精心挑选的,曾经有多么珍视,现在就有多么讽刺。 将屋子里所有东西看过一遍,林嘉柒坐到梳妆台前,打开梳妆台上带锁的小匣子,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荷包,打开荷包,里头是一块与荷包丝毫不相符的玉。 林嘉柒将玉取出,在手中细细摩挲,玉很是光滑,她平日里常常拿出来,原先有些棱角的地方都已经被磨平了。 玉是当年灯会上陆南衡送的,一块只值八两。 入了宫门,果然禁卫都被调了个干净,陆沣带着一队人顺利进去。 “王爷,这宫中是否有些太过安静了,怎的一个人都没有?”成山心中不安,“咱们是不是得小心些,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就功亏一篑了。” 陆沣摇手:“你也太过谨慎了,南衡肯定是将人都调走了。”那个世间最尊贵的位子就在眼前了,陆沣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哪里还能再想那么多。 “可是世子为何不在宫门处接应咱们?”成山还是不放心,想劝陆沣止步。 “那有什么,指不定就在里头等着了,你今日是怎么回事,磨磨唧唧的,都到了这临门一脚了,难道还要放弃?”陆沣正是高兴的时候,陆沣是一盆冷水接一盆,哪里还能忍。 “不是,只是咱们一路过来一个人都没见到,这未免太过蹊跷。” “行了,你不用说了。”陆沣不耐烦,“只要进了那道门,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道宫门,陆沣看着紧闭的大红宫门,手指微颤,终于到了。 正当陆沣要开门时,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陆沣一惊,神经立即紧绷,身后的人都拔出了刀。大门尽开,陆南衡的身影显现出来。 陆沣松了一口气,“南衡,你怎么还待在里头?” “我将这宫中的人都解决了,待在这里,不过是提防舅舅醒了,省得出了什么意外。”陆南衡右手背在身后,悄悄攥紧。 其实宫里的宫人并没有被他解决,不过是被他迷晕,找地方藏了起来。 “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咱们这次可真是兵不血刃了。”陆沣开怀大笑,“现在只要将里头那位解决,明日就是我的登基大典了。” “其实您只要将舅舅绑了,让他写下让位的圣旨,您照样可以登上大位。”陆南衡建议,“要是直接杀了,在世人眼中,未免有些难看。” “等我登上大位,还怕那些闲言碎语吗?杀了他才能真正解决问题,要是留着,万一将来又来反我怎么办?”陆沣不赞同陆南衡的话,他觉得只有将所有妨碍自己的人除掉,自己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您杀了舅舅,不说别的,就是长公主府和瑞安王府那里就说不过去,难道您还要将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银钱的玉,因为是陆南衡送的定情玉佩,她珍藏了这几年,一直当做无价之宝,现在留着已经是不值当了。 亥时一刻,库房所有的东西都搬了个干净,林嘉柒叫自己从长公主府带来的人都到大门外候着,独自将屋里的锦被、衣裳铺到榻上和座椅上,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用手中的蜡烛将梁上悬挂的纱帘点燃,纱帘是上好的料子,火刚点上去,料子迅速烧起来。 纱帘先烧起来,接着是榻上的锦被,然后是榻边的衣裳,火越烧越大,很快火势就蔓延开来,整个屋子瞬间被大火吞没。 林嘉柒亲手烧了陆南衡精心布置的屋子,也是亲手烧了自己的梦,烧了自己曾经最幸福的日子。 端王府,终究是一场梦,一场迟早会醒过来的梦。现在梦醒了,做梦的人也该醒了。 在大门外候着的众人看到府里起了火,不知是进去救火,还是要听林嘉柒的命令继续等着好。等林嘉柒出来,一个个都围上去:“公主,府里着火了。” “奴才们是不是得进去救火啊?” “火烧大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走吧。”林嘉柒并不理会,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驶向长公主府,端王府的火越烧越大,陆沣的人马也杀进了宫。 第二百二十二章 好自为之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算了,等会儿若是他能配合,我就不杀,可若是他抵抗,我就不能保证了。”陆沣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些,只想尽快拿到让位的圣旨。 “舅舅就在里头。”陆南衡侧过身子,给陆沣让出路来。 陆沣迈开脚步,大步进去,陆南衡紧跟其后。行至寝殿大门,陆沣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推开大门。 寝殿里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成山极 有眼色地点了一盏烛台,殿内才隐隐约约显出了模样。 “将殿内的蜡烛都点起来。”陆沣吩咐。 身后带来的人出来几个,轻声进去,点燃殿内所有的蜡烛,霎时间,殿内亮如白昼。尽管如此,睡在里间的陆未凛还是未醒。 陆沣孤疑:“怎么回事?” “我先前点了些安神香,所以才睡得沉。”陆南衡解释。 “原是这样,那你去将他叫醒,总不能耽搁我的事。”陆沣这才放下心来。 陆南衡依言去了内殿,看着沉睡的陆未凛,他忍不住想要叹气,希望父亲能手下留情,不要做得太绝。他甫一上前,原本该睡着的陆未凛突然翻身坐起。 陆南衡惊讶地身子一斜,险些摔倒。“舅舅?” “怎么,没想到我没有睡着?”陆未凛镇定自若地整理了身上的衣裳,“果然是今日,我还担心你会临时变卦呢,也不枉我费了好些功夫来配合你。” “舅舅,您这是什么意思?”陆南衡惊疑,难道自己所做的事舅舅已经知道了? “你也不必叫我舅舅,我已经给小柒一道圣旨了,自此刻起,小柒与你没有任何干系,这一声舅舅我担不起。” “为什么?”陆南衡不服,“我与小柒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您怎么能下这样一道旨!” “小柒是我疼爱的外甥女,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她成为逆贼的家眷?” 听到逆贼二字,陆南衡也知道陆未凛是知道所有事的了,急忙解释:“舅舅,您误会了,我不是什么逆贼,也不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没有什么误会,你既然站在这里了,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了。难道你就没有觉得今日的事太过顺利,嘉荣怎么刚好今日休沐,泽祈怎么偏偏今日被我派出宫,我殿中的人怎么就那么轻易被你迷倒,这一切你都没有怀疑过吗?”陆未凛一副在和小辈话家常的模样。 陆南衡此时才反应过来,今日只想着如何在完成父亲的要求下减少死伤,整日都提心吊胆,哪里还有心思来想这些,现在一想,可不是到处都透着不对。“您早就知道了?” “是,早就知道了,不过没有先发制人将你们抓了,不过是想看看你如何选择罢了。”陆沣像是想起来什么般,“对了,你不如先去看看你爹,他怕是这会儿不大好。” 陆南衡立即转身跑出去,陆沣已经被五花大绑,带进来的那些人也被捆了,而为首捆了陆沣的就是林嘉谦。 “嘉谦……”陆南衡有些惘然,呆立在原地。 穿着一身铠甲的林嘉谦很是威风,眉眼间不再是从前的温文儒雅,取而代之的是满身煞气。 “不过去?”陆未凛越过陆南衡,“不想见见嘉谦吗?他可是很想见你呢。” 陆南衡一脸麻木,机械地跟着陆未凛进去,仿佛是被抽去了灵魂般呆滞。 陆未凛走到陆沣跟前,陆沣被林嘉谦强迫跪在陆未凛跟前,“堂兄,没想到我们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陆沣不吱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是自己输了,自己就注定要成为阶下囚,哪里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堂兄一定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都到了这里还会输吧,谁叫堂兄你注定没有这个命呢。可惜,自打到了望京,我们还未好好坐到一处聊过,今日就要送堂兄你上路了。”陆未凛随意靠在座椅上,“嘉谦,送端王上路吧。” “舅舅,您饶过父亲吧,就算是关到天牢也行,请您饶他一命吧。”陆南衡跪在陆未凛跟前,一个接一个磕头,想给陆沣留条活路。 “大乾律法,意图造反者,死。”林嘉谦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上的凛冽寒光刺得陆南衡眼疼。 陆南衡并不理会,继续磕头:“舅舅,请您饶过父亲一次。” 陆未凛毫不动容,“嘉谦,将他们父子押入大牢,挑个好日子送上路吧。” 林嘉谦绷着一张脸,亲自将陆沣从地上拖起,“请端王世子配合,来人,绑了。” 陆南衡无力地瘫坐在地,一旁的侍卫拿了绳子,将陆南衡的双手捆上,直接拖起,往大牢去。 陆沣和陆南衡被押到不同的牢房,陆南衡是林嘉谦亲自送进去的。“嘉谦,我……” 林嘉谦手不自主地握住腰上的剑,“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难道舅舅亏待你了?” “并没有,舅舅待我很好。” “你想过小柒吗,想过我和大哥,想过我娘吗?你如今做了这样的事,你要小柒怎么办,她是无辜的。” “我不想伤害你们,真的。” “你想过如果事成,我们这些人会是什么下场吗?你觉得你父亲会留着我们,还是直接杀了?”林嘉谦心中悲痛,他没想到陆南衡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不会由着父亲伤害你们的,我是做了准备的。” “你不必多言,反正那些都只是设想,如今是你输了。” “我真的不想这样,不管是父亲,还是你们,我都不想失去。” “可是你还是伤害了小柒,你压根没有考虑过她的立场,要是你父亲登上帝位,小柒如何面对舅舅,要是你们败了,小柒又该如何自处?”林嘉谦始终冷着一张脸,“当然,如今尘埃已定,你也不需要考虑这些了。” “嘉谦……”陆南衡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你还是把话留着吧,我不想听你的那些辩解。”林嘉谦垂眸,大步跨出牢门,“好自为之吧。” 第二百二十三章 落魄 林嘉谦一出牢门,狱卒就锁了门,陆南衡无力地靠坐在地上,怎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明明自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林嘉谦出了大牢,已经是半夜了,更深露重,他身上倒是不冷,只是骨子里冷得发疼。今夜,一切都要变了。 回头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大牢,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只盼着明日不要这样冷了。 此时长公主府依旧是灯火通明,大门敞开。 正厅里,陆氏、林嘉柒、林嘉荣夫妇皆在,所有人都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唯独林嘉柒阖着眼,面无表情。 “小柒,你……”陆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可也见不得女儿如此模样。 成宝儿悄悄拽了林嘉荣的袖子,示意林嘉荣劝劝,生怕林嘉柒有什么想不开。 “小柒,这会儿都这么晚了,不如去歇着吧。大家在这里坐着,也怪累的。”林嘉荣换上笑脸,想要打打岔。 林嘉柒睁眼,眼中波澜不动,直勾勾盯着林嘉荣,盯得林嘉荣后背生生冒了一层汗。“小柒,你盯着我干什么?” 林嘉柒不说话,厅中静得叫人受不了,陆氏眼神示意林嘉荣说话,林嘉荣已然是词穷了,哪里还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正当林嘉荣绞尽脑汁想话时,林嘉柒募地笑出来,林嘉荣又是出了一层汗。 “大哥,天色已晚,大嫂又是有了身子的人,你就陪大嫂回去歇息吧。娘也是,这会儿正是冷的时候,不必在这里坐着陪我的。” “好啊,都回去歇着,都这个时辰了。”林嘉荣立即站起身,说话间就要扶了成宝儿起来。“小柒你啊,也该睡了,不要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嘉荣!”成宝儿低声喝止。 林嘉荣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打嘴,“小柒,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哥说得对,不过放心,我是不会要死要活的,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二哥回来。”林嘉柒依旧是笑意满满的样子。 陆氏横了林嘉荣一眼:“嘉荣,陪宝儿回去歇着。” “娘,您也回去歇着吧,我只是要等二哥回来,又不会做什么傻事,您不用担心。大不了,叫桑枝她们陪着我。”林 嘉柒还是笑模样。 林嘉柒若是哭着,陆氏还能放些心,可偏偏她不难过,不掉泪,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就是这样,陆氏才更担心。 “娘,您是不信我吗?”林嘉柒歪头盯着陆氏,收了脸上的笑,恍然又是先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陆氏急忙摆手,“不是,娘怎么会不信你。这不是担心你着了凉,还不知道你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呢,这不是白白等着,累了心神。” 林嘉柒又换了笑脸,“是吗?我不累的,娘不用担忧的,我左右是在屋里等着的,又怎么会冻着,还以为娘是不相信我呢。” “那娘就先回去睡了,你等着归等着,若是等得累了,就去睡,不用强迫自己的。”陆氏最后嘱咐。 “知道了,娘就回去吧,有桑枝她们陪着呢。” 待林嘉荣夫妇和陆氏回去,林嘉柒调整坐姿,“桑枝姐姐,烦你煮上些安神汤送到大哥和娘那里。” 桑枝领了命,带着锦橙走了,留下半夏和妙语两个性子活泛的陪着林嘉柒。桑枝就是打着叫半夏两个能开解林嘉柒的目的,才把锦橙带走的。 不过她算是算错了,林嘉柒平日里时时带着笑,是极好说话的,现在沉着一张脸,不说妙语,就是陪着林嘉柒长大的半夏也不敢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厅里静得可怕,林嘉柒微微阖眼,半夏和妙语一人一边站着,谁也不说话。 “半夏,你和妙语也坐下吧,站着太累了吧。”林嘉柒突然出声。 半夏已经要睡着了,被林嘉柒突然的声音吓得立即清醒过来,“是。” 妙语到角房拿了两个小杌子,两个人到林嘉柒脚边坐下,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桑枝带着锦橙回来,还端了一碗粥来。进了厅中,就瞧见半夏和妙语两个倚在林嘉柒坐的座椅边睡着了。林嘉柒还是原先的模样,因为是阖眼坐着的,也不知道到底睡了没有。 “桑枝姐姐,你们回去吧。”坐着的林嘉柒睁了眼,突然笑了,“她们也都累了,都回去吧。” “姑娘,你也回去吧,这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不如我在这里等着。只要二少爷回来,我立刻就叫醒你,好不好?”桑枝心疼林嘉柒,“我刚煮了粥,你也好些时候未吃东西了,先垫垫吧。” “桑枝姐姐,带她们回去吧,若是你是在担心,就一个人陪着我吧,省得叫这么些人陪我受苦。”林嘉柒并不强求,很快就妥协。 桑枝将半夏和妙语叫醒,让锦橙带着两个人回去歇息,又向屋内燃着的炭盆扔了两块新炭,才坐到林嘉柒脚边。“姑娘,若是累了,就靠着歇会儿,我在这里看着呢。” “知道了,桑枝姐姐,你靠着我吧,也 坐的舒服些。” 很快就是后半夜,不光是正厅,就是整个长公主府都没有了动静,桑枝也靠着林嘉柒睡着了。林嘉柒这才泄了力气,歪在椅子上,她心里觉得无力,这次是陆南衡父子做错了事,她心里觉得愧疚,不管是对舅舅,还是其他。所以她才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坚强,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现在桑枝已经睡了,她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她还从未在凌晨如此坐着过,现在这样的情形,她才觉得凌晨真是冷得很,原来冬日里的冰雪也不是很冷,最冷的还是现在吧。 林嘉柒就这么歪在椅子上,脑子里过着种种想法,一直呆坐到天明。 冬日里太阳本就出来得晚,因着昨夜睡得太晚,陆氏一干人都到了辰时才起。陆氏一醒就立即穿好衣裳,马不停蹄往正厅去。果然,林嘉柒还坐着。 “小柒,你这是一晚上没睡?”陆氏心疼得要掉泪。 第二百二十四章 真正原因 桑枝已经不在了,厅里只有林嘉柒,陆氏上手摸到林嘉柒的肩膀,触手皆是冰凉。 “娘,二哥怎么还未回来,叫我好等。等二哥回来,娘可要说说二哥。” “好,娘一定要说说他,竟然到现在都不回来,害你等了这么久。”陆氏一把搂住林嘉柒,“左右现在也不会回来了,不如你先去睡一会儿?” “不必了,我一点都不困,到现在都不回来,二哥该是累了,娘叫厨房备些吃食,我给二哥送去。” “你管他做什么,他一个大人了,还能饿到自己不成。倒是你,也该饿了,娘这会儿也饿了,你陪娘吃点吧。”陆氏哪里放心让林嘉柒往宫里去,现在她恨不得将林嘉柒绑在自己身上才好。 “娘,我回来了!”门外传来剑鞘与兵甲碰撞的声响,是林嘉谦回来了。 “二哥回来了。” 林嘉谦踏步进来,本想和陆氏说一说昨夜的事,却见林嘉柒一脸笑容坐着,急忙收了声。 “二哥,昨夜可还顺利?” “小柒,你……”林嘉谦不忍心说,眼中尽是心疼。 “二哥,贼人抓住了吧。”林嘉柒站起来,因为坐了一夜,她腿脚已经麻木了,却还是咬牙坐到林嘉谦跟前,“我能不能去见他一面?” “小柒,你又何苦?” “他现在在哪里?” “已经被关押了,舅舅只说要处决了端王,南衡那里还没有定论。” “也就是说暂时还关在大牢了,二哥,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随你意,只要你想去我就带你过去,只是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我的陪同下见南衡。” “好啊,不如二哥现在就带我去吧。”林嘉柒微笑,“不过二哥容我去换身衣裳,也不好这般模样就去见人。” 待林嘉柒出了正厅,陆氏才叹气坐下,“这可如何是好,小柒都坐在这里一整晚了,不哭也不闹,真是叫我担心。” 林嘉谦也是拧紧了眉,“越是这样,才越叫人担心,我真怕小柒会做出什么不可预估的事来。” “对了,南衡那里是个什么状况,你和我说说。” “一切都如舅舅所想,所以并没有什么死伤,就将端王擒住了。只是南衡一直说不是我们想得这般,我也不知该不该信他。按理说,以他从前的性子是不会做这些的,可是自打我知道他不是因为喜欢才娶小柒,我就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了。”林嘉谦有些无力。 “小柒这孩子定是难受极了,许是怕我们担心才一直装作无事吧。嘉谦,等会儿你和她一起出去,千万不能叫她一个人落了单,要是可以,就带她去安乐伯府找亦微,也好叫亦微开解开解她。” 林嘉谦颔首:“知道了,我回去稍微洗漱一下,也换身衣裳,这身穿得实在不舒坦。” “去吧,我叫厨房备点吃食,好歹垫上一垫,快些换了衣裳就过来吧。” 陆氏吩咐下去后,厨房很快就送了吃食来,各色点心小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待林嘉柒和林嘉谦过来,陆氏急忙招呼:“快些过来,粥都要凉了。” 林嘉谦坐下,端了粥碗,上来就是半碗粥下去,“还真是饿了,今日厨房的粥不错,一看就是炖了足够的火候的。小柒,快尝尝,里头好似还加了山药呢。” 林嘉柒用勺子在碗中轻搅,稍稍尝了一口,“是啊,厨房真是用心了,山药炖得酥烂。” “是吗,觉得好就多用一些吧。”陆氏喜笑颜开,这会儿的林嘉柒可算是有的活气儿了。 林嘉柒不紧不慢地喝着粥,待林嘉谦吃完,她才喝了浅浅一小半的粥,“二哥吃完了,那就走吧。” 到了大牢,林嘉柒率先开口:“二哥,你在外头等我吧,我想一个人进去。” “小柒,我陪着你吧,里头有些吓人,毕竟是大牢,你也从未进去过,万一吓着就不好了。”林嘉谦委婉地表达自己心中的不赞同。 “二哥,你怕什么,里头无非就是些关押的犯人,都关住了,还能把我怎么样。你也不要担心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我不过 是想去问表哥一些事罢了。”林嘉柒抬头,双眼直直盯着林嘉谦,眼中满是恳求。 林嘉谦哪里拒绝得了自家妹妹这般模样,狠下心:“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多谢二哥。” 林嘉柒甫一踏进大牢,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味道就铺天盖地涌上来,似是血腥气和霉烂味交缠在一起,叫人闻了就从心底犯恶心。 给林嘉柒带路的狱卒虽是每日都在牢中度过,还是嫌弃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小声嘀咕:“真是臭死人了。” 林嘉柒恍若未闻,面色不变跟在狱卒身后,活像个傀儡。 弯弯绕绕走了一会儿,到一间干净的牢房前,狱卒停下脚步,回头谄媚地弯了腰:“公主,这就是了,您请。” 牢房中关着的陆南衡本坐在地上假寐,听到动静抬了头,看到门外站着的林嘉柒,忍不住惊呼:“小柒,你怎会来?” “你下去吧。”林嘉柒对狱卒说道,说完迈步进到陆南衡所在的牢房,“表哥,许久不见。” “小柒,分明昨日才见过,……”陆南衡立即回道,话一出口,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 林嘉柒抚了身上做工精良的裙子,跪坐在陆南衡面前,“是许久不见了,从昨日到现在,对我来说,仿佛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小柒,我,不是,你们都误会了,真的……”陆南衡努力想找出合适的词来解释,可是心中的话到了嗓子眼就堵住了,一张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林嘉柒微笑:“表哥,你为什么选了这条路,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没有选择的,我尽力想要挽回了,其实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般,我有我不得已是理由。” “什么理由?是想要得了这天下,还是舅舅做了什么你不满意的?”说道这里,林嘉柒略微停顿,“还是说,你不想和我一起,想要早早摆脱了我?”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失望 陆南衡满脸急色,大声反驳:“不是的!” 林嘉柒眼睛里一下子就蓄了泪,“有什么不是,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我知道,是我自作多情,还真把自己当做什么天仙了,真以为这世上会人人都喜欢我,其实我不过是靠着舅舅才到了如今。说到底,我不过和那些平凡女子一般,甚至还不如那些农家女子,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傻子罢了。” “小柒,你为何要这样贬低自己?”陆南衡不解。 “表哥,今日我来,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林嘉柒低头,将眼角的泪拭去,郑重说道。 陆南衡点头,“你问吧,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你。” “当初,你是真心喜欢我才到我家提亲的吗?”林嘉柒并不犹豫,单刀直入。 陆南衡没想到林嘉柒会问这个 问题,一下子也愣住了。 “你不必怕伤着我,亦或是觉得会叫我难堪,直接看门见山便是了。”林嘉柒出言打断。 陆南衡心中慌乱,林嘉柒既已问了这个问题,就说明当初的事她心里有了底了。若是叫他直接说了,他担心林嘉柒会受不住,若是不直接说,他也想不出个由头来糊弄。 “当初,我也是有原因的。”这话一说,林嘉柒就已经明白了。 陆南衡继续说:“当初我娘病重,死前最后嘱托我的,就是要我娶你为妻。我父亲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他做不到的,与其叫他用不堪的手段来达成目的,倒不如我自己主动。” 林嘉柒觉得自己跪着的双腿似乎是麻了,“就仅仅是这个原因?” “其实,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陆南衡低头,却不继续说明。 “不能告诉我吗?” 陆南衡阖眼一笑,“有些事不必非要弄得那么清楚的。” “我想知道,如果不能弄清楚所有的事,我不甘心。” “小柒,世事都明白是很累的。” “告诉我吧,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原因。” “是因为嘉谦。” “二哥?这和二哥又有什么关系?” “我当初喜欢过嘉谦。” 林嘉柒一下歪倒在地,双眼因为震惊瞪得滚圆,她没想到,自己陷进这场骗局,竟然会有二哥的缘故。“那你喜欢过我吗?” “我一直喜欢你,只不过是亲妹妹那种喜欢。对不起,小柒。”陆南衡终于说出了心里话,虽然觉得对不住林嘉柒,可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哈哈哈哈,你说当我是亲妹妹?真是好笑,你当我是妹妹,还娶我,若不是上次陆南风下手,你岂不是还要和我这个亲妹妹有子嗣?”林嘉柒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人,谁知自己一直活在一场骗局里。 “小柒,我是真的诚心实意要和你一辈子好好过下去的。” “可笑,真是可笑!我一直以来,在你眼里就是个笑话吧。”林嘉柒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地上的尘土弄脏了她的衣裙,却丝毫不曾折损她的气势。“世子多保重吧,端王黄泉路上不会寂寞的。” “小柒,不能替我求求情,父亲已经老迈,就算是贬为庶民,也是好的。”陆南衡着急,伸手就要拉住林嘉柒。 林嘉柒甩开他的手,“世子放心,本宫会亲自送你上路的。” 林嘉柒沉默地出了牢门,仰头看向天,今日的太阳格外的好,叫这寒冷的冬日里多出了几分暖意,林嘉柒心里却是冷得刺痛。 林嘉谦站在外头,一直等不到林嘉柒出来,心里正是急得厉害,这会儿看到林嘉柒,急忙上前:“小柒,你们……聊得如何了?” 林嘉柒看着自家二哥的脸,神情恍惚,原来他喜欢的是二哥啊,是啊,二哥这么优秀的人,谁会不喜欢呢。只是二哥与他皆是男子,所以他才娶了自己,借此来接近二哥吧。 见林嘉柒一直不说话,林嘉谦着急:“怎么了,小柒?” “无事,就是昨夜未睡,现在精神不大好,有些恍惚。二哥,咱们回去吧。” “我看,你瞧着似乎心情不大好,要不咱们去安乐伯府找亦微,你们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可以一处说说话,若是你愿意,在安乐伯府住上几日也是可以的。”林嘉谦想起在家陆氏的嘱咐,极力想劝动林嘉柒。 “二哥,我只是累了,回去睡上一觉就好了。我不想去打搅亦微,又没有什么大事,何必呢,没得招人嫌。” “小柒,你和亦微是好姐妹,就算是去打搅,亦微难道还会嫌弃你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想麻烦,回去吧。”林嘉柒懒得应付了,直接上了马车,林嘉谦也只能跟着上了马车。 回到长公主府,林嘉柒一言不发,直接回了房。 陆氏还想问两句,却连句话都没说得上,只好拉住林嘉谦:“嘉谦,小柒怎么了?是不是和南衡聊得不好?” 林嘉谦摇头,“唉,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我压根儿就没能跟着一起进去。” “不是叫你跟着,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您不是不了解小柒,她一向是个倔脾气,我要是非要跟着,那才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林嘉谦扶额,“我只知道小柒这会儿可不需要您去关心,还是叫她自己待着,也好叫她想想清楚。” 林嘉柒回房,桑枝就迎上来,林嘉柒摆手:“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睡会儿了。” 桑枝退下去,林嘉柒拆了头上的钗环,脱了身上繁复的衣裙,将脸上的脂粉洗了,躺在床上,林嘉柒才让自己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鸳鸯双双戏水中,蝶儿对对恋花丛,我有柔情千万种,今生能与谁共融,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 这曾经叫她心动的灯谜,如今却是叫她心里觉得恶心,什么情投意合、天长地久,都是胡说八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伤心欲绝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长地久,只有欺瞒和算计。 可是自己是真的喜欢表哥啊,从始至终,自己喜欢的也只有表哥,自己的一腔真心怎么就不能换回一点真心呢。 林嘉柒越想越觉得委屈,自己从小到大时候受过这些委屈,忍不住缩在被子里哭了。自己也想有个人依靠,只是想要依靠的人却根本不想做自己的依靠。 她不想叫家人担心,只能故作坚强,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卸下自己坚硬的外壳,将自己的伤口露出来,自己为自己舔舐伤口。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林嘉柒心里觉得不忿,自己一片真心,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错付。 一晃三日过去,陆沣被处决,陆南衡还拘在牢中,林嘉柒知道,陆南衡没有被处死,就是因为自己,她决定到宫中见圣上一次。 陆未凛得知林嘉柒求见,立即叫人迎了进来。他之前就很担心林嘉柒,不过他如今是一国之主,万不能像之前那般随意出宫了,现在能见到,他也算是舒心了些。 林嘉柒一进门就跪倒在地:“舅舅,小柒求您一件事,只求您答应小柒。” “小柒,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你有什么尽管和舅舅说,舅舅能应你的自然会应的。”陆未凛亲自将林嘉柒扶起来。 “舅舅,我知道南衡这次是犯了大错,可是我与表哥是夫妻,虽然舅舅不怪罪我,还因为我的缘故才没有处死表哥,可是我还是想厚着脸皮求舅舅一次,能不能将表哥放了。” “小柒,南衡做的事,你也知道是有多严重,我已经将他爹处死,若是将他放出来,他不会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只怕还会恨上你。”陆未凛倒不是不想放,只是他实在担心陆南衡会报复林嘉柒,毕竟陆沣造反的事是林嘉柒通的风。 林嘉柒眼中含泪:“舅舅,我不在乎,只要表哥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求您将表哥放了吧,就算是贬为庶民,我也不在乎,我只想以后和表哥好好过日子。” 陆未凛心里虽不赞同,却也舍不得叫林嘉柒难受,“小柒,你当真要和南衡继续在一起,就算他是个庶民?” “是,就算表哥是庶民,我也想继续和表哥一起生活,只要以后我们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求舅舅成全。”林嘉柒倒是坚决。 陆未凛沉吟,“好,我会放了南衡的,不过我不能再让他做端王世子了,今日就叫人将端王府的牌匾宅子,那宅子就赐给你做公主府吧。”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叫林嘉柒吃苦,毕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一直以来都是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的。 林嘉柒跪下谢恩:“多谢舅舅。” 陆未凛叫阮内官领着林嘉柒去大牢接陆南衡,看着林嘉柒走出去的背影,陆未凛忍不住叹气,小柒真是太傻了,若是南衡真的能安下心和她过日子,哪里还会做出造反逼宫的事。罢了,现在南衡已经是庶民,左右有 自己在,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阮内官陪着林嘉柒往大牢去,林嘉柒看着阮内官的背影,“阮内官,你未跟着舅舅之前是做什么的?” “回公主,奴才从前是专门在牢中审问犯人的,不过是奴才运气好,才从大牢提到圣上跟前服侍的。” “这样想来,阮内官应该极懂审讯手段吧。” “说不上极懂,勉强算上个半懂,审讯个犯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阮内官知道,世上有什么法子才能叫人痛苦呢?” “公主这算是问对人了,别的不说,就这些法子,奴才还是知道不少的。” “那还请阮内官不吝赐教。” “其实有些法子很简单的,烟熏火燎最是容易,只要人置于烟火气中,喘不上气后,定是难受到极致。奴才还曾用过一个法子,用薄薄一层纸浸了水,将纸覆于人面,如此这般,用不了多少纸就能将人活活闷死,还有……” “多谢阮内官指教,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下次再向阮内官请教。”林嘉柒出言打断,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她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阮内官将林嘉柒送到,就被林嘉柒打发走了。 陆南衡见林嘉柒过来,很是惊讶,毕竟上次林嘉柒来是被自己气走的。 “表哥,我来接你回家了。”林嘉柒微笑。 “小柒,你,不必这样的。”陆南衡对林嘉柒的反应实在是难以接受,上次还是一副恨自己入骨的模样,怎么才三日未见,就这样一个大反转。 “表哥,我想明白了,其实你对我很好,自打成亲以来,你真的是对我极为用心,我真的过得很开心。现在父亲已经处决了,我去求了舅舅,舅舅答应我,将你贬为庶民,就此而已。” “那端王府呢?我能不能回去拿些东西?” “表哥林嘉柒将陆南衡接出大牢,直往曾经的端王府、现在的公主府去。 陆氏得了消息,是气得不行,立刻就要去将林嘉柒带回长公主府,还是林嘉谦将人拦住了,“您现在将小柒带回来有什么用,瞧她现在的架势,是一门心思都放到南衡身上去了,就算您把她强拉回来,又有什么用。” “那我就这么叫她继续傻下去?” “您总得给小柒一些时间,那明日我休沐,我陪着您一块儿去,行不行?” 陆氏想到林嘉柒这几日的样子,也知道现在的林嘉柒不再和从前那般了,若是在这个当头叫她和陆南衡和离,只怕会闹出大事来。“只盼着能叫她清醒才好,唉。” 马车行至端王府,原先挂着的端王府牌匾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懿嘉柔公主府字样的烫金匾额。 林嘉柒率先下了马车,“这些人的手脚倒是利索。” 陆南衡沉默,不是不想说话,而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干巴巴挤出一句:“小柒,进去吧。” ,舅舅已经将端王府改做我的公主府,我们还能继续住在里头,咱们现在就回去吧。” 第二百二十七章 至死不渝 “表哥,今日回来,也算是脱胎换骨了一次,我想亲自下厨,表哥先回去洗漱,歇上一歇,好不好。”林嘉柒笑着说话,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陆南衡从心底生出浓浓的愧疚,“小柒,不必那样麻烦的。” “这有什么,表哥,咱们府上将之前的下人都遣散了,如今就桑枝她们几个在,她们做饭还不如我呢。今日暂且我来做,明日再买些人进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南衡也只能答应了。 林嘉柒叫妙语和锦橙带了陆南衡进去,自己则领了桑枝和半夏去厨房。桑枝和半夏对林嘉柒如今的做法虽有不赞同,却也不敢吱声,只能跟在林嘉柒身后打下手。 桑枝心中尤其不满,要说从前林嘉柒下厨就罢了,那时候陆南衡对林嘉柒那叫一个好。现在呢,不说也罢,林嘉柒还眼巴巴对陆南衡好,桑枝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林嘉柒不是没有发现桑枝的想法,不过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忙活了好一会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还叫半夏从院子里挖出了她早前就酿下的酒。 林嘉柒还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订好了酒席,府上所有人都有份,不过府里不好没人伺候,林嘉柒就叫人将酒席备在外院。府上人人都高兴得很,毕竟城中最好的酒楼的饭菜可不是人人能吃得起的,这次算是占了个大便宜了。 所有的东西皆已准备好,林嘉柒直接将桑枝等人也打发去吃酒席了。 陆南衡被喊了用饭时,见只有林嘉柒一人,心中有些诧异:“怎么只有我们两个,桑枝几个呢?” “今日也算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就给府里的下人订了酒席,也算是放个假吧。反正我们只是吃饭,又没有旁的事。”林嘉柒替陆南衡倒了杯酒。 陆南衡接了酒杯,盯着酒杯微微出神,心中五味陈杂。 “表哥,我敬你一杯,喝了这酒,只愿咱们以后顺顺当当的,不会再有什么祸事了。”林嘉柒端起酒杯,说得恳切。 陆南衡自然不会拒绝,再加上他心中本就对林嘉柒有所歉疚,“好,只愿我们以后顺顺当当。”说完就将酒一饮而尽。 林嘉柒也喝完,放下酒杯又替陆南衡倒了一杯,“表哥,其实那日我真的好恨你啊,我觉得这几年我活得就像是个傻子。” “小柒,对不住,我的确不是因为喜欢才和你成亲,可是我是下了决心要好好对你的。”陆南衡被说得愧疚。 “表哥,我现在说这个不是为了叫你愧疚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好都是出自内心的。人非草木,我不是什么木头,你对我的点点滴滴我都能感受到的,所以这几年我才觉得你是真心爱我的,这才被你骗了这么些年。” 这话说的,陆南衡就更加愧疚了:“小柒,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 “我不怪你的,真的,我去求舅舅就是为了和你继续过日子,不然也不必费这个功夫。” “小柒,说了或许你不信,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当初娶你,是决定要和你好好过一辈子的。特别是后来你怀了身孕,我真的很高兴。先前在大牢时,我说不喜欢你,其实也是掺了假的,毕竟我们一起生活好几年了,怎么可能说不喜欢。” “从前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计较,只要我们以后能一起好好的就行。二哥的确优秀,我也的确不能和二哥比,不过表哥你也该知道,你们是不可能的,希望你以后能忘了那份感情才好。” “我会忘了的,以后我只会是你的丈夫。”陆南衡微笑,心里却是有些微的苦涩,望及林嘉柒替自己布菜的动作,心里那些许的苦涩也盖了下去,更多的是想补偿林嘉柒的心。 “从前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过去就是过去了。” 两人聊得很好,酒过三巡,陆南衡已经是醉了。林嘉柒将他扶到床上睡了,独自出了房间,不紧不慢去了外院,外院的所有人都是东倒西歪,没一个是清醒的。林嘉柒上前确认,的确都是昏睡的模样,找到桑枝,将一封信放到桑枝的身上,这才放心地走了。 回到院子,林嘉柒环视一周,上次离开,自己将原先住的屋子一把火烧了,现在这个是陆沣住过的正院,倒是重新换过陈设,虽说比不上自己从前住过的,不过也没什么重要的了。 “烟熏火燎最是容易,只要人置于烟火气中,喘不上气后,定是难受到极致”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一 直盘旋在林嘉柒的脑中。 床榻上的陆南衡睡得正香,唇角无意识地扬起,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 “表哥,南衡,你的梦中不知是否有我呢?”林嘉柒伸出手,拂过陆南衡睡梦中舒展的睡颜,这还是她头一次喊南衡二字呢,不想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梦中的陆南衡皱眉,似是不满林嘉柒的触碰,林嘉柒宛然一笑:“果真是不喜欢我呢。”说罢起身,替陆南衡掖好了被子。 林嘉柒极有兴致地找出当初成亲时穿过的嫁衣,因为保存得当,几年下来,还是和新做的一般。换上嫁衣,坐到梳妆台前,描眉画唇,钗环钏镯,一样不少。 穿着嫁衣,踱步到院中,坐在亭中,直至传来打更的声音,确认过时辰,林嘉柒才慢悠悠地回了屋子。 屋内的红烛烧得正好,伸出手,轻轻拿起,到床边坐定,“南衡,我们以后一定要在一起,永远。”手腕一转,红烛坠落,纱帐一下子被点燃,火舌一卷,眨眼工夫,床架上的纱帐就烧了大半。 陆南衡睡得正香,就觉得有股热气往身上喷,瞬间就清醒过来,睁眼后大惊失色:“小柒!” “南衡,你莫怕,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林嘉柒手上握着红盖头,“只要过了今夜,这世间就没人能挤在我们中间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四公子 火势渐大,陆南衡慌了,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身上无力,根本不能动弹。 “不用挣扎了,那酒里我放了东西,不到时辰,那药力是不会散的。”林嘉柒笑吟吟地说道,然后在陆南衡身边躺下。 “小柒,你莫要开玩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陆南衡已经被火烧到了腿,灼烧的疼痛叫他酒意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林嘉柒使劲抓住陆南衡的手,用手中的红盖头将两人交握的手绑住,“这样绑着,我们就生生世世能在一起了。” 很快,火就将林嘉柒的裙角点燃,林嘉柒却像没事人一般,陆南衡急得不行,“林嘉柒,你是不是疯了?” “我是疯了,自打知道你爱慕我二哥我就疯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们都死了,一切就都解决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是说好了吗?还有,这件事就算是我们都死了,也不能解决的,不是吗?” “解决不了的,你敢说现在心里没有二哥了?既然你负了我,我不能叫我的一腔真心就这么错付了不是,总要得了我该有的不是。” 陆南衡沉默了,不管如何,总归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错,既然是自己错了,那就付出代价吧。 火势越来越大,林嘉柒挽着陆南衡满足地在大火中睡去。 这一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正院火势冲天,府中无人清醒,直到大火烧到别处,才被迷瞪着眼的打更的发现。等到来了人救火,这新出炉的公主府就烧了大半了。 待府里的下人都醒了,知道林嘉柒丧生火海,桑枝摸着手边的信封哭得险些昏过去。 陆氏赶来时,火势已经停了,桑枝将林嘉柒留下的信交给陆氏。 “娘,您见到这封信时,女儿定是已经不在了,原谅女儿的决定,是女儿不孝。这次是女儿莽撞,可是女儿无怨无悔,只是对您有歉疚。女儿有些事不曾和您说过,现在也只能通过这封信告诉您了……最后和您说句真心话,人生在世,还是自己过得快活才好,不要一味为了别人伤了自己。” 陆氏看得泪流满面,这个傻丫头,倒会劝人,怎么自己就看不明白了。自己若是能早些来,也不会有现在这个结果了,一切都晚了。 大乾二百五十七年,和懿嘉柔公主及驸马薨,于皇陵立衣冠冢。 寒冬腊月里,北风一阵紧着一阵,吹在人身上刀刮般疼。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朝城内驶来,车轮咕噜噜的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马车驶到城门口时照例被守城的士兵拦下。 “车内是何人?”守城士兵手里长矛指着车内,厉声询问驾车的车夫。 车夫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干净的面容,“我家公子。”他说话稳重,不见一丝慌张。 “掀起帘子!”士兵已经走到马车前,刚要动手,年轻车夫身形移动间拦在士兵面前,士兵刚要训斥,只听车内传来一个清水流涧般的声音,“付北,到了吗?” “公子,已到城门口了。”付北去掀帘子,帘子后探出个脑袋,像是刚睡醒,眯着眼睛看了眼马车外的城门然后视线停在那个要来掀帘子的士兵身上。 士兵早在看到马车上这人时就呆住了,他怕是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相貌的人。 十五六岁的年轻公子,比一般女子还要白皙的脸庞上因为刚睡醒带着粉色的光晕,大眼睛虽然眯着却一眼就让人看到他深深的眼瞳,黑亮的闪着光,小巧秀气的鼻子下是淡色薄凉的唇,唇瓣勾起间,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为何不让我们进城?”少年公子皱着眉问。 “怕是被最近城内禹国奸细的事儿闹的。”叫付北的年轻车夫回答。 “哦?”禹国? “尔等何人!”士兵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沉迷在那个人的美貌中不可自拔,突的大喝一声以掩饰刚才的失神。 “付北——”年轻公子拉住车夫欲出手的身形,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硬来,随后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玉佩通体润白,中间一点嫣红,仔细看,便能看到此为一个“莫”字。 见了这块玉佩,士兵脸色刷地一下惨白,单膝跪地,“属下不知是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你也是尽心办事,无妨,起来吧。”抬了抬手示意士兵起身后,他又躲进了车帘后,“付北,走吧。” 年轻车夫手中马鞭一挥,马车便稳稳的进了城。 “这人是谁?可把你吓得!”另一个守城的士兵把跪在地上的士兵拉了起来,满脸疑惑的看向已经远去的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他?你没瞧见他身上那块玉佩啊,那可是莫离山庄几位公子的信物。” “啊!莫离山庄!”那士兵一听也吓了一跳,“怪不得了,那样一个人儿,自然身份是不同的!” 先前拦车的那位士兵暗忱,莫离山庄庄主年纪轻轻便收了四位徒弟,各个都是不一般的人物,瞧那年轻公子神仙似的人物,不知是他座下哪位徒弟。 莫离山庄内,庄主荆之痕正坐在书案边办公。 “到哪了?”嘴里虽问着话,手里的批复却未停。 “照日子推算,怕是该到了。”付南站在一边,垂着手笔直的站着。 “这天怪冷的,去叫人再搬几盆碳进来。” “是。” 马车吱的一声停在巍峨的大门外,门上黑匾金字——莫离山庄。 门口早有人迎着,掀起车帘把马车里的人扶下车来。 “何妈!”他激动的叫了一声,手握住何妈的手。 “哎,四公子,三年了,总算是回来了。”何妈也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里打转着泪水。 “您身体一向可好?” “好。”何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心疼的说,“倒是你清瘦了不少,那小苍山上天寒地冻的,可受苦了!” “不曾受苦。”他朝何妈淡淡一笑。 他们穿过长廊庭院,他拿眼四处瞧,觉着这莫离山庄和三年前并无两样,眼前的景致还是依旧,一路行至怀恩阁前,他却站在怀恩阁的前廊上不动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那个人 “怎么了?”何妈看他不发一语,只是站着不动。 “没什么。”也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他便回过了神,跟着何妈进了怀恩阁。 他站在书房的门帘外等着何妈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心里突然惊慌起来,心突突的直跳。 “四公子?”付南忍不住低声提醒他,从进来到站着都许久了,竟然就这样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句话都不说,再看那位,只是拿眼冷冷地看他。 “啊。”他这才回过神来,忙曲膝跪下,“青廷见过师父。师父三年来身体可安好?徒儿这些年来甚是挂念。” 荆之痕听完他的话,冷哼了声,语气更是冷了几分,“你倒还认我这个师父,我原以为你嫌弃莫离山庄庙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 “师父!”莫青廷忙不迭的磕头,“徒儿没有!” “没有?”荆之痕从书案后走到他身前,“恐怕要不是我让付北带你回来,你这辈子是不会再踏进莫离山庄一步了吧!” 他头埋在地上,眼角余光中是师父垂地的青色袍子,袍子的下摆和自己同为青色袍子的宽袖重叠在一起,“师父,徒儿真的没有,徒儿在小苍山的三年,无时无刻不想着回莫离山庄,不想着师父的。”他就差哭出声了。 “庄主,四公子他赶着回来,路上舟车劳累,不妨让他下去歇歇。”付南看着这对师徒见面的样子,赶紧出来打圆场。 “哼,他天天在山上和人家把酒言欢高谈阔论精神好着呢,赶这些路就能累着了?”荆之痕转身离去复又坐在书案后,捧起刚才在看的公文,却再也不去管跪着的人。 “四公子,起来吧。”付南搀起莫青廷。 “师父。徒儿先告退了。”他抬眼看了眼对他视若无睹的荆之痕,咬了咬唇,退了出去。 “师父这三年来身体可好?”他和付南并肩走在长廊上。 “庄主这些年渐渐放下了朝堂上的事,除了些免不了的俗世,他都只呆在山庄里,不多过问外头的事,身体自然清爽不少。” “哦。。。那就好。” 他们绕过怀恩阁后的池塘,池塘里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冬日里的阳光照上去,亮澄澄的。 “池塘里的莲花还是每年开两次吗?”要说莫离山庄的这方小池塘也真稀奇,池塘中的莲花每年开两次,分别是六月和十月,不过这现象也就近七八年才开始,听说之前莲花开得都挺正常。 “是。”付南看了眼莫青廷的侧脸,怔愣了一会儿便转过了头,“四公子,其实庄主他。。。还是很疼你的,因为知道你今天回来便推了靖王爷的邀约,知道你怕冷还让人在书房里添了。。。” “我知道。”他淡淡的开口。 见他这样,付南便也不再开口。 付南把他送到莲花小筑,“四公子先好好休息,晚些吃饭的时候我再让人来叫您。” “付大哥哥——”他脱口而出。 “四公子还有事?”付南听他这声喊,心里一阵触动。 “没。没事。”他悻悻然的摆了摆手,推门进了房间。 本想向付大哥哥打听师兄们的近况,转念一想,何须打听?大师兄去年便挂帅出征,二师兄行踪向来飘忽不定,三师兄自然在那个地方。 房间里摆设一应还是三年前自己走时的样子,连被褥枕头还是原先的样子,因为他从来睡不惯瓷枕师父特地让人做了塞了棉花的软枕。 窗口几案上的花瓶里一支红色的梅花照得满室盎然。 房间的屏风后,下人早已在木桶里加满了热水,他解下身上的袍子,伸手拔下绾发的簪子,一头如瀑布似的黑发便散开来披散在他白玉般无暇的后背上。 眼前铜镜中的人儿墨发玉颜,黑瞳红唇,说不出的姣好容颜。 玉足踏进水温正好的浴桶内,把整个身子埋在水里,热水包裹着寒冷的身躯,她闭上眼,雾气缭绕。 莫青廷,你回来了。 洗好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束好发,付南打发人来请。 她跟着下人再次来到怀恩阁,饭厅里早已有下人在那伺候,见她来了,才开始传菜,想是怕菜凉了,她不到便在下面暖着。 “师父。”她垂首站在饭桌旁,见荆之痕从外面进来便恭敬的叫了声。 荆之痕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坐下吃饭。 “坐吧。”他开了口,她才也坐下吃。 饭菜倒是合她胃口,只是这些天赶路着实有些乏了,胃口便不大好,没吃几口就停了筷。 荆之痕不悦的皱眉,沉声说道,“既不愿意吃,还来做什么。” “师父,我。” “想是四公子路上累着脾胃了,晚些我让厨房熬些清淡的粥给他送去。”何妈开口说道。 荆之痕看了莫青廷一眼,“你们总是惯他!” 她咬了咬唇,垂下头,坐着不说话。 “既吃完了,还坐着做什么?” “哦。”她忙起身要告退。 “等等——”他又叫住她,“去书房里等着。” “是。” 书房里炭火正旺,看来师父早就打算着让她来这里等了。 师父的书房一点改变也没有,连他那把“清恒剑”挂的位置都没有改动。 她还记得那年自己刚过十岁的生辰,学着师兄们偷偷喝酒,喝醉了闯到师父的书房里吵闹着要拔师父的佩剑,当时大伙儿都吓坏了,却来不及阻止她,她跳得高高的一下就把师父的清恒剑扯下来拔了出来。 结果被师父罚站在书房一个晚上,那个晚上师父一直在书房里办公,所以她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直到等到师父去外间洗手的空儿,她刚想蹲下来歇歇,一个青团便从窗外飞进来,她接在怀里狼吞虎咽的吃下去,师父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憋着一张脸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立马朝她后背敲去,也亏得师父这一掌她才没被青团噎死,而半夜送青团的三师兄照例也被罚了站。 “叫他们都下去歇着吧。” 门外有人掀帘子进来,她赶紧站直了,垂首站在一边。 第二百三十章 害羞 荆之痕看了她一眼,走到书案后坐下,桌上摆了厚厚的文书,他拿起笔一本本的批阅,还未到三十的年纪,却是莫离山庄的一庄之主,莫离山庄在还未改朝换代时便是国都内屈指可数的第一大庄,之后因为相助当今圣上上位登基更是荣极一时,只是这位年轻的庄主并没有接受册封,而是回了莫离山庄,只受了个挂名的太傅一职,即便如此,光是山庄平时的事务已是一大堆。 她偷偷的去瞧师父,三年未见,师傅的样貌更是清俊,仿佛时间和岁月根本就没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怪不得外面的人都道莫离山庄的庄主是天上的星辰下凡,样貌,智慧,手段,气质皆不是凡人!只是那张常年冷冰冰的脸,看了依旧让人心里发慌。 “怎么?我脸上有花?”荆之痕突然抬起头看向莫青廷,一双深沉的眼睛直视她。 “啊!”她原是被师父忽略站在一边无聊的紧才偷偷打量师傅,被他发现,心内一虚,脸上浮起两团红晕,印的脸越发的白亮莹润。 荆之痕别过脸去,“还是那么容易脸红!这三年来为师的话看来你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徒儿不敢,徒儿三年来在山上除了每日打坐习剑,便是记着临走时师父对徒儿说的话。”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记着师父的话,因为他的话句句字字像刺般扎在她心里,忘不了也不敢忘! “最好如此,你该明白,若不是念在你我师徒一场,三年前我便……” “徒儿明白,要不是师父手下留情,徒儿这条命早已不在。”她闭上眼,想起曾经的生死一线,心内只剩平静。 “你也别以为三年前我不杀你,三年后我就不会再动手。”对她,他一直没有掩饰过杀机,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徒弟,他给她机会。 “是,徒儿一定记着师父的话,决不负师父的不杀之恩。”现在的她,只是苟活,但即使如此,她也要活着,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还未见过你师兄妹们吧?”自觉刚才的话对她说的重了,他便换了话头,同时让一直站在外间守着的付南把东西送进来。 “恩,还未曾见。” 付南让人把东西摆在书房里的小圆桌上,暖盅里温着的是小米莲子粥,下人盛了一碗递给荆之痕,他摆了摆手,粥就递到了她面前。 知是师父特意让人给自己熬的粥,她便坐在小圆桌边喝起来,这小米莲子粥是她极爱喝的,小米是贞国东城进贡的最好的小米,莲子是摘的怀恩阁后小池塘里的莲蓬。 清淡带丝丝甜味,能解饿暖胃,她刚才晚饭没吃几口,现在吃这碗粥正好。 看她吃的香,他脸上温和了不少,“明日你早些起身,先去见见你师兄妹们。” “是。” “之后不要随处乱走,呆在前厅里,等着太子殿下宣召。” “咳咳咳……” “怎么还是这么毛躁。”荆之痕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后,手轻拍在她后背上。 她慌忙站起来身子往一边让,“没事,没事。” 荆之痕的手在两人身体之间停了片刻便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冷眼看着她,“怎么,我提到他,让你不舒服了?” “不是的,没有,我没有。” “你果然是说的好听!每日记着我说的话,你便是这样记着的?”直到现在她还不知悔改! “师父。”她知道师父生气了,她不该在听到那个人后乱了方寸,可是,可是。要如何才能做到心如止水? “你既然仍是这个样子,我明日便说你身体不适罢了!” “师父。是。” “还有,你若还肯听我的话,今后便安心呆在山庄内,没有我的准许不可踏出这里半步!回了这里,就绝不允许你在山上那样结交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若让我听到一声你和之前那些人再有半点关联,你知道,这一次我绝不留情!” 那些绝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她也没有做任何违背师父的话,但辩解的话刚到嘴边便咽了回去,只维诺的说了声是。 回了莲花小筑,丫鬟进来伺候她洗漱,三年小苍山的生活早已习惯了自己动手,她屏退了侍女,自己动手洗了脸,解了衣物躺在被暖炉烘过的被子里。 被子里清清淡淡的莲花香,想必烘炉里特意加了风干的莲花瓣。 她躺在床上,闭了眼,三年来,她不敢想也不能想,那个人,就像长在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起便是钻心的疼,越是想忘往事便越是像潮水般向她袭来…… 自彦国纵于享乐的皇帝被当今圣上一剑斩于剑下取而代之改彦为贞,贞国在这位明君的治理下,百姓们过着安定康乐的生活。 贞国的国都燕城的南门大街上,正是每月的赶集日,小摊小贩摆满了整个大街,燕城内和城外慕名而来的老百姓把个南门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人流攒动间,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小少年,蹲在卖竹编玩具的小摊前,朝不远处穿白色月袍的年轻公子挥手,年轻公子手里拿着彩色风车,温润华贵的形象因为手里的风车让人看了有些古怪,可他却丝毫不觉得,笑着走向正在叫他的少年身边。 “三师兄,你看——”小少年把手里的竹编蜻蜓给他看,那只竹蜻蜓用竹子削成的竹丝编织而成,栩栩如生。 “小蜻蜓?”他拿过小少年手里的蜻蜓放在手心里,“好漂亮。” 知他说的是这竹子编成的蜻蜓,心里不知为何却一动,脸上飘上两朵红云,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喜欢吗?” 她点了点头。 他便取了钱买,买了却不给她,揣在怀里。 “三师兄……”她拉住他的袖子叫他。 “怎么了?”他蹲下身子看她,“饿了吗?师兄带你去吃东西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心想三师兄怎么这样,那个竹蜻蜓可是自己先看上的。 “那前面有卖艺的表演,师兄带你去看可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清理门户 “师兄。”她扁了嘴,不满的看着师兄。 “你这孩子!”三师兄笑出了声,伸手去捏她的脸,“明明是个男孩子,怎么老是这幅女孩儿家的样子,给别人看了该如何是好!” 那年她十二岁,三师兄陪她去南街赶集,师父整日忙于公事,大师兄跟着师父一刻不离,二师兄又不知到哪里逍遥去了,只有三师兄,陪在自己身边,带自己玩。 那时候她就想,如果就这样和三师兄在一起,没有师父,没有大师兄和二师兄她也是十分快乐的,只要有三师兄,哪怕师兄永远都不知道他的小师弟是个女孩儿,只要在他身边,她这辈子便无怨无悔了。 只是命运终究不肯放过她,即使留了她一条命,却依旧改不了命! 要不是那天赶集回来她吵着要吃蓉月楼的凤爪,要不是她气师兄独吞了竹蜻蜓,要不是她平时不肯用功练武,一切也许就不同了吧! 那时她被人用药迷了丢在马背上,昏沉间全身没有半点气力,脑中却清晰,手摸向衣袍内的香囊,沿路撒下香囊里晒干的莲花瓣,心里只能保佑有人能凭着这莲花香找到自己,师兄从蓉月楼买了凤爪出来看不到她一定要急死了!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人要绑自己,按理,这世上怕是没人会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他们绑她肯定是和莫离山庄有关,只是莫离山庄早已跳出朝廷和江湖是非,师父为人处事又极其低调,会是谁要用自己来对付他? 在马背不知颠簸了多少时辰,她被人用力丢在地上,她趴在地上,视线所及处是破烂的桌椅和干草,鼻尖闻到一股潮霉的檀香味,看来她是被绑来了某个荒废的寺庙。 “主上,要不要杀了他!”有人一脚踩在她背上,那人手中剑的寒气已经抵在她颈间。 她疼的咧开了嘴却依旧发不出声音。 “不可。”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那样毫无生气的声音,不像是从人的嘴里发出的,倒更像是地狱间的魔鬼。 那时的她也就十二岁的年纪,碰到这样的事,哪有不害怕的,再加上听到他们有杀她的意思,更是怕得全身发抖。 突然,有人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扔在一边的干草垛子上。 “没想到竟然抓错了人!” “抓了他也一样!”冰冷的声音带着些戏谑,“留着他,他自然会来。” 他们要抓的人究竟是谁?!为何说抓了自己那人就会来?这世上,能为了自己冒险前来的,难道——不!不可以!决不能让他们用自己来对付他! 她运气调节,用内力将身上的药一点点逼出去,哪怕只能动一只手,她也要逃出去,即使逃不出去,也要在他们利用自己害他之前了结了自己! “你想用内力把迷药逼出来?”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声音离她很近,他的手捏在她手臂上,捏的她疼得皱眉,“别费力了!他已经来了!” 不——三师兄,千万不要来!不要来救她啊!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呐喊,只希望他不要来不要出现!如果知道他们想要对付的人是他,她绝对不会留下记号引他前来! “没想到,你的脚程远比我想的快!” “你是谁?为何要抓我师弟?”是三师兄的声音,他果然还是来了,是啊,她身处险境,他又怎会不来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个师弟对你可是非常的重要啊。。。太子殿下!” 那天的事,那个人的话,那句“太子殿下”犹如一道晴空霹雳,无情的打在她身上,怎么想,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她的三师兄,她依赖喜爱的三师兄,竟然是…… 直到现在,她也情愿自己当时就能死在那些人的手上,那么,她才不会痛苦至此。 那天的漫天大火迷了她的眼睛,灼痛了她的心,如果能死在这场大火里也不失为一种了结,可是,命运再一次给了她苟活的机会。 她被师父抱在怀里,看着三师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情愿就此死去。 她抓住师父的袍子,一遍遍的说:让我去给他报仇吧!三师兄。 师父用了半身的修为救活了她,却在她昏迷了十天醒来的时候掐住她的脖子。 师父要杀她!她从师父的眼里看到了杀意,那么坚定,就在她以为会死在师父手里的时候,师父的手却松开,她看到师父脸上痛恨的表情,听到师父阴厉的声音——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女儿!我竟然救了你这个前朝余孽! 是的,师父知道了,知道了她不仅是个女孩儿,还是前朝本该被灭门的慕容皇族! 师父最终还是没有杀她,等她伤养了七七八八,就寻了个理由把她罚去小苍山面壁思过,三年来,她孤身一人住在小苍山,一个人生活,习武,打坐,看书,忏悔。 她一直都记得临走前师父对自己说的话—— 你本不该再留在这世上,我也该杀了你!只是,你我师徒一场,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又怎么忍心。 把你罚去小苍山面壁思过,没有我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准下山!你若想活命,便安静的生活在那里,我自然保你,若是心里有任何妄想。 我便再不顾师徒之情清理门户!你需记住,忘记你的身份,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日日潜心修行忏悔罪孽才可保你一条小命!不该想不该念的,全该放下,你——可明白为师的一番苦心? 第二日一早,她还窝在暖暖的被窝里,师父说了会对外宣称她身子不适便不用同大家一起忙着去恭迎太子。 她便安心的躺在床上,睡不着,眼睛盯着头上一方纱幔失神。 一阵冷风突然袭来,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床边挂的佩剑,却早已被人快一步的拿住手腕。 “谁?”她另一只手朝帘帐外那人挥去,那人毫不费力的钳住她另一只手,这下,她的两只手都被人钳住,动弹不得。 第二百三十二章 献丑 刚要大喊,却听得那人的笑声,“二师兄?” 帘帐被掀开,只见一个穿着桃花衣发束紫金冠的俊美男子倚在她床头,正对着她眯着凤眼笑。 “真的是你,二师兄!”也就只有她二师兄喜欢这么捉弄自己。 “三年不见,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我还以为你在小苍山苦心修行了三年怎么着也能接我两招!”陶简轻撩衣袍顺势坐在她床榻边。 她拿被子把自己身子裹紧,往床里边挪了挪,“二师兄是刚回来吗?” 她这个二师兄,最是喜欢到处游山玩水,行踪飘忽不定,她猜他必是今天刚回的山庄,否则依他的性子,昨天就该来欺负她了! “没错,比你晚回来一天。”陶简笑眯眯的看着她有些戒备自己的神情,突然伸出手去揉她毛毛躁躁的头发,“这么晚了还不起来?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有个大人物要来?” “知道。”她歪了下头,正好避开二师兄的触碰,“昨日师父已说过,只是。我身子不大好,所以。” “我看你好得很!又不是娘们,怎么就这么弱了!快起来,陪我去喝酒!”陶简把她挂在屏风上的衣物劈头盖脸的扔在她脸上。 “二……二师兄……那你。” “知道了!我出去,你快点收拾!说你像女人还真是麻烦,有什么看不得的!”虽是这么说,陶简还是开门走了出去。 拿开陶简扔在自己头上的衣服,坐在床上怔愣了一会儿,她起身去箱子里翻出一件罩着青色纱衣的袍子穿上,她从小穿的衣服都是和师父的衣物一起置办的,师父喜穿青色,她的衣物便照着师父的衣物改小了做,这些年来衣箱里便都是青色的衣物。 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用同色的纱带束发,纱带两端长长的垂直腰侧,衬的人越发的清丽脱俗。 走出房门看见莲花小筑的丫鬟们正围着陶简缠他说外头的事,陶简因为常年游历在外很是知道些有趣好玩的事,她小时候每次二师兄回来也总缠着他问。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得和你家公子去办正事。”陶简看到她出来赶紧拉着她跑。 “哎,二公子!下回过来可记得把故事讲完啊!”丫鬟们不依不饶的在他们身后喊。 陶简背着身朝丫鬟们挥了挥手算是应承。 她跟着他一路走出莲花小筑,本以为他要带她去他自己住的“念恩阁”,不曾想他脚下拐了弯却朝大师兄住的“报恩阁”而去。 “二师兄,不是说去喝酒吗?”她跟在他后头,忍不住问。 陶简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有些恨恨的说,“是谁在自己十岁生辰时带着付北把我埋在桃树下的那两坛子上好桃花酿挖出来喝了个干净!倒还有脸说!” 她这才想起那罪魁祸首便是自己,朝陶简愤恨的脸露出个讨好的笑容,“那二师兄,我们去大师兄那里是——” “别看你大师兄成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那里可藏着些好东西!” 虽说知道陶简说的是酒,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话里好像不只是说酒。 因为今日太子来莫离山庄赏雪,庄上各处都加紧了警卫和巡视的人,大师兄出征未归报恩阁里没有主人在,照理他们是不能随便进出。 于是两人纵身一跃,跳过不高的墙头便翻了进去。 报恩堂里梅花开得正好,他们正好落在一片梅林里,红粉相间的梅花丛中,梅香阵阵,让人神情为之一爽。 只见陶简不知从哪里变出个铲子来,朝着这片梅林最中间的那株梅树开挖。 挖不多久,便挖出两坛子酒来,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瓶,顿时酒香四溢。 她闻得那诱人的酒香,胃里的酒虫像是全都醒了过来,她爱喝酒,也能喝,只是师父从来都不许她喝,到了小苍山更是没有机会喝,如今闻着这香飘四溢的梅花酿,怎能忍得住? 她和陶简一人抱了一坛子席地坐在梅树下,两人各喝了有大半坛子,才舍得放下。 “二师兄,你怎么知道大师兄在这里藏了好酒?” “猜的。” “猜?” “那年你挖了我的桃花酿喝,你大师兄就来问我,这酒埋在树下难不成会更香?我便猜到他也想着在他的梅树下藏好酒了!” “原来如此。”她有些愕然,原来大师兄还有那样一面。 “小四,小苍山可有梅树?或是像我那儿的桃树?”只有被罚的人才能去小苍山,所以他们大都不知道小苍山是个什么样。 “小苍山,终年寒冷,什么果树在山上都活不了。”别说会开花结果的树了,那里可是连普通树木都种不了的,不过她那间茅屋前的冬青和白松倒是长的不错,大概都是极耐寒的树才能在小苍山上存活,而自己,要不是会武功,靠着内力撑下来,普通人怕是难以坚持上三年。 “可惜了,师父怎么就为那点小事把你罚去了那里。”陶简摇了摇头,“三年来我那儿的桃花可是开的一年比一年好!” “是吗?也不算可惜,今年不就能见着了吗?”她朝他笑笑,这三年来,她想的透彻,对很多事都看淡了许多。 “也是,要不然我现在就在树下埋上两坛子好酒,等明年桃花开遍的时候再和你大醉一场!” “我可不敢。”她今天愿意跟着他出来是为着师父要接驾太子定是没工夫管自己她才壮着胆子溜出来,昨晚上师父说的话她可没忘,师父让她呆在莲花小筑哪都不许去。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陶简嗤笑一声,随手抓了一边的石头往不远处的那株梅树上扔,梅树上的梅花纷纷落下。 看着飘零而落的梅花,她心里一阵触动,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沾上花瓣的衣衫,“二师兄,我在小苍山的时候闲来无事,自创了一套剑法,最适合在花林间舞。” “哦?自创?有趣,耍来我看看。”陶简眼睛里一亮,拿眼看着她脸上因喝酒而泛起的红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尴尬 “那,我就献丑了!” 寒光一闪,清莲剑出鞘,足下轻点,身影已翻飞至梅林之上,清水般干净悦耳的声音在梅林间飘扬而起—— 白发清,霜烟花,几度凉,驰骋沙场,念伊人如裳,看天地何苍茫。 风沙舞,剑寒光,场未央,阑珊梦殇,犹记当年少,誓言惊何匆匆。 空绕回眸,几世笑执手,策马花间翩跹邀,语笑盈盈明月照,相逐流年华韶。 千骑踏飞鸿,黄沙掩悲凉,剑锋指,羽林千古一梦长碧色。 出晴空,夜凉寂如梦,凝望,轮回来世殇! 双足临空踏在枝头,一个起落翻飞间,已是在十丈外,挑剑凭空而刺,刺落的是片片花瓣,青衣飞袂,在妖娆的梅花间上下翻飞。 轻盈的身法,飘逸的剑法,出尘的气质,梅花在剑下凋零,纷纷扬扬散落在她四周,那样的美轮美奂,她就像下凡的谪仙,空灵,出尘! 青色纱衣飘动间,她稳稳的立于梅树下,立在陶简面前,手中的青莲剑回鞘。 “二师兄?”只见陶简呆愣着望着自己,一脸的惊异神色,她忍不住出声唤他。 “啊!没事,没事,喝多了,喝多了。”他尴尬的清了清嗓,尽力抹去脑中刚才梅中舞剑的一幕幕。 “真是。太美了!” “谁!”警惕间,青莲剑再次出鞘,她轻身一晃,剑已抵在那人的脖子上。 “哎哎哎,小美人怎地如此不温柔!”那人虽长得还算过得去,只是这说话神态忒让人讨厌。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莫离山庄!”此人定不是山庄内的人,而看他的衣着也不像是什么下人。 “我是……” “放肆!”一个强劲的掌风扫去,青莲剑被震飞,她虎口一阵生疼,倒退了好几步。 看清了出手的人,吓得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上,“师……师父。” “混账东西!”荆之痕刚要出手教训,便听得身后一人不大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太傅,不知者无罪,便饶了她吧。” “是啊是啊,她第一次见我怎知我是二皇子?太傅消消气,可别伤了小美人!皇兄,你说是吧?” 那个调戏自己的人竟然是贞国的二皇子,她虽然此时恨得要命,但师父在这她又不能造次,便皱紧了眉头。 “太傅,我记着这片梅林深处有方清泉,不若去那里瞧瞧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弟、弟子告退。”匆忙的站起身,脚踩在自己衣袍上眼看就要摔倒,一双手正好拖着她的腰扶住她,她对上陶简一脸的无奈,也跟着扯了个难看的笑。 荆之痕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嘴里迸出几个字,“还不快滚!丢人现眼的还不够!” 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低着头,跟着陶简快步离去。 “二、二师兄你笑什么?”他们一路行至报恩阁外,她见陶简只是看着自己笑,便好奇的问。 “我原来还不知道你那么怕咱们师父。” “他是师父,自然是要敬畏的。”她解释。 “敬畏?我看不见得,你刚才分明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 “二师兄!”她气极,这个二师兄,就会欺负她! “罢了罢了,不说了,你就等着师父待会儿怎么责罚你吧!” “还不是都赖二师兄!”陶简说到了她的痛处,“今后再也不跟你胡来了!” “胡来?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胡来了?难不成你如此惊艳的梅中舞剑也是我害的?” 想起刚才在梅林中自己借着酒意舞的剑,必然是被所有人看到了,难怪师父会生气,师父让她行事处处低调是不想她的身份被人发现,可是她,总是违背师父,也怪不得师父刚才脸色铁青。 “好了,我送你回去吧,我看不一会儿该有人要寻你了。”陶简把她一路送回莲花小筑,她心思还在师父生气这事儿上,自然没听明白他的话。 中午用过简单的午膳,她坐在房里看书哪里也不敢去,不一会儿就听得外头有人通传的声音。 “你家公子可在屋里?” “是。” “让他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太子殿下宣见。” “公公稍坐,奴婢这就去请公子。” 丫鬟开了门进来,看见自家公子还呆愣的坐着,不禁唠叨起来,“公子,您怎么还坐着呢,外边太子殿下身边的公公正等着呢!” “哦。”她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哎呀!您倒是快着些呀!”丫鬟小兰花最是讨厌她家公子这幅神不附体的样子,也不询问她的意思,直接上手给她打扮起来。 因为是去见太子,小兰花给她换了件青色绣莲花边的锦袍,外罩一件昨日庄主命人送来的白色雪貂大氅,乌黑的一头秀发在脑后上下分了一半,上半头发挽了个髻用白玉簪子固定,另一半垂在胸前,乌发玉颜,衬得她美得犹如下世的神仙。 小兰花对着铜镜中自己公子的样子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催促着她往外走。 外头公公正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内堂里出来个神仙般的公子,到嘴边的刻薄话顿时没了踪影,只陪着小心带她去见太子。 太子由一干大臣和荆之痕陪着逛赏了一个上午的雪景,吃罢午饭便安排在西暖阁里稍作休息。 西暖阁内,太子坐在上首,下来依次是荆之痕和各位大臣,大家边喝着手里的香茶边互相聊些不打紧的事。 只听得暖阁外有人来报,说四公子莫青廷已在外候着。 他一颔首,便有人掀了帘子让帘外那人进来。 那人一身青色锦袍,袖口处绣有栩栩如生的莲花,乌黑的几缕发垂在两侧,她低着头,一步步走至暖阁内。 “草民莫青廷,拜见太子殿下。”清水流涧般干净的声音,听得人脑中清明,再抬眼看去,虽是低头跪拜在地上,可那出尘飘然的气质却是一眼便能看出来。 “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起身垂首而立。 “走近些。”高座上那个人从她一进来视线便只落在了她身上。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一般 “是。”她移步走近了些,停在离他还有十步的距离。 他看着她恭敬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来,到我身边来。” 伸出手,他微笑着看她。 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她拿眼去看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个人,却见那人一双眼并不在看她,心里一番踌躇,终究还是走到他身边,将手递到他手里。 他握了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让我好好看看。” 她红了脸,一双眼睛浸满雾气。 他却看着她,失了心神般。 “殿下原先和这位师弟的感情甚是好,如今见了面,必是感悟良多啊!”有人见这二人如此以为是师兄弟常年未见的缘故,感慨的说。 高座上的两人这才回了神。 他拉了她坐在自己身边,也不管底下人怎么想,只顾看她,她低着头害羞的样子看得他一阵欢喜,摸着她的手觉得冷便叫人拿了暖炉进来,亲自替她用锦帕包好塞在她手里捂着。 “山上可冷?”虽然手里捂着暖炉,他还是将自己的手覆在她手上为她取暖。 “回太子殿下,习武之人不应怕冷。”她一说这话,他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却依旧清清淡淡的笑。 后来他便一直和底下的臣子们说话,说的好多话她听不懂也不想听,便只呆坐在他身边,手上是他温暖修长的双手,手里的暖传到了心里,心里便有些飘飘然,觉着这一切仿佛都不真实,却又满心满眼的希望就这样一直坐在他身边。 “小四,四儿?” 听见有人唤她,她猛然间惊醒,发现自己竟然坐着睡着了! “啊!太、太子殿下。” “你啊,还是这么贪睡!”他忍不住去捏她的鼻子,她一惊,看了眼下面,发现大多数人都已不在座位上这才安了心。 “下雪了,大家都出去赏景了,你可想出去看看?” “好。” 他牵起她的手走出暖阁,下头自然有人给他披上狐裘大氅,有侍女要给她披上来时穿的那件雪貂氅,却被他摆手制止。 脱了身上紫狐大氅亲自替她穿上,“这雪貂皮毛固然雪白好看,总也不及这紫狐皮毛暖,你从小怕冷,该多穿些才是。” “恩。”大氅上他的温暖还未褪去,鼻间是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他们并肩走在青石小路上,路上被积了厚厚一层雪,她深一步浅一步的踏上去,雪地上便留下她的一双脚印,心下觉着好玩,脱了他的手往前跑了一段,往后看时,便是一排她的脚印。 雪地里,侍从替他撑了伞站着,他遥望那个娇小的身影,心里颇多的感慨。 三年了,他和他的小四分开了三年,三年前,他回了皇宫,她则受罚去了小苍山,一别三年,他的小四早已长成翩翩公子,只是在他的眼里,她始终是那个拉着自己的手叫自己“三师兄”的小少年,那样纯黑的大眼睛里,只有他的身影,只是他而已。 “小四,当心雪地滑。”他看着她,笑意浸满了眼睛。 她专注的看着自己留在雪地里的脚印,神思飘渺,像是回到了小苍山,也是这样的下雪天,她一个人在山上练剑,雪地上是她纷乱的脚印,她一个人的脚印而已。 那时候多希望能出现另一双脚,在她的脚印旁也留下印记,而不是让她独自一人。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小时候在雪地里玩,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正在伤心,有人向自己伸出手,三师兄的笑容像温暖的太阳,驱走了她心里的寒冷,她抓住三师兄的手,从此在雪地里走便再也不会摔倒。 “小四。”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黯淡的神情,“怎么了?” “回太子殿下,只是想起些过往而已。” “小四,只是我和你的时候,便不必叫那些虚名。”他心里对她如此疏远的态度着实有些恼怒,“没有外人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唤我,可好?” “恩,太三师兄。”终于还是叫了他三师兄。 “小四,如果……如果我让你进宫。”有些话连他也很难开口说。 “哎。”他牵了她的手往回走,屏退了左右,没有人打伞,雪花纷纷扬扬散落在两人身上,远远走去,地上留下的脚印渐渐被雪覆盖。 他早知她必不答应,而她那样的人,该是这漫天飞雪中的一朵雪花,自由飞舞在天空中,他又怎么忍心把她囚困在牢笼中?只是身边没有她,便像少了什么似的。 晚上的席宴上,荆之痕和几位大臣陪了太子坐主桌,她和小字辈的师妹师侄们坐。 这些师妹师侄们都是她师叔梅晓秋座下的女弟子,她师父只收了四个弟子且都是男弟子,而他师妹收的却都是女弟子,这些女弟子又收了弟子,所以和他坐在一起的便是比她还小一辈的。 “进宫?万万不可!”她慌忙拒绝。 他没成想她会对进宫这么反感,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小四,我只是想,我身边服侍的人虽多,但也没个可心的,你虽年纪不大却谨慎细心的很,若是能常伴我左右。。。” “三师兄,我……我。”她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四——”他扳正了她的肩,让她抬起头看自己,“我只问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三师兄——” 那年她刚被师父收为关门弟子,第一次去见师兄们,大师兄冷的像块冰她怕得不敢过去叫,二师兄不知去了哪里逍遥,只有三师兄,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对她说——你好,我叫馥燕连,是你三师兄,只是你可愿意做我师弟? 愿意,我愿意做你师弟,更愿意留在你身边,只是做了你师弟从此便不能留在你身边! “三师兄,师父他恐怕不会答应。”她只好拿师父出来做挡箭牌。 “只要你愿意,我便去说服师父。”他坚定的看着她说道。 “三师兄,我……我。”她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不做声。 “小师叔和太子殿下的师兄弟情谊真是难能可贵,殿下待你可真不一般。”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疑 馥燕连坐的主桌,因为是太子,席宴上的菜色自是与别桌不同,而每每遇到她爱吃的菜他便让人捡几样送到她那桌,说这话的便是梅晓秋大弟子雪怡的弟子,莫青廷不知她叫什么,只依稀记得三年前自己离开时见过她一面。 “你师父和我大师兄出征在外也有一年半了吧?”不愿和小辈们谈论自己的事,她适时的改了话头。 “可不是,一年前师父随大师伯出征禹国时还念叨这一去怕是三四五年不得回来,到时小师叔从小苍山回来连个面都见不着。” “雪怡师姐倒还记挂着我。”她和雪怡师姐的关系比一般人要好,当初师父救自己回来,便是雪怡师姐一直照顾的自己。 “这么多的菜也堵不住你的嘴!”说话的是梅晓秋的二弟子雪怡的师妹凤清,凤清斜睨了莫青廷一眼,拿眼去瞪和她说话的小师侄。 “菜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又不是拿来堵嘴的。”小师侄嘴里嘀嘀咕咕的说着委屈的扁了嘴。 三年前她只见过小师叔一面,当时就觉得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看的人,后来小师叔去了小苍山受罚,她便再也没见过,现在趁着太子殿下摆宴好不容易见着一面,刚说了会儿话就被讨厌的凤清师叔打断。 “别因着你师父不在,就以为没人管得了你!”凤清听得小师侄的话气愤她一个小字辈的竟然敢和她顶嘴。 她放下碗筷,手抚额头,觉得这宴席实在憋闷,又不想再听她们针锋相对的话,便寻了由头离了席。 宴席摆在前厅,往后便是个园子,如今园子里四处挂了灯,在雪光中照得到处一片明亮,倒一点也不像是在夜里。 夜里风吹着有些冷,出来的急也没想着穿外袍,不过这一冷倒是让神思清明不少,她一路沿着小径踏去,直至走到园子边上的角亭。 站在亭内看了一会月色,心想出来久了师父和三师兄必会找,便沿了原路回来。 夜间人的感觉异常明锐,只是一丁点的响动便让人起了疑。 她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身往一旁假山后掠去,身形刚站稳便有剑架在了她脖子上,看来对方底子远在自己之上,如此想着便放下了手中握着的剑柄。 “阁下何人?” “哼,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个声音仿佛来自于地狱,只需要听一遍她便不会再忘。 “是你!”当年他用她引三师兄,差点害死了他,要不是师父及时赶来恐怕自己也已葬身火海,而这个人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三师兄吗?难道他又想用她来对付他! “原来你还记得我!”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脸上的阴冷笑意。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总不会是来和我叙旧的吧?” “你以为你配和我叙旧?”他的手突然捏住她拔剑的手腕,“怎么?想杀了我?” 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没有被控制的另一只手将手中的星辰灭用力弹向空中。 只听得噼啪的一声响声,天空中炸出一道闪光,亮的天上的星辰都失了颜色。 “想不到三年不见你学乖了不少!”他愤恨不甘的放开她打算离开。 “哪里走!”拔出青莲剑向黑衣人刺去,她这次可不能让他轻易跑了,她要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她和三师兄不利。 黑衣人显然不想与她多做纠缠,边拆她的招边往后退,眼看大批人马就要赶到,他心一横,手里的剑朝她刺来,她反手用青莲剑挡开那一剑,对方复又一掌袭来,她闪躲间却避不开他的第二剑,只见剑尖直指她眉心,她心慌间便听得四下的抽气声。 回头看去的那一刹那,剑锋偏转只堪堪划过她的脸,顿时,雪白的脸颊上印出一道血印子。 黑衣人朝众人扔了枚烟弹踏着夜色飞身离去。 “给我追!” “是,殿下!”众人领了太子的命去追拿刺客。 馥燕连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敷在她伤口上的手微微的颤抖,“小四,没事吧?” 当他看到天空中的星辰灭他就知道她出事了,刚才的那一幕,是怎样的揪着他的心啊,差一点,只差一点,若不是那人的分心,他的小四恐怕就……不敢想,连想都不敢想。 一边的荆之痕脸色也不大好,大概是为着迎驾太子的当口山庄里竟然出现了刺客,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和莫离山庄的失职。 而他那个徒弟…… “付南,带四公子下去上药。” 付南站在馥燕连和莫青廷身旁,有些为难,这太子殿下不移驾,他总不能催他。 “连儿,让付南带你师弟去上药。”他心里却是有些厌恶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毕竟一个是太子,若有任何的风声吹到那人的耳里,他这个徒弟的小命就难保了。 到底是他的师父,他的话他总还是听的。 付南带着莫青廷下去上药,因这刺客如此一闹宴席自然也继续不下去,为了太子的安全荆之痕让付北亲自带人送太子回了皇城。 莲花小筑内,她已由丫鬟上了药,小兰花收拾完东西忍不住朝她家公子抱怨,“公子,不是我爱说你,宴席上吃酒吃的好好的没事往外瞎跑什么!害我们都跟着操心!”她一向待下面的人和善,所以丫鬟们也不把她当正经主子看,倒更像是朋友。 “我只是随处走走,却不曾想会遇到刺客,不过也多亏被我撞见,如果他此番目的是为了三师兄,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她庆幸自己早一步发现了刺客,幸而没有伤到三师兄。 “你三师兄是太子,身边那么些个保护他的人,哪轮得到你去犯险?好不容易庄主因着心情好把你接回来了,可不能平白无辜丢了性命,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呢!” “总之,你以后就听你师父的话,安安心心的呆在莲花小筑也省得我们跟着受累!” 听小兰花的话,知道她多半是担心她才这么说,所以也不跟她计较,丫鬟们刚要服侍她洗漱安寝,门外便有人敲门。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刺客 “谁啊?”小兰花开了门看到是荆之痕,忙福了个身,“庄主来了。” 听到师父来了,她忙从塌上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师父,这么晚了还不曾休息吗?” “你今天又是舞剑又是抓刺客的,我能安心睡吗?”荆之痕显然还在对她生气。 她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接过他解下的大氅。 “脸上的伤都处理好了?”到底还是关心的吧,毕竟是自己的徒弟,虽然对她一向严苛。 “已经上了药,没什么大碍了。” “就算有什么也是你咎由自取!”小兰花替她上好药后的药箱还摆在那,他随手翻看了下。 “是。” “用的什么药?” “是上好的金疮药。”小兰花说道。 “这伤在脸上不比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却麻烦。” 又有人在门外敲门。 小兰花皱了眉去开门心内暗忱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白日里来请她家公子的那位公公。 “公公,这么晚了是……” “我家主子担心四公子的伤,特命我送来一瓶西鸣进贡的上好金疮药,早晚洗脸后抹在伤口上,不出几日便好,伤口上也不会留下疤痕。” “多谢公公,也请公公替我家公子谢谢太子殿下。” “姑娘不必客气,时辰不早了,我这就要回去复命,殿下还特地交代,一定不能让四公子的伤口沾上水。” “唉,小兰明白,公公走好。” 小兰花拿了药进来,重新给莫青廷上了药。 荆之痕站在一边不说话,冷眼看着她上药。 “师父,我没事了。”她又怎么能让师父为了自己这么晚了不休息,她心里已是十分愧疚了。 “哼,看来莫离山庄的金疮药到底不比宫里进贡的,付南,以后可千万别混说什么‘上好的’!”荆之痕不再看她一眼,甩袖离去。 付南望了莫青廷一眼也跟着荆之痕离开了莲花小筑。 付南看他往怀恩阁后的小池塘走去,忙拿了手里的大氅给他披上,“庄主,夜里风凉。” 他不说话,只站在池塘边,池塘里黑漆漆一片,也不知他在看什么。 “付南。”许久,他才轻唤。 “是,庄主。” “我是不是就不该让她回来。”这话倒像是在问他自己。 “庄主,属下不敢妄作说辞。” “哼,你是不敢,因为你也觉得我对她太苛刻了吧?只是,我这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不能杀她,更不能放任她,他对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他知道她的心思,他也知道她这样的心思迟早会害死她,那他又该如何断了她的心思呢? “庄主,您让人连夜赶制的荟汁草的药膏还要不要送去四公子那儿?” “有宫里上等的御药,再好的药膏,她又怎么会在乎。” “庄主,刺伤四公子的那个刺客。” 再过两天便是十五元宵佳节,自从那日被刺客刺伤,她便一直呆在莲花小筑,二师兄又不知云游去了何方,师父整日忙于公事,整个莫离山庄她再找不出个和自己一般闲的人来。 其实前几日雪怡的那些个小徒弟们托了她的丫鬟,来请她去梅晓秋师叔的宅院吃酒,只是她碍于那天被师父撞见和二师兄在梅花林里喝酒,师父骂她丢人现眼,她便不敢再到处乱跑,只借着养伤的由头回绝了。 整日里呆在莲花小筑,每日除了看看书练练剑就是看丫鬟们在庭院里玩耍。 冬日里天气好的时候,别处的丫鬟们也喜欢跑到她院里来玩,只因她们的主子们不是打仗就是云游,或是师父那样让人不敢亲近。 丫鬟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用雉鸡毛做的彩色毽子在丫鬟们的脚上翻飞,她坐在窗口看书,看着看着眼睛就溜到毽子上。 虽是女扮男装了好些年,但心里还是小女儿心思,看到女孩子的玩意也免不了动心。 “四公子,你在看什么书呢?”有小丫鬟倚在窗口问她。 她把手里的书递给她,对方却摇摇头,“奴婢可不识字。” “是一本佛经。” “四公子原来也念佛?”小丫鬟惊讶道。 “这本佛经是以前三师兄留给我的,其实,不信佛不念佛也可看看佛经,经书里的佛语能修善其身。”她淡然道。 “佛语那么深奥,我可看不懂!” “三年前我为了救廷儿放跑了他,没想到他一直没有罢手,那人的武功招数很杂,混合了各家各派,饶是我也不一定能一举毙之,只希望太子手下的人能查出些什么,此人不除,终是祸患!” “庄主说的是,属下要不要也派人去查查?” “不用,三年前我们查不到他,三年后更是不可能查到,他有心对付我们,必是做了万全准备,冒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究竟是何方神圣,付南,告诉下面的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等他憋不住的时候定会露出马脚!” “是庄主,那太子那边……” “太子在明,我们在暗,就让太子去打头阵,我们等着收网便是。” 她笑着摇了摇头。 “四公子,你们从小读书识字自然懂得多,唉,你能不能给我也讲讲经书里都讲了什么?”小丫鬟一早就听说山庄的四公子最是好脾气的主子,今儿个见果然如此,不但不把她们当下人看还很有耐心的陪自己说话,于是对她胆子便大了起来。 “恩,就比方我书里这句话——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四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丫鬟听了一头雾水。 “这话的意思是说,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便是活在痛苦之中,若你心里不想不念,便感受不到痛苦,但若你心有执念,妄动欲念。便要受荆棘伤骨世间诸般之痛!” 她的话,小丫头听得似懂非懂,歪着头想了会儿实在觉着无趣就又跑回了院子里和大伙儿踢起了毽子。 可她的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杂陈,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公主现身 “付大管家。”有丫鬟眼尖的瞧见付南走进院子,其他丫鬟听她这一声喊都慌忙收起玩耍的东西静站在一旁。 “怎么都在这里?”付南看了眼院子里的丫鬟们,“主子不在也该好生照料各处。” “是。”丫鬟们听了付南的话都退了下去。 “付大哥,管家,是师父找我吗?”付南来,总是因为师父。 “庄主在书房。” 她一路赶到怀恩阁,路上不禁思量师父为何找自己,这些天她都呆在莲花小筑哪里也不曾去,不知自己哪里又犯了错了。 莲花小筑本就是怀恩阁内的一处小院,所以她从自己院子到荆之痕的书房并不用走太多路。 走到书房外,站在帘子外唤了声师父。 荆之痕在里面恩了声,她便抬脚走了进去。 “不知师父找徒儿来为的什么事?” “怎么?为师叫你来,必是有事才可以吗?”他心下不悦,手中的一盏茶还未喝就重重的摆回了桌上。 “徒儿。不是这意思。”也不知为何,她师父总是对她千般的看不顺眼,连说句话都能说出错来。 “我知你不是这意思,你心里,最好是不与我碰面才是极好的!”他突然有些恨恨的说。 “师父……我。”她虽然心里确有些怕荆之痕,但她的命是他救的,也是他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留了她一命,师父对她的恩情她这一生都还不清,除了尽心尽力伺候师父,她绝不敢有他想! 看她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心里顿时软了几分,“付南说你最近只呆在莲花小筑,哪儿也不曾去?” “是。” “心里可有怪师父?” “没有,徒儿怎会怪师父?师父是为了徒儿好,徒儿明白。” “你明白就好。”荆之痕叹了口气,“我让付北带你回来,只因你是我徒弟,小苍山三年的受罚已抵过你犯的错,若我再不让你回来怕是有人要起疑心。照我的意思,你这辈子是不该再下山的。” “徒、徒儿明白。”在去小苍山之前她本是做好了这一辈子都要在山上度日的打算,想她这一生,也只有呆在没有人烟的山上才能保住条命。 “既然回来了,从今往后更应该谨言慎行,像那日的事是决计不能再发生的!”那天她在梅林中的那一舞,不止是他和太子,所有随行的人都看到了,她当时那样的风姿卓卓,怕是没有几个人记不住吧! “师父我,我明白。”现在想起自己当时的一时酒意兴起,很可能就给自己召来杀生之祸。 书房外有管事的来回话,她便请了安欲走,却被荆之痕喊住,“两日后便是元宵节,皇上那天要在宫里大摆席宴,你随我进宫一趟。” 她脚定在门口,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道,“帖子上也有我名字?” “只要你想进宫,还需要什么帖子吗?站着做什么,还不退下!”刚才收敛的怒意又被她挑拨起来。 她忙拔了脚离开。 两日后就是元宵佳节,山庄里各处挂上了彩灯。 一大早荆之痕就让她过去,他已收拾妥当正吩咐些琐事,见她进来,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衣。 “总和我穿一样的做什么。”他身上穿的虽也是青色的衣袍,但衣料上乘,做工又精致,和她身上这件旧衣服可不好比,只是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倒满意她这么穿。 “穿素一点,省得出去招惹是非。去,把我那件白斗篷拿来。”丫鬟去他内室拿了衣服出来,他接过丫鬟手里的衣服亲自给她穿上,帮她系好绸带,将斗篷的帽子也戴上,白色斗篷下只露出她乌黑漆亮的一双眸子。 他这才牵了她的手上了马车。 皇宫内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们下了车随着接待的公公一路走到沉香殿,皇宴开始前受到邀请的臣子们都聚在沉香殿内歇息。 她跟在荆之痕身边,低着头不说话,荆之痕是贞国第一大庄莫离山庄的庄主,又是当今太子的师父,更是当今圣上的良师益友,各个都想着巴结,只是荆之痕不爱参与朝堂上的事务,对人又过于冷淡疏远做事更是有些决绝,所以也少有人敢与之结交。 她随师父在沉香殿内坐了片刻,便有个小太监来找她,说是太子殿下有请,她有些为难的去看荆之痕,那小太监极是个能看事的,知道莫青廷怕自己师父不同意正在犹豫,忙转而去和荆之痕说,“太傅大人,殿下因前些时候在莫离山庄丢了件东西,想是那日和四公子在一块儿时弄丢的,想找公子问问看可有见着。” “你只管在这里问她便是。”他也不吃这一套,太子的面子也不卖。 “这……殿下恐怕想亲自问四公子,小的这儿也并不清楚丢的是什么。” “哼。”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小太监知他心内松动就带了一旁的莫青廷离开了沉香殿。 从沉香殿到太子住的寝宫不远,她随小太监一路行至他内室,还未来得及通传他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她就拉了她的手去看她脸上的伤。 “幸而没留下疤痕,这西鸣国进贡的伤药倒真是有奇效,伤口还疼吗?”他拉了她坐在塌上。 “不疼了。” “那天夜里真是吓着我了,还好你没事。”现在想起,他还心有余悸。 “这些天来都在做什么?” “整日除了练武,就是看看书。” “看书?在看什么书呢?”正问着话,就听得外头太监禀报鸾珍公主驾到。 她忙挣脱了他的手垂首站在一边,知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和自己亲昵,他便也随了她去。 “太子哥哥,怎的还不去父皇那儿?”鸾珍公主人未到,黄鹂般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她一身鹅黄绣彩蝶的锦衣,头上的布金钗随着走动发出叮当清脆的响声。 “正准备去向父皇请安,倒是你怎么突然来了?” “听说太子哥哥这里来了位客人,故来瞧瞧看。”鸾珍环顾了一圈,视线落在低着头站在一边的莫青廷身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谢恩 “小四,这是鸾珍公主,我唯一的妹妹。”贞国皇室子嗣单薄,太子燕连,二皇子燕策下面便只有这一个妹妹燕珍,封号鸾珍。 “草民莫青廷见过鸾珍公主。”她向着公主作了一揖。 “莫青廷。你就是莫青廷。”鸾珍公主口中喃喃,举步走进她,“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鸾珍!不可无礼,小四是我师弟,不许欺负人家。”他这个妹妹因从小被父皇宠爱,自有些娇蛮任性,他的小四脸皮薄可不想被鸾珍吓到。 “太子哥哥真是小气,怎么你的师弟我就见不得了?”鸾珍不服气,偏要去瞅莫青廷,因走的急脚下不知怎的一个踉跄,慌乱间莫青廷伸手扶住公主才所幸没有摔着。 鸾珍公主后怕的拍了拍心口,抬眼正对上莫青廷的脸。 “珍儿?没事吧?”燕连从莫青廷怀里接过妹妹。 “啊!没,没事。”心神像失了般,只怔愣的盯着莫青廷,“神仙公子,真是名不虚传。” “公主,这——只是外边人的谬言而已。”她复又低下头。 “并不是谬言,莫公子担当得起‘神仙’二字。”鸾珍公主脸上绯红一片,她比莫青廷小不了多少,正是情窦懵懂的年纪,乍见到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相貌俊美胜过女子的年轻公子,心内已是情动。 “多、多谢公主夸赞。”从小听惯了外人对她相貌的赞美本不觉着什么,只是对方是贞国的公主,又是三师兄的妹妹,身份自不比他人,从对方的神情中不难看出她对自己,心下苦恼又给自己惹了麻烦。 燕连也瞧出了妹妹的异样,心里不知为何不希望这二人再多呆一刻,便唤了人送莫青廷回沉香殿,自己则携了妹妹去见父皇。 沉香殿内,她一眼便看见自家师父淡漠的样子坐在一旁喝茶,便走过去挨着他坐。 荆之痕也不问她太子丢了什么东西,甚至连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多日未见,太傅大人一向可好?”兵部沈大人先看了眼坐在荆之痕一边的莫青廷再满脸堆笑的和荆之痕打招呼。 “沈大人最近倒是春风满面得很。”荆之痕只管坐在椅子上并不起来相迎。 “哪里,晨阳能有今日还不是太傅的功劳。”这沈大人便是荆之痕大徒弟沈晨阳的叔叔,前不久沈晨阳在关外打了几场胜仗,消息传回皇都,这掌管兵部又是赢得胜仗将军的叔叔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来,晨阳能拜我为师也是托你这位叔叔的功劳。”荆之痕脸上并无表情,对沈适这种卖主求荣的人他从来都没有好颜色。 出卖了自己的哥哥和主子,这才换得了今日的成就,虽然同朝为官都效力于当朝,但荆之痕对这个人从来没有好感。 “太傅说笑了。”沈适有些尴尬的笑笑,拿眼去看坐在一边的莫青廷,“这位便是太傅的关门弟子吧?” “青廷见过沈大人。”她忙站起身朝沈适作揖。 “不敢不敢。”沈适伸手去扶她,不经意间把她手拽在自己手里,“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她用了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动不了,心下有些厌恶,皱了眉。 “沈大人,皇宴开始了。”荆之痕看了两人一眼,一甩袖先走了出去。 沈适这才松了莫青廷的手也随着众位大臣向殿外走去。 皇宴设在紫明宫内,皇帝一家上首坐在殿前,依次下来是皇亲国戚和众位大臣。 她跟着师父坐,因为他师父身份不低,只隔了皇家三两桌,从自己坐的地方看去,宣仁帝倒是一身家常服饰,左边坐的是皇贵妃梁氏和鸾珍公主,宣仁帝的皇后早在他登基帝位前便殁了,宣仁帝对皇后一片情深不愿再立后,后宫便一直是这位皇贵妃把持,她也正是二皇子连策和鸾珍公主的母妃,皇帝的右边依次是太子燕连和二皇子燕策。 皇帝朝众位大臣举了杯,照例说了一番感念的话,在提到边关打胜仗时眼里自然流露出了高兴,众大臣见皇帝高兴各个也心情不错,席间举杯交错,一派盛世华庭的景象。 莫青廷只就近夹了几筷子菜,喝了几口茶便不再动,垂首望着杯中的茶水,神情有些黯然。 想这紫明宫前身便是琉璃宫,因这宫殿屋顶的瓦片皆是琉璃瓦而取名,琉璃宫里的宫灯也是用五彩琉璃烧制而成,夜晚点了宫灯,四处照得流光溢彩,奢华绚烂到了极致。 那时,每每站在琉璃宫前,总也移不开脚步,却始终未曾走进去,反而是现在,倒有这个机缘,只是物是人非,当年的琉璃宫已是现在的紫明宫,没有了那五彩斑斓的琉璃灯。 心内叹了口气,刚想试着问师父可否让她先回莫离山庄,就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向自己看来,带着探究和疑惑。 她莫名的看向师父,看到师父脸色铁青,张口欲问,就听得高堂之上那人的声音传来,“莫青廷何在?” 她慌了下心神,忙起身朝着那人跪下,“草民莫青廷。” “上前来。” 她走向前,身体僵硬着站在那儿。 “抬起头来。” 她便抬起头,眼神落在那人身上。 “太傅——” “臣在。”荆之痕走上前走到莫青廷身边。 “朕有没有对爱卿说过,爱卿的徒弟真是个个了不得!” “陛下谬赞。”荆之痕脸上淡淡的,看不出得到皇帝褒奖的欢喜。 “莫青廷,你可愿意替朕教教朕这个顽皮的公主?”宣仁帝宠溺的看向在一旁勾着自己母妃手臂撒娇的女儿。 “陛下的意思是?”她不明所以。 “陛下的意思是,你是太傅的徒弟自然学识武功皆佳,公主近来对骑马射箭颇为爱好,你与公主又年纪相仿,交流起来自然要比那些奴才们得当。” 皇贵妃一脸满意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如玉的容颜,出尘的气质,倒真配得了自己的公主。 “这……”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完全不在自己的意料内,更不知该如何处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傲慢 低着头去瞄自己师父,希冀他能替自己解围。 “陛下,我这个徒弟年纪尚轻,个性又顽劣,若是冒犯了公主他怎么担当得起?公主想学骑马射箭,臣的属下里就有适合的人可以教习公主。劣徒万万担当不起如此重任。”荆之痕平静的开口,话说的既巧妙婉转又解了她的围。 她感激的看了师父一眼,刚要放下心就听得三师兄燕连开了口,“太傅言重了,师弟最是个稳重明理的人,脾气好又有耐心,我看让她来教鸾珍是最合适不过了。” “陛下——” “太傅再莫谦虚,朕又怎会看错人?倒是公主自小被朕宠坏了,莫青廷,如若公主欺负你大可和朕来讲。”皇帝拍了板,算是定了由她来教公主。 事情既已如此,她只好跪下谢恩。 自那日元宵节进宫回来后,荆之痕便再也没同她说过话,原本伤好了她应和师父一处吃饭,但荆之痕这几日总不在庄内,免不了遇着她也当没看见一般,她知师父是恼自己又惹了麻烦,只是这麻烦也非她所愿,她心里也是极不情愿去教那鸾珍公主的。 这日宫里又派人来接她进宫,她嫌烦躁,拖了许久才跟了小太监进宫。 她到公主寝宫的时候,公主并不在宫内,侍奉公主的贴身丫鬟也不告诉她公主去了哪里,她只好坐着等,等了三个时辰还不见公主的影子,着是她脾气性子再好也有些恼火。 当下就想走,却见鸾珍公主一身戎装从殿门外走进来。 “莫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你久等了吧?”她巧笑倩兮的走到她身边,两眼盯着她看,越看越觉得她长得实在是标志,竟然比她见过的任何男子或女子都要美。 “公主既然有事在身,那青廷便告退。”她正要走却被她拦住。 “莫公子,你不愿意见到本宫吗?”她心下有些黯然,莫青廷之前奉皇命来宫里教她,她和她说话,拿好吃的给她,带她去御花园,她都是那样态度恭敬疏远甚至是冷漠的样子,着实让她心里憋屈,今日确实是她有意晾她在一边,只为的想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自己还是欲擒故纵的把戏,没想到,她这人原来真的是个冷性子。 “公主,我……”不知该如何说,难道和她说自己其实是女子怎么能和她有男女之情? “你心里是否已有了人?是你家里的师妹还是。”公主试探着问。 “没、没有,青廷三年前去小苍山受罚,前不久刚回莫离山庄,怎么、怎么会有人。”她面上有难辨的神情。 “既是如此,那为何对我。”鸾珍也算是这贞国出了名的美女,更何况是皇家公主,可是这莫青廷偏偏就不领情。 “青廷十分感念公主对草民的青睐,只是在青廷心里,公主是高高在上的凤鸟,而青廷只是一介布衣,怎配得上。” “我父皇自小疼我,只要我去求他,况且我母妃她也是极喜欢你的。”鸾珍公主不是没想过她是怕高攀了自己。 “公主!青廷,青廷发过誓言,此生,此生不关风月。” “什么?难不成你要出家?”鸾珍公主惊讶道。 “公主误会了,青廷只是从不曾想过男女之事,这辈子也不愿涉足,情爱,欲念,伤人伤己,青廷实在不愿心有此念。”佛语说,不动则不伤。 “你果然配得‘神仙’二字。”鸾珍公主听了她的话,心内黯然,知她是再不会对自己动情,想来她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人又怎会在意这人间情爱?罢了,自己从此便断了此念,长痛不如短痛,既与她说清楚,也好过今后陷得更深。 从公主的寝宫出来,她恍恍惚惚走在路上,心里反复在想公主那句“你心里是否已有了人”。 她心里,就真的无情无爱断欲断念吗?那么为何在想起三师兄的时候,心里会一阵阵的疼?不!不可以,绝不可以,三师兄只能是自己的师兄!她必须断了这个念头,不说她和三师兄中间隔了太多,就算没有这些东西,三师兄又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 正烦恼间,旁边不知何处窜出来一人挡在自己面前。 她看着眼前的人,觉得有些面熟,等想起来是谁心里暗忱不好。 “小美人,咱们又见面了!”此人正是二皇子燕策,他一早就等在这里候着莫青廷,知她从公主寝宫出来必是走这条路出宫。 她从鸾珍那出来的时候他就买通了带路的小太监,而她一路自顾沉思根本没注意到开始还给自己带路的公公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二皇子殿下。”按理她给他行了礼,同时看了眼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这个二皇子早就安排好了,不过她仗着自己现在是男子的身份,想那二皇子也不会对自己如何,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燕策从小也是被皇贵妃惯坏的,平日里生活骄奢,更是有其他的爱好。 那日在莫离山庄惊见她梅中一舞早已对她动了心思,只是碍于太子在场不好造次,在旁人面前也不敢表露的太多,就是为了等到今天这样一个机会。 “莫公子,想必我妹妹不好伺候吧?”他说的极其暧昧,边说着还边拿眼把她上上下下的看。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胸中一股怒气,只是碍于他是皇子,不好正面和他冲突。 “二皇子是去找公主吧,青廷就不耽搁殿下时间了,接青廷的人正等在前边不远处。” 好不容易等到她,燕策怎么肯放她走,身体挡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说道,“你急什么?前面有没有人在等你我还不知道吗?”他轻笑一声,“你总是这么傲气吗?连我这个皇子都不放在眼里。” “殿下请自重!”她偏头躲过他欲碰她脸的手。 “怎么?连碰都不能碰?你以为你是谁!”燕策见她眼里的厌恶之色,心中恼怒,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自己。 第二百四十章 奋不顾身 “莫青廷,本殿下看得上你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别仗着有我皇兄在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你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一句话!” “我就是死,也决不让你碰我!”她咬着牙说。 “好,那我就让你去死!”手掐在她脖子上,手上渐渐用了力,她虽武功比燕策高强许多,但此刻她却并不急于逃脱,因为她知道这个燕策虽然残暴但也不至于把她就这样杀死在皇宫内,她背后毕竟还有莫离山庄和师父。 果然,在看她脸色变青后他手上松了力放开了她。 她蹲坐在地上吸气,却仍旧防备的盯着燕策。 “你倒是有些胆色!不过就是太不听话,其实只要你乖乖的,我必然会好好疼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倾身靠近她凑在她耳边说。 她嫌恶的往后退试图躲开他的气息,却不曾想身后就是池塘,身子往后一仰便跌入了池中。 冰冷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寒气一阵阵往她体内侵蚀,想叫却满口的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从小她学诗词歌赋,学琴棋书画,学骑马射箭,却从未识水性! 想来今天是躲不过一死了,也罢,反正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不过是苟且偷生而已,不若就这样死去,倒一了白了,思及此便不再挣扎,任由自己身子往下沉。 “小四——”岸上是谁?喊得如此焦急,那该是多害怕自己死去的人,那个人唯一在乎自己是死是活的人啊。 “小四,小四,你怎么了,小四。”身上同样是一身湿的燕连怀里抱着脸色惨白的莫青廷跪坐在池塘边。 之前和妹妹去了宫外骑马,一向开朗活泼的妹妹今天特别沉默,他问了半天才套出话来,原来是为着小四对她的态度冷淡,他面上安慰妹妹称小四从小性子清冷,对谁都是这幅摸样,心里却又希望小四和自己妹妹不要走得太近。 从宫外回来他原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寝宫,心内却又不大放心,总觉着像有事要发生,就又绕道去鸾珍的寝宫走一遭。 才走到这方池塘就听到有东西落水的声响,不知为何,心里突然疼痛难忍,几乎是飞奔过去,看到落在池塘里的人,惊得呼吸都差点停滞。 还不等身边侍从反应,他便纵身跳下,当他把小四带上岸的时候,她闭着眼没有气息的样子把他吓坏了,又是拍脸又是去摁她的肚子。 “噗——”她这才一口水吐了出来,人幽幽的转醒。 “小四?小四?没事吧?觉得怎么样?”人醒了,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冷。” “冷?快去!让他们马上准备一大桶热水!” 太子的寝宫里,宫人们在大木桶里装满了热水,燕连抱着莫青廷一刻不停的回了自己寝宫,“小四,别怕,三师兄在这呢,别怕,一会就不冷了。” 他把她连人带衣抱进了木桶里,木桶里温热的水一下子包裹住她冰凉的身体,被冻僵的手脚这才慢慢有了反应,热水的蒸汽中她隐约看到三师兄的脸,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却冷得她直打哆嗦。 “师兄,你好冷。” 燕连握住她的手不说话,刚才他跳下池去救她,也被池中的寒气侵到,虽然有内力护体,但还是冷得浑身都在打颤。 “殿下,您这样可不行,您也脱了衣服去热水里泡泡吧。”身边的侍从忙劝道。 “不、不用,我看着她就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殿下,您这样会生病的!您病了,想必莫公子清醒过来后会不安的。” 侍从的话触动了他,是啊,如果小四知道自己为了她生了病,等她清醒后必定会自责。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侍从们都退了下去。 整个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他看了眼雾气缭绕中小四模糊的脸,心下一动,便不由自主的脱了身上的湿衣,只着一身单衣,跨入了木桶。 木桶虽然不小,但要容下他二人的身体也有些勉强,他的身体正好贴在她的后背上,温暖和冰凉的轻触让人神魂皆失,他俯下头,让自己觉得暖和一点。 她却早已昏沉,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和燕连是怎样的暧昧,她不知道,即使知道了她大概也会把这当成了一场梦吧。 而燕连,在许多年后,想起今天和小四的这般种种,便觉得为了她,无论要自己怎样都是值得的吧。 直到侍从再加了两遍热水,她才终于清醒过来,只是她醒来的时候燕连早已换上干净的衣物坐在一边由侍从伺候着喝姜汤。 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正泡在木桶里,心下一惊,摸了摸身上发现衣服都完好,才安了心。 “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一看?” “不、不用了,我没事了。”毕竟是第一次以这种样子见他,她有些尴尬道。 “真的没事吗?”他走到她身边,抬手触她额头,“恩,体温倒是正常。” “师兄,我,我不想再泡了。” “好。”他转身向手下人吩咐,“把我前些年做的衣服拿一套来。” 侍从拿了衣服过来,燕连拿在自己手上。 “师兄。”她咬着唇看了眼四周的下人。 “你们都下去吧。” “是。” “怎么?外人都下去了还不肯起来吗?”他知道他这个师弟从小不习惯贴身伺候,不管是洗澡更衣都不假他人之手,洁癖的很。 “师、师兄你。” “难道师兄也是外人吗?”他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瞧她着急了,他这才勾唇一笑,“师兄出去给你盛姜汤,你自己换衣服。”说完便走出去关上了门。 她嘘了口气,抬脚跨出木桶,脱了身上的湿衣服。 师兄的衣服有股好闻的檀香味,因为她三师兄从小偏爱佛学,那时他还住在莫离山庄的时候,除了习武,最多的时间便是呆在点着檀香的房间里看经书。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尴尬 这件大概是师兄两三年前的衣物了,不像他在皇宫里穿的那般华贵,倒更像是在莫离山庄时经常穿的普通衣物,月白色袖口绣紫色繁花的袍子穿在她身上,即使是三年前的师兄也比她体格大了许多,袍子拖到了地上,领口处也不可避免的露出她白皙的脖子,略显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倒更显得她的身材玲珑娇小。 燕连推门进来,看见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正站在铜镜前看,自己也是看得失了神,连手里还端着热姜汤也没感觉,直到手被烫到才低呼了一声。 “师兄,你怎么了?”她跑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碗,慌张的去看他的手,“疼吗?” “不疼。”他反握住她手,两眼灼灼的看着她,她欲挣脱却被他拽的更紧。 “师兄。”她羞红了一张俏脸站在他面前,湿漉漉的头发披散下来垂在两侧,漆黑的瞳眸闪着盈盈雾气。 “小四。”那一刻真想道尽心中千般,只是,他不能,他不能吓着小四,“来,快喝姜汤。” 把她带到软榻上,她手里捧了姜汤皱着眉慢慢的喝。 “再不喜欢也要喝完,这么冷的天掉那池子里,寒气侵体,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家小四,总是小孩子的心性,遇到不爱喝讨厌吃的东西就挑食,没想到三年过去还是这幅样子。 “哦。”她只好低了头去喝姜汤。 他坐在她身侧,拿干净的巾子给她擦头发,她的头发又长又黑,却十分顺滑,手里摸着很是柔顺。 头发擦好了,她姜汤也喝得差不多了,让下人收了东西,他陪她坐在软榻上,拿了毯子替她裹上。 “还冷吗?”他轻声细语的问。 她摇摇头。 “小四,你怎么会掉池子里的?” “我,我不小心自己落水的。”不能让三师兄知道这件事,三师兄和那个人毕竟是兄弟,她不愿看到因为自己他们兄弟失和。 “是吗?怎么那么不小心?走路的时候又失神了吧?你啊,总是这样害我担心。”他手里拿了她一撮头发把玩,带着些怨气的对她说。 “师兄?” “恩?” “如果,如果。”如果我是女子,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小四好吗?还是厌恶小四,责怪小四欺瞒了你那么些年,抑或如果你知道我是你们燕家最大的仇敌,你还会喜欢小四吗? “如果什么?” “如果有人喜欢你,可你又不喜欢,你会怎么和她说?” “恩。”他想了一想,“应该。直接回绝了她吧。” “哦。” “怎么了?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今天公主她。” “我知道,鸾珍她一直倾心于你,那么,你是怎么和她说的?” “我、我和公主说说,青廷这一生不关风月,不念情。” “你——竟然这么说?”他似乎有些生气,“小四,你将来总是要成亲的,即使不是鸾珍也会是他人,怎么能不念情呢?” “我、我这辈子也不成亲!”她着急的说,像是急于要向他表明什么。 “荒唐!”他真生了气,站起身走到一边,背对着她。 “师兄。”她不想师兄生气的,拿开盖在身上的毯子,她走到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师兄你不要生气,是我说错话了。”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只是。”他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她,“小四,你不会懂的。” “师兄,我回去了,师父该着急了。” “回去?宫门早已关闭,今天你是回不去了。” “啊!那该怎么办?”不回去,那师父不是要恨死她了! “我早已派人去通知师父今天留你一夜了。” “可是。” “小四,你刚才那样我怎么能放心把你送回去?万一你有个什么事好歹皇宫里的御医总比外面的好吧?” 她知他是为她着想,便不好再说什么,左右不过明日回去挨师父一顿骂,反正师父对她从来也没有过好颜色。 不过,师兄说的留她一夜。她举目望去,这是师兄的寝殿,现下这么晚了,师兄也没有让人安排她的住处。“师兄,都这么晚了,我先下去休息了。” “我并没让人另外安排你的住处。” “啊,那。”她偏头去看房间里那张大床,师兄的床比她的不知大了多少,上面铺了厚厚的温暖的锦被。 “你又不是没和我睡过一张床。”他倒是说得一派理所当然。 “可是,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小时候,夏日里她喜欢呆在三师兄房里纳凉,有时候坐着坐着就趴在椅子上睡着了,因为晚了三师兄没送她回去而是把她抱到自己床上睡。 “难道你现在已是大人了?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他食指轻点她额头。 “师兄才是小娃娃!”她心里不服气,瞪了他一眼,边打哈欠边往大床走去,“既然如此,那只好委屈三师兄睡软榻上了。” “真是只小狐狸!”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去床上拿了一床被子到软榻上。 她原也只是气气他,其实这床大的很,两个人躺在上面根本碰不到,却没想到他真的听了她的话要去睡软榻,这下倒是她不好意思了。 “三师兄,那个天那么冷。还是睡床上吧。”只是要说出这种话她总是觉得别捏的。 “不用,你睡床上,我就睡这榻上。”说完就躺了上去,盖上锦被。 这么冷的天气里,即使屋子里添了暖炉,但那软榻底下单薄,睡到半夜里必是要着凉的,“师兄,你我皆是男子,同床而眠怕什么。”这话倒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燕连听她如此说,心里早已欢喜,只是想着他这个师弟自小不喜欢他人的亲近,他怕她那么说只是因为自己太子的身份。 “师兄?”她坐在床边,轻声唤了声。 他卧在软榻上看过去,正好瞧见她一双双脚在绣着紫色繁花的衣袍下轻摆,她的一双脚,根本就不像男人的脚,生得秀气可爱。 突然觉得体内一股不知名的真气逆流四处冲撞。 第二百四十二章 前尘往事 “师兄,你怎么了?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赤足跑到软榻边。 他回了她一个笑,既而盘腿打坐了一会儿才把体内的真气导顺。 “没事吧?”她看着师兄苍白的面容,担心的问。 “没事,只是一时刹了气,无碍了。”其实燕连自己也不明白体内这股莫名的真气是什么,难道是他虽然比莫青廷虚长几岁,但对一些事也是懵懵懂懂,情爱这东西从未曾尝过。 听他这么说,她才放下心来,“师兄,你还是回床上睡吧。” “好。”这次他没有回绝。 这下反而是她踌躇起来,看着师兄抱着锦被走向大床,她却仍旧站着不动,难道真要和师兄同床而眠?虽然师兄并不知她是女子,可是,她知道啊! “小四?还不休息吗?” “来、来了。”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走向了床。 太子寝宫的床是张大床,她躺在床的外侧,师兄躺在里面,两个人各盖一床锦被,倒是一点也碰不着,只是心心念念的三师兄就躺在自己身边,她能清晰的听得他的呼吸声,安稳而绵长,还有师兄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烛火终于灭去,黑暗中,她和他并肩躺在他床上,她和三师兄,今日,怕是此生唯一的一次了吧,那个二皇子燕策虽然令人厌恶,但他误打误撞下竟然让她能和三师兄离得这么近,近得她梦里醒来也能看见他。 她最终抿着嘴沉入了梦香,而他,如何能睡得着? 日日思念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她的气息应是在小苍山寒冷的气候下养成的,缓慢而匀长,她的身上自来就有股清新的莲花香,那时以为她是跟师父身边久了才沾上这香的,可是三年来她独自生活,回来后身上依旧这股恬静的味道,闻着便让人像着了迷一般。 一片漆黑中,他看着她隐约的轮廓,想象着她脸上那亮如星辰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比一般女子的还要长些,小巧的鼻子,总是叫着“三师兄——师兄——” “师兄——” “恩?”以为她有话要说,等了许久才发现原来是在说梦话,只是她这声师兄不知叫的是谁?大师兄?二师兄?还是自己?他突然很在意她在睡梦中叫着的人是谁,在意到整晚都辗转难眠。 终于忍不住坐起身,俯身去看她,月光透过窗纱照进来,他看见她紧锁的眉头,心里不忍,伸手替她去抚平,她却被惊醒,睁开眼发现三师兄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睁着双大眼睛看他。 两人的呼吸渐渐都有些紊乱,“小四。”他低喃出声,看着她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东西。 “三师兄,我,我有些口渴。”她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燕连的眼里瞬间黯淡下来,注视了她片刻便起身越过她去倒茶。 他点了烛火,房间里亮了起来,他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茶递给她,她接过茶喝了两口。 体内那股真气又开始逆行,他手指点了自己几个大穴,暂时封了内力这才好了些,只是长时间封存内力对本体伤害很大,但他就是不愿让这股奇怪的真气扰乱了自己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他的小四,刚睡醒的样子就像只无害的小鹿,有些无辜又有些可怜的瞅着他,让他的心紧了又紧,想看她现在的样子却又害怕看。 “三师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差点害死自己师兄,她只是奇怪师兄怎么站在那里呆愣的盯着自己看。 “没事。”他对她露出一贯清淡的笑容,转过身解了自己的穴道,“小四,你再睡会儿。” “三师兄你要去哪里?”她慌忙起身,似是怕他离开。 “我不去哪,你别起来,夜里凉!”他跑过去把她按回床上,替她把被子盖上。 “师兄你的手也好凉。”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同时把他的手塞进自己被子里,“我给你捂捂。” 她下意识的动作让他一愣,看她脸上并无异样,想她大概没想许多只是担心自己,“师兄不冷。” 可手还是任由她握着,她的手修长而温暖,他忍不住张开五指和她的手交握在一起。 他突然的举动让她心里一惊,却又说不出什么,只觉得有些怪怪的,因为她自己不知手和手这样的交缠相握是何种意思。 “小四,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师、师兄。”她显然被他吓到了,都不知该说什么。 “师兄只是想抱抱你,就像你小时候师兄抱着你一样,三年了,我和你一别三年,三年来总想着何时见到你总要抱抱你,看看你长高长胖了没有。。。” “师兄。”原来师兄是这个意思,她心虚的低下头,心想自己怎么能那样想师兄呢? 见她没有拒绝,他便也钻进了被子,坐在她身后,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头搁在她脑袋上轻轻蹭了蹭,“小四。小四,我的小四。” 三年前他去救小四却被人打伤,他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整个破庙,而他的小四在里面! 身上的痛早已没有知觉,只觉得心痛的似要裂开!他恨自己,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让她受到伤害。 幸亏师父及时出现救了小四,不然,他绝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小四他会怎么样,那是他今生第一次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母妃走的时候他还小对一切的印象都是模糊的,所以情感上并没有太大的痛楚,可是三年前那次却让他刻骨铭心! 那件事后父皇因为担心他把他接回了宫,他隐约知道师父救活了她,他这才安心让太医为自己疗伤,等伤好了些想出宫去看她,却不曾想她被师父罚去了小苍山。 一别便是三年。 三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像现在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让他的小四离开自己的身边。 从没有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唯一的一次便是三年前师父替自己疗伤,当时她中了黑衣人一掌,心脉断裂半死不活,师父为了救她耗费了半生的修为。 第二百四十三章 苟活 也正是在替她疏导真气的时候,怕时冷时热的交替真气她受不了,师父褪了自己和她的衣衫,这才知道她原来是女子! 后来师父还是救了她,等她无性命之忧后才问她身世,得知了她的身世师父的眼里就露出了杀机,师父要杀她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师父最终只是罚她去了小苍山。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师父,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做错了事的感觉,她往前挪了挪离开三师兄的怀里,“三师兄,我困了。” “好,那歇息吧,我抱着你。”他靠过来想把她再次揽入自己怀中,却不想被她躲开。 “师兄,我不习惯这样。”她手紧紧的拽着,一字一字的说。 她看不到背后他脸上的神情,她也不想看不想知道,因为不想不看心才不会痛。 第二日清早燕连便派人把她送出了宫。 进了莫离山庄的大门她直奔怀恩阁。 师父正在吃早点,她走进去垂首站在一边。 荆之痕放下筷子喝了口茶,突然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掷到了地上。 她一惊,曲腿跪在了地上。 下人们赶紧收拾了一番,付南以眼神遣退了下人,自己出去后关上门。 屋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她惶恐不安的跪在地上,身上忍不住的瑟瑟发抖,她跪了许久,才听得师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 “师父,徒儿该死。”她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细致的额头上磕的青红一片。 “该死?你是该死!三年前我就该杀了你!”他狠声道。 “师父。” “我对你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有放在心里!你就那么想死吗!”荆之痕站在她身前,手指因为握紧泛了白。 她却不再说话,因为心知说什么也是无用的,师父根本就认定了她不想悔改,而她,确实是像师父说的那样没有听他的话,离开三师兄,离开所有的是非。 他伏下身,单手支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望向自己,“你该知道,我之所以留你到现在是念在你我的师徒之情,可你却一而再的作出违背师命的话,你说,我该不该饶了你?” “不该。”师父的手上用了力,疼得她皱了眉。 “好!很好!既然想死,我便成全了你!”内力汇于两指之间,只需要在她命门上轻轻一点,她这条小命就算到头了,只需要狠一狠心,结束了她的命也断了今后的一切危害! 她闭上眼,羽翼轻颤,不是害怕,只是不甘,从那年被师父救下,她便苟延残喘活到今日,既然注定是死又为何让她痛苦得活了这么久,还不若当初就死在那一剑之下!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落在他的衣袍上,化开了淡淡的青晕。 内力瞬间散去,只徒留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仍旧跪在地上,听到师父出去后的关门声,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虽然又躲过了一死,只是她心里是情愿死在师父手上的,只有死了才能解脱吧,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活了这些年,活得那么辛苦,其实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跪到午膳时间,何妈带着莲花小筑的丫鬟们来劝她,她只当听不见,固执的跪着,何妈无法,请了付南来,付南看到她这样子后也不说话,叹了口气便离开。 直到晚上三更天付北来看她,她依旧笔直的跪着,仿佛不曾动过。 “四公子,起来吧,庄主他回来后已就寝了,你也回去休息吧。”他今天跟着庄主出外办事才回来,他们一回来付南就把她还跪着的事禀明了庄主,庄主听后并不言语只是回了自己房里休息,他私自猜测庄主应是消了气的,这才来劝莫青廷。 她脸色苍白,嘴唇已是无半分血色,只对付北挤出个难看的笑。 “四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他和哥哥付南自小便在莫离山庄,哥哥是山庄的大总管,和庄主既是主仆更是朋友,他原先一直跟着哥哥办事,自从那年庄主带了四公子回来,他便一直受命保护她,直到三年前她被罚去了小苍山。 他和她几乎是在一处长大的,她自小身子弱,性子又清冷,他一直把她当自己弟弟看待,见她受了伤挨了罚心里便难受。 她的脾气又那么倔,其实说到底她和他师父倒是一样的性子,都那么固执,心里认定的事任谁都拉不回头。 “你去歇着吧。”她知道付北心疼自己,只是她心里难受,这样跪着是故意如此惩罚自己。 付北叹了口气,去给房间添了火盆,给她披上大氅,才离开。 半夜里,炭火熄灭,她身子一歪身上披的大氅滑落开去,一片刺骨冰凉中,她终于倒在了地上,身体重得连手都抬不起。 房里的烛火被窗外钻进的冷风吹得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而她,就像这微弱的烛火,任凭寒风的肆虐,只要轻轻的一阵风便消失殆尽。。。 母妃……母妃。哪怕在睡梦中都紧守着不敢喊出声的人,此刻却像站在了她面前,美丽雍容的女子,浅浅微笑的样子,伸出手向她走来,她说,卿儿,卿儿,我的卿儿,母妃带你走好不好? 母妃,母妃。 一道剑光闪过,白色雪裘上刺目的红晕染一片,温柔美丽的女子倒在血污中,失了呼吸。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嘴,满腔的心痛化作无声的泪落下,在那一刻她便再也没有母妃了! 她穿着粗糙的衣服混在一群男童中,低着头安静的跟在那个“大人”身后。 “海大人,这些男童是……”一个腰配长剑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回大人,他们原先是慕容战从全国搜罗来的**,现在慕容战已死,这些男童我正打算带他们去军营。”海大人对这位大人很是恭敬。 “军营?这些人怎么配去军营!”那人大喝一声的同时抽出身上的剑,“都是该死的人!” “大人,这……” “给我滚开!”那人提剑朝他们而来,男童们吓坏了蜷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这个人。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拜师 那人眼里全是杀气,根本就不管不顾,一剑刺一个,男童们被捆了手脚无处可逃,任凭他斩杀在剑下。 她当时害怕极了,却又无可奈何,正当她认命的闭上眼睛等他一剑劈下时,一阵淡然的莲花香袭来,只顷刻间那人的剑断成两段掉在地上。 她站在那身青衣之后,双手不自觉的拽住他的袍子,他转过身,看着他,对她拽着他袍子的脏手皱了眉。 她慌忙放开了手,将自己手背在身后,眼睛却毫无畏惧的直视他。 他的眼睛深沉墨黑,让人不敢直视,可她不知道怎么的在那一刻就是不怕他,她甚至有个念头,那就是——只要有这个人在她便不会死。 要杀她的人分明是忌惮他的,虽然不服气,可还是甩袖离去。 他转过身来看她,见她伸手拿了帕子去擦刚才被她弄脏的衣袍。 低头仔细看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你,怕我吗?” 她摇了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 他却挥手掸开她的手,转身欲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袖子被紧紧的拽住。 “放开。”不带温度的声音。 “先生。”她咬了咬唇,“救救我。”她知道即使现在逃过一死,等被送去了军营,一但她的身份被揭穿也是死,而眼前这个人,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会救自己,他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我为何要救你?” “因为先生既已救了一半,为何不能救全?” 他还是挣脱了她的手转身离去,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黯淡了双眸。 却在下一刻,他突然停住脚步,虽未转身声音却清晰的传来,“还不跟上。” 莲花小筑内,何妈要替她脱了身上脏衣服,她双手抱胸就是不让人碰,“我、我自己来。” 大家拗不过她,只得让她自己洗澡换衣服,等她穿戴完毕,穿着他宽大的衣服有些奇怪的站在他面前,他只淡淡看她一眼便要让人送她回家。 “不,先生,我不回家,我已经没有家。” “是啊,庄主,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把她留在庄内吧!”何妈感叹道。 “付南,找个人雇上一辆马车,送她走吧。”不容质疑的口气,让她的心一凉。 她已没有家,没有亲人,离开了这里离开了他,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先生,我可以给你做仆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跪在他面前,“先生,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付南——” 付南看了她一眼,去搀她起来,却被她推开,他左右为难的看着主子。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起身走进了内堂。 她便跪在那儿,一动不动,任谁来劝,只是固执的跪着求他不要赶她走,一天一夜过去,两天两夜过去,直到第三天,她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 她醒来后发现他正坐在自己床边,何妈在给自己喂药,她忙掀开被子起身跪在地上,“先生,求求您留下我吧。。。” 她只听得他那样一声无奈的叹息,伸手把她从地上搀起来,转身离去时只说了声,“三日后,拜师祭祖。” 三日后,她一身合身的青衣跪在祠堂里,师父坐在堂上,师父清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你的名姓是何?” “我,我自小被抓入宫中,还未曾有名字,大家都只叫我‘小蜻蜓’。” “好,你既无父无母又无名姓,我便赐你莫离山庄的‘莫’姓,赐名‘青廷’,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荆之痕第四个弟子,从此便要依承莫离山庄祖训切不可作出有辱山庄之事,你可否能做到?” “弟子明白,弟子谨遵师父之训。” “既然如此,便拜师吧。”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莫青廷一拜!” 她幽幽的转醒,额上一双冰凉的手,睁开眼,师父的青衣莲花袍印入眼帘。 “师。”想说话却发现喉中干涩,发不出声来。 “先把药喝了再说。”师父拿了桌上的药坐在她床边,她欲拿过碗来自己喝他一勺子药已经喂至她唇边,她抿了抿唇,就着汤匙喝下了药。 这不是师父第一次喂自己喝药,她小时候生了病,半夜里发起寒热,师父就这样坐在她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她怕喝药,总是要拖很久才能把药都喝完,师父却从来不催她,她一口口喝,他便一口口喂。 付南哥哥说师父其实是疼自己的,她知道,她都知道,师父从小便是天之骄子莫离山庄的主人,只有别人伺候他他又何曾伺候过他人?可是师父会喂她喝药,给她掖好被褥,她做噩梦师父会陪着她。。。 “师父。”眼角的泪滑落,对师父,总是亏欠太多,这辈子怕是也难还清。 “再多喝一口,你总是怕喝药。”他以为她是嫌药太苦了便哄着她。 “师父,你恨我吗?” “你觉着呢?”他反问她,把手里的碗放回桌子,坐回她身边。 “师父定是恨我的,我不仅骗了师父,对师父撒了弥天大谎,还不听师父的话总作出些蠢事来。”她低了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 “知道就好。”替她把被子拉上些。 “师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她忽的抬起头,郑重的对他说道。 “廷儿,你别怪为师对你严苛,你也知你的身份是决计不能让人知道的。”他似是语重心长般的话一直是他心里最大的担忧。 “徒儿明白,师父让我低调行事,不让我和三师兄过多接触都是为了我好。” “不只是为了你的身份,你的师兄们都不知道你其实是,毕竟不好总和他们呆在一处。”知道她是女子后他便一直很担忧她和自己其他三个徒弟过多的相处,大徒弟倒不必担心,只是这二徒弟和三徒弟。 “恩,我以后都听师父的话呆在莲花小筑,再也不出去了。” “你是我徒弟,为师在一天便会保你一天,我自然不会让你有事。”不管了,再多的担忧和隐患都不去管了,只要她好好的呆在他身边,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长不大 “师父——”她哽咽着,黑瞳里泪光闪闪,苍白的面容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待她恩重如山,她便是用尽一生也要报答他! 荆之痕看着她此番惹人怜爱的模样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得一颗心忽上忽下没个着落,而她却浑然不觉,只拿委屈的眼去瞅她师父,嘴里小小声的喊着,“师父,师父。” 他别过头去,哑然道,“快睡吧,你着了风寒身子还很虚。” “恩,师父也早些歇息。” “你不用顾我,等你睡后我自然就走了。”将她被子盖好,看她闭上了眼,他坐在她床边,视线定在她娇美的容颜上,竟然不知不觉移不开视线。 她这一病,虽然只是发寒热,却因前天落了水较往常严重了些,整整在床上躺了好几日,荆之痕因着她的病向宣仁帝推辞了教习公主的事,公主已心知和她再无可能便也作了罢。 这几日她病好了些,丫鬟们缠着她要她带着去报恩阁里摘梅花,她被缠得没法再加之在房里呆久了也想出去走走便应了她们。 走出莲花小筑来到师父住的青莲斋,正看到付南命下人们整理打包东西。 “四公子。”付南看到她走过来便行了礼。 “付总管,这是——”这一箱箱的衣物书籍,应该都是师父的。 “前天庄主收到南边靖王爷的帖子,靖王爷纳妾邀你师父过去喝酒。” “哦。”这靖王爷是师父的好友,她也曾见过一面,只是靖王爷前些年被调到南郡,美其名曰封个富庶地安养天年,可大家都清楚宣仁帝把他调过去是为了盯着南面。 “不就是纳个妾,让师父大老远的跑去南郡。”她有些不以为意。 “其实庄主早些时候便要去的,上次你从小苍山回来,庄主也收到了靖王爷大寿的帖子,只是因为你要回来便推脱了,这次王爷再来邀约你师父怕也为难,所以决定走这一遭。” “原来如此。师父这一去怕是要个把月才得回来。” “恩,南郡的路虽然好走但路途甚远,一来一回总要耽搁些时日。” “那师父什么时候走,在他离开前我总要去送送。” “咦?”付南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庄主没和你说吗?” “说什么?”她这几日并没见着师父。 “庄主决定这次带你一同去南郡。” “带我去?” “庄主已让我命人收拾你的细软了。” 她带了丫鬟们进了报恩阁,报恩阁的梅花开得很好,小丫头们在梅林里说说笑笑的玩闹,她坐在梅树下发呆。 师父要带自己去南郡定是为了带她离开燕城,离开他。 自那日回来后,她不曾再进宫,他也没有再来莫离山庄,这么些天来,她总克制自己去想他,想他在做什么,想他是否会想起自己。 她是答应了师父要远离三师兄,可是,那人毕竟是疼爱她的三师兄啊,怎能说忘就忘呢? 那时候她还小,师父永远那么清冷淡漠的样子,对她又过于严苛,所以她和师父一直隔着一层,不怎么亲。 大师兄沈晨阳是师父十八岁上收的徒弟,因为从小跟着师父性格里也偏像师父那样冷冰冰的,见了她只点个头也不说话。 比起师父其实她更怕这个大师兄,她倒现在还记得她因为怕水而被他扔进池塘里的事。 二师兄人是不错,整日间嘻嘻闹闹的没个正经,总爱捉弄她拿她取乐开心,只是他寄情于山水不喜礼教的约束,所以呆在莫离山庄的时间少得可怜。 所以从小陪着自己照顾自己的就只有三师兄,三师兄的手很温暖,他会牵着她的手去看二师兄的桃花,三师兄的梅花,带她去逛南大街的集市。 她摔倒了大师兄会来牵她,她哭了三师兄会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她做错了事被师父罚站他会从厨房偷青团给她。 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的三师兄是当朝的太子,是那个人的儿子,虽然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她也不恨他,他是她的三师兄,永远对她好的三师兄。 对过去的事她没有怨恨没有不甘,一切的一切都是历史的变迁,她无力改变也不会去改变,其实只要这天下安定百姓安居谁拥有这个天下又如何呢? 小时候的自己唯一的心愿便是和三师兄牵着手一直走下去,只有他们二人,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在一起。 三师兄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来对她说——你好,我叫馥燕连,是你三师兄,只是你可愿意做我师弟? “我叫莫青廷,是师父取的名,我愿做你的师弟,你可愿意做我师兄?” 他轻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莫青廷,小四儿。” “三师兄。”她盯着他的脸,“三师兄,你长得真好看!” 他终于呵呵的笑出声,突然又止住笑容,看着她的眼里有璀璨的星辰在闪耀,她听见他说,“小四,你知不知道,你才是好看呢!” 那年她八岁,他十一岁,她便做了他的师弟,他的小四,而他,成了她的三师兄。 “馥燕连,馥燕连。”她趴在他背上,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檀香。 “小家伙,怎地叫我名字?被师父听见又要罚你。”他却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喜欢她这样轻喃自己的名字。 “我才不是小家伙!” “你不是小家伙难不成还是大人了?”他背着她走在念恩阁的桃林里,她逛累了耍赖要他背。 “我过了生辰便是十岁了!”她不服气的说。 “十岁?”他微笑着,“那还是孩子啊!” “才不是!”她咬了咬下唇,“等我过十岁生辰时,我要把二师兄埋在树下的酒都挖出来喝光!” “真的吗?”他还是笑,“真是小孩子心性。” “三师兄!” 快要十岁的她和十三岁的他在一片粉色的桃林里,边说边走,她的豪言壮志他的淡淡微笑都定格在了那一年。 她被师父抱在怀里,看着三师兄倒在血泊中的身影,情愿就此死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南郡之行 吃晚膳的时候师父果然提了要带她一同去南郡,她只应了声好便无他话,荆之痕看出她心情不好,吃了饭就让她回去好好休息,过了明日后天一大早便要出发。 出发的那天正是燕城的赶集日,他们的马车经过南大街的时候,她撩起车帘往外看,南大街一如三年前那般热闹,只是这街头,再也寻不见当初买竹蜻蜓的年轻公子。 “缺什么让付北替你去买来便是。”荆之痕闭目坐在马车内说道。 “不缺什么。”她放下车帘,端坐好。 这一行,荆之痕只带了付北和几个常伴左右的侍从,付南留在莫离山庄主持大局。 这些人并付北皆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况荆之痕自己的武功也深不见底,所以并没有带太多的人,他弃了骑马和她一起坐了马车,只是马车内的气氛显得有些僵硬。 坐了一阵她顿觉无趣便靠在软垫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睡梦中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猛的睁开眼,师父的脸就在自己眼前,她的眼睛看进他深邃不见底的瞳眸中,只一刹那间便低下头。 “也不知道盖条毯子再睡。”荆之痕手里的毯子落在她身上。 “谢师父。”她拿毯子把自己整个人包住,人斜靠在马车内的软垫上,眼睛躲在毯子后去瞧她师父。 师父手里正捧着书看并不知道她在看他,她便放心大胆的看起来。 要说她家师父,真是这天下仅有的了,论家世,天下第一庄莫离山庄的庄主真正的富可敌国。 论武功,师承的“苍山老祖”乃当今修道最高之人,她被罚去思过的小苍山便是当年老祖修道之处。 所以师父的武功高深莫测,当年她就剩下一口气师父也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便足以证明。 论权势,他既是当今太子的师父又是宣仁帝的挚友,位即太傅之位。 而他年纪轻轻便收了四个徒弟,除了自己之外各个皆不是等闲之辈。 除此之外,师父清俊出众的容貌更是被外边小姐夫人们赞成古今第一人。 三十未至,她的师父看上去却和他那些徒弟般年轻! 她虽然被喻为“神仙公子”,但毕竟才十五的年纪还是个少年公子,而师父正值青春年华,自然成为了夫人小姐们茶余饭后最多谈的人。 恐怕这贞国,不止是这贞国,对她师父垂涎三尺的大有人在。 只是这些人并不知道,她的这个师父脾气可不怎么好,对人,特别是对她非常之严苛,从来也没对自己有句好话。 付南哥哥常说师父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心里疼她只是嘴里不说罢了。 但她那时毕竟还是孩子哪懂得这许多,总是心里委屈师父不疼自己不喜欢自己,渐渐的心里便有意的和师父走的远了。 “这一路极少有地方歇脚,你还是多歇息吧。”他依旧低着头看书。 “啊!好。”原来师父知道她在看他!她红着脸低下头,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毯子里。 躲进毯子里的她此时并没有看到她师父那张千年冰霜的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笑意。 出了皇都燕城一路向南行,直到行至柸远城才找了客栈落脚,因为此番应邀靖王爷是他们私下里的交情,所以并没有选择驿站,而是进城后挑了间环境不错的客栈歇脚。 包下了客栈二三层,她和荆之痕住楼上,付北带着侍从分别住楼下的房间。 客栈掌柜瞧他们这一行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很是殷情的招待,很快便备好了饭菜,大家收拾完东西便到楼下吃饭,荆之痕怕她单独吃饭不热闹就带着她和大家围坐在一起吃。 出门在外也不讲究什么,侍从们都是跟了他好些年的知道他的脾气,说一不二,便也没推脱坐下一起吃。 大堂里吃饭的人不少,三五成桌,她从来没出来游历过对这些还是觉着新鲜的,边吃饭边听周围人的话。 只听得旁边那桌有几个读书人打扮的公子在讨论个什么“踩灯大会”,她心里十分好奇就竖了耳朵听。 “今日可谓是咱们柸远城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了!”其中一个书生一脸的兴高采烈。 “可不是,况且今天的‘踩灯大会’不比往年,今年‘醉香阁’的莲花仙子听说也会参加。” “莲花仙子?那可真正是大美人啊!怕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了!”有人陶醉道。 “我看不见得。”也有人不苟同。 “要说这世上最美的人——你可见过莫离山庄的四公子莫青廷?” “莫青廷?怎么说?” “当年我去燕城,正巧碰上莫离山庄的庄主带着他四个徒弟去那小苍山祭祖,我只在远处看了那四公子一眼,啧啧,真不愧是‘神仙公子’!那样的姿容样貌,哪是什么莲花仙子可比的!”那人似乎正沉浸在对神仙公子的钦慕中。 “真有那么美吗?” “再美,不也是男人?莲花仙子可是正儿八百的女子,难不成你喜欢男子?” 大家哄笑起来。 她只顾低头扒饭,他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都不知道吃菜吗?” 他们这一桌,并没有人多在意那些人的话,他们都是莫离山庄培养出来的人,除了奉主子的命,其他的杂事一律不理会。 而那些正在讨论神仙公子和莲花仙子谁比较美的人也不会注意她,因为她出门时易了容,此时的她只是一个略显清秀的普通公子。 吃完饭,她回了房间休息,正打算拿本书出来看,就听得敲门声。 开了门,是付北。 “四公子,庄主在楼下等你。” “好。”她下了楼,看到师父一身青衣站在客栈门口,看到她走下楼梯,对她点了点头。 她走到师父身边,“师父。” “你可想出去看看?”他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客栈外热闹的街道。 “我……”她自然是想出去逛逛的,刚才不说是怕师父说她又要出去胡闹,所以便没有提,可是没想到师父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第二百四十七章 各怀鬼胎 “走吧。”他率先走了出去,她便只好跟在他身后步入了人流中。 柸远城的踩灯节是每年城中的一件大事,除了和元宵节一般在城中各处挂满各色彩灯外,更是在城中心的空地上搭起了巨型台子,台子四周顶上用四种不同的彩灯连接到百步外的空地上。 所谓的踩灯,就是人要踩着这些灯行至台子中央,那里有四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如若你成功登台便可与你踏的这路彩灯代表的女子共度一晚。 今年共有四位女子参加踩灯大会,客栈里书生们提到的莲花仙子便是其中一位。 台子四周早已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他们越往里走人流冲撞的就更厉害。 不一会儿她就落下师父一大段路,荆之痕定住了脚,转过身去等她,待她走近,将手伸到她面前。 她看着师父的手,心里犹豫了一会儿,便把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了师父手心里。 荆之痕随即把她细巧的手包裹在自己修长的大手中,牵着她往前走。 她低了头,去看被师父牵住的手,师父的手,原来也一样温暖。 高台中央四顶轿子中分别是今年踩灯大会的四美,东南西北分别挂的桃花灯、杏花灯、莲花灯和百合灯各代表了四位美女。 早有人站在这四处花灯的起点等候,只待踩灯大会开始便拔得头筹赢得美人归。 他们站着看了一会儿,他觉得无趣,她却觉着有趣的紧,轿子里的美人,四周精致绚丽的彩灯,拥挤的人群,人们脸上荡漾的笑意都深深感染了她。 小苍山寂寞孤独的生活,莫离山庄等同于软禁的生活,她从没有像她这般年纪的女孩子们一样或是三五成群在闺房里绣花说悄悄话,或是像个乡野丫头漫山遍野的跑,哪怕是个小丫头也可以踢毽子摘梅花,放肆的大笑痛快的大哭,这些都不属于她。 如今站在人群中,在外人看来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被淹没在其中,却让人觉着很安心,心里从没有过的轻松,也许做个普通人会比做人上人拥有更多的快乐吧。 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却被他看在眼里。 “想看看那个莲花仙子吗?”他问她。 “好啊!”她抬起头对着师父灿烂一笑以掩饰心内无端的失落。 “可是,师父也要去参加那个踩灯大会吗?” 荆之痕没回答她,握着她的手渐渐用了力。 踩灯大会终于在翘首期盼中开始,一阵锣鼓声后,大家蜂拥而上,其他三个角还好,独独这代表莲花仙子的莲花灯上挤满了人,大家你推我赶好一阵热闹,终于在一阵角逐中有人马上要登得台来。 正当此人满心欢喜的准备一睹美人姿容时…… 台下一抹青色的身影足下轻点飘飘然如仙人之姿落于台上,正落在莲花仙子的轿前,只见那人右手轻扬,便有一阵风吹动轿帘,那人转过头,眼里根本不落其他人,而是定定的看向台下一位年轻公子,年轻公子朝仙人淡淡一笑,仙人便又飞入台下。 众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何事,随后便看到这仙人携着年轻公子离开了,众人自动的为两人让开了路。 “这莲花仙子如何?”突然玩心大起,他问她。 “恩。”她偏着头认真想了想,说道,“确实不错。” 刚才师父掀起轿帘的那一刻,只有武功底子厚的人才能在那惊鸿一瞥中看清轿中之人的样貌,师父这么做既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更是想一探她的功力,看看她在小苍山修行三年有何进步。 “哦?可比那神仙公子还要美?” “师父!” 荆之痕看她满脸绯红,娇嗔的模样,心内一阵欢喜,正要再逗弄她几句,身后有人喊了声公子莫走。 他们转过身来,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站在他们面前,朝着荆之痕的方向福身行了个礼。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邀您一叙。” “你家小姐?” “我家小姐正是您刚才掀轿帘的莲花仙子。” “是吗?”他不置可否,却没有更多的话,牵了身边的人欲离开,却又被这丫鬟拦住。 “公子,既然掀了我家小姐的帘子,便是今天莲花仙子的座上宾,可与我家小姐一叙。” “这位姑娘,请你转告你家小姐,在下即未参加踩灯大会赢得比赛,更无心与你家小姐一叙。”他冷冷的说。 那丫鬟显然没料到还有人会对她家小姐不动心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喜,退下。”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四下里便响起了抽气声。 她别过头去看,看到莲花仙子正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和师父。 “公子,不管你为了什么掀我轿帘,总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公子虽未参加踩灯大会,但却是第一个见到小女子的人,按照规矩公子自然有资格与小女子。” “不必了。”今天晚上本就是因他徒弟才出来的,所以他心里并不愿与其他人多做纠缠。 “公子——”莲花仙子芊芊玉手轻轻拉住荆之痕的衣袍,软声软语道,“难道公子要让这柸远城的人看小女子的笑话吗?” 她说的可怜却丝毫打动不了荆之痕的心,他急于离开,却被他徒儿拉住,“师父,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子被人嘲笑。” 他知道她动了恻隐之心也知道她脾气固执,便叹了口气随着这莲花仙子离开。 罢了,他这个徒弟的话一向比那圣旨还管用些。 这莲花仙子是柸远城最大青楼“醉香阁”的姑娘,因色艺皆佳很是有些名气。 师徒二人随这莲花仙子来到“醉香阁”她的住处,乃是一座亭楼别致的小院,不愧是花魁,身家自是不一般。 莲花仙子请了二人上座,命人上了好茶,陪着二人说话,问些从何处来到何处去的闲话,荆之痕只喝茶并不说话,倒是她有一句答一句的怕冷漠了人家仙子。 “原来公子这么年轻就收徒弟了,真是不简单啊!”莲花仙子拿眼去瞅荆之痕,瞧他很是相貌不凡,心里早已倾心。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猿意马 “莲花姑娘,夜已深,我和师父明日还要赶路,这就告辞了。”她看师父的脸色不好知道再待下去他该生气了便打算告辞离开。 “莫公子,何必这么急!”莲花仙子一着急打翻了身边的茶,正好洒在莫青廷衣服上。 “啊!莫公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她慌忙站起身躲开莲花仙子的触碰。 “小喜,快带公子下去整理一番。” “那就多谢小姐了。” 小喜带了莫青廷下去擦干衣物,大寒天,她穿着湿衣出门必然要着凉,所以荆之痕也没阻止。 “荆公子。”屋子里只剩下莲花仙子和荆之痕两人,这莲花仙子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她走到荆之痕身边,身体有意无意蹭着他的手臂,“小女子很是仰慕公子呢。” 这莲花仙子长得确实国色天香,身段婀娜,怪不得那些公子哥们挤破脑袋只为一睹芳容。 那眼里眼波流转,娇媚柔情,看得人真正的心猿意马。 荆之痕放下茶盏,站起了身,“荆某无德无才哪里配得到姑娘的厚爱?姑娘还是把心思放在他人身上吧!” 把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用力甩开,嘴上噙了丝冷笑。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吗?”莲花仙子突然一改之前的柔弱之态,脸上自是另一番神情。 “不过陪你们玩玩而已。”他嗤笑道。 “荆之痕,你果然厉害!”莲花仙子娇媚一笑,看着他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赏。 他很早便看出她不是一般人,不管她隐藏的多厉害只要她在他面前一走路一抬手便能看出端倪,她分明是习过武的人!他不点破,只是为了引那幕后之人出来,却不想她等不及了要动手。 “你就不怕我对你爱徒下手?” “能让你们轻易下手就不配做我徒弟。”就她们的武功底子,根本不是莫青廷的对手,所以他并不担心。 “好!说的好!只是你可能想错了一点,其实今儿个我并不想取你的命。你这样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我怎么忍心杀了你。”莲花仙子不无爱恋的望着荆之痕的脸。 “要取我的命,那要看你家主人有没有本事了!”他当然知道凭她肯定不会被派来做刺杀他的任务,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人。 “我家主上可不会亲自来。”莲花仙子移步到他身边,“公子,你难道对我就真的没一点情吗?奴家可是喜欢公子喜欢的很呢。” 他刚想提气运功却发现一股热气在体内乱窜,竟然不可控制! “公子,你怎么了?是药效发作了吗?”她嘻嘻的笑,伸手去摸他的脸,被他抬手挥开。 “你做了什么?”他厉声问。 “其实你已经够小心了,只是我家主上调制的药,那是任谁都察觉不出的。” 你掀我轿帘的那时候已中了半分,你喝的茶并没有下药,只是那杯打翻在你徒儿身上的茶里却是下了那另半分药的。”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哎呀,我忘了告诉你了,可千万别用内力,越是提气这毒发得可越快哦。” “不过如果你急于和我共度良宵,我也是十分愿意的呢。。。” 荆之痕听得她的话,心下便明白自己是中了催情散了,他们知道打不过他便使了这样下三滥的招数! “我徒弟呢?”既然他们能在不经意间给自己下药,那么廷儿必定也遭了不测! “你那爱徒,我看着虽然不及你的样貌,可也算清秀,我倒是不介意也给她尝尝这催情散的滋味。”她笑得暧昧,在他眼里却是可恶到了极致。 顾不上许多,他提气朝莲花仙子命门一掌挥去,莲花仙子没料到他中了毒功力还如此深厚,被他掌风震开好几步。 “好你个荆之痕,真不懂得怜香惜玉!既然如此本姑娘便不陪你玩了,你就等着欲火焚身而死吧!”一个翻身,她从窗口消失。 浑身像是活在烧般难受,他尽力用内力控制在体内作祟的邪气,跌跌撞撞的撞开门,“廷儿。”莫青廷昏迷在隔壁的房间里,他给她把了脉,幸而没有受伤。 他刚抱着她走出“醉香阁”,付北他们恰也赶到,付北想从荆之痕手里接过莫青廷却被他挡开并吩咐道,“快去我房里准备一大桶冷水!” 回到客栈,他本想抱她回她自己房间,可转念一想便把她抱回了自己房里,他看不到她总有些不放心。 把她安置在自己床上,知道她中了迷香一时半刻还不得醒,便脱了衣衫跨入付北准备好的木桶中。 木桶中是刺骨的冷水,冷到他忍不住打颤,心里的那股邪气受到寒气入侵慢慢被压制,正运气调顺气息,耳中却听得床上传来她的一声嘤咛。 原本被压制的那股邪气不知怎的复又活跃起来,热气和寒气相撞,这毒竟然愈发强烈起来,坐在刺骨冷水中的他额上竟冒出了汗! 而正在此时,他却见她幽幽的从床上醒来,伸手揭去脸上的假皮相,她一双细长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看,原本清澈的眼眸里竟然晕染了一丝欲望! 心中轰然炸响,难道她也中了催情散! 他因正在入定身体动不了半分,只能眼睁睁看她一步步朝他走来, 她脸上挂着迷茫的笑容,伸手拔去头上的簪子,一头瀑布似的乌黑秀发散落在身上,唇红齿皓,眼波流转间竟然是他从没见过的姿态! 纵是定力再强,纵使心里的防线再坚固,她如此仪态跪坐在自己面前,同样中了催情散的他哪里有半分抵挡的气力? 见他只是坐在水中不动,她显然是不奈烦了,伸手去触他的脸,她手上的温度较高,在碰到他冰凉的脸后不愿再放开,随之将自己的脸也贴了上去。 他心里最后一丝理智便也随之消失殆尽! 知道她是他的徒弟,知道这样做是世人所不忍的,况且她又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 只是,在那一刻心中最真实的渴望盖过了千般万般。 第二百四十九章 南柯一梦 这一刻,只想把她拥在怀里,安静的入睡。 “噗——”随着口中一口黑血喷出,他的意识才逐渐清醒。 睁开双眼朝床上看去,她正安静的躺在床上,未曾有转醒的迹象。 强撑着身子从木桶里站起身,穿上衣服走到床边,低下头去看她安睡的容颜。 手指轻滑过她唇畔,“还好,还好。” 还好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是他差点走火入魔时的幻想,他还是她的师父,她也还是他的徒弟,虽然损耗了大半内力来压制,但心中庆幸没有伤害她,一切便是值得的。 而刚才的南柯一梦,也就只是梦而已。 第二日她醒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在自己房内,想起昨晚的事,心里一阵心惊,抬眼看,正瞧见她师父坐在塌上入定,这才安了心。 想必昨晚她被人迷昏后是师父带她回的客栈。 “庄主,该启程了。”门外付北的敲门声传来。 “知道了。”他闭眼说道。 收了体内气息,他缓缓睁开眼,正对上她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 “去梳洗一番吧。”复又闭上眼。 “是。” 洗漱了一番,他们一行人继续朝南郡出发。 后面的路他们有意加快了行程,三日后便到了南郡。 这边靖王爷早已准备妥当,不仅亲自在王爷府门外迎接更是在府里摆了宴席替他们接风。 这靖王爷是宣仁帝的嫡亲兄弟,在宣仁帝推翻旧朝自立为王时这个兄弟很是出了力,所以他一登基便封了他王,前些年调他来这南郡是为的守着南方这些小国。 靖王爷只比荆之痕大了三岁的年纪,看着也是英姿飒爽的好相貌,这个王爷哪都不错,就是有些沉迷女色,这房新娶的小妾已是第七房妾室了。 “之痕兄,咱们好些时候未见,本王这次可算把你请来了。”接风宴上,靖王爷燕厚向荆之痕敬酒。 “全是王爷厚爱。”他回敬他。 “说你也真是的,前些时候请你来替本王过寿,你为了你宝贝徒儿推了我,今次本王再请,你倒好,干脆把人带上!之痕兄,你说我该说你什么好?你总一颗心放在你那几个徒弟身上,可曾为自己好好谋划过?”燕厚和荆之痕相交的日子并不短,对他这些年来一直形单影只的总有些耿耿于怀。 “我既然收了他们为徒,自然要多担待些。” “你呀!上次书信中提到我王妃的亲妹子,那西鸣国的二公主可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不知你可放在心上了?”燕厚的王妃是南方小国西鸣国的大公主,小姨子便是那二公主,他自觉自己小姨子无论是相貌身份皆是极配荆之痕人的便有心替他作媒。 “王爷——”正想回绝便听得后边传来打斗声。 不一会儿就有人前来禀报,“王爷,二公主和人打起来了!” “什么!”燕厚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是什么人竟敢和公主动手?” “回王爷,是……是,太傅大人的徒弟。” “廷儿?”燕厚还未回神,这边荆之痕早已匆匆赶过去。 后院内,莫青廷徒手接对方的招,对方一招比一招狠,她却始终不反击只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瞅准对方空门抽了她腰间的束带几个招式后将她手捆了起来。 “放开我!”对方大叫着拿自己的身体去撞她,她不愿伤害对方又被对方逼得没法子,硬生生被对方一个用力撞在身后假山上,头正磕在突起的石头上,疼得她皱了眉。 “住手!” “怎么回事!” 荆之痕飞身过去把自己徒弟挡在身后,燕厚让人把被莫青廷绑住手的人松开。 “你又是谁?你们是一伙的吗!”刚解开手上的束缚她又一掌挥去,荆之痕只微闭眼,一抬手化了她的掌势。 “轩儿!”燕厚厉声何止住这个叫轩儿的女子,“不得无礼!” “姐夫!他们不是好人!”轩儿瞪了莫青廷一眼,转而对燕厚说道。 “不是好人?”燕厚哈哈一笑,“之痕兄,看来真是不打不相识,不过,这下可有些麻烦了,我这小姨子竟然把你当成坏人了!” 那燕厚的小姨子西鸣国的二公主乍听到“之痕”二字心下便已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你就是当朝太傅莫离山庄的庄主荆之痕?”她倒是毫不避讳的连名带姓的问。 “正是。” “哈哈!”再次回到酒桌上,燕厚朗声大笑,“之痕兄啊,这下我可不用介绍了吧!” 燕厚趁此机会将自己小姨子带到了宴席上,西鸣国民风开放,女子和男子同桌喝酒并不是罕事,燕厚又开明得很更是不会在意,而莫青廷因为被这位娇蛮的西鸣国公主连番逼退身上衣物早已狼狈,便让人带了下去更衣。 “不过轩儿,好端端的怎么和之痕兄的小徒弟打起来了?”燕厚不解的问。 “原来她是你的徒弟!我还当是哪里来的浪荡公子!”她仍旧在生莫青廷的气,提起之前的事心上便有些不满,“我因姐姐说今晚有贵客要见便命了人准备沐浴更衣,谁知太傅的徒弟却闯进来!” “这——”这事说来很是不光彩,燕厚有些为难的看向荆之痕。 倒是荆之痕脸上神色如常仿佛对方说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在自己徒弟身上。 “太傅,虽然她是你徒弟,但……” “王爷,事情的原委还是等她来了我亲自过问一番。” “还有何好问的!”轩儿“腾”的从座位上站起身,“难不成太傅以为我是栽赃与她!我这么做有何目的!”这西鸣国的二公主因家中宠爱姐姐姐夫更是时常护着便很是刁蛮任性。 “即使是判了死罪,也该让她说句话吧。”他沉声道。 “好,那就让她说说看!”轩儿看了荆之痕一眼,不知怎的,收了脾气重新坐了回去。 不一会儿,换好衣衫的莫青廷低着头进来,向着燕厚行了礼。 “莫青廷见过靖王爷。” “我原是见过你的吧,如今已长这么高了。” 第二百五十章 受罚 在未调至南郡前,燕厚和荆之痕之间的走动算频繁,这荆之痕的小徒弟他也见过。 只是这许多年未见,刚才愣是没认出来,心里想小时候招人喜爱的一张脸怎么长大了反而没了之前的姿容。 其实那时的莫青廷还易着容未曾用真面目见人,因着燕厚摆宴替荆之痕洗尘,荆之痕怕她路上劳累让付北带了她下去休息,却不知怎的招惹了这西鸣国的公主。 “姐夫!”轩儿瞪了燕厚一眼。 燕厚对这个小姨子没甚法子,只好清了清嗓问垂首站在一边的莫青廷,“轩儿说你偷看她,可有此事?” “王爷明察,青廷怎敢有此歹念!” “她说谎!”轩儿气汹汹走到她面前,“你敢说你没进本公主的房间?” “在下确实进了公主的房间,但那是因为在下以为那是自己的房间。” “这么说,你是走错了房间?”轩儿带着些厌恶的看着她,因她始终低垂着头只瞧见她一头乌发。 “正是。” “姐夫,你们听听!这就是她的解释!”她可不会信莫青廷的这个理由! “之痕兄,这——”燕厚显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这一边是自己的小姨子,一边是至交好友的徒弟,真是两难啊! “廷儿——” “是,师父。” “抬起头来。” 她不知道师父是何意思,但还是听了他的话抬起头。 她这一抬头,不只是燕厚连站在她身前的轩儿也不禁看得失了神。 “怎么和之前。。。你刚才是易容的?”轩儿问道。 “是,公主。” “之痕兄,你这徒弟真是……”燕厚也从没见过如此出尘脱俗的容貌,更何况是个男子,那样清澈淡漠的眼神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整个人不像是俗世中人,那样的气质宛如天上的神仙,这要说她会偷看轩儿,那还真有些心下便明了一切只是误会罢了。 “怎么?长得好看就不可以是登徒浪子了?”轩儿斜瞪了莫青廷一眼偏不买账。 “岂止是好看。。。”燕厚望着莫青廷的脸失了神一时便情不自禁道出了心内的话,身边荆之痕清咳一声才缓过神来,“不过轩儿说的也有道理,莫青廷,你如何证明这是误会?” “这——”虽然自己确实是误闯的公主房间,只是难道要告诉他们是因为自己在王爷府迷了路?恐怕这位刁蛮的公主定不会相信。 “公主要如何才肯相信我徒儿?”荆之痕直视轩儿。 “要我相信也简单,除非。” “除非什么?”燕厚忍不住问。 “除非。”轩儿笑而不语盯着荆之痕看,“除非她喜欢男人!那我便不再怀疑她!” “轩儿!”燕厚纵然再娇宠这个小姨子也被她肆无忌惮的话吓到,看了一旁荆之痕的脸,心里着实担忧。 “姐夫,你听我把话说完!”轩儿不满的瞪了打断她的燕厚一眼,“世人都传,莫离山庄的庄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却对男女之事从不在心上,快而立之年竟然连一房妻妾也没有,据说连侍寝的人都从没有过!而你这个徒弟,听说早些年便一直跟着你和你同吃同住的。” “住口!”再也忍不住,可以不在乎她说自己,可是,却不允许说她师父! 莫青廷铁青着一张脸,握紧了拳头看那一脸得意的西鸣国公主。 “廷儿,不得无礼!” “师父……”她低头,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唇,复又抬起头来,坚定的看向众人,“王爷,师父,刚才青廷确是有意进的公主房间,一切都是青廷的错,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这——”燕厚显然料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虽然心内明了这一切恐怕真的只是一场误会,只是现在莫青廷自己亲口承认,他要再徇私便有些说不过去。 此时荆之痕的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当然知道自己徒弟绝对不会做那种事,可是,他又无法把这个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理由说出来,说出来固然能替她洗刷冤屈,可却会要了她的命! 心内几番挣扎,终究还是闭了眼,沉声道,“劣徒,竟敢对公主作出如此无耻之事,自去领罚三十鞭!” “谢师父。” 莫青廷下去领罚后燕厚忍不住开口,“之痕兄,是不是罚的重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她既然做出了这种事,不杀她已是念在师徒情分上了。” 燕厚知道他一向对徒弟管教甚严,而这又是他管教自己徒弟,他也没什么立场说话。 一边的二公主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其实已不十分在意那件事,而她故意抓了它不放,只是为了想引起那荆之痕的在意,传言说这个人是个冷硬心肠,她倒很想试试,摸摸老虎屁股,看他会不会对着自己有情绪,却不曾想到他做事果然够冷硬! 接风宴上闹出这种事来,大家也都无甚心情,靖王燕厚知道荆之痕是念在他们往日的情分上才不动声色,而那边闹出那么大动静的小姨子也被其姐劝了回去,如此他便早早的结束了席宴,安排人带了荆之痕去休息。 荆之痕出了宴席厅的门付北便倾身上来回禀,他听了付北的话,脸色白得吓人,一路快步行至她休息的房间。 可是站在门外,他却犹豫了,付北也只好跟着站在一边等,小心翼翼的候着不敢发出点声音。 他们此行并没有带随身丫鬟,要说这也是他的私心,这次出来他不愿带许多人,只是打算着带她出来散散心。 如今遇上这样的事,她身边连个照顾的人也没有。那三十鞭为了公正他让王爷府的人动的手, 而刚才付北回了话,虽然靖王爷交代过手底下的人,只是廷儿她从小也算养尊处优,身上皮肉细致的很怎经得起这三十鞭? 付北说不用细看便能猜到她身上必是伤痕累累,再加之来南郡的路上走的急身子本来就弱,一受罚完人便昏了过去。 他颤抖着手推门而入,她合衣躺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上药 “四公子坚持自己上的药,背后的伤必然没有上着药。”付北说道。 “我知道。”他知道她必定不会让他人碰自己,“去把药拿来。” 付北拿了药过来递给荆之痕。 “你下去歇着吧。” “是,庄主。” 付北关门离去后,他把昏睡中的她身子朝里翻,让她的后背对着自己,她身上只披了件单衣,他手伸到她腰际松开衣带,衣服便顺着肩膀滑下露出布满鞭痕的后背。 原本玉脂般细致的后背上如今遍布狰狞的伤口,连他乍一看也忍不住一阵难过。 手沾上药膏轻柔的涂抹在伤口处,她在昏沉中感觉到刺痛伴着丝丝凉意,身子微微颤抖着,嘴里发出低低的轻喃声。 到底是个女孩儿家,从小便受不了疼,小时候她偷懒他拿马鞭教训她,马鞭还未打到身上她便跳开的远远的喊疼,她该是个多么怕疼的孩子啊!可如今,为了他,为了保全他的名声她宁愿自己受这三十鞭的刑罚。 燕厚说他罚的重了,他心里何尝不知?只是他若不这么做,不把她罚的躺床上十天半月下不来,那个二公主怎肯罢休!到时候还不是挑她千般万般的错,让她吃更多的苦! 上完药,他替她把衣服穿上,正系好衣带便听得她口中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一声虽然含糊却十分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他心里轰然炸响,像是那一直潜藏在心底想要忽视的东西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他早该知道的,她说再好听的话,做多大的保证也不过是为了敷衍他!她心里,始终是放不下的! 说的那么好,会永远听他的话,呆在他身边,却原来心里真正想的怕是离自己越远越好吧! 夜里伤口疼得厉害把她疼醒,她挣扎着坐起来,却看到师父闭着眼坐在她床边。 感觉到背后不似之前那么疼,猜到是师父替自己上了药,心里一面感激一面又觉得难为情,毕竟和师父男女有别,虽说师父是长辈算是自己半个父亲,只是她的师父怎么看都是个年轻公子,看着他的脸心里总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师父。”她轻唤了声,夜里凉,师父连外衣都不披会着凉的。 他睁开眼看着她,却不说话,表情冷得像结了霜。 “师父,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最好是离得我越远越好吧。”他幽幽的带着些怨气的开口。 “师父怎么这么说?徒儿永远不会如此想的!”误闯公主房间确实是她的错,可师父应该明白她并没有故意偷看公主,因为只有师父知道她是女儿家!可是,师父现在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她不懂。 “廷儿,你可怨为师?”他盯着她的眼睛问。 “不,廷儿不怨,廷儿感激师父还来不及!若不是师父,廷儿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这么说,你是因为我的救命之恩才留在我莫离山庄的吗?” “师父从小教导我照顾我疼我,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廷儿自小没了亲人,师父便是廷儿此生唯一的亲人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廷儿都不会离开莫离山庄离开师父的!”她抓住师父的手,害怕师父突然说不要自己了,就像当年她要留下来他却无情的要赶她走,她觉得现在的师父就像是要赶她走不要她了! “你总是说的好听。”他反握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心,拇指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她的手腕,眼里的决绝渐渐散去只留下满心满眼的疼爱。 “师父。”泪珠儿顺着眼角滑落,他抬手替她抹去。 “哭什么,还不到你为为师哭丧的时候。” “师父!”她破涕为笑,她真想告诉她师父就算开玩笑哄她不哭也不该拿这种事说! “廷儿——”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道,“你保证这辈子都不离开为师吗?” 她点了点头,“不离开,除非师父娶了亲身边有了师娘后廷儿才——” “不许离开!”他突然握紧她的手,口气带着些孩子般的耍赖,“就算我娶了亲有了师娘,你也不许离开莫离山庄!只要我不允许,你便一辈子呆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可是。”她不明白师父怎么突然这么固执,她心想师父虽然现在这么说等他娶了亲有了爱的人怕是不会再关心自己了吧,想到这里,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大概是想着如果那样自己便连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吧。 “不管你是怨我恨我,只要我活一天便留你在身边一天,当初你的命是我救下的,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师父,廷儿明白。”她明白,她的师父心里是在乎她的,虽然他话说得如此狠绝,可是她明白,师父是因为不想失去她! 她一连躺了七日才能勉强下床走动,去哪里也都由付北陪着。 靖王爷纳妾那天荆之痕让她呆在屋内不要随处走动,那天的人必定是多的,而她又生得这幅容貌,总让他不放心。 她和付北摆了棋盘下棋,下了两局她就没心思了,和付北下了那么多年棋,他没几次赢过她,难得的几次还是她怕付北总是输不爱和她玩故意输于他的。 “公子,还下吗?”莫青廷手支着下巴失神已经好一会儿了,付北终于忍不住问道。 “乏了。”丢开手里的棋子,她靠在软榻上,眼神散懒的望着窗外那株梅树。 “这些天养伤总呆在屋子里想来你也该乏了,不过庄主交代过这些天不让你出门,你就安心再呆两日,等伤好了再说。”他撤去榻上的棋盘,给她盖上薄毯。 “今日王爷府来的人可多?” “恩,这南郡有头有脸的人物据说都到齐了,靖王爷的面子也真够大的!”他们在内院都能听得外面酒宴上的嘈杂声。 “是啊,他本身是当朝皇上的胞弟,王妃又是南方小国里最有实力的西鸣国的公主,地位自然不一般。”要说这靖王燕厚,此人她也是极欣赏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好心办坏事 当年他替他哥哥打江山,重权在握,却在平定江山后把手中的兵权拱手让给了哥哥,自己只甘于做个闲散王爷,而为了控制南方小国,他自愿调到这离皇都遥远的南郡来,他是个极富才能之人却能看淡名利地位,着实不容易。 “咱们庄主不喜结交权贵却与他关系不浅,看来此人做人也有一套。” “不过此人哪里都好,就是颇有些好色了。”付北给她身后垫了枕头她身子歪在软榻上说道。 “其实靖王爷的妻妾算少了,其他王公大臣谁家里不是妻妾成群还不满足从各地搜罗美貌侍妾的?”付北没说,其实莫青廷会这么想是因为她身边那些人都不是一般的男人,她师父,三个师兄,都是清心寡欲的人,别说娶妻纳妾了连对女人的心思都没有。 “我三师兄就没有!还有大师兄、二师兄和师父也是。”话脱口而出后便觉得不妥便又补上了两句。 “这倒也是,莫离山庄几位公子和庄主倒都是清心寡欲的。”连他和他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也没个动静,他本就打算等他家公子成了亲才考虑自己的事,可他哥却…… “改明个我给付大哥哥撮合个,也让咱们莫离山庄沾沾喜气。” “公子说真的?那公子心里可有了人选?”莫青廷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心里也确实替他哥着急。 “这人选么。我看梅师叔座下那个小师妹不错!”莫青廷嘴角勾着一抹笑去看付北的脸。 付北脸色难看极了,沉着声问,“公子说的是哪个小师妹?” “还有哪个?不就是那个头上插蔷薇花的雨薇师妹么!” “公子!”付北从椅子上站起来背过身去不睬她。 “好啦好啦,我和你说个笑话罢了,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岂会不知你心里对她的心思?”她是早就知道她家付北看上了梅师叔的弟子雨薇的。 还记得那年梅师叔带着她的徒弟来莫离山庄小住,那个叫雨薇的小师妹误闯到莲花小筑还被付北养的那只猎犬追落至池塘里,是付北把她从莲花池里救上来,可那小师妹一听说那狗是付北养的当时就翻脸了,她在山庄的那些日子里可把付北捉弄惨了! 可是谁知这两个人小打小闹的倒真有了感情,她也是偶然间看到付北对着院子里蔷薇花发呆才发现的。 “我、我哪有什么心思!”付北转过身去说道。 “真没有?那你倒是告诉我你怀里整日贴身收着的那方帕子是谁的?帕子上头可是绣了一朵蔷薇花?”她笑看付北一脸通红。 “就是有又怎样?庄主身边也不是总带着那方帕子。。。”自知说漏了嘴,他小了声音,继而又恨声道,“你不要总说我,等再过两年庄主给你选亲的时候看你如何是好!到时候给你挑个丑姑娘,也叫你这‘神仙公子’摘了这神仙的虚名!” “师父不会的!”她敛去笑容。 “就算庄主不做主,到时候说不定皇上把你定了去给他做女婿,那个鸾珍公主想来对你是有些痴迷的!这样也好,等你进了宫就可以时常和你三师兄见面,你从小就和他感情好,他又是太子,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也不会亏待你。” “你又胡说什么。”提到他,她心内一阵翻腾。 “我哪里胡说了!”付北还想说什么门外却有人推门进来。 “庄主。” “恩。”他走到她面前,付北替他拿了椅子坐。 “怎么还不歇息?” “刚和付北下了两盘棋,有些乏了便在这软榻上坐坐,师父怎么来了?外边席宴结束了吗?”她师父脸上因为喝了酒染上了些微红晕,眼里少了冷酷,看来比平时亲近些。 “我抽空来看看你。”外边的席宴还未结束,他借口出来醒醒酒才来看的她。 “哦。”她便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不说话,低着头看自己的手,她的手白皙修长。 他看了她一会儿,便伸手去握她的手腕,她一惊,下意识要抽回却被他紧抓在手里,“别动,让我把把脉。” 原来师父是要替自己把脉,她红了脸把手放到他手里,心里恼自己怎么能误会师父。 “伤虽好了但你自小身子偏弱,没事就不要出去了,要做什么吩咐付北便是,我这几日会和王爷去城外看看,你记着我的话便是。”把好脉手却依然握在手里,他刚喝了酒身上微烫,她的手滑腻冰凉握在手里能解几分灼热。 “知道了。” 荆之痕回了席宴上,付北收拾好床伺候她歇息,她摇了摇头说要再坐坐便打发了付北下去休息。 坐在软榻上,风从半开的窗子里透进来吹在人身上凉飕飕的,她起身去关窗却在院子里那株梅树下看见个人影。 那人影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身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却带着些无奈和失落。 她披了衣服走出屋子也站在那株梅花树下。 “你心里是否在想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视线从梅树上落到她侧脸上,脸上带着些许迷蒙的眷恋。 “今日是王爷的大喜之日,为何不在新夫人房内?” “新夫人又如何呢,横竖不是心里那个人罢了。” 听他如此说,她这才去看他,“王爷是何意思?既然不喜欢又为何要纳为妾?” 这个燕厚,虽然传闻喜女色,但如今见他这幅落寞萧索的神情,分明是没有半分在乎的。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她站在梅树下朝我遥遥一望,大喜之日的她却身着白如雪的纱衣立于鲜红欲滴的梅花下,那样的出尘飘渺。。。我知她心里不愿意,却没法子。”燕厚的脸上挂着一抹无奈的苦笑,“如果我知道结局是如此,就算是抛弃了这一切也该带她走。” “她是王爷心里真正爱的人吧。”原来这个王爷心内自有一番深情,纵然纳再多的妻妾也代替不了那个人。 “爱不爱都已回不了头,原以为是救她却不想反害了她。” 第二百五十三章 激荡琴声 “至少王爷的心里会念她一辈子,她若知道也不会怪王爷。”她无端的也和燕厚一起感伤起来,如果我知道结局是这样,就算是抛弃了这一切也该带她走,这该是如何的后悔啊,自己的一时退却便错过了一辈子。 “莫青廷,你可知我那日见到你,看到你的脸,就让我想起了她。”她的眉眼神情说不出来的熟悉,明知不可能,可还是情不自禁的跑来见她一面。 “王爷!” “我知道,你和她不会有任何关系,当年她死在慕容战的剑下,还有她的孩子。。。我眼睁睁看着她白色纱衣上满身是血,却救不了她。救不了。”过去那一幕始终深刻在他心里,抹不去忘不掉! “王爷说的是。”她的心剧烈的颤抖,死在慕容战的剑下?莫非燕厚爱的那个人是—— “这一切都过去了,她死了,杀她的人也死了。而我却活得好好的,我曾经满世界的寻找她的影子,只要是和她长得有一点像的便娶回来,却原来都只是一个梦罢了!” 他是好色,只是他君子好逑之人早已不在这人世,他所追寻的不过是她的一个影子一个梦,却依旧孜孜不倦的要把这些影子和梦留在身边,自欺欺人而已,他明白,却停不下来。 “莫青廷,你和她,其实一点也不像,不仅是因为你是男子,从眼睛里我能看出来,你和她不一样,她的眼里可以看进一切却从不在乎一切,而你的眼里,有你想要珍惜的人和坚持,除了这些你的眼里便容不下别的了。” 她心内因他的话而起伏,她从没想过这个靖王燕厚竟然从她的眼里读懂了她的心! “你不用觉得惊奇,其实你是个简单的人,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便能暴露你的内心,那天面对轩儿的时候,你明明是无辜的,可是你愿意为了你师父放弃自己的名誉和受皮肉之苦,在你的心里,你所在乎的人永远要比你自己更重要!”这个姿容俊美气质出尘的少年,不知为何他对她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和喜爱,也许,是她和她相似的淡漠气质吧。 “师父从小待我亲如家人一般,为了师父,让青廷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之痕是个有福气的人,即使身边至今没有人,但你们这些徒弟待他倒都不错。” “师父的教导养育之恩,青廷此生难报!”想起师父,想起他为了自己总是操心不已,到现在连自己终身大事也顾不上她便愧疚不已。 “真是个好孩子!”燕厚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我家王妃之妹,人确实有些刁蛮任性了些,可不论家世还是样貌都是极好的,心地也是善的,其实我有心把轩儿说与你师父,只是你师父他。” “二公主自然是配得我师父的,还望王爷多多撮合。”她对着燕厚作了一揖,燕厚忙搀起她来,还未等他开口,一道深沉的声音便从两人背后传来。 “这么晚了王爷不在洞房内却在小徒这儿做什么?”荆之痕站在两人身后,衣袂在夜风中翻飞,脸上看不出表情。 “师父。”她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燕厚的距离,低垂着头站在一边。 “本王只是随意出来走走,见青廷这边梅花开得好就站着看了一会儿,之痕兄已把轩儿送回去了?”原来散席时他有意让荆之痕送轩儿回的房间。 “王爷交代的事之痕莫敢不从。”他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身子还没好跑出来做什么?手冻成这样!” “是啊,本王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叨扰。”燕厚和荆之痕这些年的交情,知他动了气,未免殃及到自己忙识趣的避开了。 “怎么?还不肯回去!舍不得吗?” “师父!”她咬着下唇不做声。 他见她又是这幅样子,嘴里训斥的话便咽了回去,“回去吧。” 望着她回房间的背影,心头不知怎的有些怨恨于她。 喜宴过后燕厚和荆之痕一起去了城外,她心里明白师父此次来南郡除了是来喝靖王爷的喜酒,也是来替宣仁帝视察这些南方小国动态的。 在贞国覆彦之前,彦国周边的这些小国总是蠢蠢欲动不时的挑衅征战,打输了就送上自己的公主和亲,燕厚的王妃就是西鸣国和亲的公主。 虽然这些年在宣仁帝的统治下南方诸国皆臣服于贞,但有谁是真的没有野心的?想那最有实力与贞抗衡的禹国便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一统这天下,三番两次的挑起战事。 宣仁帝必是不放心才让师父来察看一番,她师父虽然多年来不理朝堂之事,但他毕竟和宣仁帝是至交好友,于情于理他都会来走这一趟。 这些日子荆之痕虽然不在,付北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因为呆在房间里实在是憋闷便出来走走,王府里景致不错,大冬天里各处冬季的花却开得极美,她和付北走在后花园里,不时的停下来欣赏一番。 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庭院,忽听得不远处传来飘渺的琴声。 她从小跟着师父学琴棋书画,学得最精的就是这琴,此时传来的琴声空灵至纯绝不是一般人所弹,心下对弹琴之人好奇不已,于是循着琴声找了过去。 绕过假山石,后边是一个临湖而建的亭子,一人正背对着自己抚琴。 “你留在这,我过去看看。” 吩咐付北留在原地,她一个人走进亭子里,这人身着一身寻常灰布袍子,头顶束发,极认真的抚琴似乎并未察觉她在身后。 她也算懂得不少谱子却从未听过这首,只觉曲子清新悦耳大有余音绕梁之感,忽又尾音一调琴弦锵锵如万马奔腾之势,眼前仿佛一幅金戈铁马壮丽扼腕的战场。 正在她心中描绘那一幅壮烈景象琴声忽然一滞,约莫一个点头的时间里琴声又忽变,低低凄凄惨惨的琴声传来,仿佛是在叙述战后惨烈悲壮的场景。 第二百五十四章 班师回朝 一声声的唤自己战死沙场亲人的魂魄。 那人一曲罢了,她却怔愣在原地听得呆了。 “这曲子原是在下随心所做,姑娘若是喜欢不妨拿去练练手吧。” 那人背对着她说出这样一番话着实把她吓着了。 “我不是姑娘。”她哑着声音说。 “哦?”那人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末了起身作了一揖,“在下冒失了,还请公子见谅。” “不知者不怪,先生不必如此。”她忙还了礼。 “在下耳中听得公子的脚步轻缓气息细弱还当是。。。真正是老糊涂了!” “老?”她打量起此人来,虽是一身旧衣服,却脸色白净眉眼秀气,想必比她师父大不了几岁,“先生看上去和家师年岁相差无几,何来老了一说?” “是吗?”对方倒是很高兴她这么说,嘴角勾起了笑。 “恕我冒昧,先生这谱写的实在是好,弹的也出色,先生是这王府里的——” “在下承蒙王爷赏识,在府里教小姐公子们读书识字。” 原来是位教书先生,倒是合他这一身书生气,“听先生弹琴不像是寻常的指法,看来是有高人指点?” “高人指点不曾,只是在下平日里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着弹而已。”他很是谦逊的一个人。 “先生自谦了,刚才先生说将这曲谱送给我可是当真?”她是真的喜欢这曲子。 “自然当真。”他从衣袖中抽出一本曲谱给她,“只是这曲谱在下不能赠与公子,只好免为公子记一记了。” “不妨。”她接过曲谱翻看起来,只是一炷香的功夫便还了曲谱自顾在琴上弹奏起来,一曲终了,竟一个音都不差。 “公子好记性,弹的也好。”他站在一边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生见笑了。” “公子——该回去了。”付北在不远处喊她。 “先生,今日有幸遇到先生又得赠此曲谱,青廷在此谢过先生。只是青廷在这靖王府只是小住不日便要离开,怕是还不了先生这个大礼了!”此等大礼,她怕是用任何东西换也抵不了它的价值! “公子多虑了,在下只是觉得和公子投缘也惜公子是个爱琴之人才相赠,并不图公子的回报。” “先生说的好!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得见先生!”先不说这个人的琴技高超,单是看他不染世俗之气的眼睛就让人对他心生好感,这世上有多少人的心里是没有爱恨情痴的,而此人的神情气质倒像是个方外之人。 “有缘自然会相见。”他富有深意的一笑,对她摆了摆手,“去吧,从这里回去的路不算近,你得走上一段呢。” “告辞。”她俯身拜别离去。 他却站在亭子里望着她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哎,她的这条路怕是真的有些难走啊! 回到自己住的宅院,远远的就看见门口立了一排人。 看到她回来,那些人里走出来个丫鬟站在她面前行礼,“见过公子,我家主子正在里头等公子呢!” “你家主子?”王府里个个都是主子,她可不清楚到底是谁。 “我家主子是王爷的正室夫人。” 原来是靖王妃,只是她从未见过这位王妃更没有什么交情,不知她为何会找来。 有丫鬟把付北拦在了门外。 “夫人交代要和公子单独谈谈。” “单独?”她皱了眉,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虽然外头有下人们在,可对方毕竟是王妃,是西鸣国的大公主,这样贸然的进去相见,虽说她不一定在乎,可她师父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责怪自己的。 “公子,进去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丫鬟忍不住催促道。 无法,她只好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待走进房内,只见房内站着一人,那人见她进来,勾唇一笑,一双凤眼满含笑意。 “二师兄?”她怎么也想不到,在等她的竟然是二师兄陶简! “怎么惊呆成这样?看到你二师兄连句话都说不出了?”陶简看到她也十分高兴,伸手把她揽进了自己怀里,“来,让二师兄抱抱,看看咱们师父是把你养胖了还是瘦了!” “二师兄,你怎么在这儿?”还是以靖王妃的身份出现。 “傻瓜!”他放开她,食指轻点她脑门,“你以为你大师兄征战边关,你二师兄我就能幸免?” 陶简一说她似乎就明白了,“这么说来,师兄其实是被派来。。。” “嘘——”他用手去堵她嘴,“心里明白就可。” 她点了点头,他这才拿开手让她说话。 “可是,你怎么在这靖王府?”她还是不甚明白。 “这可是有一段渊源的!”陶简毫不正经的往她床上一躺,手撑着脑袋,“当年我去西鸣国游历,因为是偷偷出关并没有取得通关文碟,却不想被抓个正着,那些西鸣国人竟然要就地处决我!你师兄那时可是命悬一线呐!” “后来呢?”她倒了杯茶给陶简,陶简接过来喝了几口。 “后来幸而看到城墙上贴的告示,那时西鸣国王的爱女得了怪病,请遍了西鸣国的医者竟然无一人能治好公主的病,国王便贴告示求能人医治!” “所以师兄你揭了皇榜去医治公主,经过师兄的妙手回春那公主的病不日就痊愈了!所以对于西鸣国来说师兄是大恩人!”她接口道。 “师弟果然聪慧!”陶简双手一摊摆出一副就是这回事的样子。 “而师兄当初救的那公主就是西鸣国大公主现在的靖王妃?”也只有这样师兄才能借用王妃的名义来看自己。 “非也!”陶简摇了摇头,“我救的是二公主。” “是她。”原来师兄救的人是她!师兄救了她,她却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师父和靖王爷去边关了?”他转了话题。 “恩,去了有几天了。师兄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这可说不准,如果这边动静太大,我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倒是你大师兄快要班师回朝了!” “真的吗?太好了!”大师兄在外征战多年,这次和禹国的交锋中打了胜仗。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不争气 听说禹国那边已经递降,看来两国是要休战了。 “这事你去问师父最清楚,真不真的可问不到我头上。”陶简突然有些索然,手里把玩着她放在床头的那根青玉簪子,她今天只用锦缎束发并没用簪子。 “你这根簪子可有些年头了。”他低低的说,手里的簪子捏的手生疼却浑然不觉。 “恩,用了好些年了。”这根青玉莲花簪原先一直是师父用的,后来有一次她因为怕水不敢下水识水性,大师兄恨她不争气把她扔进了莲花池,被捞起来时头发已散头上的簪子早不知掉到池底何处了。那日师父来看自己就用自己头上的青玉莲花簪替她束的发。 “大师兄那样对你,你倒一点也不记恨。”陶简嘴角勾笑说道。 “大师兄。。。对我挺好的,是我不争气,功夫学不好总惹他生气。”其实她从小多半是大师兄教的拳脚功夫,师父那么忙哪里有时间时常督导。因为她是女儿家的体质要学男孩子舞刀弄枪难免力不从心,那个时候大师兄就总恨她不成材,所以小时候没少挨过大师兄的打。 “那么在你心里,是你大师兄好还是二师兄好?”陶简不再趴在她床上而是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问她。 “二师兄怎么这么问?”她皱了眉,“你和大师兄都是我师兄哪里有谁好谁不好的道理?” “是吗?”陶简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手里还拽着她的青玉莲花簪,“师兄们再好也比不上师父的好吧?” “师兄和师父对我都好。”她不知道陶简为何要这么问,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 “小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 门从外边被打开,陶简停住话头没再说下去。 “陶简大哥——”那人径直走到陶简身边,叫的亲切。 “二公主怎么来了?”来人正是西鸣国二公主。 “想你了呗!”她毫不避讳的如此说,还伸手勾住陶简的手臂。 “二公主,还有人在呢。”陶简尴尬的看了莫青廷一眼,抬手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公主紧贴过来的身体。 “你不要总叫我二公主!”轩儿娇嗔着全然不顾还有第三人在。 倒是莫青廷有些受不住,咳嗽了几声。 “哎呦,我倒忘了还有人在呢!”轩儿朝莫青廷看了一眼,“陶简大哥,你和你师弟聊了那么长时间也够了吧,还是去我那里坐坐吧。” “小四——” “二师兄,既然公主盛情邀约,我这就不留你了。”她掩了嘴笑,第一次瞧见二师兄也有吃瘪的时候,以往老是陶简欺负自己,现在碰上个更厉害的主,她看他这回是有得受了! 陶简颇有些怨恨的看了她一眼,被二公主缠的没法只好跟了她去。 陶简和二公主离去后,她静下心来,突然觉得不妥,这西鸣国的二公主是靖王爷要说与师父的,可是瞧刚才二人的样子公主分明是对二师兄有意的,如此一来岂不是。。。 桌子上是陶简放着的青玉莲花簪,一边是敬爱的师父,一边是陪她玩闹的师兄。 几日后,靖王和荆之痕巡查完边关回来,还未等付北去说荆之痕自己已踩着步子来到她住的庭院里。 她正坐在梅树下弹琴,神色认真,清曲悠扬间梅花片片飞扬在她身边,此情此景不禁让他忆起燕连来赏雪的那日她在报恩阁的梅中剑舞。 人说女子如花,不管是梅林中舞剑的她,桃花树下喝醉的她,莲花池畔欢呼雀跃的扑向自己怀里的她,都胜似花儿般娇美。 他看得失了神,直到她弹完一曲,回过头来冲他淡淡一笑,那一笑恍若静静开放的青莲,干净纯洁。 “师父!”她起身拜见他。 “怎么弹上琴了?”他走到她身边,手指轻抚过琴弦。 “闲来无事随意弹的。”不能告诉师父那位王府里教书先生赠曲谱的事,不然按师父的性子又该说她招惹是非。 “伤好些了?”瞧她脸色微粉,双眼明亮有神,看来伤已然全好。 “都好了。”她突然低头去看师父的袍子,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对我说?” “恩,徒儿想问师父对那个西鸣国二公主。” “你什么时候管起这些闲事了。”话语里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是好奇她竟然会问这件事,他以为她这样的人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 “其实二公主不管是家世人品皆是好的,如果师父对她有意倒也极好,只是。”她住了嘴,偷偷去瞄她师父,见她师父嘴角竟然勾着一抹浅笑,她吓得把后头的话憋了回去。 “只是什么?”他心情似乎不错,第一次没有对她多嘴而生气。 “只是,只是。”她连说了几个“只是”,可偏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只是那二公主看中的是你二师兄而非为师,对吗?”他接口替她把话说完。 她瞪了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自己师父,“师父你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那日靖王纳妾,燕厚有意让他送单独送二公主回去,路上二公主就忍不住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他本就对靖王做的这媒不甚在意,听了那公主的一番话心里倒是落了一块石头。 而简儿的年岁也该是娶亲的时候了,当年简儿的父母临终前把儿子托付给他,他也算得他半个亲人,如今大徒弟与自己师妹的徒弟情投意合, 三徒弟是当朝太子亲事自然由皇室做主,现在简儿的事再一定他便没什么好操心的了,至于这个最小的么,得从长计议一番。 “那师父你不怪二师兄吗?”她小心试探着问,从师父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她可看不出师父是高兴还是难过。 “廷儿。”他突然唤了她一声,神情不自然的看着她,“为师问你,你心里是希望师父和那公主在一起还是你二师兄?” “这——”这个问题怎么和陶简那个一样让人头痛!她又皱了眉,突然觉着身边的人竟爱问自己这些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难临头 “你不用因为我是师父而偏向于我,只管说出心里的话便是。”他是真的想知道她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 “恩。。。那徒儿就直说了,我心里是希望公主和。。。二师兄在一起的,只因那公主对二师兄动了情,而二师兄对她也并非无意,既然他二人有这缘分,能在一起当然是最好的,可是如果,如果师父也喜欢公主,那。” “为师不喜欢她。”他清淡的笑,眼角眉梢却掩藏不住的欢喜。 “真的吗?”她心里舒了口气,终于不用替二师兄担心了,“师父该尽早替师兄办事才好。”回想起刚才陶简和二公主的样子,她迫不及待要吃二师兄的喜酒了。 “你二师兄的喜事,你高兴什么?”瞧她一脸高兴的样子。 “没什么。”二师兄的事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她不会告诉师父她更高兴的是那个刁蛮的西鸣国公主不会成为自己的师母,她可不敢想象将来在这样的师母压迫下自己会有好日子过!不过,这可不能让师父知道! “还用这簪子呢?”她今日用了那根青玉莲花簪束发,他一早便看见了。 “恩。”她平日里极少出门,小苍山那三年更是从未下过山,身边也只有师父的这根簪子。 “那日见你戴的那白玉簪——”他指的是太子赏雪那日宣她来西暖阁时头上用的那根。 “白玉簪?”她却完全没有印象,那日是小兰花给自己束的发,而她因为要去见三师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也不知原来那天用了白玉簪。 “想来是丫鬟们给你收着,你既然喜欢青玉簪,我下次让付南带些好的给你。” “谢师父。”怎么就一根簪子,师父就像变了个人,他难得温柔的说话,倒让她浑身上下的不习惯。 “过几日我们就启程回燕城。”他替她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袍,开口说道。 “是因为大师兄吗?”她问道。 “你大师兄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抵达京师,我们要快些上路了。” “真的是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雪怡师姐必然也回来了!她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师姐了,雪怡师姐待她最是好,因为把她当孩子看从不避讳她是男子,反而对她很是亲,她还记得那时第一次来葵水,她吓的要命,偷偷摸摸去问雪怡师姐,假意是看到哪个小丫鬟那里出了血问师姐怎么回事,师姐很有耐心的讲解给她听,她后来自己翻了医术才渐渐明白。 这些年来,她为了怕人发现自己是女子,总是偷偷喝药抑制月事,她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只是她也无可奈何,若是被人发现,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是师父和莫离山庄会被她连累,她情愿是伤害自己也不愿害了师父。 “师父,二师兄和我们一道回去吗?” “你二师兄奉了皇命来这里自然有他要做的事,这次怕是无法和我们一道走了。” “二师兄向来喜爱自由逍遥,怎的也涉足这些事了?” “国难当头,只要是好男儿自然要舍身为国才是。” “国难当头?难道这南边真的要——” “哎,你既然心里已猜到些,就该明白你师兄为何在此。” 果然是这样!靖王爷调任到南郡,师父不远千里代皇帝视察南边形势,二师兄奉旨前来。这南边果然是不太平! 南边这些小国早前都是蛮夷之地,后来世代迁徙繁衍才渐渐有了部落族群,这些人经过几百年的拼杀才分了这些小国,还是慕容家统治时期这些南方小国虽表面臣服但暗地里又养兵蓄锐想要分这大好河山的一杯羹,之后经过宣仁帝强制镇压,这些年来南方小国才算消停。 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不死心!还瞅准了贞国和禹国战后大伤这个机会!真是野心勃勃!只是不知这西鸣国是个什么态度?他们的公主既嫁于贞国王爷,又想着把另一个公主也嫁过来,应该是站在贞国这边,只是可悲的是。。。女人自古都只是筹码,在国家利益之前从来都是被牺牲的。 身为女人,她看得清,却也无奈。 离开王府那日,靖王爷亲自在王府门口相送。 “之痕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燕厚神情落寞。 “等过了这段,圣上自然要把王爷调回来的。”荆之痕却神色如常。 “哎,希望如此吧,至于二公主的事。。。之痕兄不妨再考虑考虑?” “这件事,王爷还是亲自去问公主吧,相信公主心里自有打算。” “也罢,以你的品性该是这天上神仙下凡才配得。” 燕厚并不带嘲讽的口气,真心实意的话却让荆之痕心中一动,神仙下凡? “王爷留步,之痕告辞了。”他翻身上了马。 “路上小心。”燕厚命人放开了牵马绳,眼睛看向立于一边的莫青廷。 “王爷——”她突然开口,“冒昧问王爷,您府中那位教习先生是何来历?” “他?原是我府里要请先生,那人便自己找上了门,我看他样貌气质不凡就留在了府中,怎么?你和他认识?” “不认识,一面之缘。那青廷就此拜别王爷!”说完也翻身上了马。 “莫青廷——”燕厚突然喊住她欲策马离去的身影。 “王爷还有事吗?” “没什么,去吧。”他挥了挥手,她便策马离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莫青廷你究竟是谁?这个疑问怕是这辈子也不会问出口了,不管是为了之痕还是那个人。 因为急着赶路他们弃了马车改骑马,一路风尘赶路。 她身子弱没几日就抗不住,荆之痕便和她同骑一马,她坐在他身后,紧紧的靠在师父背上,虽然颠簸却安心的很,因为她知道师父不会让自己摔下马去。 晚上荆之痕怕她睡着了摔下马背就让她坐在自己身前,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抱着她,看她在自己怀里的睡颜,心内从未有过的满足,突然就有种但愿时间就这般停止的妄想。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师兄 付北看荆之痕连夜赶路想代他照顾莫青廷,他却不言一语的始终紧抱她在怀,脸上的疲惫之色被掩盖在温柔宠溺的神情中。 急赶了几天的路,一行人总算在大军凯旋前回到了燕城。 四更天到的莫离山庄,荆之痕亲自抱她回莲花小筑休息,一安顿好她自己则立马沐浴更衣换好朝服赶往皇宫。 皇宫的议事大殿里,宣仁帝、太子及一干大臣早已等候多时,荆之痕走进大殿还未行礼便被宣仁帝亲自搀起来,“爱卿,这一趟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只是做臣子的分内之事,何来辛苦。” “快和朕说说,南边怎么样了?”宣仁帝脸上掩饰不住的焦虑神色。 “果然如靖王爷书信中所说,看来这次他们是做了准备了。”原来靖王爷燕厚此次纳妾摆宴只是一个幌子,为的就是好有个名目让宣仁帝派人走一遭,他察觉到南方小国的蠢蠢欲动和野心便立刻书信回朝廷。 “沈将军此刻到哪里了?”宣仁帝问一边的随从。 “回陛下,将军连夜班师回朝,不出两日也该到了。” “好,爱卿,朕要和你再好好商议一番,看现在的形势——”宣仁帝拉了荆之痕去看各国地图。 现下的世界还未统一,国土疆域混乱,光是有国号划疆域的大国就有十六国,更别提那些连国号都没有的小国。 贞国,禹国是这块大陆上的绝对大国,其他的梁国,晋国,姜国等虽也国力雄厚但因与之隔了茫茫山海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些爱好征战惹事的小国比较麻烦。 大殿内很快便形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 “陛下,那些个南蛮子无事挑衅,这些年来战了和,和了又战!把我们泱泱大国当成了什么!这次既然是他们先挑的头,我们没有理由退却!”主战的是贞国的开国功臣向展将军,近几年因为年岁的关系宣仁帝已不再派他上战场,只是他骨子里完全是嗜血杀戮的性子,一听到有战可打哪里会放过。 “可是,我们刚与禹国打了一场,虽说仗是打赢了,可是毕竟伤亡惨重,南方诸国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来闹事,如果我们冒然迎战不正合了他们心意?”持不战态度的正是兵部的沈适沈大人。 “沈大人!难道我们不打他们就不会打过来吗?”向展厉声道。 “各位卿家,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管是战还是和都要从长计议,不可果断。荆爱卿,如你所看——”宣仁帝此刻最在意的还是这位没有实权的太傅,只因他少年英雄有胆有谋,心内城府皆不是一般人可比。 “微臣认为是战或和要晨阳回来才能定夺。” “恩。”宣仁帝点了点头,只有沈晨阳回来一切才能定断。 另外几位大臣却面面相聚不知皇帝和太傅是何意思,始终站在一旁不言语的太子心里早已猜到七七八八,只是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不知是好还是坏。 莲花小筑内,丫鬟小兰花一路飞奔至她房内,“公子!公子!” “什么事这么急?”她坐在窗边正捧着书看,自打南郡回来,师父日日忙着进宫朝议,而她倒是始终一派清闲自在。 “大公子回来啦!”小兰花叫嚷着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红晕。 “大师兄回来了?”听小兰花这么一说她也激动起来,“什么时候到的?” “听说是今儿个一早到的,刚面圣完,这一刻怕是快到山庄门外了!” 大公子回来可把府里这些小丫鬟高兴坏了,要知道她们家大公子可是打了胜仗的大英雄,真正的英姿飒爽英雄气概,把她们这些个小丫头们可给迷坏了,小兰花还听说大公子进城时城中大半的小姐姑娘都争相去看了! “太好了!”她放下书就要出门。 “唉,公子等等!披上衣服再出门啊!”小兰花拿着外衣也跟着她家公子出门,心里不禁愕然,原来不止是她们这些小丫头才喜欢英雄! 沈晨阳几乎是被人潮簇拥着走进山庄大门的。 山庄大门一落,隔开的是满城来瞻仰他风采的老百姓,可是这门内却。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去做事!”管家付南眼见这群小丫头眼里只剩下大公子连姑娘家的矜持也不要了,忍不住出声训斥。 沈晨阳星夜兼程的赶回来身上还穿着一身戎装,虽说头发衣衫略微凌乱,但在这些小丫头眼里她们大公子真是好一个英雄豪杰! 沈晨阳环顾四周,脸上并无多少表情,神情冷峻的由付南带着回报恩阁。 要说这沈晨阳,其父原是彦国大将军,对慕容家一片忠心,当年若不是他叔叔沈适临时倒戈出卖了慕容皇室和沈大将军,燕家也没那么容易夺位。 沈晨阳自小在莫离山庄跟着荆之痕长大,脾气秉性和他师父倒是神似,都是常年一张冰脸,对谁都不假以颜色。 回了报恩阁,他脱了盔甲正准备洗漱一番,便听得门外的敲门声。 “什么事?”他并没有去开门,正脱了内衣准备洗个澡。 门外那人便敲得更用力。 他懒得去理会,舒舒服服的躺在热水里闭上了眼。 这些年来四处征战,吃穿住行都没个规律,他虽然从小的志向就是征战沙场,但小时父母百般疼爱,之后在莫离山庄也是众人服侍着的,哪里受过那样的苦?光是这热水澡就够他想念的了。 谁知门外那人等了半天没反应,一个脚力便把门踹开,随即一声洪亮的女声传来—— “沈晨阳!给我滚出来!” “师姐,师姐,消消气消消气!”莫青廷一手拽住正往里冲的人,一边向房内巡视找她大师兄好向他提个醒,这次师姐是真的生气了! 眼神刚扫到屏风,便见后头隐隐卓卓的一个身影,只是那身影竟然未着寸缕! 她慌忙转过身去,脸上一片绯红! 沈晨阳随意披了件袍子出来,“雪怡!你这又是怎么了!” 才在皇宫外分道扬镳,他以为她回了梅师叔那儿,谁成想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功成名就 “我怎么了?”雪怡可不顾他是不是只穿了件单衣,反正在军营里那会儿,可顾不得男女身份之别,大伙儿都是同吃同住的,“沈晨阳,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些都是什么!” 雪怡把手里一叠书信朝沈晨阳面上摔去,一脸的愤恨样。 “师姐。”莫青廷去拉师姐的袖子想替师兄求情却被她一手挥开,“小四,你不许替他说话!我今儿个非要他好好解释一番!” 沈晨阳正在莫名,见地上散落着的书信,便捡起来看。 只看一封他便明白雪怡为何要发脾气了,只是——“解释?为何要解释?”又不是他的错! “你——”雪怡没想到他竟然毫不在乎,心里更是气愤,抬脚就要去踹沈晨阳,莫青廷大惊来不及多想就飞身去挡。 “小四——” “师弟——”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还是沈晨阳反应快一把捞过莫青廷往后退去。 她跌倒在大师兄怀里,虽然大师兄拉了一把可还是碰到了些,想站起来竟然站不稳。 “小四,你没事吧?师姐有没有踢到你?”雪怡赶紧去看莫青廷,后悔不已。 “你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么莽撞!”沈晨阳把怀里的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小四,都怪师姐,是师姐不好,伤到哪儿了?” 这时的雪怡早就把刚才的愤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现在只担心莫青廷有没有事,别说她打小就疼她,要是让自己师父和师伯知道她准是要挨骂的! 被自己师父骂两句就算了,怕就怕庄主师伯,他那样冰凉凉的一个眼神过来她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没事师姐,没伤到哪里。”她忍着痛勉强挤出个笑来。 “还笑!你是铜皮铁骨还是刀枪不入来替我挡她这一脚!”见她应该无甚大碍,沈晨阳便开始教训起她来。 “大师兄。”她委屈的低下了头,“我也是不希望看到你和师姐吵架。” “你就别说她了!”雪怡瞪了沈晨阳一眼。 “不说她,说你!” “我怎么了?”雪怡的火气又撺掇上来,“你倒还有那脸说我?沈晨阳,你给我说说清楚,这些书信是怎么回事!”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他们一回到燕城去宫里拜见了皇帝出宫后,她本来是往家里走,只是半路上有侍从把这些书信递到她手里,说是给大将军的,她以为是哪里的急件先拆了看起来,却不知原来是那些小姐姑娘写给他的悄悄话! 她当时就气得调转方向朝莫离山庄赶来。 在山庄里遇上小四和她抱怨一番,小四拖着她不让她来找他,可是她哪拦得住自己! “这些书信又与你何干?”他沉了声说道。 “你——”雪怡万万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好你个沈晨阳!打了胜仗得了名利就把想着把我甩开了?” “师姐!你知道师兄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出声替大师兄解释。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师姐现在气头上哪儿听得出师兄那是气话! “他就是这个意思!”雪怡红着眼,“你若嫌弃我了,刚才在陛下面前怎么不反对赐婚?你大可拒绝这婚事啊!” 沈晨阳被雪怡闹得头疼,背过身去不理她。 见他如此,她心中更是委屈,扑簌扑簌的掉下泪来,“这两年,我跟着你在战场上拼杀,从来都是无怨无悔,你如今功成名就了便如此这般刻薄!” “雪怡。”沈晨阳原先也只是气不过她乱发脾气又无辜踢伤自己师弟才脱口说的狠话,现下眼见她委屈的落下泪来,心里早已后悔不已,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师姐,你错怪师兄了!”莫青廷拿了自己的袖子去给她擦泪,“这些书信虽然是小姐姑娘们写给大师兄的,可她们要写大师兄又怎么阻止得了? “信是直接送到你手上的,大师兄根本连一眼都未看。再者,你信誓旦旦要找他理论,师兄他刚回来疲惫不堪的,被你一闹自然心头火起,说出那些话也非他本意。” “师姐和师兄在一起那么些年难道还不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吗?师姐竟然说出那些误会的话来,让我听着都心寒!” “我。”雪怡也知自己说的过分,听了莫青廷的劝解更是明白了过来,抬眼去看沈晨阳,瞧他也是一脸的后悔。 “师姐,你我好久未见,去我院里好好聊聊吧。” “恩。”雪怡正好得了台阶下,抹了眼泪跟着莫青廷离开了报恩阁。 “恭喜师姐贺喜师姐!”她很是规矩的朝着雪怡作了一揖。 “恭喜什么!”雪怡跨进她房内,自己去倒了茶喝。 “恭喜师姐和大师兄有情人终成眷属啊!陛下都赐婚了还能有假?”她笑嘻嘻的去瞅雪怡。 “你个小没良心的!”雪怡边笑着边用手指去戳她额头,“就知道替你大师兄说话!看来你大师兄对你要比我对你好!” “哪里!雪怡师姐对青廷最是好了!”她把头蹭到师姐怀里撒着娇。 “这孩子!”雪怡把她身子扳正,“现在可不是小时候那会子了,你看看,都十五岁的大人了还在师姐这撒娇,改明个师伯给你定了亲事你还扑师姐怀里打滚?” “我才不定亲!”她对着雪怡嘟了嘴,任性起来。 要说她从小生活在莫离山庄,上头几个师兄师父因为都是男子自然和她亲昵不到哪里去,只有雪怡师姐,从小既像姐姐又像母亲般疼爱她宠她,所以她最是希望师姐和大师兄成亲,这样师姐以后就可以住在莫离山庄时常和自己在一起了。 “又说胡话!不定亲?不定亲你要孤独终老吗?”真是个孩子!雪怡心想,她从小和她师兄们一块长大也没个人教她这些事,只怕到现在她还不懂得这男女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吧。 “师姐,不要说我了!”她心里始终不愿去想这些事,她现在这样的身份,哪里能去想亲事! “哎!师伯也真是的,三年前就因为那么件小事把你罚去小苍山!那小苍山终年冰雪寒冷,你一个人呆在山上该是怎样的寂寞。” 第二百五十九章 和亲 她当时求了自己师父,想让她去求师伯不要把小四罚去小苍山,可是她师父只对着她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有,之后便闭了关直到现在。 “都是因为我犯了错,是我罪有应得。”不该出生,不该拥有那样的身份。 “放屁!”雪怡是个爽朗大气的女子,听她这么说自己心里就不乐意了,“哪有什么最有应得!你什么都好,就只一点——别把什么错都往你自己身上揽!你以为你是谁?就你全身上下都是错儿?怎么三年未见你还是这幅死样子!” 她知道师姐是心疼自己,便不反驳她的话,只站在她身边,手里拽着师姐的发辫玩。 “小四,你如今也长这么大了,很多事你自己心里要有个主,不要总躲在后头,你这样委屈自己又有谁会真正心疼?” “我知道师姐对我好,从小就师姐最疼我。师姐?等你嫁给大师兄后,会不会不再像现在这样对小四好了?”等师姐成了亲,心里恐怕就只有自己夫君了,大概对她也会淡薄些了吧。 “傻瓜!”她又去戳她头,“没两年你们一个个都是要成亲的!远的不说,就说你三师兄,恩,应该尊一声太子殿下才是。” “三师兄怎么了?”心下突然一惊。 “我以为师伯已经和你提起过了,怎么,你还不知道?” “师姐说的是——”不知怎的,心里慌乱得紧。 “你前些时候和师伯去南郡不就为的南边的事?这南边的战事说远不远,可是我们刚和禹国打了一仗,如若硬碰硬不一定能占得便宜,所以陛下和你师父一直在等你大师兄回来,为了就是想知道禹国的态度。”雪怡接着说,“这禹国虽败于我们,可是他们心里清楚这些南方小国不除终究是两国的大患,如果两国能联手,说不定这次能一举解决了南边!” “那禹国的态度是——” “你大师兄这次马不停蹄的赶回来,除了带来了禹国的一纸降书,更是带回来了个人!” “什么人?”她的心咯噔一下,隐约间已猜到些许。 “禹国和亲的公主!” “和亲?” “是啊!只有两国结为姻亲才能巩固联盟,而这些南方小国见我们两国结秦晋之好自然心有忌惮,到时候联我两国实力还怕拿不下那些南蛮子?”雪怡心里对这些南方小国自有些轻视。 “所以陛下决定让太子和禹国来的公主和亲?”她终于问出了口,才发现心里一阵阵发紧的疼。 “陛下虽还未对外宣告,但八成是定了的。” 八成是定了的!定了。 其实一切不就早已注定了吗?早在知道他是太子,贞国未来的储君她就该认清了啊! 太子本就是该配身份尊贵的公主的!而她?她算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苟且而活,没有自尊,没有未来,连活着的资格都是别人的施舍! 她到底凭什么去难过? “小四,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突然发现莫青廷惨白了一张脸,连唇上都失了颜色。 “没事。”她强忍着哀伤对雪怡挤出个笑来,“师姐和大师兄何时完婚?” “怎么好端端的又说道这儿上来了。”雪怡羞红了脸,自顾沉浸在幸福中便忽视了莫青廷脸上的神色。 “师姐和大师兄的喜宴可一定要办得热闹啊!”她对着雪怡师姐笑得一脸从没有过的灿烂。 晚上荆之痕很晚才从宫里议事回来,进了怀恩阁径直往莲花小筑走来。 小兰花端着脸盆从莫青廷房里出来见着他过来忙福身行礼,“庄主。” 荆之痕看了眼熄了灯的屋子,“这么早就歇下了?” “恩,公子今天不知为何有些乏,早早的就吩咐我们服侍她就寝了。” “她和她大师兄见过了?” “前头里大公子刚回来的时候去报恩阁见过,没多少时候就和雪怡小姐一起回来了。” “哦?雪怡来过了?” “是,雪怡小姐和公子聊了些时候,大概为此公子才乏的。” “我知道了。”他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丫鬟走后,他却没有马上离开,站在她门外,她屋内黑漆漆一片,安静的很。 想必那件事雪怡和她说了吧,不然她也不会这样。 他不自觉握紧了拳头,心里烦闷得很,真想冲进屋内问她直到现在还放不下什么!只是,见了她,他又问不出这话儿,她那副唯唯诺诺的卑微样真是让他讨厌!恨不得挖开她的心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黑心的! 她躺在床上,一时半会脑海中全是燕连的身影。 “三师兄三师兄,你姓馥?怎么有人姓馥?”她小小的身子趴在师兄背上。 “师兄的娘亲姓馥。”他耐心的和她解释。 “三师兄三师兄,我听见梅师叔说要替师父寻个良人,师兄,什么是良人?” “良人就是好人啊!”三师兄轻声的笑了。 “良人就是好人啊!那三师兄一定是良人了!”她也跟着笑。 “小四觉得三师兄是良人吗?” “恩,三师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也是对小四最好的人!”她双手勾着师兄的脖子,真心的说。 “师兄是对小四好的人,所以师兄是——”他诱导着。 “师兄是小四的良人!”她果然不负重望大声说道。 “呵呵,原来师兄是小四的良人啊!”脸上浮上灿烂笑容,那笑都浸到了眼角眉梢,从没有过的欢喜和快乐。 “三师兄,你一辈子都做小四的良人好不好?”她突然小了声,有些担忧的问。 “一辈子么?”他偏了头,似乎是在犹豫。 “我不管我不管,师兄这辈子只能做小四的良人!”她扁了嘴,耍起无赖来。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有办法!”他无奈的笑。 “这么说,师兄答应小四啦?” “怎么?你不信师兄?” “不信!”她伸出手正摘得头顶的那颗桃,桃儿才刚结的果,很是艰涩难吃,她却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把剩下半个塞到她师兄嘴里。 第二百六十章 良人 “小四,又胡闹什么?”燕连被逼无奈咬了一口,酸得皱起了眉。 “这桃儿又苦又涩,吃一口便叫人难忘!我要让师兄永远记得今日吃的这桃儿,记得今日答应小四的话这辈子永远只做小四的良人!” 言犹在耳,他却早已忘了当日那苦涩难咽的桃儿,忘了对她许下的承诺,忘了他的小四! 半夜里梦醒,脸上湿湿的满是泪痕。 将被子拉高蒙住头,呜呜咽咽的哭泣声还是止不住的传出来,梦中三师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任凭她怎么大声呼喊他都不回头看她一眼,心像刀剐般疼。 馥燕连,燕连三师兄,太子殿下! 不管你是谁,你心里是否都有小四呢?应是有的吧,如若没有你又怎会拼了命来救我?如若没有你又怎会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如若没有你又怎会视线总也离不了我? 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啊!为何她只能做他的师弟,而不是他的良人他的妻? 公主是不是一定要有那样的身份才配得他?只是这个身份对于她不仅会要了她的命更是她的耻辱! 她不会也不愿背负这样的身份去面对世人!情愿只是平民人家的女孩儿,不用隐瞒身份女扮男装过这不人不鬼的日子! 哪怕只做他身边的小丫鬟,也好过这身份给她和他之间带来的千山万水! 翻来覆去的想,直到天空渐渐透白,才披了衣服起来,微亮的晨光中,鬼使神差般走到莲花池畔。 清早的薄雾层层叠叠弥漫在莲花池四周,她身披雪貂大氅站在池边,冷风吹来,冻得人牙齿都打颤。 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抬眼不知看向何处,一片白茫茫中隐约可见鲜红的一点红。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仔细看去——却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眼花看错!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啊! 这样的大冷天里,池中竟然开了一朵红莲花! 那点微弱的红,在冰凉的空气中仿佛随时都要消失般脆弱,那样惹人怜爱却又让人为它担忧心疼。 心内感叹,你再倔强又如何抵得过这残酷的现实?为何要挣扎,为何要活着?不若闭了眼静静的沉睡在湖底倒干净! “廷儿——”身后一人突然大喊一声飞掠到她身边伸出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你在做什么?做什么啊!” “师父?”是师父,可是这么早师父在这里做什么?而他又为何抱着自己? “廷儿,廷儿。”荆之痕把她紧箍在自己怀里生怕自己一个放手她就会消失,口中不停的叫着她的名字。 “小四?小四?”雪怡呆在她床头轻声的唤她。 她轻颤了羽翼,才幽幽转醒过来,“师、师姐?” “终于醒过来了!”雪怡松了口气,继而又埋怨道,“身子这么弱真不知道小苍山三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四公子只是偶感风寒,吃了药就没事了,雪怡小姐不必多虑了。”付南站在一边说道。 “可是,自从公子回来,三天两头的不是受伤就是生病,从南郡回来的时候竟然还带了一身的伤。”丫鬟小兰花担心她家公子脱口而出。 “什么!”雪怡大惊,“什么又是受伤又是生病!哪儿受伤了?让我瞧瞧!” “没事了师姐,都是些外伤,不碍事的。”见雪怡要看自己身上的伤她忙从床上撑起身子安慰她。 “你呀——真是气死我了!总是不让人放心!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脑子也不长!”越说越替她心疼,脸上滑下泪来。 “师姐,你别哭,别哭啊!”她忙着伸手替师姐擦眼泪,“是我不好,是小四不好,师姐不要生气了,小四错了。” “错什么错!”她抹干泪,瞪了她一眼,“我哭我的,你又错哪门子了!” “是是是,我没错,我没错,可是师姐千万别哭了,再哭大师兄该骂我欺负你了!” “他敢!”提到沈晨阳,雪怡才转换了心思。 “可是新娘子在成亲前哭哭啼啼可不好哦!”她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个死小四!竟然取闹到我头上来了!看我不去和师伯说!”她佯装生气抬手要去打她,却听得门外一人的笑声传来。 “师伯——” “师父——” “庄主——” “我当是谁呢,又是哭又是笑的,就知道是你在这儿!”荆之痕看来是刚下朝,还穿着一身朝服。 “师伯,你一个长辈怎么偷听我们讲话呢?”雪怡打量了荆之痕一眼,“师伯知道小四生病了一下朝就过来了?” “谁又知道她生病了!”他冷冷地斜睨了躺在床上的小徒弟一眼,转而去和雪怡说话,“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找我?” “今天朝堂上陛下下了旨赐婚于你和晨阳,圣旨恐怕一会儿就该到了。” “陛下他那么忙倒还记得我的事。”虽说这事儿早就心里有数了,但听到已经下了旨,事情算是定下了,当着这么些人在,面上便有些不自在。 “恭喜雪怡小姐。” “是啊,恭喜师姐了!” 大伙儿都给她道喜,她俏脸一红,起身要走,却被荆之痕叫住,“雪怡,你师父闭关也有多时了吧?” “师父自从三年前闭关到现在还未出关。” “你是你师父的大徒弟,成亲毕竟是大事,好歹和你师父说一声。” “是,师伯。”这事儿自然是要和自家师父说的,她也当然希望师父能出关来喝她的喜酒。 “还有,虽然都是自家人,但因为是陛下亲自赐的婚自然马虎不得,成亲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付南去办,有任何要求尽管和付南说,毕竟是莫离山庄娶媳妇,可不能委屈了你!” “师伯和付总管办事雪怡哪里有什么委屈的?就是麻烦了师伯。” “哪里。” “那师伯我先回去了。”她告退。 “去吧,圣旨怕也到了。”他摆了手让她走。 雪怡走后,荆之痕和付南一同离开了莲花小筑想是去商量婚礼的事宜。 小兰花替她身后垫了枕头,她靠坐在床头。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抗旨拒婚 “公子,想吃些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神情黯然。 “我睡了多久了?”她问。 “早上我来叫公子,公子只是呜呜咽咽说梦话,身上烫得吓人,我才去找大管家来,后来雪怡小姐正好过来,公子一直昏睡到现在,雪怡小姐怎么叫都叫不醒,可把我们吓坏了!”付大管家差点就去让人传话进宫通知庄主了,还好公子醒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为何会梦到师父?梦中师父那样哀伤的呼喊她的名字仿佛还在耳边环绕。 而现实中师父却连看她一眼也没有,更不关心她是否生了病! 她到底又做错了什么惹得师父生了气?她整日战战兢兢陪着小心就怕惹恼师父!可是不知为何,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在师父眼里总是错! 从小没了父母,师父是自己在是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从小到大,在师父还不知道她身份时就把她当男孩子教,没有过多的亲热和温柔言语,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更是对她冷言冷语,恨不得她从来没出现过才好! 小时候站在远处看师父,师父的背影高大清冷,每次伸出手,只能触碰到他一角青衣,多么希望,师父能弯下腰来抱抱自己,还是孩子的她,是多么渴望师父的关爱和温暖。 长大了些,师父的一切都让她崇拜,师父的清恒剑,师父的清苍剑法,师父过人的才智,师父的学识品行无不让她敬仰,也因此便觉得师父离自己越来越远。 “大公子。”小兰花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沈晨阳下了朝来看她。 “怎么好好的生病了?”他见她身子歪在床上无精打采的样子,神情黯然落寞。 “怕是前些时候伤没调理好落下了病根,天一冷就发寒热。”小兰花替沈晨阳沏了杯热茶。 “那事我听说了,你也别怪咱师父,他也是为了你好。虽说莫离山庄并不怕他们,只是她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师父他那样做想来也是保护你。”当面挨了打总好过被人家暗地里使坏。 “大师兄你误会了,我从没怪过咱们师父,我知道师父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那三十鞭如果换得了清净倒也值得,那个西鸣国二公主,她可不想多去招惹。 “你明白就好。”他点了点头。 “大师兄这些年出征在外驰骋沙场未免劳累,这次回来该好好休整一番。” “哪里有那许多时间。”沈晨阳叹了口气,说道,“南边的事拖不了多久,我这会儿还不知能再呆多久。” “怎么?陛下已下了决心要战?” “恩,迟早的事。只是三师太子殿下他……”沈晨阳一脸的踌躇神情。 “太子殿下怎么了?”难道此次宣仁帝派他亲征?她心下一惊,转念又想,不,不会的!他是太子是储君,宣仁帝绝不会冒这个险。 “这次南边的仗能不能打赢,最关键的就是我们和禹国的合作!如果两国能联手,那些南蛮子自然不在话下! 要说那禹国也是极力想和我们联手的,甚至还派了和亲的公主,只是太子他,好像心里有别的想法。” 其实今日的朝堂上陛下原本是要下两道旨,一道便是自己和雪怡的亲事,另一道即是太子和禹国公主的和亲之事,可前道圣旨下了,第二道却始终未下,而今日太子连朝都未上! 朝毕,他询问过师父这事儿,可师父却脸色铁青什么话都不说。 他想事情可能出在他那个三师弟身上了! “太子和大师兄说什么了?”她试探着问,沈晨阳模棱两可的话让她疑惑顿生。 “自那日班师回朝至今还未曾见过他,不过宫里有些风声传出来,说是太子抗旨拒婚,不知是真是假。”这事儿还是他那个最善迎人巴结的叔叔悄声告诉他的,估摸着是和他素日来往密切的二皇子透露出来的。他虽然不待见自己叔叔,但他的消息却让自己不得不重视。 而他之所以下了朝就来见莫青廷也正是为了这事,“小四,我知你从小和三师弟亲,你的话也许他还能听两句。这禹国和亲之事非同小可,关系着整个国家的生死存亡,我希望你能和他好好说,劝劝他。” …… 她不说话,沈晨阳便有些沉不住气,“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更何况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不管他心里怎么想总是要以苍生为己任的!再说,那禹国公主我也见过,生的天姿国色绝对配得了他!”沈晨阳始终不明白他那个师弟怎么会抗旨拒婚! 他一直以为自己下面三个师弟里,老二成日间游手好闲没个正经,老幺年岁还小尚不懂事,只有老三从来都是识大体明白事理的,怎么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听说陛下一气之下把他给软禁了! 于情于理他都得想办法促成这次和亲,而老幺和老三的脾气最相投,两人从来都好得像是一个人,说道劝解第一个便想到了她! “小四,就算是为了你三师兄,你也该劝劝他!” “大师兄我。”大师兄又怎知她心里此番感受? 原先从雪怡师姐那儿得知三师兄要和禹国和亲的事她早已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如今听大师兄说三师兄抗旨拒婚,她心里又是一番起伏! 她自然是欣喜的,不管三师兄为了什么拒婚,他心里肯定是不愿意和那禹国公主成亲的!既然三师兄不愿意她又怎会违背他的意愿逼迫他接受? 可是他三师兄却也是太子啊!他的身上肩负了整个国家和这个国家的百姓,他的这一任性很有可能就害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她到底该怎么做?支持他抗旨拒婚,还是劝他接受事实? “小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什么!”沈晨阳对她不明所以的态度有些生气,起身欲拂袖离去,却被她叫住。 “大师兄!”她垂了眼,贝齿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我会去劝他的。” 第二百六十二章 别扭 入夜后皇宫里各处都点上了灯,唯独太子住的“沁芳宫”仍是黑漆漆的一片。 沁芳宫的宫人们个个面色沉重一字排开的站在殿门外,为首的管事公公正踱着步子在门外徘徊,这都什么时辰了,他家主子直到现在都未曾踏出寝宫一步更是没有召唤过任何宫人。 自从昨晚陛下来过后他便一直这样,陛下盛怒离开,而陛下离开后寝殿里始终寂静无声,直到现在已然一天一夜,主子在里面不吃不喝也不许人进,真正担心死沁芳宫的宫人们! 正忧虑担心着,一人的出现让管事公公霎时松了口气,救命的人总算是来了! “沈将军!”宫人们朝沈晨阳行了礼。 “公公不必多礼。”沈晨阳抬手虚扶老公公一把,看了眼紧闭的殿门说道,“殿下在里面?” “从昨儿个起就没踏出过一步!也不知和陛下说了什么,从来没见过主子这样的!”他们的太子殿下最是和蔼温柔的人,对什么事都是淡然一笑真正是不惹俗世的人,他们这些常年伺候的哪里遇到过现在这样的事! “求将军好好劝劝殿下吧!”这沈将军是殿下的师兄想来说话是有分量的,老公公把希望都给予在他身上,否则太子再如此下去他们这些宫人就等着掉脑袋吧! “我的话也不见得有用。”他叹了口气。 听他这么说,老公公的一颗心顿时就似跌落到了谷底,刚要唉声叹气一番却听沈晨阳说道,“听说殿下一日都未进食,我这有家里带来的点心,也许合他的口味。” 老公公这才注意到沈晨阳身后还站着个人,借着宫人手里微弱的灯光,看清是个寻常打扮的侍从,手里提着个点心盒子,低垂着头。 “有劳将军挂心了,只是殿下他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踏进殿门一步。”别说他们这些下人了,连早些时候梁贵妃和鸾珍公主都被拦在门外。 “公公只管放心,我这可不是一般的点心,这是太子殿下在莫离山庄时最喜爱的!只要殿下看到我侍从送去的点心估计这心结就能解开了!”沈晨阳话里有话,老公公自然心中明白,再去看那提点心盒子的侍从,心下便有些了然。 反正横竖都是掉脑袋的事,不如让这人进去试试说不准还能有转机,如此一想,他便推开厚重的殿门,“这位小哥,毕竟是太子寝宫,事事该小心谨慎。” 那侍从点了点头,抬脚跨入门内。 脚刚站稳,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寝殿内漆黑一片,站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摸索着往前走却不小心碰上几案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出去!”一道略显沙哑疲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虽然没看见人,但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便油然一股悲怮之情。 见她不答话也不出去,他厉了声,“滚!” 她依然站着不动,循着他的声音看去,那里一片黑,隐隐约约一个身影,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因为她的眼中此时满是泪水! 他突然低低的笑了,笑得那般无奈,“连你也要抗旨吗?” 泪水终于自眼角滑落,她捂住嘴却抑不住呜咽的哭泣声。 黑暗中的身影突然晃了一下,手中不知拿的何物叮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她和他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寝殿内,望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却怎么也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如果时间就此静止,哪怕看不见摸不着,就这样安静的呆着也是幸福的。 终于还是他忍不住向她走来,那一步步,走得沉重而苦涩。 手中的食盒脱了手掉在地上,她头埋在他怀里咬紧牙根不让哭声传出。 “小四。” 她的头顶湿凉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和她此刻是一样的心,疼得身子都禁不住的颤抖! 他没有点灯,却打开了窗,一束清淡的月光照射进来,朦胧的白。 他们并肩站在窗边,同样的抬头凝视那一轮盈月。 “三师兄。” “小四,不用说了。”他打断她的话,“你要说的我都明白。” 他偏头去看她的侧脸,月光下清尘脱俗宛若天上的仙子!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望着她的绝世容颜幽幽的开口,“你,懂我的心吗?” 泪水再次盈=满眼眶,只这一句话便抹煞了她今日要说的话她来找他的目的! 什么关乎国家的生死存亡,什么天下苍生的己任!他不要这一切!她懂!她全都懂! “你懂,对吗?”他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那笑里隐藏的是这些年来所有的念想和惶恐!念她想她却又怕她不懂自己,不懂自己对她的心!而此时此刻他终于可以放下这颗飘忽不定的心,因为她懂他更懂他的心!他的小四,这么多年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啊! 再次揽她入怀,突然觉得直到现在自己才算真正抱了她一回,而为了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在他怀里抬起头看他,虽然明白了他的心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三师兄,你何时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我的师弟其实是个女孩儿?”他轻笑,更加搂紧了她。 “是落水那次吗?”忆起当日的事,心里总是别扭。 “恐怕比那要早上些时候吧!” “啊!”落水之前她在小苍山受罚三年,师兄这么说不就是——三年前他就知道她是女孩儿了! “还记得那年你被大师兄扔进莲花池吗?” 她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我把你从池里捞起来的时候你早就吓昏过去了!”人昏过去了手却抓着他的袍子不肯放,无奈下他只能抱着她一起去换衣服。 听完燕连的话,她自然已猜到后边的事,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幸而脸埋在他怀里没让他看见。 “小四?”见她不言语他唤了她一声。 “恩。。。”她应了声。 他极为不舍的拉开她的身子,看着她说道,“小四,我从没有忘记过那个承诺,师兄这辈子只做小四的良人!”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发现秘密 他有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人时总是很专注,从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蔑视任何一个人;他的笑容温暖而亲切,可以治愈她心里所有的伤痛;他的疼爱一丝一缕扎进她的心里,抽不开拨不离! 三师兄,师兄。他没有忘记那个承诺,没有忘记答应要做自己一辈子的良人! “师兄”可是要怎么办,她和师兄究竟该怎么办?他是贞国的太子,是储君,即使他愿意为了她放下一切,可若是他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还会让她留在身边吗?他会相信她从没有过报仇复国的心吗?当初师父让自己远离三师兄为的不就是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小四,你总是在怕,你在怕什么?”和她在一起时他能感受到她和自己一样的心思,可是每每他觉得她的小四也深爱自己时她若即若离故意疏远的态度又让他困惑! “师兄,我。”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解释。 “小四!”他盯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如果我放下这一切,放下我的身份和你离开,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可愿意做我师弟? 你愿留在我身边? 你,愿意跟我走吗? 他的眼里有深深的期待,她的心此刻多么想说那三个字,可是。 “师兄容我想想,行吗?”她承认她懦弱,不敢承担这后果,因为她的身份是横在两人之前永远抹不去的障碍! 她的话让他黯淡了双眸,“好,你想想吧。。。”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望着窗外的夜色再也没有说话。 她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却听到他的声音,“如果你愿意和我走,明日就戴着这根簪子来见我吧。” 就着月光,她看见地上的一根簪子,原来刚才他知道来人是她后掉落在地上的是它! 她俯身捡起簪子揣在怀里,也不言语,推门走了出去。 马车“蹬蹬蹬”的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马车内,沈晨阳并没问她劝解太子的情况,一来本就没抱大的希望,二来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知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的思绪却早已翻飞,那些久远不堪的过往,历史进程里的轨迹,从来都不曾被抹去—— 慕容战,前朝彦国的最后一位君主,人如其名,一声嗜血好战,杀戮无数。 此人生性凶残暴戾,一个不高兴便拔剑杀人,周围服侍的人,朝中的臣子无一人不对他心生畏惧,虽然他开拓了彦国的疆土镇压了周围要反彦的小国,但他的残暴统治还是引来全国的不满和怨恨。 当时有一位割据一方的王侯,自太祖那时起就世代封侯坐拥一方,王侯勤政爱民受万人景仰爱戴,那些受不了慕容战统治的彦国国民很多都逃到王侯的管辖地来避难。 可那王侯虽不受彦国和慕容战的统治,但毕竟坐落在彦国一方国土之上,自己的王侯之位也是太祖始封,算起来也是慕容战的叔伯之亲。 慕容战从耳目中得知那些有才能的当世之士竟然都投靠了那王侯,以为他有谋反之心,心生怨恨,便要个找机会出征讨伐。 那时的王侯夫人,世人都赞是天下间难得的美人儿,慕容战早就对王侯夫人垂涎已久,他让人下了旨宣那夫人进宫伺候于他,他料想那王侯必不答应,于是正好借着这机会逼反王侯。或者如果王侯为了避免冲突交出了夫人,对于他也是美事一桩! 慕容战除了暴戾成性更是个好色之徒,但凡有点姿色的他都不会放过,而那个时候他可是打着江山美人都要的主意。 可是事情却不是慕容战料想的那般,那王侯夫人竟然是个贞洁烈女,让她进宫去服侍慕容战情愿一死! 王侯夫人一死,悲怮痛心的王侯终于拔剑横指京师,立誓定要为夫人报仇! 马车停在山庄后门,因为是瞒着师父带她出来四下里都安排的静悄悄的。 随身侍从对着门敲了暗号,不一会儿就有人开门,她走下马车,沈晨阳看她神思飘忽,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命人送她回了莲花小筑。 走到莲花池边她停住脚步,眼睛直愣愣盯着一方池水。 身后侍从也不说话,垂首立在一边等候。 三师兄知道她是女子,但一定不知她身为女子的身份! 如果知道,他又能否放下杀母之仇?即便他为了她放下恩怨情仇,她又怎能陷他于不忠不孝遭全天下人的斥骂! 她死微不足惜却不能带上他和他的清誉! 手中的簪子,簪头雕着栩栩如生的一只蜻蜓,白绿相间,珍贵无比!可是,更珍贵的是他的情谊!亦如他一般,她又怎么割舍得下埋藏在心中许多年的爱恋! 她是多么渴望和他离开这些烦扰俗世隐居山林过平常男女的生活!没有太子公主,也没有恩怨纠缠,彼此之间唯有对方而已! 她到底要如何抉择! “你下去吧。”在莲花小筑门前她遣退侍从。 待侍从离开,她却没有进自己房间而是绕过庭院踏着月色行至莲花小筑后的另一处院落。 院落门口两株白海棠白雪压枝,没有了往昔花开时的繁簇。 走进庭院里,月光倾洒在庭院里的石桌凳上,隐隐卓卓间仿佛三师兄还坐在那里看书,一头长发随意披于脑后,一身的月白色袍子,桌上熏鼎里袅袅的檀香让师兄的脸看上去好不真切。 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清冷之气,点上烛火,房里的摆设印入眼帘。 床椅桌凳一并几案书架都还是师兄住在这时的格局,师兄生活简单,房里并无杂物,空落落的,倒是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随手抽出一本,书上已落了灰尘,她站在书架边捧着师兄曾经读过的书,就似师兄还在这房间里一般。 “三师兄。”情不自禁喊出声,晃神中手中拿着的书掉落在地上。 轻叹一声,将书捡起放回书架时眼角瞥见书架角落里放置的几张画轴。 从来不知道三师兄还有藏画的爱好,好奇的拿起画轴打开其中一张来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劫持 画中是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明眸皓齿,眉黛弯弯,朱唇含笑,一头长发随意盘起显得几分妩媚妖娆。 她拿着画轴抬眼去看铜镜中自己的脸,如果她放下束发盘成发髻,换下这身青衣着白纱衣袍,不正是这画中的女子吗! 再看画的落款出,只二字,便让她顷刻间神魂皆失心绪难平! 再打开其他几幅,竟然全是她女装的画像! 三年前,师兄手拿画笔,满心满眼全是她的身影,当时的师兄是怎样的用情至深啊! 吾爱!每张画的落款处只有这二字! 三师兄将她视为珍爱,把对她的情埋藏在心里许多年,他的这份深情她怎能辜负! 师兄!再也承受不住,她蹲在师兄房里流了一夜的泪。 第二日清晨她穿戴完毕去报恩阁找大师兄沈晨阳。 沈晨阳正在梅林里练剑,她站在不远处看大师兄练剑没有出声打扰,大师兄是他们四个师兄弟里剑法最出色的一个,师父的清苍剑法只有大师兄最得要领,二师兄喜钻医术,三师兄琴棋书画造诣最高,而反观自己,琴棋书画剑法修为无一长处。 寒冬已过,春意乍暖,这报恩阁的梅林也渐渐凋落,大师兄剑气所到处梅花瓣纷纷落下。 大师兄沈晨阳性子偏冷,待人较为冷漠,可她知道大师兄心内赤忱长情,他自小和雪怡师姐一处长大,两人感情深厚,这么些年来大师兄也只对师姐一人好。 几个剑势收回,沈晨阳佩剑回鞘立于莫青廷面前。 “大师兄剑法愈发精湛了!” “恩,这么早找我有事?”沈晨阳只淡淡回应。 “昨日面见太子殿下时,殿下让我今日再入宫相谈。”只有沈晨阳才能把她带进宫去。 “好,我去安排。”这真是件好事,看来小四的劝解起到了作用,太子必定是听进去了小四的话才让他今日再次入宫以解他心中困扰。 沈晨阳迅速安排好一切,依旧是昨日回来时在山庄后门口上了马车。 “小四,你此去定要好好劝劝太子,我们与南方诸国开战在即,只有太子那边点了头才能胜券在握。”沈晨阳把希望都放在莫青廷身上,指望她能说动太子接受旨意。 她闭目坐在马车上不说话,心内平静无波,昨日想了一夜,她这一生短短十五年的光华却总活得那样无可奈何,她的命运没有一刻由过自己,既然逃不过一死,不如就放任一回随心而活一次!和三师兄在一起,就算是死,这一生也再无怨! 马车行至通往皇城的大街上,沈晨阳明显感到马车慢了下来,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百姓手里捧着清酒糕点把个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出什么事了?”沈晨阳问赶车的侍从。 “是城内的百姓知道是大公子的马车,在这里恭候大公子。” 沈晨阳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乡亲找沈某有何事?” 一位须眉白发的老者由身边小童搀扶着走到马车前,手里接过旁人递过的一碗酒,恭敬的说道,“沈将军,我们都是燕城的百姓,今日聚集在此地是为了代全国的百姓敬将军一杯水酒,以此感谢将军打得胜仗,壮我大贞国威!” 沈晨阳忙下了马车扶起正要跪拜的老者,“老先生请起!沈某多谢各位的厚爱,但大家实在不用如此,为了贞国鞠躬尽瘁是沈某的本分!” 老者把手里的酒碗呈上,“请大将军一定接受大家的谢意!” 沈晨阳望着大家期待的眼神,如何退却?接过酒碗一仰而尽。 “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贞国有大将军在百姓们都可放心了!” “大家万万不可如此说,是当今圣上英明勤政才使得我贞国国威浩大!” “是啊!陛下英明!”老者带着大家朝皇城的方向跪拜磕头嘴里齐声喊着“万岁”。 沈晨阳扶起老者并劝服大家都散去,虽知大家都是好意,但所谓功高盖主,就算圣上不在意也难保一些有心人拿这种事做文章。 众人依依不舍得散去后,他转身回马车,却见驾车的侍从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他快步过去解了他的学道,“怎么了?” 还未等侍从回答忙掀起帘子,马车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他师弟的影子! “你究竟是谁?”她被蒙住双眼,身体捆在椅子上。 之前马车被百姓当街拦住,大师兄被大家围住,她却在那一刻被人迷昏后劫持。 她当然知道劫持自己的人是谁!以如此快的身手除去莫离山庄的人,唯有那个神秘黑衣人!他就像一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围绕在自己周围,神出鬼没! 恐怕上次被他逃脱后他一直没有放弃,今天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只是他胆敢从大师兄手里把人带走,倒真是有一定手段和魄力! “我说过,你不配知道我是谁!”那人嗓音低沉冰冷,如地狱魔鬼般无情。 她不怒反笑,“既然不配,又为何抓我?” “抓你?是怕你坏了好事!” “好事?”她沉吟,不知这个人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其实这个黑衣人的身份不难猜,在他几次三番对付太子的行为上看此人必是三师兄的敌对一派!他之所以会抓自己,是因为皇宫戒备森严他冒然闯不进去只好拿她当诱饵威胁三师兄!可是他如今却说抓她是为了怕她坏了事,这又让她摸不着头绪。 “那日在莫离山庄没仔细看,却原来你越发的长得标志了。”他突然换了种不阴不阳的口气说话,听得她全身止不住颤抖。 “怎么,害怕了?”一双手突然狠狠掐住她下颚不让她转过头去,而他似乎离得她很近,身上的气息狂妄而霸道的缠绕住她!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艰难的说道。 “做什么?”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你到底是哪里派来的细作!” “细作?”他放开她,仔细看她的脸,“倒是有点意思,继续说。” 第二百六十五章 命不由己 “三年前你就知道我三师兄是当今太子,可是他的身份除了师父莫离山庄无一人知晓,那时我就觉得奇怪,猜想你必定是个能接触到皇室的人。后来在莫离山庄,你明明能一剑杀了我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你知道杀了我就再不能威胁到他!你对朝廷对三师兄那么了解,你在贞国的身份并不简单!”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黑衣人听完她的话并不生气倒是有些赞赏她,“那你猜猜看我的身份是什么?” “你的身份?”她咬了咬牙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二皇子的人!” 黑衣人心内暗忱,也对,他们始终针对的就是太子,而这世上最希望太子消失的人莫过于他!那个二皇子燕策野心勃勃,不仅和朝中一些重臣包括兵部沈适在内来往密切,很有可能会在暗地里培养了这些人! “哈哈哈哈——”黑衣人也不否认,大笑道,“果然是他培养出来的好徒弟!只是——”他话锋一转,“你知道了这么多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你不会杀我,因为我死了,你就再也不能威胁他了!” “哦?是吗?你就这么自信那太子没了你不行?”他眼睛盯着她插在发中的那根簪子,眼里渐渐露出了嘲讽,“你那好师兄现在恐怕是顾不上你了,听说皇帝刚下了旨颁布了太子和禹国公主的亲事。” “什么?”她心中一惊。 “你中了迷魂散,昏迷了一天一夜了。”他脸凑在她耳畔,轻声说道,语气不似之前冰冷却残忍至极! 黑衣人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头打下! “你心里果然是有他的。”黑衣人手抚上她的脸,她的脸上冰凉一片,满是泪痕。 “杀了我!”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情感。 “想死?”他手用力掐住她细嫩的脖颈,“可惜没那么容易!” 手松开放她呼吸,沉声道,“你的命可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原来谁都知道她的命不由她!她连想要个痛快的死也是奢望!真是可悲啊! “你笑什么?”她脸上的笑容像朵盛开的桃花,绚烂诱人,可是这笑却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笑什么?”喉中一股腥甜硬是被她咽下,“笑我,也笑你!” “什么意思?”她的话让他不解。 “我的命由不得自己做主,你的,又何尝不是?我受制于你,你又受制于谁?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你怎么了?”她的唇边溢出丝丝血迹,他忙扣住她的命脉随即点了她的穴道,“你想自尽!” 差一点她就自断经脉而亡! 她凄凉一笑,“你又何必救我?” “他就真值得你豁出命去!好!我成全你!”黑衣人眸色渐沉,内力聚于掌心朝她背后一击! “噗——”她口中吐出一口黑血,头晕目眩中却觉得身子轻盈许多。 “放肆!”他朝门外大吼一声,她便听得一人扑通跪地的声音。 “主上恕罪!”是个女子,惊恐的求饶。 一道剑气划过,只听得那女子闷哼一声,想必是受了剑伤,“主上。” “你好大的胆子!”听得出黑衣人滔天的怒气。 “主上,奴婢也是为了主上好,才,才这么做的啊!” “我说过,她是生是死只有我能定!” “可是主上——” “滚!” 那女子离去后,她很长时间都感觉不到黑衣人的气息,以为他早已离开,他的手指却突然抚上她的嘴角替她擦去那抹血迹。 “看来你的属下背叛了你。”虽然知道刚才是他救了自己一命但还是忍不住冷嘲热讽一番。 “没有人可以背叛我!” “事实摆在眼前!” “留着她自然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等她的本分一尽她就该为背叛而付出代价!”他阴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迎面袭来。 “你真是可怜,在你的世界里只有利用和被利用!”为了名利地位有些人甘愿付出代价被人利用!她自己也是可悲的,因为她的心中也有执念和妄想!她和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 “你说得对!这世上的人其实全都如此,谁又能随心所欲呢?”他并不恼怒于她的话。 “看来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不杀她也不许她死! 原来刚才她想自断经脉而死时他无意把得她的脉象发现她中了毒,那一掌是为了替她把毒血逼出,那个下毒的人应该就是刚才跪在地上求饶的女子,可是刚才那女子为何说杀了自己是为了他好? “没错,你的利用价值是谁也比不上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这条命有多重要!”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喂进她嘴里,“所以,现在你得好好活着!” “难不成你能每时每刻看着我?”被逼迫咽下丹药,只觉得心中郁气大减,身上清爽许多。 “这世上不想你死的人可不少。”他话里有话,“我看你是个有骨气的人,既然连死都不怕怎么还畏惧活着?还是你怕了,怕活着身上藏着的秘密终有一日会被人发现?” “你——究竟是谁!”他的话里好似知道了她的秘密一般,让她打心里胆寒。 “你真是没有记性!”他惩罚似的点了她的睡穴,在她跌入一片黑暗之前他的脸蹭着她的脸无限眷恋般说道,“不是说过你不配知道吗?” 因打了胜仗,圣上又下旨和禹国和亲,贞国的百姓盼着休战已是多年,如今愿望成真大家都欣喜非常,不管是务农经商的皆一派向荣之景,连那平日里上不了台面的勾栏青楼都为着打了胜仗搞出个什么花魁大赛! 虽说不是什么正经事,但这花魁大赛因为私下请了二皇子来观摩自然不敢轻慢,贞国这二皇子,好色贪玩是出了名的,仗着梁贵妃的宠爱很是荒淫无度。 贞国的百姓倒是和他们圣上一个态度,对这个二皇子不管不问放任其行,那是因为他们的太子贞国未来的储君德行品貌俱佳,心地醇厚良善又学识渊博堪当大任。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男扮女装 既然已有了个未来的好皇帝他们对这个二皇子也就无甚在乎。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后,二皇子燕策被人簇拥着走进燕城内最大的青楼,他被请至上座后下面的人才挨个坐定。 要说这花魁大赛也附庸风雅,对外只道是“赏花品茶”,高台四周确实摆满了各色名花异草,更有那香茗好茶品尝,二皇子喝了几口茶,和四周奉承的人寒暄几句后便有些不耐烦。 又是唱小曲又是说书的好一阵闹后,管事的看出燕策的耐心已然用尽,忙递眼色给手底下的人赶紧唱正戏! 乐师们马上弹奏起来,不久就有身穿罗衫水袖的女子上台来献舞,燕策到这时才算提起了兴趣。 “姿色不过如此。”在看了几个女子登台后,他有些悻悻然的和管事的说道,“这花魁大赛不过尔尔。” 管事的忙俯身告罪,“殿下说的是,殿下见过的女子那都是天人之姿,小的这里的姑娘怎么比得过?不过——小的倒是有件珍品要献给殿下,还请殿下笑纳。” “哦?”燕策见管事的脸上一副暧昧得意之情,知道他必藏着好的,心里颇为满意,“你倒是有心了。” “殿下,您且看——” 燕策顺着管事的往那台子上看,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头上盖着锦帕由丫鬟搀着上得台来。 只见那女子身段婀娜,步履轻盈,风吹仙袂飘飘,举步轻挪勾住了台下所有的视线。 不用掀起锦帕,就只看她一眼,燕策便笃定此女子一定是貌美如天仙般的姿容。 管事的看到燕策双眼紧紧盯住台上白衣女子,手一抬,示意人摘了那女子头上的锦帕。 刹时间四下里消无声息,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在那女子脸上。 头上松垮垮绾了个髻,斜插一株梅花固定,长发披散脸侧衬得她的脸莹白细致,淡扫蛾眉,素齿朱唇,双目澄澈,韶颜雅容,身着白色纱衣,一双眼带着惊恐和疑惑。 可以说这女子的装扮未免简单,但就是这样的装扮竟犹如仙人之姿! 一阵怪异的静寂后,台下开始稀稀拉拉冒出些言论。 燕策眯着眼瞧那女子,眼睛一刻也不愿离开,抬手召来管事的,在他耳边说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把她给弄来了!还不快把人带下去!” 青烟袅袅,锦纱罗缦,香气袭人,她被人封了内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刚才被人推搡着走向高台,眼里所及分明是青楼勾院之所,她没料到那黑衣人竟然无耻到这般地步!将她换上女装示人! 现在最期盼的便是刚才那些人从未见过莫离山庄四公子的样貌,如此才不会给师父和山庄蒙羞! 虽内力全无但并未被封五识,耳中听得有人推门进来。 那人走到床榻边,俯身看她,嘴里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你扮起女人来别有一番风情!” 她惊恐的看着这人,这人的嘴脸她早就见识过的!如今落到他手里,怕是再无逃生的可能! 燕策知道她被封了内力点了学道动弹不得,手便肆无忌惮的摸上她的脸,嘴里污言秽语起来,“要说我见过的美人儿竟然没一个比得了你!男子的你已经勾了我的魂,如今女装竟然更美!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啊!莫青廷,不管你是男是女,过了今日你便是我燕策的人了!” 他对莫青廷一直是既爱又恨,爱她的绝世美貌恨她的清高不听话,如今人在自己面前,这么个大好的机会他焉能错过?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早就下了狠心要办她! 她说不出话来,只拿一双眼仇视他,毫无掩饰对他的愤恨和杀意!只要她活着,她定要将此人碎尸万段!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燕策丝毫不在乎她对他的恨意,反而笑意融融,“你以为你自己就真那么干净?” 他满足的看着她惶恐害怕的神情,“你和我皇兄两个早不知做过什么龌龊事了!那次你落水后听说和我皇兄同浴同眠。” “啧啧,没想到你倒是肯让他碰你!我倒很好奇皇兄那样的人竟然也爱男色!不过这也怨不得他,谁叫你长着这样一幅姿容呢?连你那自恃甚高的师父都要把你囚困在身边!” 燕策鄙夷一笑,“想不到荆之痕那样的人也有此等心思!怪不得传闻他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却原来一颗心都在你身上了!” 她闭上眼自封聪识再也不愿听他的污言秽语! “怎么,听不下去了?”他的手一点点向下移,停在她衣带处,“你们不过都是些自命清高背地里却专做些鸡鸣狗盗之事的人!人都道我无耻荒淫,可我偏偏是那个最不虚伪的人,我喜欢你,就直截了当告诉你而且非得把你弄到手,可他们呢?哪个心里不对你存着卑鄙心思?却还整天一幅正人君子的摸样!真是恶心!” 用力抽掉她的衣带,感觉到她身子一颤,“不要怕,我会好好疼你的。” 莫离山庄内充满肃杀之气,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出声走动。 一干侍从依次跪在怀恩阁外,连呼吸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付南站在书房外,屏着气息生怕惹怒里面的人。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庄主发这么大的火!莲花小筑服侍的众人皆被罚去受刑,派去保护的人也都跪在门外,一天一夜过去,大公子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别说是荆之痕了,连他也担心不已。 哐啷当——丫鬟送去的茶水又被全部扫到地上,付南遣退丫鬟,亲自拾起地上的残片。 “都是群没用的废物!”荆之痕负身背对付南,阴沉着一张脸。 “养这些废物有何用!去,将他们全都赶出莫离山庄!连个人都看不住,要来何用!”他就知道他那个徒弟自从昨日大徒弟沈晨阳派人回府禀告小徒弟失踪,他便派人四处查找,直到现在连个消息都没有!是个不安分的,这才派了人在暗中保护,却不曾想还是把人给弄丢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肆无忌惮 他心里又怒又急,怒的是她竟然又不听他劝告做违背师命的事,急的是心里清楚抓走她的人必是神秘高手,竟然能在自己的人眼底下把人带走!她若落在他们手里不知是个什么惨法! “庄主——”付北突然闯进书房,脸色焦急。 “怎么了?找到人了吗?”付南询问弟弟。 荆之痕转过身看着付北,厉声道,“还不快说!” 付北朝着荆之痕跪下,“人已经被大公子带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荆之痕心里“咯噔”一下,莫非出事了? “庄主放心,四公子没事,只是大公子在救人时误伤了二皇子殿下。” 听了付北的话荆之痕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人没事就好。 付南却听出了弟弟话中的蹊跷,“这和二皇子又扯上了什么干系?” “大公子是在勾栏里找到四公子的,那时候二皇子正欲对四公子行不雅之事,大公子一怒之下打伤了他。” “伤的如何?”对方毕竟是皇子,兹事体大,付南赶紧问弟弟。 “听说伤的很重!” 当时的情景,别说是大公子了,连他都忍不住上去一剑劈了那个混蛋,他竟敢对他家公子无礼!幸而他们及时赶到才没让那畜生得逞! “该死!”一直不说话的荆之痕咬牙迸出两个字。 付南以为他责怪沈晨阳和付北意气用事慌忙跪下,“庄主息怒,这件事我一定会重罚付北。” “那燕策——真是该死!”荆之痕眼中杀机尽显,狂怒中一掌拍碎了身边的书案。 沈晨阳直接把人抱回了报恩阁,刚把她放到自己床上,她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浑身颤抖。 “没事了,小四,别怕。”沈晨阳见她这幅样子,心里愧疚难过,要不是他非要让她去宫里劝太子人也不会被劫去,而幸亏派出去打探的人听闻花魁大赛中某个女子长得十分像莫离山庄的四公子,他虽觉奇怪但还是带了人去查看,没想到却真的是她! 她双手抓着大师兄的袍子,眼里漆黑一片,不见神思。 “小四,你怎么了?”沈晨阳用力摇了摇她的身子,她却没有丝毫反应,“小四——”他在她耳边喊。 她这才慢慢的回过了神,双眼定定的看着沈晨阳,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沈晨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拿手轻拍师弟后背,软了声音哄她,“没事了,没事了。。。不怕,啊。。。” 沈晨阳越是安慰她的眼泪就掉得越凶,实在看不过去扳正她肩头想骂她几句没出息,却见她乌云半掩衣衫凌乱,满脸泪痕羞羞答答的抽泣,虽然知道面前是个男子,可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却比任何女子动人! 沈晨阳心里一惊忙别开眼去,“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小四——”雪怡从门外跑进来一把把人抱在怀里,“你没事吧?吓死师姐了!” 付北来梅庄找她询问小四下落的时候她惊出一身冷汗,三年前小四被人劫持差点丢了小命,这事想来还心有余悸。 一听说沈晨阳把人带回来了她立时赶了过来。 “师姐——”她又哭倒在雪怡怀里,雪怡抱着她跟着落泪。 待她精神稳定下来,雪怡给她重新束了男子的发身上披了沈晨阳的袍子。 “幸亏晨阳他们去的及时!那个二皇子真是个畜生!”小四还是个孩子哪懂得那些腌臜之事,想必是被吓坏了。 “他伤得怎么样?”她抹了抹眼泪,哆哆嗦嗦的开口。 毕竟他是皇子身份尊贵,而大师兄是手握重兵的将军,这事说大便大说小可小。 难免会有人把这件事和朝堂利益挂起钩,如果这样,她不仅害了大师兄更连累了师父和太子! 想到三师兄,心里实在难过,其实她刚才那样伤心并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自己和三师兄今生再无可能。 “要我说杀了那畜生也不为过!”雪怡咬牙切齿道,“身为一国皇子竟然做出这种下流的事!同样是皇帝的儿子怎么相差这许多!” “三师兄,太子他知道了吗?” “这事多半会被皇贵妃压下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身为皇子不仅大摇大摆的进青楼还对莫离山庄的公子欲行恶事,这事怕是在皇城外就被封锁住了。 “大师兄,你刚才实在不该打伤他的。” 沈晨阳一脸怒容,一用力,手中的茶杯碎成粉末! 他虽然从小恨老幺不成器,对她甚是严苛,犯了错偷了懒总是狠心教训,可自己的师弟自己可以打可以骂却决不允许外人染指!那个畜生竟然胆敢如此,要不是付北和其他人拦着他早就一剑送他去见了阎王! “哎,话是如此说。”雪怡拿眼看沈晨阳,作为未过门的妻子她当然心里是向着他的,也深知这事对他难免会有影响,但这口气又实在难以下咽! 而此时皇宫内正在举行家宴。 梁贵妃的紫明宫内丝乐声声,甩着水袖的舞姬翩翩起舞,美酒佳肴,其乐融融。 皇家家宴上,宣仁帝和贵妃与子女们一同围坐在一起,举杯交错,相谈甚欢。 除了二皇子身体抱恙缺席外,太子,鸾珍公主,还有不远万里来和亲的禹国公主,人虽少,但宣仁帝的精妙言论,鸾珍公主的活泼欢快也不至于冷了场。 “皇嫂,来,我敬你一杯!”鸾珍向禹国公主举杯。 那禹国公主听她这声“皇嫂”,脸上浮上两朵红云,娇羞的低下了头。 “胡闹!”梁贵妃轻拍了女儿的手背一下,算是惩罚,“琳琅未与你大哥拜堂成亲怎么就喊起这称呼了!” “啊!女儿失言!”鸾珍吐了吐舌,少女的天性表露无疑。 “娭,算不得失言!朕已经颁旨昭告天下,难不成朕的旨意比不得拜堂成亲?”宣仁帝笑呵呵的,望着一双儿女和未来儿媳心里乐开了花。 “母妃,你听听,连父皇都站在珍儿这边!”有父皇为她撑腰,她便肆无忌惮起来,重新拿起酒杯去敬未来嫂子。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四公子 禹国公主红着脸刚要喝,却又被鸾珍喊住,“等等,我要同时敬太子哥哥和皇嫂二人,就当是珍儿提前敬的喜酒!” 这时连贵妃都跟着笑出了声,宣仁帝更是一扫与南方诸国征战的阴霾,畅快大笑起来。 燕连自始至终自顾斟酒喝,一杯接一杯,大家都以为他是高兴不作他想,禹国公主红着脸喝下了鸾珍公主敬的酒,眼角余光中窥得太子一表人才,眉眼俊俏,心内窃喜幸而嫁的不是个肥头大耳的庸人。 难得宣仁帝开怀,鸾珍为博他欢喜,不停的拿太子和禹国公主说事,说得未免放肆起来,虽然宣仁帝仍笑眯眯不语,梁贵妃却出声制止女儿,“好了好了,真是越说越不像话,生孩子的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挂在嘴上的?” “母妃!”她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梁贵妃一副对她无奈的脸色。 “爱妃不要生气,珍儿如今大了,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等她哥哥们成了亲,也该轮到她了。”这个小女儿一直是他心坎上的宝,看来是该好好为她寻门亲事了。 “父皇!”鸾珍娇嗔着瞪了宣仁帝一眼,朗声道,“除非这天下间能找出和太子哥哥一般的人物来,我也许会考虑一番!” “哦?”宣仁帝摇了摇头,“这恐怕——我们珍儿要当个老公主咯!” “那倒未必。”一直安静陪坐在一边的禹国公主开口道,“琳琅在禹国时就听说贞国的莫离山庄有四位公子,皆是才貌俱佳,人品无二的,想必其中定有人配得公主吧?” “皇嫂有所不知,你说的莫离山庄四公子中其中一位便是我太子哥哥!”鸾珍骄傲的说。 “原来如此。”名唤琳琅的禹国公主看了身边人一眼,那人却只顾喝酒不为所动,于是又问鸾珍,“其他三位公子不知如何?” 宣仁帝和贵妃也等着听鸾珍如何描述其他三人。 鸾珍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手里拿着酒杯低着头不说话。 “怎么倒害羞起来了?”宣仁帝忍不住笑她,“我不责罚你,你且说与我们听听。” 鸾珍这才放下酒杯抬起了头,缓缓说道,“莫离山庄的庄主是我朝太傅,一共收了四名弟子,外人称为莫离山庄四公子。三公子是我太子哥哥略去不说,大公子是我朝大将军,皇嫂应该知道,就是把你从禹国带回来的沈晨阳将军!” 琳琅点了点头,“恩,沈将军用兵如神,虽然我们败在他手里,但我禹国将领对沈将军无不敬佩。” “莫离山庄二公子,此人虽不及沈将军和我太子哥哥名号大,但你可别小瞧了他,他这人寄情山水,喜爱自由散漫生活,但却在各方游历中凭着一手好医术救了不少人的性命,这其中不乏王公贵族风流名士,他却从不把这些当回事!” “哦?此人倒是不争名夺利的。” 说完二公子鸾珍便不再说话,好一会儿沉默过后,琳琅忍不住问,“还有那四公子呢?” “四公子。”鸾珍垂了头低喃不语。 琳琅觉着奇怪,不仅是鸾珍提到这个莫离山庄的四公子神色古怪,连席宴上始终面无表情的太子在听到那三个字后也不慎将酒杯中的酒洒出。 “怎么了?那位四公子有什么特别吗?”鸾珍越是不说她就更加的好奇。 “是啊,四公子有何特别之处?”宣仁帝也装着好奇的样子去看女儿,其实他心中自然明白女儿为何在说到莫青廷后会如此,只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她没什么特别。”鸾珍瞧了大家一眼,除了母妃外似乎没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她这才说道,“就是长得特别的——美!” “美?”琳琅嘴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还好自小修养举止不错,才堪堪拿袖子挡住了嘴。 她可是从没听过用“美”来形容一个男子的!这莫离山庄的四公子越发让她感到好奇了。 “恩。”鸾珍想起莫青廷那副神仙般的姿容,情不自禁的红了脸。 琳琅问,“这倒奇了,美难道也算才能?其他三位公子不是用兵如神,医术高超就是博古通今,单这位四公子却用一个‘美’字来形容是何道理?” 鸾珍道,“皇嫂有所不知,这四公子莫青廷不仅姿容出众,气质更是出尘,浑身上下清丽脱俗竟不似我们这些凡人!真正世间少有的仙人之姿!” “你这嘴里把个平明百姓竟形容的盖过了你这位皇家公主!”贵妃听鸾珍这么说似有不悦。 “母妃,她那人你也是见过的,我形容的过不过你心里不有数?”那时她母妃也常常夸她姿容出众的。 “好了好了,不管是仙人还是平民不过就是长得不错而已,能比得上你太子哥哥满腹经纶?珍儿,将来父皇一定给你找个既美貌又有才华的驸马可好?” 宣仁帝来打圆场,一句话气倒了鸾珍笑倒了贵妃和琳琅。 席宴上又是欢声笑语一阵,只那太子燕连眉目冷峻,嘴边噙着一丝冷笑。 姿容出众?气质出尘?也不过是畏首畏尾的怯懦之人罢了! 不多时,贵妃的贴身侍女在殿外探头探脑,贵妃无意瞥了一眼心下了然,手抚额,眼迷离,装作一副喝多了的模样。 宣仁帝看到贵妃不甚酒力忙关切的询问,“爱妃可还好?” “臣妾怕是多喝了几杯,有些乏了。” “娘娘没事吧?还是下去休息一会儿吧。”琳琅和鸾珍左右扶起贵妃。 贵妃站起身朝两人摆了摆手,“无碍,我进去躺躺解解酒,你们再多喝几杯。” 宣仁帝让人送贵妃进内殿休息,贵妃离席后,大家照旧闲话笑语不断。 由侍女搀扶着走进内殿,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惊慌的跑过去,燕策身上胸口长长的一道剑伤,虽然已经上了药包扎好,但脸色苍白吓人。 贵妃握着儿子的手,心疼不已,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人,说是应了朋友邀约不去不行让自己代他向父皇告假,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伤成这样!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记恨 “是谁伤的他?”贵妃厉声问。 “娘娘赎罪!”内殿里哗啦啦跪了一地。 “你说!”贵妃指着常伴燕策身边的侍从。 那侍从忙不迭的磕头道出实情,“是,是沈大将军。” 沈晨阳?贵妃心内疑惑,虽说这沈晨阳是太子那边的人,但他们和他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怎么好端端的会伤了策儿? “还不把实情道来!” 侍从知道瞒不过,只好一五一十将今天燕策逛青楼的事全招了出来。 “不要——”一个激灵,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满头满脸都是汗,她大口的喘着气努力将情绪平复下来。 屋子里丫鬟们给她留了烛火,想必是怕她白天受了刺激晚上有什么事她们好进来服侍。 床边挂着师父赠她的青莲剑,剑身在烛火中摇曳。 刚才在梦中,师父就是用青莲剑刺穿了她的胸膛,她清楚的记得梦中师父的话,他说,你真是该死!我早该杀了你! 她害怕极了,胡乱叫着三师兄救命,然后三师兄就出现她面前,她大声呼喊他救她,可是三师兄只是冷眼看着青莲剑一点点没入自己的身体,却无动于衷,眼里是彻骨的冷意,他说,你真是该死!你害死我母妃,视我的情意如草芥! 她哭着对三师兄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害死你母妃,也没有丢弃你的情意,三师兄,你要相信我!求求你救救我! 三师兄再也不肯听她说一个字,消失在她面前,她躺在地上身上插着青莲剑,血泊泊的从身体里流到地上,这时,她看到一双脚,她以为是三师兄回来救她了,抬头,却看到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燕策笑嘻嘻的对她说,真是可怜啊,这世上没有人再怜惜你在乎你了,当初跟了我多好!小美人,你最终还是落在我手里啊。。。 三师兄!当三师兄接下圣旨的那一刻她和他今生再无可能! 是她的错,一切全都是她咎由自取!当她知道师兄早已发现她是女儿家时她就错了,她竟然从没看透过师兄的心! 从小师兄对她的偏爱,细细想来都是对女儿家的温柔体贴,带她去逛街买新奇有趣的东西送她;从不督促她习武练剑而是让她多读书习字;更是不喜欢她和男子过多接触。 这么些年她却从没有感受到师兄对她的心意!她错过的不是那一天,而是那么多年! 所以师兄,对不起,是我毁了当年桃花树下的承诺! 沈晨阳大婚,宣仁帝示意荆之痕要为两位新人大操大办势必将喜宴办的盛大荣重,这既是表彰大将军对贞国作出的功勋也是厚爱前朝忠臣之后。 虽然沈晨阳父亲是前朝忠臣良将当初在战场上很是挫败过燕家军,但宣仁帝一向重才不重出身,能委任沈晨阳为贞国第一大将军挂帅出征禹国就已看出他的明智治国。 大将军即将过门的妻子是荆之痕师妹梅晓秋的大弟子雪怡,贞国的女中豪杰女英雄,曾跟随沈晨阳一同驰骋战场,也深得贞国百姓的喜爱,所以大将军和女英雄的这场亲事办的格外热闹荣重。 贵妃越听越心惊,但听到“绝色女子”,“沈晨阳怒伤二皇子”这里就觉奇怪,要说这沈晨阳出了名的冷酷心肠,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冲动! “那女子是谁看清了吗?”难不成策儿胆大包天去动了沈晨阳的未婚妻子? “属下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长得确实绝色,不过总觉瞧着眼熟。” “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千金?”这策儿,也实在是不像话,堂堂贞国二皇子竟然公然进青楼,还劫持人家女子用强,这样的事如果传到陛下耳中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 “属下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侍从磕头如捣蒜。 “这事,谁都不许露出去一个字!” “是,娘娘!” 这梁贵妃是宣仁帝登基后纳的妃子,要说宣仁帝这一生也就娶了去世了的结发妻子和这梁贵妃二人,可谓当时帝王中难得的用情专一的人,当初慕容战害死结发妻子,他一腔怒火下举兵起义灭彦建贞,又为了巩固帝位不得已娶了梁国的公主。 宣仁帝和贵妃常年来相敬如宾,互相扶持,但同时又互相防备制约,克制对方在朝中的势力。皇帝用太子牵制她,她朝中自然也有拥护者与之抗衡,如果让人知道策儿作出这种丢人之事,就算她再笼络也难得人心。 可是虽然生他的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伤成这样做娘的哪有不心疼的? 如今的局势她只能隐忍不发,十多年都忍下来了再熬几日又算什么?梁贵妃深吸口气将胸中这股气硬是压了下去。 宣仁帝下午有小歇的习惯,加之喝了点酒倦意袭来,只好由侍从搀扶着回寝殿休息。鸾珍喝得也不少,红潮满面语无伦次,一时不停的向琳琅敬酒,一时又口中喃喃,琳琅凑近了听才听得是“莫青廷”三个字。 琳琅怕她喝醉了胡言乱语就吩咐人带她回去休息。 于是席宴上就只剩下琳琅和太子燕连二人。 燕连手中拿着酒杯,也不喝,眼睛直直的望着,不知在想什么。 只剩下二人,她胆子大起来,一双凤眼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 都说贞国太子才华出众,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没想到还是个俊俏的美男子!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大的福。 只不过此人性情未免冷淡,整个席宴上竟未开口说过话,更是一眼都未看过自己。 琳琅自负这张脸也算是男子梦寐以求的了,怎么偏偏有些人就是不爱美色!一个倒也罢了当他有眼无珠,只是。 哐当一声响吓了正在沉思的琳琅一跳,原来是燕连手里的酒杯落了地,而他身子一歪竟然醉死了过去。 马上有侍从上来搀扶他回寝殿,琳琅也跟着来到沁芳殿。 安置好他,琳琅就吩咐宫人们退下,亲自给他擦了脸,喂了茶。 一番折腾后,她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跪坐在他床榻仔细瞧他睡颜。 第二百七十章 大喜之日 莫离山庄因为是第一次娶媳妇,付南和手底下的人都严正以待不敢有丝毫疏忽。 “那边再挂些红灯笼!还有这里,这里可不是摆火盆的地方!”付南忙里忙外指挥下面的人做事。 “付总管,宾客们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您看——” “我哪里走得开!你去让付北算了,二公子不是回来了吗,让他先去会宾室顶一阵,我忙完就过来!” 一会儿又有人急急忙忙来问事,“付总管,太子身边的管事公公到了,说是太子不多时就到门口了!”因为宣仁帝非常看重沈晨阳和莫离山庄,所以让太子亲自来贺喜。 “让人先去把通往西暖阁的路清一清,找些得力丫鬟去那边候着,还有,马上去通知庄主!” 刚迎了太子到西暖阁,就听到门口=爆竹声震天的响,新娘的花轿到了! 只见迎亲的队伍最前端是骑在棕髯大马上的沈晨阳,一身红色锦袍,胸前是新郎戴的红色缎花,紫金冠束发,春风满面,器宇轩昂。 身后是十二人抬的花轿,花轿两侧手挎花篮正在向空中撒花的是新娘的两位师妹。 整个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梅庄一路到莫离山庄,满城的人都来争相目睹这一盛况,把个莫离山庄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何妈见迎亲的队伍到了,赶紧打开轿门将手里打成同心结的红绳一端递到新娘手里一端交给新郎,二人互相牵着红绳走进礼堂。 “新娘子,门槛可不能踩!新娘跨火盆咯!”何妈笑着在新人旁边指点。 进得礼堂内,先拜了天地,再依次拜了代表宣仁帝的太子,师父荆之痕和叔叔沈适,后再夫妻交拜,乐起,礼成,送入洞房。 洞房内,堂屋中间高悬一方形彩灯,彩灯四面分别绘上“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状元及第”、“合家欢”图案,香案上一对硕大红烛。 新娘坐在床榻上,身穿对襟绣着凤凰的嫁衣,头上遮着红盖头。 “谁?”新娘听得房内的动静掀开盖头。 “哎哎哎,怎可随便掀了红盖头!”闯入的人忙出声阻止。 “还不是你偷偷摸摸进来吓了我一跳!”雪怡嗔怪了对方一眼,继而又揉着肚子说,“折腾了大半天,快饿死我了!” “我就知道。”对方一幅我早已猜到的表情,把怀里揣着的东西拿到她面前。 “呀,芙蓉糕!”雪怡忙拿了一块丢嘴里,含糊着说,“还是我家小四疼我。” 莫青廷递了茶水给她润嗓子,“慢点吃,都成了亲的人了怎么吃东西还这么急!小心我大师兄看到嫌弃你!” 雪怡接过茶水猛灌了几口,“他敢!” “你看你,这么凶,怎么做人家娘子!”莫青廷无奈的摇了摇头。 “要我说,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只是个形式罢了,真正互相爱慕,心中有对方,就算不成亲那也比些成了亲却貌合神离的夫妻强!” “你这说法倒是新奇的很!”她这个大师姐有时候说的话倒是很有她二师兄的意味。 “这天下之大,只要两个人心心相惜,无论去到哪里都甘之如饴,真可谓只羡鸳鸯不羡仙,真正乃神仙眷侣也!”说完,两人对看着笑了起来,“我和你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懂!” 她不反驳,因为她确实不懂,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两个人? 听到洞房里的声音,何妈进来看到莫青廷坐在新娘旁边,惊得叫起来,“我的小祖宗!这里哪是你呆的地方!你们爷们自有那吃酒玩闹的地方,怎的跑洞房里来了!” 莫青廷怕何妈唠叨,只好以眼神示意雪怡后溜之大吉。 雪怡重新拉下盖头,嘴里还嚼着芙蓉糕。 大厅里,喜宴上,新郎被众位朝中大臣轮着敬酒,也有向太子和荆之痕敬酒的,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意奉承,各个脸上一片和睦欣喜之色。 沈晨阳的叔叔沈适,虽说自小和这个侄儿关系淡泊,沈晨阳对这个卖国求荣间接害死自己父亲的叔叔也怨念颇深,但毕竟二人是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沈晨阳大婚也不得不请沈适来坐高堂,而朝中的人对这二人也自有看法,想这沈家一门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叔叔扶持二皇子燕策和其背后的梁贵妃,而侄儿又是太子阵营的人,真是哪里都不落空,将来无论形式如何这沈家必是辉煌依旧。 沈适被同僚很是灌了几杯酒下肚,酒意上来,嘴上没个把门的,连声朗朗着要去闹洞房看新娘,可他一个叔伯长辈怎能随意进洞房?大家只好好说歹说的规劝,谁知他一个酒劲上来也不管太子在席上打翻了酒杯喊道,“新娘见不得,就让那莫离山庄的四公子莫青廷来见我!” 沈晨阳刚要发怒,手被身边的荆之痕按住,荆之痕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胡来,沈晨阳无奈,只得闷闷的连喝了几杯酒压制怒气。 而太子燕连今日是代表了皇帝来贺喜,一举一动皆是皇家尊严,自然不能偏袒一方,于是一面叫了侍从服侍沈大人醒酒,一面和众位宾客举杯闲谈他事以掩过如此丑态。 沈适被人搀扶下去歇息后,荆之痕召来侍从询问小徒弟的去向,众人皆摇头不知。 大师兄大婚如此重要的场合,她这个师弟又跑去哪里了呢? 原来从新房里出来后,她因不愿去前厅喜宴上受罪,就一个人在庄里闲逛,恰遇也是偷溜出来的二师兄陶简,两人都不喜喧闹嘈杂之处,就择了庄内一处僻静地儿喝酒。 初春里,水榭上,两人各执一壶酒半躺半靠在廊柱上喝酒。 “你不在喜宴上露面不怕师父责骂?”陶简看了她一眼,眯着眼说道。 “你不也溜出来了?要骂咱们两个一块骂!”师父,师父才不关心她!从上次她被黑衣人劫持到现在师父都没有过来看过她一眼!看来师父是真的对她寒心了! “喝多了吧!”现在说的好听,一会儿师父来了又怕得要死! 第二百七十一章 轻狂少年 “我的酒量你还信不过?想当年我喝了你两坛桃花酿也没什么事!”那可是她引以为傲的第一事! “还有脸提那次!不知是谁喝醉了去拔师父的清恒剑,小四,话说回来,你究竟知不知道拔师父佩剑的后果?” “知道,当然知道!”她打了个酒嗝,“不就是被罚站一个晚上么!” 陶简无奈的摇摇头,不愿和她多说那事,“你大师兄成了亲,三师兄的好日子也不远了,你自己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她拿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混吃等死吗!” “酒话!”陶简啐了她一口,“你就不为今后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是自尽还是死在师父手里?反正是个死,谁也脱不了这个字!“二师兄,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为国效力还是回归你的世外桃源?” “要不是师父和太子逼我从善如流,我压根不愿涉足这些事!”陶简猛灌一口酒,不满道。 “二师兄。” “恩?”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决定隐退江湖不问世事,可以带上我吗?”就像师姐说的,天下之大,任我来去! “你说什么?”陶简似不相信她会说这话,两眼紧紧的盯着她的脸,像在确定她是不是喝醉了在说酒话。 “没什么。”她笑着摇头,自己也不明白在说些什么,却忽略了陶简眼中一闪即逝的光亮。 沉默了一阵,陶简说,“小四,我给你唱首歌吧。” 她说好,我给你打拍子,于是拔下头上的簪子敲击手中酒瓶发出叮咚的响声配合陶简。 翩翩一叶舟,载不动许多愁,双肩扛起数不尽的忧。 一杯酒喝尽人间仇,喝尽千古曾经的承诺。 陶简的声音低缓醇厚,莫青廷的敲击高低轻重配合的恰到好处,一曲罢了,陶简就着杯中酒,仰头畅快而饮,风姿卓越意气风发!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二师兄,原先一直以为他喜爱逍遥胸无大志,却不曾想他心中也有男儿壮阔的梦! 受陶简诗歌的影响,她顿时也觉得心中豪气万千,向往那样的潇洒少年郎! “二师兄,来,干!”两人重重了碰了下酒瓶,在月色下,水榭里,喝得个畅快淋漓! 怕是多年后两人也忘不了今日这样的不羁和轻狂! “咦?”她就着酒瓶口望,“没了!” 陶简也摇了摇手里空空的酒瓶,朝她摊了摊手。 “真扫兴!”她咕哝着,觉着这酒还未喝尽兴。 “小四,敢不敢去问大师兄讨杯喜酒喝?” “敢不敢?”她皱了眉,不屑道,“大师兄的喜酒是一定要喝的!哪里有什么敢不敢!” “是吗?”陶简看她一副半醉半醒的模样不禁失笑。 “二师兄,你敢笑话我!好啊!看来这喜酒我是非要去讨来喝不可了!”她生了气,丢了手里酒瓶就往前厅喜宴上去。 “唉,等我。”陶简也跟了她去。 因为莫离山庄与梅庄原属同门,互相之间又经常来往所以喜宴上并没有特意把女眷分开。 江园正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喜宴上那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过的王宫大臣们,连身边凤清师叔的唠叨声都忽略不计,正看得津津有味,只见小师叔和陶简师伯一前一后进来,小师叔脸上难得挂着笑容,只是细看下这笑容带着醉态,身后的陶简师伯脚下都在打飘估计也是喝多了。 只见小师叔径直走到主桌,朝大师伯行了大礼,只听她说话慢吞吞的,身子还摇摇晃晃要不是一边的陶简师伯扶着眼看就要倒下。 “大、大师兄恭喜恭喜!今日你和雪怡师姐总算是如了多年的夙愿了只是大师兄,我从小和师姐一处玩,算是、是她半个娘家人,所以大师兄将来如若欺负师姐,我、我可是不饶的。” 沈晨阳伸手要扶她,被她拿手挡开,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大师兄,我敬你,我敬你和师姐永结同心,白头到老!一辈子不离不弃!” 她仰了脖子先干为敬,沈晨阳拗不过她只得和她干了一杯。 “二师兄——”敬完酒她朝身边的陶简俏皮一笑,“怎样,这杯喜酒我敢是不敢喝?” 陶简看了眼席上那些人的脸色,刚要冷嘲热讽她几句,一边的付南忙叫来人要扶了莫青廷下去。 她嫌恶的拨开那些来碰她的手,皱着眉一脸不悦道,“不就是敬新郎官杯酒要你们紧张什么!真是扫兴!二师兄走,自去喝我们的酒!” 付南瞄了眼荆之痕的脸色,心里替莫青廷暗暗捏了把汗,这四公子平时也算恭和有理仪态大方,怎么每次喝了酒就胡闹,那时还小庄主不与她计较只罚她在书房站一夜,如今年岁长了,又是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上,怕到时又不知该怎么严罚!怪不得庄主平日里不让她喝酒! 正在付南满脸踌躇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时,付北走过来搀起喝醉的莫青廷,身边一位女子搀了她另一边,这女子看着有些眼熟,仔细看,原来是雪怡最小的那个师妹,雨薇姑娘。 “不用扶我,我又没醉。”虽然这么说,她倒是很乖顺的任由他们扶着离开大厅。 付南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大家也都把这当成喜宴上的小插曲,一笑带过,只是如果细看便不难发现太子和荆之痕的脸色未免难看。 出了大厅,付北和雨薇要送她回莲花小筑,陶简也由侍从扶着回了念恩阁。 刚走出大厅没多远,迎面也有人被搀扶着走过来,正擦肩而过打了个照面,那人抬眼看到是她,两眼里亮了亮,推开身边的人踉踉跄跄的朝她走去。 “莫青廷!”沈适就差扑到她身上了,还好一边的付北眼明手快把他推开。 “你是谁敢推我!瞎了狗眼了!”沈适怒道。 付北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却被沈适缠住,“等等,我还有话和四公子说!” 说着手就要碰到莫青廷的身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师叔 “滚开!”付北欲出掌劈向他却被另一边的雨薇拦下,“付北哥哥不可,此人如此行径虽然可恶但看在大师兄的面上,不可伤他!” 付北听了雨薇的话才醒悟过来,虽说沈适冒犯他家公子就是皇亲国戚他也照打不误,只是这其中还牵连了大公子,总不能让大公子难做人,思及此,只好忍了这口气。 “还是这位姑娘会说话!”沈适见付北没了脾气笑得更是猖狂无耻,“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长的倒也标志!” “放肆!”莫青廷因为醉着酒脑袋有些昏沉故一直没理会沈适,而现在见他竟然要对小师妹打主意,胸中顿时怒意横生! “呦!原来四公子的脾气不小!不过你这生气的模样更是俊俏!”沈适仗着没人赶动他,肆无忌惮起来,平日他就十分惦记莫青廷,现在好不容易碰到,又仗着自己是沈晨阳的叔叔梁贵妃那边的红人根本不顾礼义廉耻,眼里心里都是莫青廷惹人怜爱的小模样,越看越是心痒。 “付北,带小师妹到一边去。” “公子——”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莫青廷沉声道。 “是。”付北只好把雨薇带到一边。 沈适身边的人见形势不对上来劝他们主子离去,沈适哪肯听他们的劝,他现在正巴不得和面前的人单独相处呢! “都滚开!我和四公子自有悄悄话说!” 侍从无奈只得退开去大厅喜宴上求助。 “莫青廷,有什么话是不能给他们听去的?你尽管说,我会好好听着的。”说着就把耳朵凑过去,只是还未听到她说的悄悄话,她的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公子——” “莫师兄——” 付北和雨薇同时惊呼出声,他们没想到平日里一向温和的四公子会作出如此举动,这沈适虽然可恶,但连急脾气的付北也只想过教训他一顿略施薄惩,可莫青廷却想要他的命! 沈适看到莫青廷眼里的杀机浑身一颤酒醒了大半,脸上却不敢露出害怕之色来,收起原先泼皮无赖的样子,正经道,“莫青廷,我可是朝廷命官,你敢动我?”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带着嘲弄,“不敢?杀了你,无非是杀一个卖主求荣胆小怕死之辈!有何不敢!” 沈适看莫青廷的样子不像是吓唬而已,头冒汗,脚发虚,立时没了气焰,心里直后悔不该为了贪图美色丢了性命! “沈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恨那些灭了她全族的人! 手上刚要用力,背后一片冰凉之意,不用回头,她已知来人是谁。 “放下剑!”那人沉声道。 而她,第一次,决定要违背他的意愿。 她的剑逼近沈适的脖子,剑气划开了他颈间的皮肤,血顺着剑身往下滴。 “莫青廷!”荆之痕大喝一声,带着暴风骤雨般的气息,手中的剑一点点没入她的身体。 沈适早就吓得没了言语,眼角余光中瞥见太子的身影忙出声呼救。 她正才看到燕连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自己这边,她的视线绕过面前的沈适看向他,却在视线相触时心疼的难以自持。 三师兄他,竟然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也好,即使看到了也不过是看到他对她的失望和。。。怨恨! 眼角一滴清泪滑落,原来,不是梦! 她会被师父的清恒剑刺穿胸膛,而三师兄,冷漠的离去! 突然感到一阵昏眩,手中的剑却握得更紧,她听到师父说,“放下剑,饶你一命!” 她垂下眼,羽翼下一片阴影,再抬起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说,“师父,对不起,这次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正当青莲剑和清恒剑的主人手上同时用力时,一阵奇香飘来,似梅非兰,众人正在差异间,只见莫青廷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一边的侍卫刚要上前捉拿莫青廷,一个清冷的声音自空中传来,“慢——” 说话间,一个白影飘然而落在莫青廷身边,只见来人一身纱衣道袍,手中一根拂尘,素净的一张脸,不施粉黛却让了看了不禁肃然。 “师妹?” “师父!” “师祖!” 原来此人正是荆之痕的师妹梅晓秋,刚才就是她用自己的独门暗器梅花小针点了莫青廷的昏穴。 梅晓秋虽然是荆之痕的师妹,但年岁要比他长上许多,只因她比荆之痕晚进门拜师。梅晓秋一生修行悟道,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所以外界鲜少有人认得她。 一旁的雨薇和赶来看“热闹”的凤清及一班梅庄的女眷纷纷跪下。 “多年不见了,师兄!”梅晓秋脸上并无表情,只淡淡和荆之痕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太傅的师妹!只是这位道姑又凭什么替想要刺杀朝廷命官的人说话!”沈适在莫青廷昏倒的时候已经退到侍卫身后的安全范围,此时正用帕子按着脖子上的伤口处。 梅晓秋看了眼沈适,眼中难掩厌恶之色,“这里谁做得了主?” “梅师叔,多年不见,燕连这边见过了。”燕连摆手让身前的人让开,走到梅晓秋面前行了礼。 “不敢当!”毕竟是太子,梅晓秋不敢受,欠身还了一礼。 “不知师叔对此事有何见解?”燕连并不对梅晓秋的横插一脚感到不怨,而是虚心求教。 “见解不敢,只是刚才我亲眼见这位大人对我爱徒,还有我师侄出言不逊,满口污言秽语!我看这位大人也是位高权重之人,又是在我大徒弟大婚之日,却不想竟然做出如此不堪之事!我看我师侄只是对他略施薄惩罢了!” 梅晓秋缓缓道来,若不是她此次闭关圆满又恰巧是大徒弟成亲的日子,她本打算不动声色前来看上一眼,却哪里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 刚才在喜宴上赶来的人这才明白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私下里对着沈适指指点点起来。 沈适见丑事被戳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也不干敢再说什么。 “师叔所言甚是,只是——”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仇旧恨 “不过——”梅晓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太子的话,“小师侄做的也确实过了,如果殿下信得过我,我即刻带了小师侄回梅庄,罚她不许离开梅庄一步,好好管教她。” “这——”燕连拿眼去看荆之痕,只见他脸上平静,大有赞同自己师妹之意。 “既然师叔出面燕连当然信得过,劳烦师叔了。” 梅晓秋点了点头,手中拂尘一掸,唤道,“凤清,雨薇,扶你们师兄回梅庄。” “是,师父。” 凤清和雨薇一人一边架起了莫青廷跟在梅晓秋身后离开了莫离山庄,付北回莲花小筑收拾了莫青廷的几件衣服随后也赶去了梅庄。 此事,因为梅晓秋的出现算是了结,那沈适虽然心里不甘但因是太子作的主暂时也只好作罢,心中只留着这怨恨想假以时日总要报的。 梅庄内,梅晓秋亲自替莫青廷的背上药,上好药换好衣服她才幽幽转醒。 看到梅晓秋,她眼圈一红,委屈的喊了声师叔。 看到她这幅样子,梅晓秋叹了口气,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师叔为何要救我?”她以为师叔也是想她死的,毕竟她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我救的并不是你。”要不是因为知道他对她。。。她也不会留她在这世上。 “救的不是我。”师叔的话她听不懂。 “不过你这个孩子真是让人头疼,当初好不容易留了你一命,怎么这会子却要去寻死?”梅晓秋不满道。 “师叔我。”原来师叔早已看出她刚才是一心求死! “哎,罢了罢了,这些事我不想知道更不会管,只是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出梅庄一步,知道吗?” 又是软禁!她除了死就是被限制自由!原来这就是她的命! “是,师叔。”她维诺的应道。 开春上来各处牧场农庄和铺子的事情一大堆,荆之痕好几天都足不出户在怀恩阁内,管事问事的人从全国各地赶来络绎不绝。 书案上的茶水付南都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次,夜已深,可看庄主的样子怕是还不到结束的时候。 “南边的店铺怎么样了?”荆之痕手里翻看着付北递上来的账本问道。 “前段时间已经知会过几家店铺的掌柜了,让他们务必做好准备,暂时不会有太大问题。”付北跟着庄主和哥哥处理山庄事务也有好些年,很多事情他看多了自然也学会了几分。 “恩,让他们也不必太惊慌,只需按平常样子做。” “是,庄主。” 付北答完话等了半天也不见荆之痕说话,而他不开口他不敢私自退下,只好默不作声的等。 又等了一会儿荆之痕还是没有话,他有些沉不住气开口刚要问,一边的付南倒先出声问道,“你那天送四公子的换洗衣物过去可瞧见她伤得怎么样了?” “伤原不重,加之梅庄主亲自上的药,想必已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 “我前几日替那边的姑娘们带些田庄里新收上来的果子过去,因为知道四公子爱吃春杏就给她带了点,我到了梅庄去寻四公子,远远的看见公子一个人坐在园子里的秋千上。” “不知在想什么,低着头,精神看着很不济,脸色也不大好。” “她看到我脸上才有了点笑意,一出声就不停的咳嗽起来,问她,她只说自己挺好。可我看着,哪里好了?” “分明是旧伤加新伤,身边又没个可心的人风大时给她披件衣裳,身子越发差了!” 自那日看见莫青廷的样子他心里就心疼,本想一回来就去和庄主说让把四公子接回来,可哥哥却说这事儿庄主心里有数不用他多管。 现在既然哥哥当着庄主的面问起他也就顺势把话都说了,这个莫离山庄,大公子成亲后有了自己的家庭,二公子向来不管闲事。 最疼她的三公子又远在深宫,能为她说话的也只剩下自己了,如果他再不替她说话,难道看着她在梅庄自生自灭吗! “梅庄里那么些人,都是她的师妹师侄,梅庄主素来也疼她,怎么就像你说的那般‘没可心的人’了?”付南心里责怪弟弟未免说的太多,小心翼翼去看荆之痕,见他虽然依旧看着账本,但脸色明显沉了许多。 “别人的地方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家!”付北很不理解,那时罚了她去小苍山,三年来不闻不问,现在又把她丢在别处自生自灭,她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要被如此的惩罚! “付北,放肆!”付南厉声道。 见哥哥动了怒,付北虽心中有怨也只得吞下肚,却赌气负身而走。 “这付北,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付南看着弟弟离开的背影无奈道。 这时却听到荆之痕许久未开口的声音响起,“还记得当初我让他去保护廷儿时说的话吗?” “记得。”付南怎么也不会忘当时庄主竟然会那样吩咐付北,“庄主对付南说,从今往后你心里只有一个主子,除了她任何人的话你都可以不听,吩咐你做的事都可以拒绝,除非是你的主子让你说让你做!那任何人里包括你哥哥,还有我!”付南这才醒悟荆之痕心里并不怪付北,因为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为自己唯一的主子打抱不平。 “今年雪梨的收成怎么样?”荆之痕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了果园里的事务。 “因为年前没怎么下雨果园里的收成都不错,雪梨据说比往年的都甜。” “恩。”他便不再说话,继续翻看各地的账本。 见荆之痕没别的吩咐,付南自退下吩咐下面的人做事去了。 而莫青廷自从沈晨阳大婚那日被梅师叔带到梅庄已经半个多月,伤已无大碍,只是因为身边照顾着的人毕竟不是从小伺候的不知她的习惯和暖热,照顾难免不周,身子越发的孱弱。 整个梅庄又不知为何,除了小师妹雨薇不时来找自己说说话,其他师妹师侄根本不同她说话连路上碰着也远远的躲开她,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是男子大家都有所顾忌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精明 那天早上刚下过一场雨,她见池塘里的荷花冒出芽来,吃完午膳一个人踱步到池塘边去看。 正巧走到水榭边听到底下有人说话的声音,低头看,原来梅庄这处的水榭建的高,水榭底下正好是个石阶铺就的水桥头,两个头上扎着髻的小姑娘正互相靠着说话。 她本没心思听她们说话但听到她们口中说道自己时便不由自主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其中一个女孩说,“江园师姐,你见过住在师祖院子里的那个师叔吗?” 另一个叫江园的女孩很是自豪的说,“你说莫小师叔?当然见过!那次太子赐宴和这次师父大婚都见过。” 原来是雪怡师姐的弟子们。 “听说这位小师叔长得比画里的人都要美,气质比天上的神仙都要出尘,是真的吗?”这个女孩估计是地位比较低没有幸参加那两次宴席。 “那可不!” “原来真的和传闻一样啊!”地位低的女孩羡慕道,突然又哀声叹气起来,“不过可惜了,虽然小师叔就住在梅庄,可凤清师叔不让我们去看她,她又整日呆在师祖院子里,我怕是又没机会见上她一面了。” “就是!那凤清师叔着实可恶!和我们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许我们找小师叔,可雨薇师叔不是也常去找莫小师叔吗!她自己不喜欢不愿见师叔偏要让我们也照做!”被叫师姐的女孩怨恨道。 “嘘——师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知道凤清师叔的脾气,要是被她听到了你我又要挨罚了!”另一个女孩惊慌道。 “怕什么,她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咱们师父嫁去了莫离山庄,师祖又足不出户,她仗着庄里现在最大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我看那她这样的,将来肯定没人敢娶。”两人嘻嘻笑笑的往远处去了,莫青廷也再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 听了两位师侄的话,她这才犹如醍醐灌顶,原来大家都避着自己是因为凤清! 要说凤清,她这么做倒确实有些缘头。 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梅师叔还没入关,她也还没被罚去小苍山,师叔经常会带着弟子来莫离山庄小住。 自己那时除了雪怡师姐并不十分注意那个一直跟在师姐身后的凤清师妹。 直到有一天师姐突然神秘兮兮的把她拉到一边塞了个荷包给她,说是有人让她转交的。 那红色的荷包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凤凰,虽然颜色怪异但做工精巧看得出绣的人的一片心意。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她自然不敢收就对师姐说无论是谁托的她,只求她把东西还回去再对那位说一声青廷不惯用荷包谢了那位的好意。 师姐这才说是自己师妹凤清托她送的,还说她师妹是个死性子认死理,她如果还回去不知后果会如何。 见师姐说的可怜她心向来又软怕真不收伤了那位师妹的心,就只好收下。 本想先收下等过一段时间亲自找凤清师妹还了再和她把话说清楚,就说些大家年纪还小之类的话想着也不会太伤她。 谁知那天被大师兄逼着去练剑,荷包从袖口滑出,大师兄平日里就讨厌她一副女孩子家柔弱无力的样子,看到她身上竟然藏着女孩子的玩意更是火从心起,一个剑花就把凤清师妹绣的荷包刺得粉碎。 事后不知是谁多嘴说了出去,不多久凤清师妹就找到自己质问这件事,她本想解释但想到自己和师妹的事总要了结,不如就借着这个由头顺水推舟断了她的这个念头,所以那次她不但承认是自己用剑劈碎了荷包还让她以后都不要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现在想来,凤清师妹对自己这般态度多半是那时自己的无情伤了她。 可是她并不后悔当初自己的做法,如果那时没有及早断了凤清对自己的念头,天晓得以她的性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况且,她自己这一生怕是没指望了又怎么能耽误另一个姑娘的终身?所以,不管凤清会不会对自己前仇旧恨一并算账,她心里都无愧。 “莫师兄?就猜到你在这儿!” 师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雨薇一袭湖绿罗裙,手里挎着竹篮走到她身后,“早些时候就听你说开春后每过一场春雨荷花池的荷花就露一截,今早刚下了雨,我去你屋子里寻你不着就猜你必是来这儿了。”雨薇边说着边把竹篮里的暖盅端到水榭中的石桌上。 “你这又弄的什么东西?”她看到雨薇把暖盅里的东西小心的倒在碗里。 “自然是好东西。”雨薇把碗递给她,笑说。 “什么好东西?”她拿了碗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清淡甘甜的味道飘散开来。 “别闻了,是冰糖雪梨熬的汁,快趁热喝了,这两样东西放一块熬出的汁水有止咳化痰的功效,最近老听你咳嗽,喝这个正好!”雨薇把瓷勺细细的擦过给她,催促她快喝。 她试着喝了一小口,雪梨汁入口清凉甘甜,很好的缓解了胸口的郁结,就把碗里的都喝尽了,喝完不忘感激雨薇一番。 “这你可谢不到我头上!我也是受了别人的托,还托了你的福吃了不少甜雪梨!”雨薇收起东西,跟她一起坐在廊椅上看池中刚露芽的荷花。 梅庄比莫离山庄小许多,但庄里的荷花池却比莫离山庄的莲花池要大,偌大的池中此时正零落的点缀着几簇绿色,一阵风掠过,池面涟漪片片。 “如果是那人的心思,也是能算在你头上的。”她幽幽的说。 “东西是付北拿来的不错,但付北虽然忠心却没那个玲珑的心思,知道你不爱吃药专让人挑了上好的雪梨和冰糖送来给你,这人是谁难道你心里没个数?”连她都能猜到这事绝不是付北能想到去做的,她那样剔透的一个人又如何不知?怕只怕师姐大婚当日的那一剑是真伤了她的心了。 “莫师兄,虽然这事儿外人不好说什么,但庄主师伯那个人的脾气你我都清楚。” 第二百七十五章 学会放下 “冷心冷情最是没人情味的一个,你可别怪我这么说庄主师伯。可是当我见过他对你那样,我就明白过来师伯不是天生冷酷无情的人,冷漠是因为那些都不是他在乎的人。” “雨薇师妹!”她打断她,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她也不会告诉她师父对自己特别完全是因为自己那不可告人的身份。 “哎——”雨薇偏头去看莫青廷的侧脸,心想莫师兄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有些固执,别人说的话她从来只听听算过,而如今越发连听都不愿听了,她自己不知道,其实她的性格脾气和她师父真是如出一辙,果然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雪怡回门那天梅庄很是放了几捆鞭炮,沈晨阳因为公事缠身没有陪她前来,因为是宣仁帝的召见梅庄也没有计较新郎官的缺席。 雪怡按规矩拜了祖师爷的画像和师父梅晓秋,见过梅庄众姐妹徒弟就急急的去找莫青廷。 莫青廷正在院子里抚琴,远远的就听到雪怡大嗓门的喊她的名字。 她停下手中的指法,摇头无奈一笑,瞬间就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师姐,是谁说我如今是大人了不能像从前似的没有分寸了,如今你又是怎么回事?”她虽是埋怨的口气,但脸上是欢喜的神色。 雪怡用力捏了捏她的粉脸,叉腰佯装生气道,“到什么时候你都是我阿弟!阿姐抱阿弟怎么了!谁敢说闲话我第一个打得他满地找牙!” “怎么你成了亲行为越发泼辣了!我家大师兄可受罪咯!”她为她大师兄打抱不平。 “莫小狐狸!没想到离了你师父你倒是悠哉得很呐!这几日舒服够了皮痒了是不是?”雪怡作势要抡起袖子教训她,她忙赔着笑脸求饶。 而听到师姐叫她“莫小狐狸”她心里不禁宛然,原来师姐还记得那个典故。 那时师父正教他们几个轻功,她因为前日多吃了几个团子胃里正不舒服,人又有些犯困,所以根本没仔细听师父说的话。 后来师父让他们几个按他说的心法试着飞过莲花池,师兄们自然不用说,个个身轻如燕的完成了师父的课业,最后轮到她,她连声打着哈欠颤颤巍巍的看脚下的莲花池,委屈的看着师父,希冀师父看在她年纪还小的份上别让她自寻死路了,她可不想再跌到池子里了。 师父看她一副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骂了她几句,说她成日只知道混吃等死,一点求取心都没有,他荆之痕怎么就收了个窝囊废当徒弟! 她原先忍气吞声的听师父的训,只是师父说道要把她赶到梅庄和梅师叔一起进关修炼她就急了。 师父说,不想闭关可以,只要她能身子不沾一滴水的摘到池中央的那朵莲花就行了。 原本师父这么说是为难她,知道她别说池中央,怕是脚一离地就要落水,可谁知正中她下怀,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做到,还和师父打了个赌,如果她能按师父说的做到师父就得把那把青莲剑赠于自己,师父一口答应了她。 得到师父的承诺,她脸上露出精明的笑来,踱着步子在莲花池畔走了一圈,正在大家以为她会施展什么绝世轻功时她却把付北叫了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大伙儿正纳闷间只见付北扑通一下跳下莲花池摘了那朵莲花回来。 众人顿时神色各异,大师兄一脸的鄙夷,二师兄边喊着“好你个莫小狐狸”笑蹲在了地上,三师兄还算沉得住气脸上朝她清清淡淡的微笑,而师父脸色就想起来还后怕,自己当时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和师父玩花样! 不过师父到底是师父,后来还是把青莲剑给了她! 莫小狐狸这个雅号就由二师兄的嘴传了开来。 如今师姐随口骂她“莫小狐狸”过去种种就像在眼前重现,大师兄的冷酷,二师兄的幸灾乐祸,三师兄的温婉,还有师父的承诺。 师父向来有一说一,他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反悔,而唯独对她,明明那么多次要杀她却终究一次次放过了她。 其实大师兄大婚当日师父的那一剑她并不怨恨,当时的她因为三师兄的事一心求死,逼着师父拿剑刺自己,如果师父真的杀了她,她也不怪他,只是让她痛心难过的是三师兄的态度,他竟然可以对她的死无动于衷! 他冷眼旁观着她的生死一线,连她的视线都不敢触及! 她心里疼爱自己为了自己宁愿放弃皇位的三师兄变了! 他的心里再没有她!如果他是为了她毁约的事生气大可以当面找她对质,哪怕他骂她怨她她也无话可说,可是,他那样冷漠,就好像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感到阵阵凄凉,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温暖已经离她远去,心内从没有过的空洞,觉得连活下去都是种痛苦! 所以,她一心求死! 那天她去新房见雪怡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和二师兄喝酒是为了让自己麻痹对人世间那些少有的温情的留恋,敬大师兄喜酒,只是为了最后看他一眼。可是,他却残酷的不愿看她死前的最后一眼! 这些天呆在梅庄,她想了很多,从自己不被祝福的出生,苟且没有自由的人生,犹如昙花般瞬间消失的爱恋,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她从来都是个多余的人! 而可悲的是竟然连死也是种奢望! 既然死不掉,也不愿再这般生活,倒不如和梅师叔入关,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只有放下所有一切她才不会再痛苦不会再绝望! “哎。”雪怡突然叹了口气,原来脸上的嬉笑怒骂褪去,徒留一片伤感之情。 “师姐才刚成亲,大师兄又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正是好运当头,怎么叹起气来了?” “小四,你有所不知,你师兄不日就要启程了。” “这么快!”没想到南方的战事这么紧张,大师兄和师姐才完婚却又要出征!“师姐,你随师兄一道去吗?”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真情流露 雪怡点了点头,“原先你大师兄和师伯都不许我去,因为这次战事极其艰险,毕竟我们凭一国之力要对抗那么多国,虽然都是‘弹丸小国’,但他们联合起来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非要去!” 莫青廷看着雪怡,看到师姐眼中有一个妻子特有的勇敢和坚韧,为了大师兄为了自己的夫君,她宁愿让自己陷入险境,只为和自己爱的人共进退!雪怡师姐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爱啊! “只是我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和你见上一面,我心里总是担心。”雪怡望着莫青廷的脸,黯然道,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了,虽然生的绝世的容颜却偏偏一副倔强清冷的性子,她这样的人如何能平静的生活?不知她随军出征后这个小师弟又会做出什么让自己担心的事! “师姐,你不用挂心我,我住在梅庄,每日清心寡欲不念是非,不需为了我担心。”她向雪怡展开宽慰的笑。 “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就好了,只是,你这样的容貌个性,免不了要吃亏。哎,倒不是师姐我心狠,如果你能和师父一起入关也能让我放心不少。”入关后,除了每日必须的进食,闭关的人几乎不与外界接触,若真如此,虽然委屈了她,但也不失为保护她的一个办法。 小时候师父总吓她如果再不好好习武练功就送她去梅庄和师叔一起闭关,当时她总是吓得不知所措,可如今,闭关倒成了解脱的唯一途径。 “小四,你是不是怪师姐狠心了?”她一直不说话害她紧张起来。 “没有,师姐,你说的对,我这样的人,也许只有闭关才是最好的。”她脸上挂着淡然的笑,不生气也不怨恨,仿佛是堪破了这世间所有爱恨情痴。 “小四——”她这么说她倒担心起来,“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大师兄二师兄和我不日就要南征,你三师兄出宫不便,而你和你师父经过那一事自然也疏远了,反而是梅庄这儿,你呆在我师父身边倒是安全的,我师父她必定保你安全,我和你大师兄出征在外也才放心。” “师姐,我知道。”她知道师姐疼她担心她,这世上如果有她舍不得的人大概也只有雪怡师姐一人了。 师姐从小把她当自己亲弟弟看待,处处包容她维护她,她如果生了病或是哪里磕着碰着了她就会心疼不已,简直比对大师兄还要贴心。从小连骂她一句打她一句都没有,把她当成亲人来照顾和疼爱,这样的师姐,她每每想起心里就一阵温暖。 师姐和三师兄给的温暖是不同的,三师兄的身上是温和的檀香味,清爽干净,他对她的疼爱是放纵的宠溺,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纵容,只因他愿意看到的是她脸上的快乐。而师姐,就像芬芳的桂花香,浓烈而霸道,总是对她指手画脚,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她的什么她都要管,只因她不愿意看到她脸上的忧愁。 而如今,三师兄已经彻底退出自己的生命,只有师姐,还会像以前一样疼爱她在乎她! “师姐。”她拉着师姐的衣袖,眼眶里一片晶莹。 以往她哭雪怡总骂她不争气像个女孩儿家哭哭啼啼的不像话!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眼前的这个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带着长大的,不是亲人更似亲人!她从小被师父收养无父无母,而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从小她就把她当作自己亲人看待,如今,她要南征,她要闭关,虽然总有一天会相见,可不知为何,她心里禁不住的伤感,总觉得此一别,便遥遥无期。 “小四,即使师姐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想些不好的事,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年纪还小,还有大半的人生之路要走,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那日大婚她怒刺沈适又被师伯刺伤的事她乍一听惊出一身冷汗!她家小四虽然总有些异于常人的想法,但她从没见过想要放弃自己生命的她!虽然不知道她心里那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可是她知道她家小四心里定是伤心透了! 所以当初师父要带她回梅庄她也没有替她求情,在梅庄至少师父会保她平安。 她忍住泪不让它滑下,因为不想让师姐担心,重重的点了头,“师姐,我等你和大师兄回来。师姐,你一定一定小心,打仗的事自有大师兄二师兄做主,你可千万不能只身冒险,再做那些蠢事情!”当初和禹国打仗时,师姐不只一次只身探敌营,虽然为打赢胜仗探得了重要信息,但这样做毕竟太危险,这次南方诸国是做过严密部署和准备的,她可不愿师姐出任何差池! “傻瓜!”她忍不住破涕而笑,“你以为你师姐真那么傻那么没用啊!即使是深入敌营那也是经过周密安排,身边有许多人保护的!” “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好好的。” “好好好,只要你好好的不犯事,不惹师伯生气,足不出户乖乖呆在这里,师姐就放心了。等师姐回来,给你煮你爱吃的小米莲子粥,你记得盛夏里让雨薇多备些咱们池子里的新鲜莲子。” 哎,之前二皇子燕策的事让她记忆犹新,再加上这次沈适的胆大妄为,她更是替她担忧,她不愿在小四面前提及这些事是不想她再记着这些腌臜事。 “小四,把你的剑拿来。” 她把身上的佩剑解下来给雪怡,“师姐要剑做什么?” 只见雪怡从自己剑上解下自己常年用的剑穗挂在莫青廷的剑上,象牙白的剑穗配青色长剑,倒是清雅秀气的很。 “这剑穗是我一针一线亲手做的,我这次南征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把这剑穗留给你,你就把它当做我,看到它和看到我是一样的。” “师姐。”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她手里握着师姐的剑穗,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心想,这一别,不知何日才是重逢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出征 贞国南征的那天,军队从皇城南门一直蔓延到了城外,此次南征的都是贞国的精兵强将,千军万马犹如万马奔腾气吞山河之势。 队伍的最前方一头红棕色高头大马上,身穿银灰色戎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正是贞国的镇国大将军沈晨阳,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左右副将向展和二皇子燕策。 向展此次自荐出征甘愿做一名副将屈居沈晨阳之后是因为此次南征将是贞国建国以来最大也最艰苦的一次战役,他必须亲临战场,用自己以往丰富的战场经验辅佐沈晨阳。 那二皇子燕策的南征之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他剑伤刚愈就急急的请奏参战别有一番用意。 此次带去南征的几乎是贞国最优良的军队,梁贵妃一党又怎会轻易把所有兵权都拱手让给沈晨阳和他背后的太子一党?如果打了胜仗势必助长了太子的势力让他们把持兵权牵制自己,如果不幸败了他们正好有理由逼太子退位乘势夺了沈晨阳这大将军的兵权,所以不管此次南征是胜是败军中必须要有自己人! 而燕策正是最理想的人选,打胜固然为他赢得声望,败了以他二皇子的身份夺得兵权也是师出有名。 梁贵妃一党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宣仁帝这边也不是傻子,只有给贵妃一点甜头她才能心甘情愿的帮助贞国度过难关,毕竟南征势必会损耗贞国大半的国力,如果没有贵妃身后的梁国支撑这仗也难打得很!现如今派燕策南征,既顺了贵妃和梁国的心意又可以适当的削弱太子那边的兵权,对于皇帝来说,一个手握重兵的太子要远比一个想要夺嫡的贵妃更有威胁。 至于太子燕连,虽说生性淡泊,但居其位谋其事,他毕竟是贞国的太子,固然他心里不屑于皇位,但他的身后有那些个支持他的人,所谓牵一发动全身,如果他这个太子一旦失势那么跟着他的人也都不会有好下场!被逼无奈也好,身不由己也罢,作为太子很多事情都由不得他,所以他力保向展将军正是为了削弱贵妃在军中的势力,向展是燕家还在封地时的旧臣,自然忠心于死去的皇后和太子。 出发前,宣仁帝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大风吹起城墙上的旗帜发出咧咧的声响,只听宣仁帝朗声对自己最强大精锐的军队说道,“尔等皆是我大贞最优秀的将士,此去乃是为我贞国为贞国的百姓一战!望尔等百战百胜,连战捷报,扬我大贞国威壮我大贞势气!” 沈晨阳手持镇国将军之剑高高举起,身后的万千将士在他的号令下齐声喊道,“血战乾坤赤,氛迷日月黄!” 一声声响彻云霄,久久回荡在燕城的上空。 宣仁帝一个抬手,沈晨阳挥下马鞭,胯下的宝马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军队出征已半月有余,想必已经到了南郡,不知大师兄和师姐怎么样了,她身处梅庄好似被软禁,身边总有人看着根本出不了门,外面的消息也进不来。 唯一能探得的一点消息也是雨薇从付北那里探得,只说大部队已经抵达边关安营扎寨,而南国小国也连成一气以三十万人抵御我五十万大军,虽然贞国人数众多,但南方毕竟是南蛮子的天下,他们熟悉地形又有充备的粮草支撑,如果打持久战并不一定会输。 但他们毕竟是几个国家“拼凑”起来的队伍,好比一盘散沙,一旦出现了问题就将溃不成军。 她相信以大师兄的善于用兵和二师兄师姐的从旁协助要打赢这场战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那天她正在房中看书,师叔身边的丫鬟来唤她,她跟着来到师叔住的院子。 梅晓秋正坐在屋子里喝茶,身边站着个人,看到她推门进来杏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师叔,不知叫青廷前来所谓何事?”在梅庄这些日子来,除了替她上药的那几日,伤好就再也没见过师叔,不知今日师叔突然找她前来是为了什么,还特地让凤清在场。 “你到梅庄已有一月有余了吧。”梅晓秋放下手中的茶,接过凤清手里的拂尘。 “是,师叔。” “再过不久黄梅将至,势必周身浊气,我过不久便要入关。” 梅晓秋和荆之痕不同,她一心修道成仙,大半的时间都在闭关修炼,修身养性。 听到师叔的话,她心里并不惊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这凡尘俗世远去,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毕竟牵挂南征的师兄和师姐。 “我此次闭关是为了修习苍山派心法的最后一重,不知何时出关。”最后一重最是难修,如果参详不透很有可能大半辈子都要耗尽。 “这次闭关只有一事让我牵挂。”不染俗世的梅晓秋脸上难得的露出为难的神色来,“雪怡已成亲,雨薇还小将来自有她大师姐做主,只是凤清。” “师父。”凤清垂着眼低低的叫了声。 梅晓秋伸手按住凤清的手,对莫青廷继续说道,“凤清和她两个师姐师妹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我当初收留了她们,她们也为梅庄尽心打理这么些年,我自是有愧,竟然不能为她寻得一个好归宿。” 梅晓秋顿了顿,去看莫青廷的脸色,见她脸上毫无情绪,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刚要开口却被凤清高声打断。 “师父!你不用把我和她凑成堆!我凤清这辈子就算终身不嫁也绝不会嫁给她!”凤清盯着莫青廷如玉般的容颜狠声道。 听了凤清的话,她并不生气,凤清对她的误解早已注成,她从不奢望她原谅她,她只希望自己不会耽误了她。 只是,师叔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又为何要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凤清,你误会了。”梅晓秋心中五味杂陈,自己徒弟这样的反应不正透露出她心里对莫青廷不一样的情愫?看来是要尽快解决了。 “凤清,为师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你莫师兄身边有一人还是值得为师托付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中埋伏 “师叔,万万不可!”师叔说的人是付北!可是付北和雨薇早已私下定情,她看着他们一步步走来,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们被拆散? “廷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梅晓秋忍不住皱起了眉,她没想到莫青廷会如此强烈反对这件事。 “师叔,我……”她咬了咬下唇,眼里蕴含了为难和不忍,付北和雨薇的事没有他们二人的首肯她又怎能私自告诉师叔,“付北照顾我多年,我从没当他是下人看待,他对于我是像哥哥一般的人,师叔说的这件事,我想还是问过他自己的意思吧,青廷不能私自替他做主,这样,对凤清师妹也是不公平的。” “这——倒是。”梅晓秋点了点头,“这事倒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了,原该和你师父还有付北本人谈谈的,只是你大师姐成亲那天发生那样的事。便只好作罢。” “师父——”凤清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凤清是师父所救所养,愿意此生永伴师父左右,还望师父成全!”伏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满脸的泪水,眼中坚决如铁。 “你——这又是何苦?”梅晓秋扶起徒弟,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望着徒弟决绝的样子再看莫青廷的为难,“罢了罢了,你若愿意就一直留在梅庄,什么时候想通了师父再为你做主吧。” “谢师父。” 莫青廷和凤清拜退梅晓秋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凤清突然拦住莫青廷,一双杏眼盯着她,眼里有不解和怨恨,“莫青廷,你到底想怎么样!” “师妹的意思,青廷不懂。”她别开眼去,因为心里对她的愧疚。 “既然你当年那样践踏我的情意,如今又为何阻止我的事!”凤清对莫青廷反对自己和付北在一起感到疑惑,既然她心里没有自己又为何如此在意她和其他人在一起? “师妹误会了,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遵从心中所想而不是因为长辈们的一句话耽误了自己。”她说的中肯,只希望凤清能找到自己的良人。 “心中所想?”她冷哼一声,“莫青廷!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当初是谁轻易的毁了她美好的感情是谁一剑粉碎了她的期望!如今她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当年的事,是我做的过分了些,可是,难道你希望我明明不喜欢却还是接受你的感情欺骗你吗?”虽然真话残忍,总好过自欺欺人。 “莫青廷——”凤清大笑一声,笑得眼泪滑落眼眶。 “师妹——”这样的师妹,让她揪心也让她感到同病相怜。自己和师妹又有什么两样?被爱的人伤的体无完肤生不如死。 “莫师兄。”凤清止住笑,牵起嘴角,冷声道,“看来我真要多谢师兄的如实相告了,只是你不能接受我的心,那么师兄你的一片心意呢?又被谁随意丢弃了呢?是大师姐还是雨薇?”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也许让她如此以为也不失为让她忘了自己的一个法子。 凤清见她不说话以为被自己说中心事,脸上更是冷霜一片,“只是你如今要跟着师父进关,不知何年才能出关,怕是等你出来,你心里的那个人早已忘了你!”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手中触到剑上的穗子,不禁黯然,师姐,你的剑穗不知又要引来多少闲言碎语了。 梅庄里各处都在为梅晓秋入关做准备,她冷眼看着身边的丫鬟们收拾东西,心里总有些不甘,小苍山孤寂三年,如今和师叔一起入关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关。 她这一生,也才短短十五的年华,为了保命一直以男装示人,从没做过一日的女子! 她的心里是渴望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女子一样穿漂亮的衣裙梳娇媚的发髻,哪怕只是以女子的身份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思及此,心里一阵悸动!也许,在入关前自己可以偷偷溜出去? 平日里照顾她的丫鬟们正在替她整理入关的衣物用品没有谁在意她的去向,她随手拿了丫鬟们的衣衫穿上,简单的给自己梳了个双髻,拿一方绣帕掩住口鼻悄悄的出了梅庄。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溜了出来,她站在大街上,一时倒不知该去哪里。 所幸漫无目的逛起来,反正她这身普通的丫鬟装扮,低垂着头走路也不会有认出来。 春天的燕城,各处的花开得绚烂,一阵春风吹来,花香沁人心脾,这样的年纪原该享受生命的美好,而不是被剥夺自由。 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哪怕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个世界。 只是她刚走到南大街就觉得奇怪,平日里这边最是热闹,怎么如今连做生意的小贩也见不着,路上的行人个个面色沉重步履急急的往皇城方向跑。 出什么事了? 她随手拉住一个行人问道,“这位大叔,出什么事了吗?” 那人看了她一眼,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先是唉声叹气了一番再说道,“姑娘还不知道吗,听说南征的先锋部队中了埋伏,连将领都被敌方抓了去生死不明啊!” “什么!”她脑中轰然炸响,不敢相信对方的话。 “现在大家都跑去皇城门口探听消息去了,如果不信你也去那儿问问吧。” 呆愣了一会儿,她随着众人赶去了皇城门。 皇城南门,前来打探消息的百姓被士兵围堵在外。 “南边到底怎么样了啊!” “听说前锋部队损失惨重是不是真的啊!” “我的儿子啊,不知道有没有事啊。” 人群中渐渐骚乱起来,大家都是此去南征的将士的家人,亲人在前方打仗,不知是生是死,担心不已。 士兵们严厉呵斥骚动的百姓,却阻止不了想要知道家人生死的大家的心。 正在快要控制不住,士兵们准备拔剑时,皇城的门被打开,只见里面走出一群黑衣的皇家亲卫队,身后保护着的是一个白色颀长的身影。 大家看着出现的那人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跪下磕头,“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相告啊!” 第二百七十九章 泄露军机 “是啊,太子殿下,我们都是前方将士的家人,我们的儿子,丈夫,父亲,现在生死未卜,还请太子殿下告诉我们实情啊!”人群中一片悲怮之声。 不久前接到前线八百里急报,说迎战探路的先锋部队不幸中了对方的埋伏损失惨重,而自己的二师弟作为部队的将领也被掳去,至今生死不明。 燕连看着眼前悲痛的百姓,心里也不是一番滋味,但却不能在百姓面前表现出来,“各位乡亲,你们的担心燕连心有体会,但前方的战事瞬息万变,是中了埋伏还是作战之策我们身在千里之外也无从得知。但请各位相信,镇国大将军用兵如神心中自有打算,大家不必过于惊慌,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定尽最大可能不让我们贞国的将士们白白牺牲!” 经过太子的一番劝说大家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只是也有人心中有疑惑,“据说先锋部队已然遭到埋伏,带队的莫离山庄二公子也被敌方擒住,敢问殿下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但,战争中难免有所损伤,那些为国捐躯的将领,是贞国永远的英雄,等南征结束,贞国定为牺牲的英雄立碑祭奠!告慰他们在天之灵!”这样的事是一定瞒不住的,而百姓们也有权利知道战况,所以他并不隐瞒。 顿时人群中又是一阵哀嚎声,燕连看着悲伤的百姓们心绪难平,正在他准备宽慰大家时只见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翻身上马,马鞭匆匆挥下,疾驰而去。 而那个身影仿佛触动了心中的某根弦,不知为何,一颗心隐隐的不安起来,似乎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梅庄内,付北的剑正抵在凤清的脖颈处,只要一个使力,对方就会死于剑下。 雨薇看到这一幕惊慌失措的去拉开付北,口中哀求道,“付北哥哥,千万不可,她是我师姐啊!” 付北脸上一派肃杀之气,挥手毫不留情的推开雨薇,全身散发不可遏制的怒气。 而凤清虽然心中害怕但仗着自己身处梅庄谅付北也不敢在这里动手,双眼强自镇定的看着付北。 “是不是你逼走了她!”付北咬牙迸出这句话。 凤清轻哼一声说道,“她是走是留关我何事!脚长在她的身上,我能奈何!” 凤清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付北,要不是他从雨薇口中得知当年凤清和莫青廷的恩怨,要不是他知道在梅庄凤清处处为难莫青廷,他也不会把他家公子的突然失踪算在她头上。 这个女人,心肠冷硬,为了当初被人拒绝的耻辱不知暗地里做了什么事赶走了她! “付北哥哥,我师姐虽然和莫师兄之间有误会,但师姐万万不可能逼走莫师兄啊!”雨薇看得出虽然凤清口中说讨厌莫青廷,但不爱又哪来的恨?师姐对莫师兄必定是有情的!既然如此,师姐又怎么会赶走心里的人?即使对方不爱自己也是希望她能留在自己身边的啊!同样作为女子雨薇自然能理解凤清的内心。 可是付北哪里晓得这许多,他只知道他家公子不会随便出走,即使有事也一定会告知自己,除非被人无故逼走! “你到底和四公子说了什么!”付北的剑一寸寸靠近,眼中寒光毕露。 “付北哥哥——” “住手!”只听见剑上一声“叮”,付北的剑一断为二落在地上。 梅晓秋收回梅花小针,手持拂尘飘然落在凤清身边,凤清见到师父慌忙退到身后。 “梅庄主,您来得正是时候,我家公子呢?”付北并不因为梅晓秋的出现而退却,反而气势汹汹的问她要人。 “这——”梅晓秋也是刚知道莫青廷人不见了,“我并不知情。” “不知情!好啊!我家公子好好的一个人住在你们庄上,怎么现在说不知情了!”付北怒道。 “人是在我这里丢的,我一定给莫离山庄一个交代!”梅晓秋心里也不解,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况且她特意安排人在她身边盯着的,如果她出庄又怎么会不被人发现呢? “凤清雨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师父,早些时候因为丫鬟们正忙着给莫师兄整理入关的物品,大家都没有多注意,我刚去问了守门的人也说没瞧见师兄出去。”雨薇对莫青廷突然消失的事也觉得奇怪。 “难不成她还在庄内?”既然没瞧见她出去自然是还在的,只是,她派人哪里都寻过根本没有她的身影。 “不过——”雨薇像是想起了什么,“听照顾师兄的一个小丫头说自己的一身衣服不见了。” “什么!”梅晓秋大惊,她怎么忘了她本是女儿身,如果换了女装低调行事,梅庄里本来又多是女眷,守门的人自然认不出她来!这下坏了! 付北见梅晓秋也慌了神,心知此事再不能拖下去,他可不想他家公子再被人劫去! “雨薇,你守在梅庄,如果公子回来马上来告知我,我先回莫离山庄把此事禀告庄主!” 付北交代完雨薇一刻不耽搁的赶回莫离山庄。 莫离山庄里,荆之痕并不在庄内,因为前线的急报,他此时正在皇宫内与众大臣商议。 大殿龙椅上,宣仁帝的脸色灰暗,不时的咳嗽几声,精神很不济。 身边伺候的人端上这几日在喝的药,他摇了摇头示意把药端下去,转头问朝中的大臣们,“各位爱卿,前线的战报大家都看过了,先锋部队遭对方埋伏,将领被擒拿,各位如何看?” 沈适上前一步回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损失几万将士而已,不必过于担心。” “沈大人的意思只要能打赢这场仗死多少人都是无谓的。”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陶简作为先锋部队的将领,因为他的失误导致全军这么大的损失,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沈适把责任推在已被擒的陶简身上,因为知道陶简和燕连是师兄弟,他有意如此说好让燕连无法为其辩解。 第二百八十章 一定要等我 “是失误还是有人有意为之,沈大人,恐怕这事另有隐情吧。” “连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宣仁帝开口问道。 “父皇明鉴,据前线的战报,我军前锋刚抵达事先安排的地点,还未安营扎寨,便遭到了四面八方敌人的伏击,试问,敌人如何知晓我们的作战部署?”燕连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其实宣仁帝也正有此感,这次的伏击就好像事先就被敌人知晓,他们早已派人守在那里等着贞国的军队自投罗网,这事却有蹊跷。 “太子殿下这么说是有怀疑的人吗?”沈适总觉得太子的话里有话。 “是啊,连儿,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泄露军机!” “启禀父皇,儿臣也只是私下猜测觉得此事有蹊跷,但并不能肯定谁是军中细作。”毕竟没有身处军营中,很多事都不好妄下结论。 “太傅觉得此事——”宣仁帝正要问一旁静站不说话的荆之痕,却见他突然身形一晃要不是身边太子恰巧扶住险些就要倒下。 “师父,你怎么了?”燕连担心的问。 “无碍。”荆之痕推开燕连的手,重新站立,但心中不知为何疼痛难忍,刚要开口喉中一股甜腥之气涌上来,他用内力强压而下却压不下心中越来越重的慌乱之感。 “陛下——”荆之痕尽力平复内心的惶恐,表面仍一派波澜不惊,“晨阳和陶简都是我徒弟,他们的为人品性我也略知一二。虽说陶简玩世不恭了些但心中对轻重缓急自有分寸,断不会轻易陷手下人于危难中,除非当时的战况来得突然!而晨阳,自小熟读兵法对战略部署有完备的一套计划,再加上向展将军的从旁协助照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是,这次的伏击确实来得蹊跷,臣大胆认为是有人泄露了军机!” 宣仁帝点了点头,“太子和太傅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这奸细竟然能探得如此机密的军机,想必是军中某个重要将领为之!如果此人不抓出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不用担心,晨阳和向展大人肯定也已猜到军中出了奸细,相信他们能把此人揪出来!” “希望能如太傅所言。” 大殿外,付南已等候多时,付北刚送来的口信他已收到,想到莫青廷上次失踪时庄主的勃然大怒他不禁忧心忡忡。 只见荆之痕看到站在殿门外的他后脸色乍变身形经不住一晃,他急忙跑上前搀住荆之痕,“庄主——” “发生什么事了?”他沉声问。 “四,四公子他。” 只听付北一说那个四字,刚才在大殿上被强压的那股气冲破开,一口血吐了出来。 “庄主!”付南大惊。 “她怎么了?”原来刚才一瞬间的心痛是因为她! “四公子她不见了。” “什么?小四她不见了?”付南往后看,正看到太子站在他们身后,显然是听到了他说的话,也是一脸的慌乱。 “付南,到底怎么回事?”荆之痕稳住心神问。 “付北今天去梅庄看四公子,谁成想找遍了整个梅庄都找不到人,梅庄主派人四处寻找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他们也曾怀疑是上次那批神秘人做的,可是据他们的探子回报这群黑衣人在贞国大军南征后突然消失了,在城中已然找寻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 听了付南的话,燕连突然忆起之前在皇城南门看到的那个白色身影,现在想起,虽是女子的打扮,可那熟悉的身影完全是心中那人啊! 心中恍然大惊,既然当时她在那,肯定听到了大军遭到埋伏陶简被擒的事,依着她的性子。 “不好!”燕连连忙召来手下的人吩咐道,“派一支信得过的队伍往南征的路线沿途寻找,不管是单身的男子还是女子都要细细盘查!” 手下刚要领命离去却被荆之痕阻止,“这是莫离山庄的事,我自会解决!” 话一说完就大踏步离开了皇宫。 燕连望着南方,手中紧紧握着那支折断的蜻蜓簪,指关因为用力而泛白。 虽然恨她,恨她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他为了她情愿放下所有一切,包括她,以如此残忍决绝的方式抛弃他们之间过往的一切,她以断簪暗喻他们破裂不可挽回的爱!她原来,也是恨他的! 只是,当听到她不见了,想到她孤身一人前往战场,以她的个性肯定会去救陶简,可是她势必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一想到她苍白的面容,黝黑的眼眸,望着自己时的绝望!他闭上眼,不敢回想那日师父一剑刺在她身上时自己碎裂的心痛!那样的痛,他根本无法承受!所以他别开眼,连看都不敢看她! 小四,你为何总是这般任性。难道非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 一路上,莫青廷不敢多加停留。为了方便出行,她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衫,脸上因为多日的赶路风尘仆仆,一张白净的脸上沾满了污渍,倒正好掩盖了她的绝世姿容。 路上已经跑坏了几匹马,她怕这匹再支撑不住,只好停在一处茶水铺休息一会儿。 茶水铺里坐着几个和她一样的赶路人,见她往南走,忍不住问道,“小哥,南方战事正紧,路上可不太平啊!” “各位大哥,只因小弟家中来信道老父身体抱恙,无奈只好往回赶,还请问各位大哥,南方战事现在如何了?” “哎,我们都是从南郡出来的。虽说战事还未蔓延至南郡,但传闻西鸣国倒戈啦!西鸣国主联手南方诸国,再听说南蛮子不知用什么办法窃得了我们的作战计划,我军现在岌岌可危啊!” “什么!”西鸣国的立场一直是中立的,宣仁帝也曾派使臣前往探过西鸣国主的口风,那西鸣国主明确表示不会参与这场战事,可如今突然倒戈,要知道西鸣国是南方小国里势力最强的国家,如果他们一参战,大师兄他们就危险了! “听说靖王已经囚禁了王妃,却让那西鸣国的二公主逃了!靖王正派人四处捉拿呢!” 第二百八十一章 城关 “哎,真要和我们作对,他们还会在意嫁过来的公主吗!” 她手中茶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二公主潜逃?!为何要劳师动众派人四处捉拿?难不成泄露军机的就是她? 她一定是奉了她父皇的命令潜伏靖王身边,好探得军机!这个二公主,她早看出她不是个一般人! 付了茶钱,她翻身上马,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往前线,二师兄,必定也是遭了这女贼的奸计了!不知他如今是生是死,她的心里忧心不已,二师兄虽然不像三师兄从小和自己一处长大,他寄情山水喜爱逍遥最是放dang不羁的一个人,小时候又老爱欺负她,可是,她知道二师兄心里是疼自己的! 她伤心的时候,二师兄会逗她笑,陪她胡闹,带她做她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坏事”!还记得二师兄带自己去逛青楼,爬到屋顶看星星,偷大师兄的酒喝,夏日里带她去后山的冰洞里吃冰椹子,冬日里去厨房烤红薯吃,二师兄爱玩爱闹爱笑,二师兄会对着自己喊“莫小狐狸!莫小狐狸!”! “驾——”手中的马鞭不停的挥下,心中默念,二师兄,你要等我! 一路疾驰,当她看到靖王府三个字的时候终于体力不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靖王府中,燕厚在客房外来回踱步,烦躁不安,正要派人进屋询问,请来的郎中先生正好推门出来。 老先生朝燕厚行完礼说道,“小公子连日奔波再加上旧疾在身,身子虚弱,我开张补气血的药方调养几月应无大碍,只是切忌不能再过多操劳。” 燕厚让下人带老先生下去开药,自己走进房内,丫鬟们正在给昏迷中的莫青廷清洗脸上的污渍,看到他进来福身行礼,他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接过丫鬟手里的锦帕,沾了清水细细为她擦拭,原本沾满风尘的一张脸在擦洗下显出她的本来面貌。 细长的眉,英挺中带着女子的娇媚,长而密的羽翼下一片阴影,秀气的鼻梁,薄凉的双唇,这张脸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在一起,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手指划过她皱紧的眉头。 她一个惊颤从昏迷中惊醒,眼中慢慢聚起光,看到床边的人,还未说话就翻身下床跪在他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燕厚惊讶道。 “求王爷成全!”她来这里是为了救二师兄,可是她既不是军中之人更不是朝中大臣,光靠自己连军营都进不去,又如何救人?眼前,只有靖王爷有办法帮自己了。 燕厚忙扶了她起来,“我是想问你,你千里迢迢从燕城只身赶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被燕厚搀扶回床上,燕厚细心的替她盖上被褥,她两眼湿漉漉的看着燕厚,薄唇轻启,“我自小被师父收养,和师兄们一处习武读书,因我年纪小,师兄们从小偏爱,待我如亲人,我却始终没有机会报答。而今二师兄有难,我怎能坐视不理?王爷,青廷虽无大才,但国难当头,师兄有难,我理应竭尽所能杀敌卫国啊!” 她一番话说的动情动理,铿锵有力,燕厚不禁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可是,以你一人之力如何救出你师兄呢?”虽然佩服她的勇气,但战场残酷壮烈并不是她一人就能力挽狂澜的。 “王爷,请问您府中那位教书的先生现今何在?”她双目炯炯看向燕厚 “怎么突然问起他?”燕厚不解。 “我有要事找他。” “可是此人好几日前就离开了,我当他怕战事祸及到南郡才离开所以也未加阻拦。怎么,你找他有什么要紧的事?” 听到那位先生已离开,她眸中瞬间黯淡,但又听燕厚突然说道,“不过他临走前交与我一样东西,说是如果有人点名来寻他就将此物赠与那人。”现在想来那位先生倒是神机妙算,竟然知道莫青廷会千里迢迢来这里找他。 “是什么东西?”她紧张的问。 “你等等。”燕厚传令下去让人把那位先生留下的东西拿过来。 侍从抱了个用罗布包好的长形物体过来,打开外层包裹严实的布,露出一架通体青绿的古琴来,那琴通身用青玉制成,琴头雕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琴身在灯光下印出清亮的光。 因为对那位先生的承诺,燕厚从未打开看过罗布中包的东西,现在看到也觉眼前一亮,这可是一把稀世好琴啊!玉弦相配,弹奏出的琴音能连绵几里之远,琴声绕梁久久不散。 看到古琴的那一刻莫青廷心中已有计较,而当日偶遇的那位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当初原该与他行大礼以示感激之情! “王爷,我大师兄他们现在何处?” “沈将军与大军在平城关已经与敌军僵持数日了。” “平城关?”平城关是南郡与关外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战事的核心之地,平城关一破,战事就告急了!不行,一定要赶在敌军破城之前! “你想去平城关?不行!绝对不行!以你现在的身体哪里也去不得!”猜到莫青廷的想法,燕厚言辞拒绝,刚才老医者的话他记得清楚,以她那样的身子不要说打仗了连多费精神都是不行的! “王爷!”莫青廷焦急道,“我一定要去平城关!” “你去了又如何?连你大师兄和贞国大军都对南蛮子没奈何,只靠你一人能有何作为?”他不是瞧不起她,只是她此去平城关就是去送死!不要说她是之痕的徒弟他本该照顾她,单是她这个人他也不会让她去冒险! “青廷虽然没有用,可还是能替大师兄分担一二的啊!王爷,青廷求您了,让我去吧!” “绝对不行!”燕厚一口回绝,“我不能让之痕将来恨我!我已让人快马送信于你师父,他不日便到,你还是呆在我这里直到你师父来接你!” 说完,燕厚拂袖离去。 莫青廷徒然像失了魂般跌坐在床上,看着眼前泛着青色光晕的古琴,脑海中浮现的是陶简的音容相貌。 第二百八十二章 担心 不行!她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既然已经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那位先生又给自己留下了这方古琴,怎能就这样放弃? 思及此,她挣扎着下床穿戴完衣物,将古琴重新拿布包好背在身后,屏住气息推开窗户,却不想有一人正等候多时。 她最后看了那人一眼,乘着夜色离开了靖王府。 从靖王府一路往南就是平城关,一路上遇到从前线上撤下来的大批伤员,一批接着一批,竟然有几万人之多,她从没想到前线竟然会是如此惨烈!奄奄一息的士兵,狰狞暴露在外的伤口,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她强忍住胃中不适,一路急赶向平城关。 平城关内,正是大军安营之处,营帐外重兵把守,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大将军的营帐内,沈晨阳,向展和几员副将正在商议战事。 他们已经和城外的联军僵持了数日,对方既不攻也不退,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似要长期对抗。原本他们粮草还算充足如果和对方打持久战不一定会吃亏,但南边夏天来得快又炎热酷暑,风一刮四处的黄沙弥漫,再过几日,烈日高照下水源就会成为最紧迫的问题。 而南方诸国的联军土生土长,对这里的地理环境熟识,烈日酷暑对他们的影响不会很大。所以,一旦继续耗下去贞国的军队不用打就将损失惨重。 “派出去的两支队伍怎么样了?”沈晨阳放下手里的地图问道。 “启禀大将军,两支队伍分别从对方的左右包抄,按照计划应该快到敌人后方了。”因为对方一直不开战,而他们又无法继续耗下去,所以只能铤而走险派两队人马悄悄的包抄到敌人后方,等到了指定位置再和平城关的大军一起将敌军一举歼灭。 虽然此举惊险,一旦被发现负责潜入敌后的队伍就会陷入危险,但因为派出去的都是军中的良将,又是从离平城关很远的地方潜入,只要小心一点成功的几率是很高的。 “只是西鸣国的突然倒戈,他们原先的三十万大军增至四十万,西鸣国人又骁勇善战,而我们这边前锋部队损失惨重,只怕到时候打起来。”有人不免担心双方力量的悬殊。 “那些南蛮子不过是些杂牌军又有何惧!他们各自肯定会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在战中有所保留!”向展将军不以为意道。 “向将军说的有理,可是,前锋部队遭埋伏,而我们几次的突击又都被对方识破,只怕军中有对方的奸细,如果我们此次计划再落入敌人之手,恐怕——”一名副将忧心道。 “哼!如果让我捉到这个人,我定把他碎尸万段!” “谁!” 沈晨阳一个飞身扑向营帐外,手卡在那人的脖子上。 “是奸细!”一干人跑出营帐,向展正要拔剑刺向奸细却听沈晨阳说了声“慢!” 沈晨阳放开那人,那人不停的喘着气。 “小四?”面前的人不正是老幺吗?沈晨阳惊讶道,“怎么是你?” “大师兄。”大师兄刚才差点把她掐死了!她大口喘气,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众人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剑。 沈晨阳把她带到营帐内,倒了杯水给她,看她一口气喝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师父呢?” “我、我一个人来的,师父并不曾来。”她小声的说。 “这么说你是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沈晨阳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怎么这么任性!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竟然背着师父偷跑出来!你不要命了吗?”要不是他闻到一股清淡的莲花香觉得奇怪,他出手怎么还会留下活口? “大师兄,我,我是担心二师兄。”她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说。 “胡闹!”沈晨阳站起身背对她,心里又气又担心,气的是她竟然这么胆大妄为私闯军营,担心的又是她一路只身过来,如果路上碰到危险该怎么办! “大师兄。”她去扯沈晨阳的衣袍,委屈的叫了声。 “哎。”沈晨阳叹了口气,老幺的性格他最是清楚,表面上柔弱可心里绝强的很,谁的话也不听!她现在已然到了这里,他再骂她也于事无补,“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不,大师兄,我要留在这里帮你!我要救二师兄!”她一改刚才的柔弱,大声说道。 “莫青廷!”大师兄不经常叫她的名字,可一旦他连名带姓的喊她,定是气极了!她虽害怕,但眼中透露出坚定的神色。 “大师兄,我也是贞国的百姓,也有责任杀敌卫国!”她掷地有声的话触动了沈晨阳,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这个最小的师弟已经长大,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欣慰,但毕竟不想看她受到任何伤害。 “大师兄!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如果我们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必须要尽早结束战事啊!”她刚才一路过来已经发现通往平城关的几条河流干涸,再过不久大军就要断水源了!没有了水,就等于是等死! “大将军,这位公子的话甚是有理,而今我们正是缺人之际,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啊!” “是帮手还是奸细恐怕得另当别论吧!”说这话的正是向展,他一双鹰眼尖锐的盯着莫青廷,冷声说道。 向展脸上的鄙夷和嘲弄刺痛了她的眼睛,这个人,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当年他毫不留情的挥剑斩杀那些无辜的男童,看着她的双眼冷血无情,要不是师父相救她早已是他的剑下之魂! “向将军,我敬你是开国功臣又为贞国立下汗马功劳,可这些过去的荣耀并不能成为你血口喷人仗势欺人的理由!”她毫不畏惧的看着向展,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他一向看不起她,觉得她男生女相过于阴柔秀气,最多是个以色侍君的角色,绝登不上大雅之堂,却不曾想她竟然敢如此和自己说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够了!”沈晨阳呵斥道,“都不要再说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千军万马 众人见将军发怒,都静默不敢言。 沈晨阳对莫青廷说道,“你呆在军中,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大师兄——”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沈晨阳摆手制止,见大师兄动了怒,她再不敢多说,心里想着只要大师兄不赶自己走,总是有机会的。 沈晨阳让人收拾了一处营帐给她歇息,营帐外派了士兵看守,下了死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不准许她踏出营帐一步。 她呆在营帐内一整天,除了三餐会有人按时送来外再没有人理睬她!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莫名的担心不已,终于在侍从送茶水来时开口问侍从,“外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侍从给她整理好东西,回道,“公子,大将军有令不得传递军中信息。” 待侍从行完礼要退下她忙喊住,“等等,我问你,大将军夫人在哪里?我想见她一面。” “这——”侍从原不想回答,但莫青廷问的也不算军中机密便说道,“夫人如今不在军营内。” “不在?”还想细问却被营帐外震天响的喊杀声打断。 开战了! “哎,公子——”侍从哪里能追上她! 她施展轻功踏着各处的营帐飞身掠去,一路行至城门口,城楼上,大师兄正指挥将领奋勇杀敌,她在城墙内侧,虽看不到,但听着刀剑的碰撞声,士兵们的嘶喊声,也能猜到城墙外是如何激烈的战争场景! 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脚边装粮草的麻袋踢向空中,提气于胸,借着麻袋的力一路飞身向上,最后稳稳的立于城楼之上。 沈晨阳的眼里早已杀气腾腾,沉着指挥手下的将领变幻军队阵型,南蛮子体格健壮,自己的士兵根本不能对面与之抗击,好在南征的都是贞国的精兵良将,作战经验丰富,正面交锋不行,就利用自己灵活的优势去砍对方骑兵的马,用长矛对付笨重的南蛮子。 可一批又一批的敌人涌上来,城楼上不停滚落的石块,弓箭手射出的利箭都阻挡不了对方的人海攻势。 死了一批,又冲上来一批,联军倒下一大片,贞国的军队也损失惨重,杀红了眼的双方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刺向敌人的要害,砍下对方的手脚,到处是厮杀怒吼声,惨叫声响彻云霄,震动了天地。 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这便是战争。 要维护的始终是帝国的安宁,却又有多少人想过那些新鬼喊冤旧鬼哭的场景! 突然,不知何处,远远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琴声由弱变强,渐渐如潮水般四溢开去,战场中的厮杀声似乎小了许多,很多人都呆站在原地,大家都在疑惑这琴声从何处来,为何听着这琴声心神似被定住。 随着琴声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到处的白骨森森,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以嗜腐肉为生的秃鹰在头顶盘旋,荒凉凄惨犹如修罗地狱般的战后沙场让人震撼! 忽又一阵幽婉的哀伤之音,雾雨朦胧里,缓漫远伫的身影,已不见面容,忘了吗?那是望着自己回家的老父老母?远远的遥着一个人,一声哭泣,抑或是深深的一个幽叹,痛苦却清晰,忘了吗?那是说过要等你回来成亲的红颜。。。 琴声犹如一根细小的弦透过皮肤钻进人的身体里,捆住你的心,把让人压抑的痛苦彻底释放! 一时间,痛哭声悲痛声从四面八方袭来,迅速蔓延的悲伤让众人都失去了理智,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因为忍受不住如此的哀伤痛苦以自杀了解自己的生命,不管是联军还是贞国的将领,大家没有意识的拿刀砍向自己,发了疯般的自虐! 沈晨阳向展等内力高强的人堪堪用内力护住心脉不至于心神迷失在琴声中,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第一次随军出征的二皇子燕策受了琴声的影响用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似是在对付此生最恨的人般赶尽杀绝!其他副将有的拿刀往自己身上刺去,一刀又一刀,血流了满地! 联军的情况更加凄惨,因为关外人的情感更为丰富奔放,他们的心中满是爱恨情痴,在琴声的诱引下全都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的拿刀朝自己疯砍,血肉横飞,惨烈异常! 沈晨阳压抑主心中愈发凶猛的狂躁,手扶住城墙一步步的朝坐在高台上弹琴的那人走去。 那人一身青衣飘飘,狂风肆虐着她瀑布似的青丝,她席地坐在城墙上最高处的望烽台,腿上搁着一把青玉制成的古琴,她的手修长纤细,在琴弦上灵活的上下翻飞,本该是仙人奏乐般的仙姿,可如今,她的一指一勾间毁灭的是千万的生命! 正当所有人都将进入疯狂的状态时,只听见一声琴弦崩断的声音,琴声戛然而止。 战场上的士兵和将领渐渐恢复了神智,还活着的人看着身边人惨烈的死法和自己身上或多或少的伤口,心里都害怕到了极点!那种能控制人操控人的琴声比凶猛的野兽和尖锐的武器还要让人害怕! 联军伤亡惨重,为了保存实力只得退兵,而贞国这边伤亡也不小,恢复过来神智的将领们立时指挥救援伤员清点人数。 沈晨阳站在她身后,右手掌心微刺,细小的疼痛钻入骨髓。 “到底是怎么回事?”向展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到沈晨阳身边低声问。 沈晨阳俯下身,把地上昏迷过去的人儿抱起,似是没听到向展的问话,转身离去。 他坐在她床头,凝神看她沉睡的容颜,一直把她当做孩子看待,却不想眼中最是没用的老幺竟然会只用一把古琴,一支琴谱,控制人的心神杀人于无形中! 伸出右手,直到现在依然心惊,就在刚在,在城楼的高台上,他差点就一掌要了她的命!因为那时的她实在是太可怕了!只她一人就可抵千军万马,如果她愿意,这天下都可以是她的,这让他如何能不害怕! 幸而当时并没有太多人看到是她在弹奏,不然就算他一时心软没有杀她,她迟早也会因此丧命!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箭双雕 右手抚上她的脸,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细润如脂,差一点,就差一点,不知是后悔还是庆幸,后悔为了天下苍生应该杀了她,庆幸她还活着。 那一年,师父不知从何处带了个小奶娃回来,瘦弱胆小,看见他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会躲在师父身后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而他心里却对这双眼睛有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再哪里见过似的。 师父让他教习她武功,谁知她怕疼怕累成天的叫苦,他从没见过柔弱得如同女儿般的男子,心里着实嫌恶,便时不时的教训她一番,把她扔进山庄的莲花池,罚她不许吃饭在烈日里蹲马步,还把她关进她最害怕的小黑屋。 二师弟陶简总半开玩笑的问自己,大师兄,你是不是前世和小四有仇,怎么看她哪里都不顺眼,不是打就是骂? 是啊,他也问自己为什么对这个老幺这么严厉?看着她低垂着头站在面前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他才明白,自己是讨厌她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身为男子,有泪不轻弹怎能像个女子似的哭哭啼啼!所以他总是瞧她不顺眼,对她从没有好颜色。 可是,她会对陶简说,对雪怡说,我不恨大师兄,是我不争气惹大师兄不高兴了。于是他愈加厌恶她,恨她软骨头没有脾气! 可是,他终究下不了手杀她,即使再恨再怨。 “小四,你告诉我大师兄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大将军。”侍从接过莫青廷手里的药碗。 “恩,退下吧。” 侍从退下后,沈晨阳也不和莫青廷说话,独自坐在塌上看她,她不明白大师兄来找自己的用意是什么,心中忐忑不安。 “小四,实话实说,我还能救你一命。”就算他不杀她,她残害贞国将士是事实,一旦朝廷知道就不会放过她。 “大师兄,我……”在靖王府偶遇那位先生的事决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然会害了那位先生和靖王爷。 当日她在靖王府遇到那位先生,先生赠她此曲却让她只能默记在心中切不可外传,她拿了琴谱翻阅最后一页看到一句话——用内力弹之,可敌千军万马!她当时将信将疑把琴谱牢记在心中,战场上那一试才明白这果然不是普通的琴谱,而那位先生果真是个方外高人!只是她心中始终不解,当日他又是如何知晓他日她需要以一人之力敌千军万马? “死到临头还不肯说实话!”他怒道。 “大师兄,这件事恕我不能告知,要杀要罚青廷甘愿受之!”她不卑不亢道。 “你——”他气极,负身不再理她。 “我师姐呢?”沈晨阳不说话,她实在憋不住,终于开口问他雪怡的去向。 “她身为将领之一自然有她的任务,这不是你该问的!”虽然心中不悦,但还是回答了她。 “大师兄,你告诉我实话,你究竟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在营帐外偷听的话并没有那么简单,大师兄心中肯定另有计谋。 挥手扫落桌上的茶杯。 “这是你该问的吗!”手不自觉握紧,狠心不去看她受伤的样子。 “大师兄。”她突然冷笑一声,走下床,一步步走到沈晨阳身前,脚踩在碎瓷片上也浑然不觉,只听她冷到谷底的声音传来,“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了吗?” 沈晨阳从没见过这幅样子的老幺,带着对他的深深失望和不可置信,“你安排两支队伍潜入敌后方以配合这里的大军来个瓮中捉鳖的计策,真是好计谋啊!可以一箭双雕!” 沈晨阳的脸色因为她的话青白一片,她仿佛是在欣赏他脸上难看的神色,继续说道,“第一箭,用此计查出泄露军机的奸细,只要在你提出这个计谋后军中有人与外界传递消息的就是奸细!恐怕你现在已经知道谁是奸细了吧!第二箭,这个计谋正是你故意放出去的风声,对方一旦知道你派人潜入他们后方,必然派队伍前去拦截埋伏,而你就可以凭此引开联军的一部分军力!” “那又如何?”他并不否认。 “那又如何?”她对着沈晨阳大笑起来,不明白为何到了现在他还能如此镇定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 “那又如何,是啊。对于你来说打赢这场仗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可以牺牲的。”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嗫嚅着说不出一个字,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贞国共五十万大军南征,除去一开始中了埋伏的十万,如果你真要派人潜入敌后方突围,依照对方的军力那派出去的两支队伍最少各派五万,而你也确实派了十万出去,只是那十万军队根本就没按计划到达汇合地!而是又秘密潜回了关内!”她一路上看到的从前线退下来受伤的士兵其实都是乔装打扮的,大仗还未开打怎么会有如此众多的伤员? “想必你真正派去诱敌的人连一半都不到吧!” 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这个自己眼中一直是个孩子的小师弟也深谙兵法之道,他之前真是小看了她,“不过,不知你在两军交战时有没有注意过?” 她不明白大师兄为何要这么问,于是认真回忆起当日的情况,谁知一细想突然悍然失色,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身体一个摇晃险些摔倒,“不,不会的,不会的。” 她这才惊觉平城关内的兵力哪里止三十万!如果加上故意撤退后方的人数,不正好是四十万兵力!这么说派去诱敌的最多也只千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她突然扑向沈晨阳,双手胡乱挥打在他身上,“她是你的妻子啊!” 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狠狠揪住他的衣领,似要把他的心挖出来! 沈晨阳面无表情,任凭她打骂,眼中却流露出深刻的哀伤,“因为只有她才能让这个计划更让人信服。”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大将军夫人,对方绝不会想到他会甘愿让自己的夫人去冒险,再怀疑这个计策也会因为将军夫人的亲自带队而堵上一把! 第二百八十五章 救命恩人 她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她也知道他是为了打赢这场仗,可是,她无法原谅他因此而牺牲雪怡! “如果师姐出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她放开他,不再哭泣,眼睛里再也没有沈晨阳的身影。 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心中也是痛楚不已,“小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遭,保护雪怡的都是宫中特别训练的死士,武功高强,这一千人能敌万人,而且我对你师姐下的命令是不战只退,他们不需要与敌军正面冲突。而这次我们重创敌军,相信他们定能全身而退的!” “大师兄。”她突然一改之前悲痛的模样,似乎回到了之前亲热的叫他大师兄的时候,“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师姐受到伤害的。我累了要歇息了,大师兄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你——早点休息吧。”虽然不明白为何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但心里存着一份侥幸,希冀刚才的她只是一时的失常,她会明白他身为一军之帅的无奈。 营帐外的风吹得外面的旌旗呼呼作响,她躺在榻上,一双耳朵仔细听着营帐外的动静。 守在她营帐外的士兵已经站了一夜的岗,不久天色就要亮了,现在正是他们最疲惫的时刻,她从袖中摸出两枚细小的银针,这是从梅师叔那儿偷来的,原本只是想独自练练以备防身,看来现在正派上了用场。 两指轻弹,两枚小针准备的刺入了士兵颈后的穴位,两个沉闷的落地声后,营帐外恢复了一片悄无声息。 乘着巡逻兵交接的时刻她偷偷牵了一匹马行至军营外侧,突然翻身上马在士兵的一片喊叫声中闯了出去。 正当众人要去追赶,一人的出现制止了大家,“不用追了,随她去吧!” 向展望着马蹄扬尘而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嘲讽之色,仗着一副绝色的容颜勾引皇子败坏朝中大臣的名声,而平城关一役她竟然可以仅凭一把古琴屠杀千军万马!他可不能让她毁了沈晨阳和贞国这几十万精兵!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留在军营! 莫青廷,你要寻死就由不得任何人了! 已经沿着师姐和敌军的足迹一天一夜,她牵着马走在荒无人烟的戈壁,四处是飞扬的尘沙,满眼灰蒙蒙的一片。辨不清是动物还是什么的尸骨半掩在沙土中,惨白狰狞的骨架不知在向谁唱着干渴的悲歌。 风,鬼哭狼嚎,裹着沙石,遮住天幕! 在飞沙走石中,在狂风的呼啸中,不知是冷还是热,她浑身颤抖,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仿佛再一个猛烈的劲风刮来就要跌倒! 脚如千斤之重,每一步的挪动都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是心中却坚定无比! 雪怡师姐,二师兄都等着人去救!别人放弃他们利用他们,她不会,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把他们救出来!哪怕是和他们死在一块,她莫青廷今生今世也不悔不怨! 拖动着疲惫的身体越过一个沙丘,刚要往下走脚下一个踉跄人从高处滚了下去,用尽了力气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她心中苦笑,难道自己就真的要死在这儿了吗? 其实就这样死去也未尝不可,不久就会有秃鹰来分解她的尸体,她会尸骨无存,成为这世间的一缕孤魂,自由来去,也许这样就能真正解脱了吧。 睁开眼,干涸的眼中流出两行清泪,师姐,师兄,对不起。小四救不了你们了,小四会在阴曹地府等你们,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是你们的小四。 泪水模糊了视线,最后睁开一眼看这世界,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宫殿周围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辉,刺痛了她的眼,流光四溢的琉璃宫灯,仙乐幽幽,彩衣飘飘,宫殿里的欢声笑语诱惑着她,她一步步往前走,想走进那座神仙住的宫殿。 脚步突然停滞,往后看,一双凝白修长的手正握住自己的手,紧紧的抓住害怕一个放开自己就会消失。 她一手拉住那双温暖的手,一手指着眼前的宫殿问,“这是哪里。。。母妃?” “这是琉璃宫啊,孩子。”浅浅的笑容,满是关爱的眼神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悲伤,很是向往那座美丽的宫殿。 “母妃,琉璃宫里住着什么人?” 母妃牵起她的手往回走,她边走边回头频频的流连,她听见母妃的话从头顶传来,“那里自然住着琉璃宫的主人。” “琉璃宫的主人?她是谁?她漂亮吗?”她好像变回了儿时,脚步有些吃力的跟着被自己唤作母妃的人。 “她啊。”拉长了尾音像是在思考,在想用什么语言去描绘这个琉璃宫的主人呢? “她啊。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子呢。” 很美很美?手抚上自己尚且稚嫩但精致的脸,“和卿儿比呢?她比卿儿美吗?” 咯咯咯的笑声传来,女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和我们卿儿一样都是大美人呢!” “母妃——”她停住了脚步,转身遥望已经远去的宫殿,“那个人,一定很幸福吧!”能这在这么漂亮的宫殿里,每天听着神仙般的乐曲,身边有漂亮的舞姬给自己献舞。 “幸福吗?”不置可否的回答被掩盖在一片歌舞声中,她听不见,耳边只有悦耳的琴声,仿佛是穿过了很远的时间,又像是距离自己千里遥远的地方传来,琴声悠扬,带着对世间的眷恋和执着。 “醒了!她醒了!” 耳边一阵嘈杂声,睁不开眼,喉中却有丝丝甘甜的汁水滑入,直到身体喝够了才幽幽转醒。 “恩人,怎么样了?还要再喝点水吗?” 耳畔的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她睁开眼,光线渐渐聚拢,待眼睛能看清面前的人,发现对方一张黑黝的方脸,一脸的络腮胡,正咧着嘴憨厚的笑,而自己的周围还围着几个差不多装扮的大汉。 “恩人,你认不出我了吗?”眼前的络腮胡大汉激动的摇晃她的身子,“是我啊!尹少坤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给点时间 她这才想起来,原来是他! 还记得刚回山庄时,师父怪她在山上结交些狐朋狗友,警告她不许再和那些人来往,今日不曾想却在这种地方再相见! 命运果然无常,当时尹少坤等人误入小苍山,在山中迷了路差点被冻死,是她发现了他们带他们回了自己的茅草屋,他们虽然都是些粗人,会些拳脚功夫在江湖中走些镖混饭吃,因为路上遭遇劫匪而逃至小苍山避难,但他们都是性情豪爽不拘小节之人,他们住在小苍山的日子里她日夜与他们彻谈,他们和她说外面的世界,说江湖中的事,讲述一些奇闻异事,给她孤寂的小苍山生活里带来了短暂的欢愉。 “尹少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在尹少坤的搀扶下坐起了身。 “我们几个兄弟自从离开小苍山后就到了关外谋生,谁想那些南蛮子蛮横不讲理处处和我们作对,我们在关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又听闻我贞国派大军出征南方诸国,我等虽无雄韬伟略之才,但作为贞国的百姓,都有一颗爱国保家之心,我兄弟几人正欲去平城关投靠镇国大将军,却在途中发现恩人昏倒在地。” 原来如此,她没想到这些江湖人如此侠义肝胆,真心的佩服他们。 “可是恩人,你怎么一个人徒步在这大荒漠中?”尹少坤实在不解她怎么会莫名出现在这里,又是只身一人。 “我,我去救人!” “救人?” 知道尹少坤等人皆有爱国救民之心,她自然道出了实情,但隐瞒了大师兄一箭双雕的计谋,只说自己二师兄和师姐在打仗时被敌军所抓,她正是赶去救他们。 “恩人说的师姐可是一个白净脸庞,眉眼英挺身穿紫衣的女子?”尹少坤突然问道。 白净脸庞,眉眼英挺,身穿紫衣,那不正是雪怡师姐吗! “你看到她了?她现在在哪里?”她双手抓住尹少坤的衣袖,激动的问。 “我们在来的路上看到一队南蛮子的队伍,人数还不少,我和兄弟们在旁打探了一阵,发现他们正押解着你口中的师姐回西鸣国。”因为那个被抓女子一看就不是关外人,被囚困的她不但没有惧色反而傲气凌人的样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几人原本打算救出这个女子,只是无奈对方人数太多,他们根本没有救人的可能。 “西鸣国?” “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西鸣国。” 终于有了师姐的消息,照尹少坤的说法师姐现在是在联军的手里,联军抓她回西鸣国也许是想以她为要挟逼大师兄退兵,这么说来在大师兄退兵前师姐都是安全的! “恩人,你想去西鸣国救你师姐?”尹少坤看出了莫青廷的想法。 她点了点头,“她是我师姐,我必须去救她!” “可是,以你现在的样子根本走不到西鸣国!”尹少坤惊叫道。 “我必须去!”她神色坚定毫无动摇。 尹少坤没有想到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公子,竟然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不过,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他们兄弟几人被困在山上差点冻死饿死,她发现了他们,没有询问他们的来历出处就伸手相救,还拿出自己所有的口粮供给他们,她那样的人,是可以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人啊! 当初要不是她出手相救他们几人也不能活到现在,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对身边的兄弟说道,“莫公子是我尹某人的救命恩人,为了恩人也为了贞国我愿意和恩人一起去救人,至于你们,我不强求,大家尽可以按原来的计划去投靠大军。” “尹少侠,你不必如此,我并不要你还救命之恩!”此去凶险,她不能让他们陪自己冒险! “大哥,莫公子!我们不怕死,投靠大军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既然贞国的将领们有难我们理应出手相助,我等愿意随莫公子前去西鸣国救人!”大家齐齐单膝跪地,对莫青廷表了衷心。 “大家快快请起!”她忙搀起大家,知道大家心意已决,而自己确实需要帮手,也不再推辞,只说道,“尹少侠和大家大仁大义,青廷和家兄家姐今生没齿难忘!”随即冲大家磕了头。 “恩人千万不可!”尹少坤慌忙扶起莫青廷,他怎能让救命恩人朝自己跪拜? “尹少侠,我师姐危在旦夕,一刻耽误不得,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她望向西鸣国的方向,心中祈求上天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西鸣国原本只是南方诸国里实力一般的小国,因为这一代的君主崇武,养兵蓄锐扩充军力,又靠高价出售西鸣国特有的珍贵草药充实国库军资,所以在这代君王的手里西鸣国一跃成为了南方诸国里的第一大强国。 而西鸣国国主识时务为俊杰,在国力尚弱之时向贞国送去爱女以求联姻,既得到了大国的信任和庇护又暗地里与其他诸国联成一气想分一份中原大地的这一块肥肉! 西鸣国是个民风开放的国家,男子女子都可自由上街,男子们在炎热的夏季里脱下衣服的一只袖子别在腰间,大多数都蓄须披发浑身上下散发着粗犷和不拘小节。女子身穿颜色鲜亮的衣物,头戴五彩石头装饰的帽子,长长的珠串垂至肩侧。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西鸣国的人都可以肆意开怀大笑,高声谈论,没有中原那些之乎者也的礼教也没有三从四德的规矩。 如果不是因为战争,如果西鸣国的人没有抓师姐和师兄,她也许会喜欢上这里,喜欢这里的淳朴和简单。 因为突然参与战事联合其他小国抗击贞国大军,如今西鸣国全国戒严,重兵把守各处要道,没有特殊许可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出。若不是尹少坤他们手里有出入的文碟,只她一人根本没办法靠近一步。 入得城内他们先找了一处客栈落脚休息,再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 不久,派出去的人回来,据打探回来的消息,前不久却有前线的部队押解回来贞国一女将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狠辣 因为这个女俘虏身份特殊所以被囚禁在西鸣国皇宫内。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西鸣国的国都,皇宫外重兵围守盘查严格,生人无法靠近,更何况是他们一群中原人。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客栈里偶然听到的消息让众人眼前一亮。 原来西鸣国主敬佩贞国被俘女将领是个巾帼英雄欲招降她,可这位女将领抵死不从,西鸣国主于是想出一计,他认为女子都是以夫为天,中原又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说,也许给女将领在西鸣国选个丈夫成亲,女将领就会安心的留在这里辅佐西鸣国。 于是宫内贴出皇榜,招纳贤能之士为女将领选夫。 乍听到这个消息,莫青廷不禁哑口无言,亏得这个西鸣国主竟然能想出此种方法! 他的打算倒是不错,只是选错了对象,她家师姐最是从一而终的人,她和大师兄从小青梅竹马长大,共患难心相惜,这世间又有哪个男子可以取代大师兄?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很快他们就打听清楚了选夫的具体事宜,不限种族,不限年龄,只要你认为可以打动女将领都可以来一试。 莫青廷一身青衣飘飘,仙姿神采的站在皇城门口,不管是和她一样来博得女将领喜欢的还是城门口守卫的无不惊叹于她的绝世容颜。 守卫中品级较高的一人直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让人把她直接带进了宫。 西鸣国的宫殿虽没有贞国皇宫的富丽堂皇,但在这些小国中也算恢弘,雕栏画栋,飞檐斗拱,巧夺天工。 她和另外几人跟在一位宫女打扮的女子身后一路行至深宫内,她左右环顾,周围不时的有手持兵器的士兵巡逻。 宫女止步于一座宫殿前,在门外恭敬的说道,“公主,人都带到了。” 宫殿门被打开,一位身着锦服的女子探出了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宫女带来的人,视线在莫青廷脸上顿了一顿,随即说道,“公主现在没空见他们,先把人都带下去,等公主宣见。” “是。”小宫女领了命把他们带去别院歇息。 她和其他三个男子分别住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门口有守卫看守,宫女们会按时送来食物和茶水。 她心里倒是不急,只要进了宫就有机会救出师姐,最好西鸣国多关她几日好让她察看一番宫内的情况,只是和她一同进宫的人开始呆不住,吵嚷着要见管事的人,问到底什么时候开始选夫。 和她一起被带进宫的另外三人都是西鸣国本国人,唯有她是中原人。 西鸣国人生性彪悍不理世俗,他们都是冲着传言中那位贞国女将领的如花美貌而来,现在让他们干等着什么消息也没有心里自然不爽。 守卫的士兵拿刀抵住其中一人的脖子喊道,“都不许吵闹!这里是皇宫内院,谁敢撒野!” “我们都是为了皇榜上的选夫来的,如今让我们干等着,连那美娇娘的面都见不着!我们要见管事的人,要见那位女将领!”众人吵嚷道。 “闭嘴!”士兵大喝,“你们想见贞国的女将领?难不成你们都想被关进天牢?再吵,就真的把你们都关进去!你们的事公主自有安排!都不许再吵了!” 士兵们把人押回各自的房间派了更多的卫兵看守。 她坐在房内暗自思衬,照那士兵的话,雪怡师姐现在正关在西鸣国皇宫内的天牢中,竟然在皇宫内设置天牢,看来西鸣国对自己宫内的卫队很是放心,而据她观察,那些士兵也确实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硬闯怕自己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正要细细计较一番,小宫女端了晚饭进来,把东西搁在桌上后说道,“公子请慢用。” “有劳姑娘了。”她对小宫女作了一揖。 小宫女惶恐的福了下身,“奴婢不敢!” “在下在这里叨扰有劳姑娘端茶送水,在下真是感激不尽。”她对小宫女盈盈一笑,眉目清秀,风采翩翩。 小宫女脸上一红,低了头不言语。 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不知在这儿还要待上多久,本来是冲着皇榜而来,可谁知现在竟无人理会了。。。” 小宫女见她脸上失望的神情,不忍道,“其实今日是准备选夫的,只是我们公主之前发了脾气大家都不敢拿事去烦她,所以只能让公子多等些时候了。” “哦?公主?哪位公主?” “就是我们西鸣国的二公主。” 原来是她!真是冤家路窄! “你们二公主不是随姐姐大公主住在贞国靖王爷府上吗?”她试探着问。 “原先是,只是后来打仗了,二公主就回来了,可怜了咱们大公主了。哎呀,公子,奴婢得下去了,公子需要什么只管和外边的人说。”小宫女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慌忙退下。 这个西鸣国二公主西鸣轩果然不简单,先是不动声色的在靖王府探听消息,想必是她从靖王爷那儿盗了军机逃回西鸣国后西鸣国才宣布加入联军对抗贞国的。 她的心肠够毒辣,竟然以牺牲自己亲姐姐为代价!她明知自己一旦盗了军机一走了之,她姐姐,西鸣国大公主肯定逃不过一死!即使靖王爷宽厚,朝廷念她不知情饶她一命,她这辈子想必也只能过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涯! 西鸣轩能不顾姐妹之情,狠辣决绝,而她姐姐却……哎,她当初是否不该答应那个人? 入夜,院子里一片安静,守夜的士兵撤到院门口守卫,推开窗,月色被云层遮盖,伸手不见五指。 轻身一跃稳稳立在屋顶,举目望去,接连一片的巍峨宫殿,既然是为了选夫而来,他们住的院落应该离天牢不远,跟着巡逻的士兵来到一处守卫森严的院落门口,守卫正在做交接,她趁着守卫放松的一瞬间翻身进了内院。 躲开从屋内出来的宫女,只见她们手里端着的是没有动过的饭菜,心里思量屋内一定关押着重要的人。 第二百八十八章 什么名堂 在窗口缝隙处看进去,只见屋内一人闭目靠在床上,神情憔悴。 “谁——”屋内之人低喝一声,手中一枚银针穿透窗户朝她袭来。 她单手接住银针,翻身进了屋。 雪怡见窗外跳进来一个人,一身青衣,脸上遮着白纱,自己的银针正被她二指夹住。 “你是谁?”雪怡警觉的问。 那人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她,眼泪盈.满眼眶,一声“师姐”像是从喉间硬生生挤出来。 雪怡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颤抖着从床上起身,脚刚沾地人就一软倒了下去,幸亏她把她接在了怀里。 雪怡躺在她怀里,伸手揭开了她脸上的面纱,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小四真的是你。” “师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师姐连站都站不稳! 雪怡不说话,只是哭,让莫青廷心如刀割,“师姐,你究竟怎么了啊!你不要吓小四啊!” “师姐没事。”雪怡露出了浅笑,安慰道,“师姐真的没事,师姐最近只是有些头晕无力罢了。” “头晕无力?为什么会这样?”她把雪怡扶回了床上,“他们是不是对你用刑了!” “没有,他们没有对我用刑。”雪怡叹了一口气,“西鸣国人欲劝降我,所以不会对我用刑。他们还好吃好住的供着我,外人都以为我被关在天牢,却不想是在这样一处院落。小四,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雪怡突然想起这里是深宫内院莫青廷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我……”莫青廷踌躇着说道,“师姐,你知不知道他们要为你选夫?” “我知道。”雪怡低着头,淡然道。 “师姐你恨大师兄吗?”师姐现在被囚禁都是大师兄害的。 “恨?为何要恨?他并没有错!身为贞国的大将军,他必须这么做!”当初是她力荐的自己,因为她知道只有她的身份才能骗过南蛮子,计谋才能成功。 “可是师姐。” 她还想说什么却被雪怡打断,“小四,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必须给我尽快出去,如果让他们发现了你后果不堪设想!” “不,师姐,我必须把你救出去!”她不能把师姐一个人丢下! “不行,这事你要听我的!我不能让你呆在这里!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对得起师伯和你师兄们!”她作为贞国的将领对西鸣国还算有利用价值他们一时半会不会杀她,可是小四一旦被人发现就是死! “师姐,我怎么能不管你呢!”她抹了抹脸上的泪,倔强的说道,“我历经千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你和二师兄,不能救出你们,小四绝不离开!师姐,从小都是你和师兄们照顾我保护我,如今你们有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难道你要让我一辈子都不安心吗!” “小四。”雪怡知道小四早已下了决心要救自己出去,她再怎么也说服不了她的,只能叮嘱她万事要小心,特别是那个西鸣国二公主,这人心思缜密做事又狠绝。 “我知道。”当初因为她受了三十鞭的刑罚,她就知道此人不好惹,再加上她答应过那个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和她正面冲突的。 “只是师姐,你不能不吃东西,想要逃就必须保存好体力!”如果他们能顺利逃出西鸣国,从这里回关内要穿过茫茫戈壁,如果师姐不吃不喝到时候怎么走得出去。 “小四,师姐明白,师姐不是赌气,我是真的吃不下去。” “师姐,你是不是生病了?”看师姐的脸色确实不大好。 “我。”雪怡突然涨红了脸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师姐,你快说啊!”真是急死她了! “我……”雪怡一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小四是个男子,和她说这种事未免有些难以开口。 “师姐!”她急了,伸手要去把雪怡的脉。 “好好好,师姐告诉你。”雪怡在莫青廷耳边轻声说道,“我有了。” “有了?”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哎呀!”雪怡俏红了一张脸,“我有你大师兄的骨肉了!” 莫青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雪怡,呆愣的看着她,师姐刚才说她有了大师兄的骨肉? “师姐,是真的吗?这么说我大师兄要当爹了!我要当舅舅了是不是?” “什么舅舅!你是你大师兄的师弟,孩子将来得叫你一声叔叔!”这个小四,竟然连辈分都搞不清楚! “不!我要让他叫我舅舅!我是大师兄的师弟,却是师姐的亲弟弟!”她是真心的替大师兄和雪怡师姐高兴,师姐现在有了大师兄的骨肉,有了莫离山庄的下一代,她更要拼死把师姐救出去! “小四,天很快就亮了,快走吧!”雪怡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道。 “师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恩,我知道,快走吧!” 她一步三回头,站在窗前,最后看一眼雪怡师姐,咬了咬牙翻身离去。 第二日她刚穿戴完毕就有宫女来请,说是二公主宣见。 他们四人被带到了一处大殿内,殿内两旁站满了宫女,个个婀娜多姿,体态轻盈,容貌秀美。 大殿之上设有一处屏风,镶满了玛瑙和琉璃,极致的奢华。 屏风后一张软榻上,隐隐卓卓的一位女子的身影,她侧卧在榻上,身后有婢女为她摇扇,殿内袅袅熏香,风流蕴藉,真真的罗帷绮箔脂粉香! 莫青廷和另外三人站于殿内,不禁皱紧了眉头,心内不解这西鸣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西鸣轩躺在榻上,扫了一眼殿中的四人,朱唇轻启,“几位都是从众人中挑选出来的,想必都有过人之处,只是本宫奉国主的命只为雪怡将军挑一位丈夫,这可真让本宫为难啊!”她娇笑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如果各位不嫌弃,本宫手底下倒是有些尚有姿色的婢女。” 西鸣轩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在四人中脱颖而出夺得女将领欢心的,现在就可以退出竞争选一个姿色尚可的婢女离开。 第二百八十九章 威胁 莫青廷暗忱这西鸣轩倒是有点意思,如此一来就可以把那些没有真心只是来凑热闹的人打发掉。 果然,四人中有两人听了西鸣轩的话心思一动,眼睛滴溜溜朝身边美貌宫女身上转了一圈,挑了自己中意的叩谢完公主就离去了。 那两人离去后,殿内只剩下莫青廷与另一人。 “看来二位是真心来求亲的!好,既然如此,本宫就给二位一个机会。”西鸣轩轻拍了下手掌,大殿内原先站立着的宫女纷纷退下,又命人将两样东西呈上。 “这是二位进宫时带在身边的武器,现在还给二位。这选夫的方法非常简单,二位都知道雪怡将军是贞国的女英雄,武艺高强,剑法精湛,她所欣赏的必定也是英雄,所以,只能让二位切磋一番,赢了的那位自然就是本宫为雪怡将军挑的丈夫!” 宫女们上前把各自的刀剑递于两人。 两人互看一眼,对方眼中一抹精光看在了她的眼里。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那人手持大刀风驰电掣般朝莫青廷袭来。 莫青廷只感到面前一阵寒风袭来,带着冷冷刀气…… 青莲剑出鞘,反手挡住对方猛烈攻势,只听刀剑碰撞时的铮铮声。 对方显然比她想象的内力醇厚,用刀死死抵在她剑上,拼气力她一个女子完全不可能与对方匹敌,右手持剑,汇内力于左手二指朝对方胸前点去,对方脚步一溜后退了七尺,背脊贴上大殿内的廊柱。 莫青廷手中青莲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对方身子忽然沿着廊柱滑了上去,长啸一声冲天飞起,手中大刀化作一道飞虹从上至下朝她刺去! 正在这惊险一刻,她突然双臂一振,掠过了刀气飞虹,脚尖轻点退于屏风处。 对方见刀势落空不免恼羞成怒,凌空倒翻,一刀长虹突然化作了无数光影向莫青廷当头洒了下来。 这一刀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莫青廷周围三丈之内,却已在刀气笼罩之下,无论如何都躲闪不过的了!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她用所有气力挡住对方这一刀,已是精疲力竭再无还手之力,在屏风后的西鸣轩看到此番情形正要宣布结果,突然刀锋偏转朝屏风后砍去! 变化实在太快,仅是一刹那的功夫,殿内的侍卫宫女还未反应过来,大刀已劈开屏风,一个青色身影飞速掠向正卧在榻上的西鸣轩。 西鸣轩还未来得及惊喊出声,脖颈上已是一片冰凉。 殿内的侍卫纷纷抽出刀剑直指殿中二人。 “莫青廷,果然是你!”西鸣轩凤眼一眯,咬牙说道。 “二公主,别来无恙!”莫青廷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面目,原先和她缠斗的西鸣国大汉也撕掉脸上面具露出一张黝黑豪放的脸庞,尹少坤手持大刀站在莫青廷和西鸣轩身前,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手持刀剑的侍卫。 “莫青廷,我猜到你会来救你师姐,却不曾想到你并不是单枪匹马而来!”其实她早已怀疑这个中原人的身份,昨日晚上又故意放松警戒让她“夜探天牢”,以此来确定她的身份,今日的选夫她本做了准备要擒拿她,只是她生性高傲自负,认为莫青廷是笼中困兽随时都可处置所以今日才存了看好戏的心态看这一场“争斗”,却不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莫青廷心中原来也有番计策! 手握青莲剑抵在西鸣轩的要害,她不想和她多废话,冷冷地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救人而来,就让人把我师姐和师兄送出宫!” “就算我答应你把他们送出宫你又能保证我不会在宫外对他们做手脚?” “我会让尹少侠跟着你的人出宫,一旦他们安全他会放信号于我!”这点她早就考虑过。 听了她的话,西鸣轩突然大笑道,“果然想的周到!只是,如此一来,恐怕你自己是插翅也难逃了!”一旦她放走了雪怡和陶简,凭她一人之力如何能敌国西鸣国皇宫内的众多高手?莫非,她本就是准备拿自己的命来换他二人的?这人倒真是有情有义,只是可惜了。 “废话少说,快让你的人把我师兄和师姐安全送出去!不然,别怪我剑下无情!”她狠声说道。 “如果我不照做呢?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西鸣轩能独自一人在靖王府偷了军机逃遁自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面对莫青廷的威胁,脸上并无惧色。 “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剑已经划开西鸣轩细嫩的脖颈,从伤口处迸出的血珠子顺着剑身往下滴。 “好啊,莫青廷!看看今天到底是谁威胁谁!”西鸣轩突然大喊一声,“把人给我带上来!” 西鸣轩的话让她心中一震,再看到侍卫押着一人过来,那人一身紫色衣衫早已残破不堪,一头青丝杂乱的披散在身上,看着她的眼里却是平静无波。 “师姐——他们把你怎么了?”昨晚见到师姐时除了精神憔悴外一切还安好,怎么才一个晚上的时间,就被折磨成了这幅模样! 雪怡淡淡的看了莫青廷一眼,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神情,别过脸去,不理会她的问话。 她知道师姐是为了不连累她才故意如此疏远,直到现在师姐还想着要保护她! “西鸣轩——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伴着心痛的一声怒吼,眼中迸出杀气! “做了什么?你自己不会看吗?哦,我倒是忘了,你和你这位师姐之间好像也不太干净。让你看到她这幅模样一定伤透了你的心吧?”西鸣轩知道自己正在挑战莫青廷忍耐的极限,可她就是要说这些话伤害她,她要让她痛苦让她痛不欲生!她要让那个人知道他越在乎她自己就会越痛恨她! “师姐,师姐,对不起。”如果她昨晚冒死把师姐带出去,即使带不出去哪怕和师姐死在一起,师姐也不会遭受那样不堪的对待!师姐冰清玉洁的一个人,怎能忍受得了啊! 泪水模糊了视线,心疼得难以自持,看着师姐脸上强装的无谓,她知道师姐的心在滴血啊! 第二百九十章 浴血奋战 “哈哈哈哈——”西鸣轩突然大笑起来,“好个姐弟情深!莫青廷,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要么放下剑乖乖的束手就擒!要不然——休怪我对你的好师姐不客气!” “小四,千万不要!”雪怡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惊恐道,“千万不要听她的话!放了她,你就再也逃不出去了!师姐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她不会动我的!你快走!” “恩人,怎么办?”尹少坤手持大刀警惕的看着越来越多的侍卫,开口询问身后的莫青廷。 莫青廷低垂着眼眸,羽翼下一片阴影,手中的剑轻颤。 放了西鸣轩,她,师姐,尹少侠都会死;不放她,至少还能把他们二人救出去! “西鸣轩,放了我师姐,我的命,你可以留下!” “小四——” “恩人——” 听了她的话,西鸣轩嗤笑道,“你以为你还有和我谈判的筹码吗?真是不自量力!既然如此,我只好逼你快些做决定了!” 西鸣轩眼神一凌,劫持雪怡的两个侍卫收到命令,一人牢牢箍住雪怡的身体,一人拿手中握的刀柄重重朝雪怡的肚子敲下! “不要——”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雪怡脸色惨白的滑落在地上,很快,地上一片血红顺着她的下身蔓延开来。 那红,刺痛了莫青廷的眼。 不要——师姐的孩子,大师兄的骨肉她还未出世的侄儿! “莫青廷。”西鸣轩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残忍的说道,“我早就给过你选择了,是你自己没有珍惜。是你,害死了你师姐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是选择她死,还是你死!” 是选择她死,还是你死! “小四。” 她抬起头,看向师姐的方向,泪水顺着眼眶流下,师姐原本白净的脸上沾满了血污,脸上却挂着奇异的笑容。 雪怡看着她,挣扎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她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滩血迹。 走了几步,也许是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了,雪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莫青廷心疼的看着师姐,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小四。”雪怡的嘴边荡漾开一抹笑,“还记得十岁生辰那年你偷喝陶简埋在桃花树下的酒吗?” 她含着泪点头。 雪怡拿手将耳边的一簇散发撩到耳后,“那年你大师兄就说在他的梅树下也埋上两坛子好酒,等将来小四二十岁生辰时挖出来大家一起喝,你大师兄他……” “师姐,不要说了。”她已泣不成声! “你大师兄他,其实一直都很疼你。”雪怡忍不住咳嗽几声,口中有鲜血溢出,“所以,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师姐自己做的选择。小四,咳咳,答应师姐,千万要活着啊。” “师姐——”她几乎是飞扑到雪怡身上,她抱着师姐,把师姐紧紧的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叫着师姐,师姐。 雪怡伸手去摸她的脸,却在手将触到她时徒然无力的垂下,她的耳后,刺进去一枚细小的银针,那枚银针上雕着一朵肉眼不易察觉的梅花,傲然于世,圣洁不可侵犯! “师姐,你说过南征回来要给我熬小米莲子粥的,你说让雨薇多备些新鲜莲子。师姐,我还等着小人儿叫我一声舅舅呢。师姐大师兄怎么办,你连大师兄也不要了吗。”莫青廷怀里抱着雪怡逐渐冰凉的身体,她轻声的低喃,仿佛雪怡还活着,正在听她说话。 “恩人,我们得走了!”尹少坤移到莫青廷身边,虽然心中敬佩恩人师姐的大义,但莫青廷刚才放开了西鸣轩,他们手中再没有筹码,而西鸣国皇宫内的侍卫个个都是高手,他们现在已被人群包围,再呆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师姐。”莫青廷扯下头上束发的长丝带把雪怡的身体紧紧的捆绑在自己身后,“小四带你回家!” 雪怡的身子压在她身上,很重,但她手持青莲剑傲然立在人群中,青莲剑似是感受到了主人身上沉重的哀痛,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剑上白色的剑穗随着剑身颤动! 她每往前走一步,剑就在大殿地砖上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印迹,火花四溅! 大殿内的侍卫看着她,被她身上散发出的凌厉寒气煞到,竟然都站在原地不敢动。 莫青廷静静的站在那里,当真是如洛神临世一般,清丽仙颜露出一丝冷笑。 西鸣轩看着此时的莫青廷,心里莫名的心惊,她的眼里悲痛欲绝,肝肠寸断,五内俱崩,全身透出彻骨的寒意。 莫青廷突然对她嫣然一笑,笑声如银铃清脆悦耳,但是杀意随之弥漫开来。 西鸣轩强自镇定的冷笑道,“莫青廷,今日看你如何逃出去!” 说完,一众侍卫朝被围在中心的二人袭去。 尹少坤大刀一挥,凌厉攻势展开,在莫青廷身侧替她挡去攻袭,正要叮嘱莫青廷小心,只听她转头对背上的雪怡说道,“师姐,你把眼睛闭上,千万不要让这些人的血污了你的眼!” 话一说完,青莲剑呜咽着横扫向众人,一个剑气,靠近她的人纷纷往后倒去。 西鸣轩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脸色徒然青白,她不曾想原来莫青廷的内力如此之深!看来她一直掩藏得很好! 西鸣轩不知道,在小苍山上的三年,因为山上终年寒冷,她住的地方又没有可以取暖之物,所以每时每刻只能靠调息体内真气来御寒,长年累月下来她的内力提高快速,在山上每日单调,除了练剑还是练剑,她那日在梅林中飘逸的剑法就是她自创而来,当日她纯粹是为了表演所以并未用全力舞之,而如果她用几成内力来耍那套剑法怕是报恩阁的梅树早已全都被剑气劈断! 在小苍山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为何当年师祖会选择在那里修炼,不要说师祖在山上修行几十载,就是她短短的三年已是别人无可匹敌了! 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剑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直刺向来人。 第二百九十一章 傲雪 只是千分之一秒,青色的剑光在胸口处一闪,又迅速消失,那些个侍卫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便突然感觉到胸口一痛,低头,一行殷红的血流下。 一排排的侍卫冲向她,却又一个个倒在她面前,她的眼里,早已血红一片,浑身上下散发滔天的怒气和杀意!她看着众人,把他们都看在眼里,她要让他们全都为雪怡陪葬! 但是攻袭他们的侍卫人数实在太多,渐渐的她的体力已经达到极限,身上又背着雪怡的身体,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侍卫手中的刀剑在她身上划过,她不躲也不闭,拿眼冷冷的看向他们,毫不留情的一剑刺下,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身。 尹少坤身上也已多处受伤,他移动到莫青廷身旁边打退侍卫边说道,“恩人,放下雪怡姑娘吧,我们这样是逃不出去的!” “尹少侠,对不住了,这次恐怕要连累你了。”她不会丢下师姐的,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这里。 “恩人!”尹少坤吃力的挡开越来越猛烈的攻势。 “你走吧,回平城关找我大师兄!让他带着贞国的千万大军踏遍西鸣国的每一寸疆土!让他们西鸣国为我师姐殉葬!”她使出全力将尹少坤周围的侍卫震开,“快走——” “恩人——”尹少坤最后看了一眼莫青廷,身上背着早已没有了气息的雪怡,青色的纱衣上满是污血斑斑,一头青丝随着剑气肆虐飞舞,周身笼罩着悲痛的决绝和杀意! 足下运气,踩着侍卫们的头顶飞掠出宫殿外,一个提气,驾着轻功从宫殿屋顶一路飞驰,渐渐消失在西鸣国皇宫内。 少了尹少坤的牵制,众侍卫见莫青廷攻势渐弱知她已是垂死挣扎,蜂拥着扑向她。 她扬手挥剑,剑气凌然而出,又是一声声的惨叫声,她的周围,一片侍卫倒下。 终于还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她单膝跪地,右手持青莲剑撑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满头青丝披散在脸侧,脸上,身上,到处是血迹,可是她的脸上,渐渐绽开一抹释然的笑,清水流涧般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师姐,看来小四不能带你回家了,也好,小四累了,走不动了,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大师兄来接好不好?” 众人看着她,虽然满身是伤但依然俊美绝伦,风华绝代,他们手中的刀和剑,不知为何都不忍心朝这样的人砍去。 “都愣着做什么!”西鸣轩发现大殿内的侍卫竟然都呆看着莫青廷没了反应,随即大喝一声怒斥道。 众人这才醒过神来,挥剑刺向殿中央那人! 一颗被折弯了枝丫的梅树下,一个小小少年蹲坐在地上,手背用力的擦着眼睛,压抑的呜咽声从他身上传来。 不远处,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只见梅林中走出来一个娇俏的少女,一张鹅蛋粉脸,长方形大眼睛顾盼有神,粉面红唇,一袭淡紫色长裙及地,秀丽中难掩英姿。 少女发现了梅树下正哭得伤心的小少年,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看他,对方也发现了她,于是转过头去不理她,却依旧抽抽涕涕的哭。 “不许哭!再哭,就把你扔池子里去!”少女突然说道。 小少年显然是被她这句话吓到了,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怯怯的看着她。 少女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嫣然一笑,拿自己的袖子去给他擦脸,“怎么哭成只猫儿了!你是哪家的孩子躲在这里哭?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去!呀——”刚给他擦干净脸看到他的面容,真是吓了她一跳,“怎地生的如此俊俏!”她怎么不知道莫离山庄何时出现了这么绝美的一个小少年? “姐姐,我是莫青廷。”小少年不知为何对这个莫名奇妙的大姐姐不但不惧怕反而心生好感,也许是她那句“我替你出气”让他觉得对方甚是亲切,就像替受了委屈的弟弟抱不平的姐姐般。 “莫青廷?你是师伯收的那个小弟子?”少女惊叫道,“师伯真是过分!府里竟然藏了个这么标致的人儿!也不说带来我们那儿让大家瞧瞧!不过,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呢?” 小少年吸了吸鼻子,眼中泪水涟涟,似乎又有倾盆而下的征兆。 “男子汉大丈夫,不管遇到什么难事都不能轻易掉眼泪,知道吗?”她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 “恩。”小少年点了点头,用力把眼泪憋了回去,说道,“早上师父教青廷练剑,可是青廷连剑都拿不稳,师父就骂青廷没用。” 原来是这样!少女心内宛然,她这个师伯说话一向冷酷无情,她们这些处久了的还不觉什么,这新来的小师弟自然难以接受。 “青廷,姐姐教你拿剑好不好?”她笑着揉了揉小少年的青丝。 “真的吗?”小少年眼中顿时迸发出闪闪光芒。 “恩!”少女折了两支梅树的枝丫,将其中一支递给小少年,自己则用另一枝丫做剑摆了个持剑的姿势,“你照我这样试试。” 小少年学着她的样子,左脚前移拉开一个弓步,右手持梅树的枝丫往前刺。 “恩,还不错,这里手再低一点。”少女耐心的给他指点纠正他不对的地方,几个回合教导下来他的持剑姿势果然进步不少! 他手里握着梅树枝做的剑,两眼炯炯的盯着少女,“姐姐,谢谢你!” “谢什么?你是师伯的徒弟,就是我师弟,本是同门何来言谢?再说——”少女话锋一个转弯,说道,“青廷长得这么漂亮,师姐疼惜还来不及,不然你认我做姐姐吧,我可是做梦都想有你这样一个弟弟!不对不对,我这么做到时候师父和师伯又该怪我胡来。算了,师弟也算是弟弟,反正我私心里把你当我亲弟弟了!” 小少年一头雾水的听着少女的自言自语,虽然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但脸上渐渐浮上久违的笑容。 第二百九十二章 怪病 “姐姐,不对敢问师姐芳名?” “青廷,你喜欢雪吗?”少女突然问道。 “雪?”小少年抬头望着梅树上还未化去的点点积雪,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白亮亮明晃晃的光,“恩,喜欢!” “我叫雪怡,傲梅芳怡雪!记住了哦!” “现在可不是小时候那会儿了,你看看,都十五岁的大人了还在师姐这撒娇,改明个师伯给你定了亲事你还扑师姐怀里打滚?” “哪有什么罪有应得!你什么都好,就只一点——别把什么错都往你自己身上揽!你以为你是谁?就你全身上下都是错儿?怎么三年未见你还是这幅死样子!” “要我说,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只是个形式罢了,真正互相爱慕,心中有对方,就算不成亲那也比些成了亲却貌合神离的夫妻强!” “这天下之大,只要两个人心心相惜,无论去到哪里都甘之如饴,真可谓只羡鸳鸯不羡仙,真正乃神仙眷侣也!” “小四,即使师姐不在,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想些不好的事,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你年纪还小,还有大半的人生之路要走,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好好好,只要你好好的不犯事,不惹师伯生气,足不出户乖乖呆在梅庄,师姐就放心了。等师姐回来,给你煮你爱吃的小米莲子粥,你记得盛夏里让雨薇多备些咱们池子里的新鲜莲子。” “这剑穗是我一针一线亲手做的,我这次南征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把这剑穗留给你,你就把它当做我,看到它和看到我是一样的。” “我有你大师兄的骨肉了!” “什么舅舅!你是你大师兄的师弟,孩子将来得叫你一声叔叔!” 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师姐自己做的选择。小四,咳咳,答应师姐,千万要活着啊。 千万要活着。 彻骨的寒冷从头至下,冰水混着血污顺着她的脸庞往下滴,青丝凌乱的贴在脸上,睁开眼,不见了白雪压梅,不见了那个一身紫衣巧笑倩兮的女子。 西鸣轩一个抬首,又是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她被捆在十字木架上动弹不得,想动一动麻痹的身子,满身的伤口撕裂般疼痛,那疼钻进了肉里,被浇了冷水的身子额头上依旧疼得冒了冷汗,可是,她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的这颗心仿佛根本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 “莫青廷——”高傲冷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灰暗的囚室里,莫青廷的视线落在西鸣轩身上。 身着淡粉色宫衣,发丝竖起,插着碧簪,广袖宽松,粉玉腰带,蛮腰纤细,楚楚动人,这样的人竟然会陷自己姐姐于不义,拿整个国家背信弃义,做事狠辣无情! 感受到莫青廷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知为何,西鸣轩的背脊上冒出了冷汗,“莫青廷,要恨就恨你自己!是你害死了你师姐!怨不得任何人!” “是啊。”她平淡无波的看着西鸣轩眼中的恨意,“我不怨任何人,只怨我自己,怨自己为何当初在靖王府的时候不一剑杀了你!” “你——”西鸣轩没想到直到现在她还如此嘴硬,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只怕你不杀我!”她现在,唯求一死!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她是最好的筹码,不管是对贞国还是对他! 她突然黯淡了双眸,又是连死都不能如愿吗? 西鸣轩移步到她面前,单手支起她的下颚,带着无不可惜的语气说道,“啧啧,真是可惜了,其实你真的是这世间少有的标致人,如果不是我们各为其主,而我先遇到的人也不是你,说不定我和你。” “我和你?”她突然放声大笑,“我莫青廷就算再有眼无珠也不会看上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大胆!竟敢对公主出言不逊!”站在一侧的侍卫见她出言侮辱公主甩手给了她一个巴掌,她的脸上,渐渐浮上一个血红的手印,半边脸青肿一片。 “退下!本宫让你打她了吗!”对侍卫的这一讨好西鸣轩心生厌恶,虽然莫青廷的话让她心中不快,但却不想看到她受人凌辱,她私心里对她不染尘世的仙姿是欣赏和向往的。 “莫青廷,你知道本宫为什么这么恨你吗?”她恨她,从很早之前就恨了!在莫青廷还不知道有自己这个人存在的时候,她就发誓一定要让她尝一尝刻骨的痛! 莫青廷闭上眼,她不在乎她是不是恨自己,为什么恨自己,这恨已经造成,不管是什么原因和理由也再无法挽回。 西鸣轩望着莫青廷平淡的神情,心里的恨意又加剧了几分,如果不是因为她这幅清冷淡漠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放心上的样子,也许自己也不会这么的恨她。。。 “那年我生了一场重病,不管是宫内的御医还是宫外的那些神医,竟然没有一人知道我生的是什么病,更是没有任何治病的法子!父皇着了急,父皇就我和姐姐两个女儿,姐姐嫁去了贞国,而我,一直以来都是以西鸣国未来女皇的身份来培养的,父皇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我身上,可是病来如山倒,那怪病纠缠了我三年终于在第三年的时候,我再也撑不下去,我以为我来不及看来年的金桑花了。” “就在父皇要给我准备后事之时,突然有人来报,说一个贞国来的男子没有通关文碟潜入西鸣国,士兵正要将他就地正.法他却对着城墙上的皇榜说自己能治好公主的怪病!” “父皇虽然将信将疑,但因为实在不想眼睁睁看我离他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于是存了一丝希望让人把那个偷渡者带进皇宫。他进宫医治我的期间我因为病重整日昏迷,而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也没有转好的迹象。” “父皇以为他为了保命说了谎话一怒之下要杀了他,却不想只剩了一口气的我突然醒了过来!父皇这才知道他不是骗子也没有说谎,他治好了我的病,他医术高超,我们西鸣国全国上下都尊称他一声‘神医’。”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万无一失 “我醒后,因为身体羸弱,他答应父皇留下来照顾我直到我完全康复为止。开始的时候,我极不喜欢他,不是让我喝药就是给我扎针,还不许我总是躺在床上,整**我去外边小走。他还总不把我当公主,对我呼来喝去,没有尊卑贵贱之分,他会说‘你这个丫头,整日里歪在床上,你知不知道绝大多数的病都是躺出来的?’‘唉,我说话你就要听着,要不是答应国主照顾你我才懒得理你!’‘公主又怎样?能抵得过我家桃花树下的桃花酿好?’。” 说道这里鸾珍顿了顿,仿佛那些过往的片段只是昨日的事,清晰的令人伤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讨厌他了呢?好像是金桑花开的季节里,漫山遍野的金桑花,他站在山坡上,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背影,他却在那一刻转过了身。”俊美绝伦!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每每想起那个时候他和自己站在金桑花海中彼此相望,心里就一阵温暖。从小作为储君枯燥严苛的生活,从小就远离自己出嫁的姐姐没有给过自己半分温暖,即使他总是骂她,生她的气,把她当成不懂事的小丫头,她的心却渐渐在他的真心相待中融化,她对他,日久生情。 她渴望,有一个人,真心的疼她,爱她,仅仅把她当一个普通女孩儿对待。所以她发誓,一旦这个人出现就不会放过! “可是哈哈哈,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他竟然说、说他根本就不曾爱过我?”她以为他们那段时间的相处,他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是因为他心里也有她,可他却说这只是他作为一个医者理应做的!他说即使不是自己,换了任何一人都是一样! “你偷盗军机,背叛贞国,又埋伏他的军队,他怎可能爱你?”莫青廷冷冷的开口。 “原先我也以为他是因此那么说,所以我和他说如果我现在倒戈帮助贞国,命他做西鸣国的将军王征战南方诸国,他能不能回心转意?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莫青廷看着她,沉默不语。 “他说,就算我现在立刻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为我流一滴泪,他不爱我!他根本就不爱我!”泪水早已布满了西鸣轩的脸,几近哽咽,泣不成声。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世人诸多执念,伤人伤己,又有几人能参的透呢?连她,不也正在经受诸般痛苦吗? “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他不爱我,我却恨你吧?”西鸣轩突然停止了哭泣,双眼紧紧盯着莫青廷的眼眸,“因为他说,就算他爱上自己的师弟也不会爱上我!他情愿爱一个男人也不愿意接受我的一番情意。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既然他宁可爱上自己的师弟也不肯爱我,那么,我就要毁了他的师弟!我要让他知道践踏我的感情需要付出的代价!”莫青廷进宫那天她去找陶简,她让他在自己和莫青廷之间做选择,如果他选择了自己,她就决定放了莫青廷和她师姐,可是,他没有这么选!既然他对自己如此残忍,那么,她只能对他爱的人残忍! “你知道我为了师姐一定会来西鸣国,所以你利用师姐把我诱进皇宫,又威胁我束手就擒?可是,既然你恨我为什么不杀了我!”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切可能是个圈套,可是即使前面的陷阱是为她而下,为了师姐和师兄她义无反顾! “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杀你!只是,有人让我留你一条性命。。。”对于那个人西鸣轩不愿多说,“不杀你,正好让我亲眼瞧瞧你和你师兄怎么相爱!”她的笑声充斥着得不到的痛苦和绝望。 莫青廷突然觉得自己不恨西鸣轩了,她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她恨,她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最恨的人其实不是她莫青廷而是西鸣轩自己!她恨自己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心,因为二师兄是医者,他的心中是千万的病患,西鸣轩和其他病人没有任何分别,可是西鸣轩却妄想成为二师兄的独一无二!执念,欲望,一旦得不到,便毁之,伤之。 师姐说,这天下之大,只要两个人心心相惜,无论去到哪里都甘之如饴,原来师姐才是真正懂爱之人,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囚困在身边,看着他痛苦陪着他痛苦,两人一起坠落地狱深渊,却为何不能放过彼此,找一个人心心相惜,海角天涯! 西鸣轩因为执念毁了自己的未来,也害了雪怡师姐,甚至不惜搭上整个国家! “莫青廷,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西鸣轩阴测测的笑回荡在幽暗密闭的囚室里,眼光落在她一双修长凝白的手上。 莫青廷静默不语,等着西鸣轩继续往下说。 “平城关一战,你用一架古琴,一支琴谱,竟然敌过战场上的千军万马!真不知道该说敬佩还是害怕了!”平城关一战,南方诸国联军损失惨重,而战场回报的军情竟然说是惨败在一曲琴声中!据说那怪异的琴声竟然能控制人的意识!让人在不知不觉无意识中自杀而亡! 如此可怕的琴声和弹琴之人怎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如果弹琴之人愿意,他要整个天下又有何难?而她从探子口中得到的密报,那弹琴之人竟然就是莫青廷! 早在靖王府之时,她为了探荆之痕的虚实栽赃陷害过莫青廷,也是从那次让她了解到莫青廷是个重情义之人,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她会不惜牺牲自己来保护,所以,利用雪怡逼她就范万无一失。 第二百九十四章 残废 想要擒住她甚至想过要她的命,除了恨她能拥有陶简心中一席之地外,她能杀人于无形中的琴声也是原因之一。要知道,没有一个君王能容忍可以随时夺得天下的人存在!不只是她西鸣国,她西鸣轩,一旦其他人发现那日弹琴的人是她,她的结局只有一死! 可是那人却说要留她一条命,她这条命会在将来派上大用场!虽然心中不甘,但对方的势力远在自己之上,想要保住一国百姓,保住西鸣皇族,她不得不和他合作! “既然害怕,就杀了我吧,只有我死了,你才不用再害怕!”平城关一战,她为了帮大师兄和贞国军队,情急之下弹奏那位先生传授的曲子,却不想自己会造如此大的杀孽!不管是贞国还是联军的将士,他们都只是为了自己国家和人民而战,他们没有错没有罪,如果两军交战也许还会活下来一方,可是她那一曲,天地同诛! 如果不是大师兄及时出手把自己打晕,还不知会夺取多少人的性命! 而自己,也差点迷失在琴声中不可自拔!那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人性的知觉,手指不受控制的在琴弦上飞舞,眼中看不到生灵涂炭,看不到血流成河,耳中也听不到丝毫的悲鸣惨叫!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没有了五音,只是麻木机械的操控琴弦! 清醒过来的她后怕不已,不敢想象竟然只凭自己的十指夺取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如果西鸣轩为了此事要置自己于死地,她无话可说,甚至,希望她杀了自己! “杀了你。”西鸣轩的纤纤玉手轻抚过她沾满血污却依旧滑腻的脸,“我真想杀了你,可是,你这条命留着还有用,你想死?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 “不杀我?难道你不怕我为师姐报仇,用一把古琴灭了你西鸣国几百年基业吗!”她冷冷的说道。 “怕!我当然怕!”莫青廷师姐因自己而死,西鸣轩相信莫青廷一旦逃脱必定会杀了自己!而她,也相信她会为了报仇拿整个西鸣国做陪葬!“可是,我又不能杀你,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她装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知心中又在打什么主意。 莫青廷别过脸不去看她,看到她就想起师姐惨死时的样子。 “害怕你又不能杀你。这真是让人头疼的事呢!不过,后来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不用再怕你又能留你一条命!你知道我想了什么法子吗?”她的眼中渐渐露出了狠辣。 什么法子?不过又是一个折磨她的方法!她连死都无谓了,还会怕她什么折磨吗? 莫青廷冷眼看着西鸣轩,干净的瞳眸中不染一丝杂质。 西鸣轩厌恶她无畏的眼神,转过身,不去看她。 “来人!”她突然喊来侍卫。 “是,公主。”两个侍卫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就等西鸣轩的吩咐。 “莫青廷,你用十指弹奏一曲古琴,逼退了我四十万大军,折损我千万将士!我怎能放心留你在世上?只是你的命不由我做主,所以我只能……”西鸣轩顿了顿,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只是一想到那恐怖的催命琴声,心中狠狠下了决心,“我只能断你一根手指!让你这一生再不能弹琴才能保我西鸣国百姓和百年的基业!” 西鸣国的公主寝宫内,华丽的锦幔低垂,壁上嵌着水晶碧玉,照的寝殿内熠熠生辉,香炉中花香阵阵,迷人心魄。 一阵风吹来,吹动帘幔,风起绡动,隐隐卓卓。 西鸣轩正歪躺在软榻上小歇,突然一股冷冽的气息袭来,下一刻一双手就已掐在了她脖子上。 那双手渐渐收紧用力,西鸣轩的脸很快就青紫一片,眼看下一刻就要窒息,那人手一松,西鸣轩全身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 大口的呼吸,心中满是对死亡的惶恐,委屈的泪水却不敢落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我的话!”犹如来自地狱般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恼怒的气息。 “违背?”西鸣轩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背靠在身后软榻上,抬头去看他,“你只说不许伤她性命,却没说不可断她一根手指!况且她利用琴声诛杀千万铁蹄神兵,这样的人留着必定是祸害!既然不能杀她,断她一指是唯一的办法!”当初是他出的计谋诱捕莫青廷,她以为他和她一样都想要莫青廷的命,可是他却说要留她一条命! 当初他来找她,告诉她只要自己和他合作便能得到心中所想,她所想的,不过是得到某一个人和一个强大的国家。他帮她实现了第一个愿望,让她能把陶简囚困在身边,至于第二个愿望,虽然心中尚有疑虑,但父皇已经年迈,早已不理朝政多年,作为西鸣国未来的储君她心里自然希望看到西鸣国的强大和富庶,可是如果一直臣服于贞国,在南方诸国中举步维艰,还不如放手一搏为西鸣国争得一片光明未来! 黑衣人一双深沉的眼睛盯着西鸣轩的脸,虽然知道她说的做的都是对的,如果是自己说不定也会如此。 “你断她一指仅仅是为了让她弹不了琴吗?”他沉声道。 “你知道我恨她,又何必问!” “西鸣轩,我以为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却一样为了个男人乱了章法!我告诉过你她的命我大有用处,现在你虽未杀她,但她是什么人?清高孤傲的一个人!她能忍受自己残缺的身体吗?”恐怕她会和上次一样选择自尽而亡!不知为何一想到她那张悲痛欲绝的脸,心中隐隐的刺痛,这样的痛,细小而尖刻。 “她不会,莫青廷这个人是宁可自己死也不会伤害身边的人,我警告过她,如果她自尽,我就把她师姐的尸体暴晒在城门口三天三夜,我会挫她的骨扬她的灰,让她下了地狱也不得安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冷落 西鸣轩嘴角一抹惨绝的笑容,看得黑衣人心中一凌,没想到这个西鸣国的二公主竟然是如此狠辣之人! “西鸣轩,你如此蛇蝎心肠,难怪那个男人不爱你。”他嗤笑道。 “是吗?”她对他的话却丝毫不在意,对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彼此彼此!” 黑衣人抬手轻轻一挥,公主寝殿内的层层纱幔瞬间碎裂,纷纷扬扬洒落而下。 西鸣轩这才噤声不语,虽然心中不甘,但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方,只能忍气吞声,眼中却有怒火在燃烧。 “怎么?恨我?”黑衣人单手支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的眼睛,深沉如黑,看到不到其中一丝光亮,仿佛就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深邃,充满了秘密。 “你到底是谁?”西鸣轩突然害怕起眼前这个人,从他出现说要和自己合作开始她一直不知道他的底细,对于这样一个人,她心里不可能没有防范。 “我的话看来你没有认真听!”黑衣人手上用力,疼得西鸣轩皱紧了一张脸。 “你要我和你合作,却不肯告诉我真实身份,试问,如此我怎能安心与你共谋?”难保他不是在使用反间计! “你可以选择不和我合作!”他的语气毫不在乎,“我可以现在就带走莫青廷和陶简,还有雪怡的尸体!” “你——”她心中大骇,她当然相信他能做到,凭他不惊动任何人进入防守严密的西鸣国皇宫,出入犹如无人之地,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带走任何人!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而背叛我的结果只有死!”黑衣人放开西鸣轩,面容掩藏在面具之后,那是张狂肆狰狞的面具,青面獠牙,血碰大口。 他身上自然散发出王者气息,掠夺一切般的气势让西鸣轩惊恐不已。 “所有想知道我是谁的人。要么做我的死士,要么就是死。你这种女人根本不配做我身边的人,所以如果你愿意,可以用你的命来换我的身份还有不能说的秘密。” “我和你合作,你能实现你所说的一切吗?而不是反过来利用我?”她竟然不敢直视这个人的眼睛,那眼睛里藏着能看透你一切的能力! “我说过,我并不强求你的合作。”想得到某些东西又害怕失去已拥有的,世人都是自私的,“不过——我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你和你的西鸣国我不感兴趣。” 西鸣轩自然明白他这么说算是给了她承诺。 “好,我会按你说的做,只是——事成后你要把莫青廷的命留给我!”不杀她,总是心里的一个结。 挥手扫去一个掌风,西鸣轩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手印,“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许动她!” 西鸣轩捂着被打的脸,心里更恨了莫青廷几分,没想到连这个人也为了她伤自己! 西鸣轩心中疑惑顿生:莫青廷,你究竟是谁! 公主寝宫一处院落里,宫人们手中端着已然凉了的饭菜站在房门外焦急不堪。她们是奉命来照顾房间内那位公子的,因为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她们个个都小心谨慎的服侍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是那位公子眼见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如果让公主知道她们这些人的命就要不保。 已经有宫女开始呜呜咽咽的哭泣,她们的公主,冷酷绝情,只要让她有不顺心了便是一个字——死! “好端端的,哭什么?”门突然打开,一道慵懒无力的声音响起。 见到屋内的人,众人皆跪下行礼,“神医公子!” “哎,我说过在下只是一介布衣,不需要你们行如此大礼。”他叹了口气,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遍这种话了。 “你,刚才在哭什么?”他问一脸泪水的宫女。 “公子,奴婢没哭什么。”宫女惶恐道。 “没哭?”他拿手掏了掏耳朵,“莫非我听错了?” “公子,你已经一天没进食了,这里有备好的饭菜和点心,您多少吃一点吧!”宫女们几乎是在哀求了。 “不必了,拿下去吧!”他挥了挥手。 “公子!”众人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陶简看了宫女们一眼,心中不忍,便随手拿起一块芙蓉糕来,刚送到嘴边不知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又把糕点放回了原处。 “拿下去吧,我真的吃不下。或者把东西都倒掉,就当作我已吃过了。。。”刚想转身进门就听到院门外通传公主驾到。 他脚步顿了一顿,却仅仅只是一刹那的犹豫就进屋关上了门。 西鸣轩站在院子里看紧闭的房门,心中满是凄凉。 想她费尽心思不惜牺牲姐姐拿整个西鸣国做赌注,不就是为了他一个。 可他,却偏偏不领她的这份情,甚至,肆意糟蹋! 其实如果他心中也有她,也许她就不会做这么多的错事,让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 “公主——”宫女替她把门打开。 西鸣轩挥手让众人退下独自一人进了屋。 屋内,陶简正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医书。被软禁的这些日子,他唯有靠这些医术度日,这些都是西鸣轩从各地为他索罗而来,可是如今他心中没有半点感激。 “你想看书,饭总是要吃的。”她走到他身边,手轻柔自然的搭在他肩上。 他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沉默的推开。 “我让人做了你最爱喝的桃花酿,一会儿你试试,和你家里的比如何?”她掩去眼里的失落,脸上依然挂着娇媚的笑。 “对了,过两日我陪你去山上散散心吧,现在的时节正是金桑花的花期,该是漫山遍野的金桑花,到时我们让人把桃花酿带着!” …… “你就真的不愿和我说一句话吗?”脸上难掩心中的苦涩。 陶简回头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说,“陶简不敢!” “陶简哥哥!你不要这么对我——”西鸣轩再也受不了陶简的冷落,扑到他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袍。 “请公主自重!”陶简用力把她推开,没想到一个用力身体忍不住咳嗽起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打击 “陶简哥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陶简冷冷的看着西鸣轩,“难道公主不知道吗?” “我……”西鸣轩心里愧疚,不敢去看陶简。因为当初怕他逃走,她每天在给他的食物里加一点软筋散,几日下来陶简内力暂失,手脚也变得无力,而他不愿再吃东西也正是为此。 “你应该直接给我下毒,而不是什么软筋散!”他愤恨道。 “不——陶简哥哥,我怎么忍心伤你呢!我只是……”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轩儿——”看着西鸣轩痛苦的神情,他心中也有不忍,只是他永远不可能按着她的意愿留在她身边。 “陶简哥哥!”陶简这一声“轩儿”勾起了西鸣轩对两人过往的记忆,心里更是难过伤心。 “轩儿,我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不爱我!当初是你救了我的命,是你照顾我陪着我,只有你不把我当公主当西鸣国未来的储君!你还记得那年金桑花开的时候吗?我们一起去后山上看花,你对我说,人生只有一次,所以只能为自己而活,不然错过了失去了就再没有重头的机会!是你教我的!”她只是想为自己而活,她的人生希望和他在一起! “你有你的人生,我自然也有我的。我一生喜爱逍遥自在的日子,最讨厌的就是被束缚,可是你想要毁了我的人生。你就不怕我恨你吗?”话语中有深深的埋怨。 “你想要海角天涯,我陪你去,你喜爱逍遥自在,我愿放弃公主的身份!”她决然道。 “西鸣轩!你还不明白吗!”他闭上眼,无奈的说道。 “不明白?不明白什么?”西鸣轩突然大笑着说,“是不明白你不是想一个人自由自在,你只是不爱我,不想和我海角天涯而已!陶简哥哥,是这样吗?” “你既然明白,又何必执着呢。”把别人囚禁,亦是把自己困住!为什么这世上的人都不明白呢? “执着?你又何尝不是呢?”西鸣轩脸上挂着惨然的笑,“你以为整日寄情山水是真的逍遥自在吗?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在逃避!逃避你心里永远无法启齿的秘密!你——爱上了同为男子的师弟!” 你——爱上了同为男子的师弟! 心中不知什么轰然炸响,冲破了层层压制,汹涌澎湃而来! 一个踉跄,陶简跌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惊恐和不敢置信。 “去年寒冬里,你来我这里讨西鸣国最珍贵的金蝉花,金蝉花三十年开花一次,天下罕有,只有我西鸣国皇宫中培育成活了一棵,虽然珍贵,但只要是你想要的,区区金蝉花又算什么!”她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国之君的位置,更何况是一朵花! “我虽然心里明白你要金蝉花是为了什么,可是我不在乎!但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公主,我……”陶简抬头,正对上西鸣轩满目悲伤,可是她却倔强的不肯掉下一滴泪。 “我愿意把三十年开花一次的金蝉花给你,只希望你能把你头上那根白玉簪赠与我!只是一根簪子。没想到你当着朝中众人的面一口回绝!”在西鸣国有个风俗,如果女子主动问男子要身上的一件饰品,代表了这个女子看中了这个男子,如果男子愿意把东西赠与女子,就表明他对那女子也有好感。如此两人就算定了情。 而当时陶简当着西鸣国所有皇族的面当场拒绝了西鸣轩,让她难堪不已。 “那簪子是我娘的遗物,我又怎能随意送人!”当日的事,确实伤了她的心,可既然不爱,又怎能欺瞒! “好!就算如此,那么,我问你,你要金蝉花做什么?”她厉声问。 陶简闭上眼,沉默不语。 “你不说我来说!金蝉花生于旱地长于旱地,有一丝寒气就不成活,大都长在南方。它花期又长,三十年开一次花,所以成活的金蝉花少之又少,我西鸣国也就仅此一株!而此花入药最好的作用就是能抗寒!不管你是天生的畏寒体质还是终年生活在冰天雪地里,只要服用金蝉花就可大大减轻寒气的入侵!陶简哥哥,我问你,你或者你身边的人谁需要服用此花呢?” 见陶简不做声,西鸣轩苦笑道,“还不是你那被囚禁在小苍山上的师弟!” “陶简哥哥,如果你想说自己只是关心这个师弟而已,那么,当日你听闻她被接回莫离山庄,你那副匆忙离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又或是在靖王府,你不惜来求我,借由王妃的身份去见她难道仅仅是师兄弟情深?”西鸣轩步步紧逼,眼睛紧紧盯着陶简的脸,不肯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神色! 听着西鸣轩的话,陶简心中五味杂陈,心里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小四总是过于在乎,她的一言一行不经意间就在自己脑海中盘旋,他一生寄情山水,喜爱逍遥,可心中不知为何总有放不下的东西牵绊着自己。 那年他第一次独自出门闯荡,因为江湖阅历不足在外头遭了人暗算,身上的钱财被抢夺一空,他靠着一手医术换取盘缠艰险的回到莫离山庄。 半夜里不敢吓着庄里的人,只能翻身偷溜进来,因为饿了几顿直奔厨房里找东西果腹,正啃着鸡腿吃得不亦乐乎,门口就探进来个小小的身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看。 他当时一身破败的衣服,好几日没有打理的头发乱蓬蓬披在身后,脸上估摸着也是灰扑扑的,嘴里正塞满了东西坐在厨房的灶台上。 他以为那小人儿见到他如此落魄的样子不是哭着跑出去找人就是当场吓晕过去,可是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那小人儿站在门外,怯生生的看着他,说道,“小哥哥,那些菜都是昨日剩下的,你右边厨里的是今天新鲜的。” 那小人儿,一双乌黑清澈的大眼睛,强自镇定却又难掩害怕之色,厨房里微弱的灯光下,那双眼眸犹如璀璨的星眸,照亮了他的心。 第二百九十七章 残忍 她以为他是流浪的乞丐溜进来偷吃东西,陪他吃完东西后好心的在他怀里塞了许多食物,还对他说,“小哥哥,如果以后肚子饿了就来找我,我把好吃的都给你留着!” 在山庄时他喜欢带她去屋顶,她看着满目的繁星,他给她讲自己在外游历的趣事。 她一身青色衣袍站在黑夜和星辰下,一头青丝随着夜风轻舞,调皮的轻擦过他的脸庞,伸出手,划过手背,丝丝酥麻钻心入肺。 溶溶月色下,美得如梦如幻,清露晨流般的气息,漱云凤鸣般的声音唤他,“二师兄。” 娘生前总喜欢和他讲仙女的故事,但他从来不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 可是,她飘飘然清冷绝尘之姿却深深的印刻在自己心中! 西鸣轩指责他爱上了自己师弟,他本该严辞否认,可是为何,他的心里总是会时常想起那张绝世容颜! “难道,我比不过一个男子吗。。。”似是喃喃自语,西鸣轩黯然了双眸,不敢再去看陶简脸上痛苦的表情,因为她知道他的内心在挣扎,不敢承认这不容于世的感情却又放不下。 “只是不知当你看到一个不再完美的莫青廷,你还为如此在乎她吗?”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你这是什么意思?”陶简突然睁开眼,直视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她把自己和雪怡抓来,西鸣轩这个人心机深沉不可能只是软禁他们二人而没有其他举动! “什么意思?”想到莫青廷现在的样子,西鸣轩脸上笑得得意,“如果我现在让你见一见你的好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你——把她抓来了!”他早该猜到她囚禁雪怡是为了引小四前来!“她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既然你急着想见她,我就如了你的愿!来人——”西鸣轩唤来侍从,“把人给我带过来!” 一身青色衣袍上被血水浸得早已看不清颜色,一头青丝散落在脸上,却遮不住惨白的面容。身上到处是刀剑的伤,衣服被划破,露出狰狞的伤口,伤口因为冰水的浸泡血肉翻露! 她被人扔在陶简脚下,无力的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嘴角却突然扯出一抹笑,只听她微弱的声音传来,“西鸣轩,你也不过如此。还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尽管咳咳。”连咳嗽都没有了气力。 陶简身子一软,几乎是跪跌在她的身边,用手轻轻捧住她的脸,喉中哽咽,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小四。” 听到这一声,她眉心微蹙着睁开眼,看到陶简满脸的泪水心疼的看着自己的样子,突然猛的把他推开。 “小四——”陶简被她推倒在地,看她挣扎着想要离开自己,他扑向她,把她结结实实抱在了怀里! 再也抑制不住强烈的心疼,他抱着她,跪坐在地上,痛哭出声! 她试图挣扎逃离他,却根本再没有半分的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他的泪水沾上她肩上的伤口,疼得她浑身发颤。 “小四,小四,你怎么了?小四。”陶简去握她的手,她惊呼一声抽回了手,他这才注意到她左手上缠着纱布,只是那纱布上早已黑红一片,浸满了血水。 “小四,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他惊恐不已,见她不回答,转头去看西鸣轩,“她的手怎么了?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断了一根手指的莫青廷究竟还会不会让你魂牵梦萦念念不忘!”西鸣轩一直冷眼旁观莫青廷和陶简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敛去心中最后一丝悲伤,绝情的说道。 “西鸣轩!”陶简怒吼一声,身上散发出慑人的怒气,似是要把她碎尸万段! “我早就说过既然我注定过不了想要的人生,就只好毁了你的人生。” 陶简颤抖着双手一点点撕开她手上的纱布,纱布早已与伤口粘连在一起,一个撕扯,纱布上就扯下一块皮肉,黑红的血渍瞬间被泊泊流出的鲜血覆盖。 用清水清理过手指上的伤口,再用身上备着的伤药重新上药,包扎,处理完手上的伤口,陶简已是满头大汗。 “小四,你忍着点,手臂上一处伤口已经溃烂,我必须把死肉刮去,会有点疼。”一把细长的银质匕首在清水中已经浸泡多时,匕首很轻巧,可拿在手里却有千斤重! 重到手都在颤抖!陶简狠着心拿刀将她手臂上已溃烂的肉一点点刮去,直到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 已是满头汗的陶简顾不得自己,拿帕子去擦莫青廷脸上的汗,她脸上的汗,顺着额头,脸庞,脖子一滴滴的滴下来,胸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可是她,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只是贝齿紧咬住下唇,两眼直愣愣看着前方,一张脸惨白的可怕。 “身上的都是皮肉伤,倒不碍,只是你手上断骨之伤需要仔细医治。”纵是他行医多年,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斑斑驳驳的伤口,手上的白骨森森也经不住心如刀割般疼。 他家小四,从小由师父和师兄们疼爱着长大,不舍得她哭不舍得她受伤,可是如今,却被人伤得体无完肤,奄奄一息! 而这罪魁祸首,却是自己!如果可以,情愿让他来受这些伤承这些痛! “小四,疼就喊出来吧。”陶简看着她这幅隐忍的样子,心里钻心的疼,她一直是个怕疼的孩子,走路摔疼了会呜呜咽咽的哭。可是如今这么重的伤,这么刻骨的疼,她却紧咬牙关倔强的不肯喊一声疼! 陶简不自觉的握紧双手,手中的匕首嵌入手心,点点嫣红滴落在地,“西鸣轩!我陶简绝不放过你!” 西鸣轩把陶简和莫青廷囚禁在一处,为的是让陶简好好看看他这个如今成了残废的师弟是怎样一副模样! 如此一来倒正好让陶简好好医治她一番,身上的伤都是外伤,只要精心调理按时换药慢慢的自然会好,只是她心里的伤,怕是没那么容易治愈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危机 陶简手里端着药,一口口喂她,陶简喂一勺,她张嘴吃一口,很乖顺。只是她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脸上没有丝毫神情。 小时候她最厌恶喝药,不管是谁劝都没法,只有雪怡耐着性子哄她喝。想起雪怡,他心里难免悲伤,虽然他向来和这些师妹师侄们接触不多,但毕竟是自己同门,又是大师嫂,死得又如此悲惨,怎能不让人心伤? 而小四和雪怡打小感情就好,雪怡把小四当自己亲弟弟看,小四也总把这个大师姐挂在嘴上。所以小四,怎么能承受得了雪怡惨死在自己面前! “小四,还记得师父过二十五生辰,我们师兄弟四人难得聚到一块儿,那时说好每人要送师父一样礼物。大师兄最无趣去铁匠铺亲自打了把剑送师父,说是让师父弃用清恒改用他打的剑;你二师兄我最讨巧,拎了两坛子桃花酿就去拜寿,师父还夸我不仅医术好连酿酒也自有一套;三师弟最慷慨,拿那么稀有珍贵的‘眉心一点红’做寿礼,后来师父让人雕成四块玉佩分别送给我们师兄弟四人,温润白玉中心一点嫣红,隐隐的一个‘莫’字!小四,你还记得莫离山庄为什么叫‘莫离’吗?” 莫青廷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陶简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莫离莫离’——此生相伴,今生莫离!这是我们的师祖‘苍山老祖’他老人家一生的感悟啊!”很小的时候他就听庄里的老人说,莫离山庄的开庄之主就是他们的师祖“苍山老祖”,据说老祖当年也英姿勃发丰采卓卓,和所有年轻公子一样,师祖爱上了一个让他刻苦铭心的女子,曾经以为的地久天长海誓山盟却在命运的捉弄下无疾而终。失去所爱的师祖悲痛万分,将山庄取名为“莫离山庄”,意在告诫俗世男女,一旦找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千万不要就此错过,此生相伴,今生莫离! “小四,你一定不会忘了当年自己送了师父什么礼物吧?”陶简的话让莫青廷原本冷漠的脸上添了一抹回忆过往的迷恋之色,“你空手而来,没有剑,没有酒更没有玉。可是你却对师父说,你要送给师父的是这世上最好最珍贵的礼物——你的‘莫离’!你对莫离山庄的莫离,对师父的莫离,对师兄们的莫离!小四!难道这些你全都忘了吗!”她可以为了雪怡的死悲伤难过,心痛神伤,可是,除了雪怡,她还有师父和师兄们啊!难道她要抛弃所有人吗! 一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自从亲眼目睹雪怡惨死在自己面前,她便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心里早已痛得麻痹,世上所有一切仿佛都已不再重要!只记得师姐临死前告诉她要好好活着! 所以,她拼着最后一口气,留自己活在这世上,治伤,喝药,她都不拒绝,只要师姐在天上看到她好好的活着,师姐能安心,她就算是行尸走肉般活着,也愿意。 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莫离此生相伴,今生莫离! 可为何大家偏偏都要离她而去,留她一人。 母妃,三师兄,雪怡师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以不同的方式离开自己,她究竟还能不能做到当初的信誓旦旦? “小四。”陶简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绝望忧伤的容颜,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命运的残酷和无情一次次在她身上烙下深刻的印迹,她的身上,心上,怕是早已斑斑伤痕,她那么年轻却承受了这么多!一个人,用瘦弱的身躯和命运作抗争,又如何能斗得过命呢! “小四,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莫离山庄离开贞国,你会跟我走吗?”还记得在靖王府他借由靖王妃的身份来见她,因为西鸣轩的突然出现打断的问题,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知道她的答案,很想知道她心里是否愿意和他一起离开,“大师兄大婚那日你喝醉了说如果有一天我决定隐退江湖不问世事,可不可以带上你。” 如果我说可以,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今生莫离! 她终于抬起头,眸子定在他的脸上,眼中却没有他的身影,看着他,却仿佛又不是看他,迷离而彷徨,不知所措,像是找不到出口的困兽,害怕,无助,恐慌! “你终究只是说的酒话。”他知道,她不会和自己走,从前不会,现在和将来都不会。 而他又是否真能放下一切带她走呢? “小四,你看西鸣国皇宫内的金桑花开了。”窗外,满目的金色花朵闪着耀眼的光芒,强烈而霸道的盛开。 金桑花开的季节,阳光普照大地,万物生机勃发,百鸟朝着金色花簇歌唱,蝴蝶翩然飞舞其中,迷了双眼,失了神智。 “混账!这点事也办不好!”面前杯盏扫落在地,大臣宫人们跪了一地。 西鸣国的议事大殿内,西鸣轩坐在皇座上,一身明黄的锦缎衣袍,上绣百鸟朝凤图,头戴紫金布钗,豌豆大的翡翠宝石镶嵌成珠帘垂落在脸面上。 “公主息怒,只是这件事实在是难办。”刚才回话的大臣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他们这位公主是比国主还要厉害的角色,国主自开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渐渐的已不理朝政,朝堂上的所有事务现在都由这位西鸣国的二公主把持决策。 “难办?说说看,怎么个难办法!”西鸣轩虽然脸上挂着笑语气却冷意森森。 “回公主。”那大臣在地上重重磕了头,惶恐的说道,“现在关内贞国士兵重重把守,我们派去的人根本无法混入关中;去各国救急的使者纷纷回报,原来不止是咱们西鸣国,南方诸国皆是如此,大家都是有心无力;而我们差不多把整个国都翻了个遍。” “难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西鸣轩脸色凝重,这件事如果不解决,不要说和贞国的这场仗打不下去,怕是连整个西鸣国都要难以为继! 第二百九十九章 顾忌 事情原是这样的,自从与贞国开展,西鸣国各处的杂货铺子一间间的不是关门停业就是对外宣称经营不善倒闭,从一开始的几家到后来的几十家几百家,直到整个西鸣国大大小小的铺子关了九成九! 本来战争时期因为时局动荡生意人未免祸及自己暂时歇业的也有,只是这大批的店铺商铺集体关门甚至是一夜之间消失殆尽就未免让人产生疑惑了。况且最重要的,是这些商铺一旦关门,人们平日里的必需品便再也买不着,其他东西还好,只是这最重要的盐。可是一国之根本啊! 要说西鸣国与南方诸国皆以游牧民为主,鲜少有人做生意,在关外做这些生意的都是关内的中原人,中原人从关内运送物资到关外卖给南蛮子,做点小生意,南蛮子性格豪放不羁最烦这些杂七杂八的小事,见有人自愿提供日常所需又价格公道自然乐见其成。于是乎关外的货物特别是盐这样重要的必需品链潜移默化的被关内人操控,不仅是关外的平民百姓即使是皇族大臣们也丝毫没有察觉。 而自开战以来,这些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中原人和中原人开的商铺不知怎的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西鸣国士兵闯入昔日各家店铺,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直到这时西鸣国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早就预谋好了! 为此,西鸣轩不仅派人去周围邻国求救还派人伪装混入关内偷运,只是这两条路现在看来都已是死胡同! “公主,这些店铺商人竟然集体失踪,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臣派人查过,发现这些店铺这些年陆陆续续竟然都被同一处收购了!” “究竟是谁?”凤眼中迸射出阴厉的光。 “回公主,就是——莫离山庄!” “莫离山庄?”西鸣轩这才恍然大悟!她早该想到,两国开战,他徒弟又在自己手里,荆之痕这只狐狸不可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而他竟然在几年前就对西鸣国设防,就算自己和姐姐都嫁来贞国也不能让他消除戒心! 这个人真是深不可测! “公主,现在该如何是好?”盐是和水一样重要的东西,再这样下去,一旦断了供应,不用贞国人打过来迟早自己人就该开始自相残杀! “荆之痕——真是可恶!”一掌拍在龙椅上,怒不可遏。 “公主,荆之痕心思深沉,做事狠辣决绝,他的城府岂是一般人能窥得?不怪乎当初国主想法设法要拉拢他,还不惜让公主。” “那又如何!”西鸣轩怒瞪说此话的大臣,那大臣吓得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说得没错,当初父皇让她去靖王府,无非是想通过姐姐和靖王结识荆之痕,甚至不惜让她委身嫁给他!只是当时她早已心有所属,非陶简不嫁!即使对方能助自己和西鸣国的统一大业她也丝毫不在乎!而如今,西鸣国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人心里在怨她! “他徒弟在我们手里,有何俱?”荆之痕对莫青廷的“偏爱”她是有所耳闻的。想那荆之痕无论是财力地位还是武功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却偏偏清心寡欲不惹俗世,身边这么久只一个莫青廷常伴左右。 而荆之痕的四个徒弟,大徒弟和二徒弟在莫离山庄早已有了自己的院子各人单独生活,三徒弟因为是贞国太子不用多说。只这个小徒弟,从小被荆之痕带在身边,吃住在一处,之前念在她年岁尚小住的近便于照顾,可莫青廷如今也快十六,那荆之痕如何不替她另择院子住呢? 贞国的民间,街头巷尾里有几人不对他师徒二人的关系猜测良多?只怕也就莫青廷一人被蒙在鼓里罢了!所以,只要莫青廷在自己手上,料他荆之痕不敢怎样! “公主说的没错,只是荆之痕那人做事是有些狠辣的!”想当年他助燕王侯夺位,他的计谋和手段不知让大彦惨死了多少将士! “是啊,如果他根本不在乎徒弟的生死,那我们可就……”大家欲言又止的看向西鸣轩。 “你们怕他,本宫不怕!不过就是区区一个没有权势没有兵权的太傅,能把我西鸣国如何?”她从小生长在帝王家,西鸣国主一生只得二女,大女儿远嫁贞国,身边这个小女儿从小是当做自己皇位继承人来培养的,而西鸣轩性格沉稳,做事大胆,很有男子的气魄,从来只有她不想做而没有不敢做的!所以她心里对无权无势的荆之痕是有些看轻的。 “公主的话不错,他虽然手中没有兵权,但莫离山庄的实力背景并不简单!先说他的财力,不仅贞国,连我们这些关外的国家哪里没有莫离山庄的产业?莫离山庄可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啊!再说他培养的人,别说他的那几个徒弟了,就是平日里照顾荆之痕和小主子们的下人都是绝顶高手!他身边的付南付北两兄弟的功夫就已经深不可测!还有他亲自训练的那些暗卫,当年我们派人潜入莫离山庄想刺杀荆之痕,还未靠近他身边就被人全部诛杀!贞国的宣仁帝这些年留他在身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荆之痕在很多人心里是个要比宣仁帝还要厉害的角色,宣仁帝作为一国之主做事也许还不敢堂而皇之,有所顾忌,可是荆之痕不同,没有任何人可以约束他!而凭他的智慧和手段,无论做什么都是易如反掌! “留这么个人在自己身边,宣仁帝就不害怕吗?”倒是她小看他了。 “说来也怪,不知是假意还是真心,宣仁帝一直非常器重荆之痕,留他在自己身边,又完全随他自由,上朝,参政,即使是皇帝亲自宣召,他荆之痕都可以自由来去!当年为了保护年幼的太子还秘密将太子送到莫离山庄,拜荆之痕为师。” “太子?” “回公主,荆之痕的三徒弟正是贞国的太子。当年宣仁帝为了巩固地位娶了梁国的公主,又怕因此有人对小太子不利,就把人悄悄送到莫离山庄,私下里请求荆之痕代为照顾。 第三百章 围城 直到太子长大成年才又接回了宫!”所以,宣仁帝对荆之痕是极其信任和看重的。 听了荆之痕的这些,西鸣轩心里对这个人有了几分惧色,连一个大国的皇帝都不敢动他只能假以颜色的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怕他威胁到自己的权利又怕他离开了自己成为敌人的帮手,不敢杀也不能杀! “依你们看,本宫该如何做?” “这——”众人都没有了说辞,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一群废物!”西鸣轩大声呵斥,吓得众人又是一阵磕头求饶。 “公主——”殿外有人急急的进来禀报,“城门外突然出现了大批人马!” “什么!”西鸣轩拍案而起,心中隐隐感到大事不妙! 城楼上,西鸣轩凤眼扫过底下黑压压的一批人马。 为首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人书生的打扮,白净俊秀,另一人看着年纪比书生轻,却也是一副英雄少年郎的气度! “西鸣轩——速速放了我家公子!否则休怪我踏平你西鸣国!”那年轻男子大声对着城楼上的人说道。 “放肆!我国公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城楼上西鸣国的众大臣听得楼下那少年郎的狂妄语气,不禁怒道。 西鸣轩抬手制止大臣们的话,对着为首的两人问道,“敢问阁下是什么人,你家公子又是何许人?为何说要本宫放了他?” “西鸣轩,你用不着做戏!我家二公子陶简四公子莫青廷,还有将军夫人不都在你西鸣国吗?” “哦?本宫怎不知他三人在我国?莫不是这位公子搞错了吧!”西鸣轩冷声道。 “你——” “付北!”付南喊住付北,以眼神示意他不可鲁莽,自己骑着马往前几步,对着西鸣轩远远作了一揖,说道,“在下是莫离山庄的管事,今奉了我家庄主的命来接两位公子和大将军夫人回去。还望公主不要为难我等,只要接到他三人,我等立刻回去绝不耽误,也不会扰了西鸣国和公主的清净。” 西鸣轩这才注意到了这位书生打扮的清秀男子,看着体弱无缚鸡之力,却原来他就是莫离山庄的管事,江湖上称“南杀”的付南!而刚才那个少年郎就是他的弟弟付北,虽在江湖上不及他哥哥有名,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据贞国探子的消息,这个付北是莫青廷身边的人,只衷心于她一人。 这二人竟然同时前来要人,连多年退出江湖的“南杀”都不远千里而来,看来这次荆之痕是势必要把他的徒弟带回去! 西鸣轩看向付南和付北身后,他们这次带了约五千人马,全都是黑衣蒙面之人,背上的剑闪着青色的光,是莫离山庄最顶尖的高手——青剑死士! 青剑死士,剑出鞘必封喉! 这五千人抵得上五万人马!如果他们真要攻城,以西鸣国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可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把人交出去! “付先生,莫离山庄的两位公子皆是本宫在贞国时的旧友,虽说现在两国开战,但我与他二人依旧是好友之情,我欲招待他二人在我西鸣国小住几日而已,何须劳动莫离山庄如此兴师动众大动干戈?”西鸣轩仗着有莫青廷和陶简二人做牵制,谅他付南也不敢轻举妄动! “哦?是吗?”付南脸上挂着笑去看西鸣轩,“既是如此,因为我家庄主有要事与两位公子相谈,我等这就带几位小主子回去,也正免得打扰了公主!”付南如何不明白西鸣轩是在拿几个人做威胁?只是她西鸣轩未免小看了莫离山庄! “付先生客气了,令庄主既有要事相商,不如请他也来我贞国一叙!当日在靖王府上,本宫与另庄主详谈甚欢。如今虽是各为其主,但情分还在,如果莫离山庄不嫌弃,我贞国必敞开城门举国欢迎!”西鸣轩这是要招安莫离山庄和荆之痕的意思。 “公主的好意付南带我家庄主谢过,只是我家庄主一向不喜南方闷热的气候,又嫌南边人好吃肉身上难免一股腥臊之味。要是公主愿意的话,我兄弟二人倒是可以护送公主和朝中各位去我莫离山庄小住。莫离山庄虽不如西鸣国皇宫的富丽堂皇,但在贞国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北方的夏日天气又好,公主若不嫌弃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西鸣轩一双凤眼紧紧盯着付南恭谦和煦的脸,他的眼中平静无波,口里的话却如芒刺。 西鸣轩如何不明白,付南的意思是说莫离山庄和荆之痕嫌弃西鸣国是个不通固化的蛮夷之地,又嘲讽西鸣轩倒是可以考虑“弃暗投明”臣服于他! 真是狂妄至极! “笑话!我西鸣国的客人岂容你们说带走就带走的?”西鸣轩一改之前的笑脸,手一抬,城楼上霎时出现了众多弓箭手,手中的箭已蓄势待发! “哼!不自量力!”付北冷哼一声,手中的剑闪着寒冷的光。 身后的五千死士纷纷抽出身后的剑,脸上是绝杀的冷气! “怎么?难道你们就不顾他们几人的生死?”西鸣轩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付南一双清淡的眸子,看着西鸣轩脸上露出的害怕之色,缓缓说道,“不妨告诉公主,临行前庄主只和付南说了三个字。” “什么字?”心里越来越不安。 在西鸣轩的探究中,付南神色如常,说出的三个字却震动了西鸣轩和西鸣国所有人——“杀无赦!” 什么!西鸣轩心中大悍!没想到荆之痕竟然不顾自己徒儿们的生死势必要大开杀戒!这个荆之痕,真是狠辣无情啊! “公主,我们只是来接公子们回去,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付南都要奉命把他们带回去!如果公主交出他三人,我保证绝不动你西鸣国一丝一毫!如果公主执意要为难我们,就休怪莫离山庄的青剑无情了!”付南的脸上并无过多的神情,冷淡镇静的一张脸,让人看了察觉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第三百零一章 杀无赦 “南杀”——曾经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却不想是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书生,只是他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道利刃无情的落下。 西鸣轩早已方寸大乱,她知道付南不是说说而已,他们的这五千青剑死士绝对有实力说出“杀无赦”这三字! “公主,不知考虑得如何?”付南见西鸣轩开始动摇,步步紧逼道。 “公主。。。为了那两个人牺牲全城的百姓不值得啊。” “是啊!对方可是见血封喉的青剑死士啊!” 当年燕王侯与慕容战的最后一战,如果没有荆之痕的青剑死士,怕是没有现在的大贞啊!众人对青剑死士甚是害怕,他们仿佛看到了那泛着冷幽青光的剑已经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城楼上的弓箭手看向始终静默不语的西鸣轩,心里也发怵。 “既然如此。”付南持剑的手慢慢扬起—— “慢!”这个字似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而随着这个字她失去的将是最后的一丝希望。 “把人送出去。” 手下领命离去后,西鸣轩一个踉跄被身边侍从扶住。 “多谢公主!”付南和付北相继收剑回鞘,身后五千死士亦是。 城楼上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等了约摸两柱香的时间,城门打开,当付南看见城门后一匹马上乘坐的二人,心中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要不是庄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想那西鸣轩不会那么轻易把人交出来! 庄主临行前和自己说,西鸣轩这人心思深沉很有可能会看出他们的救人急迫之情,所以越是如此他们就越不能表现出来。一定要让西鸣轩相信他们情愿牺牲四公子他们也要把他西鸣国铲平!直到最后一刻,自己也决不能松口和她谈条件!唯一能救人的法子就是要做到比她更狠更无情! 聪明如西鸣轩她自然想到,如果她杀了四公子他们,莫离山庄绝对不会放过她和西鸣国,到时候就要让她用一国陪葬!如果她用他们做威胁,莫离山庄也决不妥协,照样杀无赦!与其白白牺牲,不如放了他二人保住西鸣国最后的实力。 陶简骑马从城内出来,莫青廷坐在他身后马背上。 正当付南付北准备下马查看二人有无伤势,只感觉到城楼上“嗖嗖”的冷风袭来,付南心内暗叫不好,足下用力往前掠,却已是来不及。 只见城楼上,西鸣轩一手拉弓,弓上的箭正瞄准了马背上的莫青廷! 陶简一手执马鞭,眼见面前付南付北朝自己走来,耳中忽听得“嗖嗖——”的箭呼啸而来。脑中一个激灵反身将背后之人压在自己身下。 只听得利箭刺穿锦袍刺进血肉的沉闷声响,莫青廷被陶简紧紧的抱在怀里护在身下,一双早已没了神采的眼睛正对上城楼上西鸣轩怨恨伤痛的一张脸。 付南付北赶到的时候,陶简已经昏迷,却依旧护着莫青廷不肯倒下,付北把二人带下马背,陶简由手下带去一旁止血疗伤。 付北去探他家公子的伤势,手还未触到她,就被她用力挡开,只听她冷如冰霜的声音,墨黑的一双眼看着付南,“付大哥哥替我铲平西鸣国!” “四公子。” “公子?” 付南和付北二人皆不解,一向温厚待人的四公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冷血无情!眼中分明是对西鸣国和西鸣轩强烈的恨意! “四公子,我们和西鸣国公主有过约定,只要她放了你们,莫离山庄就绝不动他们。”付南为难道。 “辱杀我师姐,断我一指,伤我二师兄!我莫青廷——定要让西鸣国为此付出代价!” “什么!你说什么?”付南大惊,望着莫青廷缠着纱布的手。 “他们竟然如此对待公子!还有雪怡夫人!”付北拔出佩剑,身后五千死士的青剑重新出鞘! 一时间喊杀声四起!城楼上的弓箭手慌忙射箭迎击,西鸣轩被人保护着向后退去。 “付北,把西鸣轩带来!”莫青廷望着西鸣轩离去的背影,咬牙吩咐付北。 “是,公子!” 付北带着莫离山庄的青剑死士杀向了西鸣国! 一个个黑衣死士轻巧的跃上城楼,西鸣国人早就一团混乱,侍卫们护送西鸣轩往皇城内退去,各大臣则抱头鼠窜,慌乱逃窜间被青剑刺穿喉咙! 西鸣国的士兵哪里是青剑死士的对手,几乎是成片的倒在了一片青光之下。 “公主小心!”侍卫替西鸣轩挡下一剑,付北左手捏起剑诀刺向侍卫,只听惨叫声起,人已倒在血泊中。 西鸣轩眼见付北朝自己而来,慌乱间抽了身边侍卫的剑与之对抗,付北只单手迎战,却步步逼退于西鸣轩! “你们怎可言而无信!”西鸣轩边吃力的应战边说道。 “言而无信?”付北嫌恶的看了西鸣轩一眼,一道剑光从她脸上划去,她的脸上印上一条细长的剑伤,“是你西鸣国和你西鸣轩不要脸!竟敢杀我大将军夫人,伤我公子!我付北绝不放过你!” 付北一招狠过一招,西鸣轩早已无力招架,最后只得靠在城墙上喘气,“你、你们不能动我,本宫可是一国公主!” “公主?”付北怒瞪西鸣轩一眼,愤恨的说道,“哪怕是天皇老子,只要敢动我家公子,就休怪我付北的剑无情!” 西鸣轩对他家公子造成的伤害足够杀她千遍万遍! “付北!住手!”付南及时出现制止了弟弟的最后一剑。 “哥,让我杀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付北欲挣脱付南的手。 “四公子让我们带西鸣轩去见她!”付南提醒道,刚才莫青廷只吩咐付北把西鸣轩带去见她,并没有让他们杀了她。 “是。”剑气收回,他克制自己强压下满腔怒火。 经过一番腥风血雨,待西鸣国守城的士兵和皇宫内的侍卫都屠杀尽,青剑死士冷漠的回到了原点,依旧是寒冷如霜的神情,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连那些死在青剑下的西鸣国人的脸也不曾印在脑海中。 第三百零二章 不悔 陶简背上中了一剑,伤势不重,付南替他点了穴道止住血,又简单上了伤药,暂时无性命之忧。 莫青廷迎风立在城门之前,身后是神情肃然的青剑死士。 黄沙漫漫,天上的云低压在头顶上方,遮住了天幕。 狂风吹起她青色发带,与飞扬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苍白的一张脸上墨黑的眼眸盯着城楼上“西鸣国”三个大字。 “公子,人带来了。” 西鸣轩头上的头饰发髻早已凌乱,身上的黄袍满是灰土,一张盛气凌人的脸上一道狭长的伤口,狰狞,恐怖。 她的视线,从城楼门转移到西鸣轩的脸上。 “莫青廷,如今我落到你的手上,我自知逃不过一死!如果要杀就快动手!”虽然被捕,但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不甘向她低头! “杀你?”她偏转了头似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杀你做什么?” 她一派纯真无辜的问话,让西鸣轩一愣,心中不解她究竟是何意。 “杀了你师姐能复活吗?杀了你我还可以弹琴吗?杀了你二师兄能不受一箭之伤吗?杀了你就可以当一切都不曾发生吗?” 她的话让西鸣轩哑口无言,是啊,一切早已铸成,失去心爱的人,失去想要拥有的人生,即使死,也改变不了。 “为何要带我来见你?” 莫青廷看着西鸣轩,瞧见的是她的落寞萧索,伸出手,西鸣轩一慌,身子不由自主往后靠。 她的手停在她面前,被她挥手掸去,“别碰我!” 她低头看着被打红的手背,一抹凄凉的笑浮上嘴畔,“你的脸受伤了。” 她只是想为她擦去脸上的血渍。 “你——”西鸣轩似是不相信莫青廷现在的举动,她不明白,她不是应该恨不得杀了自己吗?为何,她的神情,没有恨意! “你是在可怜我?”西鸣轩突然反应过来,大惊道。 她这才抬起头重新看向她,在她的镇震惊中点了点头。 “莫青廷——你凭什么可怜我!凭什么!”西鸣轩想到她心里是在可怜自己后,不知为何情愿她恨自己,而不是带着悲悯的眼神看自己。以一副高高在上堪破世俗的神仙之姿欣赏她为了执念不择手段,伤人伤己,失去所有! “西鸣轩,就算我没有可怜你。你自己的心已感到了悲凉,你是在可怜自己罢了。” “莫青廷!”西鸣轩咬牙切齿的扑向莫青廷,被一边的付北按住动弹不得,“放开我!莫青廷,杀了我!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今生今世我西鸣轩也不会做可怜人,而你,我会亲手杀了你身边每一个人,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 对西鸣轩的怒骂,她丝毫没有反应,只听得一声淡然的叹息声。 “公子,杀了这个毒妇!”付北再也听不下去西鸣轩对自家公子的辱骂,真想一剑杀了她为他家公子和雪怡报仇! “付北,不可。”付南轻摇头,示意付北一切听从莫青廷的意思。 “是啊,莫青廷,难道你不想为你的好师姐报仇吗?”西鸣轩不惜用言语刺激她,想看她脸上痛苦的神情。 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划过一丝痛楚,心底某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里深刻的悲伤蔓延开来,四肢百骸,疼得全身痉挛。 “公子。”付北扶住莫青廷虚弱的身子,眼里满是心疼。 “哈哈哈——莫青廷,你才是那个最可怜的人!你爱的人为你而死!你这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中!”她痛,就要让别人更痛! 她几乎是半靠在付北身上,双唇失了颜色,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绣带。 绣带上金丝缠绕间,是一朵朵栩栩如生的金花,开得奔放,开得绚烂! 乍一看到莫青廷手里的绣带,西鸣轩像失了魂般,愣愣的看着金色绣带。 “你说爱我的人为了我而死,咳咳,我这辈子都要生活在痛苦中。我不否认师姐待我如同亲弟弟一般,我亦视她为亲人。咳咳,为了救我,她牺牲了自己。你呢?当你从小认为不爱你,对你没有丝毫情谊的亲姐姐,在你故意把她推入火坑后。却依然心挂于你,担心你,求我不杀你,西鸣轩,你心里是否有一点点的悔恨呢?” “莫公子,我只求你一事,无论轩儿她做了什么,都请饶她一命!”靖王府里,西鸣兰跪在自己面前,求她不杀她的妹妹。 “王妃,你待她这般,可她却要置你于死地!这样的妹妹,你还求我不杀她?”她把西鸣兰搀起,心里不免唏嘘。 西鸣轩不顾姐姐西鸣兰的生死,盗了军机带着西鸣国背叛贞国,她这样做根本就不讲姐妹情谊,可是她姐姐却为了她跪在自己面前! “我知道轩儿她恨我!我们的母妃早逝,父皇又忙于朝政,我和轩儿虽是姐妹,但因为她是储君,从小管教严苛,连我都不得常见,所以她从小便以为我不喜欢她,不在乎她,心里没有她这个妹妹,后来我远嫁贞国,她倒是时常和我走动,可是因为我是贞国的靖王妃,她是西鸣国的未来国主,即使再想疼她,也因为两人身份的差别有所疏远。而我,总以为惯她宠她,给她想要的东西便是对她好,却不知她心里从没有一刻不恨我!我这个姐姐做的失败。”西鸣兰心里对这个妹妹一直是愧疚的,“莫公子,所以请你一定答应我的请求!如果轩儿她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就让我这个姐姐来替她受过吧。” “王妃……”莫青廷看着西鸣兰与西鸣轩几分相似的脸庞,少了傲气多了几分温婉。 这是她第一次见靖王妃,印象中只知她是西鸣国的大公主,脾气样貌皆佳可就是不得靖王燕厚的喜欢,如今却叫人刮目相看。 “莫公子,这根绣带是当年我母妃所绣,绣的是我们西鸣国随处可见的金桑花。有劳你代我转交轩儿,我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上她一面了。” 第三百零三章 毒发 只希望她不要像父皇一样执着权势,妄想天下!告诉她,姐姐只求她一世平安。” “她只求你一世平安,而你,却亲手将她推入地狱!”莫青廷手一松,手中的绣带随风飘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莫青廷,你是因为恨我才编出这些话来的是吗?”她不信,一点也不信!什么绣带,什么一世平安的鬼话,全都是骗人的! 闭眼轻叹,这世间,总有人不愿相信真相而情愿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 “西鸣轩,其实你并不可怜,至少你还有一个真心疼爱你的亲姐姐!你该知足!”付南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西鸣轩身上,痛惜的说。 “哈哈哈,真是笑话!我西鸣轩竟然沦落到要你们这些人来可怜!”西鸣轩大笑道,神态已近癫狂。 莫青廷还要说什么,只听有人大叫道,“不好了!二公子昏过去了!” 众人大惊,赶去看陶简,他身上的箭伤已经处理过,伤口已不再流血,只是不知为何他全身发抖,没了知觉。 付南去把陶简的脉,半响不说话。 “哥哥,二公子到底怎么了?”只是受了箭伤,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严重。 把完脉,付南再用手探他身上体温,这一碰,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凉!” 大伏天里,陶简的身上却冷的像块冰,而他的脉搏虚弱,内力正在一点点的耗尽。 西鸣轩见状,俯身在陶简伤口处闻了闻,待闻到一股怪异的香气后心下大悍! “不好,陶简哥哥中毒了!” “中毒?那箭上有毒!西鸣轩,你这个毒妇——”付北一剑砍向西鸣轩却被付南挡住。 “慢着,这毒不是她下的!” “这一箭是她射的,又怎么不会是她下的毒?”付北不解。 “这毒确实不是她下的。”如果早知道箭上有毒发现二师兄中毒后她就不会如此震惊,她心里是深爱着二师兄的啊。 “哥哥,二公子究竟中了什么毒?”既然是中毒,为何不见二公子有中毒的迹象,却只是全身冰冷而已。 “这——”纵是在庄主身边多年,也学得一手好医术,但陶简此番中的这毒他实在不知。 “他中的是金寒。” “什么!”听到西鸣轩的话,付南大惊失色。 “金寒?这是什么毒?” “金寒——是极其罕见的一种毒,说它罕见,是因为要配制它所需的一味药百年难寻!” “什么药?” “金蝉花!” “金蝉花,喜热怕冷,三十年开一次花,花期极短,培育成活很难。当今世上也只有西鸣国皇宫内有一株!”付南娓娓道来。 “还说不是她下的毒!”付北愤恨的说道。 “其实这金蝉花是难得的良药,服用它可以增强人的抗寒性,不管是多冷的天气都不会伤到本体。但金蝉花一旦与另一种花草混合就成了杀人的毒药!这便是西鸣国随处可见的金桑花!金桑花是种热烈奔放的花,开得绚烂,霸道,它和金蝉花混合,金蝉花受它影响,药性不再温和,一旦进入血液后便会不断吸取人体的热量,直至本体的血液凝滞。到最后全身血液停止流动,冰冻至死!” “西鸣轩!你竟然歹毒至此!快把金寒的解药交出来!” “陶简哥哥,你怎么了?冷吗?”西鸣轩只顾用手给陶简搓四肢为他取暖,对付北的话置若罔闻。 她把自己的内力汇入陶简体内,内力丧失了七八成才见陶简脸色渐渐转变。 “停手吧,你这样输内力于他,根本是徒劳的,他体内的金寒会吸食光你所有的内力,你输多少都无济于事!”付南叹着气说道。 “西鸣轩,你少在这假惺惺了!快拿解药出来救二公子!”眼看陶简脸色刚恢复了一些不多久又是惨白,付北实在着急。 “陶简哥哥。”见陶简依旧如此,西鸣轩心如刀割,把陶简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悲戚不已。 “西鸣轩,你——” “付北,这毒不可能是她下的,所以她不会有解药。而金寒的解药怕是……” “哥哥你与庄主皆通医术,连二公子自己也医术高超,有你们在还怕配不出这金寒的解药吗?” “这要配制解药不难,只是这解药中有一味药和金蝉花一样世间难寻,便是那只在医书里见过的暖莲!” “暖莲?也是莲花的一种吗?”付北可从未听过有“暖莲”此种莲花的品种。 “医书上有记载,东湖之畔,有莲性暖,花开四季而不凋,入药可御寒或解热毒,药性温和不伤本体。只是,这暖莲却是世上少有,它是比金蝉花还要难培育的花,据我所知暖莲家养根本就无法存活,而野外也难觅它踪迹。”暖莲和金蝉花类似,是温和的抗寒之药,既然金蝉花受金桑花影响改变药性,就必须用另一种温和药性暖莲将其综合,把金蝉带到它的温性上,以此来破除金寒的毒。 “暖莲。”西鸣轩低喃,“它与冰莲一样是这世上最稀有的东西,就算我用整个西鸣国去换也难换到。陶简哥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轩儿这就来陪你。” “西鸣轩!”银色小针刺入她颈后,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莫青廷!你放开我!是我害了陶简哥哥!我要去陪他!你放开我!”被莫青廷点了穴道的西鸣轩睁着愤恨的一双眼看着莫青廷。 “西鸣轩,你有什么资格陪他一起死。” “你说什么?”西鸣轩看着自己怀中已经没有了知觉的陶简,一颗心疼的似要裂开。 “你杀他同门,伤他师弟,害他中毒,更是背弃两国盟约,杀我百姓和将士!师兄他,即使死也不愿再见到你!”她的话,一字一句深深扎进西鸣轩的心。 杀雪怡是为了逼莫青廷束手就擒,伤莫青廷是恨他心里只有她,害他中毒不是她本意!至于背弃与贞国的盟约,她作为西鸣国未来的储君,作为父皇的女儿,难道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第三百零四章 下不了手 外人都道她狠辣无情,谁又知她内心只是渴望身边能有个疼爱自己的人,过一段平凡人的普通生活! “如果这一切都可以重来,如果当初我……” “小四。”陶简突然转醒,发出微弱的声音,嘴里断断续续的叫着小四。 这一声,黯淡了西鸣轩的双眸,她起身,退开,恢复之前的冷漠。 “二师兄,我在这儿。”莫青廷半跪在陶简身边,把他的手抓在自己手里,陶简的手,冷得像冰块。 “小四,你没事吧。”他挣扎着起身去看她有没有受伤,确定她无碍后才放下心。 “二师兄,别管我了,你受了伤中了毒。” “没事,二师兄没事!你看,二师兄现在是不是像冰美人?”因为身上寒气重,陶简的脸白得晶莹,冰雕似的一张脸。 “二师兄……”她家二师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逗她笑哄她开心!“我们现在就回去,回莫离山庄,师父他一定能救你!师兄,你撑着!”当年她九死一生师父都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二师兄只是中了毒,师父一定有法子救! “四公子,庄主他此刻正在平城关!” “师父他也来了?” “是。”付南心里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况且又和她有关,他又怎会不来?只是四公子现下这幅模样,那一位见了又不知是个什么情景。跟了他这么些年,他的心思自己总能猜到几分,只是每次遇到和她相关的事,他的那位主子可就。。。 “付北,带了我们的人马上离开这里去平城关找我师父!” “是,公子!” 在莫青廷的搀扶下陶简勉强站起身,但整个人几乎是靠着她才能行走。 “陶简,哥哥。” 陶简转身的刹那,撕心裂肺的一声从身后方传来。 陶简停住脚步,却不曾转过头来,“你。。。如果还叫我这一声‘陶简哥哥’,就该替我们好好安葬雪怡的尸身,或是将其焚化,让她随着大漠孤烟回到家乡。” 只听得他一声叹息声,便再无他话。陶简由付北等搀扶上马,众人朝着平城关的方向策马离去。 “陶简哥哥。”幽怨凄凉的一声回荡在茫茫戈壁之上,淹没在滚滚黄沙之中。 一路上,众人一面轮流为陶简输内力压制金寒之毒,一面马不停歇的往平城关赶。 狂风卷起黄沙遮住了双眼,烈日炙烤下整个大地似乎都在眼前晃动。 “四公子,没事吧?”付北策马到莫青廷身边,见她脸色惨白,额上大颗的汗珠往下滴。 “无碍,继续赶路!”她轻摇头,手中的马鞭挥得更勤。 她怕来不及,她怕二师兄会像雪怡师姐那样在自己眼前死去,她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所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救二师兄! 当年初见二师兄陶简,还当他是偷溜进府里偷吃的乞丐,满身的灰尘,蓬乱的头发,一双眼睛却闪着精光,好奇的打探自己。她心里总是同情这些没有家四处漂泊之人,就如自己般孤零零活在世上。所以对他,油然一股亲切。 二师兄就像他院子里种的桃花,热情,奔放,不理世俗,自由潇洒! 她心里向往羡慕他那样不羁的生活,渴望拥有心灵的自由,只是她的心太沉太重,做不到那般潇洒!既然自己做不到又怎能剥夺师兄的! “驾——”心中默默祈祷上苍能可怜她一回,救救她的二师兄! 几人并五千死士连敢了三日的路,终于在第四天太阳快下山时看到了平城关内迎风招展的贞国大旗。 那时的陶简已经冷得没了知觉,全身凝满了冰霜,嘴唇乌紫,气息渐弱。 快到城门口了付南才向空中释放信号,马上有人为他们打开城门,众人都不曾停下依旧快马进城直奔主帅大营,一刻不敢耽搁。 主帅大营帐内,沈晨阳听到帐外震动的马蹄声,出来看到莫离山庄的青剑死士和付南等一干人。 “出什么事了?”沈晨阳不解,付南怎么带着人直接闯进这里来了!按理,再急的事付南也不会如此乱了军纪。 面对她时,他就像个青涩的少年,渴望得到她的哪怕一丝丝的关注, “大公子,快救救二公子吧!”付北让人把自己马背上的陶简扶下马。 “陶简怎么了?”沈晨阳跟着付北和陶简进了营帐,付南带五千死士退下休整。 看到陶简被众人扶进了营帐,她一路上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下来,嘴边一抹欣慰的笑,人一软,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青衣飞袂,把她稳稳的接在怀中,怀中的身体轻得似羽毛,像是风一吹,就会消失。 惨白的脸上,唇畔早已失了血色和脸色无异,收紧抱她的手,将她紧紧贴向自己,心中的痛,悲,怨,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这一生,你为他人伤,为他人痛,为他人不顾性命。可我,却被你伤,为你痛,为你忘了自己是谁! 和燕仁定了契约,为他打下贞国的江山,不为功名利禄,权势利益,只为这天下百姓能过没有杀戮,平安康乐的日子。他几乎用了莫离山庄所有的势力协助他一步步登上那个高峰,为百姓争得一个仁义治国的君主。 师父曾经说,你心里有什么就会得到什么。他心怀天下的时候,这天下并没有辜负他让他失望,他还天下一个太平,还自己一世心安。 可是,当他渐渐淡出纷争,在他以为自己心如止水无欲无求时,那个青色的小小身影却总在自己心里出现。 她说,先生,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给你做仆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跪在自己面前,睁着一双害怕无助的大眼睛,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果那时的他能多狠心一分,不理会她的请求,也许今时今刻自己也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或是在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时就杀了她!不!他怎么下得了手? 对她,他总是乱了方寸,失了神智,不再是聪明.慧智,做事决绝的一庄之主。 第三百零五章 心痛 知道她心里有他时那样的喜悦一辈子都从未感受过,而发现她爱的是别人,他心中的痛,却是刻骨到令人发疯! 他以为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看着她,听她说说话,也是满足的,她依旧喊他师父,他也还是把她当徒弟看。 只是,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他的话,想要离开他,他心里渐渐的怨恨起她,怨她总是想离开自己,怨她看不到自己站在她身后注视她的身影。 他不再满足于只做她的师父,他希望她心里有他,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痛和怨,她却从不知晓!真是可悲!他荆之痕从何时开始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为人师表,忘了理法道义,一颗心全都在她的身上,只希望有一天她能明白自己的心! 他不懂,为何当他心中只有她的时候,为何她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悠扬飘渺的琴声,低低如诉,声声话悲,在寂静的夜晚犹如细水长流般扣紧人的心弦,一丝丝的魅惑,一丝丝的凄凉。 她睁开眼,耳中琴声勾起了过往的一幕幕,三年前三师兄为了自己身受重伤,三年后雪怡师姐为自己而死,二师兄如今身受重伤命悬一刻。 她,是否生来就是个不详的人? 此女命格怪异,是倾国倾城的命数啊! 不知是谁的这句话,让她与自己的母妃生离八年!小时候,她总喜欢徘徊在琉璃宫外,听着宫门内的欢声笑语,想象着自己的母妃是怎样的美丽动人,母妃会慈爱的摸着她的头,唤她,卿儿,卿儿。 “母妃。”低声泣诉,隐忍着委屈和思念。 琴弦崩断,一抹青色的背影轻颤。 “你是打定了注意想寻死!”晨阳大婚上,她逼自己痛下杀手,雪怡被抓,她孤身范险,为了救简儿不顾自己的伤连日赶路。而此刻,她竟然敢喊这一声“母妃!” “师父!”多年的隐忍和委屈似要在这一刻全部宣泄!再也不愿为了活下去苟延残喘,受尽委屈,她只是想能在受伤疼痛时喊一声“母妃”,当做母妃在自己身边,心疼自己的女儿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和悲痛。 “师父,徒儿不想再做莫青廷,再也不愿带着假面具示人,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真实身份带给她的是死亡,她亦不惧! “我把你养这么大,难道是为了看着你寻死吗?”她又如何能体会他的心?从小把她带在身边,细心呵护着长大,纵是对她严苛也是为了她不受他人欺负,他这番苦心她又如何明白! “师父,徒儿感激师父这些年来的照顾养育之恩,师父的恩情,徒儿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师父就当从没有过廷儿这个徒弟吧。”她已不愿身边的人再因自己而死或伤,这样的命运,她一人承受足以! “你再说一遍?”面前的青玉古琴应声断裂,狂风骤雨般滔天的怒气袭来,一双深沉墨黑的眼眸昭然恨意! “师……” 呼吸停滞在一片唇齿交融,鼻息间充斥一股浓烈的莲花香,脑海中却空白一片,犹如置身于白云之巅,一切皆是梦幻! “你怎么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嘴里低喃,“廷儿,廷儿。” 她是在做梦吗?就像上次自己生病时梦到师父在莲花池畔抱住自己,师父那一声声“廷儿”,为何让人听了心不由自主的泛疼? 一定是梦吧!师父他那么恨她,恨不得她死,又怎会怕失去她?而她,真是可耻!如何能做这样有悖伦理的梦! “师父,对不起,我不该做这样的梦。” 他的脸贴在她脸上,“你觉得这是梦吗?” 肩上被咬之处传来隐隐的痛楚,脸上是师父温热的脸庞。 “不——”猛然推开师父,过大的用力扯动身上的伤口,伤口纱布处印出丝丝血迹。 “廷儿,不要乱动!”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在她急赶回平城关的一路上因为没有及时处理伤口,伤口好几处已崩裂,发炎。 “师父,你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看廷儿!”她知她现在是如何的狼狈,更清楚自己已是残废之人!而她,更不愿看到师父眼中的自己,师父眼中的自己,再也不是他的徒弟!她害怕这样的改变,从没有过的惊恐,自己的师父永远都只是师父。 “廷儿直到现在,你还不懂为师的心吗!”这么多年,他把她放在心底,小心翼翼的守着,怕她知道又怕她不懂他的心!看着她和其他三个徒弟相处,他真恨不能把她囚禁在自己身边。每每她出事受伤,他的心疼只能埋在心里。总想着再等等,等把山庄里的事务都处理好,等贞国这场大仗打完,等她心里再没有连儿。他便带她走,海角天涯,只有他和她,哪怕她始终不懂他的心,他也要带她走!此生相伴,今生莫离! 却不曾想她会只身来这里救人,当他听得她南下的消息,无穷无尽的害怕和恐惧笼罩着自己,一刻不停的急赶而来,为了逼西鸣轩放人不得不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不惜以放弃她骗过西鸣轩。 虽然付南平安带回了她,只是她一身的伤痕累累,是怎样揪着他的心!她是他从小护着疼着长大的,如今却被人伤成这样!竟然还被断指! 他的廷儿…… “师父,我……我……”身上的伤远比不过此刻心中的震惊,她不能想也不愿承认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师父和自己,为何为变成这样? “你说过的那些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话,都是为了敷衍我吧。我早知道,你心里就只有他罢了。”靖王府她受三十鞭刑那夜,她昏迷中只一遍遍的喊——三师兄,带我走。。三师兄,带我走。。。 她可知那一刻他心里的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三番四次救她,却原来是为了折磨自己! “师父,廷儿为师父所救,这条命便是师父的。师父待廷儿,恩重如山!” 第三百零六章 相伴 “此恩此德,廷儿没齿难忘!只是廷儿本就是个无福之人,这七年已是上苍和师父的恩赐,活着已属不易,心里又怎敢有那样的心思,即使有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师父,一定要相信廷儿啊!”她字字句句,出自肺腑,不敢有半句欺瞒。 “你从小在为师跟前长大,为师又怎会不信你!只是,你这样的容貌和心性,身处乱世,我又如何能放心!廷儿,如果,如果师父带你走,你会跟师父走吗?”他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带她走,离开这些纷扰,只有他二人,没有羁绊,海角天涯。 “带我走?”她的脑中混乱一片,刚才师父的举动和现在说的要带她走,究竟代表了什么?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他恼怒她直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她痛,他比她更痛,如果注定下地狱,他和她共赴黄泉! “我知道你恨我,即使是恨,我也不要你心里没有我。哪怕是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身边,这辈子,你休想离开我!” 贞国大军一处营帐内,沈晨阳手里握着一串白色的剑穗,剑穗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早已发黑。 他的耳中已听不见小四说的话,只觉得眼前走过来个一身紫衣笑声银铃般清脆的女子,她的笑,总能在很远之处闻得,笑得爽朗干脆。 他是莫离山庄的大师兄,她是梅庄的大师姐,从小一处读书,一处练剑。他个性清冷,她性格活泼。 每当他累了,伤了,痛了,她总在自己身边,陪着他,不离不弃。 那时嫌她烦,最烦她整日对着自己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嫌她没有女子的样,对他指手画脚呼来喝去! 可是她,是个二话不说就跟了她上战场的女子!夜探敌营,只身诱敌!他知道,她不为贞国不为朝廷,只为他是她的丈夫,她爱的人! 她做事总是那么一厢情愿,如果早知道她已有了他的孩子,他又如何会派她去做那样危险的事?可她却说,你是大将军,我是大将军夫人,你我二人,当共患难! 怡儿,你总说共患难,却从不说同生死!是因为你知道有一天你会为了成就我而牺牲自己吗? 怡儿,你为何如此残忍。你说过等哪一天,我陪着你,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大师兄,师姐让我不要怪你,为了师姐,我不怪你。她那么爱你,我又怎么能恨她用生命去爱的人。只是大师兄,你再也不是我大师兄,师姐死的那天,在我心里,你便和她一起死了。”师姐的死,终究是她心里最深的痛,哪怕她说这样的话会伤了大师兄也无谓了,他受的伤能抵得了师姐的命吗?如果能让大师兄一辈子对师姐愧疚,她心里也许会不那么恨他吧。 “怡儿。” “大师兄,师姐走前只对我说让我好好活着,我想师姐也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大师兄,你终于打了大胜仗,你是贞国真正的将军!只是在你为了弥补自己父亲遗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师姐她心中之愿,师姐她这一生只是想和你携手莫离。” 万般皆过,回头看,就如靖王燕厚此生的感悟:如果我知道结局是这样,就算是抛弃了这一切也该带她走。。。这该是如何的后悔啊,自己的一时退却便错过了一辈子。 “这剑穗是师姐留给我的念想,我想她更希望是你陪在她的身边,大师兄,好自为之。” 站在营帐外看去,沈晨阳的身影被埋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伟岸挺拔的身躯如今看着只剩一片落寞萧索。 茫茫人海,人世浮华,究竟能遇到几人真心几人相伴,失去后的悔恨远比从未拥有更残忍!此生相伴,今生莫离,又有几人能懂。 陶简的金寒之毒愈加严重,平城关地处熔岩之地,关内有一处温泉,陶简被安置在温泉内才堪堪抵住寒毒,只是这毕竟不是久远之际,总有一天金寒将吸尽他所有内力与体热,血液冰冻至死。 温泉的袅袅雾气中,陶简未着寸缕在泉池中入定,体内的寒毒与温泉的热气相冲,他痛苦得皱起了眉。 神思昏沉中鼻息间突然闻得一股熟悉的味道,随着这香味渐渐舒展了眉头。 睁开眼,只见池边一个青色的模糊身影。 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好似出现了一个人,璀璨的眼眸,满目的光华,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她青色的纱衣上,长发在夜风中飞舞。 “如果你是仙子,我愿化做你手上那一串碧珠,在孤寂的天宫中与你相守,一生只为你守护。” 仙子浅浅的微笑,伸出手触碰他冰凉的脸,手一路往下,停在他起伏的胸膛。 只听得仙子泉水般清澈的声音响起,“如果我只是你心中的幻觉,你还愿意为了我放下所有一切,这一生只守护我一人吗?” “我……”看着那双莹润修长的手,小手指上却是一个狰狞的伤口,低头,在伤口上落下一吻,这一吻带着无尽的愧疚和伤痛。 “小四,如果你是我的一个梦,就让这个梦永远不要醒来吧。” “你说什么!”向展将军拍案而起,怒目而视来禀报消息的士兵。 “回向将军,伺候太傅的侍从来报,太傅大人一早便没了身影,原以为是在哪处巡视,只是一整天都不见人,而太傅大人的那个叫莫青廷的徒弟也一块不见了!” “活生生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向展一脚踢中士兵,士兵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慌忙爬起来跪在一边磕头。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太傅大人武功深不可测,身份又尊贵,我等也是无法啊。” “你……” “向将军息怒,我家主子可能只是出外办事而已,不必过于紧张。”付南安抚道。 “可能?这么说连你都不知道太傅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向展问道。 第三百零七章 离开 “这——”其实对于荆之痕与莫青廷的突然失踪付南此时也搞不清状况,庄主之前办事要么吩咐手底下人去做,如果非要亲自去办照理也会和自己交代一声,怎会消无声息的不见了呢!况且连四公子也跟着一块不见踪影! “太傅毕竟是当朝重臣,此番又是带着禹国的增兵而来,如何能说不见就不见?莫不是有什么‘原因’?”虽然两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荆之痕虽从不表态,但他身为太子的师父自然是心向着太子阵营的,只是向展始终不太喜欢荆之痕这个人,觉得他自负甚高,清高得过了头!而他那个徒弟,在他眼里就是个会倾国倾城的祸害,这个妖孽不除,总是他心里一根芒刺! “向将军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我家主子还会做通敌卖国的事不成!”付南厉声道。 “是又如何!”他连荆之痕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身边的一个下人。 “向将军!无凭无据怎能如此污蔑我家主子!纵是陛下也不能轻易论断他的罪!大将军因痛失爱妻这些天不理事务,难道向将军是想趁着这机会夺兵权吗!”付南自然也不是好欺负的主,一句话说的向展怒火中烧。 “好!我这就派人去寻他二人,待找到了人我再跟你理论!” 向展待回到自己营帐,越想越气,心中渐渐浮上一条计策,这莫青廷留着终是祸害,倒不如趁此机会。 “来人!”他唤来手下人,在其耳边轻声吩咐道,“带一队人马出关,给我细细的找,一旦找到了人,不留活口!” “是,将军!”手下领命而去,向展一张久经风霜刀刻般的脸上露出了狠毒的神情。 莫青廷,你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只怪你生了一张倾国倾的脸,而你在战场上的一曲夺命琴音。又怎能容你于世! 不杀你,恐怕难保我贞国大业! 早在七年前你就该死在我剑下,容你多活这八年已是你的造化,所以,就休怪我向展狠心了! 从平城关内一路北上就是南郡的地界,出了南郡再往上走翻过连绵的山脉便是北地。 一条偏僻的小道上,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杉杏,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点点洒落在道路上,一阵风掠过,惊起正在歇息的鸟儿,扑腾着向天空飞去。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幽静的小道上,驾马车的是个相貌不凡的公子,一身青纱锦衣,头顶一根青玉簪子束发,手随意搭在缰绳上,也不急着催马儿往前走,只悠闲的看路边的风景。 马车咕噜噜的一路往北,路上的行人并未多留意,耳中听着马上清脆的铃铛声渐渐远去。 不多时,马车内探出个脑袋,看了周围景致一圈视线最后停在了架马车的公子身上。 “伤还未好,吹不得风。”边说边替她拉紧身上的袍子。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那天一早她便跟着师父悄悄离开了平城关,师父只说要带她走却从未告诉过她去哪儿。 “你想去哪里?”对于荆之痕来说,只要和她在一起,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摇了摇头,见荆之痕往旁边挪了点便顺势坐在了他身边。 “既然没有想去的地方,就随着脚下的路一路往前走吧。。。” “可是——”她心里对自己和师父就这样一走了之有些担忧,师父是当朝太傅又是莫离山庄的庄主,如此说走就走丢开所有一切真的可以吗? “怎么?你心里不愿意?”他看着她问道。 “徒儿不是这意思。只是二师兄身中金寒之毒,也不知怎样了。。。”虽然有大师兄和付南哥哥在,但金寒毕竟不是普通的毒。 “金寒之毒需用暖莲来解,这暖莲是世间稀罕之物。” “我知道师父,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她心里存着一丝期待,期待师父能想到救二师兄的法子。 荆之痕沉默不语,心内不知在想什么。许是连日的赶路,他的脸色显得苍白。 过了许久,开口问道,“廷儿,如果为师说救不了你二师兄,你会恨为师吗?” “师父……”听他如此说,她神色黯淡,连师父都说救不了,难道二师兄的毒真的解不了了吗? “师父,我和师兄们从小一处长大,我心里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如果让我眼睁睁看二师兄……我心里实在无法接受!师父,但凡你有一点法子,也该救他,他毕竟是你的徒弟,这么多年的师徒之情,师父难道都不顾了吗?”即使师父有救二师兄的法子,如今师父执意带自己离开,又如何救得了人呢?师父这么做,就真的是不顾往昔的情谊吗! “廷儿,你这是在怪为师没有救他吗?”为何她心里记挂着的总是他人! “师父,徒儿不是怪你,只是……”只是她不愿再让身边的人因自己而痛苦!此番愿意随师父离开,除了不愿忤逆师父的意思,也是为了离开所有的人,所有的是非,也许只有她的离开,事事才能了结。 “你总是这么自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也伤害他! 把她的手紧紧拽在自己手心,心疼她的同时又深刻的恨着她。他可以为了她放弃拥有的一切,包括背负上违背常伦的罪!只是她,却从不在乎他为她做的一切,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师兄们! 或许不该责怪她,那时她还小,却已长了一副绝世的容颜,每每见着她心里总是忐忑不安,因为害怕自己的心不受控制所以他刻意不与她过多接触,凡事总回避她。 而她,个性软弱更是不敢随意出现在他面前,也许正是因此,他和她从小就不亲,在他面前,她总是一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总怕他不高兴讨厌她,她处处谨慎小心,看他的脸色行事,纵是她心里始终把他当师父敬爱,以为如此做便是尊师重道,却不知他心里愈发的恨她! 第三百零八章 冒昧 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她惦着她,见着她却不是冷眼相对就是一番责骂,她始终忍气吞声,将错都怪在自己身上,她以为他不喜欢她,慢慢的和他走远,于是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纱,望不见对方的心。 天色一点点晚下来,马车依旧不急不缓的向前走,终于在夜色渐暗中停在了一处小院外。 院门外主人家的大狗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大声的叫唤,很快便有人从里边打开门,看到马车上的公子。 荆之痕下了马车走至门前说道,“这位老先生,实在是打扰了,只因我与舍弟急于赶路不想天色已晚不辨道路,这附近也没个歇息的地儿,看到老先生家的院子,只好不请自来,叨扰一夜了。” 老者见他话语不俗,气度不凡,心里思量对方必是个有学问之人,他们这些山里人最是憧憬读书人,于是忙唤自己儿子替荆之痕去牵马安置马车。 见老者有意收留,荆之痕这才把马车上的人带下来,老者只见一个脸上蒙着白纱的公子下得马车,举止也是一派优雅。 “两位里边请。”老者把二人请进内院。 进得屋内,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老者一家正围坐在一桌,见外边有生人进来,女眷纷纷进内屋回避。 “老伴,这两位公子途经此处借住一晚,你快快去收拾一间干净的屋子出来。”女主人听丈夫如此说,再去看眼前的两个人,竟像是下凡尘的神仙似的人物,那位小公子虽脸上蒙着面纱,但体态自有一番风流,而那位年岁稍长的公子,那相貌竟是从没有见过的! “哎,我这就收拾房间,两位公子请稍坐。” “两位公子如不嫌弃就和老者一起用晚膳吧。”老者把二人引到饭桌上。 “老先生客气了,借宿一晚已是叨扰了!”老先生替二人重新拿了碗筷,在酒杯里倒上了酒。 “哪里,我们山里住户本就少,经年累月的也难遇到客人。只是咱们小家小院的只怕委屈了二位。对了,还未曾问二位姓什么,如何称呼?” “在下姓刑,这是家弟。” 莫青廷朝老者点了点头。 “刑公子,可是不知公子这是往哪里去啊?”这里已是南郡的边界,出了这里,前面便是无尽的山脉。 “不瞒老先生,我和家弟是躲避战乱才来到此地的,因为家里尚有亲戚在北地,故投奔了去。”荆之痕隐瞒了两人的身份。 “原来如此。这一打仗,受苦的永远是咱们老百姓啊!来,刑公子,我敬你一杯。”老者哀叹了声。 “在下惶恐。”荆之痕回敬。 “咦?刑小公子如何不喝?是嫌山里人的酒不好喝吗?”老者笑问莫青廷。 “老先生误会了,家弟自小身子弱,又旅途奔波,故身上不大好喝不得酒,还请老先生见谅。”荆之痕看了身边的莫青廷一眼,说道。 “即使不喝酒,饭菜总要吃点吧,只是刑小公子脸上蒙着面纱如何吃得?”老者心内揣度,即使是生了病路上为了防风,如今进了屋也该褪了面纱方便吃饭啊。 “老先生说的是,四儿,把面纱摘了吧。” 莫青廷这才摘了脸上面纱。 那老者看到面纱后的绝世容颜倒吸了一口气,活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要说刑公子相貌不凡,面容清俊,这位刑小公子则是另一番风情。 虽然因为病着精神看着不大好,但却更增添了楚楚动人之感,只见她唇红齿白,淡雅脱俗,仙姿玉色。 老者见自己失了态,忙与荆之痕再碰了杯,“二位此去北地路途甚远,这一路上也没个歇息的地儿,不如在老朽这多呆几日也好补给一番。” “那就有劳老先生了。”荆之痕也正有这打算,从这里到北地依照他们的走法怕是要走上大半年了,确实该做些日常所需之补给。 “父亲,客人们的马车安顿好了。”老者的儿子从院外走进来。 “好,你去帮着你娘收拾屋子吧。” “哎!”老者的儿子刚要进内室就听得内室里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老先生,为何不让家人一同吃饭?”之前她和师父进来时看到饭桌边围着的老者家人,应当是正在吃饭,因为他们的出现却害得人家只得回避。 “山里人没见过世面,怕打扰了二位。”老先生说道。 “哪里,是我们二人打扰了!不妨让大家一起坐着吃吧。”听到她开口说话,他心里高兴便想着顺她的意。一路上为着他不救陶简的事,她心里恼他,赌气不和他说话。 “也好。”老者叫了家里人一块儿出来。 只见内室里走出两个人,一个便是之前见过的这家的女主人,和蔼的一张脸,身形微胖,另一个年轻的女子怀里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低头哄着孩子。 老者一家五口并荆之痕二人一起围坐在桌上吃饭,众人见着莫青廷心里各自一番感叹,只是山里人内心淳朴心思单纯,对这二人不凡的相貌下的身份也并不多猜,反而欢喜二人的到来给家里多添了一份热闹。 大家和乐融融的围坐在一处吃饭,荆之痕问些山里人平日里的生活如何,老者见二人喜欢听便绘声绘色的讲,连一直没什么精神的莫青廷也敛了心神去听。 席间孩子又啼哭了几声打断了老者的叙述,老者突然一拍脑袋说道,“可巧二位今日来我家,我这孙女才满月还未曾取得名字,刑公子读过书比咱们山里人强多了,老朽斗胆请公子赐名!” “这刑某怎敢当!”荆之痕推拒道。 “公子,千万不要推脱,一定请公子替小女起个名儿,我和父亲在这里多谢公子了。”老者的儿子站起身朝荆之痕拜了拜,荆之痕忙扶他起身。 “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冒昧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天上一轮明月映当空,空旷的山谷里传来鸟兽鸣叫的回声,远远近近的山脉在清亮的月光下连绵起伏,远处是泛着白光的湖水,所有的冷月清辉似乎都倾泻在湖面上,发出奇异的光芒。 第三百零九章 善意的谎言 “不知老先生的姓氏?” “老朽姓月。” “月?”这真是没有再配的了,“不如就单取一个‘漫’字,月清冷,漫昭华。愿她漫漫此生无忧无虑,如月般明亮清澈。” “漫……月漫,真是好名字!”老者高兴道,“这名儿老朽甚是喜欢,洁简又有意义。” 孩子母亲怀里抱着孩子轻轻摇着,亲昵的叫道,“阿漫——阿漫——小阿漫。” 孩子躺在母亲怀里虽然还不懂但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大家的喜悦,脸上荡漾着笑容,小脸白亮亮粉嘟嘟的煞是可爱。 这一场景看在莫青廷眼里却没来由的伤感,孩子在母亲怀里安心而满足,从此,她会在母亲身边长大,穿母亲做的新衣,头上绑的是母亲梳的辫子。长大后成了母亲的贴心小棉袄替母亲分担家事,和母亲在油灯下学绣花。。。 这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普通生活,而不是一次次的从刀剑下脱身,整日过担惊受怕的生活。 她的愁容看在他眼里,说不出的晦涩滋味,她心中的哀鸣他能听到,带她走为的就是想给她一片自由,让她过普通人的生活。 只是她心里未必会感激他吧。 这顿饭,不只是月老先生一家,连荆之痕与莫青廷二人吃得也从没有过的舒心。 莫青廷小时在皇宫内除了照顾自己的奶娘从未与人一桌上吃过饭,到了莫离山庄,几位师兄难得齐聚,更多的是和师父一块儿吃,只是那时她因为怕师父根本不敢在吃饭时说话惊扰他,后来被罚去小苍山三年,整日连人都见不着,更别说一桌上闲谈吃饭了。 而这山里其乐融融的月老先生一家,儿孙济济,闲话说笑,一桌上母慈子孝,夫妻和睦,远比那神仙的日子逍遥。 有人穷其一生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到头来还没有这普通的人家幸福。 吃完饭,媳妇带着孩子下去歇息,这家的儿子忙着去喂家禽和牲口,女主人又端出白日里在溪水里泡着的瓜果出来与两人吃。 他拿了颗枣子,拿帕子细细擦了递到她手里,说道,“大夏天吃这冰镇过的果子最能解暑,只是你病还未好,不可贪吃,只吃这一个尝尝味道吧。” 她本欲推辞但自小在他跟前养成的习惯,他的话她是从不敢不遵的。 山里的白枣个虽不大,但味道甘甜,又因溪水浸泡冰爽可口,她细细咀嚼着,满口满心的沁凉之意。刚想开口称赞一番,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忍不住拿手捂着肚子,但见师父正在询问月老先生去北地的路线,不敢打扰,只能忍着不说。 只是这痛来势汹汹,腹内像是刀在刮,疼得她额上冒出了汗! “不知刑公子此番去北地走的是哪一条路线?”月老先生问道,从这里去北地有两种走法,一是翻过前面的群山走旱路,二是绕道去柸远城从水路走,山路虽然难走,但绕道去柸远城却要浪费好些日子。 “本是打算走旱路,只是家弟身上不适,还是走水路较妥当些。”她身上的伤,虽然经过处理伤口已在慢慢复合,只是她多次的受伤生病体质渐弱,根本不适合长途跋涉的马车颠簸,倒是走水路,虽然慢着,却平稳,况且他们也不急着赶路。 “这倒是,走水路慢些,但北远河的景色优美,赶路的同时欣赏一番岸上的景色也不错。” 在一边坐着不说话的老妇人却见她眉头紧皱,隐忍痛楚的一张脸,再看她手摁在下腹,脸色苍白。 “小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着有些热罢了。”她勉强挤出一抹笑。 荆之痕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汗,“怎的热得出了这许多汗!”忙拿了怀里的帕子去给她擦。 “大暑天的,公子又赶了许多路,必是中了暑气。老伴,不如带小公子去里间洗把脸去去热气吧。” “四儿,你便跟了月夫人去吧。”他猜她也必是白日里热着了,为着生他的气,情愿坐在马车里不出来,他心里无奈的笑了笑,觉得自己对她真是没奈何。 莫青廷跟着老妇人来到内室,这时腹中疼得更厉害了,她忍不住弯腰蹲下了身。 “这是怎么了?公子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他们。”老妇人刚要出去喊人却被她拖住。 “老婶子千万别说!我,我只是……”她结结巴巴的不知怎么说出口。 老妇人听她这么说,也蹲下身子去看她,瞧她手正捂在小腹处,再去仔细瞧她面容,突然脑中一个激灵,刚想大声说什么转念一想,只凑近她耳边说道,“姑娘莫不是那个来了?” 听闻老妇人此话,她心中一惊,忍着痛吃力的问道,“老婶子如何得知?” 老妇人把她扶到一边椅子上坐好,替她倒了被热茶,说道,“老妇本是山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是没见过外头那位公子和姑娘这样好相貌的人。只是就因为老妇见得人少,心里对男女之貌分得很是清,也许外头的世界里确实有长得偏女气的男子,但老妇却不得见所以并不知那男子如何能长得像女子!所以刚才乍见姑娘面容心中就有些怀疑了。” 老妇人拉了她的手,满目慈祥,“姑娘不必惶恐,老妇人斗胆猜一猜,你与外间那位公子怕是逃出来的吧?” “老婶子,我……”不知该如何和老妇人解释。 “这年头,世道乱,姑娘又长得这幅模样,而那位公子举止谈吐皆是好的。古书里因家世不配父母阻拦的事也是常有的,我虽不曾读过书,但也敬佩那样的人!姑娘,既到了我家,便是你我二人的缘分,老妇人不管你二人是何身份,不知为何从心里喜欢,你只管放心在我家。” 老妇人的话,说得她心里感动。 只是萍水相逢却能倾心相待不计得失,朴实无华,心地淳朴。只是她心里对她有愧,因自己无法把真正的身份告知,只能让她误以为自己和师父是私奔出逃。 第三百一十章 咫尺天涯 思及此,脸上绯红,“私奔”虽是老妇人误猜,只是细细想来她此番和师父偷偷离开,谁也未告知,在外人看来不知是怎么想他二人的!而自己和师父的离开又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那个人如果知道,又会是怎样想她的呢。 “姑娘,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那事来时腹中绞痛阵阵,真正的折磨人。我看姑娘身子单薄,身上好像还受了伤,怪不得会痛得如此厉害,如果早知道本不该让姑娘吃那些冰果子的。”看着莫青廷苍白的脸色,老妇人忧心的说。 “老婶子,这如何能怪你!都是我自己种的苦果罢了。”想当初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是女子的身份,她偷偷去看了二师兄的医书,找到了抑制月事的法子,只是这法子很是伤身,常年吃下来月事确实少了许多,只是一来便是剜心剜肺的疼。 “多喝些热茶,晚间我给你床铺上多铺些被褥,不要吃生冷的东西,过两日应会好些。” “多谢老婶子。”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握住老妇人的手,感激道。 刚才瞧那老妇人的儿子媳妇和自己的年岁相差不多,再看眼前的老妇人,虽容貌平凡,但话语恳切,心肠良善,必是个慈母。 而自己,从小离了母亲,没有受过一日母亲的疼爱,如今老妇人的关爱,激起她心中层层涟漪,情不自禁握住了她的双手,泪水已盈.满眼眶。 “哎,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妇人瞧见她左手小手指处的伤,越发的心疼她,真是不明白,这样可怜可爱的孩子究竟谁会舍得伤害她。 外头荆之痕与月老先生谈了良久,夜已深,月老夫人催促大家洗漱安歇。 原先因为他们自称兄弟二人,月老夫人只准备了一间房,后因误会他二人是离家私奔,觉着这一间房也无妨。 她随老妇人指引帮忙,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却站在房门外迟疑着不敢进去。 虽说是自家师父,然而男女有别,加之早先师父说的那些莫名的话一直让她心里惶恐,总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如今要同处一室,免不了待会儿还要共睡一床。这么晚了也不好打扰老婶子他们特地给再腾一间屋子出来,再说,这样也难免令其他人怀疑。 叹了口气,刚想掀起帘子进屋,只听里边师父不耐烦的声音,“站在门外做什么?” 她心神晃了一下,掀开帘子走进了屋。 只见屋内,师父正坐在灯下看书,她进来也未抬头看她一眼。 她站在他身后,环顾屋内一圈,屋内打扫的很是干净,一张架子床,一张桌子并两把椅子,她双手绞着衣带,吞吞吐吐的说道,“师父,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荆之痕听到她说的话,转过身看着她,也不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直到被他看得她低垂下头,他才收敛了心神,缓缓说道,“你自顾去睡,来管我做什么。” 话毕,转过头复又看起书来。 见自己碰了个钉子,又遭了师父厌恶,只得讪讪的走到床边打算休息。 外衣是不敢脱的,拔了发簪,脱了鞋子,合衣躺在床上,身子朝外侧躺,正瞧见青灯下师父颀长的背影。 一头如墨的发丝柔顺的垂在后背,头上一根青玉簪子束发。 和师父离开平城关已好几日,许多事都不敢细想,就怕一想起就钻心的疼。 雪怡师姐的尸骨应是被妥善安置了,那西鸣轩虽然狠毒但对二师兄痴心一片,绝不会违了他的意。二师兄的毒,既然连师父都无能为力,她又能如何呢?只能心底里默默祈求上苍多给二师兄一点时间,付南付北能找到法子救他。至于大师兄,师姐的死他心里已是万分难过,而她说的那番话彻底割断了两人这些年的师兄弟之情,她心里对他也已心冷。 至于他。。。等大军班师回朝就该办他和禹国公主的婚事了吧。那时必定是普天同庆,举国欢祥! 只要他过得好,将来登基做了一国之君,勤政爱民,做个仁君,她便无所求了。 就算她和他海角天涯的远,她的心却依旧离他咫尺的近。 烛火忽闪,他抬头,看见烛花已重,才惊觉夜已很深了。放下手中的书,闭上眼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来到床边,看到她睡得正沉,只是这睡相不大好,不知为何掀了被子,手脚都露在了被子外头。 替她盖上被子才发现原来是被褥过于厚了,也难怪她睡热了要踢被子了。 这习惯从小时候就没改过,那时他办公或是书看得晚了,都要到她房里看看,踢了被子就替她盖好,晚上说梦话发冷汗他就把她抱怀里轻轻的拍,或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床头看她的睡颜,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晚上。 她却从不知晓。 她和他,就算是咫尺的距离,心却是海角天涯的远。 半夜里醒来,发现房间里灯火还亮着,只见师父仍旧坐在灯下看书。她心里突然就觉得愧疚,她知道师父是不想她和他共睡一床尴尬所以才不休息的,宁愿自己看一夜的书。 “师父。。。”她轻唤出声。 “怎么醒了?”他回头,正对上她刚醒来满脸迷糊的一张脸。 脸色微粉,双眸半睁半眯,一头青丝略显凌乱的披散在身上,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不自觉的轻咳一声,别开了眼,“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 “师父,你别怪徒儿。”她起身下床,给荆之痕倒了杯茶。 白日里她确实有些恼自己师父,怪他救不了二师兄,所以才和他赌气了一阵。只是后来她自己想想,她师父又不是神仙,即使是神仙也有办不到的事,如何能把二师兄中毒的事全都推到他身上?所以很早她就想和师父说开这事,只是她向来脸皮薄,不知从何说起罢了。 “我不怪你。”他清清淡淡的声音。 第三百一十一章 自欺欺人 “二师兄,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徒儿知道师父心里定也十分担心。” “恩,你心里明白就好。”她其实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自己对她因存着别的心思,所以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看在眼里总觉得是在故意疏远自己。 “师父,我白日里睡得有些过,如今竟然睡不着了,不如你去床上歇着,我略坐坐。”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不用,为师不累。” “可是师父……”师父的眼睛都红了,怎么能不累呢?白日里又是赶路又是替她疗伤,他必定是极累的!可却为了她,她的心里,不知哪里松了一块,又不知哪一处被塞得满满当当,只是想哭。 “好端端的哭什么!”他有些恼,却还是拿了怀里的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可知你身上的伤要费我多大的气力!如今只管哭,这伤如何能好!”话里虽是埋怨她,但听着却是无尽的疼爱之情。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知道错了!”师父他,一直以来都疼爱着自己,而自己却总是误解他的意思,心里埋怨他对自己严苛无情!其实,是她错怪了他! “哎。”他叹了口气,把她的身子揽进自己怀里,幽幽的说道,“你哪里又有错了呢,错的怕是为师啊。” 她听不懂师父话里的意思,只乖乖的被师父抱在怀里,师父的怀抱有熟悉的香味,而这香伴了自己半生!这时才惊觉,原来师父身上的香和自己是一样的! 那时二师兄总喜欢开玩笑的说她时常和师父在一起呆久了,身上也沾染上了师父身上的香气,清清淡淡,不知是何味儿,闻着只觉得身上暖意洋洋,很是舒服。 所以二师兄会耍赖抱她,见到她一定是个大大的拥抱,俨然把她当成熏香的东西,她却从不恼,虽然从小被人称作有些洁癖,但师兄就像哥哥般疼爱自己,师兄说她身上有奇香,却从不知师兄身上有温暖人心的暖香。 “师父,你平日身上用了什么香?”她不免好奇,原先只是猜测因为自己常年与师父同住,丫头们或是给两人身上用了同一种香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小苍山的三年和如今两人单独赶路,又何尝有丫头给他们用香? “为师何曾用过香?”他一向生活简单,衣饰简洁,什么香啊绣的从不戴在身上。 “那为何我闻着师父身上的香味和廷儿的是一样的?”她凑近师父用力闻了闻,那分明是莲花香! 她的鼻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颈项,他的鼻息间不知是她身上的香还是自己的,闻着让人有些微微然的晕眩。 “师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红?”难道是刚才和月老先生一起喝多了酒?师父不嗜酒,以往最多只是陪人小酌几杯,可是今晚师父显得异常高兴,和月老先生一连碰了好几杯。 “没、没事,你……天色还早,你再去睡一会儿吧。”放开她,他背过身不再看她。 “可是……”她对着师父的背影踌躇了一会,突然说道,“既然师父不想休息,廷儿也睡不着,不如廷儿陪师父坐着说说话吧。” 她这么说,荆之痕也不置可否,依旧坐下拿起书来看。 说是要陪师父一起说话,只是她家师父只顾自己看书根本就不顾她坐在身边,而她也不知说些什么。 烛火一点点暗下去,荆之痕不急不缓的翻着书,直到天色渐渐泛白。 窗外灰蒙蒙一片,几声鸟叫从不远处山谷里传来,动了动僵硬的肩膀,转过身,瞧见她已然趴在桌子上睡着。 不经哑然失笑,这个傻孩子,不愿和自己同睡又不忍看自己坐一夜,便这样坐着陪了自己一夜。 哎,她这样的心肠,难怪要吃尽苦头!既有那悲天悯人的心却为何又有一副清高傲世的姿态! “师父。”突然听得她口中轻声的呢喃。 “怎么了?”他凑近她,仔细听她在说什么。 “疼,廷儿疼。”原来腹中依旧疼痛难忍,即使是在睡梦中也疼的皱紧了双眉。 他以为她是因为身上的伤才喊疼,把了她的脉才知原来是因为脸上泛起了红,虽是她的师父,又通读医书自然晓得这些,只是心中难免尴尬,况这样的事他也不好当面和她说什么。 弯腰抱起她安置在床上,把厚被子都替她盖上,只是他刚盖上,她又淘气的踢开。再盖,她再踢,这样一来一回几次,他所幸也歪在床上把她抱在怀里拿被子把两人严严实实的盖住。再也踢不开,她这才安下心没了动静。 他的下颚正搁在她的头顶,手圈在她腰间,把她的一双手一并握在自己手心。 这一刻,再累再痛似乎也感觉不到了,怀里真真实实的抱着她,听她沉稳绵长的呼吸声,或许是热了,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 贞国太傅?莫离山庄庄主?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为了她高兴而满足,为了她伤心而难过,为了她痛苦而自责的傻瓜罢了! 他荆之痕,怕是早就注定要与这个紧紧抓着自己衣袍不放的孩子纠缠一生了! 她当时的那句,先生,救救我!救了她,却也让自己陪着她下了地狱! 早起月老夫人来敲门,她从睡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师父怀中,羞愧下想要起身却不想自己被师父紧抱在怀中,越是挣扎着要起来两人的身子越是贴得更近。 “别动!”他厉声制止她胡乱扭动的身子,加重了手中力道抱紧她。 “刑公子,你们再躺会儿吧,我们山里人起的早,他们爷俩个要去外头采买些东西,老妇人去照顾禽畜,你们别急着起来,现在天色还早呢!”老妇人说完便离开了。 “月老先生真是有心了。”想来是他昨日说起要去采买些路上所需之物,所以那月老先生今日一早便和儿子外出替他准备去了,他虽然一向不怎么与人相处,但这山里淳朴善良的月家人他心中感念颇深,想着将来如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 第三百一十二章 坚守 她不知师父说这话的意思,一颗心全在两人现在的“肌肤之亲”上,此刻,她正被师父连着被子圈在怀里,脑袋埋在被子里不敢露出来,更不敢回头看师父。 “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觉得脖颈上一片柔软冰凉的触感,脑袋里瞬间昏沉! 恍惚间似乎是同样的情景,周身是温暖的水包围着自己,背后却是彻骨的寒冷,身子轻微的颤抖,似梦似幻中也是这样的触碰,温暖和冰凉的相触,神魂皆失!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梦! 那么真实而刻骨的触碰一直都不是自己的幻想!那时三师兄吻了她。 感觉到怀里人儿的突然僵硬,以为是自己这一轻狂的举动吓到了她,忙转过她的脸去看,只见她已是满脸的泪痕。 “廷儿,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为师的错。”慌乱的替她擦去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簌簌的泪水顺着眼眶似是没有尽头的往下掉。 她哭得他心绪纷乱,不知所措,心中实在后悔刚才自己的一时情不自禁会让她如此难过!他不该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她的廷儿,还是个孩子,自己这么深重的感情她又如何能一下子接受? “师父――”她终于哭倒在师父怀里! 告诉自己和那个人再也无瓜葛,他已彻底退出自己的生命,离开他,才能放了自己,两个人从此各自天涯!却原来,全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 如何能忘?怎样忘得了!七年的相思相恋,那桃花树下的誓言,沁芳宫里他说的要带她走,后颈上他深刻的吻。纵是刻意的去遗忘,只要一个小小的触碰,刹那间粉碎了心里最坚固的城墙! 荆之痕抱着她,任她的泪沾湿他胸前的衣袍,任由自己的心随着她的悲伤沉沦! 不知哭了多久,许是哭累了,她整个人趴在师父身上,睁开眼,窗外一抹日光穿透进来,伸出手,手背照的通透莹白。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沉默不语。 “师父。”带着痛哭后沙哑的声音,“师父带我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好。” 好,我会带你走,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徒弟;没有人知道我是贞国的太傅,你是彦国的皇族;没有人知道我爱你是违背常伦是要下地狱的罪,没有人知道,知道你心里真正爱的人将要和别人成亲,忘了你和你的一切。 廷儿,别怪师父心狠,只有带你走,不让你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纵是为师自欺欺人,也要当做你已不在乎他。再也不会为了他悲伤。 “刑公子,东西都给你预备好了。”月老先生见荆之痕走到庭院里说道。 “多谢了。”他只淡淡谢了声,神情恹恹的。 老者只当他连日赶路精神不济,也未作他想,自顾说道,“刑公子怕是第一次出远门吧?我们这山里的景致不算奇异却也灵巧,如果公子有雅兴,不如出去走走看看吧,也许能解了公子的疲惫。” 他点了点头。 老者回头又去唤自己儿子,“小子,手边的活停一停,刑公子要出去走走,你好生跟在后头照顾着,不要走得太远,随着刑公子看看就回,知道吗?” “哎!”儿子放下手里的话,应了声,跟着荆之痕走出了家门。 出了院门,前面一条崎岖的小径,随着小径往前走,身边是盘根错节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树里不知藏了什么鸟儿,忽的鸣叫一声,忽又成群的从头顶飞掠过,在安静的树林中留下窸窣的响声。 小径越往上走,越是陡峭,提了衣袍,头上密密的一层汗,却不肯停下。 他身后,月老先生的儿子不紧不慢的跟着,安静的不发一语。 终于走到了山顶,清风阵阵吹来,抬眼往前看,却看到山顶的风吹乱了一人的发,吹乱了她的青色衣袍。 一路的荆棘,一路的坎坷,一身的疲惫,终于站到了山顶上,看到的却是同自己一样寂寥的身影。 别开视线往远处眺望,白云在清新的空气里飘游;群山在身边展开一幅磅礴的画卷;远处的景色若隐若现,美伦美奂。 山腰上的瀑布飞泻着珍珠般的清泉,洗净了人间的铅华,涤荡了山中片片翠绿欲滴的树叶;红墙灰瓦,是山中古刹古老的飞檐,夏日里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它斑驳的庭院,如神仙的住居一般,漾起一缕缕袅袅的青烟;满山秀丽的花朵,满山苍翠的松柏。 这一切,都如淡淡的水墨画,安静,淡泊,悠远。 他和她,隔了不远的距离,互相眺望眼前的山景,头顶上是飘渺的白云,脚底下是青翠的山峦,眼里是壮阔的大自然。 胸中自是一番感慨,人在天地之间,渺小的如同一粒沙尘,一阵清风,随时都会离开,消失,无声无形于这大千世界中。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是谁生命的转轮,前世的尘,今世的风,无穷无尽的哀伤的精魂,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 “公子,回去吧。”老者儿子在他身后催促,父亲吩咐过带着刑公子看看就回,他不敢耽搁。 他转身,眼角挥去那一身青衣,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老者儿子忍不住问,“刑公子,真是奇怪,你和刑小公子同在一山之顶,可却让人觉得隔了很远,明明只要她一个转身就可以看到你站在她身后,可她偏偏没有回头看过一眼;而明明你可以上前和她并肩而站,和她同看一处的风景,可是你只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刑公子,你和你弟弟,感情不好吗?” 明明只要她一个转身就可以看到你站在她身后,可她偏偏没有回头看过一眼;而明明你可以上前和她并肩而站,和她同看一处的风景,可是你只是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是啊,一个转身,一个向前,就能并肩而站,同看一处风景。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方向不同 可是谁也没有动,固执的站在原地,坚守自己眼底的风景,以为欣赏到了自己眼里所及的景色,却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身后的风景。 廷儿,为师站在你身后,这么多年来,你可曾回过头来看一眼呢。 莫青廷下山的时候正赶上吃午膳,因为怕屋里闷,月家人把饭桌搬到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月老夫人见她从外边回来,忙去里屋打了水出来给她洗脸。 她因为爬了山脸上一脸的汗水,热得不行,在院子里,撩起袖子掳了把水洗脸,冰凉的水很是舒服,她干脆憋着气把整个脸埋进了水盆。 不知憋了多久,水盆里咕噜噜的冒起了泡,月老夫人拿着手巾在一边看她,笑得前俯后仰的,月家的媳妇抱了孩子坐在葡萄架下看着莫青廷这边也笑出了声。 正在端菜的月家儿子憨厚的笑了几声,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碗筷放到各人面前。 “刑公子,你这个弟弟有那么些调皮,早起就询问我哪里可以登山看景,像个孩子似的!”普通人家十五六岁已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年纪,应是大人般的行为处事,可她却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和心智。 “她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未曾好好教她,是我的过失。”荆之痕淡淡的说道。 “公子言重了,长兄如父,哪里有不溺爱的?等再大一些就懂事了吧。”月老先生拿手捋了捋胡子,想起自己儿子那时也是淘气的,孩子么总有些奇怪的思维,等年纪一点点长上去,他自然就明白了。 “希望如此吧。”他叹了口气,其实心里他更希望她不这么懂事,凡事都糊涂,也许就不会被伤的这么深了。 在大家的一片笑声中她终于从水盆里抬起了头,抬头的一瞬带起了一阵水花,迎着阳光,她的脸上,闪着水珠晶莹的光! 这时的她,才敢在人前流泪,迎着风,泪水混合着水珠滴落,浅淡的悲伤被一点点掩藏。 洗好脸她随大家一起吃饭,她的胃口似乎特别的好,仔细品味着各样的小菜,还让月老夫人添了饭,吃完了饭,很有兴致的抱着这家的小孙女坐在架子下乘凉,看着大家帮着师父准备路上的东西。 怀里抱着的孩子,粉嫩的一张小脸,整日安静的沉睡,从不知晓外面世界正在发生什么,母亲小小的怀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看着孩子没有杂质的眼眸,她不仅感叹,等这孩子长大又不知会经历什么,是否会遇到一个人,为了他痛为了他伤,为了他牵绊自己的一生。 月漫,月清冷,漫昭华!师父为你取名为漫,意为希望你能在漫漫人生路上如月般清澈明亮,只是在她的心里,却是漫漫没有出入,看不到未来的迷茫。 “公子,我来抱吧,你歇一会儿。”月家儿媳接过莫青廷手里的孩子,抱在怀里轻轻的惦着,逗弄着孩子,引得孩子咯咯的笑。 她看着,脸上慢慢也浮起了笑容,孩子,不管你未来之路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你有疼爱你的母亲,在你的生命里有过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怎么?羡慕了?”月老夫人见她只顾盯着孩子看,凑到她身边悄声说道。 她脸色微红,默不作声。 月老夫人继续打趣道,“若是喜欢自己也生一个罢了,别人家的有何羡慕的!”她用嘴努了努正在不远处的荆之痕,满眼的暧昧。 “老婶子!”她娇嗔一声,怪瞪了月老夫人一眼。 “好了好了,这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她这是故意逗的她,不知为何,从早起见她就觉着她心情不甚好,即使山顶回来跟着大伙儿嬉闹一阵也难掩她脸上的愁容,“老妇人不是随口说说,想来你们离家千里,今生今世也不知还能否回去,心里定是想家的。等将来生了孩子就会好些,有了孩子,孩子整日里在你们眼前嬉闹玩耍,久而久之就会淡了想家的心。” “老婶子。”老妇人的话说得不错,只是她哪里是有家的人?而何处又是她的家呢? “如果不是你们急着赶路老妇人是很想多留你们两日的。我们一家子住在这山里头,附近又没什么人家,留你们在这说说笑笑的多好。哎,只是这天下哪里有不散的筵席,总有一天是要分离的。。。老妇人一家也不作多留,你们路上当心。” 老妇人握住她的手,年过花甲的她鬓角已现白发,容貌虽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带着温和的光,亲切,温暖。 “老婶子,这两日多有叨扰,我……” “姑娘,不必多说,老妇人心里都明白。”月老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拉着她走到马车边,“这就走吧。” “老婶子。”她不知道此刻就要离去,原以为和师父还在在此多呆几日,却不想已是离别之时。 “去吧,总是要走的。” 她转身去看师父,荆之痕一直站在马车旁看着她,等着她。 月老夫人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孩子,走吧,前面的路,长着呢。” 马车沿着山路缓缓的前行,离了这座山,离了山里淳朴的一家,离了山顶飘渺悠远的云。 她一路上默不作声,靠在师父身边,低着头看马蹄下溅起的尘土。 “天下本没有不散的筵席。” “徒儿知道。”她知道,有聚便有散,只是心中难免不舍,月老先生的好客,月老夫人的体贴,还有他们简单平凡的生活。 “也没有遥遥无期的离别,只要愿意,就可以回来看看。”他拉了她的手放在胸口,对她郑重的说。 “师父。”她把头靠在师父肩上,眼中是渐行渐远的景色,“师父,你会想念莫离山庄,想念付南他们吗?还有师兄们。” “不想。” “不想,怎么会不想呢?毕竟是常在自己身边的人。”师父未免有些无情了。 荆之痕含笑摇头,心里说道,廷儿啊廷儿,你可知为师这颗心已容不下去想别人了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觅食 “师父,我们冒然离开,大师兄和付南哥哥他们不知怎么找我们呢?” “你大师兄是一军主帅,如今南征还未结束他是不会分心的;付南从小跟着我,我的心他多少明白些,纵是找到了你我也不过是由着我们离去;至于其他人。”决定带她走前他也曾思虑过自己这一走会掀起的惊涛骇浪,别人他倒不担心,就只二人让他心里有些隐忧。 其中一人便是向展。向展这个人对贞国有一颗赤忱的心,为了贞国,他可以铲除任何一个对贞国不利的人,包括自己和廷儿。他和廷儿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知道自己和莫离山庄其实才是贞国最大的威胁,他和宣仁帝一样怕自己有朝一日会谋国篡位,宣仁帝能容忍他,向展却不能,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毁了贞国!而廷儿,平城关一战,恐怕向展不会轻易放过她! 所以他一定会乘着这个大好机会杀了自己和廷儿!只是这个向展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他心里必会料定他二人出了平城关去了关外,绝不会冒险留在贞国待人追杀!所以他才带着廷儿进了关,一路往原路上走,料那向展也绝猜不到他会明目张胆的往回走。 而另一人,只希望他能迷途知返,不要再错下去,他带她离开便是不想她受到他的伤害。 “廷儿,今日天色渐晚,我们最早明日才能赶到柸远城,恐怕要在外边过一夜了。”马车正行到一处平原,抬眼望去,四周杳无人烟,只有一条宽阔的大河泛着白粼粼的光。 离开月家已有数日,路虽好走,但因她身上有伤,荆之痕又有意走的慢了些,所以路上耽搁了几日。之前两人也有因为没赶到城里而露宿在外的,但大都有庙宇庵堂或是猎户狩猎时住的小屋子将就,而这次,举目望去,是个没有丝毫人气的地方。 “就这里吧。”荆之痕将马车停下,把马儿牵到湖边饮水,莫青廷从马车里拿出个毯子铺在湖边草地上,一边架起了篝火。 “看来小苍山三年有些收获。”看她生篝火时熟练的架势,不禁失笑。 “这算什么!”她骄傲的抬起了头,对着自家师父说道,“生个火而已,根本算不得什么!山上的三年,廷儿可是学会了许多事情。别说是生个火了,只要是有食材,做一桌好吃的孝敬师父也未尝不可!” 荆之痕脸上盈盈笑意,第一次听她说这么狂妄的话,心里有心刁难她,便说道,“若果真如此,为师便等着你这一桌好菜来吃,如何?” “师父,这里荒山野岭的,哪里有什么能做给你吃呢?”她环顾了下四周,除了青草和湖水,哪里有什么美味? “廷儿不会只是说说的吧?”他装出一脸的不相信来,憋着笑,看她打算如何圆。 “师父!”她果然生了气,去马车上翻了翻,除了干粮并无他物。 “罢了罢了,为师与你说笑而已,等到了柸远城师父带你去吃蓉月楼的凤爪好不好?”他摸了摸她的头,宠溺的说道。这些日子他们在路上奔波,不曾吃过一顿好的,而她又有伤在身,看她日渐消瘦,他心中难受不已。况女子在月事期间更是疲惫劳累不得,否则保养不当将来。 “师父,你怎么了?热了不曾?”师父的脸染上了红晕,像是夕阳下的霞光般柔和,从没有见过此番模样的师父,不知为何总觉得师父这样并不像是热的,倒像是害羞的神色。哎,她这是在胡乱想什么!她家师父最是清冷漠然的一个人,那张千年冰封的脸上如何能有害羞的神色! “没事。”他尴尬的转过头,走向湖边。 这片湖,就是北远湖的一条支流,连绵百里,这一段正是它水流平缓处,湖的另一边是层叠起伏的山峦,他们便是绕山而来,如今再往前走就是柸远城了。 到了柸远城,他打算休整一番就上路,不知为何一路行来心中总是不安,如今柸远城就在眼前,这种不安便越是强烈。只有尽早带她离开,到了北地他才能真正放下心。 北地虽不算富庶,但民风淳朴,离贞国的繁华之地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也远。将来他和她在一起,如果她喜欢他便再建一座莫离山庄,在庄里种上满池的莲花,陪着她,伴着她,日复日,年复年。 “师父,谁说没有美味了!”只见她脱了鞋,将衣袍撩起绑在衣带上,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在湖的浅滩边盯着水流瞧。 “这里的鱼儿倒是挺肥美的,待徒儿捉一个上来!”她一副极认真的架势,连衣袍浸湿了都不知道。 “我看看你拿什么捉鱼呢?”看她捉鱼的憨厚样子,他也玩心大气,蹚水走到她身边,掰开她的手来看,“亏你想得出来!拿你梅师叔的独门暗器去捉区区几条鱼!你可知这天下间才几根‘梅花小针’?若是让你师叔知道了不知该如何心疼了!” 她却对着荆之痕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此言差矣!但凡世上的东西都有它的用处,用对的才算是真正对得起造这物件的花费;廷儿问师父,是愿意用这梅花小针去杀人呢还是救人?” “救人?如何有此一说?” “救廷儿和师父的胃啊!廷儿可不想又吃那无味的干粮了!” 她这是在埋怨他,他哑然失笑。 “就算如此,可你这样如何能捉到鱼!”他轻摇了头,随手从湖底里捞起几块石子,只见他不动声色屏气凝神的望着湖面的水流,水流不算湍急,湖水又清澈,水中鱼儿欢快的四处游动,灵活异常,感觉到危险就灵敏的躲开,她刚才就是因此一个鱼儿都未捉着。 只见荆之痕出手极快,一声清脆的“咚”,她跳着跑过去捞起被打中的鱼儿。 “师父,打中了!”她手里抱着鱼儿,一脸灿烂的笑,被湖面反射的光照的亮晃晃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难猜 “既这样,为师是不是就有美味尝了?” “恩,师父!” 原来她真不是撒谎吹牛的,瞧她熟练的处理鱼,拿匕首削出根木签子把鱼从头到尾的穿上,挂在火上慢慢的烤,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绣袋,从里头拿了些黑乎乎的粉末撒上。 “你这又是什么?”荆之痕皱了眉。 她干脆把绣袋递到师父鼻子下,“是胡子椒。” “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好好的身上带这些做什么,反而是不带香不带粉的。 “师父有所不知,当年廷儿住在小苍山的时候,因为山上终年寒冷,吃普通的食物无法御寒,所以我让往山上送东西的侍从替我带了这个来。在食物上洒上一点,热辣辣的吃到嘴里能让人暖上一整天。后来吃惯了发现胡子椒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将其洒在肉食上,美味异常。”其实回想起小苍山上的三年生活,也并不全是寂寞孤独的回忆,一个人呆在山上因为闲得慌,她平日里除了自创些剑法,偶尔也会鼓捣些吃的。虽然被禁了自由,但每月山下都有人送食物和生活所需之物上来,不管她提了要什么都会替她寻了来。 两人围坐在篝火处,天色渐渐暗下来,四处静悄悄的。 “咦?师父怎知我爱吃蓉月楼的凤爪?而这柸远城为何也有得卖?” 蓉月楼的凤爪还是一次二师兄偷偷带她去青楼玩,他们两人大模大样的到了青楼,叫了一桌的菜,她和二师兄只顾吃喝把一干青楼女子晾在一边,那时二师兄还笑他们傻,花了那些钱却只是为了去吃蓉月楼的凤爪。所以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她连吃了几盘的是此物。 只是这事师父从不知晓,又如何知道她爱吃呢?况这蓉月楼难不成在柸远城也有? “为师哪里知道你爱吃!只是顺口说说罢了!”他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不自然的神情。 何止是蓉月楼的凤爪,她爱的喜欢的哪一样他不知道?不知道的只是她一个罢了。 而她自然也不会去深究,以莫离山庄的势力买下一个蓉月楼又如何。 “师父,鱼好了,你尝尝。”她把鱼连个拿下来递到荆之痕面前。 荆之痕鄙夷的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还是你自己吃吧。” “师父,你真不吃?这可是人间美味错过了可再没有了哦!”她知道她家师父生来也有些洁癖,要不是此次带她出来,她猜她师父是从没吃过外头的东西。小时候和师父一处吃饭,就发现师父原来比自己还要挑,不吃的东西一大堆,吃东西又惯于清淡,像她手里烤得黑乎乎的鱼儿他是连闻都不愿闻的。 荆之痕看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眼,摇了摇头。 她自顾用手扯下一块鱼肉递到荆之痕面前,没想到鱼肉刚烤好很是烫手,着急道,“好烫啊,师父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他本不愿尝但见她是真的被烫到了,心疼之下未多加思索就张嘴含住了鱼肉。 他原是皱着眉痛苦的吃到嘴里,却不曾想这鱼肉烤的已很酥嫩,一含就化,鱼上大概因为洒了胡子椒满口的鲜香,连日来味同嚼蜡的干粮实在不能和这烤鱼相比。 正想大大夸奖一番她,却发现她站在自己面前,羞红了一张俏脸,眼睛盯着自己的嘴看。 他这才惊觉刚才因为一时心急连鱼带手的一块儿含到了嘴里,此时她的手还被自己含在嘴里,怪不得她如此了。 她的手沾上了胡子椒,含在嘴里热辣辣的,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愉悦之情,心里着实不愿就此放开,而她,只顾低头害羞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直到她手中的鱼“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两人才回过了神。 她的手顺势收回,背在身后,也不去管掉在地上的鱼,快步的跑到湖边。他坐在原地,看着她站在湖边的背影,也是心绪难平。 因着夏日里晚风清凉,她身上又带着伤,荆之痕让她在马车上休息,自己则坐在青草地上,篝火旁。 晚上的草丛里,正是虫儿们一日最热闹的时候,悉悉索索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着心中有些烦闷,她睡不着,从马车里钻出来,瞧见不远处一人一马正在悠闲的月下散步。 月光清冷的洒下,在他周遭染上了淡淡的青色光晕,与身旁的湖光辉映,如梦似幻。 师父。。。在她心里就如同这清冷的月光,看得见,摸不着,总觉得他在你身边,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缕清风。 她是师父所救所养,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却从来不懂他的心思! 她,仿佛永远都猜不透别人的心,三师兄的心,师父的心。 是他们的心太难猜,还是自己潜意识里不愿去读懂他们的心? “廷儿………” 她抬头,正对上师父的眼睛,原来她自顾在这边沉思连师父走到她身边了也不知。 “在想什么?”老远就瞧见她一副神游开外的样子。 “在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北地。”师父此行大约是去北地,虽不知为了什么,但只要是离开这里,离开他,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从这里到北地,走水路少说也要小半年的光景,怎么,觉得累了吗?”他伸手替她将耳边一缕调皮的发夹到耳后。 “不是,廷儿只是随口问问。”她低下头,脸红彤彤的一片。 “又害羞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像她如此爱脸红害羞,将来怎么办呢?“你要改改……” 他刚要语重心长一番,却见她突然蹲下身子,不知在草丛里找什么。 “这会儿又找什么呢?” “嘘——”她示意荆之痕不要出声,屏气敛神的专注在草丛中,不多久,不知手里抓住了个什么伸到荆之痕面前。 “胡闹什么——”他不自觉的身子往后仰避开她,好似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妖怪,却见她的手一点点的放开,随着手的放开,手中忽明忽暗的东西上下飞舞。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好大的阵仗 “师父,萤虫儿!”原来是几只萤虫在草丛间飞舞,她把它们全都圈在了手里,萤虫儿身上的光亮一闪一闪,照亮了她的脸,她的笑。 真是个孩子。他的脸上,不自觉的也浮上了笑容,童心未泯的她,犹如孩童般可爱,让人心中生起可怜可爱之心来。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心都融化在她的笑容里。 “廷儿。”他伸出手,抚上她温热的脸颊。 “师父。”她偏头,脸在师父带有薄茧的大手中轻轻蹭了蹭,“师父,给廷儿唱个歌吧。” 小时候,只有在生病的时候,她才会软弱的要奶娘抱着自己,唱歌给自己听,那时的自己,哭声混着歌声在空荡荡的寝宫里回响,一遍遍,一遍遍,寂寞而孤独。 她靠在师父肩上,望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草丛中萤虫儿围绕在他们周围高高低低,忽闪忽暗的徘徊,空气中,带着土腥气的青草味儿,不远处,山峦起伏层叠。 心里从没有过的安定和满足,师父的气息吐纳带着莲花的幽香,师父的嗓音不似二师兄的豪迈激烈,却带着一点一丝的温柔和宠溺,扎进人的心里。 闭上眼,歌声萦绕耳边,心跟着慢慢沉沦,沉沦在无边无尽的柔情中。 但愿此刻不是一场梦,不是自己的幻想,此刻的她,才明白活着并不全是痛苦,闭上眼,关上心,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所有的过往和回忆都只是过眼云烟,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怎么还在哼这歌儿?”荆之痕不禁皱紧了眉头,一路行至柸远城外,耳边听她不停的哼着自己昨晚唱的歌。 “没想到师父竟然还会唱歌!”昨儿个她只是仗着师父宠她,对她有求必应胡乱提的事,没成想师父还真给她唱了! “怎么?为师哪里看着不会唱歌了?”他这个徒弟,调皮起来真正让人头疼。 “哪里是‘会唱歌’?师父唱歌好听的不得了!” “又胡说!”他瞪了她一眼,只是这一眼没半点脾气,倒是她被师父逗引得笑个不停。 他替她拍了拍后背顺气,“好了好了,伤还未好不可笑得过了头。咱们离柸远城不远了,安静的休息会儿吧。”到了柸远城,他们就要弃马乘船,还要再准备些途中所需之物,要忙的事一大堆。以往诸事都是付南和手底下的人去办,如今两个人身边没个随从,他又不忍心让她去想这些烦事,就只好自己操着心。 “柸远城。”她口中低喃,上次来柸远城,还是为陪师父来南郡喝靖王爷纳妾的喜酒。 那时第一次见西鸣轩,被她逼迫的甚是狼狈,虽然不喜她但也没有过恨意,那时知道她喜欢自家二师兄还满心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见她脸上笑容褪去,神情哀伤,心中不忍,安慰道,“只是途径而已,不日就动身离开。”他知她必是不喜欢这个小城,想那次莲花仙子的事,差点就害死了他们师徒二人,而自己,中了催情散的毒,差一点就将自己和她推入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师父,人心为何总是那么难猜。”当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想到西鸣轩会为了二师兄为了权力地位做那些狠辣绝情的事,也猜不到自己的大师兄为了打赢胜仗不惜牺牲自己爱的人。 “这世上,最难猜的便是这人心。纵是你能看透一切却看不透人的心,人的欲念。” “佛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她幽幽的说道。 “即使是佛也经历过七情六欲,轮回转世,诸般痛苦。更何况是凡人?廷儿,你心里总是刻意的冰封起自己的心,以为心不动,就不伤,可是你不知你越是如此心中就越不平静,想忘却更深刻。因为你每每都在提醒自己忘了这一切的时候正是心中想着的时候,如此,又怎么能忘。”看不透的是她自己的心,连自己的心都看不透又如何能看透别人的? “师父。”师父的话让她懵懂不知,她以为的一切原来在师父眼里都是错,如何想如何忘都无法不伤,她,究竟该如何做? 马车停在柸远城的城门外,没有再往前。 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的士兵?” 柸远城只是一个小城,并没有军事设防,前线离这儿又不近,怎么会在这里驻扎了这么些士兵? “廷儿你怕吗?”他突然问道。 “怕?怕什么?” 他看着城门口列队排查进出城百姓的士兵,说道,“如果为师说他们在找的是我们。” “那必是大师兄的人了,师父,我想大师兄不会为难我们的。”师父是贞国大臣,朝廷派人来寻自然不过,不知为何师父会如此忧心。 “怕只怕不是你大师兄的人。”他叹了口气。 “不是大师兄?那是谁?”也不会是莫离山庄的人,这些分明是朝廷派来的。 “师父你是不是瞒着廷儿什么。”一路行来,她总隐约觉得师父心里藏了什么,师父不说,她便不问,可是她心里清楚,师父瞒了她。 柸远城的城门口,百姓们一字儿排开等着守城士兵的排查,大伙儿都是出外办事或是进城做生意的,哪容得这些时候的耽搁,吵吵嚷嚷的闹个不停。 “吵什么!都闭嘴!”士兵大声呵斥道。 “官爷!咱们这是小城,又不打仗又不出强盗的,何必各位官爷大动干戈!不会是在寻什么人吧?” “废话少说!朝廷的事哪容得你们胡说!”士兵踢了脚说这话的人。 有人拉了拉这个和士兵吵嚷的人,私下里悄声说道,“你可别再说了,还看不出来么,朝廷动用这么大的阵仗,听说周围几个县城的人马都调过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人心难测 看来事情不小,你还在这里大声嚷嚷,小心先把你逮了去!” 那人这才小了声,转而和这人聊起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样倒像是在找什么人,我听前面的说是在找个年轻公子,这年头,不是找什么江洋大盗而是找什么年轻公子,真是稀奇!不知是范了什么事!”那人哀叹一声,继续和大家一起认命的等着。 士兵们不厌其烦,一个人一个人的检,只要是年轻的男子都不放过,但小孩或老人只匆匆看上一眼就放人。 柸远城内,气氛也异常紧张,一列列的军队在街道上巡视,城中的百姓皆呆在屋中不敢出门,而客栈,酒家,连同寺院庙宇都被一家家的搜查,也不说搜什么,弄得城内各处的人心惶惶。 城中一家不起眼的客店里,小二正和来巡查的士兵打商量,央求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上楼去打扰这里住店的客人,他们本是小本经营,被这么一闹,岂不是连这点生意也没了? “滚开!”士兵可不管小二的苦苦哀求,一把将其推开。 小二跌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去拖士兵们不让他们上楼,一行人刚走到楼上,老板正从一间房内出来,看到神情肃穆身配刀剑的士兵吓了一跳,关上门慌忙说道,“各位官爷,这是怎么了?” 士兵们不理会老板的话,挨个房间的查,小二和老板根本无法阻止,只能苦苦哀求,“官爷啊,这可不行啊!您不能这样啊!” 士兵嫌他们呱噪,厉声训斥道,“有人说你们这里常有生人出没,朝廷要搜,你敢阻拦!” 说话间正行到老板刚才退身出来的那间房,只见老板堵在了房门口,说道,“官爷,有事好商量,您看这些够吗?”说着从衣袖里拿出几锭银子来。 士兵瞧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把刀驾到老板脖子上,“看来你是活腻了!竟敢贿赂我们!说,你这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人!” 老板吓得魂都没了,一个劲的摇头摆手,吓得一脑门的汗,“小的怎敢啊!就是借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藏人啊!官爷明察!明察啊!” “既然没有,还不速速让开!” “官爷!这里绝对不能进啊!这里的客人早先开房时就说了不许外人打扰的啊!” “什么人不能打扰!你如此阻拦,房内必是什么要紧之人!给我让开!”士兵大喝一声正要拔刀,只见老板身后的房门从里打开。 门口站了个一身玄衣的男子,一脸的冷漠,腰间一把长剑。 “什么人在此喧哗!”玄衣男子沉声道。 士兵见此人神情肃然,腰间的长剑稀世罕有,再看他身形模样,必是个高手,心中疑惑,问道,“你是何人?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上头只说要找一个容貌出众的年轻公子,左手断了一根小指,他看向此人的手,并不是上头要找的人,只是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此人总让人觉得古怪。 “说,你是什么人!来柸远城做什么!” 玄衣人冷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看着房门外的士兵们,冷冷的说道,“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宫卫的事你们也敢管!” 宫卫!士兵们皆大惊失色!再去瞧玄衣人,剑柄上黑色的繁纹雕饰,不正是宫卫的标志吗! 贞国的皇宫守卫,和他国相较并无差别,都是经过统一训练的侍卫,保护宫内的安全。只是,贞国的皇宫内除了这些侍卫,还有一群特殊的人存在,他们就是贞国的宫卫。 这些宫卫,只守护贞国至高无上的一些人,那便是贞国的皇族。 他们一身玄衣,身配黑雕纹饰的长剑,平日里隐藏在暗处,保护燕氏一族,外界鲜少有人能看到。如今宫卫出现在这里,他们只会保护一种人,如此猜测,房中宫卫保护着的必是燕氏皇族! 心里已然明了,再不敢惊扰房中之人,只能悻悻然的离开,不想,刚回头,便瞥见长廊尽头一间房间里探出来个脑袋,见到手拿刀剑的士兵吓得立马缩回了头。 士兵们见此人可疑,跑到那间房门前喊道,“屋里的人速速出来!” 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士兵们按耐不住,悄悄的拔出了剑,先由一人一脚踹开了门,一群人鱼贯而入。 “啊——” 不多久,只听得房内刀剑碰撞声和人的惨叫声。 店小二和老板躲在屋外听得一身汗毛竖起。 正在为里边的人捏一把汗,只见眼前一道道黑影闪过,速度快的都能没看清人,只一会儿的功夫,屋里的打斗声渐止。 躲在屋外的两人见里边没了动静,才敢伸出脑袋去瞧里边。 只见刚才那些盛气凌人的士兵们此刻个个歪倒在了地上,受了伤,屋内一群玄衣人肃穆而站,他们的中心,站着位白衣的公子。 “掌柜的,他是——” “闭嘴!”老板狠狠瞪了伙计一眼,示意他不要出声。 那白衣公子缓缓走到一人面前,只见那人跪坐在地上,发丝凌乱的散在面前,害怕的全身颤抖。 只见他蹲在那人身前,伸手拂去他脸上的乱发,待看到他的面容,似乎听得他一声释然的叹息声。 “公子——”身后的玄衣人叫白衣公子。 “回去吧。”他起身,淡然吩咐道。 “是。” 不是她,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幸而不是她,没有被这些人欺负;然不幸的是,不是她,那么,他究竟还能不能找的回来? 失去远比从未拥有过痛苦,小四,你究竟在哪里。 玄衣人护送他回房,走到房门口,突然闻得一股熟悉的香味,着急的四处寻找,却见客店门口一位老妇正在卖新鲜的莲蓬。 心里徒然失落,一阵惆怅,便吩咐手下的人道,“大热的天,难为她摘这些东西叫卖了,我正想吃些新鲜莲子,替她都买了来吧。” “是……” 玄衣宫卫正要下楼去,只见店小二殷情的跑下楼边叫嚷道,“小的替客官买来便是!” 第三百一十八章 臣不配 跑到卖莲花的老妇身边,掏了几个铜板给她,欲买她的莲蓬,却不想那老妇横眼看着店小二,说道,“这位爷好奇怪,老妇人可说要卖于你们了!” “你这婆子真是奇怪了!你在这里叫卖不就是为了卖你这些莲蓬吗!现在有人买了如何又不肯卖了!” “不是我不卖,是刚才一位公子和老妇人定了说一会儿过来买的!老妇人不能失信于人!”老妇说道。 “被人定了?那人可付你钱了?” “钱倒是不曾付。” “那不就是了!”店小二把钱硬塞在老妇手里,拿了她一篮子的莲蓬,老妇人见他一溜烟的跑了对他也没耐何只得拿了钱讪讪的走了。 店小二把一篮子的新鲜莲蓬拿到白衣公子面前,还未靠近身就被他身边的玄衣人拦下。 玄衣人接过他手里的莲蓬,挑拣了一番才拿去给白衣公子。 “倒确是新鲜不过的。”他低头闻了闻,一股清香的莲花香气,这香味,和某个人身上的竟是一样的。 白衣公子和玄衣宫卫门回了房,一边刚才被打趴在地上的士兵们才挣扎从地上爬起,互相搀扶着走出了客店。 他们前脚刚走,店小二就冲着他们的背影呸了声,却被老板慌忙制止。 “你给我太平点吧!” “掌柜的,怕什么!你没瞧见咱楼上的客官把他们都给打趴下了,被打了连声疼都不敢喊!我看他们还敢来咱们店里捣乱!对了,掌柜的,那些都是什么人啊?好生厉害啊!” “什么人?什么人也轮不到你去猜!”老板朝店小二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快去干活!” 赶走了店小二,老板拿眼四下里看了看,这才绕到后堂里,后堂里,正背身站着一个人。 老板走过去,恭敬的说道,“庄主,您猜得没错。” 那人转过身,清俊的容颜,冷漠淡然的神色。 “他一直呆在房中不曾出去吗?” “他们是早庄主几日到的,入住在本店几日里,除了他的手下轮番出去外,他自己是一步都没踏出过房间。” “是吗?”果然如此,看来他此行是私下里的行动,宫里并不知道他出来。 “庄主,您看。” “你不用管,只需按平日里的做就是了。我交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庄主,东西都预备齐全了。只是最近柸远城里不管是水路还是旱路都查得很紧,去北地的船属下已经预备下了,不过得请庄主晚一点行事。” 他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原来此人正是荆之痕。 而这家客店是莫离山庄的产业,莫离山庄下面拥有众多产业,大部分都在明,挂着莫离山庄的牌子做生意,可是却有一部分却是暗地里的,这些酒店客栈或是青楼店铺都是荆之痕各地的秘密据点,为他提供情报处理见不得光的事。 刚到柸远城的时候他心里就猜测连儿必是也到了这里,只是不知城里搜寻他和廷儿的是他的人还是其他人派来的,所以他故意让人透了消息给城中搜罗的士兵,又让人故意让个年轻人引起士兵的注意,为的就是把连儿引出来,因为他知道,连儿即使心里肯定那人绝不是廷儿,可是一旦碰到她的事,无论希望多渺茫他都会一试。 果然不出他所料,连儿此次是私自出宫,恐怕连他父皇都被蒙在了鼓里,而城中铺天盖地搜人的应该不是连儿的手下,所以才会和他的人起冲突。 而连儿刚才对一个陌生年轻人和莲花香的反应,他此行应是来找她的! 一个不远千里私自出宫来找她,一个心心念念一刻不忘他! 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连儿和廷儿的事,那时还不知她的身份,对于连儿过分的关心她,他心里的感觉已是晦涩难言;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他才明白过来他对她的情!所以,他把他送回了皇宫,把她送去了小苍山! 他以为,只要不见,就不念;却忘了,就如同他自己般,纵是不见,思念却越是强烈! 可是他和她,注定是不能在一起了!而这两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却依然执迷不悟!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卑鄙也罢,带她走,离开他,让他们今生难以相见!他心里存的就是如此的心思。 人都道,莫离山庄庄主是天上的星辰下凡,救苍生于水火,心中存的是天下和大爱!可是,谁又知晓他心中这般龌蹉的心思! 但,为了她,即使毁了一世英名又如何! 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指关因用力而泛白,瞳眸深黑不见底,不知是恨极还是痛极! “谁——”感觉到某个气息的靠近,眼神一凛,手中清恒剑如鬼魅般无形出鞘,剑气划过,一丝发缕至颈间被隔断,掉落在地。 “师父。” “师父?”他冷哼一声,“臣不配!” “师父。”只听扑通一声,身后那人双膝跪地,朝他重重磕了三个头。 荆之痕背对着他,脸色微变,却沉默不语。 只听那人说道,“师父,连儿是师父养大,师父教连儿习武练剑,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教会了连儿做人的道理。师父,在连儿心里是和父皇一样的人!” “殿下臣实不敢当!”他冷声道。 “师父,这世上无论什么事连儿都可以听师父的话,只是唯有一事,师父请原谅连儿违背师命!”他从地上站起身,看了眼地上被清恒剑的剑气割断的发丝。 “你――还是执迷不悟吗?”他厉声问道,不明白,为何直到现在他心里依旧放不下! “师父!”他走近他,站在他身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师父,当年我送了‘眉心一点红’给师父做寿礼,师父却将它雕成了四块玉佩给我们师兄弟四人,师父说,要我们兄弟四个像莫离山庄的名字一般,莫离此生相伴,今生莫离! 连儿一直都记着师父的话,心里也期盼和师父和师兄师弟们永远相守。只是师父,连儿现在恐怕是做不到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不放手 燕连将手中温润白玉递到荆之痕手中,“师父,不管你骂连儿还是打连儿,连儿都能承受,连儿只求师父把小四还给连儿!” 连儿只求师父把小四还给连儿!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旷古稀世的白玉被重重的砸碎在地! “馥燕连!”愤然出手,只手掐在他脖子上,眼里的恨意肆虐,“你凭什么!凭什么让我把人还给你!凭什么说是我抢了你的人!凭什么!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认为她爱的人是你!” 荆之痕的手用了力,他被掐的无法呼吸,脸色铁青,却闭上眼,不愿回答,因为他知道,师父问的不是他,而是他自己!师父心里比谁都清楚,小四爱的人是谁! 聪明如师父,从小便看穿了自己和小四的情分,所以借着三年前黑衣人劫持小四的事把他们二人拆开。只是,师父自己不知道,一个人一旦心中有了羁绊,有了欲望和执着,他的神思便不再清明,他的智慧将消失殆尽。 当他看到自己和小四的时候,他自己的心也轻易的被人看破! 师父对小四的感情,他早就知晓。师父他爱小四,并不一定比自己少,只是师父心里清楚,他和小四之间隔了跨不过的千山万水,隔了违背伦常的罪孽。 师父比谁都明白这点,可是他,如今竟然愿意抛弃一切带走小四! “师父,你总说我执迷不悟,事到如今,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呢?你以为带走她,她就会快乐吗?她会忘了一切和你在一起吗?” 燕连的话,字字句句扎进他心里,扎得心里一片血肉模糊!多么残忍却真实的话!他如何不知,即使逼着她跟自己走,她心里又如何能忘了过去的一切! 可是―― “即使她恨我,我也要带她走!你该明白原因!如果你心里有她,就该放了她!”他可以不干涉他的事,但是她,是他用整颗心疼爱着的人,他如何忍心她被人伤害!即使将来她恨他怨她,也好过她被人伤的体无完肤! “放了她?师父,七年如何能放?你可曾问过自己能否放开手?师父,你该问问小四,她愿意跟谁走!”小四,他绝不放手! “馥燕连!” 滔天的怒气化掌而出,燕连本没用内力护体,荆之痕这一掌又来势汹汹,他结结实实的承受了这一掌,身子倒退好几步,才堪堪站稳,复又一掌袭来。 只听荆之痕口中说道,“好,今日我就杀了你!就当我从没有过你这个徒弟!” 燕连偏身,躲过这掌的同时右手捏诀,飞身朝荆之痕袭去。 荆之痕冷哼一身,挥手扬起,地上的清恒剑朝燕连刺去―― 不知为何,燕连在见到清恒剑朝自己袭来时却忘了要躲闪,只是一瞬间的时间,清恒剑没入了他的身体。 荆之痕手握清恒,剑身深深的刺进燕连的胸膛。 “师父你真的要杀我?”一股腥气蔓延至喉咙,血顺着嘴角滑落。 “你心里明白,我为何要杀你!” “连儿不明白,连儿这么做究竟有什么错?师父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后悔。”他望着荆之痕的眼底有抹不去的伤痛,过去的种种从不曾忘! “既然你依然执迷不悟不愿回头,我只能清理门户――” “不要――”一声凄厉的喊声从门口传来,两人往声音处看去,只见一身单薄的青衣,惊恐的站在门外,手中抱着的莲蓬散落在地上。 “小四――”燕连的眼里绽出了一抹绚烂的笑容,“真好在死之前还可以看到你。” “为什么,为什么。”她满脸的泪痕,一步步走向荆之痕,悲痛的质问他。 荆之痕不愿看到她此刻的眼神,别过脸去,“虽然是太子,可也是我徒弟!作师父的清理门户而已!” “不――”她摇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师父!你怎可以如此的。。。残忍!你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杀了三师兄!师父,为何你会变得如此狠毒!” “我狠毒?”他失笑,原来自己为了她做的这一切在她眼里都是残忍和狠毒! “小四你别怪师父,都是三师兄不好,三师兄不该来找你,明明知道我和你今生再无可能。却还妄想。” “不是的!不是的!”心里此刻疼的没了知觉,只觉得眼中三师兄的血刺痛了自己的双眸,“三师兄,不是这样的。师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错过了我们的约定,是我毁了桃花树下的承诺!都是我的错啊!师兄,你没有错,一直都没有错,是小四不好,不能早一点看透你的心。”她已泣不成声,跪坐在地上。 “小四。”原来,她的小四一直没有忘了自己,她的心里一直都有自己啊!此刻,即使死在清恒剑下,此生也无憾了。 “莫青廷!”荆之痕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她和他的互诉衷肠,没有握剑的手深深扎进自己的肉中,却疼痛不知,“你们好我便成全了你们既然生无可能,那就死后再。” 话还未说完,却仰天大笑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你真是我的好徒儿啊。” “师父。”莫青廷站在荆之痕身后,手中的青莲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只听她毫无生气的声音响起,“徒儿不孝,忤逆师父!徒儿自知再没脸面呆在师父门下,师父只当再也没有徒儿吧!只是请师父最后答应徒儿一个请求放了三师兄。” “放了他?”嘴角噙上一抹冷笑,“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不怕!”她的眼中漆黑一片,看不到半点的光彩,“所以,师父杀了三师兄吧,我和师父再一起去阴曹地府找三师兄,我们之间的恩怨,既然在尘世中纠缠不清,不如死了倒也干净!” “你――”他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用他赠的青莲剑要他的命! 真是可悲啊!他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而她,却为了他想要自己的命!过去的执着和所有种种究竟是为的什么!为了她恨自己想要杀了自己吗! 第三百二十章 她的错 荆之痕啊荆之痕,你究竟把自己逼到了哪般地步啊! “好,那你就杀了为师吧!”凄凉绝望的笑容下,是怎样的悲痛! “师父,我。”心里着实不忍心对自己的师父下手,只是,看着三师兄越来越苍白的面容,伤口处不断涌出的血。 握着青莲剑的手颤抖着,闭上眼,不让自己看到师父的背影,只要手上一个用力,师父就会倒下,三师兄就能得救! 只要,只要她狠一狠心! “住手——”只听“叮叮”的两声,清恒剑和青莲剑同时应声落地。 “大逆不道!”一道苍劲沉稳的女声响起,手中的拂尘向莫青廷掸去,却在将碰到她之时被身前的人挡住。 “师兄!”梅晓秋站定,痛心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护着这个孽障吗!” 荆之痕被自己师妹打中,那梅晓秋是用了九成的功力想要结果了莫青廷,只是被他硬生生挡下,还未开口一口血先喷了出来。 “师兄——”梅晓秋惊慌失措的为他止血疗伤,而差点死在师叔手上的莫青廷慌忙跑到燕连身边,见他全身上下的血,人已是没了知觉。 “三师兄,三师兄。” “这个孽障,待我杀了她——” “不要——”荆之痕出手拉住师妹,“不要伤她。” 梅晓秋左右看了莫青廷和荆之痕,心中虽恨意难消,但知她师兄的脾气,只能暂时忍了气,扶起他。 荆之痕站住身形,转过身去看抱着燕连的莫青廷,心中疼痛难忍,刚要开口说话,郁气于胸,一口血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师兄,走吧。”不再给他犹豫的时间,梅晓秋带着荆之痕离去。 而莫青廷,怀里抱着馥燕连,手摁在他的伤口处,却如何也止不了鲜血染红他的白衣。 “三师兄,你怎么那么傻。”如果三师兄肯顺着师父的意,愿意放了她不再找她,师父是不会痛下杀手的! “小四。”伸出手,抚上这些日子来魂牵梦萦的脸,她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泪水落在他的手掌中。 “师兄,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不能就放我离开。你好好做你的太子,做贞国未来的皇帝,为什么要来找我。” 她和师父易容进了城,师父把她安置在另一处客栈后就说去安排去北地的事情,她在客栈里等了师父一会儿,越等心里越不安,总觉得师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因为之前对师父就有过怀疑,所以在师父的身上藏了点胡子椒。 因为胡子椒特殊的气味,一路找来很是顺利。一进这家客店就觉奇怪,店内守了一群玄衣高手,神情戒备的看着自己,从他们的衣服和佩剑上她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只是不知他们此行保护的是谁。 忐忑下,忽闻得一股莲花香,以为是师父,却见前边内堂门口摆着的一篮子莲蓬。 心中好奇,而不安感随着自己的靠近愈发强烈。 当她看到师父一剑刺在三师兄胸前时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三师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师父,又为何要杀三师兄! 而她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师父杀了三师兄! 所以她拿起青莲剑威胁师父,求他放了三师兄。可是她的师父,哪里是会受胁迫的人,纵然是同归于尽又如何会放过自己和三师兄! 她心里明白,师父是恨她心里在乎的是三师兄而不是他!师父待她,旁人无法想象的好,师父可以宠她,纵容她,却决不能容忍她心里有其他人!她早该知道的,师父那样清高绝世的人,眼里又如何能忍得下欺瞒和背叛! 她背叛了师父,口口声声说心里已没有了三师兄,她和他之间已然是过去的事,只是当三师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所有保证和承诺都化为了灰烬!成为了师父恨自己的理由! 是她的错,全是她一人的错啊。 她的泪,比自己流的血还要心痛,她的小四,又在把错都怪在自己身上了吗?她的小四,永远这么善良,不愿恨别人,就只能委屈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 “小四,别哭,师兄没事,咳咳,我。”再也支撑不住,一个昏眩袭来,他倒在了她的怀里。 “师兄——” 门外的宫卫听到莫青廷撕心裂肺的喊声,冲了进来,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燕连,个个惊恐万分。 慌忙从莫青廷手里抱起他冲了出去。 柸远城最大的医馆内,突然闯进来一群玄衣人,顷刻间把医馆内所有的人都清了出去,等闲杂人等都清退,其中一人才把抱着的人放到了医馆的床上,只见那是一个白衣的公子,只是那身白衣如今沾满了鲜红的血,脸色苍白的可怕。 玄衣人将大夫带到白衣公子面前,对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夫说道,“马上救人!救不活,杀了这里所有人!” 大夫吓得跪地不起,竟连站都站不稳。 玄衣人中领头的那人刚要拔剑威胁,只见医馆内跑进一个年轻公子,看了床上气息渐弱的白衣公子一眼,转而对大夫说道,“先生,他中了很重的剑伤!求求你救他一命!他本身有内力护体,只要您能止住血,性命应是无碍的!先生,您发发慈悲救救人吧!” 老大夫见求他救人的公子相貌不俗,言语恳切不似那些玄衣人残忍无情,再看一眼那奄奄一息的病人,心中不忍,便说道,“好,老夫勉力为之。” “多谢先生了!”她朝老大夫深深作了一揖。 老大夫摆了摆头,让人准备起了救人所需物品。 莫青廷随着老大夫的指挥,端水,拿纱布,上药,一番折腾,直到天色渐暗,夜已很深。 莫青廷和玄衣宫卫门等候在医馆里,忧心忡忡。 天边终于亮起了一道光亮,清晨太阳升起前微亮的光照在她身上,她坐在板凳上,面前是正在煎的药。 忽然听得床上传来的一声细微的咳嗽声,赶忙放下手中的扇子去看。 只见床上的人脸上毫无血色,胸口缠着的白色纱布上印出了淡淡的血色。 第三百二十一章 青玉莲花琴 “师兄,不要咳了。”一咳,伤口又崩开! “小……”他费力的睁开眼,看见自己面前小四担忧害怕的脸,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师兄,你不要说话!我知道,小四知道你要说什么!小四在这里,在三师兄身边,一直都在。” 听了她的话,他才重又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她则坐在他床边,用手轻柔的顺着他的发丝,手指穿过细密的青丝,缠绕在指尖。 师兄,看上去瘦了一大圈,是为了她吗?为她不遵守他们的约定,没有带着蜻蜓簪去见她,没有和他一起离开;为她对他冷漠的态度,背弃他们在桃花树下的承诺;为她跟了师父走,要把他相忘天涯! 可是她心里,有多少委屈不能说,多少话埋在心里许多年开不了口! 如果她告诉他她是彦国本该被灭族的慕容皇族,如果她告诉他他的母妃正死在给她生命的那人手里,如果她告诉他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人,做别人的良人! 师兄,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你还会怨恨责怪小四吗? 不,师兄又怎会恨自己!恨她又如何能千里迢迢冒着危险出宫来寻自己?情愿死在师父的剑下也不愿放弃自己!师兄待她的这一番深情比天高,比水深! 而她,却自私的否认这一切!以为师兄心里不再有自己,情愿看着自己在他面前死去也漠不关心! 莫青廷,你究竟长了一副什么黑心肠,竟然会想要离开他,斩断你们之间的一切,你,如何忍心! “师兄,没事吧?”柸远城另一处客栈内,梅晓秋为荆之痕疗伤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荆之痕才转醒。 荆之痕闭着眼入定,仿佛没有听见自己师妹的话。 “师兄,你怎么会伤得如此重?”虽说自己之前是真的存了心要杀莫青廷那个孽障,只是按她师兄的功力,即使是硬生生接住自己的那一招也不会伤及至此,而刚才为师兄疗伤,发现他体内真气紊乱,似有中毒之症,“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梅晓秋本是因为莫青廷的突然消失,心中有愧,便一路追寻了来,谁知刚到平城关便听说荆之痕和莫青廷失踪,而她正巧遇上派兵寻找他二人的向展的人,便一路跟着他们出了关外。她本随着向展的人在关外寻了几日,谁知他们突然接到什么消息,马不停蹄的又赶到了柸远城,她心中疑惑,总觉得这其中必有缘故,所以也跟随前来,不想却正在柸远城找到了荆之痕与莫青廷。 只是她心中诸多疑惑不解,想要问一问荆之痕。 “师兄,你怎么这么傻!当初我劝你杀了她,可你偏偏要留下那个祸害,如今,她不但不敢念你的不杀和养育之恩,反而恩将仇报,想要杀你!” 当年师兄带着奄奄一息的她来找自己,因为那时莫青廷伤得极重,必须靠二人之力才能救活,原本莫青廷是自己师侄救她一命是理所当然,只是当她发现原来她是女子,且是本该被灭族的慕容皇族后,她便劝自己师兄不该救她,任她是死是活,如果念在师徒之情杀她会心中不安,大不了不救她让她自生自灭罢了!只是她师兄,竟然为了她耗了自己半生的修为! 她一直不明白师兄的用意,不明白她师兄明明那么恨慕容家的人,却为何要救她!不仅不杀她,还把她一直带在身边,不许任何人伤她!直到后来,她看到师兄总是对着莫离山庄里的那方莲花池失神,她才明白,她师兄这一生是注定了要和那个孽障纠缠不清了! “师兄,你明明清楚她的身份,也该明白她的身份会给你和莫离山庄带来多大的危害,可是你偏偏放不下她!你如此对她,可她又是如何对你的呢?她既然为了馥燕连要杀了你!师兄,你这些年所有的一切究竟为了什么!难道直到现在还看不清吗!她根本就不爱你,不在乎你啊!”梅晓秋厉声质问荆之痕,师兄这些年来所作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不想看着他再继续沉沦其中! 荆之痕睁开眼,眼中刻骨的痛,梅晓秋看他这样,心中实在不忍,何曾见过师兄此番模样! 她的师兄,聪明绝世,清高傲骨,这天下间所有一切他都不放在眼里,连师父当年也说他的这个大徒弟就是天上下凡的星辰,不知有谁能入得了他的眼!可是如今,师兄却为了那个孽障痛苦不堪! “师妹,你如何得知我在柸远城?”荆之痕不愿和师妹再说此事,转移了话题。 “我是跟着向展的人马到这里的。” “向展?”他早料到他们一走向展必派人追杀只是不知他如何得知他们到了柸远城。 “我原本跟着他们出了关,在关外找你们,只是找到一半不知他们探得了什么消息,快马加鞭的回了关内并一路到了这里。” “这么说,柸远城里这些人都是向展派来的?” “是的。” 荆之痕想了想,说道,“不会,向展并不会这么大张旗鼓,除非。。。是授了谁的意!” “你是说——” 荆之痕如此一说,梅晓秋心中已明白,这世上能命令得了向展又能调动各城军队的就唯有一人了! “只是他为何要追杀你们二人?”梅晓秋问道。 “他要杀的是廷儿,不是我。” 平城关一战,凭他不可能不知道廷儿在战场上那一曲杀人琴声,他要追杀她,也是必然。 “宣仁帝为何要杀她?难不成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真是为此,那莫离山庄和梅庄岂不是也跟着受牵连! “师妹,你还记得‘青玉莲花琴’吗?”荆之痕突然问道。 “‘青玉莲花琴’!”梅晓秋大惊,她如何不知道这琴! “平城关一战,廷儿正是用它击退了南方诸国的联军!” “这——怎么可能!”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青玉莲花琴还会在这世上!还出现在莫青廷手里! 第三百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况且,即使有了这琴,没有琴谱也是于事无补!而这琴谱应是早就绝迹了啊! “我当时知道这事时和你一样,不敢相信它还存于世上!只是,当我亲眼见着那琴,我才相信!”只是他亲手毁了那琴,虽是稀世珍宝,但却也是毁天灭地的不祥之物,留着必是祸害! “不怪宣仁帝要追杀她了!”梅晓秋这才心中了然,明白了其中原委。只是心中不免叹息,青玉莲花琴毕竟和他有关,如果刚才杀了莫青廷,也许就再也没有那人的下落了。 “师兄,可有他的下落?” 荆之痕摇了摇头,“没有。只要他不想,我们又如何能找到他?” 叹了口气,梅晓秋如何不知这一桩!只是心中难免有期待,希望还能在自己有生之年见他一面。 “对了,师兄,你身上怎么会中毒?而这毒。。。着实奇怪!”梅晓秋在为荆之痕疗伤时发现他体力一直有一股奇怪的真气逆流而行,却如何也探查不出是何真气,也不知该如何解,凭着深厚的内力,只觉察出它像是一股毒气,流窜在荆之痕体内。 “我心里清楚,你不必多问。”这毒他心中明了。 “可是师兄,你的身子。”三年前为了救她,他已耗了半生修为,如今探他内力竟比之前更弱,恐怕是连三成都不到了!她不明白,即使是三年来不清修,他的功力也不会流逝如此之快! “我知道。”那一次在柸远城,为了逼出体内的催情散,他耗费了许多内力,而之前为了救她,更是让自己的内力急剧流失。 但只要是为了她,没了所有内力又如何呢!怕只怕他做了这么多她却看不到,心里对他只有恨! “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劝,师兄都不会听,他心中认定了的,就算师父也无法改变。 英雄难过美人关!连她师兄那样的人也难逃此劫!只希望师兄能早一日看透这一切,明白情爱只是过眼云烟,忘了这一切,做回原来那个清高傲世的莫离山庄庄主。而莫青廷那个孽障。。。如果师兄心中仍是不忍,那么,只好由她来清理门户了! 慕容战,当年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害得师兄痛失双亲孤苦无依,如今,你的女儿又要害了师兄的一世英名!我梅晓秋,纵是豁出了命也决不允许! “师父师父,莲花儿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吗?”她侧着头,坐在莲花池畔的水桥头,白藕似的一双脚正浸在泛着绿波的莲花池中。 荆之痕正坐在一边石凳上看书,听到她的话,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她身边,单手轻扬,池塘中一朵正含苞的花便落在了手中,放在鼻下闻了闻,“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确是如此。” “师父――”她看着师父手里的苞骨朵,有些心疼,“为何摘了它?它都还没等到花开的时候就夭折,未免可惜了!” 他皱了眉,把花递到她手里,“可惜?你又如何知晓它希望自己等到花开的那一日呢?花开必有花谢,也许夭折未尝不是最后的结局。” “花开必有花谢。。。夭折是最好的结局?”她还太小,根本听不懂师父话里的意思,仰着小脸看着她家师父,“可是师父,廷儿喜欢莲花,喜欢莲花的香味儿,师父,如果可以,廷儿希望莲花儿四季不凋,花开不谢!” “小傻子!”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忍俊不禁道,“如果只有花开没有花谢,你又如何吃得那小米莲子粥?” 她想了想,她爱吃新鲜莲子煮的小米粥,可是也爱这可怜可爱的莲花,如何能两全其美就好了! “怎么,你喜欢莲花?” “恩!”她重重点了点头!她喜欢莲花,喜欢它的出淤泥而不染,喜欢她清高傲骨的姿态,喜欢她温暖人心的香味儿。 “可是世间万物都有其缘起缘灭之律,没有人可以改变。有生便有死,有死便有再生。”看着眼前的一方池塘,点点嫩红隐约其中,微风掠过,濯弄起一池的碧波涟漪。冰清玉洁,天然雕饰。 师父的身影,倒映在莲花池中,她低头看,看到师父清俊的脸庞,玉足轻点,粉碎了池中的倒映,激起了层层水波荡漾。 “你竟然是他的女儿!我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向展的剑下!”掐住她的脖子,他狠声说道。 “师父,师父。”她只一遍遍的喊着师父,泪水夺眶而下。 “求我救你,拜我为师,跟在我身边这些年,你为的是什么?是想报仇想复国吗!”手上用了力,掐的她已难以呼吸。 “不是的,师父我没有,廷儿没有,师父。”从没想过要报仇更不会复国!她生来就怨恨自己身为慕容家的人,她宁愿自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什么公主什么皇族!如果注定没有母亲的疼爱没有谁的在乎,她究竟要那身份做什么! “师父,求你相信廷儿。廷儿从没有想过报仇复国啊。” 她一双无辜委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看着她的师父,救她的命收她为徒,教导她养育她的师父,如今却要亲手杀了自己! “师父,对不起,廷儿骗了你。”骗你是男儿身,骗你是慕容战的**,隐瞒了彦国公主的身份! 可是师父,廷儿也不想啊!廷儿只是不想死,想活下去罢了。 “咳咳。” 荆之痕放开了她,重新呼吸到空气的她大口的喘着气并剧烈的咳嗽,她重伤未愈,刚才又惊吓过度,终于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想让我相信你。”他的手抚上她沾满泪痕的绝世容颜,幽怨的说道,“既然不报仇不复国,又为何独独对他一往情深,如果不是刻意靠近,那么是因为心里有他吗?破庙里,你为何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叫着‘三师兄,三师兄,让我死。’ !廷儿,你对连儿,究竟藏了什么心思。为师情愿你是为了报仇复国,也好过你如此这般伤我的心。 第三百二十三章 伤心 廷儿,廷儿不要怪为师,为师只能让你们今生永不相见。” “如今,他与禹国公主和亲在即,难道你还放不下吗?而你和他的身份,注定了不会有结果,你如此执着,又是为了哪般!”他一向是冰封没有表情的脸,此刻却怒意横生! “师父。”她伸出手,拉住师父的衣袖,将头轻轻的靠在师父的肩上,“我错了,我和三师兄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师父,你要相信廷儿。” “莫青廷!”他用力推开她,将她推到在地,“你总是说这些好听的话诓骗我!说什么不离开我永远呆在我身边,说什么你心里已没有他,说什么愿意跟我走和我海角天涯!你说的字字句句我都记在了心里!可是你呢!你一次次的背叛我,离开我!如今,又说要我相信你!我如何再能相信你!难道我要再受你一剑让你杀了我才相信你吗!” “师父,徒儿不敢,徒儿不敢!徒儿怎么会杀师父呢。”她期期艾艾的跪在他面前,祈求他能原谅自己。 “不敢!你这个孽障!”突然,梅师叔出现在她面前,手中的拂尘朝她无情的打下,“今天就让我来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不孝之徒!” “师父,救我,师父。”她惊恐的躲到师父背后,只见拂尘迎面而来,带着绝杀的气息! “师父――”拂尘无情的打下,正打在师父身上,师父踉跄的几步倒在自己的怀里,睁着幽怨的眼睛看着她。 “廷儿,为师死了,你就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不――师父――不要,廷儿不要你死,求求你不要死,师父。”她不要师父死!不要师父离开自己!即使恨他伤了三师兄,恨他从小对自己严苛,恨他对自己乱了伦常的感情,可是她就是不要师父死。她要师父好好的,哪怕是恨着自己怨着自己,即使他说要赶自己走,不再认自己是徒弟。 师父不要死,师父。 “小四――小四――” “啊――”她猛然间惊醒,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三师兄的床榻边睡着了,而刚刚竟然做了那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小时和师父在莲花池边的对话,梦到三年前师父要杀自己的时候,梦到师父死在了自己怀里。 “小四,怎么了?”他不经意碰到她的背,发现已被冷汗浸湿。 “没、没事。”怕三师兄看到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她别过了脸,正瞧见药已煎好,于是去倒了一碗药过来。 “师兄,把药喝了吧。”将汤匙里的药细细吹凉才送到他嘴边。 他却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喝药。 “师兄怎么了?”为何师兄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没什么。”燕连低垂眼眸,喝下她喂的药。 “还好师兄有内力护体才保住了一条命,而那剑若是再深一分,就算师兄内力过人也回天乏力了!” “是吗。”他淡淡的应了声。 “师兄,等伤好了差不多就回去吧,你此番私自出宫,若是被陛下知道肯定会责怪于你。” “那你呢?”他摇了摇头,不想再喝药。 她把药碗放好后坐回他床边,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问道,“小四,你呢?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她心中烦乱,本是跟着师父远走,不再理会俗世,也对自己说要忘了三师兄。可是如今三师兄不远千里来找她,为了她还差点丢了命,她心里又怎能丢下他呢? 可是三师兄毕竟是太子,而他,也将娶禹国的公主,就算她跟他回去,又算什么呢? 燕连在柸远城养了三日的伤,第四日时他不顾莫青廷与手下人的规劝执意要离开,身上带着剑伤,又着急着赶路回燕城,一路上,莫青廷对他的伤势很是担心。 “师兄,该换药了。”马车内,馥燕连靠在锦榻上,身上盖着薄毯,闭着眼,脸色苍白。 听到她的话才微微睁开了眼,对着她勉强挤出个笑,“好。” 燕连伤在胸口,他又不要下人替他换药,所以这几日来都是她替他换的药,虽已不是第一次,只是她向来脸皮薄,师兄又是自己心里的人,每每到了这时脸上总挂着不自在。 燕连含笑看她有些笨拙的替自己上药,轻重不知弄疼自己了也不敢喊一声疼,就怕她一心软不敢再给自己上药而假他人之手,他可是宁愿疼些也欢喜她此刻和他这般亲近。 “师兄,你伤得很重,原不该急着赶路的。”她知道他此行是私自出宫,必定急着赶回去,只是他身上的伤差点要了他的命,身子还未大好就一路奔波,她心里着实担忧。 “这点伤,无碍的。”他却丝毫不把身上受的伤看在眼里。 “等回了宫里,让太医好好看看,我给你上的药,恐怕起不了什么大作用。”这时候她又恨自己小时怕苦贪玩,一事无成,想那时如果跟着师父和二师兄好好学医术也不至于现在连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小四——” 她上好药欲离开他去整理药品纱布,却被他突然握住了手。 燕连望着莫青廷的脸,似有诸多话要对她说,几经踌躇,却只是放开了她的手,闭上了眼。 燕连这一举动却让莫青廷心里搅乱了一方池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回燕连身边,拿手主动握住他的手。 燕连睁开眼,见她近在咫尺的脸,她的脸上有害羞的神色,刚要说话却被她拿另一只手堵住了嘴,只听她说道,“师兄,你是在怕小四离开你吗?师兄,其实小四什么都知道。知道师兄恨小四怨小四,怪小四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可是却放不下小四,千里迢迢来找我为了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师兄,小四。小四。” 前边还说得挺利落,不知怎么的突然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哎。”燕连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拉进自己怀里,“不用说了,你若不想跟我回去,我也不勉强你。或者你想回师父那儿。我只希望你平安就好。” 第三百二十四章 孽障 “不、不是的!”听燕连如此说,她急的从他怀里跳起来,大声说道,“师兄,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小四永远都呆在三师兄身边!和三师兄此生相伴,今生莫离!” “小、小四?”燕连看着她一脸的坚定神色,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说的话,一时又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苦辣酸甜一股脑全袭上心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原是怕三师兄误会了自己仗着胆子大声说了出来,现在却后悔了,自己何时说过这么露骨的话,竟然还和三师兄说什么“此生相伴今生莫离”这样的话! 小时候敢这么说是以为师兄不知道自己是女孩儿,现在如此说,师兄恐怕已经把自己看成个随便的女子了! 正在懊恼间,突然觉得发带一松,满头的乌发瞬时披散了下来,三师兄的手插进她的发里,为她轻柔的理顺。 “师兄。”她轻声低喃,不知三师兄想做什么。 燕连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用手箍起她一头的发,在头顶松松的挽了个发髻,然后摘下自己头顶束发的簪子替她束了发。 “为尔绾一世发,结一世情!今生今世,永不负卿!” 她的头上,正是那根蜻蜓簪,用极细巧的金丝衔接裂缝处,金色与青色相缠绕,华贵端庄。 “师兄,我——” 这次,换他拿手覆住她的唇,对她轻摇头,意在告诉她,她要说的他全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不用说,他自然能猜到。 她眼里含着欣然的笑,却有泪滑落眼眶,突然间明白过去的自己真是这天下再傻不过的人,竟然想要逃开这一世的情,一世的牵绊。 幸好三师兄找到了自己,幸好她还在他身边,幸好她的师兄没有背弃他们之间的承诺! “师兄——”她拿开他挡在自己嘴边的手,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说道,“师兄,你咬我一口吧!” “好端端的,咬你做什么?”燕连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手。 “师兄,你还记得那年我逼着你吃下那颗苦涩的桃儿吗?那时是小四逼你对小四做了一辈子的承诺,可是小四却自己毁了那个承诺!如今,小四让师兄咬一口,就算是小四对师兄做了承诺!” “你对我的承诺?什么承诺呢?”他却假装不知道她说的承诺是什么,好整以暇的看她如何回答。 “我。”她果然俏红了一张脸,不知该说什么了! “好了好了。”他不忍心再逗她,把她的手握在手心,疼惜的说道,“我又怎么忍心咬你?小四,我不求什么,也不在乎你对我做什么承诺。我只愿你能呆在我身边,哪怕你心里没有我。。。我也不在乎。。。小四,答应我,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燕连正等着他家小四的回话,却突然听得马车外响起刀剑的打斗声,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只见自己坐的马车周围被宫卫严密的围住,而外围则是一批蒙面之人,两方互相打斗,激战正酣。 莫青廷想要出去帮忙却被燕连制止,并示意她呆在马车内不要出声,自己运了气嚷声道,“放肆!什么人敢造次!” 马车外正与宫卫缠斗的蒙面人们听到马车内馥燕连的话,顿时都停了手,不再动作。 只见其中走出一人,走到马车边,宫卫正要拦下,却见他突然单膝跪地,恭敬道,“参见太子殿下!” 燕连只手挑开身边窗帘,莫青廷正躲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屏气敛神不敢发出一点的动静,燕连看着地下跪着的那人,沉声道,“向将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的路!” 向展见燕连发怒,心里自知冒犯太子理亏在前,可又想到他是私自出宫肯定也不愿将事情弄大,而他只是想找到莫青廷的下落,并不会真对太子怎样,于是稳了稳心神,说道,“殿下,臣自知冒犯殿下是死罪。只是臣也是奉命行事,望殿下明察。” “奉命?谁的命?我父皇吗?难道是他让你来捉我不曾?”他厉声道。 向展握剑的手紧了紧,“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寻一人下落,如果殿下知晓不妨告诉老臣,也免得老臣枉费一番精力!” “寻人?笑话!管你寻的是谁也不能以下犯上,竟敢拦我的路和我的人动手!向展,你仗着自己是开国功臣,又是我父皇的旧臣,就胆敢如此猖狂!”燕连这个太子在外人看来始终是文质彬彬,君子谦谦,却不知他一旦生了气发了怒,和他父皇年轻时一样的盛气凌人! 向展心里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他所辅佐的太子有堪当大任的才能和气魄,悲的是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毁在了那个妖孽手里! “殿下!”向展站起身,扯掉脸上的面罩,直视燕连道,“老臣自知今日是以下犯上,他日也任凭皇上和殿下的处置!只是今日,老臣无论如何也要找到莫青廷这个妖孽!不是为了我自己,老臣这么做都是为了皇上和我贞国!” “为了贞国?”燕连冷哼道,“我倒是不明白她一个无权无势,身子娇弱的孩子能倾我贞国!” “殿下!”此刻向展心里真是焦急不已,他不明白,这个莫青廷为何能迷惑了这么多人!难道只有他看得清她身上能倾国倾城的命数吗! “不用再说了!我不管你是奉了谁的命!我也不会干涉你寻人,只是你寻人也不该纠缠我不放!我现在饶了你惊驾的罪,你此刻就带了你的人离去吧!” “等等——”向展一双猎鹰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馥燕连的脸,“殿下,老臣还是劝你把人交出来,殿下心里该明白,不管如何掩藏,总瞒不过皇上!既是皇上要的人,任凭殿下怎样都保不了她!” “你——”燕连没想到向展会说出这番话,心中虽然怒极,但也明白他说的是事实,无论他要如何保护小四,只要是他父皇要杀的人,纵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必是逃不过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别怕 “殿下,莫青廷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难道殿下要因为她毁了自己吗?殿下,老臣跟随皇上灭彦建贞,辅佐皇上治理我大贞江山,而在老臣心里,太子殿下和皇上是一般重的人,老臣看着殿下出生,长大。说句以下犯上的话,殿下和老臣的亲人无异。老臣是真的盼着殿下将来能和皇上一样做一个明君,如此老臣此生也无憾了!只是殿下如今为了那个妖孽,竟然。” “够了!”燕连不愿再听向展说下去,断然制止他的话。他的身后,小四的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袍,一双手,彻骨的冷。 妖孽?原来在世人眼里,她是个会倾国倾城的妖孽! “此女是倾国倾城的命啊!” “皇上,小公主生就不会哭,莫不是什么妖孽转世吧?” “据传彦国最小的公主一出生就夭折了,还说是个妖魔转世,三头六臂的!被慕容战亲手斩于剑下了!” 妖孽!你这个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妖魔! “向展,你凭什么说她是妖孽!”燕连怒问向展。 “她究竟是不是妖孽难道殿下。。。不知道吗?”向展环顾了一眼四周,不愿把实话挑明因为他心里清楚馥燕连早已知晓平城关一战的事。 “我并不知什么妖孽!”他心里着实厌恶向展如此说小四,“既然是找人,如何找到我这里来?我又怎知她的下落!” 向展冷笑一声,“殿下,不必再瞒老臣了,老臣必定是知道她和殿下在一起才一路跟着来的!” 他原是派人出关追杀莫青廷和荆之痕,谁知寻了几日并无线索,却收到皇上的口谕让他派人速到柸远城,还调了大批的人马寻找莫青廷,他猜皇上必定也是知晓了平城关一战莫青廷琴声杀人的事,作为一国帝王如何能放任她这样的人不在自己的掌控! 这倒正合了他的心意,虽然皇上的口谕中只说要找到她并不曾说要杀了她,但他心里思量留着莫青廷终是祸害,不如杀了她,免去祸患,想他如此自作主张皇上也不会怪罪于他。 在得知莫青廷和荆之痕会从柸远城由水路去北地后,他便派了人在柸远城挨家挨户的查,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谁知那天他的人竟然碰上了玄衣宫卫! 宫卫只保护贞国皇族,而手下描述的那个白衣公子除了他们贞国的太子还会有何人!只是他始终不明白太子为何要和皇上作对,偏偏要保护那个妖孽,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人起冲突! 他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太子的举动,终于发现了莫青廷的行踪,只是那时碍于太子病重不敢冒犯,若太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做的这一切便没了任何意义,他保护的贞国的天下又有谁能治理? 直到刚才又接到宫里的密旨,皇上只让他找到莫青廷和荆之痕的下落并把二人带回京师,却不让他伤他们性命。他这才惊觉必须要趁早除了莫青廷这个妖孽,不然等人到了宫里,到了皇上面前,若是她迷了皇上的心智那如何是好! 所以他不惜冒着违抗圣旨冒犯太子的罪,今日也要解决了莫青廷! “好啊!我倒是不知,向将军是授了谁的意,领了谁的旨,竟敢暗中跟踪我!也罢,既然你认为人在我这里,不妨自己过来查查看!”燕连甩下窗帘,在马车内静默不语不再与向展多费口舌。 向展本是铁了心要取莫青廷的命,谁知太子会如此维护她,而太子身边的这些个玄衣宫卫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这些手下在他们手里并不能讨得什么便宜,况且难不成真要和太子起冲突? 向展的眼中阴沉一片,握剑的手浸出了汗! 心里几番计较,刚打算先退身离去待日后再想办法,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另一群黑衣人! 那些人出现的没有任何预兆,见人便杀,不管是向展的人马还是宫门招招死招袭去,且身手和内力并不比两方人马弱。 此时向展也再顾不得什么,和宫卫们一起迎战保护马车内的人,只是对方人数众多,且源源不断的人出现,很快向展和燕连这边死伤惨重,只余数人顽强抵抗。 马车内,燕连手握莫青廷的手,说道,“小四,不用怕,有我在。” 她点了点头,反手紧紧握住燕连的手,眼里没有丝毫害怕和惊慌,反而对着燕连展开一抹安定的笑容。 两人对视而笑,忽听得马车外一道冰冷如地狱般的声音响起,“再不出来,我就杀光你所有的人!” 燕连欲起身却被莫青廷拦下,“师兄,有我在,你也不用怕。” 她掀起帘子,跳下马车,环顾一眼四周,视线在向展憎恨的脸上掠过停在那个人身上。 “倒是有些胆色!”黑衣人阴冷的笑让人不禁心里打寒颤,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具,一身的黑衣,看不见面具下是怎样的一张面容。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我,如今我在这里,就放了其他人吧。”这个黑衣人似乎总是围绕在自己周围,从三年前到现在,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她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 “舍己为人吗?真是伟大!只是,恐怕这里没几个人会感激你吧!”她始终是这幅脾气,不管为了谁都愿意豁出自己的命。 可是她救的人,哪一个不是想要杀了她? “你到底是谁!”向展问黑衣人,从他和莫青廷的言语中不难猜到他们之间有过瓜葛,只是不知对方是什么身份,如果他和自己一样想杀了莫青廷,那么自己不妨暂且和他联手,但如果他是要救她。那可就麻烦了!对方人数众多,而自己又要保护太子的安全,如此便要错失机会! “哼!什么人在这里扰我说话!”手掌微张,用内力提起地上的残剑朝向展袭去。 “你。向展不想他会出手伤自己,一个躲避不及,被残剑割伤了手背。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于心不忍 “还敢废话——”再要出手却听得一人的喊声。 “住手!”莫青廷出声制止黑衣人,怒目而视,“够了!不管你想做什么,无非是要针对我!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向展捂着受了伤的手,疑惑的看着莫青廷,心中不解为何她要救自己,难道她不该恨自己,恨不得对方杀了自己才好吗! “笑话!我想做什么便做,凭谁来管!而你,又凭什么认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他阴测的声音离她很近,因为只是一个闪身,他已来到了他身后。 “你不许碰她!” 黑衣人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有落在她身上,回头看,正看见燕连扶着身子站在马车边,脸色苍白的可怕,一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手。 面具后的脸无声的笑了,没有人能窥见。 “师兄,你怎么下来了!”她着急的跑过去扶着他,燕连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要紧。 “我又怎么放心让你独自面对?”不管是向展还是黑衣人,他们都会对她不利!他的小四,是他千辛万苦找回来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的伤害! “真好!”黑衣人重重拍了几下手,啧啧称赞道,“真想不到你们师兄弟果然情谊深厚啊!怎么?都想陪着对方死?虽然我很想成全你们,只是我要的只是莫青廷而已!其他人想死可以自我了断,我绝不拦着!” “你听着——”她一手扶着燕连,另一只手上捏了一枚细小的银针,只见她满脸的决绝之色,语气却异常的平静,“不管你是想杀了我还是利用我,我绝不会让你得逞!你若不信,我便立刻死在你面前!你之前对我说,连死都不怕怎么害怕活着?你说得没错,我不怕死,也不怕活!只是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有理由杀那么多人,那我倒不如即刻死去!死了我一个却能救那么多人,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小四。”燕连握着莫青廷的手,她的手温暖如常,她的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生死至于她并没有什么重要。 “师兄,小四说过,今生再不离开你,既然世人容不得我活,那小四就不活了罢,而师兄。” “师兄和小四生死同命!”他微笑看她,也是看淡了生死的神情。 “殿下,万万不可!您不能不顾贞国不顾天下啊!”向展大声喊道,而刚才对莫青廷产生的那一丝异样立刻消失殆尽,妖孽终究是妖孽!自己死不足惜竟然还要连累他人! “贞国?天下?”燕连摇头轻笑。 “哈哈哈哈――” 黑衣人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又突然止住笑,沉声道,“馥燕连!我真是小看了你!你竟然愿意为了她放弃这天下!既然如此,那又何必――”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身子一僵,竟然动弹不得! “莫青廷,你。”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她刚才说什么情愿死的话都是在麻痹他卸去他的防备,为的就是用那枚银针伤自己! 他的手下发现他的不对劲,戒备的围绕在他四周。 “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每次见你都让我刮目相看!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 “主上!”黑衣人终于倒下,被自己手下接在了怀里,还不等周围人的反应,便如刚才出现般快速的消失。 “殿下――” “师兄――” 黑衣人一离开,燕连便再也支撑不下倒在了莫青廷怀里,原来刚才与向展争论已是耗费了他大半精力,怕小四受到伤害又强撑着下马车,如今伤势恶化,竟然不省人事。 莫青廷在宫卫的帮助下把燕连抬回了马车并吩咐他们立刻上路直奔燕城,因为只要到了皇宫,宫内的太医和稀世珍药才能救得燕连。 而向展万万没有想到燕连的伤势如此之重,心中后悔不该与他起争执,如果为了杀一个莫青廷却害死了他,他又如何担当得起! 于是一路护着他们上了路,路上一刻不敢耽搁,大家都马不停蹄不作任何停留,把所有私心暂埋心中,一心只求燕连能撑回燕城皇宫! 终于在急赶数日后,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燕城,马车直接行到了宫内。 沁芳宫里,早有数名太医准备妥当,宣仁帝一见燕连坐的马车,忙示意宫人们上去帮忙。 众人将早已昏迷不醒的燕连抬下马车,莫青廷跟在众人身后也进了沁芳宫。 她一路忧心忡忡,根本没注意到宣仁帝在见到她时眼中异常的神色,此刻她的一颗心全在燕连身上。 而宣仁帝心中也着实担忧燕连的伤势,况如今莫青廷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等到连儿伤势稳定再定夺也未尝不可,思及此,便敛了心神,交代起宫人们仔细照顾太子的事宜。 要说燕连之于宣仁帝,不仅是自己钦定的江山继承人,更是所爱之人与自己的骨肉,当年他亏欠了他的母妃,所以对他便格外的看重。 那时因他年幼,身边又没有衷心的人护着,怕他遭人算计受到伤害,于是托了荆之痕代为照顾,这一离开便是整整六年之久,虽心里十分惦记,但怕他人知晓了连儿的下落便狠了心肠不去见他。 而三年前连儿身受重伤差点丢了命,更是让他后悔不已,他之前对她做过承诺一定好好带大他们的儿子,若是连儿不幸到时他又有何脸面去地下见她? 他已然对不起她,又如何能再辜负了她的临终托付! 可是,连儿却偏偏要和自己作对! 之前就抗旨拒婚,不愿迎娶禹国的公主,如今又瞒了他私自出宫,心里一点也不顾念他的父皇和这贞国的天下,任性妄为! 连儿啊连儿,父皇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放下过去放过你自己呢? 沁芳宫内,太医们忙得满头的汗,他们的太子受了极重的伤,不仅没有好好医治反而重伤未愈就舟车劳顿,旅途奔波,即使有内力护体又怎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第三百二十七章 生死同命 太医擦了擦满头的汗,手里的白纱一层层的被染红,床榻上的燕连,也是冷汗连连,唇色和脸色同样苍白。 “这该如何是好,殿下不张嘴,如何喂续命丹?”太医手里拿了颗药丸着急不已,因为燕连始终紧闭着嘴,即使太医用了力去掰开也无法。 正在无计可施时,殿门外想起一道女声,“我来吧。”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浅绿色百褶裙,裙摆刺着几只蝴蝶,眉间是耀眼的贴金花,斜插一支紫色流苏,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天然一段风韵,华贵端庄。 “参见公主殿下。”沁芳殿众人朝来人行礼。 原来此人正是和燕连和亲的禹国公主。 但见她举步走到燕连身边,俯下身子看着他,瞧见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和身上被鲜血浸湿的纱布,眼泪滚滚而落。 “怎会伤成这样。” “公主,殿下现在不张嘴无法吞下续命丹药,臣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医将手中丹药递到琳琅面前,说道。 “这――交给我吧。”她从太医手中接过药丸,思量了一番,将药丸吞下,然后俯身,将自己的嘴贴向燕连,并将口中含着的药度到了他口中。 众人虽知琳琅如此做于理不合,但因燕连病情危急这也是无奈之法,反而对琳琅牺牲自己名声的作法心中大加赞同。 燕连吞下了续命丹,不久后药力显现,伤口处才不再流血,脸色也恢复不少,如此,众人才都舒了一口气。 太医们由宣仁帝招去询问燕连伤情,沁芳宫内只剩下平日里照顾的宫人。 禹国公主琳琅依偎在燕连床榻边,手里端着宫人呈上来的药,一勺勺的喂到他嘴里,只是他人已昏沉,把喂进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琳琅叹了口气放下药碗拿手中帕子替他擦拭嘴角。 “公主,太医说殿下服用了续命丹已无大碍,这些药晚些时吃也是可以的。”宫人看琳琅满脸的愁容,安慰道。 “本宫知道,你们先下去吧,由本宫来照顾即可。” “是,公主。” 待宫人们全部退下,这时琳琅才抬眼去看一直静站一边沉默不语的一人。 “你就是莫离山庄的四公子莫青廷吧?” 莫青廷却并不理会禹国公主的问话,一颗心全在燕连身上,视线定在燕连的脸上根本不看琳琅一眼。 “好大的气性。”琳琅对着莫青廷勾唇一笑,继续问道,“是你一路送他回来的吗?” 她这才抬起头看向琳琅,“是。” “而他也是为你受的伤?”她的眼里满是自责和愧疚,她一看便明了。 “是。” “果然。”琳琅轻笑,“早先便听闻莫离山庄四公子的样貌品性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他也会为了你甘愿丢了性命!只是你明知他是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怎么还忍心因为自己而令他受如此重的伤?” “我……”莫青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对方说的一点错也没有,她怎能一次次的让师兄身陷危难,一次次的为了自己差点丢了性命。 “再愧疚自责也无法弥补你给他带来的伤害!” 她心里定是怨恨自己的,毕竟她和他有了婚约,是贞国未来的太子妃,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出现和介入,只是,她答应了师兄今生再也不会离开他,哪怕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成亲,也决不食言! “可是,即使是死他也会愿意和我死在一起!”自从明白了师兄对自己的一片苦心和深情,看透了自己的心,她便打定了主意要留在燕连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琳琅自然想不到莫青廷会说这样的话,竟然无法回辩,涨红了一张脸,埋怨的眼神看着她。 “启禀公主,陛下宣莫青廷觐见。”有宫人在门外禀报,传宣仁帝的口谕。 琳琅别过脸不再看莫青廷,说道,“你去吧。” 莫青廷也不向琳琅行礼,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燕连,见他应无大碍了,才跟了宫人离去。 沁芳宫的偏殿里,太医们依次从殿内出来,不知宣仁帝说了什么个个脸色凝重,唉声叹气的离去。 她由宫人通报后带进了偏殿。 殿内,宣仁帝正负手站在窗边,抬头仰望殿外院中那株桂树,八月正是桂花飘香时节,满院子好闻的香味儿。 “草民莫青廷,参见陛下。”她对着宣仁帝行了礼。 “莫青廷,你过来。”宣仁帝并不曾回头看她,却叫她走近自己身边。 她迟疑了一下,缓步走到宣仁帝身边。 宣仁帝依旧看着桂树,对她说道,“朕还记得连儿小时候淘气,爱爬到树上躲起来让大家都找不到他,宫人们急得在院子里四处的找,而他却坐在树上看大家为他着急,众人越急,他便越开心。朕后来气不过让人用板子好好打了一顿!打完后朕又心疼去看他,朕问他为何要躲起来让大家着急?你知道他是如何问答朕的吗?” 莫青廷顺着宣仁帝的视线看院中那株桂花,她从不知晓原来自己儒雅温润的三师兄小时候还有那样的事,更不知他会如何回答。 想起过往,宣仁帝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儿说,父皇,如果儿臣不躲起来,大家就不会着急,不着急他们就不会去禀报父皇,父皇也就想不起儿臣了!父皇平日里那么忙,一天里有多少时间能想到儿臣?儿臣希望父皇时刻记着儿臣,所以才爬到树上躲起来!” “原来是这样。”她的三师兄,也有如此憨傻可爱的时候。 “朕当时听连儿说这番话,心里十分的自责。连儿说的不错,朕那时因为刚刚登基整日忙于朝政,忽略了他,总是让他独自一人。而他母妃又走得早。。。现在想来朕真是不配做一个好父亲。”燕连长得和自己父皇很像,清秀儒雅,气质飘然,身上自有一种凉薄的气息。 已入中年的宣仁帝,脸上多了些历经世事的沧桑,眼眸中几分清明又几分看不透。 第三百二十八章 奇毒难解 她从来没有怨恨过宣仁帝或是燕家的任何一个人,他们虽然灭了自己的国家,杀了和自己血脉相亲的人,但燕家拯救了这个天下的百姓,让他们不再受迫于慕容战残忍霸道的统治之下。 而自己,也再不用被人当成怪物一样看待,做一个被人遗弃的公主!只是,唯一让自己耿耿于怀的便是自己的母妃也死于那场变故。 她和母妃,生离八年,又死别一生,难道真是她的命数不好牵连了她吗?心内轻叹,如今只怕又要克了三师兄了。 “朕怕他还小受人欺负,将他送到太傅那里,狠了心六年不见他,他受了伤回宫,又因他是太子是储君,朕只能又狠下心肠对他事事严苛,只希望他将来能堪当大任!不想朕这样做虽是为贞国培养了一个好皇帝,却也失去了父子亲情!他对我,敬畏多过于亲情!”宣仁帝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着莫青廷道出了心中这么多年积郁在怀无法启齿的事,大概是从她的眼底,看不到一丝的利欲熏心吧。 “朕对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朕亏欠连儿太多!如果可以,朕希望能弥补他!” 纵是再强悍,再坚强,再无所畏惧,心里总会有软弱的地方,有想要疼惜的人,哪怕是帝王,也是父亲。 见莫青廷脸上有些动容,宣仁帝继续说道,“我下旨让连儿和禹国公主和亲,不仅仅是为了这次的南方之战,更是为了帮连儿找个好靠山。将来他继承大统,免不了受到各方的压力,如果有禹国给他做支撑,也好过他一人孤军奋战!可是。。。”宣仁帝顿了顿,看向莫青廷,“连儿他心里好像并不情愿。” 她心里明白,宣仁帝故意对自己说这些,必是有缘故的。只是他应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会知道她和三师兄之间的一切,不知他这么说目的是什么。 “莫青廷,你和连儿自小一处长大,据朕所知你师兄弟二人感情深厚,朕想问你,可知连儿的心思?为何不愿与禹国联姻?” “青廷不知。”她低下头,不敢看宣仁帝的眼睛。 虽然知道终究瞒不过,但此刻,她还不愿道出实情,她只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三师兄带来伤害,毕竟他是贞国的太子,如何能和前朝的公主在一起? “哎。”宣仁帝叹了口气,“禹国公主聪明灵慧,容貌端秀堪配连儿,只是不知为何连儿偏偏对她没有半点好感。之前朕和他商量大婚的事,他始终闭口不言,他这样,倒让朕无法给禹国和琳琅一个交代。” “陛下――”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青廷不知陛下想让青廷做什么?” “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妨单刀直入,“朕当初和禹国达成联姻之时,答应了禹国将赠送我贞国最珍贵的冰莲作为娶他们公主的聘礼!” “冰莲!” “没错,就是冰莲!” “冰莲。。。和暖莲一样是世间稀罕之物,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见过。”她喃喃自语。 “确实如此,朕虽夸下海口答应了他们,但朕心里也明白,这冰莲怕是难寻!”当初虽是禹国提的联姻,但想要禹国出兵协助贞国讨伐南方诸国恐怕很是艰难,为了打赢这场仗,他只能答应这一条件。而如今战场告捷,禹国也如之前所说派兵支援,替贞国收复了南方诸国,如今也该是他兑付承诺的时候。 “陛下是想让青廷去寻冰莲?”听到这里,她总算是明白了宣仁帝的意思。 “太傅的徒弟,果然不简单。”宣仁帝满意的看着莫青廷,“你和连儿情同兄弟,武功身手又都不弱,况且据朕所知你曾在小苍山上住过三年,应该对那里的环境很是熟悉。” 莫青廷有些错愕,心里暗忱宣仁帝是如何得知冰莲有可能在小苍山上的? “你在猜测朕是如何得知冰莲的下落的吧?江湖上谣传,百年来当世只有一人培育成活过冰莲,此人正是太傅的师父,你的师祖――苍山老祖!老祖虽已仙遁,但他老人家培育的冰莲可能还在人世,而老祖的大半生几乎都是在小苍山上修行,所以朕猜测,冰莲很有可能是在小苍山上!只是因为小苍山气候恶劣,山上终年大雪寒冰,几乎没有人能上得山!可是,你却能在那里生活三年!” 或是她的体质异于常人,或是她练了什么绝世的内力,总之她恐怕是继苍山老祖后唯一一个能在小苍山上修行的人。 宣仁帝说的没错,冰莲确实很有可能在小苍山上。当年她被罚去山上之时,二师兄就开玩笑的对她说,说不定她此去小苍山还能顺便寻得稀世珍宝,祖师爷半生的心血――冰莲! 冰莲,顾名思义,是生长在极寒之地的莲花,如同暖莲般世间稀有,暖莲能御寒,冰莲就能耐热,更是解毒续命的良药,世人都想得之,只是它已绝迹几十年。众人虽知它可能生长在小苍山上,但因为惧怕自己死在小苍山的冰天雪地中,终是没人寻到过。 “贞国泱泱大国,即使拿不出冰莲做聘礼,陛下再进献些其他宝物,相信禹国也不会过多追究。”这冰莲虽是稀世珍宝,只是对于普通人,不需去极热之地或是没有中毒这冰莲的用处实在不大。 “朕如何不知,只是”宣仁帝的眼里流露出伤痛,“只是。” 宣仁帝欲言又止,莫青廷忍不住问道,“陛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连儿他,他中了毒!” “什么!”她大惊失色,如何也想不到三师兄会中毒,“陛下,师太子殿下他究竟中了什么毒?” 究竟是什么毒,需要用冰莲来解? “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那年连儿如今日一般身受重伤的回来,太医为他检查时除了全身几处外伤,竟然发现他体内有一种奇异的毒,这毒贞国的太医们查遍医书也无法解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万全之策 这三年来朕找人四处求访,欲求得仙丹妙药,却始终没能解连儿身上的毒。” “陛下,太子中的是什么毒?” “这毒,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并不伤害人体,可以说只要中了毒的人禁,禁欲就永远不会毒发!” “禁欲?什么欲?”她皱了眉问。 她这样的年纪,怕是还不懂这些,宣仁帝略显尴尬道,“男女之情。” 原来如此!她这才恍然大悟,突然忆起当日她被燕策逼入池中,和三师兄同床共榻那一晚,师兄不自然的神情和苍白的面容,那时她便觉着奇怪,师兄如何会好端端的突然真气逆流,打坐了一会儿才把体内的真气导顺,原来症结在这里! “殿下他知道吗?” “连儿一直都不知道。因为此毒不会随意发作,所以一直以来连儿都没有发觉。而朕这些年来未给他身边安置侍妾,也是为了这个缘由。”其实连儿早就过了婚配的年纪,连他的皇弟都已是王妃侍妾的一大堆,可是他不知是因为自己的刻意安排还是连儿生来就清心寡欲,对女色他向来不上心,这虽然能保他一时的命,可终究不是万全之策。 如今和禹国联姻在即,而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无后?那这江山寄与何人? “到底是谁下的毒?”三年之前,师兄一直住在莫离山庄,因为宣仁帝与师父的隐瞒,庄内一干人包括自己都不知道三师兄真正的身份,众人只知他是师父一好友所托照顾,姓馥,名燕连,却从不曾想他原来是贞国的太子。 既然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那么究竟是谁会给他下毒,况且是下如此刁钻阴损的毒?下这样的毒,不就是想让中毒之人断子绝孙吗!如此想来,最有可能下毒的人应是梁贵妃燕策之流。 “不是贵妃。”宣仁帝猜到莫青廷心里定是论断下毒的人是梁贵妃,只是实情却不是如此,“朕当年就是怕连儿遭到贵妃和她身后梁国的暗算,这才把他送到你师父那里,这世上除了我和你师父,并没有第三人知道连儿的身份。况如果真是贵妃下的毒,她早就借此事逼朕废了太子另立,如何能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青廷点了点头,宣仁帝说的很是在理,如果梁贵妃一党是下毒之人,此事早就吵嚷开了! “那宫里的那些太医们。” “他们是朕的人。”作为帝王,却也是无奈的,要提防身边的人,也要培养自己的心腹,周围满是虚情假意,虎视眈眈。 既然不是梁贵妃一党,那么又有谁会如此做呢!不伤他的命,却断了他男女情,究竟是谁会下这样的手! 闭上眼,迫使自己不去听心底里的那个声音,一遍遍的叫那人的名字。 不!不会的!一定不是他!不管怎样他都不会相信他会对三师兄下毒!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即使只有他知道三师兄的真正身份,即使他曾经想要一剑杀了他,即使他恨师兄,他又怎会做出如此狠毒的事! “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找到冰莲,连儿就会没事了。”宣仁帝以为她担心燕连的毒,才会脸色瞬间惨白,不禁出声安慰道。 “冰莲真能解殿下的毒吗?” “盛传冰莲可解百毒,况连儿这毒属热毒,用冰莲来解定有奇效。”寻找冰莲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对外宣称寻得冰莲是为了禹国的聘礼,却是为了解连儿身上的毒。 “如果,找不到冰莲,殿下他会如何?” “除非他一辈子不动情,不然真气逆流经脉尽断而亡!”解毒既是为了救连儿也是为了贞国的百姓。他只连儿和策儿两个儿子,难道要把贞国江山托付于策儿不成!虽然他对策儿不怎么上心,也不多管他的事,但他这个儿子在外头做的那些事他哪有不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是他不想管,只是只有策儿在外胡作非为失了人心,纵是有贵妃身后势力支撑,也难继大统,如此将来连儿才能顺利登基帝位。 这就是帝王和帝王的心! 莫青廷的心思全在“真气逆流经脉尽断而亡”上,如今想来,当时的三师兄原来已在生死一刻,若是真气不能及时控制住,恐怕当时就―― “陛下,青廷此刻便出发去寻冰莲!” “朕就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只是寻找冰莲的事且缓一缓,冰莲的花期在下月,你现在去小苍山也难寻它踪迹。”原来冰莲因为通体白色,与周围白雪混为一体,肉眼根本无法分辨,只有当开花之时,白雪中才会显现点点红色莲花。 “况且你大师兄他们不日也将班师回朝,不如见过你师兄他们再走也不迟。” 燕连的寝宫内,他因喝了药正躺在床上昏沉,身边宫人手里端着几个琉璃水盆站在一边,盆中放着冰块,用于降温。 可是他还是热的出了不少汗,琳琅一直坐在他床榻边,替他擦汗,拿手中扇子扇风。 “公主,这么晚了,您去歇着吧。这里有太医和奴才们呢。”沁芳宫的老公公不忍看琳琅过于劳累,劝她回去休息。 琳琅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没事,本宫再呆一会儿吧。” “可是。”老公公欲言又止,对着琳琅满腹的话咽了回去,只因他们的太子虽是在昏迷中但口中一直不停的唤着他小师弟的名字,老公公是怕琳琅听着难免委屈。 “陛下回寝宫了吗?” “才离开的沁芳宫,走前嘱咐奴才们好生照顾着。” “那莫青廷呢?” “您说莫小公子?她被陛下安排住在沁芳宫,说是主子身体不适,留她在这里,毕竟他们师兄弟感情厚,平日里主子见了她或是心情好病就好得快些。”老公公如实答道。 “是吗?陛下他考虑的倒是周到。”琳琅扯了扯嘴角,“那她如今人呢?” “莫小公子刚才是想来看主子的,只是奴才告诉她公主殿下正在照顾主子,听奴才这么说她便走了。” 第三百三十章 承诺 “她是太子的师弟,又是你们贞国太傅的徒弟,如今她住在沁芳宫,你们该好生照顾,不可怠慢了人家。多派些人伺候着才是。” “是,公主。” “小四。”燕连因止痛的药效过去,疼得满头的汗,嘴里断断续续喊着小四。 琳琅见状,忙要去唤人拿药来,一边的老公公制止道,“公主不可,前头太医吩咐过止痛的汤药虽然能让主子身上舒服些,只是这些药副作用极大,用多了极伤身,太医说每日只可服用一帖,不可多服。” “这可怎么办?”琳琅焦急道。 老公公看着床榻上痛苦不已的主子,心疼不已,便大了胆开口说道,“不如让莫小公子过来试试吧,或许她在主子身边,主子会好些。”老公公虽然并不清楚馥燕连和莫青廷之间的事,但那次他家主子抗旨不尊被陛下软禁,而他又不服软不吃东西也不歇息糟蹋自己的身子,多亏了莫小公子的劝解才救了他家主子和沁芳宫众宫人。所以,他私底下想由莫青廷照顾他才是妥当的,只是禹国公主是未来的太子妃,让莫青廷过来照顾不是拆了未来太子妃的台吗?让人知道了未来太子妃连个师弟都不如! “莫青廷。”琳琅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只是这笑让人看了疑惑,不知是何意,只觉周身冷意森森。 “公主,您看。”老公公分辨着琳琅脸上的神色,犹豫着开口。 “也好。本宫正好累了。”琳琅起身,“你们都小心伺候着,本宫明日再来看太子。” 吩咐完便由身边的宫人搀扶着离开了沁芳宫。琳琅一走,老公公便唤人去把莫青廷找来。 她当燕连出了什么事,急急的跑来,见床榻上的他好好的这才放下了心。只是他似乎是疼极了,皱紧了眉头,冷汗涟涟,又似乎很热,无意识的掀开了身上盖着的锦被。 虽是夏日里,但沁芳宫里用了冰块,未免清凉,怕他受了凉她替他重又盖上,他却不喜盖,又推开。 她正无奈,老公公走到她身边,说道,“夜也深了,公子不妨留在寝宫里吧,您和主子睡在一处,也正好替奴才照顾主子。”老公公心里想的是,主子既不愿盖上锦被,不如让莫青廷和他一处安寝,两人睡在一处也不至于会受凉。 “这。”她心里却是别扭,虽然师兄现在没有意识,但两人之间已不是过去简单的师兄弟之情,若是睡在一处,将来如何说得清? “公子,看在主子从小与您在一处长大的分上吧。再说,公子上次失足落水,主子他那样担心公子,亲自照顾公子。”老公公以为莫青廷是怕燕连有个闪失,自己承担不起。 “奴才们就在门外伺候着,公子有事叫奴才便是。” 看着床榻上燕连痛苦的神色,她心里实在不忍心,便点了头。 老公公这才遣散了寝宫内的众人下去,只留下莫青廷一个。 “小四,小四。” “三师兄,我在这里。”她放下书,去看燕连,握住他的手道,“三师兄,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燕连却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他叫她的名字都是无意识的,可是他每叫她一次她便握住他的手,和他说话。她挨着他坐在床榻上,不敢睡,就拿了本书看,一个整个晚上,他每疼得厉害唤一次她的名字她心里就刀割般的疼。 她的三师兄,是贞国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为了他受这么多的苦!而她却不能为他分担痛苦,只能眼睁睁看他受尽伤痛的折磨。 她不懂,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因为她心里的人是三师兄而不是他吗?可是,师父不是向来恨自己讨厌自己吗?如今为何要为了她伤人伤己! 师父,廷儿宁愿你如过去一般厌恶记恨廷儿,也不要你因为爱廷儿而伤害三师兄。 恨师父吗?恨他伤了三师兄!恨他下毒害三师兄! 只是,师父他为何要替自己挡下梅师叔的杀招,既然不在乎廷儿恨你,又为何做这些事! 半夜里,燕连被噩梦魇住,一会儿小四,一会儿母妃的叫唤,她吓得不知所措,怕他乱动扯到身上的伤口,只能用尽力气摁住他的手,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安定下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四,我没事了。”自己面前,是一双惊恐无助的眼睛,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贝齿紧紧压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哭声,就怕他听了心里难过。 可是他这句安慰她的话,让她再也忍不住,泪流而下。 三师兄他,即使自己再痛再疼,也不忍看她伤心难过,这样的师兄如何不让自己动容! “别哭,师兄已经不疼了。”他强撑着伸出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 “师兄,你刚才做了什么梦,吓成那样?”梦中的燕连毫无意识的乱叫着她和他的母妃,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 “我。”回想起刚才梦中的一切,真实的令人可怕! “小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母妃的事?”回忆起过往,历历在目,忘不掉也不会忘。 她轻摇了头,说道,“如果是段不好的回忆,便不要再忆起,我不要你再记得。” 当年的事,虽不知实情,但贞国民间的传闻她也知一二。他的母妃生性刚烈,誓死不从于慕容战,为了自己和燕家的名誉自刎于剑下。 而他,还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父亲是一国之君,忙于朝政,对他又过于冷酷严苛,他从小该是怎样的孤独寂寞。 “小四,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了。” 即使梦中,母亲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看着自己,充满了怨恨与不甘,她满手是血的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声声凄厉的喊着“连儿――连儿――救我――” 他害怕的躲到树上,往下看,正看到小四站在树下,他想叫她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而小四的脚下却是万丈深渊! 第三百三十一章 通敌 他惊恐的大声叫着小四,眼睁睁看着小四一步步走到悬崖边,只见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是无穷无尽的伤痛,她幽怨的喊着“三师兄――三师兄――救我――” “哪怕小四是倾国倾城的妖孽,是祸国殃民的命――” “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他握紧了她的手,“你不是妖孽,也不会克谁!你是我的小四,我的四儿,我的小蜻蜓!没有人可以伤害你,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把你带走。。。小四。。。留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他心里总是惶恐不安,不管梦里还是现实中,怕她走,离开自己,回去他的身边。 “师兄――”她不禁皱起了眉,手背上一排深刻的牙印。 “你说让我咬你一口,当做你给我的承诺!我咬了,你便要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他不会辜负做她一辈子良人的承诺,所以她也不能毁了一辈子留在他身边的承诺! “好,小四留在师兄身边,哪里也不去,给师兄做个侍从,一辈子呆在你身边!” “不!你不是我的侍从。”他如何忍心让她做下人? “好,那小四就不做侍从。”她微笑,拔了头上簪子,靠躺在他身边。 “小四,除了那个位子,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对她,他自觉有愧,可也无奈。 “小四什么位子也不要,哪怕就做师兄身上的一根头发,一颗痣,或是师兄手里的书闻着的檀香,小四也会陪在师兄身边,生生世世。”不管他将来娶的是谁,他的凤冠为谁而留,她都不在乎。 “小四。”燕连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一刻心才算安定下来,她的小四心里是有他的,也会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就这样,就这样就可以了吧,不去管他和她之间跨不过的千山万水,他和她被注定诅咒的身世,不管她在睡梦中一遍遍的喊着“师父,不要死,师父,小四不要你死。”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再放她走了。 她仰面微笑,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锦被上。心里绵绵不绝的悲伤被她一点点的撕碎,混合着泪水消失殆尽。 多么渴望能兑现自己的承诺,陪着他伴着他,不管两人之间的仇怨,她不是杀他母亲的罪人之女,他也不是灭了她的国和族人的仇人。他们之间,只是馥燕连和莫青廷,她叫他三师兄,他唤她小四。 似乎还能听到燕城南门大街上她蹲在卖竹蜻蜓的小贩前,朝远处的白衣公子灿烂微笑,他则怀里抱了一大堆的小孩玩意儿,回望她,脸上是温柔宠溺的神情。 心里无声的说着,三师兄,对不起,恐怕这次小四又要食言了,第二次毁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将来,你可以恨我怨我,但请不要忘了小四。 因为小四无法承受失去你,所以,三师兄,请一定好好的活下去! 燕连养了数日的伤,身子日渐好转,上午日头不毒时由宫人们扶着在御花园里走上一会儿,莫青廷总是形影不离的陪在他身边,两人或是坐在树荫下对弈,或是站在池塘边喂鱼,或是什么也不做,绕着御花园的小径慢悠悠的闲逛。 “主子,外头风大,去亭子里坐坐吧。”老公公指引二人到了御花园一处幽静的亭子。 二人坐定,有宫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她刚端起茶碗就听得不远处传来飘渺的琴声,心神晃了晃,放下茶杯,脸色微变。 燕连似是没有瞧见她不自然的神情,夹起一块糕点递到她面前,“这芙蓉糕是你素日里爱吃的。” 她接过糕点,不说话,也不吃,眼睛盯着亭子外的几株枯木,树杈上零星的挂着几片枯叶,被风吹得几欲凋零。 “小四――”他拉住她的手,手扣在她手腕上,她受了伤断了小指的左手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 “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把所有的错都推在自己身上了?”他的小四,他如何不知她的脾气。 “师兄,你有伤在身吹不得风,我们这就回去吧。”她别过脸,不去看燕连,也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 “小四,听我说,雪怡的死,陶简的毒,还有我受的伤,都不是你的错!即使上天不公,把这些都算在了你的头上,你自己看看你的手!即使是你的错你也还清了!” “我没有。”她从燕连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是她的错,错在她不该来这世上一遭,她才是害人害己的那个人。至于被断指,是自己用那一曲琴谱生灵涂炭的报应! “去查,是谁在弹琴!”燕连沉声吩咐道。 “是,主子。” “师兄,着实不用如此。我早已,早已看破了。”断指,成为废人,只是不能弹琴而已。就是十指尽断,师姐也回不来了,也没有暖莲和冰莲来救二师兄和三师兄! “回主子,是禹国公主殿下在前边船坊里奏琴。”侍从上前禀报。 “让她不要再弹了。”这琴声,听了人心里说不出的堵,他厌恶的皱起了眉。 “主子,这――”侍从听了太子的吩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边太子的话不敢不从,可那一边,是禹国的和亲公主又是未来的太子妃,他又怎敢得罪? “我有些累了,师兄,我们回去吧。”她其实也不愿听这琴声,更不愿听得有关禹国公主的任何事。 “好。”听她说累了,他便携了她的手,回了沁芳宫。 谁知二人刚行至沁芳宫门口,一人早已等了多时,见她出现,也不顾自己的身份,疾步走到她面前,扬手就要甩下―― “母后!你在做什么!”燕连抓住梁贵妃的手用力甩开,不顾自己的伤势大声质问道。 “我在做什么?”梁贵妃狠狠瞪了一眼满脸疑惑不解的莫青廷,“你该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下作的东西!” “母后!”燕连气极,牵动身上的伤,剧烈咳嗽起来。 “师兄――” “主子――” 众人忙扶住他,谁知他推开众人,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怒目而视梁贵妃。 第三百三十二章 唾骂 梁贵妃本是一时冲动想来教训一番莫青廷,谁知太子会如此袒护她,而太子如今身上受了伤,万一被自己一闹,伤势加重,到时恐怕难以向皇帝交代。 于是只好收回气焰,但马上又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对着太子和莫青廷哭丧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不停的说着“我苦命的策儿”。 燕连和莫青廷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梁贵妃究竟是中的什么疯,卖的什么傻,她和莫轻功八竿子打不着,如今怎么如此有失贵妃威仪,竟然像个泼妇似的出手打人! “母后,究竟出了什么事?”燕连稳住心神,问道。 “策儿,我苦命的策儿。你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啊!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下作之人,毁了你自己啊!” 燕连越听越糊涂,心里又几分忐忑,于是吩咐侍从先扶了梁贵妃进了沁芳宫,自己由侍从扶回寝宫换药,莫青廷替他解开纱布,上头隐隐的几丝血丝,她难过不已,忍着泪替他换药,燕连又喝了一剂止痛伤药才去正殿内见梁贵妃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梁贵妃一边哭哭啼啼的说,一边又幽怨憎恨盯着莫青廷的脸,仿佛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和自己儿子的事,恨不能杀了她解气。 燕连忍着伤口的疼,听她一一道来。 “连儿,你因为前些日子受了伤,一直呆在宫里养伤,自是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你可知,你父皇他,竟然收了你弟弟手上的兵权,还下旨削去了他的爵位,让沈晨阳即刻押他回京!” “父皇他为何要这么做?”燕连不解。 “为什么?因为你弟弟是出卖贞国,为南方诸国提供军机的奸细!” “什么!策弟他――” “别人一口咬定他是奸细,本宫不信!本宫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他虽然不如你上进,但也不至于会出卖自己人!” 原来事情是这样,沈晨阳在禹国增兵赶到后,联合两国的兵力一次性收复了南方诸国,包括之前叛变的西鸣国,据说破城的当日,沈晨阳命其手下人屠城三日,杀了西鸣国大半的男丁,让西鸣国在几十年内再也无势力妄想争霸。 西鸣国公主受降的当日,便从她口中得知了贞国的奸细,此人正是贞国的二皇子燕策。 其实早在之前沈晨阳向展和一些心腹便已知晓燕策串通了西鸣国的西鸣轩,二人之间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由燕策提供军中消息给西鸣轩,而西鸣轩会为他做一件事。 “那西鸣轩是如何说的?” “她说你弟弟是为了得到一个人才和她合作的!真是笑话!”梁贵妃阴沉了一张脸。 “为了谁?”她已隐约猜到是谁,心中纷乱不已,手扶着身边几案,站立不住。 “谁?”梁贵妃冷哼一声,“就是你,莫青廷!” “什么!是小四!”燕连心中也大惊!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 “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本宫的儿子仰慕莫离山庄四公子,对她倾心不已,所以想尽了法子要得到她!所以他通敌卖国,而条件就是――你!真是可笑,策儿他再怎么喜欢你也不会拿贞国做条件!可是,你大师兄的人竟然罗列出了那些个证据,再加上西鸣轩的亲口承认便坐实了策儿通敌卖国的罪!” “就算策弟是为了小四,但小四又有什么错?” “她是没有错!错的是本宫!本宫就不该看着策儿身受沈晨阳的一剑之伤而无动于衷,如果当时本宫出手,那么如今,他沈晨阳有何能耐诬赖策儿!他不过是恨我策儿让他师弟受辱才要设了计陷害他!本宫的策儿,绝不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梁贵妃原本端庄秀丽的一张脸,如今五官扭曲,国母威仪荡然无存。她是后悔,当初该早些查出那个沈晨阳为了她怒伤策儿的女子,如果早知道是莫青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策儿去打这场仗! 世人谁不知,莫青廷是当朝太傅,莫离山庄庄主心坎上的人!动了她,不就是和荆之痕作对!荆之痕那人,最是心狠毒辣之人,凭她和策儿在贞国的根基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如今策儿被贬被囚,“证据”又确凿,她是一点法子也没了! 梁贵妃越想心中越是难过,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不争气,但终究不忍心看他受辱,便哭着对燕连说道,“连儿,你应该知道策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虽顽劣,但绝不会做出卖自己父皇和贞国的事;你父皇信了沈晨阳他们的话,现在对你弟弟是恨之入骨,待他进京不知要如何责罚他!你虽不是我所生,但你我毕竟有母子情谊,策儿怎么说也是你一脉相承的亲弟弟,连儿或许你去你父皇那里替你弟弟求个情,兴许能保住他一条命!如此,本宫和策儿都会感念你的。” “母后言重了,你们与我本是一家人,何来两家话!我想父皇他命沈将军押解策弟回来审问,必是觉得其中尚有疑点需要查清,或是父皇顾念父子亲情,赦免了他也不一定;不然依着通敌卖国的罪,是要当着三军抄斩的!” 梁贵妃仔细想了想燕连的话,觉得他的话说得很是有理,自己真是被吓乱了阵脚,连虎毒不食子这个道理也忘了!纵是策儿犯了再大的罪,也是皇子,宣仁帝总不会忍心杀了自己儿子! 只是,虽是死罪可免,但如此一来,策儿将来恐怕是没有机会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太急功近利了!以为趁着南征的机会夺回太子一党手里的兵权,却没有想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得到一点好处,没有将燕连拉下太子的位置,反而把策儿的前途毁了!梁贵妃此时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于是将这些全都算在了莫青廷身上。 “等沈将军回来,本宫倒要亲自问问他,到底凭什么诬陷策儿!”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一瞥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家策儿竟然会为了一个男子失了心神!如果是他沈晨阳为了一己之私,故意污蔑的我策儿,本宫一定会为他讨一个公道,这些个想要害他和本宫的人,一个都休想逃过!” 最后怒瞪一眼莫青廷,梁贵妃广袖一甩,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沁芳宫。 “小四没事吧?”燕连见她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担忧的问道。 她轻摇了头。 “不是你的错!”他握住她的双手,紧紧拽在自己手心,她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冷。 “师兄――”她抬起头,看着燕连,抿了抿嘴,犹豫的开口道,“师兄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可能真的是。。。谁的阴谋?” 听她如此说,燕连脸色微变,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你如何会这么想?” “难道是真的?”原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如今师兄这幅神情,这其中分明是有隐情的! “小四,不管发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错。”他最怕的就是她把所有过错都算在自己头上,总以为只有她负人的错,却从不会有人负她! “师兄,你心里也是这么论断的吧。”她闭上眼,天摇地晃的晕眩。 没想到,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了这些! “我早该想到的!西鸣轩只是靖王爷的家眷,又怎会有机会盗军机?除非是故意的!靖王爷有意让西鸣轩盗得军机,而得到贞国大军机密的西鸣轩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必定会逃回西鸣国,举国叛变,只因为她自认胜券在握,却不知早已落入了圈套!” “靖王叔忠君爱国,怎会作出这样的事。”燕连反驳道。 “靖王爷确实没有理由这么做,可是如果有人命令他呢?” “命令?你这么说岂不是在说我父皇?”这天下间能命令靖王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贞国的皇帝,他的父皇。 “师兄,你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她知道她师兄心里也早就有论断了,他不愿道破,只因那人是他的父亲,“故意让西鸣轩探得军机,诱使她背叛贞国,除了西鸣国一直是你父皇的眼中钉外,更是为了嫁祸给自己的儿子!” “够了!”燕连出声制止莫青廷的话,虽然心里明白,但就是不愿从她口中听到这些。 “师兄!你还要为谁遮掩!他并不顾念父子亲情,你却还要维护他!” “小四,别说了!父皇他不是这种人!”燕连用手捂住伤口处,忍着痛说道。 “你父皇的计策,一则可以有理由和借口一举歼灭越来越强大的西鸣国;二则将此事嫁祸给燕策正好削弱了梁贵妃一党的势力。而至于他真正的用意。” “小四,这些都与你无关!”他不要她牵扯进这些是非。 “就真的与我无关吗?燕策和西鸣轩达成的交易,又是谁的计策?是谁想要让她成为众矢之,让世人唾骂!” “小四,够了!”燕连生了气,牵动伤口,疼的满脸的汗,她这才自觉自己未免过分即使事实果真那样,也和三师兄没有半点关联,她怎能对他发这通脾气?他刚才已是被梁贵妃气到伤口渗血,如今她又气他! “师兄,我” “我累了。”他摆手,不再听她说下去,命宫人搀扶自己进了寝殿休息。 莫青廷一个人站在大殿里,注视着燕连离去的背影,脚似被定在了地上,无法动弹。泪在心里流了一遍又一遍,却强忍着不在他面前掉一滴。 师兄他心里一定对自己失望透了,不仅妄论朝廷之事还出言辱没他的父亲,刚才的她,就像是要把梁贵妃强压给自己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他身上! 这是师兄第一次没有听完小四的话,也是他第一次离她而去。。。 她的脸上,挂着凄楚的笑,心里无奈道――莫青廷,让他恨你,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因着是八月节里,皇宫里各处挂上了六角宫灯,天一暗,宫门人点亮了各处的灯,白日里宣仁帝带着群臣祭拜完月神,在紫明宫设宴,看着殿外长龙似的一排排宫灯,映着天上一轮满月,煞是好看。 他身边,梁贵妃,太子,禹国公主并鸾珍公主陪坐,各大臣在各自位置上把酒言欢,吃着月饼,喝着桂花酒。 皇帝主桌上,除了皇帝一人兴致不错,其余数人脸色都各异。梁贵妃因为燕策的事对宣仁帝有些埋怨也没心思过这八月节;太子有伤在身,略略坐了一会儿就由侍从搀扶着下去;禹国公主不知为何也没什么精神,只和鸾珍碰了几杯便不再动。 众人见皇家的人都无心思过八月节,皇帝看着也是强颜欢笑,心里都不免唏嘘,便想着起个什么由头给皇帝和皇妃解个闷逗个笑。 正在踌躇间,只见一人走向前,向宣仁帝和皇贵妃拱手说道,“陛下,趁此八月佳节,不知臣是否有幸给陛下和贵妃娘娘舞剑助兴?” “爱卿有心,如此正好!”宣仁帝拍手称妙,随即命人取了把好剑上来给向展用。 向展接过剑,看了一眼,说道,“好剑!只是臣一人舞剑未免单调,不如二人对剑有乐趣!臣听闻莫离山庄的四公子剑法了得,曾经更是在梅林中一舞惊艳众人!不知向某是否有此荣幸与四公子切磋切磋!” 向展一双鹰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莫青廷,她本低头垂目的坐在一边,听向展如此说,手里端着的酒洒了一大半。 “这――”宣仁帝为难的看着向展和莫青廷,一时不知该不该答应向展,他心里明白向展此番切磋的用意,虽不大赞同,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驳了他的话。 “怎么?四公子看不上向某?”向展冷哼一声,看着莫青廷。 见莫青廷始终不发一语也没什么动作,众人心中疑惑,私下里切切私语起来。 这个莫离山庄的四公子外界传的神乎其神,因为由荆之痕亲自带养照顾鲜少有人窥得她面容。 纵是有幸见过的也是远远一瞥,碍于荆之痕在场不敢多有冒犯,而之前沈适的事大家还记忆犹新更是不敢步其后尘。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天作之合 只是如今荆之痕不在,她是借着太子的名义来参加八月节的宴会,此刻太子又离了席,大家便不再顾忌,说了开来。 有说她容貌品性果然世间无二的,有说她曾被西鸣国掳了去,太傅动用莫离山庄的青剑死士去营救,有说太子三年前和现在受伤都是为了她! 有些话越听越不入耳,而她的脸色也惨白一片。 一时间流言四起,什么难听的,恶毒的,不堪入目的话听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启禀陛下――”正在宣仁帝欲抬手制止众人的闲言碎语时,有一人突然站起身,朝宣仁帝行礼道,“陛下,向将军是贞国有名的良将,剑术高超,自成一派,想必贞国上下无人不知。只是。。。至此八月节里,舞刀弄枪的未免伤了过节的气氛。琳琅倒有个提议。” “哦?是何提议?”宣仁帝颇有兴趣的问道。 “素闻莫离山庄四位公子中,莫公子的琴技最是高超!琳琅早先在禹国时便有所耳闻,今日正巧四公子也在席上,不知琳琅可有兴与莫公子比较一二?” “是啊陛下,琳琅说的很是在理,虽然向将军剑术精妙,但臣妾还是想听琳琅弹奏一曲。陛下有所不知,琳琅在他们禹国可是琴技最好的女子,何不让她为大家弹奏一曲?”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梁贵妃此时却兴致盎然的为皇帝提议,边说眼睛边飘向始终不说话的莫青廷。 “既是如此,那朕和各位爱卿今晚都有福了。”宣仁帝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向展见宣仁帝发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憋着气坐了回去。 不多时,有侍从拿了琴上来,上好的古玉制成,琳琅坐在侍从摆放好的桌椅前,轻撩衣袖,露出芊芊玉手,随意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琴音如流水行云般倾泻而出。 只见她一拢浅绿锦衣,云袖上繁花簇绣,低垂着眼脸,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惊叹!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 一曲罢了,众人皆拍手大加称赞,互道这禹国的公主不管是容貌还是琴技都十分过人,堪配他们的太子,这二人真真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宣仁帝听着心内也是欢喜,随即与各位大臣举杯共饮。 琳琅弹完一曲,回到自己的位置,面对众人的称赞脸上露出羞涩的浅笑,心里却后悔刚才自己那么完美的演出燕连却偏生不在。 众人正对琳琅的琴声赞谬不已,忽听梁贵妃说道,“莫青廷,你如何不为大家弹曲助兴?” 众人这才想起之前琳琅说是要与莫离山庄四公子切磋琴艺的,便都安静下来,等着莫青廷上去弹奏,像是看好戏般,等着看她出丑。 “陛下,娘娘,公主琴艺高超,青廷自叹不如!”她淡然的说道。 “哦?”梁贵妃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你是在瞧不起禹国的公主还是本宫和陛下?” 梁贵妃此言一出,四下里静悄悄的一片,大家都静默不语的坐着,对梁贵妃这番话疑惑不解。 这莫青廷只是太子的师弟,手中既无权又无势,也不是太子阵营里的人,怎么好端端的会惹上了贵妃?又有人心里揣度,贵妃大概是为着沈晨阳以通敌卖国罪收押二皇子的事耿耿于怀才会把怒意转嫁于沈晨阳的师弟莫青廷身上。 再去瞅皇帝,竟然是随着贵妃欺负莫青廷的意思。看来在宣仁帝心里,梁贵妃和其身后的梁国依然是不可缺少的支撑,在削弱贵妃势力的同时也免不了对其多加安抚。 “青廷不敢。”她垂首站在梁贵妃面前。 “不敢?”梁贵妃冷哼一声,“既是不敢,就快些展示你的好才艺,难不成你还想抗旨不遵?!” 莫青廷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古琴,藏在衣袖中的左右忍不住颤抖。 他们无非是想看她的笑话!琳琅,梁贵妃,包括宣仁帝,这三人有哪个不知道她如今已弹不得琴? 梁贵妃无非是为着燕策的事记恨自己,宣仁帝大概是想趁此机会看她是否真已弹不了琴,而这琳琅不知为何总是针对自己! 要说她心里怪自己让三师兄受伤,只是如今师兄伤势日渐好转,她与这禹国公主素日也无仇怨,怎么觉得她对自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怨般! “莫青廷!”梁贵妃见她神游开外竟然当自己不存在似的,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摔了手中的酒杯。 “母妃——”鸾珍跑到梁贵妃身边搀扶住她,“母妃息怒,千万别伤了身子。” “珍儿,你让开!”梁贵妃对女儿训斥道。 鸾珍见自己母妃是真的动了怒,为难的看着莫青廷,虽然不忍看她在众人面前受辱,只是她的母妃向来强势,而如今连父皇都未发话,她的话又能起几分作用? “莫青廷,你今日弹是不弹!”梁贵妃怒目而视,早已不顾自己在席宴上失了仪态。 手握成拳,被宽袖挡住,贝齿紧咬住下唇,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厌恶和鄙夷。 心里凄凉一笑,脸上的神情却愈加的冷。 只听她清水般干净明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响起,“娘娘,青廷怎会不愿意为陛下,娘娘和各位大人弹琴助兴?只是刚才公主已展示了精妙绝伦的琴艺,在下自知比不上公主。既然陛下和娘娘有雅兴,不如就照向将军原先的意思,青廷以舞剑助兴如何?” “母妃”鸾珍轻轻扯了扯自己母妃的衣袖。 梁贵妃回过神,四下里看着,见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才惊觉自己刚才一时怒意横生未免有失贵妃威仪。 如今见莫青廷有意避让,便想顺着台阶而下。 “好,那就让本宫瞧瞧你的剑术如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自寻死路 紫明宫前生便是琉璃宫,琉璃宫是专为了皇帝寻乐而造,大殿内中央一处略突出的圆形高台,由罕见的白岩石铺就而成,周围的宾客围着高台四处而坐,圆形的设计使得不管是坐在哪里的人都能清楚的瞧见殿中央的表演。 彦国时期,慕容战便最喜让舞姬在此高台上翩翩起舞,白色的岩石在各色琉璃宫灯下被映射的熠熠生辉,使得台上的人儿灵动至极。 因为是皇家的席宴,并不允许来人佩戴武器,她的身上不曾带得青莲剑。 略思索了一阵,走至殿内偏僻一角,那里正有小宫女手捧着一只青瓷花瓶,花瓶里正插着几株上好的朱砂桂,枝头上成簇的红色花苞,她拿了一枝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不同于普通桂花的清香味。 众人都不解她此番用意,正在猜测间,只见她对着小宫女欠身道,“这位姐姐,借你枝桂花一用!” 抽出花瓶中一支朱砂桂,将身上垂挂的青纱在树枝上绑了个结,青纱足有几尺之长,是那里背雪怡时用的发带,自那日后,她便一直将这根青纱系挂在自己身上,从不曾离过身。 话刚毕,人便轻飘飘如鸿雁之姿,稳稳的落于白岩石铺成的高台之上。 手里紧握的朱砂桂,鲜红欲滴,正与她青色纱带相称,抬手微扬,青纱随着手势向外飘然掠去,一阵桂花香四溢。 众人闻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瞧见她纱衣曼曼间,飘然起舞,随着脚下生风,一阵轻缓的琴声配合着她的节奏流淌开来。 鸾珍看着台上风姿卓卓的莫青廷,一双眼似定在了她的身上,手不自觉的随着她的身姿拨动,手下的琴弦像是有了生命般!能为她弹这一曲,今生足矣! 青色衣袂随着她曼妙的身姿翩翾,仿佛只是飘渺的一阵青色光影,轻盈清新。 足尖轻轻一点,腾空跃起,在空中青纱围着身体旋转,又在虚空中浅浅的一挥,就像是要拨开绵绵的云彩。青纱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紫明宫内设宴邀请的各大臣中,有人曾见过她在莫离山庄梅林里清丽出尘如仙人般的剑姿,如今见她以青纱代剑,恍惚飘渺里是另一番气神态气质。不似之前的空灵如仙,反而多了一丝人气,又像是女子般的柔美可人。 正在众人沉浸其中,迷醉之时,她的眼中却渐渐聚起了光,嘴角浮上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渐渐将内力传于握着桂花枝的手,青纱随着内力上下起落,一道青光闪过,青纱犹如灵蛇般向外掠去。 一个转身,优雅的停落在白岩高台之上。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突然听得不知哪一桌的大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朝声音处看去,却发现一人脖颈上正缠着一条青色的纱带,再去看莫青廷,她的手中哪里还有刚才灵动飘然的青纱? “向,向将军!”被青纱缠住的正是向展! 只见青纱紧紧缠绕在他脖子上,他越挣扎,便被勒得越是紧,一张脸先是涨得通红,再后来便是青黑一片,已见死气。 “莫青廷,快放了他!”宣仁帝大喝道。 “莫青廷,你好大的胆子!竟想杀害朝廷命官!来人,快把人给我拿下!”梁贵妃根本不在乎向展的生死,一心只在要把莫青廷捉起来!真是天助,不用她动手,这莫青廷就自寻死路了! 她冷眼看着向展被青纱越缠越紧,最后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看她,仿佛不相信她竟然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自己! 向展,随着宣仁帝燕仁打天下,治天下,曾经想着如何辅佐燕连登基大统,想着贞国的天下要如何守护。如今,竟然死在一个孩子的手里! 七年前,若不是荆之痕的阻拦,她早已是他剑下之魂,如何能在今时今日反取了自己的命!他,死不足惜,只是这贞国的江山,怕是要毁在了她的手里! 向展倒在地上,一双眼布满血丝,始终不肯闭上,幽怨的看着她,意在告诉她,就是死了他也不会放过她,不让她倾城覆国! 向展死了,死在八月节,皇帝大宴群臣之际,死在琉璃光华的紫明宫里,死在她的面前! 宣仁帝和各皇亲国戚被护送出了紫明宫,众大臣慌乱离去,整个紫明宫内,刚才还是喧闹声歌舞声一片,如今,她依旧仙姿卓卓的站在高台上,只是除了她殿内便是黑压压一群的宫中侍卫。 丢掉手中的树枝,将向展脖颈上的青纱收回重新系回腰际,她淡然说道,“不用动手,我束手就擒。” 贞国的天牢内,即使是在夏日里也是冰凉刺骨,神情肃穆的士兵守在天牢路口,没有皇帝的亲谕,谁都不允许入内。 她被铁链锁住手脚,屈膝坐在冰冷的地上,整座天牢就关押了她一人,四周如死寂,犹如身处地狱。 杀了向展后,她没有抵抗,顺从的被带到了天牢关押,已是一天一夜过去,除了怕她逃,用铁链锁住她的手脚,并没有对她用刑,也没有人任何人来审问她。 不知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梁贵妃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势必让宣仁帝定她死罪,而三师兄也该知道了,不知他又是怎么看自己的? 可是,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会后会亲手杀了向展! 天牢的门吱呀一声从外被打开。 一道光亮从门外射进来,她条件反射的拿手挡住眼睛,长时间不见光,她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下。 眼中模糊一片,只见有个身影朝自己这边走来,眼中虽不得见,但黑暗中嗅觉却异常灵敏,来人的身上,一股不算陌生的气息。 待到眼睛适应了光亮,她睁开眼,正对上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公主殿下,天牢恐怕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琳琅勾唇一笑,说道,“怎么说你也是燕连的师弟,我代他来看看你罢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所遇良人 她的手上挂着漆器食盒,蹲下身,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几碟小菜,“我知你在这天牢里必是受了罪,便想着带些酒水给你。也不知你还有几天的命好活,吃一点少一点吧。” “那青廷就多谢公主殿下了。”她冷冷的看着她和面前的酒菜,语气淡然疏离。 “莫青廷。”琳琅伸出手,单指挑起她下巴,啧啧称赞道,“你长得果然美!之前有人在本宫面前夸赞你的容颜本宫都始终不信,本宫不信你玉颜仙姿。可是见到了你本人,本宫才信了!你真的是名不虚传!” 莫青廷别过头,不言语。 “只是,你这样好的相貌,竟然自寻死路!”她始终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向展,即使再和他有深仇大恨,也大可以四下无人之际暗杀之,为何选这么一个最蠢的方式,她这样,倒像是有意为之。 “青廷愚笨,只会自寻死路!” “这话你没说错,在本宫眼里,你一直都在自寻死路!”从她侵占了他的心,为了她受伤中毒,从知道有她的时刻,她就注定了要死! “难不成公主是特地跑天牢里对青廷说这些的吗?如果是这样,那公主可以回去了,这里是天牢,青廷怕脏污了公主殿下!”虽然对这个禹国公主接触不多,和她也没有任何瓜葛牵扯,只是不知为何,在面对她时,即使是第一次,心里也莫名的心惊,总觉得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美丽的女子,却根本不是表面的模样。 对她,总有一股说不清的熟悉。 莫青廷漠然的态度,琳琅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心里是在期待谁来救你吧?太子?太傅?还是哪个师兄?”替她和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次恐怕没人能救得了你了!就算是你当太子的师兄还是你那不可一世恃才傲物的师父!只要是皇帝要杀你,谁也救不了!” 她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一仰而尽,喝完随即大笑道,“公主殿下说得极是!在天牢里青廷是最安全的!不用再怕什么追杀,什么阴谋!寂寥时又有公主送酒菜来,这日子岂不比在外边更逍遥!” “你――”她没想到莫青廷已是破罐子破摔摔的架势,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冷嘲热讽,心里似乎很是安定。 她不明白,除非是一心求死,否则又怎能如此平静! “这酒不错,纯正的桃花酿,绝不输给我二师兄的手艺!对了,禹国盛产桃花桃树,据说在禹国,人人都酿的一手好酒!”她对琳琅带来的酒大加赞扬,不禁又多喝了几杯。 “你是该多喝几杯,不然怕是没机会再喝了!”琳琅看着她,脸上一片阴沉。 琳琅走后,她依旧坐在冰凉刺骨的地砖上,一个人自斟自饮,倒是一派无谓逍遥的样子,琳琅带来的桃花酿比起二师兄的手艺来丝毫不差,她也不怕她在酒里下毒,反正横竖是要死的,做个酒鬼也不错。 她打小就爱喝酒,闻着酒香人就飘飘然,小时看师兄们陪师父喝,自己馋得不行,可自家师父不太喜她喝酒。所以每次都只能羡慕的看着师父师兄们喝。 那时还是二师兄看她实在可怜,偷着自己酿点酒给她解馋,后来二师兄渐渐就酿得了一手好酒,还仿照禹国的习惯在桃花树下埋上陈年的酒,每每挖出来打开那香味儿能传十里远! 她十岁生辰时她惦记师兄那最后两瓶桃花酿,就和付北两人偷偷的潜进念恩阁的桃林里,两人把二师兄珍藏的最后两坛子酒喝了个底朝天,再后来,便是她喝醉后大闹怀恩阁的书房。 拔师父的剑,扔师父的书,还当着师兄们的面学师父平时清冷严苛的模样,逗得莫离山庄里一般小丫头笑得不行, 当时的自己,真正的丑态百出,被师父罚站了一个晚上。 那个时候,师父还是清冷淡漠对自己处处严苛的师父,不会把她抱在怀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不会在意她心里的人是谁;大师兄是总骂她不争气拿刀鞘打她手心的大师兄,不会为了名利地位出卖所爱的人;二师兄依旧嬉笑怒骂逍遥自在,整日拿着自己逗乐,嘴里叫着“莫小狐狸!莫小狐狸!”,不会为了她受伤中毒命悬一线;而三师兄永远是那个把她背在肩上,走在落英缤纷的桃林里,梅林里,对着她说一辈子只做小四的良人。不会让她独自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一杯杯的酒下肚,往事一幕幕清晰的在眼前重现,却停在被师父所救的那一日再不肯往前,因为那是一段不堪的记忆,她逼迫自己要忘了八岁之前,忘了她的身份,忘了她是谁的女儿! 可是就如同师父说的,你越是想忘却越是记忆深刻,它根深蒂固扎在你心里,伴随着你,折磨着你,时时刻刻,生生世世! “奶娘,我母妃住在哪个宫殿里?”稚嫩的童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她拿了小板凳,趴在窗口,望着天上绚烂夺目的烟花。 “公主,陛下不是告诫过你不许提起你的母妃吗?”奶娘是个和蔼的中年麽麽,坐在一边看着她边绣花。 “可是为什么其他皇子公主都可以和自己的母妃住在一起,可是卿儿却连母妃的面都不曾见过。奶娘,是不是因为母妃她不喜欢卿儿?她和其他人一样,都把卿儿当成妖魔了吗?”自她懂事起便没见过自己母妃的模样,更是不曾和她相处过一刻,她的心里,母妃一直是个模糊的身影,没有脸,没有声音,只有一个雪白的身影站在鲜红欲滴的梅树下。 每当她伸出手想要抓住这抹身影,母妃就像水中的倒映,一碰便支离破碎在她眼前,她哭着喊着去寻,却只寻到一片清冷和凄凉。 “傻孩子。”奶娘放下手中的针线,走到她跟前。今天是八月节,宫里各处挂上了七彩的宫灯,不远处一座宫殿更是光彩夺目闪着耀眼的光芒,那便是挂满了琉璃灯的琉璃宫。 第三百三十七章 芙蓉糕 “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嫌弃自己的孩子!” “真的吗?那是不是等卿儿再长大些就可以见到母妃了?”眼里满满的期待,她想一定是因为自己还太小,又总是惹人生气,所以母妃不愿见她,等她再长大些,变乖了懂事了就能见到母妃了吧! 怀着能见到母妃的希望,她在冷宫里,和照顾自己的奶娘相守,一天天的挨过去。 直到有一天,那个人要见她! 她吓坏了,躲在奶娘身后不敢出来,她怕那个人,怕见到他怕他用那双阴沉满是恨意的眼睛盯着她,怕他又要让人对着她跳那些奇奇怪怪的舞,把她钉在十字木架上,对她吐口水,割了她的手腕让血一滴滴的流淌。 他们会对着她骂她妖孽,魔鬼,灾星! 每每想起这些,她就怕得浑身乱颤,他,就像是她的噩梦,躲不开逃不掉!因为在彦国,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逃脱他! 太监们把她从奶娘身后拖拽出来,粗鲁的抗在肩上,她害怕极了,哭着叫奶娘救我,奶娘救我,可是奶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默默的流泪哭泣。 她被人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头磕在坚硬的地砖上,肿了起来,还未喊一声疼,便被人从腋下夹起,举过头顶。 她从上往下看他,一张令她连在睡梦中也感到恐惧的脸,正噙着一丝冷笑看她! “放、放开我!”她用力挣扎企图逃离他,慌乱间拍手打在了他脸上! 谁知他勃然大怒用力把她扔了出去!她的身子在撞到大殿柱子上后弹到了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白岩石砌成的高台。 “和她一样都是贱人!”他一脚踩在她手指上,用力碾压,她疼得哭起来,十指连心的疼。 “母妃。,母妃。”她哭着喊母妃,此时的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母妃能在身边,保护自己,不让她受到伤害! “母妃?”听到她口中喊着“母妃”,他冷哼一声,高声说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她抬起头,睁开眼,泪眼模糊中看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那身影仿佛是从自己梦中走出来的一般,一身雪白的衣衫。 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神色间冰冷淡漠,目光中寒意逼人。 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白衣如雪,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当真洁若冰雪,却也是冷若冰雪,实不知她是喜是怒,是愁是乐。 恍惚间,走到她面前,薄唇轻启,吐气如兰,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叫着,卿儿,卿儿,我的卿儿。 母妃,是她的母妃! “好一个感人的场面!”慕容战却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只听他狠声说道,“越华凝,你说我要是一剑杀了这个妖孽,是不是就能保住我大彦的江山?” “这酒不错!”手中的酒瓶掉落在地,咕噜噜的滚向一边,在寂静的天牢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真可惜,师兄,你来晚了一步,酒都被小四喝完了。”她对着来人笑说着,脸上是遗憾的神情。 燕连手里也提着一个小食盒,他推开牢房的门,将食盒放在她面前,在她身前蹲下身,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因为喝了酒,她的脸有些发烫。 “你喝醉了。”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喜怒,脸上更无任何表情。 “喝醉?”她皱着眉,似乎有些不高兴,“小四喝不醉!小四的酒量可是很好的。” 她大着舌头,脸上些微的泛红,睁着一双浸满雾气的大眼睛,像个得不到肯定的孩子般任性。 “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糕点。”夹了一块玉白色的糕点在她嘴边,却不曾想被她挥手掸开。 “我不要吃!”她厌恶的看着地上的芙蓉糕,心头涌上一股恶心。 “即使不想吃,也不能随意糟蹋了。”他把芙蓉糕从地上捡起,用衣袖擦去上面的尘土。 “我不要吃芙蓉糕!不要吃!你拿走!全都拿走!”这芙蓉糕就像是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她惊慌失措的让燕连把芙蓉糕拿开。 “小四!”燕连抓住她的手,“你喝醉了!” “我没有!”她一把推开他,身子往后退,直到靠到墙壁上,再也无处可躲。 燕连看着这幅模样的小四,心里疼难自恃,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再也不要吃芙蓉糕,芙蓉糕,芙蓉糕。”她身子紧贴在墙上,眼神涣散,口中混乱的说着芙蓉糕,芙蓉糕。 “小四,你在恨我,是吗?”垂下眼帘,神情掩盖在阴影之下。看她对自己戒备的样子,心里一阵苦涩。 “恨你?为什么要恨你?”她歪着头,嘟着嘴,似是不明白他说的话,“要恨不是你该恨我吗?我杀了向展,他是你的人。” “就因为他是我的人,所以你恨我!就像这芙蓉糕,是雪怡生前最爱吃的糕点!你无法释怀她的死,所以你不敢再吃芙蓉糕!”他娓娓道出她心里的话,她听着,脸上的笑容褪去,只剩下一片凄楚。 “三师兄,喝醉的人是你吧?”她强迫自己对他笑,不让她看见自己深刻的悲痛。 “小四,你没有喝醉,你很清醒。你杀向展也不是因为中邪!父皇对外宣称,你是因为中了蛊毒失了心智才会杀向将军!可是小四,我知道,你是真的想要杀他!”恐怕她还恨着自己吧。 “真好笑,中蛊毒?失心智?师兄陛下他说得很对!我是已经失了心智了!”猜不透人的心,更看不清自己的心。 “小四,对不起。”他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因为他伤害到了小四,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四该恨他的! “师兄,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来这世上,害人害己,如果没有我,师姐不会死,你和二师兄不会受伤,师父他也不会那样。”更没有那么多的生灵涂炭家破人亡。 第三百三十八章 再次背叛 “向展一直忠心于燕家,更忠心于我与已故的母妃,在他的心里,只有我和母妃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为了我,他可以做任何事!我早该阻止他的,如果我知道他会设计害你,连累了雪怡他们,就算和父皇闹翻也要阻止他去打这场仗!” 原来故意泄露军机的人不是燕策,也不是梁贵妃认为的沈晨阳故意陷害的燕策,这一切都是向展的计谋!而他做这一切只为杀了莫青廷! 当年一打进彦国皇宫,他并没有先去杀慕容战,而是去找那个传言中的妖孽,可是他找遍了所有皇子公主的尸首都寻不到她!皇宫里几乎各处都寻遍,就是不见那个妖孽,他不甘心,留在宫里继续找。 直到那天他撞见要带出宫的那群慕容战的**,他才惊觉那妖孽很有可能是混在其中了!所以他不由分说提剑杀了这些孩子,他也不去找其中哪个是她,只顾杀人,只要杀了所有人,她就逃不过! 可是他没有料到荆之痕会出现,并救下最后一个孩子,那个孩子,脸上灰扑扑的看不清面容,许是想那最后一个不一定就是那妖孽,许是不想与荆之痕起冲突,他最终放过了她,留了她一条命! 七年后,当他知道太子为了一个人差点丢了性命,而那人正是当日从他剑下逃脱的孩子,从那时起他心里便隐隐的不安! 直到跟随太子去莫离山庄赏雪那次,在梅林中见到她,她的面容,还有太子看着她时眼中深深的眷恋,此刻,他才终于确定当年自己并没有杀了那个妖孽,她不仅没有死,还在自己眼皮底下活了这么久! 既然知道她尚在人间,他便要想尽一切办法除去她!只是她身处莫离山庄,荆之痕对她保护得很是紧,不仅把她时刻带在自己身边,还在她身边安排了众多高手,自己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赏雪赐宴那次,见她落单,他本已一路尾随她,待他要出手却被他人捷足先登,那人一身黑衣蒙面,功力深厚,武功不凡,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加之后来太子荆之痕先后赶到自己已没了下手的机会。 第二次要杀她,是在得知沈晨阳带她进宫,不知为何,那时沈晨阳状似怕荆之痕知道偷偷的带了她离开的莫离山庄,所以身边并没有带太多人。他以为杀她的机会终于来了,待要跟着他们到一处僻静处再下手,可是谁知,竟然又错失良机! 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更不清楚对方是敌是友,每每他要下手他便会出现带走她!可是不管他如何查竟然都查不到他丝毫的信息,他就像是地狱间的幽灵,神出鬼没,你以为自己在暗处,却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莫青廷会来平城关,更不曾想她竟然用琴声屠杀千万的人!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也开始害怕,怕这是妖孽祸国的征兆!贞国恐怕就要断送在她的手里了! 于是他故意泄露军机给西鸣轩,告诉她杀了她万千将士的正是莫青廷,如果她想要莫青廷的命就必须千方百计抓到她的师姐雪怡! 原本跟着雪怡去诱敌的是贞国此次从宫里派来的顶尖高手,只是这些高手在出发前都喝了践行的酒,酒里。。。下了西鸣国送来的软筋散! 所以西鸣国轻易的捕获了雪怡,而他知道,莫青廷很有些仗义,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救她师姐!就这样一步步,他设计害她被西鸣轩擒获,这次,他以为终于可以一举铲除这个妖孽。可是,却不想荆之痕会这么快就赶到,还带了莫离山庄的青剑死士去救那个妖孽!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毁了彦国又毁贞国!即使是豁出自己这条老命,他也要杀了她! 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然连命都不要也要保护她周全! 当他倒在紫明宫的大殿内,死在她的手里,才明白,这一切怕都是上天的安排,他杀不了她反而被她所杀。倾城覆国,也许是必然的劫数,再怎样都逃不过啊! “小四,你恨向展害死了雪怡,你杀了他,为雪怡报了仇,只是,你可知你杀了他你我今生,是真的没有出路了。” “师兄,我早就没有出路了。”从自己出生的那刻,便注定了她此生是害人害己倾城倾国的命,既然如此,她便无需再躲再逃,唯一能做的,便是认命。 “小四――”燕连痛心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以前的小四,即使再痛再恨也不会出手伤人,她的心柔软而善良,只有别人负她伤她,她又何曾伤过别人一分一毫?可是如今,她竟然为了报仇而杀人。她已不再是自己心里的小四了。 “师兄,你心里一定在怪我吧?怪我杀了向展杀了对你忠心耿耿的人!可是师兄,为什么我不能报仇?不能为了雪怡杀了他?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杀了我身边的人,杀了我这个他眼中的妖孽吗?师兄。。。我残忍。。。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对我的?”她恨向展,恨他使计害死了雪怡,连累陶简,而自己,曾经差一点死在他的剑下!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报仇,为了自救,她又有何错? 是啊,小四她有什么错?她只是想活下去罢了,错的人,是他馥燕连!他不该心存幻想,以为只要自己抛开身份不顾一切就能和小四在一起;以为他们之间种种仇恨都可以当做不存在;以为她的小四因为爱他可以放下其他一切! 是他错了,小四,从没有忘记过仇恨! “哈哈哈哈――”他突然大笑着站起了身。 她冷眼看着他此番模样,冰冷的双手紧紧掐进自己的手掌中。 “莫青廷――”他突然止住笑,恢复之前那个温润华贵的太子形象,脸上挂着疏离的笑,“你说的对,你也没有做错。可是,你不该当着众人的面杀他!你杀了他,便成了贞国的仇敌,成了我们燕家的仇人,你与我永不能再站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九章 可惜了 你是为了这样才杀了他的吗?” 他终于明白了,她杀向展是为了报仇,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有理由远离自己! “既是如此,当初你就不该跟我回来。不该骗我说这辈子再也不会离开我,你的承诺。”他抬起她的手,手背上还留着一排深深的牙印,“一文不值!” 他傻吗?第一次受到她的背叛,第二次却依然不顾一切的相信她的话,以为他的小四心里有自己,会为了自己付出所有!却不想,在她的心里,他根本就不算什么! 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手上的铁链叮当的响,她不发一语,面无表情的沉默对他。 “你连解释,都省了。”他凄凉一笑,转身离去。 “师兄。”她的声音如一阵飘渺离去的风,空洞而无力,随着燕连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寂静空荡的天牢里。 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的滑落,滴落在黑暗中,母妃,你在哪里,卿儿的心,好痛,好痛。 “好一个感人的场面!”慕容战却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只听他狠声说道,“越华凝,你说我要是一剑杀了这个妖孽,是不是就能保住我大彦的江山?” 华裳玉颜,冷漠的面容上不易察觉的一丝惊异掠过,声音似雪山上的冰水,苍茫清冷,”你若想杀,便杀。” 母妃?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却不愿相信,自己的母妃怎能如此漠视自己的命?她那么美那么美,可是为何有一颗如此残忍的心! “你听见了吗?”慕容战凑到她耳边讽刺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母妃,你以为会像天神一样出现并救你的人!你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想杀,便杀!” “不――不是的――她不是我的母妃!”她怎么能相信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母妃呢!她的母妃,应该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子,穿着雪白的华裳,脸上挂着盈盈的浅笑,会保护她,心疼她,为了她受伤难过,流泪心疼的女子。 “不相信?”慕容战残暴的揪起她的头发迫使她看那身白衣倩影,“你看,你长得多像她啊。一样的美,连眼睛都是一样的!”她们的眼睛,清澈漆黑,天生的清冷淡漠。 “好,越华凝,既然你不在乎她的生死,那朕就杀了她!”他的剑刺进她的后背,白色的衣衫上渐渐印出丝丝血迹。 她忍着痛,不发一声,贝齿紧咬住下唇,不能哭,也不能喊疼,因为不能让母妃难过。 越华凝看着慕容战的剑刺进那孩子的身体,脸色也跟着苍白。 “母妃,卿儿卿儿不疼。”嘴角勉强挂上一丝笑容,看到母妃脸上心疼的神情,突然觉得即使自己就这样死去也值了,因为她死后,母妃会心疼,会难过,会永远记着卿儿。 “不――”越华凝再也撑不下去,扑倒在她身上,徒手拔出慕容战的剑,手上沾满了自己和孩子的血,“慕容战!” 越华凝厉声说道,“如果她死,我也不会再活下去!” 慕容战退后几步,丢了手中的剑,看着越华凝怀里紧紧抱着的孩子,“我能让这妖孽活到现在,就是知道只有她活着,你才会活着!” 他给她至高无上的身份,给她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华丽的宫殿,整日的歌舞不休,他以为她会喜欢,会快乐,会愿意为此留在自己身边。可是原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只要你活着,我甘愿冒天下之大不为留下这个妖孽的命!”哪怕这个妖孽会倾城覆国,给彦国带来灾难他也毫不在乎,只要她愿意活下来,留在自己身边。 “越华凝,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你是仙子,是神女。可是今生你也有羁绊,你的牵挂和不舍,就是这个妖孽!” 越华凝似乎没有听见慕容战的话,她的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手摁在她的伤口处,温柔的说着,“卿儿,不疼,有母妃在呢。” 八月节一过,初秋九月紧接而至,正是秋高气爽万物结果之时,做生意的忙着采买囤积货物,种地的赶着收粮摘果,燕城内外一片繁忙景象。 燕城的南门大街上,原该是这几日最热闹的时候,正是赶集日和丰收日,又加上大军不日凯旋而归,贞国的百姓们应是喜悦至极。 只是这天,不知为何,燕城的百姓们全都没了应有的欢喜,南门大街上也不见摆摊叫卖的小贩,各商家店铺关门的关门,路上连个行人也难寻。 有外乡人刚来不明白其中缘故,走至皇城南门口,只见大批的士兵肃穆而立,将南门口围了起来。 百姓们被拦在十丈之外,大家低垂着头,互相私语,更有人哀声叹气不免觉得可惜。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晓?” “前头八月节里,护国将军死在皇宴上,陛下震怒,抓了凶手下旨要严惩!” “凶手是谁?” “哎,不正是那位‘四公子’吗!” “四公子?是何人?” “她你都不知道?她是我朝太傅,莫离山庄庄主的徒弟,人称‘神仙公子’的莫青廷!” “莫青廷。” “哎。。。真是可惜了!听说‘神仙公子’仙姿玉颜,美的不似凡人,当年有幸远远见过一面,真是天神下凡的人物!可惜了这样的人,杀了未免可惜了。” “杀了?” “陛下的谕旨,护国将军一生为我贞国鞍前马后,忠君为国,将军的死,是贞国无可挽回的损失,那杀人者实在可恨!虽然据说那莫青廷是中了蛊毒失了心智才会失手杀了将军,但为了替将军和将军的家人有个交代,必须杀了凶手以告慰将军在天之灵!” “今日正是这莫青廷的斩首之日!” 说话间,皇城南门从内被打开,里面步出一列整齐划一的军队,手中的长矛寒光闪闪,他们的身后押解着的囚车里,是一抹青色的瘦弱身影。 第三百四十章 偿命 囚车停在被士兵包围的区域内,周围被围起一层白色薄纱,站在外围的百姓们,透过白纱隐隐的瞧见囚车上的人被士兵押解下来绑在一处木桩上。 监斩的正是兵部的沈适沈大人,只见他一身朝服端坐在高台之上,一双眼却不怀好意的盯着木桩上的人。 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未到时刻,捋了捋山羊须,便对着面前之人说道,“莫青廷啊莫青廷,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沈适因为沈晨阳大婚当日的事,心里对莫青廷很是记恨,想了各种法子要害她,只是碍于荆之痕与太子不敢真动手,如今见她自己自寻死路,竟然当众杀了向展,逼得皇帝不得不杀她!真是大快人心! “怪只怪你太心高自傲了!但凡当初你肯与我,今天我还能替你在陛下面前求个情,至少不让你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沈适脸上的得意却在接触到她投射过来的冰冷视线时僵在了脸上。 “你竟然还如此狂妄!”她的眼里分明是对自己的厌恶和不屑。 “莫青廷,你死到临头,没有人再救得了你!我待会儿倒要看看你人头落地的时候是否还能用如此眼神看我!” 她不与沈适多说废话,沈适这样的人她心里厌恶至极,连看上一眼便觉恶心。 当年,他和他哥哥同是彦国的朝臣,他哥哥沈云沈将军,是彦国的第一大将,对彦国赤胆忠心,对慕容战誓死追随! 当年虽在慕容战残暴统治下民不聊生,怨念四起,使得燕家军打来时顺应民心,一路打到皇城脚下。但在交战中,因为有沈云将军在,燕家军在沈将军手中很是吃了亏,正在双方激战不退,燕家军伤亡渐增时,一人的倒戈使得情况急剧滑转! 沈适出卖了自己哥哥,出卖了自己国家,将沈家军的所有作战计策全都泄露给了燕家军,有了如此重要的军机,才使得燕家军一举攻破沈家军,取得最后的大捷! 战败后,沈将军无言面对朝廷与慕容战,更无法释怀自己弟弟的背叛,自刎于剑下! 也许沈适这么做在外人看来是救万民于水火,但对自己哥哥,自己侄儿,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 况且,他当年那么做,恐怕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因为他明白彦国大势已去,他不愿跟着哥哥再做无谓牺牲,所以出卖他以换得自己的生存! 这样的人,甚至比向展还让人不齿! “时辰到――” 士兵敲响大鼓,宣告行刑的时刻到了! 她被人解下木桩,带到行刑台前。 前来观看的人群里,百姓们无不叹息,才十五的孩子,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却要被无情的斩杀,虽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她只是个孩子罢了,真要看着她死,心里无不感叹可惜。 她被反手绑住,站在行刑的高台上,抬头看,头顶是湛蓝的天色,白云飘然,秋风微熏,这么好的天气里,应该执一壶酒,斜躺在莲花小筑的房屋顶上,望着蓝天白云,群鸟掠过的惬意。 “莫青廷,死前最后一刻,你还有何遗言?” 她望着天,淡然的笑容,轻摇头。 “好!既无话,立刻行刑!” 大刀无情落下,寒光闪过,手起刀落,只听人头落地声―― 大家都闭上了眼,不愿见这残忍的场面。 好一会儿,大家才敢睁开眼,见鲜血染红了白纱,正在众人感叹之时,忽听有人惊叫道,“不好了!沈大人被杀啦!” 众人疑惑,再去看,可不是刚还坐在监斩席上的沈适如今身首异处,头颅已滚落一边! 而本该被斩首的莫青廷却依然站在行刑台上,安然无恙! 没有人劫法场,也没有什么人的突然出现,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士兵们便眼睁睁看着沈适被杀,而对莫青廷行刑的大汉身形被定住,一动不动的站着! “什么人!”士兵大喝道。 除了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声,并没有任何动静。 “快去禀报给陛下!” 士兵们把法场团团围住,警惕的看着人群中间,这事恐怕是闹大了,该处斩的没有死,监斩的倒人头落地!而且这么多人守在刑场周围竟然连凶手的一点影踪都寻不到! 莫青廷被众多侍卫围绕其中,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高声说道,“你不用费尽心思的救我,即使你再神通广大,也无法把我从这里带出去!” 她话刚说完,人群中不知何处发出一道如寒冰般的声音,“哦?是吗?到底是我救不了你还是你不愿被救?” 士兵们紧盯人群,却只闻其声根本寻不到说话的人! “你能悄无声息的杀了沈适,但却不能把我安全的带出去。”这里周围,何止是这些在明处的士兵?不知在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们不出现,只是认为现在一切还在掌控中,只是死了个沈适,只要自己没被救走他们便一直会按兵不动。 “哈哈哈――只是这次你恐怕想错了,我并不是为了来救你,只是让你再多活一时!” “多活一时?你――”待要询问,却已感觉不到黑衣人的气息。 下一刻,不远处马蹄声渐近,众人错愕的回头,却见马蹄扬尘,几千人马正朝这里赶来! 为首的一身儒衣,白净秀气,身边一位俊朗的少年郎,只见少年郎眼中火红一片怒意横生,杀气腾腾的纵马而来! 法场周围的士兵见几千人马皆是训练有素之人,再看身上穿着,黑色衣袍,腰配青色长剑,心中大惊,这不正是莫离山庄的青剑死士吗! 已有人大着胆子拦下前头的二人,马鸣尖声划过长空,青剑死士随着前头二人停了下来。 拦马之人是认得二人的,虽对方身上没有官爵,但还是恭敬的行过礼,说道,“付管家,不知何事劳您大驾。” “滚开!”付北手上用力,马鞭重重挥打在地上,响亮的一记马鞭声。 “付二爷,您这话。”士兵朝付南付北身后看去,面容肃穆的青剑死士,手握腰中青剑,一副随时拔剑封喉的样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背水一战 士兵擦了擦额上冒出的汗。要说他们这些人都不够青剑死士祭剑的! “你也不必为难。我们从平城关一路急赶而来并不是为了劫法场把公子带走,只是付某觉得四公子杀害护国将军的事尚有蹊跷,付某这里有些疑惑待要仔细辨别,所以还请官爷禀告陛下一声。待付某等查清了事实再定罪也不迟。”付南一番话说得于情于理。“付北,稍安。”付南制止弟弟想要闯过去的架势,算是客气的对领头士兵说道,“官爷客气了,付某为何事而来官爷想必心里也清楚。” “这——”他当然知道他们这些人为何而来,只是,这莫青廷毕竟是朝廷钦犯,陛下又无圣旨说要赦免,纵是再厉害的人物他也不能抗旨啊! “付管家,您这不是让小的为难吗?您也知道我等也是圣旨难为啊!” “什么狗屁圣旨!敢挡我莫离山庄!”付北厉声骂道。 对于宣仁帝,燕家皇室,不止是荆之痕,连其手下的人也不怎么放在眼里。 放眼天下,莫离山庄才是真正的势力强大,荆之痕才是手握各国命脉之人,只要他一句话,这五洲十六国哪一个不是任他取之? 士兵见此事有商量,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忙不迭的说道,“付管家请稍后,在下已派人通知陛下去了。” 付北才不管这些事,径直策马行到刑台处,翻身下马,原本戒备的围在莫青廷身边的士兵见到付北纷纷让开。 付北拿出随身匕首割断了绑住她手的绳子。 “公子,受苦了!”看着她清瘦苍白的脸庞,他心疼不已。一路和哥哥疾驰回来,路上一刻不敢耽搁就怕晚到一步救不了她!此刻见她除了身子孱弱外并无大碍,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无碍。”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腕,对付北挤出一丝笑。 “哪里无碍了?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付北把马上挂着的水壶解下递给她,“这是二公子让我带给你的,她说你在西鸣国受的伤不轻,而你这些日子来肯定没有好好养伤照顾自己,他让我把调理的药带来。” “二师兄他没事了?”她接过水壶,听到付北的话,眼中闪出了光亮。 “恩,大体没什么事了。” “师兄的毒解了?是谁解的?付大哥哥还是大师兄?”难道他们找到暖莲了? “说起这件事还真有些奇怪。” “怎么了?” “因为二公子中的是金寒之毒,哥哥说必须用暖莲才能解毒,可是这暖莲稀世罕有到哪里去寻?所以当时哥哥只能治标不治本,让二公子泡在温泉里暂时压制金寒的毒性,可是不知是怎么回事,二公子在温泉里泡了两日后身上的毒竟然一点点的清了!哥哥觉得奇怪去查温泉却发现只是一眼普通的泉水经过地热岩浆而形成,无甚特别之处。更没有解毒的奇效!” “那这毒。”既然不是因为温泉,也没有暖莲来解毒,二师兄身上的金寒到底是怎么解的呢? “公子,反正二公子解了毒是件好事,这其中蹊跷不知也罢。”他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她!虽说有莫离山庄为她撑腰,只是她犯的毕竟是杀害朝廷命官的重罪,又是在众目睽睽证据确凿之下,这一关怕是不好过。 “那二师兄此刻在哪里?” “二公子和大公子正随大军班师回朝,我和哥哥因为急着赶来救你便先一步他们而来。” 不多时,宫中有圣旨下来,宣旨的太监颤颤巍巍的捧着圣旨,待众人都跪下后,他环顾一圈视线停在莫青廷的脸上,忙又慌乱的避开,只听尖利的声音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八月十五中秋拜月节上,凶犯莫青廷当众刺杀护国将军向展,有多人证实且凶犯供认不讳,虽凶犯当时心神失常,失手所杀,但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以正大贞国法,立我朝律例,对凶犯立刻执行死刑!钦此! 听完圣旨,众人脸上各异。 付北已然抽出身上的剑,架在了宣读圣旨的太监脖子上。 太监吓得忙跪倒在地上求饶,“大侠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只是宣读陛下的旨意而已啊!” “什么圣旨!一派胡言!皇帝他难道要和我莫离山庄做对吗!好啊!那就先让你这个皇帝的狗腿去见阎王吧!” “等等——”太监慌忙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一个灰色的小瓶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陛下说了,杀人者必偿命之。但念在莫青廷是太傅的徒弟又是失手所杀,所以可以不用斩立决。陛下,陛下赐了莫青廷一瓶,开恩让其服毒自尽。” “我看该服毒的人是那狗皇帝!”付北夺过太监手里的毒药刚要砸到地上,却被付南叫住。 “付北,不可冲动!这里毕竟是皇城脚下!”付南走到付北身边接过他手里的毒药。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四公子死吗!” “公子她是犯了死罪!这点我们百口莫辩!”付南将药紧紧拽在手里。 “哥哥!”付北不懂,哥哥和自己不正是为了救四公子才赶回来的吗,为何现在他却这么说? “还是付管家明白事理。既然陛下的圣旨下了,又给凶犯赏了恩典,不如。。。”刚才的士兵试探的问付南。 “杀人偿命,一点也没错。只是,我家公子她性子喜静,如何能让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请官爷谅解。” “可是。”圣旨上并没有说是让她在刑场上还是私下里服毒!这该如何是好? “官爷,想必你也知道,我家四公子是我家庄主从小宠爱着的,公子的死已会让庄主悲怮万分,如果再让他知道你们竟然如此对待她,到时候……” “付管家说得自然是。”付南一把荆之痕抬出来,士兵就忙点头同意,到时候荆之痕一个不高兴动用莫离山庄灭了整个贞国也不一定,那自己就是千古的罪人了!反正只要莫青廷死就行了,至于怎么死又有什么要紧?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世事无常 想到此便吩咐人把莫青廷带回了天牢。 付南把手里的毒药交还给公公,公公拿了东西忙一溜烟的跟着士兵们回了宫。 付北看着皇城门被关上,对付南说道,“哥哥,是想到了什么法子救四公子了吗?”所以才会放任他们带走四公子。 付南摇了摇头。 “那你刚才偷偷换了毒药?” 付南还是摇头,这下付北急了,“那你怎么就让他们把人给带走了!”要知道皇宫内院不比别处,特别是里面的天牢,想硬闯进去可要费一番功夫。他不懂哥哥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四公子的事自有定数,不是你我能改变的。”付南望着紧闭的皇城门,良久,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被重又押回了天牢,天牢里早有一人等候。 看见她,脸上的神色莫名,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等她行过礼,屏退众人后便说道,“你知道,朕这么做也是无奈。” 她看着宣仁帝,并不说话。 燕仁,他本是燕国的王,驻守在燕国这片虽小但民风淳朴的小国,作为一个王族,他无疑是幸运的。有美丽温柔白头相守的王后,有聪慧乖巧的王子,有兄弟情深的弟弟,更有无数拥护他爱戴他的城民。 如果不是那场变数,他现在或许依旧过着逍遥简单的日子,做一方王侯,管一方水土,不理会各国的纷争更没有尔虞我诈阴谋算计。 可这样的日子却在慕容战的手里终结。 说到底,是她们慕容家欠燕仁和燕家的。只是,即使慕容战再死不足惜,那些他的族人们又有谁是罪有应得呢?攻破皇城的当日,燕仁下令斩杀了所有慕容皇族!包括那些幼小的皇子皇女!难道残忍的杀害无辜之人也是迫不得已吗? 而如今,他要杀她,却也说自己是无奈。 “莫青廷,你心里虽恨我,但朕知道,你一定会支持朕的做法。因为,你知道这么做都是为了连儿。” “青廷明白。”不管是杀她还是救她,他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你果然是个好孩子,不枉费我一番苦心。”宣仁帝欣慰的点头,他选择冒险也完全是看在莫青廷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吗?” 莫青廷低下头,细细思量了一番,良久,轻声说道,“青廷没有任何心愿。” “没有?”宣仁帝疑惑的皱眉,随后又豁然道,“你本没有父母亲人,你师父你自然不用担心,所以才没什么未了的心愿吧。” “青廷虽无心愿未了。只是还有一事不明想请陛下解惑。” “但说无妨。” “那向展是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的旧臣,又对太子忠心耿耿,陛下为何。” 听她问这话,他表情微变,叹了口气,“杀向展,是朕的无奈。朕断了梁贵妃的一只翅膀,总得断了朕的一条胳膊才能确保我大贞的安定。贞国两场仗打下来,军力虚弱,如果朕一味的压制贵妃的势力,势必会逼反梁国;再者,向展私自与西鸣国密谋的事,西鸣国的公主亲口供认,为此损失了朕的几千精兵和雪怡将军,朕不可能轻易绕过他;第三个原因。。。就是为了让你死。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又杀的是朝廷重臣朕才有理由定你的死罪!” 原来八月节上她会当着众朝臣的面亲手杀了向展,除了恨他和为报雪怡的仇,她这么做也是得到宣仁帝的默许。 “可是,陛下如何得知付南付北他们会及时赶到?”更巧合的是,这其中还有神秘黑衣人的出现! “你以为你被斩首,连儿他就一点动静也没有吗?” “陛下的意思是……”果然他心里不会真的对她毫不在乎。 “你太子师兄在你杀害向展当日就连夜派人出城去通知你大师兄,而他现在,还跪在承华殿门口不肯起来。”他的这个太子,虽然儒雅温润,君子谦谦,但有时也未免太过儿女私情,做事竟有些固执,连他这个父皇也奈何不了。 “师兄他。” “你和你师兄的感情,朕看在眼里。他为了你在我殿门口跪了几天几夜,而你为了他,情愿一死。其实。”宣仁帝犹豫道,“其实朕不管你究竟是何身份,你和连儿之间的事朕也可以当做从不知晓,只是你必须明白,今日一死,你与连儿便再无相聚之日。你知道这都是为了他好,即使将来。。。也必须记着今日朕说的话答应朕再不与他有牵连!” 虽然自己做的未免残忍,但他只有连儿一个继承人,贞国也只有连儿一个明君,他必须这么做! “我的身份?”宣仁帝这话中意思不正表明了他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她如遭五雷轰顶,身子不可控制的往后倒。 “莫青廷!”宣仁帝伸手扶住她,待她站稳才说道,“你不必太惊慌。其实你是女子朕早就看出来了。不说连儿和太傅看你时的神情,光是你的举手抬足,朕就能看得出来。” 原来宣仁帝说的是她女子的身份,却并不知她是慕容家的遗孤,她安下心,问道,“青廷自小男装打扮处事,又与师兄师父们相处生活。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穿着打扮都是男子的样子,陛下是如何看出来的?”不要说只见过她几面的宣仁帝了,连她师兄们莫离山庄的下人们都从未看穿过她的身份,这宣仁帝又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是她哪里露出了破绽? “也许别人看不出来,可是朕一眼便看出你是女子。只因当年有一人,也是你这样的年纪却偏偏爱穿男装,朕被此人骗了好些年,当时朕心里着实怨恨不已,所以对女子男装的人会特别的在意。”说道这里,宣仁帝的脸上一晃而逝的迷恋之情,但随即就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那时你与太傅一同参加元宵节的赐宴,当朕第一眼见到你,朕便肯定你并非男子了。是男子为何会有那样委屈害羞的小女儿神情?” 第三百四十三章 变心 是男子为何会对朕的公主没有一点心思?是男子为何与我连儿视线相对时有深刻的哀伤?” “陛下――”原来他早就看出了她是女子,更知晓了她和三师兄之间的情。 “朕虽然知道你与连儿私定了终身,但你该明白你与他是无法在一起的。不要说连儿与琳琅的婚约,只说你的身份,难道要世人知道连儿他爱上了自己的师弟吗?纵是将来你换回了女装,做回了女子,以你一个孤女的身份又如何能站在他身边?或者,就当朕能让你们在一起,连儿他也不在乎你的身份,可是按着你的性子又怎会让连儿为了你而毁了自己和未来的储君之位?” 一丝苦笑爬上嘴角,只因宣仁帝说的字字句句皆是事实,是她和他之间跨越不过的千里鸿沟!她知道,很早便认清了这些,所以她才想要离开他,亲手毁了对他的承诺!可是她又如何忍心,看他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病重时还不忘关心自己的安全,即使是不要这个太子的位置也要和她在一起!他对她今生种种痴情,她却将他次次伤害! 可是到最后,他不但不恨她,还为了她跪了几天几夜! 他如此待她,她哪怕用自己的命也偿还不清!欠了师父救命养育的恩情,如今又欠下三师兄真心相待的债。她莫青廷,欠了他们这么多,早已还不清了。 “这瓶药是朕曾经为自己准备的,只是朕今生今世也没机会还清她的债了。现在,朕赐你一死,望你忘了今生的恩怨情痴,来世做人时能得偿所愿吧。” 宣仁帝打开手中灰色的小瓶子递到莫青廷手中。 她看着手中的毒药,突然觉得原来一切得到解脱时是如此的轻松,她是早该死的人,这世上本无可留恋之事。只希望她死后,所有人都不再受苦受难,再也没有她这个倾国倾城的妖孽,祸国殃民的灾星,这世上,也再没有什么“神仙公子”,莫离山庄四公子,更没有莫青廷和小四。 这药,无色无味,如清水般滑过喉间,闭上眼,关上心,只听不远处渐渐清晰的温柔轻唤――卿儿,卿儿我的卿儿。 “越华凝,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也没有任何人你是仙子,是神女。可是今生你也有羁绊,你的牵挂和不舍就是这个妖孽!” 越华凝似乎没有听见慕容战的话,她的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手摁在她的伤口处,温柔的说着,“卿儿,不疼,有母妃在呢。” “母妃,卿儿不疼,卿儿一点也不疼。”她的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母妃的脸,把美丽的脸庞深深的印刻在自己心底深处,这样哪怕从此再也见不到母妃她也能当做母妃陪伴在自己身边,母妃的音容相貌,母妃心疼自己的神情。 “越华凝,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好!”霸道强势的慕容战,此时却一副失魂落寞的神情,冷眼望着眼前的两人。 一人是自己穷其一生也追寻不到的痴梦,另一人是将要颠覆慕容王朝的噩梦! 杀了这妖孽,越华凝就会与之同归于尽,留着这妖孽,这天下怕是要天翻地覆!虽然对鬼神之事将信将疑,但一想到燕王侯率领的燕家军已快打到自己眼皮底下,又有诸多术士的卜算,让他不得不坚信他的这个女儿生来就是来害他和彦国的灾星! 也许是自己的报应吧,强迫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又固执的让她把她生下,他原以为如此才能留住她的心,却不想留下的从不是她的心,反而是自己和彦国的祸害。 一丝无奈滑上心头,强势凶狠如他,也会有如此挫败无力的时候!纵是拥有了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力却抵不过上天安排的命运!他以为自己一生都在和天斗,却不想,从一开始就已输了所有! “越华凝,你不是一直想死吗,今天我就成全你,送你和这个妖孽一起下地狱!”拾起地上的剑,剑尖指向白色倩影,忽视心中隐隐刺痛的不忍,一步步走向她。 青丝肆虐而起,脸上是残忍阴厉的笑。 面对起了杀心的慕容战,越华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将怀中的孩子轻轻放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白色袍子解下盖在她身上,她站起身,直面慕容战。 “母妃――”她拉住母妃的衣角,心里害怕不已。 越华凝低头对她温柔的笑着,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说道,“卿儿,你乖乖的在这里等母妃一会儿。” 松开她的手,她突然快速的解下头上的发簪朝自己脖间刺去―― “越华凝!”慕容战手里的剑顺势脱出,一剑刺在她的胸口,只听他暴戾的声音响起,“这世上只有我慕容战能杀你!” “母妃――”稚嫩而悲伤的嘶喊声划破琉璃殿的上空。 “越华凝即使死你也只能死在我”胸口一阵细微的刺痛,随后痛楚渐渐扩大,直到四肢百骸动弹不得。 低头看,胸口一支玲珑剔透白玉无瑕的簪子正插在自己心口处。 “越华凝”他似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的眼底有不悔和解脱。 耳畔传来清水流涧般干净的声音,“我可以为了她活而活,也可以为了她活而死!”只有杀了慕容战,才能保住她的卿儿。她的卿儿已受了太多的苦,而作为母亲她从没尽过一天的责任,如果能为了保全她而死,她此生便再没有任何遗憾了吧。 “当年燕厚说你的眼里可以看进一切却从不在乎一切,他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你越华凝,如今也有了牵绊和不舍,她就是你的女儿,传言中会倾国倾城的妖孽!越华凝,你为了她,却将毁了整个天下!你原来比我还要残忍!” 慕容战刻薄的话却丝毫撼动不了越华凝杀他的心,手里的发簪更深的刺进他的身体,“我不管世人,也不顾天下!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我所有的牵挂与不舍。” 第三百四十四章 逐出师门 世上之人的命重要,难道我女儿的命就可以随意杀之吗?说她是妖孽,是灾星?妖孽和灾星论其根本就是人自身的欲望和贪念!和我的卿儿有何相干!慕容战!今日你会死在我的手里,你的彦国也将毁在燕仁的手中,这都是因为你无妄的欲念导致!我杀了你,度你去超度解脱,才是真正的救了你。”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一口血喷出,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张狂的样子让越华凝眉头紧蹙,“越华凝!好!好!生时不能得到你的心,死时却能和你死在一处也算是上天对我慕容战的怜悯!”手中的剑穿透她的胸膛,她的脸色瞬间苍白,纯白无暇的衣衫被泊泊涌出的血染红。 此时的越华凝,犹如寒风中娇艳而立的梅花,艳丽,孤傲,清冷! “不――母妃――母妃――” 纤弱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徒然倒下,与杀自己和被自己杀的人的身体靠躺在一处,血染红了白岩石铺就的华丽高台。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母妃衣袍上干净清冽的香气,可是她,却一动不动的倒在自己面前,失去了呼吸。 偌大的莫离山庄内,各处挂着白色的绫缎,在秋风中显得更加的冷意嗖嗖。 下人们脸上挂着悲伤的神情,默默的低头行走在庄内各处,平日里爱玩爱闹的莲花小筑的丫头小兰花一身孝服跪坐在灵堂里,不时的朝火盆里烧纸,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面前一口上等的梓木棺材,四周围着一圈摆放着白莲花,棺材内,莫青廷一身青色的纱衣,静静的躺着,无声无息。 她的脸苍白如雪,唇色全失,却依旧不失清雅脱俗的仙姿,仿佛只是因为虚弱而小歇一会儿,宁静而安详。 “公子你怎么一走就和小兰花阴阳两隔了呢公子,小兰花从小伺候你照顾你,我又笨又烦,还总唠叨你不好,可是公子从来不嫌我,也从没有看不起我们这些下人公子,你那么好的人怎么。” “哎,人死不能复生。你既然知道她素日待你们好,就不该让她走得也不安生。”何妈站在一边,上了三炷香,添了些烛火,边安慰着小兰花。 “何妈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杀人呢?是不是,是不是。” “嘘――这些话怎能随便胡说!”何妈堵住小兰花的嘴,随即又叹了气道,“其实你要说的话何妈我心里何尝不也这么想?只是你我虽疼公子,公子生前待我们也好,你我可不能在公子死后还给她找麻烦。就让她安安静静的走吧。”连付管家也无计可施救不了公子,他们这些下人又有何能耐? “何妈,付北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整日关在自己房里喝个酩酊大醉!连雨薇姑娘来劝也没用!只说他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庄主,是他没能救他,才害死了公子。” 付北对莫青廷的忠心山庄里无人不知,而当初不知为何付南与付北突然在皇城门口让士兵把莫青廷带走,之后便再也没有消息,直到两天前宫里把莫青廷的尸体抬了回来,说是宣仁帝恩赐允许给莫青廷大殓。 莫离山庄里的人对他们四公子的死无不悲伤沉痛不已,特别是从小跟在四公子身边的付北在见到公子尸体的一刻便似发了疯般要冲进宫杀了皇帝替公子报仇,最后还是付管家拦住了他把他打晕后让人抬回了房间锁了起来,再后来,付北虽没闹过,但却日日酒醉不醒。 而庄主不知去了哪里,至今音信全无,莫青廷的丧事如今都是付管家在料理。 这日,正是莫青廷棺椁停放满三日之际,她平日里的贴身丫鬟正在为她守灵,老何妈细细擦拭着棺椁。 莫离山庄的大门口却传来一人怒不可遏的声音,来人的身份山庄内无人不知,更不敢与之顶撞,只能一边去回了付管家,一边安抚。 谁知来人手中拂尘轻弹,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便个个向后倒去,趴在地上起不来。 解决完众人她径直来到灵堂处,冷眼看着装着莫青廷尸身的棺椁,手上拂尘“啪”的一声用力拍打在棺椁上,只听一声巨响,上等梓木造就的棺椁应声而裂―― “莫青廷,早已不是莫离山庄的人,更不是我苍山派的人,她的尸身怎能停放此处!给我把她抬出莫离山庄!” “莫青廷,早已不是莫离山庄的人,更不是我苍山派的人,她的尸身怎能停放此处!给我把她抬出莫离山庄!” “梅庄主――梅庄主――万万不可啊――”何妈和小兰花扑到棺椁前护住莫青廷的尸身才没让她落地。 “让开!”梅晓秋一双眼恨意昭昭,紧盯着莫青廷毫无血色的脸,“她早已不是我苍山派门下之人,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有何脸面在莫离山庄大殓!付南呢,叫他出来!” 说话间,一人急急的跑来,对着梅晓秋行礼,“梅庄主,付南并不知您前来,不曾外迎还望梅庄主恕罪。只是不知哪里惹得梅庄主生气,都是付南的过错。” “过错?还真是大错特错!你可知你在做什么吗?”梅晓秋常年清修,做人清心寡欲,几乎断了爱恨嗔痴,可是如今却气得全身发抖,她怒骂道,“难道你也要做莫离山庄的罪人吗!” “梅庄主,付南不知您是何意。”付南垂下头不敢直视梅晓秋。 “好!”梅晓秋冷哼一声,“付南,我且问你,你可知莫离山庄的庄训?” “这……”付南犹豫着。 “还不快说!”梅晓秋厉声道。 “是。”付南沉声道,“莫离山庄庄训:莫离山庄之人,一不可做大逆不道伤天害理之事;二不可做有违常伦欺师灭祖之事;三不可做害人伤人奸损恶毒之事。” “既然你知道,就不该再问我为什么要赶她走!”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杀害朝廷忠臣不算大逆不道伤天害理?妄图杀害我师兄不是违背常伦欺师灭祖?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安息 “与燕策之流为伍通敌卖国不算做伤人害人奸损恶毒之事?莫青廷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有违莫离山庄的庄训?再者,你不是苍山派的人,不知我门中规矩,苍山派的弟子是不可随意杀人双手沾染无辜之人的血,可是你是否知晓,在平城关,她都做了些什么!” 付南立在一边,没有言语,梅晓秋的话皆是事实,不容他狡辩!只是四公子毕竟是庄主的徒弟,该如何处理这事还得由庄主做主,“付南请问梅庄主,我家庄主现在何处?” “你不用拿我师兄做挡箭牌!实话告诉你,师兄他早已将莫青廷赶出师门,苍山派已没有莫青廷这人了!你还寄希望于我师兄来替她说话吗?” “梅庄主,容老身说一句话。”何妈与小兰花将断裂在地的梓木上铺了一层白纱,将莫青廷的尸身安置在上面,她走到梅晓秋身边,说道,“四公子从小在莫离山庄长大,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庄主和几个师兄照顾着长大,何妈我也亲眼见着公子从一个瘦弱的孩童长成现在的翩翩公子。公子她生性恬淡,个性温和,从来不和我们这些下人计较反而事事想着我们一直把何妈当成她的长辈看待!纵是公子她做了什么错事,如今她人已归天,万般的错也大不过一个死字!付管家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替公子收尸安殓,即使不是莫离山庄的人,就当她是个有过几面之缘的路人罢了!梅庄主,您又何必和个孩子一般计较,非要这般刻薄呢。” “是啊!”小兰花也不服气道,“现在我们庄主不在庄里,您也不是莫离山庄的人,又有什么立场非要这么对待我们公子呢?如果要赶公子走,也得庄主回来亲口吩咐!” “你――”小兰花的话触怒了梅晓秋,正要挥手扫去一掌却被付南拦住。 “梅庄主息怒!小丫头的顽话罢了,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哼!”梅晓秋收回手,虽脸上神情阴暗,但心里也无不后悔刚才自己一时生气差点犯了戒伤害无辜之人,心里默念善哉善哉。 只是这小丫头的话着实令人生气,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师兄会偏袒那个孽障!如果真的在乎她,他会情愿远走他方而不愿回来吗?真是笑话!她莫青廷自己背叛师门妄图杀死自己的师父,如今还要让自己的师父来替自己收尸?真是痴人说梦! “师父――您如何会在这里?”原来是看过付北的雨薇,正行到莫青廷的灵堂处来祭拜,却看见自己的师父一脸怒气的站在灵堂里,而灵堂里莫青廷的棺椁已被震碎,看来是自己师父所毁。 “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莫师兄。”雨薇不懂为何师父要生气。 “莫师兄?她早已不是你的师兄了!” “什么!”雨薇惊讶道。 “莫青廷,违背莫离山庄庄训,更犯了我苍山派的门规,早已被逐出师门!所以,她不是你的师兄!” “师父。”雨薇突然觉得所有的事仿佛都是在一瞬间发生,她没想到莫青廷会被逐出师门,更没想过她会杀人,会被皇帝赐以毒酒,冷冰冰的躺在这里。 莫师兄被处以斩立决时,她心里其实并不十分担忧,毕竟以莫离山庄与梅庄的实力,和她那几个师兄们,特别是当朝太子对莫师兄的宠爱,她以为莫师兄总会化险为夷。 所以当付南付北出现在法场,她总算放下了心,虽然莫师兄还是被带回了天牢,但她以为皇帝迫于莫离山庄的压力不至于伤了她的命。可是谁知。。。当她再次见到她便是她冷冰冰失了呼吸的尸体! 她劝付北要想开,她告诉他莫师兄只是回了她来时的仙界,她是仙是神原就不属于这凡尘,你虽内疚于没有救得她,可是你又怎知她死亦是超脱? 其实雨薇她自己又何曾想开过?她的莫师兄,是天下间最好看的人,笑时云淡风轻,安静时如云流水。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是跟着师父师姐来莫离山庄小住,说是来吃师伯的生辰酒,自己那时才进的师门,也是第一次来莫离山庄。 莫离山庄,比梅庄不知大了多少,庄里偌大的莲花池里开满了鲜艳欲滴的莲花,她一时贪玩想要去摘那莲花,谁知刚走到一处名叫“莲花小筑”的幽静院落,迎面追来一只大狗,她从小就怕狗,而这狗更是紧追着她不放! 她一路跑至莲花池畔,一个不当心,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幸而一人瞧见救了自己,而那人正是付北,至于和付北之间的恩恩怨怨那都是后头的事。她只记得自己被狼狈得救起,一身湿衣,头发凌乱不堪,还一个劲的哭。 正在付北手足无措之和她哭得正伤心时,不知哪里飘来一股好闻的香味儿,抬起眼看,不远处,一抹青色的淡影,正歪靠在刚才经过的小院里的屋顶上,那人抬头望着天空,似乎正闭着眼,享受着惬意的温暖阳光。 不知怎的,这一抹青色却让自己看呆了,第一次觉得有人竟然可以如此闲淡,如此悠哉,可又让人不自觉得感受到她心里的孤寂与落寞,她就像住在天宫中的仙人,浅远,飘渺。 望着这抹青色的身影,她忘了哭,忘了自己此刻是如何的狼狈,只呆呆的望着,失了心神。 再后来,便是她惊讶不已的在师伯的书房里看到一个“混世魔王”!只见她上蹿下跳,拔了师伯的剑,撕了房里的书,还当着众人的面学师伯的样子。负着手,装着一脸的清冷怪异模样,站在书房的窗口学着师伯的声音说道――既然不愿见为师,还来为师这做什么!还不快回你的莲花小筑! 她的模样逗得大家笑个不停,她也笑,笑她原来只有喝醉了酒才变成个真正的凡人。 莫师兄,有时是个仙人,仙姿卓卓,气质翩然,有时又似孩童,可爱单纯,心无杂念。 第三百四十六章 悔之晚矣 只是如今,她没有声息的躺在地上,没有屋顶上朦胧的青色身影,没有书房里耍酒疯的“小师伯”。 “师父既然莫青廷已不是莫离山庄的人,不如就送她走吧。” 雨薇和众人抬头,看见门口立着一人,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神情,声音却干涩而沉痛。 “师父既然莫青廷已不是莫离山庄的人,不如就送她走吧。” 雨薇和众人抬头,看见门口立着一人,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神情,声音却干涩而沉痛。 “师姐?” “凤清姑娘。” 凤清一身白衣,鬓间一朵白色雏莲,面容清冷,神情憔悴。 只见她走到莫青廷身边,从腰间解下一个红色绣袋,上绣金丝凤凰,虽做工精致却颜色搭配的怪异。 将绣袋系在莫青廷身上后对着她毫无生气的脸说道,“还记得这个绣袋吗?曾被你无情得一剑挑碎!你说过虽然真话残忍,总好过自欺欺人,那么现在,究竟是谁在自欺欺人?是我凤清,还是你莫青廷呢?你不愿伤害任何人,可是,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因你或死或伤。我大师姐,你的师兄,还有你师父,你伤完一个又一个,最后,连你自己也被自己所害!莫青廷,原来自欺欺人的一直是你自己!” “师姐,别再说了。莫师兄她已经死了。”雨薇打断凤清的话,她不愿让莫师兄在死后还要被人如此质疑。她知道自己师姐曾受过莫师兄的伤害,也知道她心里的疼痛,只是莫师兄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对一个死人如此残忍吗? “哈哈哈――”凤清突然大笑着,看向雨薇,“难道死了就可以把所有的过错一笔勾销吗?我问你,我们大师姐的死该算在谁的身上!要不是为了救她,师姐会死吗?你只知她是你莫师兄,你可知大师姐从小把你带大,她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凤清――”梅晓秋叹了口气,“让人把她抬出莫离山庄!” “是,师父!” “师父――” “梅庄主――” 众人大惊,雨薇何妈并小兰花护在莫青廷身前,不让人动手抬走她。 “还愣着做什么!”凤清厉声斥责下人,“没听到我师父的话吗!难道你们也想被赶出莫离山庄?” 众人看向梅晓秋再去看付南,见大管家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并不言语,也没有出声制止,再想,这梅晓秋毕竟是庄主的师妹,是莫离山庄前任庄主的弟子身份自然在付管家之上。 虽然四公子平日里待下人不错,但她人已死,早已没有了感知,如何对待她的尸身也无从知晓,而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众人不顾雨薇等人的阻拦,将停放莫青廷尸身的木板抬起。 “把她给我抬到北城外的乱葬岗去!” “是,梅庄主。” “不,师父,你不能这么做!”雨薇哭着扑向梅晓秋,“师父,她是莫师兄啊!是师伯最疼爱的弟子啊!您怎能如此对待她!师父,求您了,雨薇求您了,付管家,付管家!你说句话吧!你快劝劝我师父啊!” “雨薇姑娘。”付南别过脸去,眼中有清亮的东西滑落,“你师父说得没错,莫青廷已不是莫离山庄之人。” “付管家?”雨薇不可置信的轻摇头,看着付南,看着自己的师父和师姐,身子颤抖着往后退,“你们都怎么了?她是莫青廷啊,你们怎可以如此对她,如果师伯回来,一定会恨你们的!” “师妹,你没听师父刚才说师伯早已不认莫青廷是苍山派之人了吗?师伯他早已对她心寒失望,怎还会在意她的事?反而是你,也该早些看开,她无非是个背叛师门的朝廷钦犯,我们谁都无需为了她难过。”凤清残忍的对雨薇说道。 下人们见已没有人再阻拦,于是抬着她出了灵堂。 只是刚走出莲花小筑的院门,一袭身影闪过,还未回过神就纷纷倒下。 那人眼明手快的接住即将落地的莫青廷,把她抱在怀里,手中的青色面纱轻轻的盖在她的脸上。 “公子,给你盖上面纱,外面日头毒,会晒着你。” “付北!你想做什么!”凤清大声斥责道。 “做什么?”付北抬头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冷笑声响起,“倒是我要问你们,你们究竟在做什么!这里是莫离山庄不是你们的梅庄!你们一个个又有什么资格想要把公子带走!” “付北,你可知她已非我门派之人,更不是你们莫离山庄的人,她已不值得你的一片忠心!”梅晓秋平静的解释道,她知道付北对莫青廷忠心耿耿,她希望付北能明白,莫青廷是莫离山庄和贞国的罪人,根本不值得付北如此待她。 “梅庄主,我付北是个粗人,不懂什么门规和庄训,更不懂何谓值不值得!付北只知,当年庄主要我留在公子身边照顾她保护她,庄主说,付北可以不听任何人的吩咐包括庄主和哥哥的,因为我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我家公子!今天我付北站在这里,你们要想把公子带走,除非把我和公子一块埋在乱葬岗!” “付北!”梅晓秋怒吼一声,手中银针齐发。 “师父――”雨薇冲出去拦在付北身前,梅晓秋没料到自己徒弟会用身体挡自己的银针,手中拂尘迅速甩出,只听啪啪两声,拂尘应声而碎,银针也掉落在地。 “雨薇,你也想违抗师命吗!”梅晓秋愤怒的扣住雨薇的手腕把她推到在地,“凤清,把你师妹带走!” “师父求您了,千万不要伤了付北。” 凤清把雨薇从地上扶起,“走吧师妹,难道你还想再惹怒师父吗?” 雨薇知道自己怕是没有能力阻止师父了,她留在这只会让师父更加怨恨付北和莫师兄,于是,万般无奈之下,只能由凤清带着离开。 “梅庄主,付北年纪尚轻,对四公子又一片忠心,实在不是故意冒犯,还望――” 梅晓秋抬起手阻止付南的话,“我知道他对莫青廷一片忠心,所以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争天命 “付北――”梅晓秋看向付北和他怀里的莫青廷,沉声说道,“我最后问你,你是想做莫离山庄的罪人和这孽障一起死,还是把她交给我?” 付北站在莲花小筑的庭院里,怀里抱着冰凉的莫青廷,萧瑟的风吹落枯叶,落在她青色的衣衫上,他低着头,看着面纱下苍白的脸,温柔的说道,“公子,一年深秋又至。往年这个时候,你总喜欢坐在莲花池畔,看满池的莲花凋谢,但是你从不悲伤,你说,莫离山庄的莲花在深秋会再开一次,你喜欢深秋,喜欢冷风中傲然挺立的莲花,虽然娇弱却勇敢!公子,你知不知道,莲花池里的莲花现在开得有多好,满池的嫩红翠绿,闻到了吗?莲花香都飘散到这儿来了。” “付北。”付南看着弟弟悲伤至极的神情,他心里实在不忍看他如此。想要出声安慰,可又不知该说什么,付北从小跟在四公子身边,他和四公子甚至比自己这个哥哥还要亲。公子的死已让他痛不欲生,如今又要把公子的尸身扔到乱葬岗,付北又怎能接受? “公子,付北带你去看莲花。”付北抱着莫青廷,不顾众人的眼光,一路行至莲花池畔。 正如付北所说,莲花池里满池的红莲花开得正盛,一朵朵娇艳欲滴,秋风瑟瑟,吹起一池涟漪,吹得花骨朵摇摇欲坠,可是莲花儿,如清丽妖娆的美人般傲立于碧波中,美得动人心弦。 梅晓秋和付南跟在付北身后来到莲花池,他们不明白付北究竟要做什么。 “付北,把公子的尸身放下。”付南走近弟弟想劝他放下莫青廷的尸身,他不想弟弟做什么傻事。 “哥哥,你说,公子生前这么喜欢莲花,她死后是不是也会愿意和莲花呆在一处?”付北望着满池的莲花,问付南。 “付北,你不是公子,也不知道她心里的所思所想。听我说,千万不要做傻事!”脑中一个激灵,付南突然猜到了弟弟想要做什么,这一认知让他心惊不已,他必须阻止弟弟,“付北,相信我,你这么做会害了公子的!” “害了公子?”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公子早就死了。” “付北,你千万不可以这么做!” “哥哥,我不怪你和外人一起欺负公子,想要把她扔出莫离山庄,我知道你身为大总管有你的苦衷。可是哥哥,我跟在公子身边这么多年,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她是和哥哥一般对付北重要的人,付北不能眼睁睁看她死了还要受人欺负,哥哥,我不想恨你,什么事我都可以听你的,唯有这次。” “付北――” 只听扑通的落水声,莲花池里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付南的衣袍,付南想要下池去救却被付北在身上点了穴动弹不得! 付南看着那个青色身体慢慢的沉入水中,直到池水中再次平静无波。 “哥哥。”付北闭上眼,不愿再看她消失的地方,“就让公子她在莲花池底安息吧。” “哥哥。”付北闭上眼,不愿再看她消失的地方,“就让公子她在莲花池底安息吧。” 付南冲破穴道,却突然失了重心,一下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公子,公子。付北你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吗?” “我只是送公子去了她想去的地方,而不是被世间的人污浊于她!” “既是如此,也算是她的造化吧。”一直不出声的梅晓秋眼见事情变成这样,心知也无可奈何,便叹了声离去。 “你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在救她?”付南从地上站起,走到弟弟面前,单手提起他的衣领。 一向内敛的付南,第一次怒于言表,“你知不知道,是你亲手害死了她!” “什么!”付北看着哥哥眼中的痛心,满脸的疑惑。 “付北啊付北,枉顾庄主如此信任你,把公子交给你,可你却亲手杀死了她!” “公子她,不是已经死了吗?她被皇帝赐以毒酒而死,难道不是吗?”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付北一个人呆坐在莲花小筑莫青廷的房间里已经一夜,他一动不动看着墙上那把青莲剑,那是皇帝派人把她尸身送回时放在她身边的,也是她师父送给她,她一刻不离身的带在身边的东西。 就像自己,从小站在她身后,照顾她,保护她。她在自己心中,早已是最亲的亲人,她是他的弟弟,和雨薇一样他今生最想守护的人。 莫离山庄的莲花池深不见底,他因为曾经下池救过人所以知道,池底是一个深潭,漆黑一片看不见底,一但有东西掉落,如不及时救起便很难再找到。 “你可知宣仁帝给公子服的是何毒药吗?是三日还魂丹啊!服了三日还魂丹,人会如同死了般没有气息,连宫里的太医都没法看出端倪!今日正是公子服药后的第三天啊!” “我不信!我不信!狗皇帝为什么要救她!他不是恨她杀了向展吗?又怎会救她!”他冷笑着摇头,似是一点也不信哥哥的话! “你记得当日在法场,为何我会在拿到太监手里的药瓶后决定放他们带走公子吗?是因为我知道那瓶子里装着的毒药正是三日还魂丹!宣仁帝是在暗中告诉我们他不会真的杀了公子,他这么做是做给世人和天下看!他可以不顾我和你还有莫离山庄的青剑死士,可是他在乎大公子手里的兵权,在乎可以呼风唤雨的庄主,更在乎他的儿子!所以,他不会真的杀了公子。” 付北的脸色瞬间惨白,“可是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这些。”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莫离山庄和公子的死吗?我不告诉你,外人看出你的悲伤是真情实意,才会相信公子死了!如果他们知道公子是假死,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做?” “你一定也想不通梅庄主为何非要带走公子的尸身吧?好,我全都告诉你!因为我们不能把公子留在莫离山庄,留在这,公子终究逃不过那些人的眼。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甘 所以我请求梅庄主想办法把公子带出去,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你,却毁了这一切!不,不能怪你,这些和你又有什么相干?这大概就是公子的命吧,和天争命,输的只会是凡人。” 和天争命,输的只会是凡人! 他不信,他付北就是不信,纵是别的一切他都可以不争不抢,但公子的命他必须与上天夺一夺,为了公子,逆天而行又如何! 付北的眼中此时冷意森森,想到那些恨不得公子死的人,现在恐怕不知有多得意吧!还有那些口口声声说要救她却暗地里想害她的人,此刻也该安心了吧!这世上,有多少人盼着她死。在他们眼里,公子是阻碍他们夺得权利地位的人,是非死不可的人!而如今,都改如愿以偿了吧! 清冷的房间里,淡然幽香似有似无,那是公子身上的味道。如一片青莲,干净,清冽! 公子,你会恨付北吗?付北自私的没有按着你的意愿做,擅做主张把你送去与莲花作伴。你一定恨付北吧。。。可是付北不后悔,哪怕今生你我无缘再见,付北终不悔! “不――母妃――母妃――” 纤弱的身影在自己眼前徒然倒下,与杀自己和被自己杀的人的身体靠躺在一处,血染红了白岩石铺就的华丽高台。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母妃衣袍上干净清冽的香气,可是她,却一动不动的倒在自己面前,失去了呼吸。 “不要,母妃,求求你。不要离开卿儿,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她忍着背上的疼,一步步爬到那个让她日夜思念的白色身影旁,稚嫩的小手捧起她美丽的脸庞,“母妃,你让卿儿等你一会儿,卿儿等着你,母妃,你醒醒啊,醒过来看看卿儿。” 可是她的母妃,她只见过一次面的母妃,一动不动的靠在她怀里,身上的白色纱衣被鲜血染红染透,她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的身体渐渐冰冷! 整个世界似乎在眼前轰然倒塌,听不到一点的声音,看不到一丝的光亮,她的世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一片黑暗。 冰凉刺骨,寒彻心扉,泪水早已干涸,哭泣已然绝音。 母妃的脸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永远的消失,伸出手,极力想抓住最后一抹光亮,却发现身体越来越重,似是正朝无边的黑暗坠去。 “主上。” 他抬手制止他们的话,似有不满。 手下之人见他心有不悦,皆不敢再说什么,都静默不敢言。 站起身,黑色衣袍轻轻摆动间,似是带起了一阵风,瞬间扫落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 知道他生了气,大家惶恐的跪在地上。气氛森冷而诡异。 他巡视一遍脚下之人,眼里透出锐利的光芒,而嘴角只冷笑轻扬,最后甩袖离去。 一处静逸的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大殿中一张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被褥,叠着玉带叠罗衾。 黑色金丝绣边的衣袍掠过朵朵玉莲,一步步走至大床边,放缓了脚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一个轻微的响动惊扰了罗帐中的人儿。 撩开层层轻纱,低头看,一张让自己又爱又恨的脸! 此时的她,悄无声息,安静的躺着,似是不知道他正站在她身边,看着她。 情不自禁的俯下身,靠坐在床上,大床因为他的靠坐而往一边陷下,她的身体也随之倾斜,便靠在他身侧。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见她毫无半分要转醒的迹象,他干脆把她从床上轻轻抱起,让她整个身体靠躺在自己怀里。 她的身体又轻又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身上的幽香似有似无围绕在他身侧,心中一动,抬手摘下脸上狰狞的面具,面具下,却是和面具截然不同一张精致俊美的脸。 “主上――” 步出大殿的刹那重又戴上狰狞恐怖的面具,将自己的脸和所有的思绪全都掩藏在其中,让人窥不见,看不透。 他看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说道,“这件事办得很好。” “谢主上夸奖。”听到他难得赞扬的话,她的嘴角微扬,心里一点点的喜悦升起,心神荡漾间开口问道,“只是属下不知主上为何要救她?” “啪――”殿门外那棵树应声而断,只听他冷如冰霜的声音响起,“这是你该问的吗!” “属下该死,属下,属下只是。” “你难道要和那个贱人一样背叛我吗!” “属下不敢!属下绝不会背叛主上!”她朝地上重重的磕着头,以表自己的忠心,直到头上渗出了血。 “够了!”他愤恨的甩动衣袍,厉声说道,“记住!决不允许有下一次!” “是。” 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角余光中瞥见他离去的身影,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连指甲嵌进了肉里也浑然不觉,心里只觉得一股冷意冒起!刚才,若不是主上还念在自己忠心耿耿跟随了他那么多年,自己怕是早就像那棵树一样被劈成两半了! 只是,她始终不懂,不懂他的心,明明知道留她在身边终是祸害,可却执迷不悟吗?就像他口中的贱人,也是一个执迷不悟情愿毁了自己的人! 她不会像她,为了得到一个人不惜伤害他毁灭他,她爱一个人,哪怕永远只能站在他身后遥望他,得不到他的一丝爱与怜悯,做他的影子,他的随从,他的一棵棋子,她也不悔! “母妃,求求你不要离开卿儿。”喉咙已经哭得沙哑,泪水滚烫而落,心里的期待一点一丝的被抽干。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不想死 看着母妃沉静的面容,她终于明白,她的母妃永远的离开了自己,不管自己乖不乖听不听话,她再也没有母妃了! “公主――”一人边焦虑的喊着她的名字边跑向她。 她抬头,看到来人,微弱的声音祈求般的问道,“奶娘,我母妃是不是睡着了。奶娘你帮卿儿看看,母妃她怎么了?为何卿儿喊了这么久她也不愿醒来。” “公主。”奶娘忍着泪,将她从地上扶起,发现她背后的伤,撩起衣裳看,发现伤势不重才安下心。 随即把身边带的东西拿出来往她身上穿,穿好衣服,又替她解下绑着的发辫,粗粗的挽了个髻,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嘱咐道,“公主,燕王已经打到宫门外了!怕不要多久便要打进宫里来了!”她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两人,叹了口气,“慕容战如今已死,你母妃为了你也……这正是你脱身的好时机!公主――”她扳正她小小的身子面对自己,郑重的说道,“听老奴仔细说,公主,从此刻起,你再也不是彦国的公主,不是慕容皇族,也不是女孩儿,你是慕容战从外边掠夺进宫的**,你无父无母,也无名无姓!公主,听明白老奴的话了吗?” “奶娘。” 奶娘把她抱进怀里,“公主,不要怕。从今天起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了!等外面的人一打进来,宫里这些人都逃不过一死!不管是谁,都不能告诉他你的身份!知道吗?” 因为她的小公主从小命运多舛,被慕容战认为是彦国的灾星,是倾城灭国的妖孽,不仅从小把她丢弃在冷宫中让她自生自灭,还不时的拿她取乐,残忍的折磨她! 慕容战为了留下她一条命瞒住了所有人,宫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小公主的存在。即使少数那些知道的,也即将死在燕家军的刀剑之下! 如此一来,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人知道小公主的身份了!而小公主,借着这场浩劫,如果上天垂帘,她的造化大说不定能逃过此劫,或许还能从此改变自己的命运! “公主。”奶娘趁乱把她送到后宫某个偏僻的院落里,把怀里的东西塞到她手里,握住她的手说道,“这是你母妃在生下你时带在身边的东西,慕容战让我把你从她身边带走时她悄悄的塞在我手里,让我一定好好带大你。可是老奴恐怕要有负所托了,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你对你母妃最后的念想。不要哭。”奶娘擦掉她脸上成串往下掉的泪珠。 “公主,不要哭!记住,一定要活着,要活着啊。” 她躲在漆黑的屋子里,满屋子都是和她一般大小的孩子,因为害怕大家围靠在一起。有些胆小的抱在一起痛哭,嘴里喊着爹和娘。 她抽了抽鼻子,忍住泪,挤在一群男孩子中间,心里记挂着奶娘和她最后说的话。 奶娘送她到这里后就离开了,奶娘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一定要好好活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她还太小,不明白活着究竟代表了什么。 可是却已理解了死亡的含义! 母妃死了,她便再也没有母妃!奶娘说燕家军会杀了慕容家的所有人,那么她便没有了亲人!也许还包括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还有她和这些孩子! 死亡是可怕的吧,没有了呼吸,没有了温度。再也感觉不到温暖的阳光,清澈的流水,树上的鸟儿地上的花儿。所有的一切都将消失! 不,她不想死!她不想冷冰冰一个人呆在黑暗的地方,一个人,孤单而寂寞。 她要活,她想活,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穿着粗糙的衣服混在一群男童中,低着头安静的跟在那个“大人”身后。 “这些男童是――”一个腰配长剑的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回大人,他们原先是慕容战从全国搜罗来的**,现在慕容战已死,这些男童我正打算带他们去军营。”海大人对这位大人很是恭敬。 “军营?这些人怎么配去军营!”那人大喝一声的同时抽出身上的剑,“都是该死的人!” “大人,这――” “给我滚开!”那人提剑朝他们而来,男童们吓坏了蜷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这个人。 那人眼里全是杀气,根本就不管不顾,一剑刺一个,男童们被捆了手脚无处可逃,任凭他斩杀在剑下。 她当时害怕极了,却又无可奈何,正当她认命的闭上眼睛等他一剑劈下时,一阵淡然的莲花香袭来,只顷刻间那人的剑断成两段掉在地上。 她站在那身青衣之后,双手不自觉的拽住他的袍子,他转过身,看着他,对她拽着他袍子的脏手皱了眉。 她慌忙放开了手,将自己手背在身后,眼睛却毫无畏惧的直视他。 他的眼睛深沉墨黑,让人不敢直视,可她不知道怎么的在那一刻就是不怕他,她甚至有个念头,那就是――只要有这个人在她便不会死。 要杀她的人分明是忌惮他的,虽然不服气,可还是甩袖离去。 他转过身来看她,见她伸手拿了帕子去擦刚才被她弄脏的衣袍。 低头仔细看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你,怕我吗?” “好,你既无父无母又无名姓,我便赐你莫离山庄的‘莫’姓,赐名‘青廷’,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荆之痕第四个弟子,从此便要依承莫离山庄祖训切不可作出有辱山庄之事,你可否能做到?” 你本不该再留在这世上,我也该杀了你!只是,你我师徒一场,你跟了我这么些年,我又怎么忍心。 把你罚去小苍山面壁思过,没有我的话,你这一辈子都不准下山!你若想活命,便安静的生活在那里,我自然保你,若是心里有任何妄想,我便再不顾师徒之情清理门户!你需记住,忘记你的身份,不可向任何人提起! 日日潜心修行忏悔罪孽才可保你一条小命!不该想不该念的,全该放下,你――可明白为师的一番苦心?” 第三百五十章 怒火 “师父。” “你醒了!”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恐的睁开眼,眼前一张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脸! “咳咳咳――”想说话才发现喉间灼痛难忍,竟然连一个字也发不出。 她涨红了一张脸,惊恐而疑惑的盯着这张面具。 “怎么?很难受?”他冷笑一声,可还是去一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 哐当――茶杯被她抬手洒落在地,溅落的茶水浸湿了他精致的黑色描金鞋面。 他的手突然用力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从床上提到自己面前,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你是谁!竟然不知好歹!难道,你是真的想寻死吗!” 她试图挣扎,逃离他,可是她的身体没有一丝的气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看她因为呼吸困难苍白的脸上浮上不自然的红晕,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她,看着她,仿佛是要将她看穿! 终于放开她,看她跌落回床上,却仍是睁着一双愤恨的眼睛看自己。 “你该恨的人不是我。你反而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你恐怕早就曝尸荒野了!怎么?不明白吗?你不是一向很会猜吗?那么这次你好好猜猜,你究竟经历了什么生死轮回!或者你也许会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吧?你抬起头好好看看,我这里像是地狱吗?你这种人,死了也只配下地狱!” “你究竟”她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却发现声音沙哑干瘪,说话时喉间像火灼烧般疼。 “你想问我究竟是谁?”面具后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你真是个记性不好的人。我记得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你不配知道我是谁!还有,你的喉咙被三日还魂丹灼烧坏了,想要说话,恐怕还要再等上几天!即使恢复了,恐怕也是难听得让人作呕的声音吧!”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似是在怀疑他说的话! “你知道自己服下的是三日还魂丹,可是你不知道服了三日还魂丹的人虽然能假死瞒过所有人,但本体会受到极大的副作用。有人也许会失明,有人会武功尽失,还有的人就像你一样,失去了美妙的嗓音!莫青廷,你后悔吗?”这世上,怎会有人愿意为了别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他在她心里到底有多重要!只是,如果她最在乎的人是他,可又为何会在昏迷中。 “我离走。”她不顾喉间的刺痛,愤怒的声音里依稀可辨几字。 “想让我放你离开?”他替她把话说完整。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莫青廷,我看你真是不要命了!为了他,就真的值得你放下一切连自己的命也不顾吗!” “不关事。” “不关我的事?”他沉声,全身冷意迸发,“你的命从你服下三日还魂丹起,就是我的了!是我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你凭什么说不关我的事!”如果不是他,她不知已死了几回了! 她虚弱的躺在床上,身上一件单衣早已被冷汗浸湿,和着头发粘在身上,脸色绯红一片,黑亮的眸子闪着愤怒的光。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觉得她在自己面前就像是只无路可逃的小兽,惊恐,慌乱,害怕,愤怒!明明知道逃不过却还想要挣扎,要逃脱! “莫青廷。。。”不再是寒冷如冰的声音,而是带着一抹无奈与受伤,“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那么多次!在他们一个个都想要你死的时候,只有我,一次次的救你。” 她却不为所动,动了几下唇发现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便只好沉默不语。 “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救你是为了利用你?因为我说过,你的命对我大有用处!”他自嘲而笑,“没错,你的命是很重要,将来某一天我也的确会用到你的命。只是。。。你知不知道,即使没有你,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了的!所以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为何偏不让你死!” 见她不知是累了还是在生气,闭着眼躺在床上对他的话并无回应,眉头却紧皱。 伸手替她把被褥拉上,她却忽的睁开眼朝他手背上狠狠咬去! “嘶――”他吃痛的收回手,看到手背上清晰的一排贝齿印,突然一股不知名的怒火从心中窜起,理智在这刹那消失殆尽! 他凶狠的抓起她的左手,把它放在她眼前,逼着她看手上狰狞的伤口,“莫青廷,你只是个残废之人!你凭什么还这么趾高气扬,这么清高这么骄傲!你如今不止断了一根手指,连嗓子也毁了!” 似乎还不够解气,他干脆把她连人拖到梳妆镜前,让她不得不直视镜中的自己,“你看看你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简直是个妖怪!不,不是妖怪,你是妖孽!是会倾国覆城的妖孽!什么‘神仙公子’!真是笑话,世人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把你这个灾星说成是天上下凡的神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莫青廷,你猜,如果大家知道你就是毁了彦国的那个灾星,你说大家会如何看你?你的三师兄,你为了他而放弃一切的人,如果让她知道你是前朝的余孽,是杀她母亲的凶手之一,更是会毁了一国基业的妖孽,你说,她会如何对你?杀了你?还是不在乎这一切?” 她的脸贴在冰凉的铜镜上,左手的伤尖刻的疼痛袭遍全身,三日还魂丹?她情愿当初宣仁帝赐的是真的毒药,那么如今她一死了之也不用听他残忍恶毒的话。 这些话,本是她心底里最不可触动的伤痛,原来从别人口中听到竟然更让人痛苦不堪。 “你如何。” “我如何会知道你的身份?”他突然放开她,没有了他的拖拽她重重的摔在地上,“等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就会明白为何我会知道你的身份,知道关于你的所有一切!” 那五个字,瞬间让她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面具下的脸色血色尽失,用力甩开她的手,她一步步,强撑着走了出去。 关上身后厚重的殿门,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面具下一张娇俏美丽的容颜,此刻却苍白如雪,眼中空洞一片。 第三百五十一章 记忆中的他 谢谢你,凤清。 没错,她就是苍山派弟子,梅庄庄主梅晓秋的二徒弟,凤清! 那年,她还是个靠乞食偷盗为生被人叫着“小杂种”的孤儿,每天都忍受着挨饿和寒冷,乞食而来的被比自己大的孩子抢去,偷东西时不小心被抓到会被人打个半死。 那时的自己,整日间饿着肚子,身上累累的伤痕。 那日,她记得雪下得特别大,她穿着破烂到无法蔽体的衣服蜷缩在一家大户人家的门外,心里祈求着这家人家的下人们会丢吃剩的食物出来,这样她便能捡来垫垫饥肠辘辘的肚子,有了力气,她就能去小户人家偷只鸡鸭什么的果腹。 如此想着,不知不觉,小小的身子被白雪埋住,而她,竟然浑然不觉,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而寒冷,饥饿似乎都感觉不到了。。。她想,这样也不错,死了。。。便再也不会饿,不会冷,不会疼。。。 正当自己渐渐陷入昏迷时,冰凉的脸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那温暖随着脸庞扩散到四肢百骸,她睁开眼,眼前是一张狰狞的面具,可是,她不怕,只是一张面具罢了,面具不会骂她,打她,朝她吐口水,况且这张面具的主人有一双温暖的手。 在她一点点恢复知觉的时候,只听一道比冰雪还要冷冽的声音响起,“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并说要带自己走,也许他是坏人,是拐卖孩子的人贩子,也许这个怪人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把她杀了? 可是,她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便说道,“好,我跟你走。” 她决定用自己未来的命运赌上一赌,反正这世上早已没有人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即使是死在他手里也好过被冻死饿死,如果她有幸赌赢了,就能脱离现在痛苦的生活,会和这座宅子里的人一样,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最后,她赌赢了,对方既不是人贩子也不是杀人魔,他不但给了她不愁吃穿的生活,更让人教习她读书写字,大家闺秀的闺阁之事。 他似乎是某个组织的领头人物,大家都尊称他一声“主上”,她也便跟着叫他主上,于是他便问她,“做我的人,必须对我一辈子忠臣。一但背叛我,我会亲手杀了你!你能做到吗?” 她毫不犹豫的对他点头。她的命,如果不是他,早已死在寒冬的雪地里,既然他救了她,她的命便是他的了!从小到大,除了被人殴打辱骂,从没有人关心过自己,问自己“愿不愿意”,他是第一个,也将是最后一个。 她会守在他身边,做他的人,永远不会背叛他! 渐渐的,她开始了解他的身份和他背后实力强大的隐秘组织,他们想要做的事曾让她不敢置信,可是她相信,她的主上绝对有能力做到! 正当她踌躇满志的打算跟在他身边替他完成大业时,他却说,我要送你去一个地方,你一但去了那里,就要忘了自己原来的身份,也忘掉这两年在我这里的所有事。我会重新给你一个身份,而你,只需要扮演好我给你的身份。 她不知道他要把自己送走,想到要离开他,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落寞与失望。她想呆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站在他身后遥望他,因为他的手是天下间最温暖的手,给她生命和活下去的勇气,她不愿离开他,离开这世上对于自己仅剩的一丝温暖。 “我可不可以不走。像他们一样留在你身边帮你。我可以学功夫,学好了可以保护你替你办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她央求着,希望他能留下自己。她不想离开,她怕自己又将陷入一个陌生冰冷的地方。 “你说你愿意为了我做所有事,这就是你的承诺吗?”他冷了声。 “主上。”她当然愿意为了他。。。做所有事! “你可以不用去。”他突然说道。 “是真的吗?”她以为事情尚有转机,欣喜的向他确认。 “你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我不需要不服从命令的人!” “主上!不要赶我走!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除了死,她还有什么出路? “好,我去。” 于是,她站在梅庄外,闭上眼,眼中浮现那张狰狞的面具,伸出手,用力敲响了门。 从此后,她便是凤清,是梅晓秋收的第二个弟子。 本是良家子女,只因家道中落父母又因病双亡,她走投无路之下前来投奔梅庄的庄主,只因梅庄主最见不得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又见她生的聪明乖巧,便收入了座下。 一晃六年,她一直是梅庄里清冷傲然的二师姐,是梅晓秋最依赖的弟子,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更没有知道她原来是他精心安排的一颗棋子。 而接近莫青廷,是因为早在被他收留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名字就曾在他口中听到。 还记得那一年百花落英的日子里,一向行踪不定的他突然出现,那时的他,她明显感觉到不一样。不是之前那个冰冷漠然的主上,没有感情,没有喜怒。 只见她席地坐在层层落英上,手里一壶酒,半脸的面具下露出一张莹润娇媚的嘴,竟然比女子的还要美上三分,她的眼睛定定的落在他脸上。 当时她就想光是一张嘴就能让人浮想联翩不知面具下究竟是怎样一张脸?她的心扑扑直跳,她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有些紧张,又有些小小的期待。 他像是喝醉了,正歪靠在桃花树上昏睡。而她,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大着胆子凑近他,直到近的能闻到他身上甜腻的香气,那香气熏染的人脑袋昏沉,神魂皆失。 正是十分紧张的时刻,却见他嘴唇上扬,她怕得刚要往后躲脑后却被他的大手托住。 他的舌尖轻佻她的嘴角,一阵轻喃溢出唇畔。 “莫青廷。” “师姐,你等等――”怀恩阁的回廊里,她喊住正往后院走的师姐。 第三百五十二章 你猜错了 “何事?”紫衣少女停住脚步,回头看正向自己急急跑来的师妹。 见她走到自己面前,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周围没人,才小心翼翼的从衣袖中摸出样东西。 “究竟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紫衣少女疑惑道,她这个师妹平日里最是稳重干练,连师父都常夸她是徒子徒孙中极好的一个,怎么如今慌张得如此。 “师姐,你此去可是去后院找莫师兄?”她把衣袖中藏着的东西紧紧攥在手中问道。 “是啊。”师父和师伯在书房里议事,她呆了片刻觉得甚是无聊便想到莲花小筑找小四聊聊,“你不伴随在师父左右,来寻我做什么?” “师姐,我,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和师姐说。 “怎么吞吞吐吐的?咦?你手里拿着什么?”雪怡夺过师妹手里的东西,“呀!好漂亮精致的荷包!原来前几日你晚上不歇息是为了这玩意!” 红色的荷包上绣着只金丝凤凰,凤凰羽翼丰满,神情傲然,栩栩如生,虽配上红色绣袋颜色显得有些怪异,只是这绣工――比起她这个师姐不知强上几倍。 “这绣了是送于谁的吗?”雪怡细细端详下,再看师妹脸上害羞的神情,心下了然,可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只因她这个二师妹平日里总是一副小大人的顶真模样,和师父似的不苟言笑,连她这个师姐看着也觉枯燥无趣的很。如今难得有机会捉弄她一番,她又怎会放过? “我,我不曾想。送于谁。”她低垂着头,懊恼自己准备了这么久关键时刻竟然不敢和师姐说明。 见她脸上一片踌躇之色,雪怡暗笑不已,便接着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把这荷包还于你。你也快进去吧,不然师父一会儿找你该找不着了。我去找你莫师兄顽一会儿,不必挂心于我。” 说完便把荷包还给了师妹。 “师姐,我。”她接过荷包,脸色难看的望着师姐,欲说还休的样子,雪怡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急着走。 直到自己先憋不住笑出了声。 她这才明白原来之前师姐是在玩弄自己,心里有些气她,可因有求于她也只好暂忍了气。 “好了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拿来吧?”雪怡边说着边向她摊开手。 “什么?”她假装不知。 “荷包啊?难道你准备了这些天,今儿个又缠着我不就为这荷包吗?”雪怡笑说道。 “我,我,没有。”小女儿家的娇羞展露无遗,红着脸将荷包交给师姐。 “好好好,你没有。这荷包是我亲自绣了送给小四的行了吧?” “师姐!”她气的跺脚。 “哎!我说你也真是的!不就送个荷包给小四,怎地这番扭捏!你放心,既然把东西交给了我,师姐我自然会替你亲手交到她手上,你尽管放心。” “恩。”她点了点头,“师姐,那我回去了。” “去吧。”雪怡将荷包藏在衣袖中,看她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怀恩阁的书房,她笑着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这个凤清,竟然对小四上了心,我这个师姐倒是成了牵线的红娘咯。。。” 黄梅雨季将至,梅庄里各处都在为梅晓秋入关做着准备。 “你们几个赶紧把师父平日里穿的衣物都料理妥当了,还有你们两个怎么站在这儿一动不动?没瞧见正需要人手吗?”凤清吩咐着小丫头们做事。 “可是凤清师叔,我们奉命照顾莫师叔的生活起居。。。师祖让我们一刻不得离了莫师叔左右的。”两个小师侄为难的看着凤清。 “她又不是孩子,要你们总盯着做什么!况且她就在自己屋里,即使出去你们在这儿也能瞧见,有什么好担心的?倒是你们口中的莫师叔这次和师父一起入关,她的随身衣物等你们可准备齐全了?到时候可别又惹师父生气,把你们罚去伙房干活!” 小丫头听了凤清的话,互看一眼,觉得她的话很是在理,于是也动手准备起莫青廷的细软。 见两个小丫头正忙着整理衣物不再盯着房里的莫青廷,凤清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 黑漆漆的屋子里,一股浓烈的酒味直窜入鼻。 她捂着口鼻关上身后的门。 “滚出去――”一个愤怒的喊声伴随着朝自己飞过来的酒瓶。 她抬手把酒瓶挥落在地。 走到烛台边将烛火点燃,黑暗的屋子里亮起了光线。 “听到没有,都给我滚出去――”刚想从椅子上站起身赶走来人,腿一软竟然摔倒在了地上。 她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烂醉如泥的人,轻蔑的说道,“没想到,你是这么蠢钝的人!” “你――”付北一脸的怒气,但因实在醉的厉害,连从地上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只能躺在冰凉的地上,怒目而视对方。 “亏你还口口声声说对她忠诚,原来你的忠诚也不过如此!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你凭什么如此说我!我对我家公子的心,岂是你这种人能明了!现在我家公子死了,你该高兴了吧!你心里不知多想她死呢!”付北知道莫青廷曾伤害过凤清,她是巴不得公子死的。 “愚蠢至极!” “你――”付北气极,强忍着昏沉无力的身子,站起身,直视凤清,“如果你是来看我家公子和我的笑话,就别怪我不讲情面,我付北可不管你是谁的弟子,如果你胆敢对我家公子不敬,我绝不饶你!”付北以为凤清此番前来无非是来看笑话的。 凤清冷笑道,“付北啊付北,你空有一副好武艺,却只是个有勇无谋之辈!但凡你有你哥哥一点见识也不会自寻烦恼至此!” 凤清虽是嘲笑自己的话,但付北听着却觉得她话中似乎另有意味,“你今天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她心里不免唏嘘自己师妹怎么会看上这个草包,“还不是为了你口中那人!” “我家公子?”酒意顿失大半,“你――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真的以为你家公子已经死了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假死 “公子她难道。”付北心中疑惑。公子的尸身是他亲手从宫人手上抱回来的,他探过她的鼻息和脉搏,皆已没有反应,是已死之人。况且公子的尸身在灵堂里已停放了两日,明日就要大殓。可是凤清现在突然如此问自己。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己仔细想想,当日在法场上,为何你哥哥会轻易让人带走莫青廷,且在把人带走后就没了任何行动?而在皇帝命人把莫青廷的尸身带回来后他更没问皇帝讨个说法?这些你都不曾想过为什么吗?” 是啊,虽说哥哥做事向来冷静自制,但对庄主一片忠心,公子又是庄主心尖上的人,再如何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公子遭遇不测,再者,公子是哥哥从小看着长大的两人间的情分也是不轻,即使不为庄主,哥哥怕是也会拼死救出公子的! 他真是傻,竟然被公子的死冲昏了头脑而忘了这一层! “想明白了?”凤清见付北一直不说话,知道他心里已明了一二,便继续说道,“只是你哥哥纵然再料事如神也想不到最后杀死莫青廷的会是他信赖的人!” “此话怎讲?”凤清这么说,岂不是说公子现在虽然假死脱逃,但可能还会遭遇不测? “莫青廷服了三日还魂丹,三日过后就会转醒,明日一过便满三日了。你哥哥绝不会让人发现她还活在这世上,所以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让她消失!” “消失?” “对!让莫青廷从此永远的消失。” “对!让莫青廷从此永远的消失。”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他越听越糊涂?既然哥哥想救四公子,又为何要让她消失? 凤清鄙夷的看了一眼付北,“难道你要她在莫离山庄,在众目睽睽之下‘起死回生’吗?” 直到说道这里,付北才算明白了凤清话里的意思,原来哥哥是怕公子三日后醒来的事被人知道,那么公子岂不是白“死”了? “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付北突然想到凤清只是梅庄主座下的徒弟,这么隐秘的事哥哥又怎会轻易告知他人? “你在怀疑我?”付北的眼中难掩怀疑之色,但她却毫不在乎,“那我就告诉你为何我会知道这些!” 原来付南怕三日还魂丹的药效一过,莫青廷的假死就难以蒙骗世人,所以必须要寻个理由把她送出莫离山庄。只是如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紧紧盯着莫离山庄的一举一动,一旦他采取任何行动怕是难逃这些人的眼。 思来想去,唯有一人许能帮上这个忙。 这个人做事向来刻板无私,对门下之人甚是严苛,如若有作出违背师门之事,定是要被她赶出去的!而因着四公子对庄主的大不敬,她对四公子的怀恨在心之事恐怕某些暗中之人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如果请她来帮这个忙,名正言顺。 “明日,我师父会来莫离山庄不许你们大殓莫青廷的尸身,并要把她丢到北城外的乱葬岗去!这都是你哥哥与我师父商量好的!” “你说的都是真话?” “如果你连我说的这话也不信,那我就不用再和你多费口舌了,想来你所谓的忠心也不过尔尔!”凤清一怒之下想走,却被付北拦住。 “你说我哥哥与你师父商量好了如何救我家公子,既然如此,你此番寻我的目的为何?”付北觉得凤清来找自己绝不仅仅为了告知他这些,这其中必定还有什么隐情。 “你不是不信任我吗?因为莫青廷曾经无情的拒绝过我,所以我对她怀恨在心,对她只会落井下石而已!” “不错,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我甚至觉得公子会只身一人前往平城关与你脱不了关系!”对凤清的隔阂由来已久,要完全信任她并不容易。 “既然如此,你我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等等——”付北重重的关上门,探究的一双眼睛盯住凤清,“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休想离开!” 凤清斜睨着付北,闭口不言,满脸的不屑之情。 “好!好!”付北扔了手中剑,扬手撩开衣袍下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凤清面前。 “算我付北求你。”他这一生,从没有向谁屈过膝,更没有如此求过一个人!可是为了他家公子,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又怎在乎下跪求人? “没想到。”凤清倒是突然对他另眼相看起来,“没想到你对她倒真是忠心!”莫青廷啊莫青廷,你虽命运不济,但你身边竟然有如此忠心耿耿之人,倒不枉你来人世一遭。 “你实在不用下跪于我,我此番来找你正是为了她的事,即使你不求我,我自然会相告于你。” 付北听了她的话这才站起了身,对着她恭敬的做了一揖,“以往的事都是付北的错,你要付北怎样都可以,我只求你看在公子与你大师姐相交一场的情分上,救救她!” “如此,我便把今次来找你的原因告知你听。你和你哥哥只知我师父虽不喜莫青廷,但会念在庄主师伯的情面上救她一命,所以你哥哥对我师父并无半点怀疑。可是你可知别的还好,就是为了庄主师伯,我师父才更恨莫青廷!想必你和你哥哥已然知晓柸远城中发生的事了吧?” 莫离山庄的眼线遍布各地,再加之向展人马的大肆搜查,在柸远城中发生的事想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莫青廷竟然妄想杀了自己的师父!她作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师父又怎能容她?即使宣仁帝不下旨杀她,我师父第一个会清理门户!” “梅庄主想杀了我家公子?难道她就不怕庄主追究?” “我师父自然知道虽然莫青廷差点杀了师伯,但师伯也决不允许任何人动她! 正是因为如此我师父才一直没有动静。”自从柸远城师父独自一人回来后便一直呆在梅庄里没有任何动静,对莫青廷八月节皇宴上杀害向展的事更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从始至终一直在等待某个时机的到来。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事不迟疑 “正在这时,你哥哥却主动找上门让我师父出山帮忙,希望我师父能假借不准莫离山庄收敛莫青廷的尸身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走!他的这一好计策却没想到正好给了我师父杀了莫青廷的大好机会!”凤清说完,眼里是难以掩饰的鄙夷和嘲讽,想那武林正派人士原来也有暗地里害人的心思! “你又如何得知梅庄主有此心机?” “因为师父刚才交代我,让我把此物偷偷放置在莫青廷身上。”凤清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红色荷包,荷包上栩栩如生一只金丝凤凰。 “是何物?” “噬骨散!” “什么?”付北大惊。 “没错,正是可以消噬人身体于无形中的噬骨散!只要把它放置在人体上,过不了多久,人体便会慢慢消融,直至变成一滩血水,连骨带肉消失殆尽,这世上再也找寻不到这个人的踪影!就像从没有过这人一般!”这便是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噬骨散,世间最恶毒的药之一! 付北此刻完全相信了凤清的话,只因噬骨散正是苍山老祖研制而成的毒药,这世间怕是只有苍山派的大弟子才有可能有此毒药。 “你师父她竟然如此狠毒!”再如何说,公子也是梅晓秋的师侄,是她师兄最疼爱的小弟子,况且公子与这位师叔从未有过过节,为何她要如此这般干净杀绝!竟然要她尸骨无存! “那你为何不把这些告诉我哥哥?” “你以为莫青廷能逃过此劫,她又是否能永远逃过我师父的追杀?” 付北沉思道,“唯一能让你师父罢手的方法,就只有让她以为公子是真的死了!” 凤清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荷包递到付北手中,“这里装的不是噬骨散,而是鱼腥粉。” 打开荷包,一股刺鼻的味道直冲鼻腔,正是鱼腥粉的气味。 “明日我会将荷包按着师父的意思放置在莫青廷身上,鱼腥粉能让莫青廷的身体在水下免于鱼蟹的咬噬。” “水下?” “我来找你,自然是因为以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救得莫青廷,我需要你的帮忙。” “可是,我如何能信任你?如果你这么做是想让公子淹死在水下呢?再者,公子在水下又要如何脱身?”他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我若要她死,又何必和你说这么多!直接按照我师父的意思把她尸身扔到乱葬岗被噬骨散消融罢了!何苦在这里和你多费口舌!至于莫青廷会不会在水下淹死,亏你还是习武之人!莫青廷服了三日还魂丹,早已气绝,即使是在水下对她也无碍!又怎么淹死!至于如何救她,只这一点我无法告知于你!但你若真心想救你家公子便需听我的吩咐!如果你对我有所怀疑,就当我从未和你说过这番话吧!” “我,我,只是担心。” 凤清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追究我为何要救她,我只告诉你,我凤清为了一个人愿意救她这一次,但,也只这一次罢了!” 为了一个人?付北心中豁然,想来凤清会救自家公子很有可能是看在雪怡的情分上,毕竟凤清从小由师姐照顾长大感情很不一般,她知她师姐生前除了大公子最在乎的便是自家公子,也许真是为了雪怡才会救公子一命! 思及此,心中再无半分怀疑,将装有鱼腥散的荷包还给凤清,眼中一片清明之色! “莫青廷,早已不是莫离山庄的人,更不是我苍山派的人,她的尸身怎能停放此处!给我把她抬出莫离山庄!” “可是什么?难道杀害朝廷忠臣不算大逆不道伤天害理?妄图杀害我师兄不是违背常伦欺师灭祖?与燕策之流为伍通敌卖国不算做伤人害人奸损恶毒之事?莫青廷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有违莫离山庄的庄训?再者,你不是苍山派的人,不知我门中规矩,苍山派的弟子是不可随意杀人双手沾染无辜之人的血,可是你是否知晓,在平城关,她都做了些什么!” “师父既然莫青廷已不是莫离山庄的人,不如就送她走吧。” “把她给我抬到北城外的乱葬岗去!” 将绣袋系在莫青廷身上后对着她毫无生气的脸说道,“还记得这个绣袋吗?曾被你无情得一剑挑碎!你说过。。。虽然真话残忍,总好过自欺欺人。那么现在,究竟是谁在自欺欺人?是我凤清,还是你莫青廷呢?你不愿伤害任何人,可是,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因你或死或伤我大师姐,你的师兄,还有你师父,你伤完一个又一个,最后,连你自己也被自己所害!莫青廷原来自欺欺人的一直是你自己!” “公子,一年深秋又至。往年这个时候,你总喜欢坐在莲花池畔,看满池的莲花凋谢,但是你从不悲伤,你说,莫离山庄的莲花在深秋会再开一次,你喜欢深秋,喜欢冷风中傲然挺立的莲花,虽然娇弱却勇敢!公子,你知不知道,莲花池里的莲花现在开得有多好,满池的嫩红翠绿,闻到了吗?莲花香都飘散到这儿来了。” “公子,付北带你去看莲花。” 莲花池下的深潭里,池水冰凉刺骨,莲花的根茎在池底盘根错节,昏暗的池水中,眼中依稀可辨方向。 他潜在池底,听不见岸上之人的争吵,只看到光影穿透水层分散在池底,幽暗,冰冷。突然一声巨响,从自己前方的池水中掉落一物,只见它一动不动,任由池水将它淹没。 他小心翼翼的潜过去,伸手抓住那一片青纱,绝世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将自己的唇覆在她的薄唇上,口中一粒丹药喂入她口中,不多久,她的四肢渐渐有了温度。 那是世间罕有的避水珠,如果他们撑不到岸上的人离开,那么他唯有在池底等待她苏醒,喂她服下避水珠,是怕她在池水中醒来的一刻因呛水而呼吸困难。 第三百五十五章 救活她 抱着她的身体,静静的躲在幽暗的莲花池底,心中暗暗祈祷,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只要一点,他就能救活她了! “主上――”手下战战兢兢的喊了声一直不言语的主子。 手下们互相暗递着眼色,刚要悄无声息的退下去,却听一道寒冷的声音响起,“再派人上山去试试!” 原来他们的主上并没有失神。 “可是,属下已派过几支人马上去,连半山腰都未曾上去过。” “是啊主上,早在三年前咱们就上山试过,差一点就没能回来。”那时要不是因为恐怕早就没命了。 “难道非要我亲自上去一试?”他徒自沉吟道。 “主上,万万不可!”手下之人忙阻止道,“那小苍山终年冰雪覆盖,山路极其难走,加之当年苍山老祖在山上布的阵法,纵是上得了山恐怕也没命回来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 “主上既然莫青廷在我们手上何不按原先的计划让她替我们去寻冰莲?”原先的计划,便是借由莫青廷的手替他们寻找冰莲并将其带回来,可现在不知为何主上却只字未提这事,反而让人冒险上山,甚至说要亲自前往! “你再说一遍?”阴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属下,属下,该死!”一个哆嗦,吓得跪在了地上。 “还有你们――”锐利精明的眼神巡视一遍面前的人,“是否心里都如此想?” 瞬时,所有人跪在了地上,静默不敢言。 “难道我做什么还需要和你们交代吗!” “属下等不敢!请主上息怒!” “全是一群无用之才!既然莫青廷能在山上生活三年之久,如何你们呆上几日都不行?” “主上,这”这点确实是他们一直想不通的症结,要说那莫青廷,虽说是荆之痕的徒弟大概有些能耐,可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高手?莫青廷在他们之中不过尔尔罢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竟然可以独自在小苍山上生活了三年之久,别说山上恶劣的气候了,就是一阵寒风都能把她刮跑。 “难道她比你们多了几个头多了几只手吗!给我再派人去找!找不到冰莲,通通不用回了来!”他厉声道。 “是,主上!”有人领命而去。 虽已派了人前去,但大家心里都明白多半是无功而返的,有人忧心忡忡道,“主上,贞国宫里的消息如果属实,我们的计划恐怕要赶不上了。” “是啊,如果不能及时寻找到冰莲。” “大不了不用它罢了!”他狂妄道。 “不用冰莲!”大家惊异道,“可是据传言中――” “传言罢了!何足挂齿!我就不信没有这冰莲就进不去!” “主上――” 他摆手,大家都禁了声。 “况且,那贱人的消息可不可靠还不一定,也许是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大家切不可焦急。万事我心中自有主张。” 听他这么说,大家这才稍稍安了心。他们的主上,有雄韬伟略经纶治世之才,只要有他在,一切便都在他掌握之中,而他们,只需听命于他,辅佐他们唯一的主子一展抱负,一统这天下! 冰莲?他走在回寝殿的长廊上,思索着手下说的话。说来也真是奇怪,这小苍山是极寒之地,哪怕是内功底子再厚的人也难在山上挨上几日,可是这莫青廷竟然能毫发无损的生活了三年之久!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她竟然能在那样恶劣的气候下提升自己的内力修为,更是自创高超剑法!难道她有高人相助? 说到高人,青玉莲花琴的事也无从查探,不知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此宝物!不过按着她的心性是决不会主动去抢夺,况且那杀人琴谱也必是有人传授! 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看似在帮她,却是一步步把她往绝路上推!因为传言拥有青玉莲花琴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主上――”婢女上前福身回禀。 “什么事?” “回禀主上,您替那位小姐配制的汤药,奴婢等煎熬后已服侍小姐喝下。只是。” “只是什么?”他不悦道。 “只是……”婢女似是怕他责怪,吞吞吐吐的。 “还不快说!”他提高了声音。 “主上饶命,那位小姐,不知为何把刚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还,还咳了好多血。” “主上饶命,那位小姐,不知为何把刚吃的药全都吐了出来。还,还咳了好多血。”该婢女身后站着的一排侍从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个个低垂着头不言语。 “你――说什么!”他单手将跪在地上的婢女拎到自己眼前,“她到底怎么了?” “主上饶命啊!奴婢们只是按照主上的吩咐照顾那位小姐,并不曾做过什么,可是小姐她不知为何,一整天都精神不济,今天一早喝了药后更是昏沉了一日。奴婢们怕小姐有事便去叫她,人是醒了,可是醒后就一直不停的咳,奴婢们用帕子替小姐擦拭,谁知帕子上竟都是血。”婢女颤颤巍巍将手中的帕子递到黑衣人面前。 那方白色的方帕上,一滩血迹依然暗红,触目惊心。 他放开婢女从她手中夺过帕子,透过面具只看见他的眼睛黑幽一片,望不到底,不知他此时心内所思所想。 “主上奴婢们告退。”婢女见主子只盯着帕子不语,便悄悄的退了下去。 “莫青廷。”他手里紧紧拽着沾有她血迹的帕子,不知是怒还是恨,或是心里不知哪里升起的痛心,只觉一颗心难受得紧,甚至比那日在莲花池底为了救她差点憋气而死更难受! 说不上来的心情,从来只有杀人时的快感和被人伤害时的痛恨,却从没有过如今这般钻心入肺的疼痛! 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在面对她时会丧失理智,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到现在! 你不是恨她恨到连杀了她也觉得不够吗!你不是总把她的命捏在手心里随时准备让她为你扫开某些障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