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诏》 第一章 天微亮,薄雾笼罩乡间,树枝儿吐着新叶,枝丫上嫩绿片片,三月的清晨,气候寒凉,梧桐村的村民已开始忙碌,房舍间吹烟袅袅,缓缓消弥于雾中。 梧桐村座落梧桐山脚,村子因山得名,梧桐山林广袤无边,终年被绿意覆盖,林中野兽出没。 山脚下的梧桐村,村里五十来户人家,靠山吃山,稍有本事的人家,倒没有饿肚子的日子。 春耕在即,家家余粮见少,不少村民相继走出家门,或上山打猎,或下河摸鱼,山脚下倒是一派繁忙景象。 村西头的秦有民家,较往日显得有些喧闹,猪圈里的两只大肥猪饿得嗷嗷直叫。 西屋侧厢门匆忙打开,出来一名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身短小的粗布衣裹着细瘦的小身子。 她扫了眼院里,暗叫一声“糟了,”将脑后毛燥的头发随意扎起,一路小跑到东院墙旁的杂物房。 显然平日做惯了这些活计,她双手很是灵话,拿起一只半旧竹框,将前一日准备好的猪草拢到进框里,又小跑到猪圈前,将猪菜倒入食槽中。 猪停止叫唤,哼哼唧唧吃起来,她才松口气,心里正庆幸着,耳边便传来叫骂声,“死丫头,又偷懒,叫你切碎给猪吃,你就整筐往里倒,噎死了猪,买了你抵猪钱。” 骂她的是大房伯娘,秦大福的媳妇李氏,骂完人就见她风风火火跑出来,在水缸里舀了半桶水,倒进猪食糟中。 做完这个她又去搬柴火进厨房做早饭,一转头,见侄女在发愣,顿时怒火更甚,正想继续责骂,随即想到什么,张嘴吩咐道:“还忤在那做啥,那点子菜哪够猪吃,再去割几框,回来将衣服洗了,院里也要收拾,一屋子懒货,养着尽是糟蹋粮食。” 小姑娘都听出耳茧子,望着略带奇葩属性的大伯娘,每天都来这么一出,也不歉累。 秦家三房长女,秦珍儿猛翻白眼,到底谁是懒货,一天就做两顿饭,然后啥也不干,自己呢,从早忙到晚,就没闲过。 微叹口气,她再不满,还是急匆匆返回西侧厢房内,将自己收拾利索,拿起院里日日使用的大竹篓出门。 临出院门,秦珍恨恨瞪了眼吃得正欢的两头肥猪,割猪菜,跺猪菜,早晚各一次,害她一天大半的时间都耗在猪身上,特别是这种春夏交替的季节,山脚下的野菜被采光,她只能进到山里去。 只怪她年小力单,运气好,割到猪菜还不一定能全背回来,只能分几次来回背。 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吃不饱,还要完成繁重的体力活,身体自然好不到哪去。 身上的骨头自已摸着都硌手,跟她同年的二房堂姐硬是比她高半个头。 再这样下去,秦珍都担心自已长大后会不会变成小矮子。 不过,想到能进山,秦珍很是高兴,她总能找到点好东西给弟弟开小灶。 想得正美的秦珍,脚才踏出院门几米远,后面传来唤喊声。 “姐姐,你要上山吗?” 秦五郎被秦二郎抱着跑出来,二人衣衫都未整理好,发也未束。 五郎被哥哥抱在怀里,身子前倾着,双手抱着秦珍的脖子不放,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姐姐。 “姐姐,是不是啊?”秦珍未理她,他再次追问。 秦珍将五郎抱下来,放在地上,三二下把弟弟衣带系好,双手在五郎头顶巴拉几下,五郎脑后很快多了个小圆鬓。 二郎不需要她动手,自己在一旁整理好,才开口道:“妹妹,你要上山的话,哥哥跟你一起去吧,五郎也去,反正家里待着也不舒坦。” 二郎话里隐含怒气,眼中很是委屈。 秦珍听得也难受,但还是摇摇头不同意,“山里不安全,乖乖待在家里,听话。” 五郎一听姐姐不同意,拽着姐姐的衣袖撒娇道:“我要去,姐姐,我饿嘛,山上我不怕的,有危险,姐姐蛇都不怕,会保护我。” 说到这,他想起不久之前发生的事,眼中泛光,很是崇拜地看着自家姐姐。 秦珍有些无语,半月之前发生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再说,抓蛇有啥厉害的,她主要是怕遇到大型野兽之类的,到时顾上这头顾不了那头,怕出意外。 三兄妹,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最小的四岁,秦珍略感无奈,可腿上抱得紧紧的小家伙,像是打定主意跟她上山。 “姐姐,肚肚好饿,”小包子装起可怜,嫌一个人的份量不够,他小手一指身边的兄长,“哥哥也饿的。” 秦二郎不防被弟弟突然拉下水,脸有些红,偏偏肚子也在这里响应弟弟的话,“咕咕”响起。 对他来说,吃是其次,主要是想帮妹妹割猪菜来着,自己是男孩子,力气大些,省得妹妹背不动,每天山上山下来回跑,累得吃饭地力气都没有,他瞧着难受。 当然,若能再次吃到妹妹烤的鱼,再好不过。 秦珍开始动摇,身后的院子里传来大房兄妹的说话声,好像在叫肚子饿。 她的那位好“伯娘”不知说了什么,堂姐秋玲探头到院外查看,见兄妹三人正站在院外说话,嘴巴咧了咧,招呼也不打缩回院中。 秦珍暗恼,兄妹两人相视一眼,有了决定,二郎将妹妹背上的竹篓拿下来自己背上,在步往前走,冲小包子弟弟道:“我是去帮忙的,才不是想吃鱼。” 说得中气十足,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俩,秦珍抱着小包子顿时哈哈大笑。 五郎笑嘻嘻地对姐姐小声说,“哥哥撒谎,他就是想吃鱼,我也想吃,晚上还梦到了呢。” “调皮,小馋猫。”秦珍点点弟弟的额头。 五郎靠在姐姐肩上,瘪着嘴告状,“大伯娘老给人家吃野菜团子,都咽不下去,我有偷偷看到仁哥哥他们吃鸡蛋饼,肉包子,我没有。” 秦珍听得心酸,除了三房,秦家其他人总躲着开小灶,她哪里不清楚,但她不能闹,还要假装不知道。 将小包子抱得更紧,她好想快点长大,兄妹三人实在太小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杠。 没有父母在身边,只能依靠叔叔伯伯,叔伯良善还好,若起坏心,不再要她们几个拖累,随便以长辈的名义,买掉或其它,兄妹三人又该何去何从。 第二章 在农家里,她曾亲自体会过,人不及牲口值钱,去年村里跟她玩得不错的小丫,被其母五两银子卖给大户人家为婢十年,第二天,小丫娘花六两银子牵回一头黄牛。 自那以后,她就吓坏了,拼命干活,能做的,她都抢着做,但凡村里来陌生人,她就躲得远远的,不仅将自己藏起来,哥哥弟弟也不落下。 事已过去一年,她没放松过一刻,头上的这把刀一直高高悬着,如今反而越来越紧迫。 她空有能力,在这个落后的朝代,却什么也不能做,一个小姑娘,没人会将她放在眼里。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特别是活在总看叔伯婶娘眼色的秦家三房,五郎更甚,察觉到姐姐好像不高兴,以为是自己的错,吓得不敢再说话,只乖乖地搂紧姐姐的脖子。 未曾注意到小包子的异常,秦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在想,得尽快想办法摆脱现前的困境才行。 秦家祖父秦有民,娶妻秦王氏,生四子一女,前三个儿子已成家,小儿子在书院读书,幺女待字闺中。 秦家现有三房人,住一个大院子,未曾分家,大房秦大福,娶妻李氏,生一子一女,长子秦贵仁,十五岁,长女秦秋玲,十三岁。 二房秦二福,娶妻吴氏,生二女一子,大女秦秋月十三岁。二女秦秋美十岁,三子秦贵文六岁。 三房秦三福,也就是秦珍这一房,老大秦贵章十二岁,老二秦珍十岁,老三秦贵清四岁。 四叔秦小宝未成家,十八岁,就读于云起书院,不常回家,听说学问不错,今年准备下场一试。 小姑秦宝娟,十六岁,只等小叔考中秀才,祖母秦王氏,准备给她挑个好婆家。 如今秦家众人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已经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 大房二房各有姑娘及小姑都是找婆家的年纪,嫁妆完全没有准备,除三房外,家中还有秦小宝及两个孙子秦贵仁秦贵文在书院读书,每年束修及笔墨纸砚加起来不下三十两的银钱。 等小叔考完试,还有娶媳妇,秦家的院子已经不够住,还得加盖新房。 一笔笔算起来,让人心底发凉。 早年,家中还有秦老三进山打猎,兄弟几个跟着一起进山沾光,家中多有进项,可自从秦老三追着媳妇跑了,秦家老大与老二也没别的本事。 二兄弟除了侍弄家里的几十亩田,农闲时就只能找点散活,挣些家用,但这样无亦于杯水车薪,秦家一日不如一日,就差啃老底。 四年前,秦珍的生母阮氏,生完老三秦贵清,待月子一满,留下一封书信后不知所踪。 秦三福受不了,方寸大乱,不顾稚子年幼,毅然外出寻找,至今未归,头年还有书信回来,寥寥数语,却决口不提阮氏,亦不曾提归期,后来更是直接断了讯息,没有父母照料的三兄妹,其境况可想而知。 对于阮氏,秦珍的印象并不深,她那时也不过六岁,隐约记得是个相当好看的妇人,举手投足间让人赏心悦目,如今想来,她嫁给秦三福,只怕其中另有原由。 待在穷山村确实委屈了她,走得那般绝然也情有可愿,偏秦三福傻气堪不破,居然做出千里寻妻之举,只苦了珍儿三兄妹。 秦珍思绪乱飞,却牢牢地跟在哥哥身后,捏了捏手心,心底一松,阮氏终归是不舍的,到底给三兄妹留下保命之物。 她虽然不能原谅他们,内心无法释怀,但有了此物,就当买断了她们之间的母女(子)亲情,今后天涯陌路。 兄妹三人走到山脚下,二郎微微喘气,站在原地稍作休息,顺便等着后面抱弟弟的二妹,秦珍脚步轻盈,呼吸都没乱,轻轻松松抱着小包子走过来。 “妹妹,你……”二郎惊异,他清楚的知晓小弟的份量,就方才的路逞,若换他来抱小包子,只怕走不到一半程路。 “天天山上山下跑,我力气都炼出来了,哥哥不用担心。”秦珍自然知晓他想问什么。 秦二郎有些气闷,自己力气小,做哥哥的还不如妹妹,很是丢人。 秦珍不知自己再次伤了兄长的自尊心,她将五郎放在地上,细心叮嘱道:“找根棍子拿手上,要结实点的,等会我开路,你站中间,哥哥垫后。” 她不准备抱着弟弟上山了,小孩子也得从小锻炼,有了结实的身体,铸就强健的体魄,为日后习武打好坚实的基础。 揉着着五郎的发顶,她笑着道:“姐姐抱不动你,要自己爬知道不。” 五郎欢呼一声,“哦,自己爬啰。” 小身子一下子就窜到前面去了,二郎也笑,显然心情很好,他开口对妹妹提议,“等下,我走前面,你跟五郎跟在后面吧,我可以帮忙探路的。” 秦珍笑着奚落:“哥哥不怕蛇吗?” 二郎一听蛇,脸色发白,略一踌躇,拍着瘦弱的胸膛保证,“以后不会怕的,相信我。”声音比方才低了不少,大概底气不足。 以后,恐怕她得等好久吧,她想笑,又不忍打击哥哥的自信,哥哥将来是支撑三房门户的长子,也许得从现在开始,就需要好好引导,以免将来走弯路。 “嗯,好的,我相信哥哥,妹妹将来就靠哥哥啦。”秦珍崇拜地看向兄长。 满是信任的小脸,让二郎信心爆棚,径直蹿到前面领路。 梧桐山绵延数万里,人迹罕至,未知的猛兽不知凡几,它们盘桓中林中深处,从不轻易下山。 周边的村民或慕名而来的外人,皆只在林子外围活动,秦家兄妹人小力微,往里走了近一里半路,便停了下来。 说来奇怪,梧桐山越往里,气候越暖,三人额间已有汗意,五郎嚷着要脱掉外面的薄棉衣。 “姐姐,好热啊,我不想穿棉衣。”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两只小手使劲扯前襟的系带。 秦珍并不懂得照顾小孩子,只是弟弟里面只穿了件挂脖的小兜衣,仅遮住胸口与肚皮。 脱了棉衣,就得光膀子,她想想觉得不好,遂出声哄道:“不能脱的,一冷一热最易生病,咱闹病了,也没钱治,先忍忍好不好。” 她又看着兄长道:“哥哥也是,不能脱。” 二郎毕竟大些,没那么容易听劝,他摇头道:“我没事,这里暖和。” 说话的功夫,棉衣已塞到竹框里,不理会弟弟嘟起的小嘴,他朝秦珍道:“妹妹,这里野菜多,你跟弟弟玩会,我先割野菜。” 兄长像个小大人似的,很会照顾弟妹,说话做事很暖人心窝子,父母走的时候也不过八岁,却分外懂事。 秦珍原是一名现代人,末世降临后三天,她也侥幸有了异能,因为只是眼睛变异,异能对抗丧尸时显得鸡肋,所以没几年,她便被炮灰。 死后机缘巧合进入秦珍的身体,醒来就看到秦二郎笨手笨脚地给刚满月的弟弟换尿布喂奶,虽然弄得满炕都是,但她毫不犹豫为他鼓掌打气加油。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磕磕碰碰地将满月的小弟拉扯大,其内里心酸可想而知,秦珍都替自己与兄长鞠一把同情泪。 偶有大人帮忙的时候,也仅限于他们确实无能为力时,例如小弟生病。 兄妹三人杂草似的放养,健康的长大,不得不说,运气着实不错。 她希望这种好运气能继续延续下去,至少,等哥哥能为三房当家作主的时候。 只是秦家如今的烂摊子,秦珍想想就头痛。 走到兄长身边,她双手快速的拔着鲜嫩的野菜,唔,今天只带了一把铁铲。 五郎在一旁看得新奇,两只小手也帮忙在野草里乱抓一气,眼睛亮晶晶的望着秦珍,“姐姐,我也帮忙,等会儿,你烤鱼给我吃,行不。” 他说完,秦珍清楚的听到弟弟肚子传来饥饿声,她莞尔一笑,“好,等下多烤两条鱼犒劳你俩。” 有了妹妹的承诺,二郎下手更快,嗯,为了烤鱼。 第三章 梧桐山气候适宜,植被繁茂,但是喂猪的野菜并不常见,多数是外面没有的物种,兄妹三人只敢采一些田垠上见过的野菜,速度慢了不少,忙了个把时辰,将将装满一框。 兄妹仨收拾好,二郎起身时,面色为难的看着大竹篓,竹篓立起来有他半人高,再加上装得满满的野菜,哪里背得动。 他又不死心,蹲下身试了试,脸都憋红了,竹篓闻丝未动,想了想,他准备将野菜倒一半出来再背。 秦珍制止他,道:“我来。” 二郎拦住她,“不行,你背不动,咱们还是分两次背回家吧。” 他理所当然认为妹妹背不动,只是有些可惜,要晚些才能吃到妹妹的烤鱼。 拨开二郎的手,秦珍将身子往竹篓前一蹲,两条系带上肩,竹篓稳稳背在背后。 她还特意掂掂身后的重量,摊开手轻松地说:“看,我说能背动吧。” “呃” “姐姐好厉害啊。”五郎拍着手大叫。 二郎很是震惊,嘴巴大张,抖着手指着妹妹背后的大竹篓,他已到知事的年纪,自是知晓眼前的一幕不合常理,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这不可能的,妹妹?” 秦珍眨眨眼,摊手道:“自然不可能。” 二郎见她自个也这样说,双手揉揉眼,喃喃道:“一定是我眼花。” 揉完眼,妹妹还背着大竹篓立在那,身子都不带晃动的,二郎一把拖过五郎,拉着他的手说,“你掐哥哥下?” 五郎笑嘻嘻的照做,他弄不懂哥哥的意图,小孩子的指尖一捏,二郎怪叫一声,呲牙咧嘴,泄气般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呆呆地望着妹妹。 秦珍理解他的感受,估计是打击到眼前的小哥哥啦,唉,她真不是故意的。 抬手虚指五郎,再晃到二郎的背,五郎很是眼色的爬到哥哥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二郎一言不发,手臂自动托住弟弟的小屁股。 四岁的孩子有些重量,二郎背上一时爬不起来,又想着妹妹背负重物,脸不红气不喘,他更是气闷不已,咬着牙站起来,几次都未能如愿。 秦珍不想再打击哥哥的自尊心,上前帮忙,拉了哥哥一把,笑说,“我天天练习,力气自然就大,要是哥哥也同我一般,只怕比我更厉害呢。” 二郎眼前一亮,立即说道:“那我以后天天跟妹妹练习,也要涨力气,将来可以养家。” 秦珍欣慰地点头,“我帮哥哥一起养家。” 二郎摇头道:“不行,爹娘不在,养家是哥哥的事。” “姐姐,我想爹和娘。”五郎在哥哥背后小声说。 二郎没好气地颠了下背后的弟弟,语气不满,“小没良心的,想他们做甚,你可是哥哥养大的,再提他们,小心哥哥不理你。” 秦珍以为兄长只是心里不平,故而对着弟弟说气话,侧头看了眼兄长,兄长眼里深藏的怨与怒,就那么猝不及防地刺进秦珍心底。 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对这个少年,她即心酸又心痛,秦父秦母在她眼里,从来都只是一个陌生的称呼,二人离开时,秦珍刚好穿越过来,没有相处过,更谈不上什么亲情感情的。 然而她对哥哥是有记忆的,虽然他才八岁。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也想过,如果秦父秦母回来,她会用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个身体的生身父母。 两个陌生人,她对他们印象是糟糕透顶,一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一个为了媳妇,完全不顾家庭责任的男人。 如今,秦珍想通了,她永远不会认他们的,已经逝去的原身,苦苦挣扎于秦家的三兄妹,做为现代人,她深恶痛绝他们的行为。 “……才不是,姐姐养大的。” 五郎不服,在小小的他眼里,从小就是睡在姐姐怀里,起夜什么的,也是姐姐做,哥哥只不过喂饭穿衣而已。 “姐姐,你说是不是?” 耳边的头发被人扯了下,秦珍回神,看着小脸略带不满的弟弟,她笑咪咪的小声说,“其实是哥哥养大的,姐姐也就帮帮忙而已。” 五郎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想不到平时总是偏帮他的姐姐,这回居然不向着他。 他鼓起嘴巴轻轻“哦”了声,小眼珠一转,说,“那哥哥给我烤鱼吃。” “啊?” 二郎一阵尴尬,求救地看着妹妹,他哪里晓得弟弟如此精怪,越长大,他越发招架不住。 秦珍则是惊叹,她都闹不明白,弟弟的脑子到底咋长的,才四岁就腹黑得要命,她跟哥哥远远不及。 “臭小子,就知道欺负哥哥。”二郎晃动背后的小身子,嘴里有些不服气。 五郎生怕掉下去,本能的抱紧哥哥,嘴里还喊着,“就是姐姐养的臭小子,哥哥还不承认。” 半晌,“扑~” “呵呵。”秦珍与哥哥乐得大笑,五郎不明所以,也跟着乐呵呵的,山林间欢声一片。 兄妹三人走走停停,找到熟悉的小溪,三人分工合作,二郎领着弟弟去拾柴火,生了堆旺旺的火,然后去看妹妹抓鱼。 小溪宽十来米,不知源头,水温适中甘甜,站中溪水中间,深不及她的膝盖,秦珍无意间发现这条小溪后,经常在此逗留。 溪中鱼群出没,悠游自在,她偶尔尝之,口感肥美鲜嫩,抓起来也毫不费力。 秦珍伸手入水中,瞥了眼岸上的两道单薄小身影,嘴解勾了勾,将水中几十条鱼收到一处特殊的地方,手掌在水里晃动,五指一抓一甩,水花四溅,一斤来重的一条鱼在半空划过一道银白色的弧线,精准地落在两兄弟的身前。 刚离了水的鱼在岸上活蹦乱跳,“哇,大鱼,姐姐好棒。” 五郎兴奋大叫,两只小手忍不住去抓鱼的脑袋,刚离水的鱼使劲挣扎,五郎凑得太近,野生鱼凶狠,鱼尾一下子抽在五郎额头上。 “啪” “哇~姐姐,”五郎一下子松开手,抚着抽痛的额头哇哇大哭。 二郎好气又好笑,将弟弟抱过来,帮他揉着额头,笑着轻哄:“叫你调皮,那鱼是你能抓的?” “怎么啦?”秦珍关切的望着岸上的五郎。 二郎冲她摆摆手,“被鱼尾巴打到额头,没事,过会就好。” 五郎泪眼汪汪,哽咽着声音告状,“姐姐,鱼欺负我。” 秦珍乐不可吱,双手叉腰,笑着安慰,“好,看姐姐的,一会姐姐多抓点,将它们全部吃进肚子里,帮五郎欺负回来。” 二郎在岸上看得火热,跃跃欲试,安置好弟弟,他淌着水走到秦珍身后不远处,看到鱼游过来就惊呼,手在水里乱抓一气。 秦珍看着被惊走的鱼,满脸黑线,“哥哥,还能不能好好的抓鱼,鱼都跑光了。” 二郎嘿嘿傻笑,衣裳半湿,觉得好玩,抓不到鱼不想放弃,秦珍观兄长的窘态,冲他招招手,待他过来,将手指放在唇角,小声道:“要保持安静,知道不。” 二郎点点头,瞄到水下面的银白色,眼睛一亮,轻声提醒妹妹,“看,好大的鱼。” 秦珍白了他一眼,都说保持安静,还嚷嚷。 二郎忍耐不住,鱼游过来,他伸手快速的按下去,一下子按在鱼头上,鱼在水里搅出巨大的浪花,他力气小,险些按不住。 “妹妹,鱼好大,快帮忙。” 秦珍将手里抓到的另一条鱼甩到岸上,顾不得脸上被溅到的水珠,赶紧帮忙去抓鱼,好家伙,两人将鱼抬到岸上,足有四五斤重。 第四章 五郎在一旁看得新奇,见哥哥姐姐去收拾鱼,他乖觉的去给火堆添火。 收拾好鱼,太阳已当顶,三兄妹饥肠辘辘,双眼泛光地望着鱼。 秦珍加快手上的动作,她在鱼背两面划开数刀,鱼肚子里塞了些去腥的香叶,撒些盐,穿上洗净的树枝上,与二郎抬起鱼架在火上烤。 香味溢出,三人咽着口水,直直盯着火堆上的鱼,待鱼熟透,她将鱼交给哥哥五郎抬着,鱼太大,一个人根本拿不起来。 五郎力小,急着想吃,二郎索性将烤鱼的棍子斜支在地,扶着另一头,一手剥着鱼肉喂弟弟。 “慢慢咬,把刺吐出来听见没。” 五郎连连点头,眼睛只盯着哥哥的手,觉得他喂得真慢,二郎其实只是喂得很仔细,秦珍轻轻一笑,接着烤下一条小一些的鱼。 “妹妹一起吃,那条不急。”太香了,刚刚烤好的鱼很烫,但耐不住肚子饿。 手中的鱼不停翻转,她偶尔甩甩微酸的手,“哥哥先吃吧,我喜欢吃小一点的鱼,小鱼更嫩更鲜。” 五郎一听,咽下嘴里的鱼肉,不舍的望了手边烤熟的大鱼一眼,要求道:“那我也要吃小一点的鱼,大鱼给哥哥吃吧。” “好家伙,你倒是不客气。” 二郎拍了他后脑一记,自己也按他所说地吃起鱼,一边吃还一边咂嘴,直呼好香好好吃,馋得五郎猛咽口水。 小包子也能忍,也不反悔,只是在两条鱼之间来回的比较,秦珍瞧弟弟的样子不落忍,笑道:“好了,哥哥,别逗五郎了,今天本来就没吃饭,别饿着他。” 二郎瘪嘴说,“叫他贪心。” 秦珍摸了把五郎平平的小肚子,笑着对他道:“五郎听话,跟哥哥一起吃大鱼,小鱼虽好,但刺多,若卡了喉里,可取不出来,还得看大夫,看了大夫,叫家里人知道咱们偷吃鱼,哥哥跟我可没好日子过。” “嗯,不能让家里知道,姐姐上次说过的,我有乖乖听话。” 五郎举着双手抚住嘴,放弃秦珍手上的小鱼,再次期待地望着哥哥。 “小狡猾,你这是像谁呢。” 二郎喂了他一口,还在他鼻子上刮了下,三兄妹中,就弟弟性子机灵得让人无语,平日在家里倒还好,一旦离了众人视线,本性暴露无疑。 “像姐姐。”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兄妹俩会心而笑。 秦珍手上的鱼烤好,兄妹三人难得饱餐一顿,收拾好周围的痕迹,她收了笑容,绷起小脸,紧紧盯着哥俩。 哥俩抱着肚皮,趟在地上满足的叹气,二郎看看日头,转头想起身提醒妹妹该是回去的时候。 “怎么了妹妹?”他皱着眉问。 秦珍叹气,如今秦家的情况越发坚难,她记得小时候还顿顿大米饭,后来秦老三失踪,改吃面和馒头,再后来吃粗米粗面,现在则是杂粮面与野菜团。 她曾听村里人说本地不产水稻,大米来自外地,三房阮氏爱吃米饭,秦父一一满足。 本地只种植小麦与玉米,秦家几十亩地皆种小麦,因为上学堂的小叔与两个堂兄弟爱吃,留下三人的口粮,余下买掉换银钱,家里其它人食用的,都是几亩荒地种出来的玉米。 秦家三兄妹已经两年没有尝到面粉做出的食物,面黄肌瘦是肯定的。 二郎伸直腿,裤子缩到脚踝上三寸,黑黄的皮肤露了出来,小腿骨细得似乎轻轻一捏就断。 秦珍心疼地看着兄长身侧的弟弟。 五郎头大身子小,肤色暗黄,头顶站稀稀疏疏几根黄毛,典形的营养不良,不能这样下去,她该做些什么。 妹妹眼藏锋芒,十二岁的二郎看得心惊,感觉妹妹好像变了,叫他不敢直视,可妹妹就是妹妹,他怕啥呢。 “哥哥,你有想过以后吗?”秦珍想摊开了跟兄长说,虽不能让他立刻长大成人,但也该知晓他眼前的困局。 二郎眼孔微缩,黯然地低垂下头,半晌不语。 五郎两边看看,爬到姐姐身边,拇指伸进嘴里回味,轻声道,“姐姐,以后天天吃鱼,好不好?” 在他眼里,天天吃鱼就是最重要的事,大伯娘的野菜团子吃着嗓子好难受。 秦珍爱怜地摸摸弟弟的头,望着另一位至亲之人,兄长的表现,似乎在逃避,秦珍心庝他,但也不能让他再逃避。 想好措词,她尽量说得浅显,低声道,“哥哥,秦家不行了,要养活的人太多,银钱又不足,小叔与大堂兄小堂弟要读书,小姑和两个堂姐要说亲,爷爷身体不好,做得活又少,一家子负担重,伯娘们早有微词,她们不会想要白养我们三个的。” 二郎猛地抬起头,摇着头反驳,“不会,等小叔考上秀才,会好的。” 考上秀才,情况也好不到哪去,秦珍摇头,兄长才十二岁,又能懂多少。 她轻声提醒,“考上秀才,还要考举人,恐怕需要的银钱更多,不说它,就讲眼下,考上秀才后,他要成亲,要盖房子,还有小姑与堂姐要出门子,怎么办,银子不会同天上掉下来。” “那……” 二郎听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断,眼里的光渐渐灰暗,毕竟才十二岁,他此时脑里乱成一锅粥,早没了主意。 妹妹说的确实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在家里长辈们总说等小叔有了出息,家里就好过了,他也深以为然。 考完秀才考举人,他还是知晓的,村里的永明叔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他比父亲小一岁,与父亲交情颇深,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 听说他家也曾是富贵人家,家里良田百顷,房屋数十间,出入奴仆跟随。 听说永明叔自小聪慧,十七岁考中秀才,在本地轰动一时,后十数年间考举,屡次落第,家财也随之耗尽,如今一家六口挤在一间小院里。 因永明叔屡考不中,只能在村里开了间小学堂,赚些束修来养活家人,即使这样,他还念念不忘每三年一次的乡试,而今年又是大比之年。 他们家没有永明叔曾经的富贵,若是小叔考中秀才后,再考举人……想到这里,秦二郎无助的望着妹妹,“妹妹?” 秦珍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依靠别人永远是最愚蠢的,她想要哥哥能立起来,故而狠下心,“哥,其实我怕,你还记得村里的小丫吗?” 二郎惊得一颤,像是开了窍,一下子扑过来抱住她,哽咽着声音,“不会的,我不会让他们买掉你。” 他已经六神无主,细瘦的身体轻颤,呜咽声从秦珍肩上传来。 第五章 村里小丫的事,二郎记得清楚,家里伯娘也常说买了妹妹换银钱,他也好怕,却不晓得怎么办,所以妹妹每次说要躲起来,他总是一声不吭地跟着,就怕妹妹被买掉。 秦珍无奈苦笑,五郎也来添乱,听了哥哥姐姐的话,死死往她怀里钻,哭叫道,“不要买姐姐,小黄不好,我不要黄牛,要姐姐。” 两人正伤心得难以自制,被弟弟一打岔,感觉有群乌鸦在眼前飞过,跟黄牛有甚关系,弟弟……哦,对,小丫不就是换了牛崽子。 秦珍想到自己的命就值一头牛崽子,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她将小包子弟弟抱到地上站好,推开找安慰的哥哥,深吸口气,胸中豪气志起,指天发誓,“我以后要养好多黄牛,天天杀了吃肉。” 五郎一听有肉吃,拍着手赞同,“吃肉。” 二郎红着眼,擦去泪涕,认真提醒说,“妹妹,那要好多银钱,咱们没有。” 秦珍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会想办法赚钱的,赚不到钱也没关系。” 她手一指林子深处,“哥哥,你看,梧桐森林那么大,里面全是宝,等我力气再大些,必要进去瞧瞧,听说里面人参灵芝遍地都是。” 秦珍随口胡吹,反正山嘛,里面长这些灵物是很正常的事,听的人也不是外人,由得她胡扯一通。 二郎一听反而急了,深怕妹妹哪天付诸行动,拉着妹妹的手劝阻,“山里都是豺狼虎豹,不许你进去冒险,你要什么人参灵芝的,等哥哥长大后再说,哥帮你采。” 好嘛,又是等,时间,他们现在最缺时间,她懂,随意点点头同意。 二郎自然看出其中的敷衍之意,重复地强声道,“听到没有,我说不许去。” 秦珍看出哥哥眼中的害怕,重重一点头,“好,”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无人可知。 吃饱的五郎有些晕晕欲睡,她抬看看天色,暗叫糟糕,今天好像玩过了头,家里还不知伯娘们咋闹。 “哥,快准备回家,好晚了都。” 她背起竹篓,指挥着兄长抱弟弟动身,二郎脸色顿时黯然,默不做声地抱起弟弟,兄妹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路。 秦家确实不平静,半个月前秦家老大与老二随村里老少爷们进城找活干。 还别说,开始运气不错,城里有户姓周的人家修建宅院,请了他们做帮工,三十文钱一天,包吃包住,待遇是极好的,村里去的人直呼好运。 秦家两兄弟也不例外,开年进城做工就能每天拿三十文钱一天的工钱,喜出望外。 村里爷们一共去了二十三人,都是只有一把子憨力气的老实农人,除了卖苦力挣钱,也没啥其它的计较,工钱多,活计做得好,周老爷很是欣慰,又给众人加了赏钱,可乐坏了大家伙。 周老爷曾在京城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年过六十便辞官回乡,家中妻妾儿女众多,人多自然纷争不少。 一次偶然的意外,秦家老二不幸被牵连其中,不止银钱没挣到手,还被打个半死不活,与秦老大灰溜溜的跑回家。 秦老爷子端坐高堂,脸色黑沉得滴水,屋里不时传来哭闹声,秦老更是怒火高涨,堂下跪着秦家老大,一脸焉嗒嗒的低着头,神情羞愤不已。 “憨巴东西,还不讲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二是咋挨的打?那个女人是咋回事?” 秦老头声音洪亮,一把嗓子震得屋内屋外静息可闻,秦大福身体缩了下,跪地在地上的身体更偻。 要说他兄弟俩也实在冤枉,哥俩活做得好好的,昨天他俩吃完早饭,乐呵呵的上工。 走半道上,路过园子一角,听到有人呼救,哥俩也没多想,就跑过去一探究竟。 按说平时那条路是天天走,啥事也没有,谁晓得昨天就出事,哥俩跑上前一看,似乎是周老爷家的某位姨太太,打骂身边侍候的一位婢女。 细细的腾条抽在婢女身上,痛得她在地上打滚,骂着求饶,硬是没人理,哥俩看不也去,老大还心存顾忌没敢动,老二冲动地跑上前求情。 这下好,可捅了大篓子,大户人的女眷都是养在深闺的,平常人轻易不得见,突然冒出个大男人,可把姨太太吓坏了。 姨太太显然在周老爷那很得宠,三言两语,就挑拨得周老爷发大火,气得命人动手打了秦老二一顿。 姨太太原本就看婢女不顺眼,不晓得咋跟周老爷说的,赶走秦家兄弟不说,还将那婢女也扔给哥俩。 就这么个事,但秦大不敢跟他老子说呀,出门的时候,秦老爷子就特意叮嘱,叫兄弟俩在外面多听多看少说,闲事莫管,可兄弟俩全没放在心上,事儿发生,这不是找抽么。 秦大没脸说,半晌不语,突然从屋里奔出个细细的身影,她“扑通”一声跪在秦老爷子跟前。 女子磕头涕哭,“都是我的错,不怪秦二哥,我原就碍了姨太太的眼,她见我生得好看,故意找我茬,秦二哥帮忙说了句公道话,姨太太正好借着由头赶我出府,对不起您老,要罚您罚我吧,谁叫我命苦,天生的奴才命,叫人捏住性命——嘤嘤。” 秦家虽是普通的农家,秦老头确是个颇有见识的,大户人家妻妾之间的龌龊他心明眼亮,老二显然被人家坑了。 女子哭得哀哀戚戚,旁边跪着的秦老大心生不忍,抬头低声朝秦老头解释,“爹,真不怪秋姑娘的,那家的姨太太实在不是个贤良的,一个妇人家,随意打打杀杀,也不怕……” “住口,周老爷是你能编排的,即是他家的下人,自有处置的权利,你一个外人,莫怪人家要拿你兄弟二人撒气,老二的棍子挨得也不冤。” 秦老头气坏了,他早年为养家也曾走街窜巷,多少见识过那些个大宅院门的腌脏事,且不说那周老爷的姨娘如何,这位跪在地上的婢女也不见得多干净善良。 可老大一脸忿然不甘的神情,他心头便堵了口不上不下的郁气,耳边嘤嘤如泣的哭声让他更烦心,遂语气不耐。 “姑娘还是快快收起眼泪,非小老儿心硬,我家不过一小小农家,姑娘还是速速离去,小老儿家大业薄,可惹不起周大老爷。” “爹,秋姑娘已无处容身,您怎么能……” 秦大福不死心,如此柔弱的姑娘,挨了打,又被赶出周家,根本无处容身,爹这不是要人家姑娘的命嘛。 “住口,就你有善心,混蛋玩意,滚回你的房间去,再磨叽,老子打不死你个糊涂东西。” 秦老头气得狠了,手里的拐杖都快指到秦大福的鼻子上,旁边的李氏等人吓得大气不敢出,秦大福吓得不敢再出声,狼狈地缩回房中,只是眼神一直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 大堂里秋姑娘一直抽抽咽咽伏在地,她不能起身,不想走,除了厚起脸皮赖着,也想不出其它的法子留下。 第六章 秦老头皱着眉头,不再理秋姑娘,进了西厢,秦王氏坐在床沿抹泪,吴氏站在一边眼睛通红,嘴里轻唤着秦二福的名字。 二福伤得不轻,趴在床上昏睡不醒,背上包裹的布条血糊糊的,秦老头唉叹一声,“老二媳妇,去镇上请个大夫来。” “好的爹,谢谢爹。”吴氏不舍地望了两眼,走了两步又返身回来,欲言又止。 “还有事?” 吴氏低下头,“爹,儿媳……儿媳身上没有银钱。” 秦老头瞧向秦王氏,家里银钱一向是老婆子在管,这方面他一向是做甩手掌柜。 秦王氏银钱虽然管得紧,在儿子的性命之间,她没得二话,直接将银子取了来交给吴氏,让她速去请大夫。 秦珍三个进了院门,李氏准备给大福做些吃的,见到三兄妹,眼睛一瞪,正想喝斥她们,陡然想到自家男人闯的祸,老头子又在气头上,她嘴角一撇,径直去了厨房。 秦珍微凝,拉住前面的兄弟俩,小声嘱咐,“哥哥,带五郎回房间,我不叫你们,别出来。” 二郎一急,他自小习惯了听妹妹的,看妹妹神色紧张,他也跟着紧张。 “妹妹……你?” 秦珍摇摇头,“今日家里怕是有事,我先瞧瞧。” “姐姐,咱们一起。” 五郎自中午听了哥哥姐姐的话,小小的脑袋里也生了许不安,生怕姐姐被家里大人送去换牛,不想离开姐姐的视线。 “听话,省得伯娘骂。” 秦珍将背上的篓子放到猪窝旁,拿起墙角的扫把在院里轻轻地扫了起来,她眼睛落在厨房门外,身子却凑近东侧厢房窗根底下。 “……爹,秋姑娘长得真好看,她真的只是周家婢女?” “是啊大哥,婢女都长那般好看吗,那周家的姨太太且不是更美,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村里的灵姐姐也极漂亮,跟秋姑娘一比,却也差些。” 秦大福想到秋姑娘的面容,耳根有些红,瞅着女儿与妹妹热切的眼神,本想喝斥的话也咽了下去,女儿家成天关在院子里,去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村里的一亩三分地,心里有些不忍。 “美是美,但那些人家却不是好相与的,你看秋姑娘受姨太太的气,非打即骂,听说那姨太太上头还有正房太太,人命不当一回事,长得美有什么用,性命捏在别人手里,日日担惊受怕。” 秦宝娟不以为然,嘴角微弯,不知想到什么,回神时听侄女天真的问,“爹,秋姑娘这样的,不知什么人才能配上,说不定小叔会喜欢,我那天就偷听到他跟阿奶讲,定要寻个貌美如花的娘子,不然他才不想娶……” “住嘴。” 秦大福虎起脸斥责,见闺女瘪起嘴,毕竟半月未见到女儿,心里惦记,顿生不忍,才轻声解释道,“你小叔是要考功名的,岂是她一奴婢能配的,这话以后不可乱说,省得坏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秦珍听着颇为认同,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正待听得仔细些,突然感到自己似乎被人盯上了。 她以为是李氏,不曾想,一双红肿的眼睛自堂屋里落在她身上。 秦珍暗惊,但对方更吃惊,完了还冲她讨好的笑,只是……她们好像不认识吧。 二郎哄睡了五郎,一直焦急地望着门口,许是今天秦珍的话冲击太大,长这么大,他第二次陷入深深地不安中,怕哪天会失去妹妹,比爹娘丢下他与弟妹的感觉更甚。 秦珍推门进屋,二郎忙迎上去,目露徨然,紧紧地盯着她,“妹妹,出了什么事?” 秦珍看了眼哥哥的神色,暗叹一声,终是吓到了哥哥,可她不后悔,总要面对的,早做准备比措手不及好。 “哥哥,不急,听我慢慢说。” 她拉着兄长坐到炕头,顺手拿起五郎一件破了洞的褂子缝补,嘴里也不闲着,“大伯二伯回来了,还救回来一个婢女。” “大伯回来了?不对啊,前天村里还有人稍话来,说大伯二伯的活做得不错,工钱也不少,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不清楚,不过……” 秦珍想到堂屋里那个女子,她的眼神很奇怪,分明不屑却又装着讨好,一个奴婢看不起她一个良家女子,有趣。 “哥哥,大伯带回来的女子不简单,你在家里小心点,尽量不和她来往,跟弟弟躲远点,我总觉得家里要出事。” “能出啥事,有爷爷在家,不会有事的。”二郎不在意的说。 秦珍放下手中的话,正色道,“哥哥可是不相信我?” 难得见妹妹一本正经的样子,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睛瞅着他时,会让人发毛。 二郎挠挠头,嘿嘿傻笑着打浑,“妹妹放心,我听你的,家里的事我不参合,那女子我定会离得远远的,我发誓。” 秦珍拍下他的手,没好气道,“知道就好。” “我也会离她远远的。”五郎不懂,但晓得姐姐爱听,忙表忠心。 “小机灵鬼。”秦珍在他小小的鼻头上刮了下。 秦家几房似乎忘了秦珍兄妹三人,晚饭也没叫她们,只听得堂屋里吵吵闹闹的,不时有人喝斥与哭闹,二郎听妹妹的话,哄着五郎乖乖地待在屋内玩耍。 秦珍晚上睡得早,起得也早,随意洗了把脸,去完成她每日的任务。 “珍儿,上山呀?” 隔壁的田婶挎个小蓝子,肩上扛着锄头,热情地同秦珍打招呼。 “是的,婶子可是去地里?” “是啊,珍儿真勤快,上山可得注意安全,别往深里去。”田婶慈爱摸摸她的头,殷殷叮嘱。 秦珍眼一热,“谢谢田婶,珍儿知道的。” 田婶笑着挥手,“嗯,去吧。” 秦珍也摇摇手,快步朝山上而去,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四年,早已尝尽人情的冷暖,田婶关爱的目光让她连接受都显得那么不习惯。 梧桐村的地都在山脚,上梧桐山的路要横穿大片田地,这里似乎地处偏南,气候温润。 庄稼地里的粮食也很是丰富,一年两季,只是可能种植的方法落后,产量偏低。 秦珍在此地看到的多数物种在现代也见过,五年间,她从未踏出过梧桐村。 关于自已身处的是哪片大陆,什么国度,也没听人讲过,战乱倒有,那还是她刚来之初,村里曾传过一阵子流言说边疆不稳, “到底几时才能长大啊老天,我要憋死啦。” 太憋屈了,已经等不及要长大,只要再大一些,她便有办法护住哥哥与弟弟,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不至于处处受制。 第七章 她烦燥地在林子里乱窜,不知不觉便偏离了一直熟悉的地方,林子一如既往的幽深,周身的树皆是高大粗壮,枝叶繁茂。 秦珍已辨不清方向,返回已是不可能,只能往空旷的地方走,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空旷的山坡地,视野顿时开阔不少。 但周围环境显示,她还没有走出林子。 秦珍在周围转了转,眼角余光看到山坡下一片熟悉粗壮的树藤,她兴奋的直跳。 运气太好了有没有,居然是一小片葡萄藤,梧桐山里气温高,树木一年四季常青,葡萄枝繁叶茂,可惜没有结果。 她仅留下两棵,其余的葡萄藤全部移植进空间里,树木的进驻,让空间有了丝不同。 秦珍感受了下,空间仍只有半亩地大,葡萄藤占了小半块地方,空地中间那个直径一米多左右的小水池子里浪花四溅,中午放进去的十几条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有些活动不开。 前身的母亲手里居然有此等宝物,她前些日子,上山不小心割到手,血无意间沾到腕间的银镯子上,镯子当即消失,她当时就发现身上多了个荒芜的空间。 空间里寸草不生,土质很硬,不能种东西,她天天想着法的往空间地上浇水,功夫不欺有心人,前天,她丢了株杂草进去,突然活了。 可把她乐坏了。 秦珍打算等找个机会,在家里偷些种子,试种在空间里,成功的话,三房再也不用饿肚子。 未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她从未世穿来,异能消失了,好歹拳脚功夫在,如今新添了金手指,她更有信心在这里过得好。 秦珍傻乐了会,耳边一动,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鼻尖似有若无的闻到一丝血腥味,心中一动,她迅速闪身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 “主子,他死了。” “嗯,做得很好,你马上返回云城待命。”怪腔怪调的沙哑男声。 “是。” 秦珍屏息,偷偷瞄了一眼,她瞅到一张极为苍白冰冷的脸,黑色的身影一闪,对方已消失在林子里。 一位身穿蓝衣长袍的男子缓缓走过来,他低头看了眼地上了无声息的人,冷哼一声,“如此轻易的死去,算是便宜了你。”说完他也走了。 那两人的气息好强大,秦珍吓得不敢动,好一会,她又听到了什么声音。 秦珍憋着气,直到对方再次消失,方才小心地走了出来。 鼻尖的血腥味越发浓了,她走到那两人站立的地方,眼前的一幕令她眼皮子跳了跳。 地上躺着位浑身鲜血的少年,一身黑袍破损不堪,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相貌英俊,紧紧闭着眼,脸色惨白如雪。 秦珍并不害怕,在未世,死人她见多了,比死人可怕十倍的丧尸,她都能眼皮不带眨的跟它们斗得死去活来。 地上的人似已没了生息,但她还是本能地蹲下来,伸手在他颈动脉上摸去。 心头暗叹一声,正想说世间又多了条冤魂,余光瞧见对方眼皮底下的眼珠子微微动了下。 没死,不可能。 秦珍没想到假死上去,她再次伸手去探,这次明显感觉到了皮下血管微弱的震动。 没死,真是命大,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四处剑伤,且全是致命伤,这样还不死,看来此人命不该绝。 得赶紧帮他止血,秦珍环视着四周,最后看向自已。 她穿的是夏装,衣料子薄,一时不舍得下手。 主要是她没几身衣服,万不能损坏,坏一件就少一件,又没人帮她置办,想想就心酸。 秦珍就地取材,撕了地上少年的袍子,结结实实地替他绑好伤口。 她从背篓里取出装水的竹筒,从空间里舀了池水,小心的喂给他喝。 对方还有意识,很合作,水喝掉了一半。 看来真是渴坏了。 秦珍喂了水,才恍然想起,此地不宜久留,要是对方又后悔了返回来咋办。 好在她力气大,少年身量高且瘦,她将背篓放进空间,很轻易地将他背起拖着走。 凭感觉,她大概走了半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山脚下熟悉的小村庄,已是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院子上空飘着白色的烟雾。 背上的少年,她不能带回家,秦家人多是非多,她也没地方藏他,又怕他的仇家寻他尸体不见,回头找到村里,连累秦家人不说,还有可能连累村民。 秦珍将他放到一处背风的石头后,又从旁边扯了厚厚的草盖在他身上。 越靠近山脚,气温就低了不少,不过,这样的温度,是绝冻不死的。 “你自己小心些,我需要回家给你拿些食物和热水。” 秦珍也没管他能否听见,自顾自的交待一声,然后拿出背篓往山下跑。 为了救人,她没有打到猪草,回去定然又免不了一顿骂,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跑回院子,果然,大伯娘看到她身后的空背篓,脸一下子阴了下来,“死哪儿去了,疯了半天,赶着饭点回来,没见猪饿得嗷嗷叫,没搂到猪吃的,你也别想吃饭。” 秦珍低眉顺眼,委委屈屈的小声说,“上午没吃饭,没力气,我,我想吃了再去。” “你什么意思,这是怪我饿着你了,”李氏拿着锅铲冲到她面前,唾沫星子乱飞。 “饭在那,你自己不吃怪谁,小小年纪心眼忒多,跟你那个贱人娘一个样,我活该伺候了她,又接着伺候你,母女俩都是惹祸精,搞得家里不得安宁。” 秦珍气怒,骂她妈可以,反正她不熟,心里完全没感情,她懒得维护,可捎上她是啥意思。 自己十岁,一天从早忙到晚,又没有白吃白喝,哪像其他堂姐妹,一天的活儿轻轻松松,想做就想,想玩就玩。 她没想过同姐妹比,但至少不能抹杀她的劳动,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还骂她是惹祸精,自已在家里连话都不敢多说,除了闷头干活还是闷头干活。 反倒是堂姐妹们,三天两头和村里丫头片子们打架闹事,惹祸是她们吧,跟小子们一样淘,也不知像了谁。 这是想冤枉她怎么的,这锅她不背。 “大伯母,我没有惹祸。”秦珍倔犟地开口,小脸儿绷得紧紧的,。 “啥,你还敢顶嘴,反了你,你姐妹一早出去拾柴,你呢,疯了半天,连猪都不喂,还有理了你。” 第八章 “我没吃饭。”秦珍梗着细长的脖子再次说明。 “猪都不喂,养你有什么用,饿死你得了。”李氏继续骂骂咧咧,声音越来越大,屋里玩着的堂姐妹们齐齐躲到门后面偷看,厨房门口还有一位伸头缩脑的绿裙女子。 二郎和五郎从西侧屋里奔出来,五郎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小小的双手推了李氏一把,“不许你欺负我姐姐,走开。” 李氏见三寸丁的小兔崽子也敢冲她大小声,一巴掌拍到五郎头上,将他掀了个跟头,狠狠摔在地上。 “大伯娘,做什么打五郎。”二郎气红了眼,赶紧一把抱起弟弟,查看他伤着没有。 五郎摔懵了,嘴巴瘪了瘪,突然扯着嗓子哇哇大骂,一张小脸泪涕横流,好不凄惨,边哭还不忘告状,“哥哥,嗝,伯娘坏,嗝,她打我,痛痛。” 二郎眼睛红了,忙安抚弟弟,“不痛,哥哥摸摸,很快就不痛了。” “你个狼崽子,我见天伺候你们,我还有错了,敢老娘动手,不活了是吧。” 李氏被五郎的话气昏了头,操起锅铲,狠狠拍到二郎背上,二郎痛得立时惨白了脸,五郎缩在他瘦弱的怀里,哭得更惨了。 秦珍真怒了,打她还好,打她哥哥和弟弟,当她是死人啦。 她猛地甩掉背篓,急冲过去,抓住李氏的手,掌心用力,就听李氏痛叫一声。 秦珍抬腿踢了李氏的膝盖一脚,李氏腿一麻,双膝顿时跪倒在地,正面对着五郎,好像是陪礼道歉一样,众人看得惊掉了下巴。 “秦珍,小白眼儿狼,老娘要撕了你。”李氏捂住手腕,快速爬了起来,冲正屋偷看的闺女秋玲喊,“死女子,看你娘被欺负,还不滚过来帮忙。 秦秋玲也不躲了,撸起袖子跑过来,她身边二叔家的秋月和秋美,向来跟她同一鼻孔出气,也跟在后面跑过来帮架。 “今儿个,老娘非得好好教训你个死丫头,辛辛苦苦养着你们,还养出反骨来了,跟老娘动手,今儿扒了你的皮。” 李氏想抓住秦珍,暴打一顿,奈何她人小身手灵话,根本抓不住,堂姐们便想帮忙围堵她。 二郎见妹妹被欺负,也跑来帮忙,同姐妹撕打在一起,但他心里有分寸,不能跟姐妹们真动手。 可秋月她们不这么想,对他拳打脚踢,又抓又挠的,没一会儿,二郎狼狈的四处逃蹿。 五郎见哥哥被打,挥着小拳头帮忙,他没力气,一口咬在十岁的小堂姐秋美的腿上,秋美痛得抬手两巴掌扇在五郎脸上。 跟李氏玩小鸡捉迷藏的秦珍听到响声,气炸了肺,她那个哥只知一味的躲,指不定心里还在跟她们讲什么兄妹情深呢。 “哥,你快还手,五郎要被打死了。”她大吼一声,随手拿起地上的扫把对紧追着她不放的李氏挥了过去。 李氏胳膊挨了一记,痛得嗷嗷叫唤,眼睛冒着火,神情扭曲,她四处找了找,跑到窗根下,操起那根挑水的扁担冲过来。 后面的巴掌声一直响着,五郎却没了声响,秦珍心道不好,调头就想救五郎,她回头的那幕,秦珍目眦欲裂。 “小五——” 那个小小的人儿脸已经肿成了包子,嘴角流着血,还紧紧抱着秋美的腿不放手,堂妹秋美的巴掌还使劲的扇着。 哥哥则被秋月和秋玲两人扯着,两人对她乱打一气,也不知道还手。 秦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扫把抽在堂妹背上,堂妹惨叫一声,顿时坐倒在地,连带着五郎也跟着摔倒。 她赶紧将五郎小小的身体搂抱在怀里,五郎肿着双眼,哭着叫姐姐。 “不要~” “住手~” “砰~”秦珍的身体晃了晃,脊椎似断了般,一股腥甜从喉口涌出,她强行咽下,仍有一丝血迹从嘴角溢了出来。 李氏也惊得掉落手中的扁担,双手有些抖,眼见秦珍软倒,更是惊怕。 方才那一刻真是气恨了,她真没想到当众行凶,打死侄女。 “你们在做什么?” 秦老爷子领着秦王氏并大儿子二儿媳小闺女从地里回来,恰好看到李氏挥下的扁担。 秦大伯也震惊,他婆娘在做啥,下这么重的狠手,这是想要侄女的命吗。 “我,我没,是她先动手,我是气到了,一时没忍住。” 李氏退了几步,心虚的不敢面对秦老爷子相公等人。 她也吃了亏,死丫头下那么重的手,她的胳膊到现在还抽抽的痛。 只怪她运气差,叫公公瞧见了,不然,就算打死三房这贱皮子,她也不会承认的。 “你们两个死蹄子在做啥,还不放开章儿。”秦王氏心眼子里只有儿子孙子,两个赔钱货也敢打她孙子,那还了得。 她踩着两只小脚,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拍拍几巴掌扯着秋月秋美打。 “死丫头,赔钱货,仗着你那不着调的娘,就敢欺负我没爹娘的孙子,谁叫你干的啊,没脸没皮的东西,长能耐啊。” 秦王氏骂一句打一巴掌骂一句,再掐一下。 秋玲秋月尖叫着四处躲,吴氏挡住自家闺女,扯着面皮子笑得勉强。 她知道公婆偏心,心里只有三儿子小儿子,老大老二就像捡的,在她心里根本没地位,谁叫老三有本事呢,跑了五年多,心里恐怕还做着儿子回来继续让她享清福的美梦。 呸,做梦,那老三说不定早死外边了。 三个白吃白喝的侄子侄女,没饿死他们,她已仁至义尽。 二郎一得自由,急得几步冲到弟弟妹妹面前,挂着满脸的血痕,抱着妹妹吸鼻子。 他哆嗦着手小心的去摸妹妹受伤的背部,“妹妹,痛不痛?” “嘶~轻点。” 秦珍咬着唇闷哼,冷汗从额上滴了下来,那一扁担不轻,脊椎肯定受伤了,若治不好,后辈子很有可以摊在床上,再也起不来。 “姐姐~呼呼不痛,”五郎两边脸颊青紫,嘴里一直吸着气,想来也痛得厉害,却还想着安抚她。 见妹妹面色惨白,二郎吓坏了,急得他嘶吼一声,“爷爷,妹妹受伤了。” 秦老爷子同秦王氏差不多,眼里只有儿子孙子,孙女无所谓,不过终归是条命,他还不至于冷血到眼见她去死。 “愣着做啥,还不快去请大夫。”秦老爷子朝旁边愣着的吴氏喝斥。 第九章 冷漠 吴氏身体抖了下,并没有动,只拿眼看着婆婆秦王氏。 “看我做啥,银钱都给了你请大夫,哪里还有钱。” 秦王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事关银钱的事,也不管孙子了,冷着脸到东边厢房去看受伤卧床的二儿子。 吴氏垂头冷笑,银子,骗谁呢,不想费在孙女身上,就将借口推到她男人头上。 得,这下也怪不得她,侄女的死活做亲奶奶的不管,她更没有能力管,相公一年赚到的钱全部上交,她手上一个子儿也没有。 二郎大概也明白了奶奶的意思,脸一下子白了,哀切的望着他爷爷和大伯。 大伯转头看他老子,他真没办法呀,只能指望爹出出主意。 “哎~” 秦老爷子长叹一声,拍拍裤腿,他知道老婆子的意思,家里的银钱根本不能再动,眼看老儿子孙子要下场考试,需要大笔银钱,二儿子伤在床上,药费还不知要费多少。 孙女的伤一看便不轻,这请医吃药,绝对不少。 秦家也没有多余的银钱费在她身上,就这么着吧,先养着,挺得住,算她运道好,挺不住,也怪不得他。 秦老爷子摇摇头,指使老大,“把珍丫抱屋里去,吴氏,给珍丫头炖俩鸡蛋补补。” 秦家最小的女儿秦宝娟,冷漠的看了眼侄子侄女,同吴氏道,“二嫂,给我也做一份。”然后大摇大摆进了自己闺房。 吴氏点点头,拉着自己的闺女进了厨房,从婆婆那儿要来几个鸡蛋,一错眼看到躲在厨房假忙的绿衣女子,鄙视不已地剐了她一眼。 又来一个吃白饭的,长得跟狐狸精似的,妖妖娆娆,眼珠子能勾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手不能提肩不能杠,相公真是多管闲事。 这种女人让人打死了才好。 绿衣女子秋儿,也就是周家姨太太给赶出来的婢女,终是留了下来,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她尽量减少存在感,反正她是带着任务而来,只要能留下来,受几道白眼又如何,比起前程,眼前的冷言冷语都是小把戏。 她悄悄退出厨房,去了自己临时居住的杂物房,秦家没有多余的屋子,杂物房挨着猪屋,臭哄哄地熏得她整夜睡不着觉。 秦老爷子说了,要住就住,不住滚出秦家,秋儿忍了下来,等她办完事,定要秦家偿了折辱自己的罪。 挨了秦珍一扫把的秋美哭着跑过来告状,吴氏扒开她衣领瞧了下,目光狠狠地瞪了眼西边屋子,小声在闺女耳边说,“过几天,娘替你收拾她。” 秋美痛归痛,她是亲眼看到大伯娘打秦珍的那一下有多狠,吐血了都,心里特别怕。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打架是一方面,它归纳在日常玩闹的一类,却没有大人那么多的阴暗心思。 “娘,算了吧,她也痛的,大伯娘好可怕。” “死丫头,以后离你大伯娘远点,她就是疯子。”吴氏警告自己家两个闺女。 秦秋月也拉着吴氏的手,小脸青白,眼里布满惊惧,“娘,秦珍不会有事的,是吧,我,我不知大伯娘想打死她,不然,我就不拦着二堂弟了。 她顿了下,摇了遥吴氏的手,接着哀求,“娘,你快去看看秦珍,她可不能死,她要死,死了,我就是帮凶,娘,我好怕。” 她一直跟在堂姐屁股后头欺负三叔家的堂弟妹,是因为总听伯娘姑奶亲娘骂他们是吃白饭的,家里养不起,多负担他们三个,家里要费多少米粮银钱。 米粮银钱,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不能买花戴,不能跟翠儿她们一样穿新衣,不能去赶集,不能吃香肉包子。 堂姐每次说到他们都是咬牙切齿,自小骂他们是害人精,家里没人喜欢他们,长大了,她也不喜欢他们。 穿得破破烂烂,衣服总像没洗干净,身上还有味,只要他们一出门,村里的伙伴们老笑他们家。 害自己丢脸,害家里丢人,她喜欢他们才怪。 “怕什么,你大伯娘造的孽,关你什么事,她打你的帐,我还没跟她算呢。” 吴氏忿然,她根本不在乎秦珍是死是活,死了才好,她也不用多养一张嘴。 “娘你怎么能这样,她又不是别人,她是三叔的孩子,三叔要是回来,知道咱们打死秦珍,一定会怪我们。” 秋月印象里,三叔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长得也好看,对她们特别好,每次赶集,总给她带好吃的。 “既然知道,那你早干嘛去了。” “我……”秋月涨红了脸,她哪好意思说,自己以为大伯娘只是想教训秦珍一顿,她为了看好戏,才会出手帮堂姐。 吴氏哪里不知道女儿的心思,这样的戏码,自三叔走后,不知发生了多少次,不同的是,这次,大嫂失了控,动真格的了。 她摆摆手,示意闺女不用在意,“你三叔早死在外边,不可能回来,放心,就是把他们全卖了,也没人会在意。” 她心中恨极三房,当年阮氏在时,三房给她们多少气受,为了讨好老婆,三叔一个大男人,天天给老婆置新衣手饰,什么好吃都捧到阮氏面前。 每回怀孕,那个娇气精贵劲,拆腾得大嫂和她苦不堪言,明明是妯娌,她跟大嫂与阮氐就像小姐和丫鬟的区别。 大嫂心里有怨,她何尝不是,只不过,她能忍而已。 “月儿,这蛋你跟小美分吃了,另外一个送去给你姑,完了再去陪陪你爹说说话。” 吴氏利落地煮好三个鸡蛋,交给闺女。 “娘,爷爷不是说给秦珍。”秋月皱着眉头,手没有动。 吴氏瞪了她一眼,“想得美啊她,死了干净,想吃鸡蛋,下辈投个好胎。” 秋月还有些犹豫,妹妹秋美看到鸡蛋,眼都直了,直嚷嚷着要吃,哪还记得秦珍受重伤的事。 鸡蛋在乡下精贵,秦家的鸡蛋,平时也只有学堂里的小叔和大堂哥能吃到,她们几个奶奶嘴里的赔钱货就别想了。 不过,幸好自家娘精明,外婆家里条件好,时不时会送来些,娘都会留下来煮给她们吃。 “吃了,把嘴抹干净点,小心你奶看见。”吴氏瞅了闺女们一眼,心疼不已,要不是有娘家时常补贴,别说鸡蛋,蛋壳都没别想落闺女嘴里。 秋月同秋美抹干净嘴,端着另一份鸡蛋出了厨房,视在瞅到西侧屋时,心里生出一丝后悔,可这丝后悔很快随着她娘吴氏的话消散了。 第十章 响鼓重捶 秦大伯把秦珍放在床上后,无奈地摇摇头后走了,二郎咧开嘴无声的哭着,稀里哗啦,泪水淌了一脸,他把五郎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床边抹泪。 “珍,珍儿,哥哥,对不起你,都,都是我,没用。” 秦珍趴在床上,背后一阵阵的抽痛,她快气疯了,伸手推开二郎,脸上难看,口气也凶。 “是啊,你确实对不起我,你这哥哥有什么用,看着我跟五郎被打,也不晓得还手,只怕在你心里,堂姐们比我跟五郎重要多了。” “哥哥坏,我讨厌哥哥。” 五郎躺在姐姐身边,一张黑黄的小脸肿胀,青青紫紫,都快看不出原来的样儿。 他不知哥哥和姐姐为什么吵架,反正他是站姐姐这边的,姐姐生哥哥的气,他也不喜欢哥哥。 “不是的妹妹,不是这样的。”二郎自责难过,他拉住妹妹的手,“我,我,她们是姑娘家,我,我下不了手。” “你下不手,所以我跟弟弟只能挨打,最好把我跟五郎都打死,你就满意了。” “不打死,等我长大了,我要打死她们。”五郎突然开口,他抱着姐姐的手臂,脸肿后,眼睛有些睁不开,心里很怕,只想挨着姐姐,仿佛这里,心里才踏实。 秦珍看着弟弟紫胀的包子脸,眼里全是阴霾,她伸手轻轻地抚着五郎瘦弱的背,“五郎真乖,刚才很勇敢,身上痛不痛,姐姐帮你呼呼。” “姐,脸好痛。”五郎手指碰到脸上,眼泪花花的,嘴一瘪,抽抽嗒嗒的哭着说,“秋美姐打我,姐姐帮我报仇。” 秦珍忙点头,“好,姐姐帮你打回去,乖乖的啊,别哭,沾了水,脸又该痛了,睡一觉,明儿就不痛了啊,听姐姐话,好好睡。” “嗯,明天就不痛的。” 五郎今天原本在山上疯玩一阵,又在家里被秋美打,受了惊,小孩子的精力有限,早累坏了,没一会,便发出轻轻的沉睡憨声。 她把床里侧的被子拉到五郎身上,看着五郎欣慰地淡笑,小家伙很护短,还晓得帮姐姐打架,真是个不错的狼崽子。 秦珍直接忽略了兄长,完全不想理他,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子,忍受自己堂姐妹的撕打不还手,要换平时,她不得不说,心地不错挺有风度。 然鹅,现在情况是,他们三兄妹在秦家,无父母依仗,叔伯婶娘们不喜,堂兄弟姐妹们冷视,爷奶任他们自身自灭。 吃不饱穿不暖,她才十岁,家里活就得一把抓。 原身就是被搓磨的,要不是她穿过来,只怕尸骨早烂成了泥。 更艰难的可能还在后面,秦家就像一头老黄牛,早已不能背负日渐沉重的负累。 为了小叔和长孙的前程,为了小姑堂姐们的婚事,三房是最有可能被舍弃的。 她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卖给大户人家做丫头,亦或卖进楼子里。 秦珍绝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三房必须立起来,她跟弟弟都小,这种担子便只能由哥哥出头,她倒不介意躲在后面做个狗头军师。 群狼环伺,独木难支,四岁的五郎都晓得帮自己,和十岁的秋美干架,可她的哥哥呢。 唉,包子,她敢说,这事若发生在大堂哥秦贵仁身上,他能打死自己,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四年前,她为什么穿过来,听说因为她没将秦老三买给自己的头花让给大堂姐秦秋玲。 大堂姐哭着跑了,大堂哥为妹妹出气,直接跑过来抢了她的头花不说,将六岁的她狠狠推倒在院子里的石磨上,血流如注。 满头满脑的血,秦家根本没人管,还是八岁的二郎抱着五郎哭得太厉害,被经过的村民看见,才救了她一命。 “秦贵章,你继续当包子吧,继续和你的亲亲堂姐妹们做好兄妹,等哪天我和五郎都没了,你也称心如意。” 二郎闻言,脸色惨白,他知道妹妹定是气极了,连哥哥也不肯叫,心里的难过让他身体都在发抖。 秦二郎其实很聪明,只不善于表达,妹妹和弟弟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心里分得清楚。 吓坏了的二郎,紧紧抓住妹妹的手,泣不成声。 “妹妹,别别生气,我不对,以,以后不会了,谁打你,我我打谁,绝对不不让你被,被欺负的,你要相信我。” 秦珍微动了身子,痛得她直抽冷气,后背实在太痛,那个肥婆娘,真下得了手。 十岁,骨头多脆弱,一扁担砸下来,她的脊椎没断,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场架,本来她吃不了亏,在末世混了几年,手上功夫也不弱,只是到底不敢和李氏闹得太过,她还想在秦家讨几年饭吃,混到兄长十五岁能单独立户。 那时,三房有长兄作主,她凭手上功夫,靠着梧桐山,养家不成问题,秦家长辈也不能随意决定他们三房的命运。 眼下,计划得提前了,她从没想到李氏这么恨他们,他们不能再留在秦家。 然而十二岁的兄长,根本没有意识到兄妹三人的危机。 秦珍冷眼瞪着二郎,“相信,怎么相信,四年前那幕你还记得吧,我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四年后的今天,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运气再捡一次。” “不会的,妹妹,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我求爷爷去,我跪在他门前求他。”说完他就急着要去求爷奶。 “别白费这个劲,爷奶有银钱,宁愿给小叔买肉吃,也不会舍得拿出来给我请大夫的。” 二郎心里隐约明白的,但他还是不想放过一丝希望,也不听妹妹的劝解,坚持要去。 秦珍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索性让他去碰一次壁,最好头破血流,叫他彻底清醒清醒。 在此之前,她还有件事要他去做,“回来,先别忙着去。” “妹妹,你的伤不能耽搁的,”秦二郎抬脚就要出门。 “没事,一时半会死不了,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办完了事,你再去求他。” 秦珍朝他抬招手,二郎迟疑着,“过来,别让我再重复。”秦珍狠狠的盯着她。 二郎缩了下身子,怕妹妹再生气,快速回到床边。 “蹲下来,头抬着难受。” “哦。”二郎乖乖地蹲在床前。 “你这样,那样……”秦珍耳语一番,又郑重警告他,“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你送食水之时,偷偷观察他一下,看着像坏人,立马撤。” 二郎有些为难,犹豫着说,“妹妹,我咋分辨他是好人坏人。” 秦珍也知道这确实为难了自家兄长,就他那个蠢样,被人卖了指不定还帮人数钱。 她也没有法子,左思右想没辙,轻拍了下床铺,心一横,“算了,如今我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已经救过他一次,能不能活命看天意,死了也赖不得我们,你别去了。” 秦二郎若有所思,妹妹伤成这样,心里还惦记那个人,看来妹妹很看重他,他惹了妹妹生气,正想找想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 第十一章 错估 正屋里,秦家人正在用饭,往日热闹的饭桌上,今天瞧着沉默了许多。 看到二郎进来,以秦老爷子为首的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李氏甚至不敢正眼看二郎。 祖母秦王氏厚着脸皮,正想招呼二孙子,就见孙子闷不哼声走到桌前,他瞅着桌上的饭菜。 祖父祖母一向每顿有自己的精细伙食,二伯受了伤,也会吃些好的补身体。 妹妹也受了伤,爷说要给妹妹准备鸡蛋的,可桌上没有鸡蛋,他疑惑地看向二婶,对方埋头吃饭,好似没看见她。 二郎心里有气,不给妹妹做鸡蛋,那吃白面馒头也行,他也不打招呼,将碗里仅有的两只白胖馒头抓在手里,又拿了三只红薯,端了一大碗苞米粥。 无视二郎的吴氏,一下子坐不住了,差点摔了筷子,“二郎,那是你二伯的饭食。” 二郎也不笨,为着妹妹,也终于硬气了一回,他紧紧抱着馒头,嗡声嗡气答,“妹妹没吃到鸡蛋。” 吴氏一梗,直觉去看上首的公公。 秦老爷子皱眉,以为是老婆子没听他的吩咐,正想出声质问。 秦王氏却放下饭碗,“啥,春兰,刚才给你的鸡蛋没给四丫头做?” 吴氏眼神闪烁,嘴角扯了扯,没吭声,而吃了鸡蛋的秋月和秋美脸快要埋进碗里,生怕奶奶迁怒她们。 对面的李氏撇撇嘴,心想,肯定是自己贪了呗,于是笑得幸灾乐祸,想等着看好戏。 这些年,家里就大房二房在,两人均有儿有女,李氏儿子又在书院读书,书院的先生总夸秦贵仁读书有悟性,比小叔子聪明。 李氏心气也高了起来,总想踩吴氏一头,两妯理暗里不免总是互别苗头。 “没做就还回来,都快死了,别浪费鸡蛋。”秦王氏轻描淡写的重新端碗吃饭。 “知道了娘。” 吴氏没想到婆婆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得意地扫了大嫂,她咧了咧嘴,松快的坐下。 李氏没看到热闹,神色悻悻,秦家人像是忘了方才二郎抢食的一幕,又安安静静地开始吃饭。 门外的二郎,那刻,心像结了冰,泪水重湿了眼眶,满心黯然地悄悄离去。 擦了脸上的泪水,他深吸了口气,推开门进屋。 房间里,秦珍软软地趴在床上,看着像没了呼吸一样。 二郎吓得心都停了,飞奔到床边,粥水撒在身上也不知,他凑近一看,还好,还好,只是睡着了。 二郎脚有些发软,胸口急剧的起伏,缓了会神,他将吃食放在房间唯一的木桌子上,找东西盖好。 因心里还惦记着妹妹丢在林子的人,他拿布包好两只红薯和半个馒头在怀中,锁了门,趁着天边还有余晖,溜出院子。 秦珍睡了会,突然有些喘不上来气,胸口闷得快要炸掉,很像死亡来临的感觉。 不,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绝不能再轻易的丢命,她想要活着,活着。 许是强盛的信念支撑着,挣扎许久,她猛地一下睁开眼,鼻子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想,活着的感觉真好。 此时,屋门上的锁头发出极轻的响声,这会还有谁来,外面的天似已经黑了。 “你小心,屋里没有点灯,我先扶你坐下,来。” 秦二郎的声音,他在跟谁说话,秦珍屏住呼吸。 两道一重一轻地脚步声,秦二郎拖着一道身形比他高壮不少的少年坐到木桌边。 秦珍清楚的听到一道轻抽冷气的声音。 对方没有出声,秦珍心中隐隐猜到是谁。 秦二郎很快点燃了油灯,白天林子里的那张脸印在她眼中,秦珍瞳孔缩了下,她后悔了,无比后悔。 一双幽冷深沉的眸子,锋芒锐利,扫到她的时候,她汗毛霎时竖了起来,危险,这是一个极危险的人物。 他身上的气息,自己很熟悉,曾经自己也有。 杀气,即使他极力的在收敛,她一眼就看了出来。 手贱,脑残,多管闲事,秦珍懊恼,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对方也许有可能是穷凶极恶之人,是危险分子。 此人会不会对他们不利,世上恩将仇报的事多了,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如今可如何是好。 兄长还将他带了回来。 背后痛,心里急,生怕对方起歹心,秦珍垂下脑袋,身体禁不住颤了起来。 “妹妹,又痛了吗,别怕,甲哥说能治好你。” 二郎安抚了妹妹,急切的目光转向甲未之。 甲未之没出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那是他贴身藏的救命良药,对方取他性命后,并没有搜身,此刻不禁要感激他们,给自己留下一丝生机。 他沉默地递给二郎一只小瓷瓶,指了指床上秦珍的后背。 二郎欣喜如狂,拿着瓷瓶奔到床前,却没立即动,妹妹是女儿家,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秦珍见二郎面有难色,接过瓷瓶,“哥,你扶这位大哥哥进里面去休息,我自己来处理。” 三房住的西厢房是一个大通间,阮氏生完她,秦三福便在屋中间拉了道帘子,儿女们住里间,夫妻俩住外间。 屋子空间不小,只怕过不久,小叔一成亲,三兄妹定会被赶出这间房。 袓母秦王氏不会允许老儿子夫妻挤在原来的小房子里。 “你怎么够得到,要不,我喊人来帮你。”二郎迟疑道。 秦珍摇头,“不用,我叫五郎帮我。” “五郎哪里会上药,别糟蹋好药,甲哥说药得之不易。” 秦珍坚持,二郎不能帮忙,那位甲哥自顾不暇,秦家人更不能指望,唯有五郎勉强可以试试,“知道了,你扶他先进去,再来给五郎喂饭,他都睡了好久,晚饭还没吃,省得半夜肚子饿。” 妹妹犟得很,说她又不听,秦二郎只能将甲未之送到帘子后休息,从始至终,对方都没有说一个字。 秦珍对他很怀疑,等二郎来后,她指了指自己的唇,说了五个字,整整说了五遍,二郎才看明白意思。 不要相信他! 二郎脸色一变,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不太明白妹妹说这话的意思。 “叫五郎起来,顺便抱他去外间尿尿。” 怕对方察觉,秦珍没敢说太多,习武之人,五感较常人敏锐,那人一看便是深藏不露,恐露了形迹。 第十二章 成长 秦珍半夜的时候,发起了烧,全身滚烫,睡在她身边的五郎听到姐姐一直叫痛,吓得哭了起来,在这个安静的黑夜,听着格外凄凉。 秦二郎从睡梦中惊醒,滚下了床,人也没站稳,手已掀开草帘子。 他哆嗦着手点燃油灯,五郎坐在秦珍旁边,哇哇大哭。 床上的秦珍,嘴里嘟嘟嚷嚷一直在叫痛,汗水从额头滴落,秀气的小脸因疼痛而皱成一团。 二郎一靠近妹妹,她身上的高温,扑面而来,二郎顿时急了,不明白妹妹怎么会发烧,慌得手足无措。 “妹妹,醒醒,妹妹,快醒醒,怎么办,醒不过来。” 二郎不敢摇晃秦珍,只能轻拍秦珍的头。 “哥哥,姐姐痛。”五郎见姐姐喊痛,小小的他,心里也难受,吓得只能哭。 二郎看着昏迷不醒的妹妹,咬了咬牙,他急步冲出房间,跑到祖父祖母的卧房前。 将门拍得砰砰响,“爷爷,救救妹妹,她全身高热,爷爷,求您给妹妹请个大夫吧,要不然她会死的。” 秦王氏从睡梦中被吵醒,破口大骂,“请什么大夫,请大夫不要钱,你那个丧良心的狠心爹,一走四年不回家,一个子也没捎回来,我一大把年纪还要帮你爹养你们三个,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家里哪还有银钱给她霍霍。” 二郎神色一僵,不,奶奶为什么这么说,家里明明有银钱,他隐约记得,爹走的时候留了银子,好多银子。 “奶奶,您有银子的,爹给了银子的,奶奶。” “银子没有,想哭丧滚院里嚎去。” 二郎不确定他有没有记错,他只好要求道,“奶奶,能不能去借点银子,我以后自己还,一定会还,妹妹她不能死啊奶奶。” 秦王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秦家在梧桐村算是大户,老儿子和长孙都考进了云起书院,梧桐村谁不高看秦家一眼,借钱,她疯了。 “借什么借,你小叔和仁哥儿要考秀才,借钱,秦家丢不起那不人。” “奶奶~” 二郎哀切地恳求,双膝一软,跪倒在祖父房前,头抵着房门,“求求您发发善心吧,救一救妹妹。” “叫魂啊,回房去,死了喊你大伯拉到后山埋了,别给咱家添了晦气。” 泪水模糊了视线,奶奶不同意,他哽咽着声音,转而求祖爷,“爷爷~” 秦老爷子长叹一声,一如白天的语气,“二郎,回吧,现在是半夜,大夫只有镇子上有,镇子离村子太远,来回一个多时辰,天黑路滑的,即使去请大夫也未必肯来,明早再看看,你先回屋。” “死老头子,明天也不准请,家里没有银子,你要请大夫,你自己出银钱,我一个子也没有。”秦王氏不满的低语。 秦老爷子淡淡说着,“先拖着吧,拖不过去,二郎就死心了。” “这还差不多。”秦王氏这才放了心,安心睡去。 房里祖父母的话,二郎听得心彻底凉了,瘦弱的少年趴在地上无声大哭。 家里银钱祖母管着,却是祖父当家,他一直打从心里尊敬祖父,可祖父的心那么硬,妹妹的死活,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 秦家是有银钱的,他知道,爹拿银钱给祖父母的时候,他在场。 爹临走的时候,还交待过他,祖母躲在房里数银子的时候,他也在窗根下看到过。 完全不顾妹妹死活,等着妹妹自已熬死,这就是他在村子里颇受人尊敬的祖父,二郎眼中的祖父母,慈和宽厚的形象彻底倒塌。 而这正是秦珍想要看到的。 二郎闹的动静很大,大房与二房两对夫妻被吵醒,但他们全部选择了视而不见。 人性何其凉薄。 西侧厢房里,那名被秦珍救了的陌生男子,塞了一粒药丸给秦珍服下,没一会秦珍便安静了下来,呼吸平稳了许多,嘴里不喊痛了。 五郎睁着一双迷茫的红兔子眼,见姐姐不痛了,咧嘴朝男子笑了笑。 甲未之不觉勾起嘴角,正想从怀中掏怡糖,手摸了个空,恍然想起,自己受了伤,身上除了少许的几瓶伤药和几张银票,根本没有糖果。 秦珍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全身很热,像被架在火上烤般,又渴又累又痛,还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她快渴死了,感觉自己要变鱼干的时候,突然有人喂给她一粒清凉爽口的药丸子,秦珍吧叽吧叽嘴,轻轻呢喃要求,“再来一颗。” “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没有了,秦珍翘起脑袋,发烧高热之人,总会出现头重脚轻的症状,秦珍就感觉头有千斤重。 眼皮子动了两下,又睡了过去,这回真是睡,不是昏。 秦珍醒来的时候,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场名叫蝼蚁在末世拼命挣扎的梦。 她没能挣过命,在一场丧尸潮中丢了性命。 “妹妹~” “嗯?” “你醒了,太好了,你晚上烧得好厉害,甲哥说若没有他的药,你可能没了,你还好好的。” 二郎喜极而泣,语无论次,握秦珍的手抵在额头上,埋头“呜呜~”地哭出声。 是吧,昨晚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她命真大。 “嘻嘻,哥哥羞羞脸,爱哭鬼。”五郎趴在床头取笑二郎。 “呃,嗝,才没有,嗝,我是高兴的,不许瞎说。” 二郎涨红着脸,因为紧绷的情绪猛然间松泄,惶恐不安的心终落到了实处,一激动眼泪突然掉了下来,还打起隔。 昨晚,他在祖父门前跪着,听到那翻话,心寒绝望,失魂落魄地回屋,妹妹突然又退了烧。 五郎说是甲哥给妹妹吃了糖才好的,弟弟嘴里的糖,定是救命良药,他知道后跑到甲哥床前,又是下跪又是磕头。 甲哥说他们彼此一命抵一命,互不相欠。 可二郎还是感激他,一大早,他从厨房里抢了二伯的吃食,一半给了甲哥,一半留给妹妹。 “妹妹肚子饿了吧,先喝点粥。”二郎手上端着粗瓷碗,碗里是雪亮的白米粥。 粥煮得粘稠饱满,大米的清香直往鼻子里钻,秦珍情不自禁的咽了下口水。 穿到这里四年,吃了四年粗粮,大米这种精贵东西,几乎没见过,更谈不上吃。 床头的五郎馋得流口水,他印象中,经常看到伯娘和姐姐们躲在厨房里吃这种食物,好香,但他没吃过。 “哪来的?”秦珍皱眉,这东西秦家人是不会舍得拿出来给她吃的。 二郎高兴的神色收了收,少年的脸上,一夜之间染上阴云,“看到厨房里有,我就端了。” 秦珍挑眉,哥哥这是觉醒了吗。 她点了下头,没发表意见,吃了几口,突然听到床里侧腹鼓如雷的声音。 二郎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为难的看向弟弟,粥其实不多,小半碗而已。 他心里的难过复又漫延,弟弟从走路起,似乎是没吃过大米饭,秦家过年过节,也能吃顿好的,只是轮不到三房而已。 第十三章 乱 “厨房里有红薯吗,我想吃。” 秦珍推开碗,睡了一夜,她恢复了许精神,眼睛亮亮的。 “那个没营养。”二郎没同意。 秦珍扯了嘴角,假装不好意思,“比粥好,汤水吃多了,去茅房不方便。” 二郎皱眉,想了想,好像也是,妹妹的伤在背后,起不了床,昨晚甲哥也说,这种伤最好不要挪动,需卧床静养。 “好,我去拿。” 二郎看了眼弟弟渴望的眼神,心里苦涩无比,他冲弟弟招手,“五郎,来,自己拿着碗慢慢吃,小心点,别撒了。” “嗯嗯,我知道,哥哥。” 秦珍转头,五郎手中的大瓷碗托得稳稳的,小口小口的尝着,一脸满足之色。 小家伙脸上的肿消了些,青紫的印子特显眼,小娃娃的肉嫩,估计短时间不会消退。 她压下心里愤怒,他们人小力单,这些亏只能生咽了。 “姐姐,好吃,这是啥呀,比野菜汤好吃。” 五郎舀了一勺到嘴里,吧嗒着嘴,“但是没有姐姐做的鱼好吃。” “嗯,五郎想吃鱼?” “想吃,姐姐要给五郎做吗。”说到鱼,嘴里的粥感觉没什么味了,他圆溜溜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姐姐。 秦珍摸摸弟弟的脸,奈何不能动,遂柔着嗓音应承,“对,等姐姐养好伤,就给五郎做,五郎乖乖的,要听话。” “知道了姐姐,我最听话。” 姐弟俩闲闲地说着贴心话,帘子后头木床上的甲未之,心中泛起丝丝莫名的情绪。 昨晚和秦二郎回来,三言两语,他就将少年的话套得一清二楚,知道是外间的小姑娘救了他。 他打算随便报个恩,借个地方养好伤就走,可是那种久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扰得他心烦。 自己一向冷心冷血,七情缺失,心中也会生出怜悯这咱情绪,真是罕见。 二郎风风火火的跑进屋,手里拿着四五个煮熟的红薯,他反手关上门,板着一张脸走进来。 不用说,肯定又受了气。 “……杀千刀的白眼狼,都抢到你二伯的嘴里去了,你还有没有良心,那点子大米是留着给你二伯补身体的,你抢了,你二伯吃什么。” 二郎心中有气,他恨祖父祖母狠心,恨伯父伯娘们冷血无情,打伤了妹妹,问都不问一声,吃点好的怎么啦,不给他,他就抢。 他还记得小时候,爹爹隔三差五地上山打猎,买的银钱总会上交给祖母,家里五间大瓦房,也是混蛋爹掏钱建的。 那对不负责任的爹娘,走了走了,但他留下的银钱足够养他和弟弟妹妹。 “妹妹也受了伤,也要补身体,二伯要吃,伯娘不会重新做吗?”他现在是豁出去了。 自己是三房的长子,已经十二岁,必须站出来保护弟妹,他不想再看到机灵可爱的妹妹虚弱的躺在床上,而他却无能为力。 门外的吴氏听了他的话,险些气过仰倒,“重新做,你说得好吃,不要银钱买是不是,三个小狼崽子,天天光知道张嘴吃喝,阮氏那婆娘是这么教你们的。” 二朗气红了眼,一把将红薯放下,怒气冲冲地跑去开门,朝门外吴氏大吼道,“我们才没有白吃,我爹临走的时候,给了奶奶十个十两的银锭子,两张三百两的银票,足够秦家养我们三个。” “你说啥,十个,十个十两的银锭,两张三百两的银票,这么多?” 吴氏震惊咋舌,她从不知道,婆婆手里居然这么有钱,十个银锭一百两,两张银票六百两,这是多少钱啊老天。 她打出生,都没见过五两以上的银锭子呢,婆婆瞒得可真紧。 哈,这下好了,家里有钱,她家的贵文也能上学堂,将来也能考秀才,她也能当秀才娘。 二郎吼完,他自己也惊呆了,刚刚气极了,没经脑子,话就冲出口,记忆深处的一场景也清晰起来,他也越发理直气壮。 二郎无意间在脑中翻出的一段陈封的记忆,却在清晨的秦家,惊起了滔天巨浪,大房二房包括小姑秦宝娟。 同时也震惊了从秦家院门外偶然经过的一位村民,秦家有七百两银子,他张目结舌,脚下打着晃儿地飘回自家院里。 秦家,秦老爷子一脸震惊地望着枕边睡了几十年的老伴,像不认识她一般。 这是那个天天嚷着无银钱,时时在耳边诉苦的秦王氏,秦老汉的脸倾刻间阴森可恐,像要生撕了秦王氏。 秦老汉不为其它,他在秦家一向说一不二,事事撑控在手,秦王氏所为,明显是挑战了他一家之主的权威。 秦王氏心虚极了,丈夫的眼神让她很害怕,胖胖的身体悄悄的往后挪动。 此时她心里恨死了二孙子,那银子,她原想留着养老用,故谁都没有说,三儿子走的时候,不想让他爹晓得,半夜跑来找她偷偷交待,又拿了一大笔银钱给她。 她想着反正家里没人知晓,就偷偷瞒了下来,连最宝贝的老儿子也没讲过。 她气啊,瞒了四年,却被孙子给涌了出来。 “拿出来。”秦老爷子沉声道。 “不,不行,宝儿和仁哥要去府城考试,这银钱我得给他们留着。” 只要关于银钱,秦王氏在秦老汉面前,绝对不杵。 “我叫你拿出来。”秦老爷子怒喝,下巴上的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的。 “你还有脸说宝儿,前次他回来,学堂要交那啥费用,你是怎么说的,家里没钱,让他先欠着,宝儿只能无奈地走了,你呢,正月初十都没过,就撵老大老二去寻活儿做,他们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个死老婆子,瞒了这大么一件事,跟没事人一样,心狠呐。” 秦老爷子恨老妻有银子,却不拿出来,让儿子在书院丢脸,逼老大老二正月出门做活,却提也不提昨夜孙女需要银钱请医问药的事。 秦王氏脸色紫涨,一张老脸再也挂不住,垂首坐在床头,心里越发恨毒了三房的孙子。 他爹不在,她管他们吃喝,养着他们,到头儿反而是他们掀了自己的老底,以后,看她还护着他们。 秦老爷见她仍坐着不动,死扒着钱的样子,火气直冲头顶,上前推开老妻,直接打开衣箱,乱翻起来。 房间也没多少藏钱的地方,两口衣箱,两张衣柜,好找得很。 “老头子你干什么,这银钱不能动,这是咱们养老的棺材本,动不得。”秦王氏反应过来,拉着老头子急急地解释。 “终于说真话了,啊,棺材本,你是要给自己打金棺材,儿子都不要了是吧。”秦老爷子冷冷嘲讽老妻,手上动作不停,衣箱被他翻得乱七八遭。 “老头子,你冤枉我了……” 秦父秦母房间里的争吵声,大房二房在外面听得清楚,李氏和吴氏头一次想到了一处。 那就是这银钱,她们必须争一争。 第十四章 鱼引发的争端 “哥,这事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秦珍郁闷地躺在床上,搞了半天,三房这些年是交了伙食费的。 七百两银子,普通的农家,一辈子也没未必赚得来,完全能养活他们三兄妹。 哥说她昨夜差点烧死,秦婆子手握巨款,完全无动于衷,可见她狠心冷血自私到了何种程度。 这事又被哥哥掀出来,秦婆子不会让三房好过,她该做准备了。 “我隐约有点印象,好像他说过,但不确定,刚才二伯娘那样说,不知怎的,我突然就记起了。” 二郎皱眉,想了想,又道,“妹妹,娘,是不是也给你留了东西……” “嘘——” 秦珍赶紧打断她,瞪了她哥一眼,严肃的警告,“这事你要烂在肚子里,今后不许再提。” “可是,爷奶不肯给你请大夫,你的伤需要用药才能好得快。” 二郎急急出声,“东西没了,哥哥以后再给你挣回来,你光躺在床上养,躺到几时去。” 说着二郎的声音又开始哽咽,其实他心里更希望找大夫来看,甲哥不是大夫,说的话,他听着心里终是没底。 他怕呀,怕妹妹再出事,妹妹比他能干,比他聪明,脑瓜子活。 爹娘走后,他只会抱着饿极了的五郎哭,六岁的妹妹奶声奶气地安慰她,教他去大人那儿讨汤水,去村里找刚生了奶娃娃的媳妇子们讨奶水,去村长家借羊奶,如此,勉强将五郎养到七个月大。 七个月大的五郎,妹妹不在再让他讨奶水,不知小小的她咋想到的办法,指使他顿顿拿粗粮饼用汤泡软,变成糊糊喂五郎,五郎就这样长到了两岁。 从那时起,他就习惯了听妹妹的,虽说他大,但妹妹更像是他心里的主心骨。 “不会有事,我背上已经不怎么痛了,甲,甲哥的药很有效,娘留的东西,你别想了,拿出来使,反而容易惹祸端,我敢说,一旦他们知道东西的存在,咱们什么也保不住。” “可是?” “没可是,你听我的就是,这几天家里恐怕不会安宁,没事别在院里晃,银子的事,奶奶心里一定恨死了你,你躲着些。” 二郎挠挠头,面有愁色,他轻轻点了下头,心里想着,不抓药吃,他也想给妹妹弄点好吃的补补身体,家里没指望,他又没有银钱,如何是好。 秦珍自受伤后,睡得多醒得少,痛疼在睡梦中倒不显得难熬,五郎自知道姐姐受了伤,乖得很,也不闹她。 因为房间里另一个人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甲叔叔,你痛不痛,要不我帮你呼呼,呼呼了痛痛就会飞走。”五郎趴在甲未之的床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叔叔,他哥哥姐姐唤他作哥哥,这小不点却唤他作叔叔,甲未之从未与孩子接处过,也不知如何相处。 他的人生里只有一次次的挑战杀戮,孩子太过脆弱,他向来不喜欢。 小家伙瘦瘦巴巴的,小脸尖削,唯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毛发枯黄稀疏,脸上——这是冻伤? 他扫了眼小人儿的棉衣裤,衣服上到处是补丁。 他探问过二郎,知他爹弃家寻妻,至今未归,叔伯们也不管,这年头,没父母护的小娃儿,能平安活着实属不易。 传说中的无情杀手甲一刀,平生也生出许感慨。 “甲叔叔,你肚子饿不饿,这个给你吃。” 瘦小的五指将半个红薯递到他嘴边,自己嘴里还吸着口水,眼睛里藏着许不舍。 甲未之本想说不吃,可肚子并不允许。 房里藏了个大人,三个孩子的食物并不多,都是些糙食,还要从嘴里挤一半给他,即使这样,也仅够他垫垫胃而已。 饿呀,越饿,越想快点养好伤。 甲未之接过红薯,不小心碰到孩子的手,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将小孩子的手腕捏在手中,半响,他放下手,嘴里的红薯吃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去倒点水。”他小声吩咐五郎。 五郎瞅着红薯连皮消失在甲叔叔的嘴里,舔了下嘴,轻轻滑下床铺,悄悄出了房门。 这些都是在秦珍睡梦中发生的,她不知道,她的弟弟,即将被拐。 她再醒来的时候,便听到院里传来争持的声音,哥哥好像很愤怒。 “……鱼是我抓的,我想咋吃就咋吃,家里的鸡蛋还不是随你吃,你怎么不想着要分给大家吃。” 二郎想给妹妹补身体,家里不给,他便想到上次随妹妹去的那条小溪,溪里鱼多肥美,很容易抓。 他从家里偷了些盐,花一个多时辰,抓了四条鱼,顺便烤熟了,自己在林子里解决了一条,余下三条,他全部带了回来。 一进院子,正好看到二伯娘在偷吃鸡蛋,两个堂妹各自端着碗,狼吞虎咽,跟谁要抢她吃似的。 二伯娘看到他进院,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还加快了吃的速度,怎么没咽死她。 他也没理她们,径直进屋时走,许是烤鱼的味儿太香,二伯娘一下子就闻到了,拉着他不让走。 吴氏的脸皮厚着呢,她想下手抢,二郎把小篓子护得紧紧,就不给。 不给,吴氏劈头一巴掌削到他后脑上,“白眼儿狼,养你们这么大,抓了鱼儿还敢私吞,不知道你二伯正需要补身体,起早摸黑的拉拔你们,你就是这么报答你二伯的。” “您养我们?二伯娘你忘了,我爹给了银子的,那些银子,天天吃肉也够了,再说,妹妹也需要养身体。” 他是懂事孝顺的好孩子,若是往日,这鱼被发现了,他不会跟伯娘争,给她便是。 现今三房伤的伤,小的小,秦珍的话给了他很的冲击,再加上祖父母的做法,二郎心寒,说什么他也要护着鱼。 “她个丫头片子,补什么补,吃了也白吃,你给我拿过来,臭小子,敢不听长辈话,小心我抽你。” 吴氏一手扯着二郎的衣服,一手抢他背后的篓子,眼睛到底找能抽人的物什。 “我不给,要吃你自己拿银子买去。” 二郎死抓着篓子不放,身体挣扎很厉害,比起常年做农活的吴氏,二郎身体单薄瘦弱,根本挣脱不开。 “你放手,放手。”二郎急得满身大汗,脚下乱踢,无意间踢到吴氏,吴氏痛得抽了口凉气,松开抓篓子的手,狠狠地抬手扇了二郎一巴掌,头都打偏了。 二郎怒盯着她,大吼道:“你打死我也不给。” 吴氏还想抬手,二郎狠狠地瞅着她,神色倔犟不服。 第十五章 争端二 大房一家三口,躲在房里吃独食,秋玲丢掉手中的鸡骨头,抹了下嘴,朝李氏撒着娇。 “娘,二郎抓了鱼诶,我也想吃。” 李氏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打了个嗝,说了句,“还是你外婆炖的鸡香。” 她回味了下,拍拍闺女的背部,笑道,“放心,有你二婶,咱们吃现成的就行。” 吴氏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到了嘴边的食物,她哪会落空。 秋玲乐呵呵地拍她娘的马屁,“娘,还是你聪明,得罪人的事二婶干,咱们鱼翁得利。” “哟,我闺女还挺有学问,她爹,你可得好好给闺女找个好婆家,必须要配得上我闺女。” 秦大福“嗯”了声,“这事不急,等仁儿考中秀才,秋玲的身份也高些,咱们再好好挑,不会亏了咱闺女。” 谈到婆家,秋玲红起脸,神色微微扭捏,“我听爹说的。” “对了,哥说的那件事,爷爷会答应吗,现在家里也不缺银钱,爷爷最要面子,家里出个贱奴,只怕说出去也不好听。” 秋玲讨厌三房的堂弟妹,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到他们总想三婶娘,她总是高高在上,傲气得很,看她们像看地上的野草一样,说话都不稀得搭理她们。 三婶很宠秦珍,新衣服新珠花,把秦珍打扮很漂亮,村里姑娘谁不眼红,和秦珍一比,自己就像她身边的丫头。 她那时就很不服气,同是秦家姑娘,待遇天差地别,她心里难受,就跟李氏哭诉。 李氏比她的怨言还深,苦水倒不完,在那时的秦家,三房就像主子,其他人都活得像下人。 她暗恨,逮着机会就偷偷的欺负秦珍,秦珍小,啥也不懂,受欺负也只会哭,哄哄立马就好,记吃不记打。 如今,三房的孩子在家里才是真正的野草,也不知三婶心里是何感受。 当大哥说他一个同窗的朋友家里,急需要一名女婢,大房就想到秦珍,若是被三婶捧在手心里的秦珍,进大户人家做丫头,她心中的恶气大概也能消了。 “这事我跟你爹心里有数,你小孩子家家的别打听,也千万别漏了口风。”李氏仔细叮嘱闺女。 “娘,我晓得,我又不笨。” 秋玲撇撇嘴,赶紧趴到门边偷看院子里的热闹。 东屋里,秦老爷子和老妻闹一通,吵了半天架,终于将七佰两银子收了起来。 秦王氏披散着头发,狠狠地骂着老头子,小闺女秦宝娟面无表情地收拾乱糟糟的屋子。 屋里吵,屋外闹,秦老爷子今天火气相当大,踱步到门口,板着脸喝斥。 “吵什么,二郎,鱼交给你伯娘煮,大家都吃。” 吴氏看公公出面,她也就松了手,得意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就不信,小兔崽子,敢不听他祖父的。 二郎怒瞪着秦老爷子,心头怨恨难平,秦老爷子被孙子的目光盯着老脸发热。 他狼狈地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再闹邻居们该笑话了。”丢下两句话,他拿着锄头准备去地里看看。 二郎咬着唇,鼻子里喷着粗气,二伯娘似乎势在必得,他实在讨厌极了。 秦老爷子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到吴氏喝骂,接着便是急速的脚步声,然后听到一声巨响。 秦老爷子与吴氏皆被惊到,秦老爷子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地出了院子。 吴氏在外面捶门叫骂,二郎呵呵大笑,他放下篓子,表情有些傲娇。 “妹妹,看我给你带了啥。” 他把篓子从背上放下,将上面盖着的青草掀开,浓浓的烤鱼焦香味儿飘在房间里,让人口舌生津。 秦珍很高兴,但她更高兴的是,她的哥哥比想像中勇敢,面对秦家大人的苛责与不公,他懂得说不。 一夜之间,在这张稚嫩的脸上,添了轻愁和坚毅。 她高烧时,哥哥肯定去求了祖父母,想必受到冷遇,看清祖父母冷漠无情的一面。 这些年,她仗着自己芯子是成年人,事事想在前面,想要保护好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唯二的血亲。 许是因为她保护的太好,反而忘了告诉他们人性的真实,并非在秦家有口饭吃,有片瓦遮身,他们就会无事。 “哥哥,鱼,鱼。”五郎小小的身影从帘子后面跳出来,小脑袋挤过来,恨不得钻进篓子里。 “对,五郎又有鱼吃了。” 二郎抓的鱼大,最小的一条都有一斤重,其余几条都有二斤多,烤四条鱼,他差不多花一个多时辰。 “我要这条小的,哥哥,大的给甲叔叔听,叔叔肚子饿。” 五郎跟甲未之混了半天,在甲未之的刻意引导下,两人亲近许多。 “好,大给甲叔叔,小的你自己吃。” 二郎帮他把鱼肉拆分,拿粗瓷碗装好,堆了满满一碗。 “砰砰,砰,二郎你个杀千刀的,小小年纪就吃独食,跟你那个贱娘一样,挺护食啊,你躲是吧,那就一直别出来。” 房间里的三兄妹相视一眼,五郎脸有惊色,二郎开口,“随她骂去,反正不会少块肉。” 秦珍摸了下五郎的头顶,心里很沉重,这回,兄妹三人算是彻底叫伯娘们恨上了。 帘子后,甲未之双手可以动,二郎扶他半坐起来,放了两个碗在床上,让他跟五郎坐在一起吃。 甲未之真的饿坏了,被人追杀的三天三夜,他仅靠水和野果饱腹,到这里,也是一天粗食几口,能吃到鱼,此时在他眼算得上得珍馐。 五郎看他大口吃,自己也跟着学,吃着吃着,结果悲剧了,他小脸蛋儿皱起,咧出嘴里两排小糯米牙。 “啊~甲叔叔。” 甲未之闻言一看,原来小家伙牙缝里卡了根鱼刺,他扯了下嘴角,还是奶娃娃呢,都不会吃鱼。 前面的二郎和秦珍也在小声交谈。 “一人吃一半,剩下一条一会送去给她们。”秦珍轻声叮嘱她哥哥。 “为啥要给他们,我方才同二伯娘拌过嘴,晚饭肯定没得吃了。” 二郎想到方才二伯娘的表情,他就气儿不顺。 “冷静,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咱们还要在她们手里讨饭吃,挨骂总比饿肚子强。” 二郎忍了忍,强压着怒气,不忿道:“天天这样受气,真不想跟他们待一处,憋气。” 秦珍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深有同感的点头,“等我伤好,我想办法,咱们搬出去。” “搬出去,怎么可能?”二郎很吃惊,神色露出一惶然。 搬出去,再也不用伯父伯娘们的脸色,他求之不当,可他心里也清楚,他养活不了弟妹。 第十六章 送上门的师傅 秦珍养伤的第三天,她已能躺着勉强翻个身,而吴氏果然怀恨在心,小动作不断。 秦珍受伤,家里活儿没人做,吴氏和李氏便使唤二郎,他既要做活,又抽空照顾秦珍,哪里忙得过来。 每每到饭点,锅里就剩点野菜或是不知什么做的杂食团子,味道很怪,根本不能入口。 二郎气得直跳脚,却没有办法。 五郎抱着肚子,那些吃食,真的咽不下去,饿得眼泪汪汪的。 秦珍无力的趴在床上,她倒是想从空间里抓鱼出来给他,可房间里还藏着一个不名身份的神秘男子,她怕暴露自身的秘密。 作茧自缚,秦珍反悔不已,可一会,她又自打了嘴巴,感谢她一时的善心发作,才能有吃有喝的躲在床上养伤。 甲未之已经能下床了,但不知为何他没有马上走,每到中午,他都会消失一会。 当看到桌上的十几个包子馒头,她大概也明白了。 梧桐几十户人家,条件好的不过四五家而已,这还包括秦家在内。 镇上离得远,一来一回近两个时辰,村里不会有这么奢侈的人家,多半来自别地。 距离梧桐村不过二十来里的地方,住着另一个村子,叫钱吴村,听名字像个穷村。 钱吴村实际上由钱吴两大族人组成的村落,听说他们祖上是官场中人,朝代更替,因他们祖上厌恶了官场,便带着族人退隐至梧桐村附近。 与梧桐村不同的是,钱吴村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得不错,村里大部分男子都在镇上做生意,妇女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种点口粮。 香甜的大白馒头,肉包子,偶尔还能有点菜调济一下,而甲未之频繁光顾钱吴村,已让钱吴村里老幼整日提着心。 甲未之天天拿好吃的哄五郎,小家伙就爱粘着他,两人整天不知在嘀咕些啥,弄得小家伙都没往日亲近哥哥姐姐。 秦珍知道他是个危险的人物,想拘着五郎,不让他亲近甲未之,对方好像知道她在防备他,索性将二郎也哄了。 第五天,天未亮,甲未之唤了二郎和五郎起床,秦珍警惕的盯着他。 她好歹在未世混过,瞪着甲未之的眼神带着杀气。 这是她救了人之后,第二次见他,此人神色淡然,依然令她汗毛自竖,身体不自觉的紧绷。 甲未之大马金刀坐在她对面,脸上面无表情,下一秒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 他伸手至耳根后,指尖微动,缓缓从脸上撕下来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卸掉伪装后,呈现在他们面前是一张饱经风箱的脸。 秦珍惊得嘴巴张成了o形,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居然真的存在,太,太逼真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假装成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毫无违合,神乎其技。 “小姑娘警惕心不错,可惜,终归太弱,幸好你有个好弟弟。” 秦珍不解,“什么意思?” 她还没从对方变脸的冲击中醒神,对方又抛出一句让她失态的话。 甲未之眼里闪过一抹异色,他摸了下五郎的头,“意思就是,我要收你弟弟做关门弟子。” 关门弟子?所以他露出真容,爆出自己的不为人知的隐秘,就是为了收徒。 “姐姐,甲叔说要教我们武术,等习好武,以后谁也不能欺负姐姐。”五郎开心的说道。 他心里其实并不懂,武术是什么,只是甲叔说学了之后,打架会很厉害,他一口就答应了,并不知接下来自己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妹妹,甲叔说顺便指点一下我,让我也学点粗浅的拳脚功夫,免受人欺。” 二郎高兴得像个傻子,他是懂学武的好处的,别的不说,至少以后可以上山打猎赚钱养家。 秦珍嘴角抽了抽,拳脚功夫,其实她也可以教的呀,“就武术?” “当然,当今天下最高深的武术。” 秦珍冷嘲,“你的意思,让我弟弟以后做个打打杀杀的无业游民,整天无所事事,不事生产,那我反对。” “放肆。” 甲未之面带怒容的沉声喝斥,在他看来,能被自己收做关门弟子,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难得机遇,敢拒绝他,不识好歹。 可令他更恼的是,学武在她眼里,成了无业游民,简直是污辱,淡淡地杀气自他身周散开。 二郎脸色发白,抱起五郎,挪到秦珍床前,悄悄挡住妹妹的身子。 五郎心里怕,不明白甲叔怎么突然发火了,他将头埋在哥哥怀里,不敢再看。 甲未之瞧见,他嗤笑一声,自己居然跟个小姑娘生气,难道恶人做久了,真如那群伪君子所言,自己气量狭小。 秦珍面无惧色,她看得出来,面前这位老人对五郎的喜爱,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更骗不到她。 “前辈,我希望我弟弟长大后能读书,将来为官一方,造福百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收他做弟子,我会非常高兴。” “我为什么介意,我教他武术,跟他读书并不冲突。” “……”所以是她想多了吗,其实弟弟可以文武双全的。 ~~自已蠢透了。 甲未之带着二郎跟五郎离开房间后,秦珍躺在床上愣了半天神,对方临走时丢给她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上的两个繁体字,写得古朴而苍劲,她勉强认识,简单而又好记。 “轻功,出手挺大方。” 真是个奇怪的人,收五郎做关门弟子,还肯指点她哥,又送她武功秘芨,他哪里是收一个徒弟,是三个吧。 所为何,难道五郎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甲老头见猎心喜,怎么感觉不靠谱呢。 少女,你真相了。 午饭前,二郎一直没回来,院子没人收拾,猪没人喂,衣服没人洗,吴氏又跑到门外叫骂。 房里就秦珍一人在,她懒得理会。 秋玲秋月秋美知道家里活儿多,一个去隔壁村找姐妹玩,两个去了外婆家,据说是接去弟弟。 偶尔会收拾院子的秦王氏,自老头子不管不顾地拿走全部的银子,她就一直躺在床上喊心口痛,吃喝都闹着要人伺候,累惨了吴氏和李氏。 秦老爷子也不管,每天两顿饭,要不去下地,要不去村头寻人唠嗑。 第十七章 盘算 吴氏忙了半天,拖着沉重的步子,捶着后腰缓缓进屋,开口就抱怨,“相公,娘这样可如何是好,没病也躺出病来。” 死老婆子,没事净知道折腾人,一大家子,里里外外的活儿就她跟大嫂做,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秦二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瞄了眼后帘子,轻咳一声后开口,“娘爱躺就躺着,你伺候仔细些,将来,将来少不了你的好。” “将来是什么时候,相公,我们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月儿美儿文儿也大了,需要银子的地方多,可咱们手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咱们又不像大房,仁哥儿要是考中秀才,大房水涨船高,秋玲再相个好婆家,大哥大嫂便能坐在家里享福,而咱们呢,只有干瞪眼的份。” “胡说,仁哥儿中秀才,秋月秋美作为他的亲堂妹,同样不会差了。” 秦二福突然恼了,大声喝斥吴氏,也不为别的,帘子后的人儿还等着他纳她进房呢,知道他手中一个子儿也没有,实在太丢人。 吴氏撇撇嘴,“你也知道里头带个堂字,隔了层肚皮,大嫂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指不定,仁哥儿中了秀才,她立马给仁哥儿在镇上挑个好媳妇,一家子搬到镇上,我们这乡下的穷亲戚,她躲都来不及,说不定以后连门都不给进。” 秦二福皱眉,大嫂自私的性子,他心里有数,大哥呢,啥事都喜欢听媳妇的。 吴氏说得不无道理,他两口子起早贪黑的做活,挣的银钱全部交给他娘管着,小弟与仁儿在书院的花销大,二房心甘情愿的供着,还不是希望二房以后能跟着沾关。 如今大房眼看要翻身,没道理二房却在乡下遭罪。 “你有什么好主意?” 吴氏心里一喜,相公也意动了,她凑近秦二福耳边,秦二福本能的缩了下,吴氏不以为意,又靠近几分,小声耳语,“咱们秦家现在不缺银钱,可再晚些时候,就不知还能剩多少。” 秦二福心里一动,明白了媳妇话里的意思,小弟和仁哥儿马上要下场,银钱肯定要费不少,再加上说媳妇,小妹要出门子,一笔笔的,等到文儿长大,家里还供得起吗。 “老儿子长孙子,若两人都考中,以爹那个偏心眼的劲,银子也不会花在旁处,接下来,他们要娶媳妇,还要下场继续考举人,考举人要费多少银子,村里的永明就是个见证,往后啊,咱们二房就得被拖着当牛做马一辈子。” 吴氏顿了下,见相公面色如土,她接着道,“我的意思呢,趁爹手上有银子,咱们得替文儿争一份。” 吴氏说出她最终的目的。 “争,你的意思是分家,我得考虑考虑。” “那你想想办法,这两天小叔怕得回家取银子,仁哥儿再取一份,那里面可有咱们二房的一份呢。” 秦二福瞟了眼前面的帘子,心里十分痒痒,随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再急,也得等小弟仁哥儿的事完了才能提,先去端饭吧,我肚子饿了。” 吴氏见自家相公答应了,喜不自禁,忙不迭地起身去厨房取饭。 帘子后的人影见吴氏走了,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白着脸往外面走,惹得秦二福怜惜不已。 “秋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正正经经娶你进门,银钱你不用担心,秦家有。” 秋姑娘羞嗒嗒地轻轻点头,眼神欲语还休地回眸轻笑。 秦二福跟痴了般,她这才小跑回暂居的杂物房。 刚坐下,秋儿拿着帕子揉了下脸,嘴角轻扬,谁也没想到,一户小小的农家,内藏巨款。 七百两,她一个月月银不过二两,平日里主子们的打赏加起来几百钱,又经常和府里小姐妹们添点胭脂水粉,偶尔还要寄些回家,一年下来最多存个五六两银子。 入府做了六年婢女,手头总共才攒了二十两银子。 这次秘密出府办差,主子应承事后,赏她二百两银子,一副头面,再发还她身契,放她回家嫁人,她满口答应。 若是能办成差,又能拿到这笔银子,她这辈子何须再愁。 看来,须得好好谋划一番。 李氏也在跟秦大福细谈,大房两口子心齐,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 “你打听得如何,家资可丰?” 秦大福喝了口热茶,点头说,“不错,两进的宅子,听说家里就她一个独女,模样好性子温和,家里光茶叶铺子就四间,还有酒楼,银楼啥的。” 李氏惊呼,喜得面上直泛光,“天了,我们仁儿运道咋这么好,她咋看上仁儿了,姑娘不会有啥隐疾吧。” 这么一想,李氏又不乐意了,笑意消散,“仁儿将来可是秀才公,娶个有隐疾的娘子,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想哪去了,人家姑娘好着呢。”秦大福放下杯子,又细心解释,“他先生说了,仁儿必须考上秀才,不然,这桩婚事免谈。” “仁儿还小呢。”李氏心里也没底,要是没考上怎么办,这么好的婚事不就泡汤了。 秦大福同样在担心这个问题,轻叹一声,“人家姑娘比仁儿大一岁,怕是等不起。” 李氏叹气,“哎,也是,秋玲也等不起,前儿娘家托人给我带话,她外公说,想将秋玲说给她明表哥,我没答应。” “你咋回的?”秦大福皱眉问李氏,生怕她干糊涂事。 “拒了,闺女我都安排好了,等他哥哥考中,就在镇上找户殷实人家嫁了,我们也搬到镇上去享福。” “这个不成,爹娘咋办?”秦大福有些犹豫,他是老大,没道理撇下爹娘不管,自己享福去。 “有二房呢,再说爹娘还要管小叔读书,咱们就算带走爹娘,没道理连小叔也带着,我们也是靠儿子,总不能让仁儿连他叔叔也一起养了吧。” “这不能。” “顺便让爹给仁儿在镇上添间屋子,让他安心读书,若是未来媳妇儿知道仁儿有自己的宅院,也高看他一眼不是。” 秦大福颔首,又和李氏聊细细聊了些其它的锁事。 第十八章 离去 秦珍躺在床上,耳边不时传来屋外秦家人的欢笑声,她疑惑不已,“今儿外面很热闹?” 二郎在屋子里的空地上专心地比划着,一招一式有模有样,就是瞧着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不像打拳,倒像揉面。 妹妹的问话,他也只是嘴里轻轻“嗯”了声,他在重温甲叔早上刚教的拳法。 五郎跟在他后面伸拳踢脚,身体摇摇晃晃,单脚总是站不稳,一不小心跌坐地上,二郎也不理他,只管打自己的拳。 五郎瘪了下嘴,见无人理他,赶紧自己爬起来,跑到秦珍面前刷存在感,“我知道,姐姐,是小叔叔和仁哥哥回家了,爷爷让奶奶给他们炖肉吃,大伯娘还蒸了白包子。” 说到肉,秦珍突然笑了,打趣小家伙,“你想吃肉?” 五郎想了下,昨天的经历太难受,肉老是跑到牙缝里不出来,他皱着小脸摇头,“咬不动,”不是不好吃。 “谁要你贪嘴,告诉你不要吃,你偏不听话,吃到苦头了。”二郎停下动作,擦了把汗顺嘴取笑五郎。 “就吃了一块。” 五郎挤着眉头,可怜巴巴的伸出一根短短的手指,却逗笑自己的哥哥姐姐。 “下次姐姐也给你炖肉,炖猪肉,昨天你吃的是鸡肉,自然不容易咬烂。” “猪肉好吃吗?”五郎睁着好奇的眼睛。 秦珍心里一酸,让二郎抱了五郎到床上,她将弟弟搂在身侧,仔细看着五郎的小脸蛋,还好,青紫印子消了不少,她笑着道,“姐姐其实也没吃过,下次一起尝尝。” “哦,好,要和姐姐一起吃。” 后面半瞌眼的甲未之,简直听不下去,自己名义上的弟子既然没吃过猪肉,不可思议,他打开后面的小窗户,身影一闪,瞬间飘出百米外。 屋外喧闹不已,屋内兄妹在发呆,神思不属的样子,二郎听着爷爷奶奶对小叔心呀宝呀的嘘寒问暖,情绪莫名的低落。 秦珍看不下去,这是心里存着念想咋的,整整五天,对三房的孩子不闻不问,也不怕他们饿死在屋里,他哥怎的还不死心。 但防心里有一丝半点关心他们,也该来问一问,可他们硬是像被秦家遗忘了般。 不,不是遗忘,起码找二郎干活地时候,喊的声音比谁都大,二郎不去,骂得全村都能听见,吃饭的时间,秦家全成了哑巴。 想想她那个气呀,“哥,你过来。” “做啥?”二郎茫然抬头。 秦珍忍了忍,问,“你想读书吗?” 二郎神色一窒,垂头不语,怎能不想,小时候混账爹娘给他启过蒙,他识了不少字,至今也会背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书。 他记忆很好,怕自己忘记,他总是反复的背诵,也会和弟弟到永明叔办的学堂外面偷听。 永明叔原本想免费让他进学,可是永明婶总说些难听刺耳的话,他便绝了心思。 秦珍沉声开口,“你现在去找爷爷说你要读书,反正秦老三给了银子的,供你读书理所应当,五郎也大了,我可以照顾好他,你去读书,以后也考秀才,给我和弟弟当靠山。” 二郎眼前一亮,不知想到什么,随即又黯了下来,“爷爷不会答应。” “不答应,你就闹,爹留的银子凭啥不让你读,再不行,你就去找村长主持公道,把这件事宣扬出去,看他们要脸不。” “不好,常听人说家丑不可外扬,妹妹,这样做不对。” 秦珍磨了磨牙,微微怒起,“他都不管我们死活,你却还要顾全秦家的脸面,要不是甲叔,我早没命了。” 二郎被她挤兑得哑口无言,少年心里极为难过,眼睛又红了。 秦珍一愣,哭了,她也没说啥过份的话呀,莫非是逼得太狠,她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心里的那点子火气,突地就消了。 “二郎心地纯善,宽仁忠厚,极好。”甲未之突然出声称赞红眼二郎。 “甲叔。”五郎闻到了食物的香枝,喊得比谁都亲切。 甲未之朝他勾勾小手指,将手中的大包食物放在桌上,顺势坐下,五郎跑过来,他一把抱在怀里,“来吃肉,炖烂的猪肉,很好咬。” “甲叔,您也认为我不该按妹妹说的做对吗。”二郎站到甲未之旁边问。 家里没有长辈教导,三兄妹没长歪了去,各具性情,甲未之摇头,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视情况而定。” 他又看着秦珍,“小丫头,过刚易折知道吗,你脑瓜子机灵,何不想个温和一些的方法来引导他,硬碰硬,双方实力对等你还可以考虑,可鸡蛋如何跟石头碰,拿块豆腐当砖头使,脑壳叫门挤了。” 秦珍抓了下后脑勺,悻悻道,“我想叫哥哥认清现实,好像操之过急了。” “我要没出现,你的方法可行,至少能为自己挣条出路,我来了,你们可以换另一条路走。” “另一条路?” “嗯,明天我领二郎去钱吴村的学堂,以后二郎去上学。”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布包,将几锭银子和四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交给秦珍。 “办完二郎的事,我得离开一阵,最短一年,最长三年我一定会回来,到那时,五郎也到了正式习武的年纪,我会退隐江湖,全心教导他。” 二郎一脸不可置信,心里一阵狂喜,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他,他可以上学堂了。 而五郎一听闻甲未之要离开,嘴巴瘪起,泪花儿在眼眶里滚动,眼看就要哭出声。 秦珍塞了只包子在他嘴里,食指抵在唇上,“嘘,小心秋美进来抢你的肉吃。” “这期间我不能来找你们,以免让人发现你们的存在,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秦珍心头一跳,是她想的那样吗,惊问,“你仇家是不是很多。” 甲未之眼睛微闪,也不遮掩,“反正不少。” 秦珍嘴角抽了抽,她就知道便宜是不好占的,送上门的师傅,混蛋,拜了他为师,等于给自己招了一群莫名其妙的仇人,她都能想象未来日子里的水深火热。 那天那个林子里的黑衣人,以及那个面具男,他们深不可测的气势,想想就觉得惹不起。 甲未之,她是怎么掉进他坑里的。 第十九章 算计 秦家因为秦小宝与秦贵仁从书院归来,秦老爷子特别高兴,让儿媳准备了不少吃食。 手中有了银子,老儿子长孙子马上要下场,秦老爷子大方了一回。 正屋里摆了小两桌,秦老爷子和儿子孙子一桌,秦王氏领着媳妇闺女孙女一桌。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似没人注意到三房三个孩子不在,李氏筷子在桌使得飞快,难得吃顿肉,她嘴里塞得鼓起,还不忘顾着闺女。 吴氏也不弱,她自己倒没什么,却将两个闺女的碗里堆得冒尖,小姑秦宝娟嫌弃的撇嘴,反正她不爱吃肥肉,嫌腻得慌,把摆在自已面前的一盘子炒鸡蛋扒拉到自己手边。 吴氏举着的筷子一僵,秦宝娟扫了眼两个侄女碗里的肉,又看了看吴氏,神色讥讽,那意思不用开口,吴氏心里也明白,她讪讪一笑,筷子缩了回来。 李氏并不将小姑看在眼里,她现在儿子出息,腰杆子硬气,举止轻狂。 瞅见吴氏的动作,十分不屑,暗骂没出息,小姑子再横,早晚要嫁出去,以后在婆家还不得需要娘家人撑脸,现在敢跟嫂子们甩脸子,将来她能落着好。 “娘,我想吃鸡蛋。”秋玲望看小姑面前炒得金黄的鸡蛋眼馋。 李氏听了,朝秦宝娟咧嘴一笑,“她姑,玲儿馋鸡蛋了,分她一块尝尝。” 秦宝娟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咋的,肉还不够塞她的嘴。” “她姑,你咋能这么说呢,玲儿可是你亲侄女,你俩从小块儿玩到大,她有啥好事都惦记着你,吃块鸡蛋你咋还小气上了。” “哦,前儿你们一家躲在屋里吃肉,咋没想着我。”秦宝娟漫不经心的问,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嫂二嫂偷偷开小灶的事,她只是懒得计较。 她不说,是因为她娘私下也会补贴她,大家心里有数,心照不宣而已。 “那个,哈哈~那是玲儿外婆拿来的,就一只鸡腿,没啥子肉,你看家里人多,我想着,拿出来也不好分是不,就让玲儿自个吃了。” “一只鸡腿需要大瓦罐子装,大嫂,我没见过鸡腿啊。” “噗~”吴氏乐了,差点笑喷,她身边的秋月秋美也抿嘴着笑,吴氏瞪了她们一眼,低声推促,“快吃,一会儿菜要没了。” 秋月和秋美赶紧埋头苦吃。 李氏没想到前天的事小姑全看在眼里,一时尴尬不已,心虚瞅了她婆婆,见她神色怏怏不乐,光往嘴里扒饭,也不吃菜。 秦宝娟警告地瞪她大嫂一眼,将盘子里的鸡蛋夹到秦王氏的碗里,剩下的全部倒进自己碗中,和米饭一通乱搅,绝了她们的抢食的心思。 秦宝娟一番动作,可气坏了秋玲,凭什么不给她鸡蛋吃,这鸡蛋又不是小姑一个人的。 抢菜是吧,谁不会,小姑抢鸡蛋,那她就把肉全占了。 秋玲直接将桌子中其中一盘萝卜干炒肉端到自己面前,和李氏一起吃。 秋月有样学样,她动作也快,迅速抢了红烧肉到面前,吴氏赞许地看了眼大闺女。 这样一来桌子仅剩一盘咸菜无人问津。 女人们桌上的动作,秦家男子看在眼里,却没人过问,秦老爷子和儿子们喝得正酣。 饭后,秦老爷子怜惜儿子孙子路上辛苦,许他们先休息,晚上再详谈。 秦贵仁随大房回东厢,秦小宝没有去休息,跟秦老爷子后面进了卧房。 秦老爷子瞅了眼,“咋不去休息?” 秦小宝反手关上门,站在他爹面前,一脸的躲躲闪闪,眼神飘忽不定,不敢正眼看他爹,嗡着声音,“爹,儿子有事跟您说。” 秦老爷子这会正高兴着呢,以为小儿子为路费的事儿担心,不以为意,“啥事,来,坐下说。” 秦小宝哦了声,侧着身子坐下,小声怏求,“爹,儿子需要银子。” “哦,多少啊?” “三,三百两。” “啥,三百两?” 秦老爷子酒意一下子醒了,惊疑不定,他怀疑地打量着老儿子,心想,难道老儿子知道自己手中有银子了,所以打起了这笔银子的主意。 他之前在镇上打听过,去府城考试,七七八八的花费算下来,十几两银钱已足够开销。 三百两,去京城也够了。 秦老爷子沉声问,“要那银子做甚?” 秦小宝垂下头,脸上臊得慌,事情到这个地步也只有他爹帮他了,他牙一咬,袍子一掀,跪到秦老爷子的床前,“爹,儿子没办法了,儿子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那样,要是拿不出银子来,儿子的前程就完了。” 秦老爷子心里一咯噔,还算镇定,一巴掌拍到床沿上,“冷静,先把事儿讲清楚,爹再给你想办法。” 西厢房里,甲未之坐在桌上捣鼓着一只木镯子,吃完饭,甲未之将二郎和五郎丢进后山的林子里,叫他们打些活物回来,明天给先生送礼。 秦珍则拿着轻功册子在看,许是在末世待过,她倒很容易看懂了,跟异能在体内运行的方式一样,只不过,异能需要能量,轻功这门功夫想学成,同样需要深厚的内力支撑。 她手上的册子从根本上来讲,其实是一本内功心法,高不高深她不懂,但很难练确是真的。 她昨儿尝试了一晚上,一点内力的影子都没感觉到。 “咔—”甲未之手中的镯子突然断裂,碎成几段散在桌上,秦珍瞅了眼,心头一突。 又来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相处了几天,甲未之对他们兄妹很有耐心,尤其疼爱五郎。 可这不能掩盖他是恶人的本质,当他发怒的时候,既使面无表情,但他身上的煞气仍让人心生惧意。 秦珍不禁瑟缩了下,“甲叔?” 甲未之转头看她,凉凉地开口,“有人算计你。” 秦珍听了歪着头,眼眸微闪,若有所思。 听说内力高深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莫非是真的。 他听到什么,怒而对秦家人动了杀机。 “他们想干什么。” 秦珍想,秦王氏安静这么些天,也该有动静了吧。 第二十章 算计 “他们要将你卖了,给人家做丫头。”甲未之淡淡道,他收拾起桌上的东西,重新拼接。 秦珍皱眉,她想不通,没钱要卖她,她还能理解,有钱了卖她做甚,于秦家并无益处。 “秦家并不缺银钱,卖我又能得几个银钱,小叔和大房的堂兄要考功名,家里有个为奴的堂妹,岂不是失了秦家的脸面。” 甲未之的耳朵微动,凝神听了会,“似乎是你堂兄的同窗需要帮人找一个机灵的丫头办事,事儿办成之后,你堂兄可以得到某种好处。” 秦珍闻言冷笑,她这几年生活在秦家,碍于兄长和弟弟还小,她也不足十岁,不好跟秦家闹翻。 父母不在,随便个叔伯族人都能做他们的主,这种生死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很相当不好。 “要不,我替你杀了他们。”甲未之说得风轻云淡,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好像杀个人跟杀只鸡一样简单。 秦珍摇头,甚至对甲未之道:“甲叔,杀人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您还记得昨儿闲聊的话吗,说凤阳王有个儿子是当世第一神探,从来没有他破不了的案,您怎么就不担心,我们杀了人之后,不会碰到一个像凤阳王他儿子一样的神探。” 甲未之听了她的话一愣,嘴角搭拉下来,嘴里嘀嘀咕咕,“一个儿子是第一神探,嫡世子又是当世第一高手,不公平。” 他就是栽到凤阳王世子手里,行走江湖几十年,一招之差,他居然栽到了个毛头小子手上,甲未之心里气闷。 “第一高手,这么厉害?”秦珍听到了他的嘀咕,心里没来由升出一股子好奇与崇拜。 秦珍不知道,她心中好奇的高手即将与她见面。 甲未之皱了下眉,很是心塞,自己的徒弟崇拜别人,面子上挺挂不住,他把手环收了起来,“你难道不应该担心人家要将你卖出哪里。” 秦珍叹气,“先解决哥哥的事再说,他们的动作没那么快,一时半会我还是安全的。” “他们……”秦珍正想让甲叔帮忙再探听一下具体一点儿的消息,她好做出应对。 甲未之突然轻轻“嘘”了一声。 秦珍屏息,甲未之凝神细听,耳边隐有金戈之声,那是军士身上甲胄发出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对秦珍道,“村头主道有大队人马正朝这么过来,原因不明,但我必须立刻就走,以防是为搜查我而来,为免麻烦,章儿和清儿处,你同他们说一声……” “甲叔?” “甲叔。” 二郎和五郎突然出现在后墙外的窗口下面,这几天,他们出门,怕秦家人发现,都是爬窗口出去的。 二郎抱着五郎爬进来,双双站到甲未之面前,他们正在山上抓山鸡,听到山下的动静,一时好奇便赶回了家。 “甲叔,刚刚我们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看到村口来了好多官兵,他们举着一面上书凤阳的黄布旗子。” “凤阳,”这人经不得念,方才他们还谈到凤阳王世子,转眼他就出现在眼皮子底下。 甲未之眉头皱得死紧,他极为不舍地摸了下五郎的小脑袋,将他方才摆弄的小木镯套在他小手腕上,又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丢进秦珍怀中,话来不及交待一句,人已消失在窗口。 “甲,唔——”五郎开口唤他。 秦珍猛地捂住他的嘴,“嘘,坏人想抓甲叔,他要藏起来,咱们不能喊。” 五郎懂事的点头,二郎看上去很紧张,正问些什么,秦珍让二郎抱着五郎坐下,她给兄弟俩倒了水,等他们解了渴,才细细叮嘱。 “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甲叔的事,谁问都说不知道,就当他不曾出现过,听到没有。” 二郎赶紧点头,两人看向五郎,“我知道,我不说,不能让坏人抓到甲叔。” “嗯,很好,如果哪天有人问起你们的拳脚功夫,就说是爹教的,听到了吗。” “不,真让人发现,我就说是妹妹教的。”二郎一脸别扭的反对。 五郎拍手,“对,姐姐好厉害的,能抓蛇。” 秦珍无奈,看来,她哥哥真是不想跟那个传说中的爹,扯上一丁点的关系。 好吧,说是她教的也行,到时候自己再推到她爹身上吧,反正人不在,利用一下也无防。 官兵的到来打乱了梧桐村的平静,村民们相继出门围观,秦家也不倒外。 秦珍没让二郎出去凑热闹,二郎哄着五郎午睡,听着帘子后面酣睡的呼吸声,秦珍轻呼着胸口郁气,她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一股不安的预感,扰得她心浮气躁。 她脑中总是反复浮现甲叔听到凤阳二字时,他微变的脸色。 甲叔好像很忌惮凤阳王,听他的口气,他对凤阳王明明很推崇,如此,却又避之不及。 为什么避,他们之间有仇吗,甲叔说他仇人不少,如果凤阳王也是其中一个,她顿时头疼的不行。 第一神探,第一高手,堪比丧尸王的存在,她绝对惹不起。 “妹妹,你睡了吗。” “没呢。” 她都快愁死了,哪里睡得着,也不知甲叔逃出去了没有,他身上伤势未愈合,肯定跑不快。 二郎从帘子后钻出来,坐到秦珍床前,想了想问,“妹妹,我明天还可以去上学吗。” 秦珍一愣,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二郎垂眸想了想,说,“甲叔走了,没有师长出面,学堂里的先生可能不会收我。” “为什么不收,你去求学,咱们交束修,交食宿费,凭什么不收,钱吴村不收,咱们去镇上,云起书院总收吧,。” 秦珍说到这里顿了下,她怪叫一声,“诶,哥哥,要不你索性去云起读书,书院的先生学问肯定比钱吴村的好……” 二郎无奈轻笑,打断妹妹的异想天开,“妹妹,书院只收童生和考取了秀才身份的学子,我连学堂都未上过,进不了书院的。” “嘶,这么严呐。” “嗯,另外就是银子的事。”二郎忧心忡忡,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了松,松了紧,“妹妹,我去读书的话,爷爷他们一定会知道咱们手上有银子,到时候,他们过来要,我怕保不住。” 秦珍嘴角微弯,安慰地拍拍他的手,笑得胸有成竹,“放心,我有办法。” 第二十一章 传说中的高手 村头路口,一行黑衣银甲的铁骑整齐地停在路中间,当先一名白袍将军,端坐于马上,凤眼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宁静秀美的村庄。 风七下马,小跑到世子爷的马前,小声报告,“世子爷,这就是梧桐村了,听下面人说,村里有五十来户人家,这儿地不多,水也不沣,家家日子一般,比不得钱吴村。” “本世子倒觉得这儿好,离山里近,方才经过的那个小树林不错,先去搜人,完事后命人在那儿安营扎寨。” 风七嘴角抽了下,口气迟疑,“世子爷,咱们,动作这么大,我要是他,早跑了。” 凤阳世子眺望着梧桐山,淡淡道,“无所谓,我又不是特意来抓人的,跑了能怪本世子,这事,别较真。” 风七听了无语,王爷得到的消息,是甲一刀身受重伤,藏身在梧桐村里,给世子的命令是必须抓到人,世子呢,偏要跟王爷喝反调,闹这么大的动静,存心放跑人。 回头交不了差,受罚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属下,唉,他是倒了八辈子霉被三皇子打赌输给了凤阳世子。 “心里再抱怨,也无法改变你姓凤的事实。”凤阳世子轻声提醒。 风七讨好的笑笑,“世子爷,你行行好,再将小人输给三爷不就成了。” 凤阳世子自袖中抽出一柄玉扇,“唰”地一下展开,挑眉笑说,“可以,顺便叫三爷把三嫂身边的玉萝许配给你做娘子,京城来信说,那丫头听说你跟了本世子,哭昏了好几回,人也消瘦不少,看着好不可怜。” 风七听了身体一僵,想到在京城的时候,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丫头,总粘在他屁股后跑的事,他瞬间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那丫头会瘦,别逗了,他宁愿相信猪会瘦,也不信她会掉肉。 风七恨恨地瞅了眼凤阳世子,他至小跑到队伍的旁边,随手指了几个人,“李大黑,去把这村的村长找来,周小白,速命所有村民到村口集合,违令者军棍侍候。” “王来友,你带人挨家挨户的搜,搜仔细点。” “是。” 村民很少见到成群的官兵出现,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堵住路口。 大部分村民都惴着好奇,面上并无惧怕之色,盖因他们脚下的土地属凤阳郡,是风阳王属地,百余年里凤氏管辖有方,百姓安居乐业。 凤氏仁德,对百姓爱护有加,辖下吏治清明,官员多是宽仁之辈。 在凤阳郡,流传着许多关于凤氏一族的传说,最让百姓津津乐道地是历代凤阳王对辖下士兵均下过铁律,不许士兵扰民,欺压或者伤害百姓,犯者一律当斩。 因有这条铁律存在,故而百姓们见到官兵们并不怕。 官兵进村搜人,让所有人去村口集合,秦家人早已全部涌去村口看热闹。 二郎焦急地唤醒五郎,让他自己走,二郎则背着秦珍出门。 “不行啊哥,你还是扶着我走。” 她背部的伤虽说好了些,但不能做弯腰弓背之类的动作,不然,还是会痛。 秦珍皱着眉头从二郎背上下来,让二郎挽着她走,这样一来,速度便慢上许多。 秦家在村西头,村口在东面,村子里的人家住得稀稀拉拉,东西两头间隔半里来路。 秦珍和哥哥五郎走出院子时,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们早已全部聚集到村口。 聚在村口的村民站到路边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秦家三兄妹蹒跚在路间,一下子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二郎紧张得满头大汗,扶着秦珍走得越发快了,五郎害怕,不敢往前走,反而后退着直往姐姐身上撞,险些拌倒秦珍。 秦珍知道五郎吓到了,他平素甚少见外人,一直跟在哥哥姐姐身边转,村口徒然出现这么多的陌生人,害怕也正常。 “哥,你抱着五郎,我自己走。” 二郎擦了把汗,微喘着气摇头,“不行啊,鸡……”甲字的音还没发全,秦珍猛地横了他一眼,二郎差点咬到舌头。 秦珍推开二郎挽着她的手,“我的伤不妨事,再养养就好了,不影响走路。” 二郎担心看了眼妹妹,快速抱起弟弟,和妹妹并肩一起走。 村民们看到三兄妹,有片刻的骚动,秦家人站在一起,脸色很难看。 村里大多知晓秦家三房的事,对秦二郎三兄妹多有同情,兄妹三个小的小弱的弱,面黄肌瘦,衣不蔽体地孤零零落在后头,再瞧瞧秦家其他人,村民看秦家人的眼神就有意思了。 秦老爷子做为当家人,自诩积善之家,儿子孙子又是读书人,村民向来高看他。 二郎如此这般算是在村民面前打了他的脸,秦老爷了很是恼火,冲他们喝斥,“磨唧啥,还不走快点,没看到官爷们等着办差。” 二郎胸口一窒,紧抿嘴角倔犟着脸,仍保持着和妹妹一至的步伐,他不敢走快,生怕妹妹会摔倒。 田婶儿从他们中间跑过来,大声惊呼,“珍儿,你这是咋的拉,小脸儿怎么这么白。” “哎,她田婶,珍丫头瞧着身子不适,这丫头平时干活风风火火的,不能这么蔫。”村里另一位婶子也跑过来帮忙。 田婶比一般的妇人壮,看她脸色煞白煞白的,就想抱起秦珍走,十岁的秦珍瘦不拉叽,个头也小,抱着也不吃力。 察觉到田婶的动作,秦珍赶紧阻止,“婶,背上痛,碰不得。” 田婶眼一瞪,马上追问,“咋弄得,严重不,看大夫没有。” 秦珍垂下头不吱声,这回可不是她想坏秦家名声,是人家主动问起,真的,她不想撒慌,骗关心她的人。 李氏打她的事件,只有家里人清楚,邻里离得远,各家又修了院墙,秦家人不可能往外传,外人自然不会晓得。 二郎也跟着沉默,李氏打伤妹妹的事,他心里恨,这事他心里愧疚极了,怪他当时没能护好妹妹。 五郎看看姐姐,又看看田婶,嘟着嘴巴不高兴的告状,“大伯娘打姐姐,扁担打的,姐姐好痛,睡睡起不来。” 软糯而清脆的童音落在众人耳里,村民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第二十二章 闹 “大福,你媳妇咋能拿扁担抽人,珍丫儿多大,这不要她命吗。”秦三福的发小秦永明站出来,指责秦大福。 秦大福瞅了眼身边偷偷瞪他的媳妇,他暗叹一声,皱起眉,“孩子不听话,抽两下没啥,谁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她不好好的,没什么事。” “都走不稳路了还没事,她伯娘可真狠,寻常大人都受不了,得亏珍丫儿命大,没被打死。” “谁说不是,不是自己身上的肉,她自然不心疼。” “要怪只能怪秦三福,为了婆娘跑得不见人影,扔下三孩子在家里受罪。” “唉,好歹是亲孙子,秦老头也不看顾些,天天在村头跟李老头和周老头六叔他们吹,说老儿子长孙子多出息,孙女们勤快很听话,谁不知道,秦家孙女儿里面就珍丫儿勤快,其他几个不说也罢。” “三木,别说了,秦老头听着呢。”旁边的人劝身边忿忿不平的邻居。 周三木才不怕秦老头呢,他就是看不惯秦家人高高在上的嘴脸,秦家的婆娘仗着生了会读书的儿子,没事就踩村里的媳妇子们,偏他家婆娘生了三个闺女,没生半个小子,老子娘欺负也就算了,秦家婆娘也欺负自家媳妇,他能忍才怪。 秦老头听了村民们的责备,脸色阴沉沉的,秦小宝和秦贵仁站在(爹)祖父身后,更是恼火,险些无地自容。 秦小宝自去了书院,甚少关心家里的事,对侄子侄女也不甚关心,他是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三哥走的时候,他正在书院中,听说三哥离家,他也只是怔了下,然后继续窝在书院中,连家都未回。 秦家只是给他提供银钱的地方,他更愿意和同学一处四处游玩,或者跟先生后面一起出席各种文会,结识更多的大人物。 三房的侄子侄女,抱歉,他没印象,路上那三只乞丐,实在是丢他的脸。 秦贵仁更多的厌恶,他恨二堂弟,自二婶生了二堂弟后,三叔一下子忘了他的存在,把对他的疼爱全部倾注在二堂弟身上,他抢走了三叔所以的关心,他打小就想,要是没有二堂弟多好,三叔最疼的还是他。 三叔那么英明神武,他会教他读书习字练武,会带他到梧桐山去玩,会教他打猎,做的漂亮弹弓也只给他玩,二堂弟出生后,他呢,永远只能站一旁看着。 三叔走了,旁观的人变成了二堂弟,他心里说不出的畅快,二堂弟,最好一辈子,只能看着。 “听到正好,我偏要说,秦老头心眼子里只有老儿子长孙子,长面子嘛,二孙子算什么,就算饿死,他眼都不会眨一下,反正他不缺孙子。” “三木,你咋能睁着眼说瞎话呢,我爹咋会饿着孙子,我三弟的三个孩子,这么多年我们不都养得好好的,不缺他们吃少他们喝,就算我三弟回来,也只有感激的份。” 秦二福不能让外人指点自家,自是顶了回去。 “二福你这么说,脸疼不疼,到底谁养活谁,大家伙心里清楚,老秦家房子谁盖的,银钱谁赚的,就凭你跟大福两把力气,能供秦老四和贵仁那小子在镇里读书院。” “说得是,书院里束修老贵,一年几十两不包伙食,秦老三到底给秦家赚了多少家业。 “少说几百两,秦老三那人一进山,啥好东西都能给弄回来。” “喝秦老三的血,还苦他家的娃,也没听说要送二郎到书院里读书啊。” “你傻呀,二福不说了,给他们口吃的,能养他们就不错啰。” “也是,秦家人没良心啊。” “嗯,白眼狼。”邻居们七嘴八舌,纷纷指责秦家。 这下子秦家人真没脸了,李氏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头一个跳出来,“你们胡说,那银钱是我家大福和二叔挣回来的,与老三无关,他根本没留下银钱。” 村民们笑了,村头李家媳妇拍着大腿,“我的老娘喂,咋大家都是种地,老娘咋不能供铁柱儿上书院,只能进村里的学堂,就这,老娘也拼了命的才省出来几钱银子呢。” 村民们哈哈笑了起来,有人喊道:“那是因为你家旺哥没大福会种地呗,她家的一亩地能产出二亩地的粮来,你家可不能比。” “哈哈~” 吴氏的两闺女秋月和秋美也和村里的姑娘们争了起来,姑娘们年纪小,永明的闺女南燕心直口快,“秋月,你家是不是没给珍儿饭吃,看她瘦的。” 秋月瞪了她一眼,“她自己不长肉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瞅你胖的,跟水桶一样,小心没婆家要你。” “你才没有婆家要,也不瞅瞅你,瘦不拉叽,又黑又丑,跟你娘一个鬼样。” 永明的婆娘钱氏听到了,一把推开秋月,“贱丫头,谁又黑又丑,你才跟你娘一样,心黑手狠。” 吴氏见闺女被欺负,还顺带骂她,也是不吃亏的主,上前跟钱氏撕了起来,“你才心黑手狠,你全都都心黑,不然家里咋败的,老天都看不过去呢,活该永明考不上。” “二婶~” “婶娘~” 秦小宝和秦贵仁猛地开口阻止,可是已经晚了,秦永明脸色青灰,气得手指直发抖。 “你敢咒我家永明,我跟你拼了。”钱氏疯了似的,跟吴氏撕打在一起。 秦永明没有中举,还花光了家业,钱氏心里比谁都急,可她还能分清轻重,没了钱,只有相公考中举人,她就觉得值。 吴氏戳中了钱氏的肺管子,今年永明早已做好准备,要下场一试,偏偏有人寻她家晦气,临考被人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钱氏怒到极点。 秦小宝和秦贵仁齐齐黑着脸,秦小褔急唤秦老爷子,“爹,快叫人拉住二嫂,别让他胡闹。” 二福不满,“拉个啥,没见你二嫂被人欺负。” 女人们吵嘴打嘴,男人们一般不会掺合进去,要打也是和男人打。 “完了完了。”秦小宝阴着脸喃喃几声,他看到大嫂也上前和钱婶子打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出头 秦珍被二郎挽着集合处,就看到秦家人和村里人吵了起来,吴氏李氏和人打得凶,衣服都扯破了。 “婶儿,她们咋了?” 田婶摇头,她更关心秦珍的伤,“珍丫儿,你伯娘真拿扁担抽你?” 秦珍垂下头轻点,又说了原委,“我那天没吃饭,肚子饿,她便骂我懒,还打哥哥和五郎,我一时气不过,就跟她吵起来,大伯娘恼了,和堂姐们一起,捉了我打。” “啥,这个婆娘真不是人,也下得了手。”田婶恨恨地开口,她叹了口气,“没娘的孩子苦,珍儿,再忍些日子,别跟他们闹,等你爹回来就好了。” 跟田婶一起挽着秦珍的婶子撇撇嘴,“得了吧她田婶,秦老三要回来早回来了,整四年连信也没有,指不定死在了外面。” “阿蓉—”田婶轻瞪了她一眼,“孩子面前,别说这些话。” 那位婶子神色微僵,讪笑两声,果断闭嘴。 “别听你蓉姨瞎说,你爹厉害着呢,一身功夫,拳头能打死野猪,他指定还活着,可能心里有苦衷,所以才没赶回来。” 秦珍撇嘴,不可置否,就算有苦衷,难道就不能捎个信回来报平安,鬼信他的苦衷。 田婶又转向二郎说教,“你大些,平日里多护着弟妹,家里再打你们,你找村长找族长都行,他们看在你爹往日的面子上,总会同情几份,不至于让他们太过份。” “那样一来,只怕爷爷更不喜欢我们了。”秦珍意有所指的说。 田婶一想,也是,秦老头最要面子,二郎若是找了村长,等于扬了家丑,秦老头指不定怎么为难三个孩子。 “要我说,别管什么面子里了,直接摊开来说,在秦家过不去,找村长做主,咱们时不时看着,秦家能将三孩子怎么的,他秦老四和贵仁要读书,秦老头要面子和名声,绝不能找孩子撒气。” “蓉姨,好主意,我就想这么干。”秦珍觉得蓉姨的想法正合她意。 “在家,我一天到晚的干活,伯娘们还总说我懒,也不给吃饱,我倒没什么关系,可是五郎不行,田婶你看看五郎,头大身子细,身上都是皮包骨,四岁还跟两岁的孩子一样,我跟哥哥心疼,真怕他养不大,要是村长能帮我,我们,好歹让五郎吃好一点,我跟哥哥辛苦些也无防。” 田婶跟阿蓉瞅了眼五郎,又打量二郎和珍儿,相视而叹。 “她田婶,你觉得我主意咋样,我和村长家的二媳妇桂香好,我先帮着递个话,探探村长的意思,再决定。” 蓉姨同情孩子们,她自认主意不错,遂和田婶商量。 “唉,不妥。”田婶摇头,“你们也知道,梧桐村自十几年前永明中过秀才,再也没有过有出自息的孩子,隔壁村可不这样,村长走出去也没面子,他这次可巴望着秦家小宝和贵仁中第,他才不会让秦老头不痛快。” 蓉姨和秦珍心中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了。 秦珍蔫蔫的,她没忘记甲未之临走前说的话,秦家人有人想卖她去做奴婢。 田婶看着不忍,安抚的拍拍她头,“慢慢来,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秦珍无奈摇头,慢不了,秦家不会允许她慢慢来,这个没有人权自由的破古代,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啥也不能做。 父母不在,监管权落在叔伯手里,打杀由他们,她倒是想带哥哥和弟弟跑路,不止户籍和路引没有,还得考虑周边出没的拐子。 去年,村里的大人们八月十五带孩子去镇上看花灯,据说是一转身的功夫,便丢了两个孩子,丢了孩子的村民在镇上找了好几天,最后绝望地一路哭着回来。 早前她还对自己一身拳脚功夫而沾沾自喜,见识了甲未之飘来飘去的功夫后,她彻底歇菜。 风七那边,张目结舌地望着在地上撕打的几名村妇,“世子爷,女人打架还能这样?” 凤阳世子扫了眼,敛眸细想后摇头,“不是,咱家娘和二娘就很斯文。” 谁不知道凤阳王府一正一侧两位王妃,均得凤阳王爱重,两位王妃都是温厚淑慧的贤良之人。 凤阳王娇妻美妾在怀,连皇上都羡慕不已,不像宫里的贵德淑贤四妃,见面就掐,往死里掐,皇上天天在宫里嚷头疼。 风七古怪的偷瞄了凤阳世子,王妃贤良,恕他招子不够亮,王妃们明明彼此厌弃,几乎不相往来,王爷死守书房二十年,夜夜孤枕难眠,可怜死了,他是看不出来王妃哪里称得上贤良。 听说两位王妃前后不过半年被凤阳王相继娶进门,不知什么原因,一人独守正房,一人枯坐佛堂,二十年里彼此不曾碰过面。 “要是她们也打架,多好,父王也不至于寂寞如斯。”凤阳世子喃喃自语。 “您说什么,世子爷。” “没什么,吵得我头疼,叫她们散开。” “属下去阻止她们。”风七见世子爷面上不愉,忙跑到村民们中间,大声喝道:“吵什么,通通给我站好,谁再闹,小心七爷我拉你们出来挨军棍。” 吴氏李氏和钱氏打得正凶,被风七一吼,彼此狠狠瞪了几眼,松开各自的衣物,站了起来。 三人均很狼狈,披头散发,衣裳撕破了,身上滚的都是泥巴。 “吴春兰,要是你咒我家相公考不上,我跟你们秦家没完。”钱氏被秦永明拉着,气儿也没有消,她是恨透吴氏了,谁叫她大嘴巴。 吴氏冷哼一声,嘲笑道,“你可真不要脸,永明考不上,是他学问不够,倒赖上旁人了。” “二婶,够了。”秦小宝真想堵了她的嘴,嫌人还没得罪够,秦家还有求于永明叔呢,这下子,全泡汤了。 秦小宝不满地看着秦老爷子,质问,“爹啊,你为什么不劝,还任由她们胡闹。” 秦老爷子从事儿发生,便一直装聋作哑,袖手旁观,永明作为村里唯一的私塾先生,还是老儿子和长孙的启蒙先生,按说不应该。 可他偏偏就不劝,甚至冠冕堂皇训斥老儿子,“妇人家吵嘴,你瞎掺合啥。” “爹,你……”老糊涂了,秦小宝的话被风七打断。 “吵什么,没听到是吧,我重复一遍……” 第二十四章 逃犯 “……此人是逃犯,听清楚了没有,他在府城犯了大案,我等要将他捉拿归案,有人举报说他逃蹿到了梧桐山一带的村子里,为了大家的安全,大家如果见到他,提供线索的,属实的话,赏银十两……” 风七拿着一张画相给村民看,画上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浓眉大眼,高鼻薄唇,短发。 正是甲未之易容后的脸,画得很像。 “姐姐。” “嘘,咱们不认识。”秦珍淡淡道。 五郎歪头看了眼,哦了声偏过头去,靠在二郎肩头上 二郎紧张地瞅着妹妹,秦珍轻轻摇头示意不用担心,可她的心却是凉的,甲未之,他是犯了多大的事,竟惹得凤阳世子亲自捉拿他。 逃犯,五郎刚拜的师傅是逃犯,凤阳世子捉不到他还好,若是捉到他,他们该如何。 古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是无所谓,可她的亲亲弟弟是人家的关门弟子。 老天是嫌的她麻烦事还不够,一茬一茬的让她应接不暇。 官兵们在村里穿梭,村子本来也不大,百十名士兵,分散开搜查,花了半个多时辰。 几名甲士上前汇报,并没有搜到逃犯。 凤阳世子也不知说了什么,官兵们收了队,排列整齐,凤阳世子扫了村子的某一处,调转马头离开。 风七没有走,领着几个人留下来跟村民们购买食材物什。 甲村民问,“这群官爷们不走了?” 乙村民,“走啥,他们在前边树林那块儿安营,说是就待这儿了。” 乙村民又道:“听听,他们想买鸡蛋呢,你家好像有吧,价钱出得挺高。” 甲村民闻言一喜,“我家还真有,不老少呢,我娘会侍弄鸡,下的蛋特别大。” 站在珍儿旁边的田婶和蓉姨两人听了,嘱咐了珍儿两句,也挤上前围观,两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利落媳妇,说不定家里也有官爷需要的东西,好歹给家里添点进项。 ****** “妹妹,那,那位大人是不是在看我?”二郎抱着五郎,额上冒着冷汗。 他见过甲叔易容的脸,心里直发虚,生怕露了陷,大概没想到甲叔是逃犯,害怕得紧。 秦珍嘴角直抽,为什么刚才她也有这种感觉,那人扫来的一眼,好像也在看她。 凤阳王的人,她连他脸都没瞧清楚,隐约只看得出来是个高大的青年,气场很大。 “你看错了,他看的是大家。”秦珍轻声说。 “是吗?”二郎微喘了口气,面上有些迟疑,那人看他的时候,他大气都不敢出,心差点跳出喉咙。 秦珍站得有些累了,微靠在二郎身上,很坚定的说,“是。” 村口的村民围在村口不肯走,也正好方便了风七打听此处的情况。 永明钱氏两夫妻与秦家闹僵,不想再待在原地,与乡亲们告辞离开。 秦家人也都沉着脸离去,对秦珍兄妹三人视若无睹,吴氏与李氏两人怒瞪了他们一眼,扭着腰走了。 “哥,扶我去那边靠靠,好几天没出门,憋死了我都。”秦珍指着村口那棵柳树。 “好,你小心点。” “嗯。” 二郎把五郎放在地上,扶着秦珍,从集合的地方到柳树边,不过百米,秦珍缓缓挪动,费了半天劲,她刚准备歇口气,秦家人呼啦啦地大呼小叫着跑过来。 秦珍跟二郎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心弦绷得极紧,五郎吓得躲到哥哥姐姐身后。 “他,他们要做什么?” 秦珍扫了眼秦家人,又瞅了下村民中间笑得很阳光的风七,心里打定主意,需要秦家人欺负她和哥哥弟弟,她不介意扮可怜去求人。 “别担心,先看看再说。” 秦老爷子跑在最前,其次是秦大福和秦二福,后面跟着吴氏等人,每个人的脸上皆是一副焦急之色。 所幸秦家人并不是奔秦珍他们而来,秦老爷子等人,挤开村民,全部围住风七。 秦老爷子急坏了,猛地跪在风七面前,“官爷,求您为小老儿做主,小老儿方才回家,发现银钱丢失,官爷,那银钱是小老儿小儿和长孙读书急用的银钱,万万不能丢。” “什么?”风七虎目怒瞪,“丢了多少?” 秦老头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开口,“七,七百两。” 风七没开口,旁边的村民反而笑开了,“秦老头,想银子想疯了吧,竟敢讹诈官爷,你家要有七百两银子,我还说我家有一千两银子呢。” “哈哈~我还说我家也丢了一万两。” “三木,白日梦还没醒呢,你口袋里连三个铜板都没有。” “哈哈~” 柳树下,二郎与秦珍面面相觑,银子丢了,谁偷的。 知道这个消息,二郎心里很复杂,隐隐有丝欣喜,潜意识觉得,那银子原本是属于他们的,结果他们一分没花到,丢了也好。 想他半夜色跪在爷爷门口的时候,奶奶藏着银子,却口口声声嚷着没银子,爷爷还让妹妹自生自灭,这样也好,银子谁也别想花。 “哥哥,咱们是最后出的院子吗?”秦皱着眉头问二郎。 “对啊,我们最后出来,咋的了?” 秦珍听了心里预感特别不好,银子是谁拿了,可能是秦家人监守自盗,也可能是那群官兵顺手牵羊,拿的人不可能承认,也有可能会栽赃陷害,她真不希望是最后一种。 秦老爷子继续说,“官爷,小老儿家真有银子,是小人的三儿子临走时留下来的,绝不骗官爷。” 村民却很不给他面子,继续折他的台,“秦老头,骗人要编个好的理由,秦老三留了七百两银子,你老儿子长孙子读书应该早就造光了吧,还能留到今天,那之前你一大家子咋活的呀。” “不是,你应该问他,秦老三留了七百两银子,秦老头咋把老三的儿子闺女养得半死不活的,同样是孙子,他咋不送秦二郎去读书,二郎小时候可是村里的小神童,谁见了不夸他聪明。” “嗨,秦老头偏心呗,没看他家一个个红光满面,就三房的孩子们跟捡来似的。” 第二十五章 银子丢了 秦家丢了银子,一阵风儿似的传遍了全村,村里没人相信秦家丢了七百两银子,秦家一口咬定丢了银子,说得振振有词,甚至家里人都知晓银钱的存在。 风七拿不准,其实他心里也怀疑,凭他在皇子府内当差六年,俸禄赏赐加起来不过一千来两,一个小小农家,不显山不露水,又没有别的收入来源,空口就说有七百两银子,确实不足以为信。 他断了不这官司,只好请世子爷出面,凤世悠闲坐在椅子上,士兵们听闻,村民怀疑他们偷了银子,这下还得了,纷纷放下手里的话,全部站在凤阳世子身后。 “这么说你怀疑银子是他们拿了?嗯~”凤阳世子手拿扇子指了指他身后的亲卫。 秦老爷子冷汗差点冒出来,眼前的官爷瞧着贵气不凡,他不敢直接揣测说是谁偷了银子,省得得罪了某个大人,他秦家可吃罪不起。 “回官爷的话,小老儿并不清楚谁拿的,小老儿临出门前看过,还在的,方才返家,床底藏的银子便不见了,官爷,小儿和长孙皆是读书人,银子不能丢,那可是小儿和孙子往后需要的花销,丢了小儿和孙子的前程就完了,请官爷做主啊。” “请官爷做主。”秦大福和秦二福等人也跟在后面恳求。 凤阳世子眼睛微闪,手中的扇子不时的敲打脑袋上的头盔,极为认真的沉思。 “那便先证明你家确实有这笔银子,爷再替你家找银子如何?” 秦老爷子哪里有不同意的,忙招了秦王氏说清楚银子的来源,秦王氏见在场这许多官差,她向来只在家里媳妇们面前横,外人面前胆小得跟鹌鹑一样。 当下没丝毫隐瞒,当下将秦老三走时的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秦王氏的话像是捅了马蜂窝,秦家所有人心情复杂,秦小宝和秦贵仁即恼又欣喜,这代表他们可以继续求学,不必再为银钱担心。 村民们则多是羡慕嫉妒,说什么的都有,酸言酸语不少。 而田婶和阿蓉气坏了。 “秦三叔,即是家里不缺银钱,她伯娘把珍丫儿打得卧床不起,为何不给请大夫看看,银钱是珍丫儿爹留给她们的抚养银子,三婶却不舍得拿出一文来给他们花,瞧他们兄妹三个,瘦巴巴,过年连件新衣也没有,你可对得起你三儿子。” (秦老爷子在族里行三) 阿蓉则说得更直白,“黑了心呗,拿老三的银钱,却往死里打他闺女,前年,她二伯娘是不是说家里实在养不起老三的三个孩子,要把珍丫卖到群芳楼换银钱,七百两,够你秦家养十个丫头了吧,三叔,你做人不厚道哇。” “三叔,你总说家里负担重,没有银钱,供不起三个孩子读书,三叔,原来你一直在骗我,骗就骗了,却耽误二郎这么个好孩子,三福知道了该多痛心呐。” 永明也一脸忿忿不平的站出来,振振有词的指责。 秦老爷子没想到家里的银钱的事说出来,会扯出这许多的事,这下,面子里子真是一点也没剩下,秦家,真是丢人得彻底。 村民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他恨不得甩手就走,可银子得找回来。 秦家人硬着头皮站在原地,秦小宝与秦贵仁缩着头悄悄往后挪,躲在秦家人身后。 凤阳世子不关心小小秦家的家务事,他只知道现在,他的亲兵被人怀疑是小偷,事关声誉,容不得他轻率。 亲兵里的小队长首先是忍不住了,他跪在凤阳世子面前,义正严词,“请公子为我等做主,我可以代兄弟们发誓,我等决无偷取村民家的银子。” “请公子为我等做主。”百十名亲兵齐齐跪在地上大吼。 秦家人被亲兵们的吼声吓到,脸色发白腿直软,秦老爷子也跪了下来,颤着声音道,“官爷,小老们不敢怀疑官爷们,请官爷能否帮小老爷查一查,银子到底哪去了。” 秦家人也跟着跪在后面,只是没敢说话,这群官兵是凤阳王府的兵,凤阳王就是他们头顶上的天,就算真拿了,秦家决计不敢硬讨,自古民不与官斗,除非是不想要命了。 凤阳世子扫了亲兵与秦家人一眼,淡声吩咐,“将秦家三房兄妹请来,本公子自有计较。” 田婶一脸高兴,直拿眼睛瞅凤阳世子,她只知当面前的青年是普通的官爷,没曾想过凤阳世子高贵的身份。 “官爷,我去喊成不,珍丫儿身体不好,爷们手重,伤了她就不好了。” 凤阳世子颔首,“辛苦大婶了,” 田婶连道不辛苦不辛苦,她拍了下旁边的阿蓉,“愣着作啥,来帮我。” “哦哦。”阿蓉怔了下,跟着田婶后面跑了。 田婶来通知柳树下的秦珍兄妹时,二郎懵呆脸,傻傻的说,“找我们作啥,我们可没有偷银子。” “哎哟,你个傻小子,小时候的机灵劲哪去了,没人说是你们偷了,婶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等下那官爷问你话,你正好可请那官爷帮你一帮。” 秦珍听了不由得心里一动,觉得确实是个好机会,如果利用得担,秦贵仁也该放弃卖她为奴的念头。 二郎迟疑,“官爷会帮咱们吗?” “试试无防,我瞧那位官爷挺和善的,说不定人家顺手就管了。”田婶安慰二郎。 秦珍和二郎不知道,就算他们不求人,秦珍的危机因凤阳世子的到来无意中已化解。 二郎忐忑不安地站凤阳世子面前。 凤阳世子在秦家人和秦家三房兄妹三人身上扫过,眼中冷光微闪。 “秦贵章,你家有银钱七百两可是真?” 二郎紧张地回答,“回官爷,是的,小人八岁时,家父离家前亲手交给祖母保管。” “嗯,我信你。” 这秦家上至那老头下至最小的丫头,没一个瞅着是顺眼的主,凤阳世子多一眼都懒得瞅,可秦家三房的三个孩子,眼睛却干净得出奇。 凤阳世子就问了一句话,接下来便开始沉默,那双凤眼不时的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村民们被他瞅着大气不敢出。 生为凤阳王世子,身份尊贵无匹,自有威仪,凤阳郡内,他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去皇城,他的身份足以与皇子们平起平坐。 村民心里只觉得眼前的官爷不同寻常,被他的眼风扫到,总有腿软的感觉,恨不得跪倒在地才对。 第二十六章 谁偷银子 凤阳世子足足打量了村民们一刻钟,才出声让大家散去,又不知打什么主意地将秦珍兄妹留了下来。 秦珍和抱着五郎的二郎站在一起,听凤阳世子吩咐士兵,“派几人去秦家盯着,注意那名绿衫的女子。” “世子,你怀疑她?”风七一脸惊讶。 凤阳世子手中扇子摇了摇,不再言语,一群老实巴交的村民,谁心里有鬼,他打眼一看,便心里有数。 风七带着人领命而去。 不远处的秦珍听到二人的交谈,却一脸被雷劈了感觉,他,世子,世子,那个凤阳世子,当世第一高手。 高不高手,她看不出来,但对方通身尊贵无比的气质,确实不同凡响。 这是她头一次近距离接触古代的高富帅,甲衣换下,只着普通的白袍,气质真是奇怪而无敌的东西,对方仅是简单的坐着,周身气势惊人,凛然不可逼视。 身份尊贵,凤阳世子相貌亦出色,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可能是习武之人,身形较其他人高壮。 秦珍若有所思的偷瞧,而对方直接对上她的眼睛,凤眼上挑,眼中隐有流光闪过。 好沉静的小丫头,居然不怕他,凤阳世子眼神玩味,朝她点了点头,“丫头,过来。” 秦珍指着自己鼻子,“我?” “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丫头么。” 好像没有,秦珍心里嘀咕,唤她作啥,难道他有发现什么,脚下却乖乖走上前,她走得很慢,对方也不催促她。 “手伸出来。” 秦珍瞅了他一眼,确定对方并没有别的意思,伸出细细的手腕。 凤阳世子收了扇子,拉过她的手,两根白晳如玉修剪得漂亮的手指搭在她脉博上。 一黑一白,落在秦珍的眼里,她有种将手藏起来的冲动,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一个大男人皮肤好得让人嫉妒,还有没有天理啊。 凤阳世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却眉心紧蹙,薄唇紧抿,面色沉沉的。 他收回手,扯下腰间荷包,自里面取出一只小瓷瓶,他倒出一粒白色药丸,“张嘴。” 秦珍眼珠转了转,没动作,眼前这位神秘的世子,长得再好看,可来路不明的药,坚决不能吃。 凤阳世子似清楚她心中所,勾起嘴角淡笑,“大内秘制,专治伤筋正骨的秘药……” 话未说完,他就见秦珍飞快地从他手中拿了药丸,丢进嘴里,脖子一扬,“吧嗒”两下嘴,眼睛又落在他手中的瓷瓶上。 凤阳世子眉头轻挑,慢慢收起瓷瓶,“第一粒算是奉送,想要第二粒,非千金不可得。” 何止千金,这药万金难得,生为凤阳王世子,每年生辰,皇伯父给他的赏赐中,均会有这样一份特殊的礼物。 秦珍眼子跳了下,所以,她刚刚相当于吞掉一千两金子,忒贵,她味儿都没尝到。 那药吃到肚子里,胃里暖暖的,很舒服,她想弯腰道谢,背部的伤令她没法弯不来,她索性一抱拳,“多谢公子赐药,药钱秦珍记着,日后定会奉上千金偿还药钱。” 凤阳世子瞧小丫头古里古怪的行礼姿势,忍着笑意摆摆手。 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只当她是这趟梧桐村之行里,毫不起眼的一滴小水花。 秦珍兄妹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奏老爷子领着儿孙们坐在正屋里唉声叹气,看到他们回来,秦老爷子的脸瞬间冷淡。 银子就算找回来,秦家苛责老三三孩儿的事,全村皆知晓,秦家的脸面算是丢光了。 最气的还是秦贵仁,他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他应承同窗的事,眼下如何交待。 奶奶明明有银钱,为何不早说,害得他如今进退不得。 秦王氏也恨,她的银子藏得好好的,被这个死小子一嚷,如今银子丢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来。 秦珍看着秦家众人百态,拉着哥哥回屋。 “哥哥,上次那条小溪你也知道位置,现在时间还早,你去抓多几条鱼,最好是活的,明天一早,你带着束修和鱼去钱吴村学堂拜先生。” “只有鱼,先生会收吗?” 村里的学生进学,都会准备一些礼物,去年小堂弟入学堂,二伯准备了茶叶糕点干果,家里的鸡鸭鸡蛋猪肉的也可。 只是他读书,秦家绝对不会同意拿银子供,家里的东西,以秦李吴的性子,更不指望。 “咱们试试,不行再说。”秦珍也想准备体面的礼物,如今这境况,有银钱,她是不敢买的。 秦贵章幼时聪慧,只是叫秦家给耽误了,他启蒙早,就算过了四年,三字经千字文他烂熟于心,会写会读,如今也不过十二岁,进学堂并不算晚。 钱吴村的先生若有眼光,定不会将他拒之门外。 “我听妹妹的。” 两兄妹商量好,二郎按秦珍说的,从院里背起空背篓急冲冲的出院,吴氏以为二郎去打猪草,罕见的没找茬,嘴巴瘪了瘪,扭身进了厨房。 自打秦珍受伤,三房二郎和丫头鬼迷心窃似的,整天啥事也不干,见天的躲在屋子里,饿不死几个小崽子。 大嫂也真是,把那个丫头打得半死不残,家里活儿没人做,还得养着她,现在活儿都堆在她身上,自己倒躲起懒。 吴氏心里越加不满,秦家那笔银子丢了,也不知能不能找回来,整整七佰两,她心里在滴血,原本打算趁着家里有银子,撺着二福把家分了。 银子找不回来,此时分家,二房可亏死了,小叔和大郎考上秀才的话,二房也有供养之功。 吴氏想着她的么儿贵文,她一定要好好供他读书,考秀才,李氏不就是因为儿子会读书,时时压她一头,她也有儿子,迟早会扬眉吐气。 吴氏进了厨房,杂物房的门悄悄推开,一道绿色身影快步进了二房的屋子。 二福卧床许久,伤势未愈,一直下不得床,白天吴氏要忙,几个孩子,大女儿和小女儿去了外家,小子贵文上学堂早出晚归。 独他一个人在屋里,时间久了不免心生烦燥,秋儿突然进来,二福顿时眼睛亮了。 和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们比,秋儿眉清目秀,肤色白晳,虽是大户奴婢,在他眼里,却跟天仙般。 他一点也不后悔救了秋儿,这么美的姑娘,叫那周家姨太太打死,真真可怜。 秋儿见二福目光灼灼,笑得跟傻子似的,心头嫌恶不已,这村汉也敢打她的主意,也不瞅瞅,腿上的泥巴洗干净没有。 心里再不舒服,但她此刻却需要用到秦二福,明明一切顺利,谁曾想,那凤阳官军从天而降,坏了她的计划。 现官军要查秦家失窃的银子,她倒不怕他们查到她身上,银子自己藏得好好的,只是为防万一,她还需要将东西转移地点。 秋儿同二福说了什么,别人不知晓,凤七在房顶上听得一点二楚,他着实佩服自家世子,仅凭眼力便能找出贼手,前主人三皇子打赌输给他一点儿也不冤。 第二十七章 飞回来的银子 凤七把探到的情况告诉凤阳世子,凤阳世子命凤七继续盯着,纠出小偷,还下属一个清白。 当晚,二福吃完饭回房没多久,突然嚷着肚子难受,痛得直打滚,吴氏吓得不轻,哭求婆婆秦王氏,要送二福去镇上寻大夫。 二房里闹哄哄的,秦珍让二郎扶她去茅房,经过二房住的屋子,里面吵吵嚷嚷,秦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吼着让大福去村里借牛车,送二儿子去镇上。 秦王氏立即出声,“银子没了,吴氏,赶紧拿银钱给大郎。” 吴氏听了咬咬牙,银子丢了是不争的事实,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自家相公不能出事。 自家里银钱丢了,秦王氏恨死了老头子,若不是他收回自己那笔银钱,银钱何至于丢了,二郎生病,让吴氏拿钱,她也就那么一说,泄泄心头的郁气。 谁曾想,吴氏真的拿出银子,她心里更加不满,好啊,二房居然偷偷攒私房,这是完全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 她管着一大家吃喝,二媳妇还耍小心眼子,把银钱往自己口袋里巴拉,这还得了。 秦王氏狠狠剐了眼吴氏,吴氏压根没把婆婆的怒气放眼里,她眼下心里只担心着相公二福。 谁也没注意到,秦家一大家子拥着二福往院外走,一道绿色身影趁着夜色钻进后院。 秦珍从茅房出来,二郎扶着她往回走,秦家的院子建得比一般农家院子大,秦家兄弟多,秦三福在家时,他人能耐,秦家银钱宽裕,索性兄弟一人一间屋子。 四间瓦房,这在村里,也是头一户,村长家的房子也才三间瓦房而已,秦家近年又出两名读书人,便是村长也得给秦老爷子三分面子。 茅房建在后院,要经猪舍和鸡舍。 这几天秦珍养伤,二郎守着妹妹,家里的猪和鸡便没人管,李氏吴氏想起来便喂一下,几天来饥一顿饱一顿,今晚,两只大肥猪还是大清早喂过,晚上李氏吴氏没顾上,饿得嗷嗷叫。 秦珍和二郎刚绕过墙角,一道黑影向他们走来。 二郎以为是家里人,没吭声,自妹妹被大伯娘打伤,祖父祖母叔伯婶母的冷漠之态伤了他的心,他对大房二房也懒得搭理。 秦珍也抱着同样的心理,不想理人,大房二房与三房,迟早是要撕破脸的,她万分期待这一天。 那道黑影走了几步,没有继续向前,而是步向鸡圈。 偷鸡贼,秦珍脑中瞬间浮现这个念头,随即她摇摇头,秦家人都在院子里,不会有这么笨的贼选这个时间偷鸡。 许是秦家某个人嘴馋了,想摸几个鸡蛋,大晚上的,天又黑,时机正好,秦家正乱着呢。 黑影在鸡窝里边摸索几下,掏出一个小布包,听着外面秦家人的声音,她快速站起身,布包正想塞进袖里,冷不丁的看到前面两个黑影,静悄悄地站在不远处,她吓得尖叫一声,布包掉在地上,绿影转头就跑。 秦珍翻了个白眼,心想胆子也太小了。 不过,那黑影瞧着有些像秦老大带回来的婢女秋儿,那身条也就她有,小姑秦宝娟身形圆润,大堂姐个儿没这么高。 必是秋儿无疑了。 她这么晚来鸡窝干什么,偷鸡蛋? 秦珍对秋儿没有好感,看她总有股违合感,且那秋儿来秦家后,深入简出,也不常出门,不常照面,她偷鸡或偷鸡蛋与三房无关,她才懒得管。 二郎也没看清楚是谁,本能的问,“她跑什么?” “心里有鬼,自是要跑的。”秦珍晓得是谁,却懒得说。 “咱们回屋,五郎还等着。”二郎倒没有想太多,总不过家里几位堂姐。 “诶,好。” 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她们三兄妹得养足精神,哥哥若能进学堂,他们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钱吴村富有,又是大村,村里土财主多,村长颇有远见,花大价钱请了位举人老爷坐堂。 附近村子不少人慕名而来求学,钱吴村的学堂对求学的学子来者不拒,一般村里设学堂请的都是秀才老爷,钱吴村请举子坐堂,费用自然比别处高。 梧桐村的学堂先生秦永明,收学生,一年束修不过二百文,而钱吴村则要二两银子一年,就这样,学子们也是挤破了头要到钱吴村进学,且还要看资质是否达到先生的要求。 哥哥的资质,她不担心,而怕秦家人知道二郎进学,还是钱吴村的学堂,秦家几房人指不定闹翻天。 闹吧,只要不太过份,她就忍了,若是打三房的坏主意,像卖她去做奴婢之类的,豁出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想到这里,秦珍心里一动,“哥,甲叔教的拳法练得咋样?” 二郎咧起嘴笑说,“还行,招式我都记住了,甲叔嘱咐我要勤加苦练,将所有招式融会贯通,配以心法,日后指不定混成高手,嘿嘿~” 高手,秦珍暗笑,未必。 梧桐山里救他时,他命悬一线,那个林子里追杀他的两个人,还有凤阳世子,才是真正的高手。 甲未之,虽不清楚他的底细,听到凤阳世子的名号,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顶天算个二流高手。 吐糟归吐糟,有个江湖上的二流高手做师傅也算是一件极幸运的事,要知道,江湖上的高手又不是萝卜白菜,想有就有。 二流高手甲未之,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正好叫秦珍碰见,若是知道她的小救命恩人这么想他,只怕要气得立刻返回来,凤阳世子什么的,谁还管他,江湖中,声誉往往比性命重要。 他甲一刀纵横江湖几十年,也就栽到凤阳世子手上,两人功夫其实在伯仲之间,只因他前不久遭了暗算,旧伤未愈,哪敢与凤阳世子正面碰上。 秦珍想着那位来去匆匆的半个师傅,直叹惋惜,怎么就跟凤阳世子有仇,他们三只小虾米还要在人家地盘上讨生活呢。 有些走神的秦珍走着走着,脚下突然踢到一包硬物,她“咦”了一声,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摸着布包里的形状,心里一动,便将里面的东西收起来,包银子的布包则扔在原地。 “咋的啦,妹妹?” “踩了块石头,没事。” 第二十八章 飞回来的银子 秋儿心虚,被后院的黑影吓到,受惊之下,匆匆跑回院里,秦家人聚在院门外,秋儿心神不安走过去,二福按事先说好的,向秦老爷子建议,秋姑娘在镇上待过,比他们熟悉镇里,就请她同去带路。 一切准备好,秦老爷子客气说道,“那就有劳秋姑娘了。” “老爷子太客气了,二爷受伤也是因为救我,秋儿心里愧疚得很, 如今能尽绵薄之力帮到二爷,实属荣幸。” 她向秦老爷子福了福,坐上牛车,视线晃过众人……及院墙边,刚刚那两道黑影到底是人是鬼? 还有那笔银子,当时只顾着害怕,也没想捡起来再跑,七佰两,够她回府里赎身,还能攒下大半回家找个殷实人家嫁了,今晚去了镇上,恐怕赶不回来。 再找借口回去拿,秋儿禁不住打起寒颤,她……她害怕。 秦家人这边,听了秋儿的一番话,尤其老爷子和吴氏,又气又恼,偏还不能翻脸,此时要用到她,再大的怒气,他们也得忍了。 吴氏看着水嫩青葱的秋儿,差点咬碎银牙,一个下贱奴才,姿色再好,也只有伺候人的份,仗着相公救了她,居然赖在家里不走,白吃白喝的狐狸精,得赶紧想想办法赶走,秦家不能白养着这张嘴。 秋儿不知自己的苦日子即将到来,她心里只心疼那笔银子。 秦珍若无其事和哥哥回到屋里,等屋子里安静下来,她查看刚刚捡到的东西,不出她所料,正是秦老爷子丢的那笔银钱,不多不少,正好七佰两。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偷儿是秋儿,胆色不小。 既然落在她手里,便是她的了,再说这银子原就属于她三房,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只是银子找不到,凤阳世子又在查这件事,秋儿她不放在眼里,凤阳世子,她不敢小瞧。 想到这里,秦珍取出四个各二十两的小银锭,轻轻推开屋门,秦家人都睡了,她悄悄溜到鸡窝前,摸黑找到她扔掉的布块,将银锭包好,偷偷放到秋儿暂住的杂物房。 秦珍笑笑,查吧,她也不算是冤枉那秋儿。 她自以为做得天依无缝,哪知这一切都叫凤七看在眼里。 凤阳世子听了凤七的汇报,暗自好笑,看不出来,小小年纪,脑瓜子聪慧机敏,那秦家的情况,从村民的言谈里,知晓他们处境艰难,他倒不介意帮她一把。 “你明天去秦家走一躺,把偷儿纠出来交给秦老爷子。” 至于交出来后秋儿会怎样,他根本没想过。 凤七一愣,“世子爷,哪个偷?”他挺顺眼那个聪明的小丫头,怪可怜的。 凤阳世子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秦家有几个偷?” 凤七秒懂,笑嘻嘻地对凤阳世子一辑,拍起主子的马屁,“世子圣明。” 第二天,天蒙蒙亮,秦珍起床洗漱,她收拾好,准备叫二郎,二郎却从外面进来。 “起了,妹妹,我昨天摘到这个,垫垫肚子。”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嫩圆的绿叶上,十几枚青色的果子,外形颇像杏子。 秦珍拿起一枚塞到嘴里,随即眼前一亮,味道甜甜的,很脆,“哥,哪摘的,可还有,这果子蛮好吃的。” 知道妹妹喜欢吃,二郎也欢喜,“抓鱼的时候看到的,树上还有好多。”他笑着挠挠后脑勺,“就是树太高,不太好摘。” 秦珍吃掉一枚果子,拍拍手,果子好吃,树再高也难不倒她,“没事,今天把学堂的事搞定,时间还早的话,咱们去摘果子,五郎肯定也喜欢。” 她现在银子有了,可家里不说零嘴,半粒饱腹的食物都找不出来,五郎长到四岁,至今连糖果不知是何物。 他们三兄妹,她和兄长好歹在父母身边享受过几年幸福时光,而五郎跟在哥哥姐姐身边长大,受嫌弃挨白眼,肚子混不饱不说,比路边的乞儿好不了多少。 秦珍压下心头的酸涩,从床上推醒弟弟。钱吴村离此差不多二十里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五郎不能放在家里,秦家人压根不会理他们的死活。 五郎揉着眼睛,睡眼惺松,“姐姐,哥哥要拜先生吗?” “嗯,咱们早点过去,先生不喜欢迟到的学生。” “那姐姐快点帮我,哥哥不能迟到。”五郎稚言稚语,小身子一下子从被窝里蹿起。 秦珍帮兄长弟弟收拾整齐,三兄妹衣服洗得发白,到处是补丁,但胜在干净,再好的衣服是没的,秦珍神色无奈,希望钱吴村那位先生不会嫌贫爱富。 二郎背着五郎,秦珍锁上门,三兄妹蹑手蹑脚的溜出门,村头的小路上,秦珍问二郎,“哥,鱼你放在哪儿?” 能上学堂,二郎很兴奋,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喜气,“在林子里的小溪边,我怕鱼死了,拿背篓养在水里。” 秦珍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时间足够让他们取鱼后再去钱吴村。 半个时辰后,林子里,二郎从小溪里捞起背篓,秦珍打眼一看,四五条大鱼憋屈地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鱼一离开水,尾巴拼命的摆动,二郎险些没抓稳背篓,差点连人带篓子掉小溪里。 秦珍拉了他一把,帮着把背篓放到离水远些的地方,五郎等着边上,哇了一声,“姐,我想吃鱼。” 秦珍烤鱼的手艺实在不错,二郎也有些意动,昨晚他们就没吃晚饭,肚子饿了一夜。 秦珍同样饥肠辘辘。 梧桐山里的小溪产的鱼比外面鲜美,没有一丝泥土腥味,鱼烤出来,她若敞开肚皮吃,一个人能干掉一条三斤重的大鱼。 “妹妹?” “姐姐?” 两双渴望的眼睛定定地瞧着秦珍,秦珍顿感好笑,“鱼多的是,这些留着不能动,带去给先生,咱们重新抓,多烤几条,带在路上吃。” 此去钱吴村一来一回,至少得花上半天时间,往返四十里路程,饿着肚子可不行。 早上林子里雾气重,空气也好,二郎见妹妹同意,两兄弟欢呼一声,二郎脱下草鞋要下去抓鱼,秦珍拦住他,劝说他,“可不能湿了衣裳,初次见面,得给先生留个好印象,鱼来我抓,哥,你看好五郎。” 二郎悻悻,读书总是最重要的,虽然他也想下去抓鱼。 第二十九章 求学难 秦珍兄妹三人饱餐一顿,又用树叶包起三条烤好的鱼,准备当午饭,五条大鱼,装满一背篓,份量不轻,秦珍伤势刚有起色,负不得重物,只能二郎自己背,五郎下地走路。 二十来斤的重量,二郎瘦弱的身体背得很辛苦,背篓上的肩带在他肩头勒出深深的凹痕。 秦珍一看,这样不行,鱼背不到地方,倒先把人累坏了,她后退几步站到哥哥身后,伸手帮他分担一些重量。 二十里路,三个小家伙走得并不轻松,二郎背鱼,五郎走不动,他们走一段歇一小会,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 终于在太阳初升时赶到钱吴村,兄妹三个站在村口牌坊下,看着来来往往衣着体面的行人,二郎背着鱼篓,身体都不知往哪儿放。 与梧桐村截然不同,钱吴村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富裕村,通往村里的路修着宽宽的石子路,路两边清一色的青砖大瓦房。 钱吴村人多从商,早起出门做生意的人也格外多,牌坊里进进出出的人喧嚣热闹。 行人中夹着不少着蓝袍肩挎书包的学子们,三五成群在路间嬉戏。 钱吴村不像一个村,更像是一处集市,村口外面一些小商贩在叫卖,早点摊上的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她来这个世界四年,从未踏出过村里,对古人的集市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哥,走了,咱们先去学堂看看。”秦珍招呼两兄弟,等她办好哥哥进学的事,她定要好好逛逛,顺便采买些日用品和粮食应急。 总吃鱼虽不至于腻歪,换换口味也不错,她好想念米饭,末世里待了几年,都快忘了米饭是啥滋味。 “哥?”身后哥俩没跟上来,秦珍侧头一看,心中不免暗觉好笑又心酸。 二郎身侧跟着五郎,三步一顿,哥俩眼神一直流连在买吃食的小摊上,实在他们穿得太寒酸了,周围的路人看他们嫌弃的眼神,秦珍微恼。 她摸了摸袖袋,里面放着两个五两的银锭子,那是给哥哥交束修的钱,她就算拿银子出来,一个小小的早点摊,未必能找开。 正在这时,一烧饼摊的老板看到哥俩站在摊前,光看也不买,立刻开口驱赶,“哪来的小乞丐,去去去,别挡了我的生意。” 被人当成乞丐,二郎脸烧得慌,赶紧抬脚离开,一抬头,对上妹妹面无表情的小脸,燥得垂下头,他好像又给妹妹丢人了。 秦珍是生气了,冷眼扫过那烧饼摊的老板,心里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买个烧饼还嫌贫爱富,活该你买一辈子的烧饼。 小小的秦珍板起脸的样子,二郎不禁怵得慌,一路上再也不敢东张西望,直到学堂门口。 “哇~学堂好大啊!”二郎看着整齐宽敞的四间房舍,张目结舌,比起梧桐村那间旧屋子,学堂里寥寥十几名学生,钱吴村学堂看起来确实高大上。 “哥,你以后也能在这里读书。”秦珍面带喜意,哥哥不比别人笨,若他进了这里,在村里,外人也会高看他们一眼。 二郎连连点头,“妹妹,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进学的一天,并且成为其中的一员,这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自父母相继离家,在家受尽冷眼,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进学,伯娘们时常骂他们吃白食拖油瓶之类的话,他都记在心里。 秦家没有多余的银钱供他一个吃白食的。 “姐姐,我也要读书。”五郎抿着食指,脆生生的开口要求。 秦珍听了轻轻一笑,拍拍弟弟的小脑瓜,“好,五郎要快快长大,将来也上学堂。” “嗯,五郎也读书,考秀才,咱们都考秀才。”二郎眼里,秀才是很了不起的读书人,有了秀才身份,就能坐馆,能赚来银钱养家,他将来有了秀才身份,妹妹长大也好说婆家。 秦王氏李氏吴总说小叔考上秀才后,姐妹会怎样怎样,二郎耳目渲染,心里多少有些憧憬。 兄妹三人亲亲热热的笑言,一道不和谐的嘲笑声插进来,“笑死我了,三只小乞丐也想秀才,你们知道秀才是啥不,乞丐能考秀才,小爷我就能考举人老爷。” 秦珍闻声看去,一名要进学堂的学子站在不远处,满脸嫌恶地看着衣裳破旧的他们。 “噗,钱小金,三字经背熟了吗,等会先生要检查哦。”口出嘲讽的学子的同伴听了马上揭他的老底。 “他要能背三字经,我钱银飞两个字倒过来写。” “钱银飞倒过来就是飞银钱,飞银钱,钱银飞,三爷爷是多想发财,给小银子起这个名。” “呵呵~” 过往的学生听了钱小金同伴打趣的话,哄然而笑,钱小金气恼坏了,冲身后的同伴们呵斥,“滚滚滚,小爷背不出,背不出先生也不能拿小爷怎的,先生可是我祖父找来的。” “切,又来这一套。” 显然钱小金常拿这话来显摆,大家都习惯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他身后的同伴一哄而散,进了课堂。 钱小金对他们的识相很满意,得意的一笑,他扬起下巴,冲秦珍三兄妹嚣张的说道,“喂,小乞丐,这里是学堂,可不是收容所,赶紧离开,别脏了这里的地。” “你,学堂不是你家开的。”一口一个小乞丐,二郎也怒了,单薄的胸口气得起伏不定。 秦珍冷眼瞅着面前的少年,她的拳头有些痒痒,好久没这么想凑人了,上次和吴氏打架,她不小心中了招,身体未愈,要不是凤阳世子那颗药,她只怕现在还卧病在床。 然而,身体好,也不意味着,她就能凑人,只要哥哥还想在钱吴村读书的话。 秦珍心中郁郁,憋屈啊。 “哼,错,学堂是我钱家建的,夫子是我袓爷爷请的,踩我钱家的地,我就能赶你走,小乞丐,你待如何,不服咬我啊。” 秦珍和二郎面面相觑,这个少年说话真真气人,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难堪得紧,从学堂走出来一位夫子模样的男子,他左手拿册子,右手木棍,走到门口敲挂在屋檐下的铁铃。 钱小金似很畏惧这位夫子,方才面对秦珍兄弟妹的嚣张之色立收,掩起脸撒腿就往校舍内跑。 第三十章 不收 那位夫子待学子们进了课堂,转身就走,秦珍见此,立刻跑上前,“夫子,请留步。” 二郎紧随其后,他背着鱼篓,慢了许多。 秦珍支着腰微喘,“夫子,劳您等等。” 那位夫子果然停下,面色严肃的看着唤她的小丫头,“你是何人,这里学堂,不得在此喧哗。” “不是的夫子,我兄长是来求学的,请夫子收下我哥哥。”秦珍指了指身后的二郎。 二郎见夫子看过来,赶紧放下手中的鱼篓,扯了扯衣襟,局促不安地垂手站好,任夫子打量。 五郎拖着两条小短腿,跟上哥哥姐姐,躲在秦珍身后,偷偷伸出半个脑袋瞄着对面陌生严肃的中年男子。 刘夫子扫了眼三个小不点,视线审视地打量二郎,见他面容秀俊,双眼清亮,只是一身破衣令他眉头微皱,这身打扮一看便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严重怀疑面前的少年能否交得起束修,本欲拒绝,眼尾扫到少年身边篓子里的鲜鱼,眼前一亮,暗呼好新鲜的鱼,好久不曾尝了。 凤阳好是好,就是鲜鱼少,不似他的家乡江洲,鱼类丰富,随便找个渡口,就能买到最鲜美的鱼。 钱吴村属柳林镇,便是镇上鱼亦少见,酒楼倒有鱼类佳肴,价格贵得不像话,他一个教书先生真心享用不起。 看在鲜鱼的面子上,刘夫子面容微霁,背起双手说,“即是进学,你父母可在,让他们过来寻我,鄙人姓刘,唤我刘夫子即可。” 父母?谁知道他们在哪个犄角旮旯。 二郎神色黯然,正待说明家中双亲真实情况,秦珍扯了下他衣角,扬起笑脸解释,“夫子,我爹娘忙于家中生计,实在不得闲,只好让我们自己来,请夫子见谅。” 原是扯个谎,好让二郎进学顺利些,谁知,夫子突然生怒,“胡闹,进学这等重要之事岂能由你们两个娃娃胡来,既然现下不得闲,那便等闲了再来。” 刘夫子只觉得前来报名的学子家中父母,对他等教书育人的授业之人委实不敬,更何况谁不知他是本镇唯一的举人老爷,也不能前来拜见一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不敬我,我自也不欢喜收你这个学生。 鱼,鲜鱼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哼~”刘夫子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呃~ 不就报个名吗,用得着这么上岗上线,非要父母前来,秦珍很是无语。 在现代,她小学五年级开始就自己报名,父母跟甩手掌柜一样,报名费扔给她,美其名曰锻炼她的处世能力。 古代,好吧,这是古代,在这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如此神圣的事,用忙于生计这么完美的借口都不行,必须长辈出面,方显敬意。 夫子不收他,二郎一脸落寞,他默默背起鱼篓,牵着弟弟,对秦珍道,“妹妹,咱们回家。” 秦珍瞥了眼哥哥,暗自摇头,这么轻易放弃,脸皮还薄,如何得了,即要读书,便需要恒心耐心诚心,一次拒绝算什么,那位夫子看着不像迂腐刻薄之辈,不然,早在他们开口之前,他就赶他们走了,何须同他们费话。 “等一下。” 秦珍拉过兄长,从背篓里挑挑选选,取一条三斤左右的鱼,拿树叶包好捧住。 二郎瞅着他的动作,不解其意,“妹妹,你拿鱼做啥?” 秦珍抿起唇角神秘一笑,“帮哥哥想法子,好让他收你当学生。” 似一切尽在掌握,她挑眉看着书院的正门,心想,等着吧,刘夫子会主动开口收下兄长的。 “妹妹有法子?”听妹妹之言,自己进学有望,二郎立即面带喜色。 秦珍用力地点头,她捧着鱼往学堂尽头去,方才说话之时,她曾瞧见有人挑着一担菜往那里走,想来那里是学堂的后厨房。 她将鱼交给厨房,言明给刘夫子食用,再没多余的话,然后出厨房叫上哥俩,一起走出钱吴村。 “妹妹,咱们把鱼卖了,换些铜子买点粮食存起来,可以不?”家里没有粮食,叔伯也不管他们死活,总不能天天抓鱼填肚子,不知怎的,这几天,他感觉小溪里的水浅了些,鱼也不如往日多,没有存粮,他心里没有底。 秦家人的态度寒了二郎的心,经历了世事冷暖,二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晓得为弟弟妹妹着想,为以后打算。 “嗯,就这么办,再买些肉包子回去当晚餐。” “姐姐,我想吃面条。”五郎跟着哥哥姐姐奔波了一早上,没吭过一声,也不喊累,来了钱吴村后,看到吃的,才真正看起来像个四岁的孩子。 “成,卖了鱼,给五郎换面条吃。”秦珍摸摸弟弟脑袋,“还想吃什么?跟姐姐说,一会儿给你买。” 五郎一点也不贪心,黑眼珠儿眯成细缝,说,“就想吃面。” 啧啧,小包子咋这么可爱呢,她揉了把五郎的小脸,“好嘞,就吃面。” 秦珍侧头看着兄长,“等会哥哥也吃。” 二郎咧开嘴巴直乐,进学失败的事也抛在脑后。 村口集市未散,秦珍找块空地,将鱼篓放在地上,任行人打量。 实在是鱼在此处稀少,凤阳地处北楚国西南,境内山多林广,河流不少,但鱼类却不丰,甚是奇怪。 钱吴村口有卖鱼的,一下子吸引不少行人驻足观看,鱼大不说,还挺新鲜。 前头说钱吴村家家都行商,家家悟有自己的生意经,秦珍的背篓往路边一放,看的人多,问的人也多。 好些人打眼一瞅,商机啊,谁不晓得凤阳郡内鱼是稀罕物,按耐不住的路人,“丫头,你这鱼哪捉的,好新鲜呀。” 问这话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大方脸,长眉细眼,着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绸布荷包,荷包上金线绣着几个胖嘟嘟的小元宝。 荷包上绣元宝,一般人可不会这么绣,秦珍心想,这家伙一点也不怕别人知晓他商人的身份。 衣着一般,男子头上束发的带子却见不凡,看来她穿来的这个地方,商人地方不低。 “镇上的鱼多是外地贩来,三十五文钱一斤,本地鱼也有,三十二文钱一斤,丫头,我出四十文钱一斤买下你全部的鱼。” “但是呢?”秦珍不为所动,淡定的看着青袍男子,等听下文。 四十文钱,此处物价她不清楚,但也隐约晓得四十文钱的价格已是顶高的价钱。 若她身上没有那笔银子,说不得她能高兴一下,果然有银子就有底气。 第三十一章 心思 咦~青年男子很意外,他没想到卖鱼的丫头听到他出的价格,如此镇定,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很缺钱使,瞅瞅几个小家伙的衣服,破得不能再破,又一脸菜色,一看便是附近穷人家的娃娃。 青年男子心里微微吃了一惊,面色不变,对秦珍更是和言悦色,“我就是想知道你这鱼是哪抓的,可方便告诉我?” 他的话一问出,围观的路人双耳竖得老高,谁也不想错过这发财的机会。 秦珍并不知道凤阳境内少鱼,她抓鱼的那条小溪,更不能透露给别人,她还指望靠它吃饭呢。 谁会笨到把自己的粮仓告诉外人,她又不是真正的十岁小丫头。秦珍扬起笑脸摇摇头,“我不知道呀,爹爹抓的,他下地去了,叫我和哥哥卖鱼换粮食,家里没有存粮,娘亲和弟弟肚子饿。” 二郎见妹妹随口编瞎话,脸上闪过一丝窘然,他牵着五郎垂头站在一边,听妹妹漫天的胡吹。 平时妹妹在家,小大人似的,哪像现在性情外露,天真娇憨,不过,他心里想着,骗人,好像不太好。 秦珍故意说得可怜,自己不清楚鱼在哪抓的,言语间又表明家里没存粮,就不信那人会收回要买鱼的话,她就是装傻不说。 即是买鱼,说好的四十文,看他们这么可怜的份上,总不会收回去吧。 “哦,你爹抓的,那你家住哪,你爹爹叫什么?”青年男子继续追问。 柳林镇附近河流少,因离梧桐山近,小溪倒常见,只是水较浅鱼很少,还小。 这么大鱼,瞧着很新鲜,必是在附近捕的,大鱼生活的水源之地怕也不小,鱼肯定也极多。 如此一想,青年男子眼睛直冒光,他扫了眼身后的众人,站起身来,打算和小丫头商量一下,能否私下去拜访他家,好拿到第一手消息。 秦珍依然抱着鱼篓,当着众多人的面,脆生生的开口,“我家住山上,就后面那个座高高的山上。” 她说着,扬手指着后面隐约可见的巍峨高山,“我爹叫怀仁(坏人),大哥哥,你要去我家吗,路有些远,要走大半天呢。” “嘶~”听闻这话的围观之人齐齐抽了口凉气,后面的山,那不是梧桐山嘛,好家伙,居然敢在梧桐山居住,猛人啊。 梧桐山里猛兽不知凡几,普通人可不敢往深里闯,梧桐山附近的村落,许多世代生活在此的猎户,亦只敢在近处行猎。 也有为生活所迫的贫苦人家或猎户们进山,但猛兽伤人的事时有发生,人命关天,谁会进去找死。 凤阳郡人天生对梧桐山怀着敬畏之心,猛一听还有人家住在山里,皆是一脸惊异之色,众人忍不住暗想,这丫头的爹爹恐非常人,要不怎么能抓到普通人抓不到的大鱼呢。 梧桐山,啧,想发财,也得有命享,包括青年男子内,俱是神色讪讪,空欢喜一场。 秦珍想不到她随口胡诌,打发了一群想占便宜的有心之人,没了发财的商机,不过,看到如此新鲜的鱼,他们还是有心想买点回去解解馋。 “大哥哥,鱼你还买不,我家没粮了,你帮帮忙,买一条回去尝尝,鱼很好吃的。”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秦珍兄妹确实引起了青年男子的测隐之心,看三个小家伙确实可怜,他也不在乎几百文钱。 青年男子摇头失笑,算盘落了空也不介意,朝后招招手,立即有位灰衣仆人上前,他看向背篓,估量一番后,递给秦珍一个银疙瘩,另外又数给她十个铜板。 秦珍拿着银疙瘩细看,跟她见过的银锭不定,对方付给她的银疙瘩圆圆的,成人拇哥大小。 这也看不出来是多少银子啊,不像现代的钞票,数量多少,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 灰衣仆人对青衣男子回禀,“少爷,鱼钱一共一两银子并十个铜钱。” “嗯,你先把鱼送回去,命厨房晚上做给老爷太太尝尝。” “是,少爷。” 仆人走了,青年男子对秦珍道,“小丫头,以后再捕到鱼,直接送到吴村周家,价格不会亏了你的。” 秦珍眉开眼笑,连声应道,“好嘞,谢谢大哥哥。”心想,本姑娘缺钱的时候,会去找你的。 她把钱塞到衣兜,拍拍身上的灰尘,眸中尽是精光,其他人大都认识周少爷,见他买了全部的鱼,都失望的散了开去。 “走啰,咱们去吃面。”秦珍招呼二郎五郎,“先吃面,再去粮店称粮。” 顺便买些种子回去,她的空间迟早能种上粮食,秦珍有这个预感,先把种子备上,有备无患。 “对了,哥哥,大米多少钱一斤?”差点忘了,她还不清楚这里的物价呢。 二郎摇头,“不知道,等到了粮店问老板吧。” 秦珍不认同,他们初次来,啥都不了解,遇到欺客的老板,就怕吃亏上当,赚钱不易,这篓子鱼,兄长背了几十里,辛苦换来这一两银钱,她分外珍惜。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不要,一起去,三木叔说镇上有拐子,我得跟着你。”二郎蹲下来,背起五郎,拉住秦珍的手不让她单独行动。 “也行,我就上前面那家包子铺。” 她也没准备走多远,十多米远的包子铺,她想买些包子馒头,再侧面打听一下镇上的粮食价格。 十个铜板花回去,换回来五个肉包子,一个铜钱是一文钱,二文钱一个肉包子,馒头一文钱一个。 包子铺的老板告诉她,大米十四文钱一斤,面粉比大米便宜二文钱,十二文钱一斤。 秦珍在心里思量,这个格价跟她预期差不多,也在她接受的范围之内。 别看她现在手上有一千多两银子,若只是老老实实地当个农民,这笔银子,兄够他们一辈子生活富足。 但她并不满足这一点,换个时空,此间可不讲究小富即安,钱权才是王道,将来哥哥和弟弟都要读书,花销只多不少。 十年寒窗,真正的寒窗,读书之艰难,贫苦人家只能想想,秦家若没有秦三福留下的根底在,秦家大房二房子孙一辈子也只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 她得想办法多挣银子,做生意的话,自己好像不太在行,不过,背靠梧桐宝山,秦珍倒不担心将来没有银钱。 第三十二章 隐患 秦珍进了集市,看什么都想买,银钱只有一两,她计算来计算去,从粮食铺子里称十斤大米,大豆玉米各一斤,调料若干,尤其是食盐,她买了两斤,有了米,自然也得购买锅碗筷以及切菜用的刀。 进入四月,气温逐渐升高,兄妹三人没有单衣,她又跑到成衣铺里给兄弟俩和自己一人各添了两身换洗衣物,鞋子两双。 添置了衣服,买鱼得来的银钱花得精光不说,秦珍又添了三两银子进去。 一直到日头高挂,秦珍兄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的返回村里。 梧桐村,凤七领着手下两个兄弟进了秦家,秦二福已回村,昨夜,秋儿领着秦大福二福去镇上最有名的回春堂,大夫诊了半天,看不出所以然,二福又一个劲的喊痛,大夫也没办法,最后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二福本就是同秋儿同量好的,假装腹痛,让秋儿可以有借口上镇里探视亲人,秋儿的计划临时出了问题,银子没偷进兜里。 她想着既然进了镇,正好给府去封信,给主子汇报一下秦家三房三个野种的情况。 二福等秋儿一走,他也顺势歇了声,不喊不叫,摸着肚子突然说不痛了。 一副药没开,花掉一百文的诊费,住宿吃饭三十文,秦大福心痛的直抽抽,肚子痛而已,咋不忍忍,凭白花去一百多文,直怨弟弟小题大做,浪费银钱。 大福送二弟回来,闷闷不乐的扛着锄头下地,秦老爷子问他老二的病情,他也不吭声。 正好凤七前来,秦老爷子觉得定是偷银的贼抓住了,忙上前行礼,“诸位官爷,可是找到了偷银贼?” 凤七点头,“差不多,我们已掌握了线索,但,为了进一步了解,老爷子,方不方便我们在房子里外查看一翻。” 秦老爷子心里高兴不已,有线索就好,小偷找到,银子就能找回来,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他甚至没有深想,银子丢了,为何要在自家翻查,也不曾想过,银子有可能是秦家人自己偷的。 凤七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还得摆摆样子,他朝秦老爷子一伸手,说,“老人家,咱们一起看,您也跟着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见证,秦老爷子心里打了个突,没等他想明白,凤七进院朝正屋而去,秦老爷子赶紧跟在后面进屋,随着凤七各个屋里转。 正屋也就是秦有民老两口住的正房,大房的东厢,轮到二房时,秦老爷子敲门,吴氏开门,见到屋门口的人,神色一惊,面色闪过一丝慌乱。 她反手关上门,朝凤七等人福了福,问,“爹,您找我有事?” 秦老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二福媳妇,你快让开,官爷要进屋查看,别不懂事的堵门口。” 吴氏听了脸色发白,腿软得跟面条似的,哆哆嗦嗦地欲要阻拦,“爹,二福,刚回来,他,他需,需要休息,不,能打扰。” “没事,扰不了他,快让开让官爷进去。” 秦老爷子只学得二媳妇实上不得台面,几个官差也能叫她吓成这样,没出息。 凤七扫了眼一脸心虚的吴氏,心中暗自好笑,事情似越来越有趣了,他侧头示意后面的两名兄弟,让他们进去查看。 两官军推门进屋,吴氏抖得跟筛糠似的,头垂到胸口,不敢面对众人。 盏茶的功夫,两名官军捧着四个银锭子出现在门口,凤七接过银子,冷笑一声。 而吴氏则“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倒地下,双手捂住脸,臊得不敢见人。 凤七看着秦老爷子,“老爷子,这可你丢的银两?” 秦老爷子拿着银子查看,一脸震惊,气得胡子直抖,这银锭可不就是丢失的那笔银钱其中的四锭银子,整一百俩。 家里出了手脚不干净的儿媳妇,险些冤枉了官爷,秦老爷子的脸涨得通红,面子丢光了,他朝凤七羞愧地拱手,“官爷,是老朽治家不严,险些错怪了官爷们,老配有罪,请官爷责犯。”说着便跪了下来。 秦大福也跟着跪在后面,心里恨得不行,丢人都丢到凤阳官军面前,可不恼火。 他家仁儿在书院读书,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家里出了这等丑事,有个做贼的婶母,一旦传到外面,不止秦家,仁儿将来出仕,面上也无光。 秦大福想到昨晚上,李氏在耳边的抱怨,心里升出一股子念头,该分家了,大房不能由着二房拖后腿,他的仁儿不能让二房给拖累了。 凤七在院里扫了眼,没看到那个小丫头,不禁有点失望,他对秦家其他人观感差得很,看他们对待那丫头的态度,这家大人没一个好鸟。 找到了银子,凤七也不屑同这升斗小民计较,冷哼一声,大步踏出院子。 官爷在二房里搜出银子,躲在房里看热闹的李氏和为银子急上火的秦王氏涌出来,齐奔进二房,秦小宝和秦贵仁相视一眼,两人不冷不热的打声招呼,不远不近的缀着众人后面。 秦王氏舍不得打儿子,拉着吴氏撕打,骂得吴氏狗血淋头,李氏见妯娌吃瘪,乐得火上浇油。 秦大福扶秦老爷子起身,秦有民擦着头上的冷汗,一把推开大儿子,怒气冲冲的冲到二儿子屋前,凶狠地瞪了眼吴氏,一脚踢开门,“混账,你给老子滚出来。” 二褔本就被突然出现在屋的官军吓得不轻,再加上他们从自家衣箱里翻出一百两银子,二福骇得心都快跳出来,老爷子的银子丢了,谁都知道的事。 二房私房钱不过几两银子,足足存了十几年,吴氏娘家精穷,一百两银子哪来的,定是吴氏偷拿老爷子的。 “爹啊,银子可不是我拿的,吴氏,是吴氏,吴春兰,你赶紧进来说清楚,银子是哪来的,跟爹说清楚。” “混账东西,谁给她的胆子,是不是你出的坏主意,那银钱是小宝和仁儿读书的钱,这你也敢伸手,赶紧把剩下的钱交出来,不然,老子打死你个不孝子。” 秦有民掀开二儿子身上的被子,想扯他下地,大福忙拦住他,急忙劝说道:“爹,二弟身上还有伤,您不能动他,银子的事问弟妹就好了。” “对对对,爹,银子不是我拿的,您看我整天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如何偷您的银子。”二福哭丧着脸,焦急地出声解释告绕。 第三十三章 巧舌 秦王氏扯着二媳妇儿的头发,拖到地上,巴掌一个接一个扇,直扇得吴氏嘴角破裂,红肿流血,也不罢手。 吴氏语无论次地哀嚎,“娘,我没有偷拿家里的银子,您别打了,痛死了。” “你没拿,那这银子哪来的,快把银子交出来,你不承认小心我叫老二打死你。”秦王氏又是反手两巴掌扇在吴氏脸上。 李氏看吴氏挨打,心里暗爽,该,这银子,她都没伸手,倒叫吴氏抢了先,还偷上了,银子偷到手,也不知道藏严实点,便叫官爷人脏并货,蠢得死。 “我说弟妹,你就交出来吧,这大家都看着呢,银子从你房里找出来,不是你偷的还有谁,早点拿出来,也省得吃苦头,你看娘都累了,再闹下去,也不好看呐。” 吴氏心里气苦,她根本没偷公公的银子,让她拿什么交,“娘,我真没偷家里的银子,我没胆子偷的,这,这银子,是,是我在杂物房里捡的。” “胡说,杂物房哪来的银子,你再捡一次给我看看。” 秦王氏恨得踢了吴氏一脚,“瞎话都编出来了,老二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贼婆娘,自家的银子也偷,往日你偷偷接济娘家,我是懒得说你,纵得你胆子越发大了,他爹的银子你也敢伸手,信不信我叫老二休了你。” 吴氏脸色一白,连忙抓住秦王氏的裤腿,“不,娘,银子真的是在杂物房捡的,上午媳妇喂猪,听到杂物房里有声音,一时好奇,便进去看了看,谁曾想,看到地上散着几锭银子,媳妇,媳妇一时贪心,就悄悄儿地拿了藏在衣箱里,娘,媳妇说的真话,我可以发毒誓证明。” 她举起右手,鼻涕横流地求着婆婆,她是真怕,公公是极要面子的人,家里读书的小儿子大孙子,名声要紧,若是公公恼了她,休她回娘家,自己可就完了。 娘家穷,人多地少,三餐不济,秦家眼看就要过好日子,她是死也不想离开的,何况她还给秦家二房生了二女一子,更舍不得孩子们。 “杂物房?那里不住着秋儿那个小妖精吗,难道银子是她偷的?”李氏在旁边插嘴。 “肯定是她偷的,她一个奴婢,身上带这么一大银钱,何至于委屈住咱家杂物房,镇上有得的客栈,比又臭又小的杂物房舒服多了,价格也不贵,定是瞄上了咱家的银钱。” 吴氏恨死了秋儿,可她也不想想,秋儿来秦家时,秦王氏有一笔银钱的事,秦家没人知晓,这会子也顾不得了,银子确实是她在杂物房拾的,她不想背小偷的名,就得将罪名全部扣到秋儿头上。 公婆要找麻烦,找那个小妖精,说不定还能将她赶出秦家,省得她在秦家白吃白喝。 官军查出来的银子就是公爹丢失的银子,银子在秋儿房里出现,那她就是偷银子的贼,自己也不算冤枉她。 吴氏披头散发,鞋子掉了一只也不捡,脚踩袜子怒容满面地冲到杂物房前,粗鲁地推开门。 二房媳妇供出秋儿,屋里的秦老爷子惊愕不已,秦大福二福也是一脸震惊,那么好看的姑娘,咋可能是小偷。 秦家人齐齐挤到杂物房门口,回到秦家的秋儿本就因为昨晚的事,心有余惊,秦家人的吵闹她听在耳里,更觉烦燥。 她方才借上茅房时,在昨晚丢银子的地方找过,没有银子,很有可能是秦家人捡走了。 秋儿压根没想到昨晚,她看到的是人,也想不到他们捡走了银子,还顺手给她挖了个坑,等着她跳。 秦家人突然堵到杂物房门口,面带怒色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难道是秦家人知道了什么。 怎么办,她绝对不能被赶走,府里的夫人还等着她的好消息呢,要是办砸了差事,夫人不会轻饶了她,说不定,不会再同意放她出府,还可能一生气随便将她配人。 秋儿神色慌乱,强忍着不安,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二,二夫人,老爷老夫人,可是有事找秋儿。” 吴氏最讨厌她装可怜的样子,白得晃眼的脸蛋更惹人嫉妒,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珠子一看就不安份。 她不等公爹出声,冲进去纠住秋儿的头发,质问道:“你说,剩下的银子在哪里,快交出来,在我们秦家白吃白喝白住,竟然还偷银子,贱婢就是贱婢,怪不得人家姨太太赶你出来,手脚不干净的下贱东西,应该送你去大牢。” 秋儿心里一“咯噔”,暗道,莫非昨晚的人认出了她,不行,绝不能承认,她咬死了没偷,不信秦家硬往她头上栽。 比起大宅门里待过的丫鬟,吴氏白目的像张纸,她动手,反而给了秋儿装可怜示弱的机会。 当下,她抚住脸,趁机揉了揉眼睛,眼泪说来就来,秋儿也不哭,眼中有湿意,红通通的,看着好不可怜,“二夫人,您在说什么,什么银子,秋儿被主家赶出来,未收拾行李,手上也没有银钱,您要是嫌弃秋儿,秋儿什么活都能做,求求您万万不要赶秋儿出去,秋儿五岁被父母卖进大户人家,早已忘记家在哪里,无处可去,请二夫人发发慈悲,别赶秋儿走。” 说着,秋儿身子附地,“砰砰砰”地瞌起头,一下一下的,额头很快见红。 秋儿之举,秦家人一下子给震住,怜悯之心顿生,秦老爷子眼睛微眯,沉声道:“吴氏,放开秋姑娘。” “爹,可是她……” “我说放开。” 秦老爷子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吴氏缩缩头,不情不愿的放手,脸上怒气未消,“爹,银子在这贱…秋姑娘住的地方出现,她分明就是小偷,我们秦家好心收留她,她不但不感恩,还偷东西,这气我咽不下,说什么不能轻绕了她。” “先找到银子再说。”秦有民说,接着又对秋儿道:“秋姑娘,我二儿媳从你住的杂物间里捡到秦家丢失的一百两银子,秋姑娘,你作何解释。” 杂物间里有银子,她怎么没见着,不会的,定是吴氏偷……捡到昨晚她受惊掉落的银子,如今搜出来,她便想栽脏到自己头上。 明明是七百两,她却贪去六百两,余一百两说在杂物间里捡的,该死的吴二夫人,想拿她当顶缸,没门。 秋儿不笨,一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说哭便哭,欲然俗泣,“老爷夫人,不是我,我没偷,我发誓,我没偷银子,秦家对我有恩,我做牛做马报答还来不及,怎会偷秦家的银子,不信你们可以搜,若是搜到银子,把我送官法办都行,可不能冤枉我,不然,秋儿真没法活了。” “你没偷,难道是我偷的,这银子本来就是我秦家的,我用得着偷拿。” 吴氏一看秋儿不承认,立刻急了,她站在小小的杂物间里,四处寻找,将临时搭给秋儿睡的小木床掀开,被褥等物扔到地上,墙角桌子底下,床底翻个底朝天,角角落落一通搜,杂物间就那么大,根本没有藏银子的地。 没有寻到银子,吴氏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银子是在二房搜到的,她说是秋儿,大家伙都不信。 “怎么可能,我就是这地上捡的,不可能啊。”吴氏心急如焚,冷汗直冒。 “哼~”秦老爷子的脸黑沉黑沉,手一甩,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堂上,等着吴氏交出剩下的银子。 第三十四章 避 银子丢了,吴氏一口咬定是杂物间里捡的,秋儿跪在门外,一脸委屈却咬着唇低眉顺眼,一个劲地掉眼泪。 对比吴氏的耍横撒泼,秦家人明显更相信秋儿,吴氏嘴都说干了,秦家人就是不相信。 闹了半天,吴氏也累了,说什么公爹都不信,她摊在地上,悔断了肠子,一时贪心,造成这种后果,心里又怕又急,生怕公爹让相公休了她,没办法,她扯开嗓子嚎,只是没人理她。 秦小宝秦贵仁在家待了两天,家里人就闹了两天,心里烦透了,便找借口要回学院。 他们并不担心银子的事,有父亲(祖父)在,银子一定会找回来,到此时,他二人也认定是吴氏偷的,吴氏真是浑身是嘴说不清。 家里有了银子,秦小宝和秦贵仁伸手要银子,秦老爷子不舍的拿出银子,小儿子和大孙子都是要考试,他不能厚此薄彼,便一人给了四十两,缺的银子,他会尽量凑齐。 秦家什么情况,秦小宝和秦贵仁心里清楚,秦贵仁四十两银子够他使了,补齐欠学堂的束修,请同窗吃饭,打点一下先生足够。 秦小宝拿着四十两银子,走不能走,留又不想留,四十两银钱,弥补他闯的祸事只够零头,对方说了,十天之内,不能凑齐银子,就到学院告他,要是那样,他就完了。 都怪他喝酒误会,调戏了不该调戏的人,惹下大祸。 秦小宝躲在房里长吁长叹,愁眉苦脸。 他不走,秦贵仁也不走,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计,祖父一向偏疼小叔,若是他先走,袓父私下里再塞银子给小叔,他就亏大了。他要在家里看着,不能让小叔多拿银子。 大家一样读书,一起参加县试,凭什么小叔就得多拿家里银钱。袓父手里存有余钱,他照样也能多要些,去结交官家子弟也是好的。 秦贵仁装模做样的拿了本书坐到自己的屋子里,同秦老爷说好,他要等小叔一起上学。 秦珍三兄妹回来时,大堂里吴氏哭得声嘶力竭,秦王氏尖着嗓子骂吴氏,满院子都能听到。 幸好邻里住得远,不然,秦家又会成为村民口中茶余饭后的笑柄。 “咱们找个地待会,天黑了再回。” 家里人都在,又闹成这样,她买了许多东西,叫他们看见,徒惹是非。 秦珍打算在外面窝到天黑,可五郎这里出了状况,他一个小人儿,走了几十里路,早累坏了,看到家门,小家伙嚷着要睡觉。 “不行,再支持一会子,不然,篓子里的包子小心秋美她们抢走,明天你还想不想吃肉包子。”二郎威胁说。 五郎看看背篓,又想想家里凶凶的堂姐,一时拿不定主意,可他真的好困,腿还痛。 秦珍看看弟弟,再一想秦家一家子,狠狠心,拖着五郎就走,嘴里哄起弟弟,“五郎听话,哥哥姐姐要去山里办点事,不然单放你在家,等会到了山里,给你找地睡行不,还给你烤鱼吃。” 还是烤鱼的魅力大,五郎一听到有烤鱼,顿时来了精神。 “咱们去山里抓鱼去,明天拿到集市卖,肯定能换不少钱。” 今天几条鱼换了一两银子,二郎高兴坏了,有来钱的门道,家里不给饭吃,他们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暂时不了,哥哥明天有更重要的事做,另外,卖鱼的次数不宜过多,否则外人会怀疑。” “哦,说得也是。”二郎想到妹妹编的那些谎话,也知是自己操之过急。 鱼在集市上走俏,眼红的人多了,若有不怀好意的人打他们的主意,他和妹妹未必能护住。不过,梧桐山那条小溪鱼好多,干看着不能多捕来换钱,着实可惜。 秦珍一看二郎的脸色,就知他心里想什么,遂安慰道,“放心吧,哥,鱼就在那里,总没落在别人手里,是你的跑不了。” “嘿嘿~我就想多存些银子,将来供五郎读书用。” 二郎在头上挠了两下,有些失落的说,“再过两年,五郎大了,我能做三房的主,可以帮五郎报名,先生就没有理由将他拒之门外。” “嗯,会的。” 秦珍应得凌磨两可,她没讲自己有法子让兄长进学堂的事,因为不是十足的把握,担心希望落空。 今天在集市上走一遭,她心里有了底。 二郎背着背篓,兄妹三人缓缓朝山里进发。 秦珍捕鱼的小溪离梧桐村有些距离,但并不是很远,只是地处隐僻,小溪的位置,村里人按说应该有人见过,毕竟他们能发现,时常进山的村民更能发现,还是他们不知道这里有鱼,委实令人感到奇怪。 他们费了些时间,才赶到小溪边,秦珍看五郎困得不行,就地找来枯草树叶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五郎眼睛快睁不开,躺在草地上睡得香甜。 秦珍让二郎休息一下,她下河去铺鱼,二郎没拒绝,也是累了,那一篓子鱼不轻,他的肩膀被绳子勒得火辣辣的痛,他也不能告诉妹妹,平白让妹妹担心。 悄悄摸着肩膀,二郎暗吸了气,坐到五郎身边休息,山里气候温润,轻风微拂,不一会,二郎半眯起的眼睛缓缓合上,发出轻轻的憨声。 秦珍脱鞋,挽起裤腿,走到小溪中间,溪水没到大腿部位。 她眼睛仔细的盯着溪水,这溪水清澈进底,底下的石头都能看清楚,捕鱼也容易。 看到鱼游过来,仅是指尖触到鱼背,连鱼带水进了空间,半个时辰,空间的小池子里挤得满满当当。 随意浇了些水到空间的土地上,秦珍准备上岸,眼睛扫到小溪对面,心里一动,回头看看他哥,见二郎手撑着脑袋,侧头看着她这边,离得远,不知二郎睡了,她笑着挥挥手。 耐不住好奇,秦珍淌过溪流上了对岸,她来了小溪好几次,都没到过对面,实在想看看对面是什么样。 隔着溪流,对岸温度更高,跟夏季差不多,她抹着汗,解开棉袄的系扣,在林子里穿行。 山里林间,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暗香幽浓,这一片的树不如溪对面密实,隔了间距,地面的野花野草有了阳光雨露的滋养,争相绽放。 太美了,要知道,外面的树刚刚舒展新叶,村民们还穿着薄袄,梧桐山里已是百花开放,姹紫嫣红。 多久没到看到这般美景了,末世后的世界,因病毒的侵袭,城市早已变成灰色,冰冷的钢筋水泥房里,暗藏危机。 人类逃离城市,迁移至远离城市的地方,可是,那些变异的植物,比变异动物更凶猛,往往还让人防不胜防,杀人不见血。 当花不再是花,草不是草,树也不是树,它们有了一个统一且令人痛恨的名字——妖植,那时,谁也记不起,它们曾经让人喜爱的本来面目。 秦珍流连忘返,在花草树木间穿梭,渐渐走得远了。 她看到好几株不知名却似茶花一样的花木,心里难舍,便用菜刀将之挖出后移植到空间里。 有一就有二,但凡是好看的花儿,都叫她祸祸了些。 第三十五章 拉人下水 秦珍和二郎五郎踩着余辉进家,秦珍悄悄往院里伸头,见院里没人,三兄妹赶紧往屋里走。 秦有民为了银子的事,愁得吃不下饭,今天原该吴氏做饭,吴氏做出这事,秦有民勒令她赶紧交出剩下的银子,不然有她好果子吃。 到底没说出休吴氏出娘家的话,银子在吴氏手上,吴氏又不肯交银子,休她回娘家,岂不是便宜了吴家。 吴氏交不出银子,回到二房,二福也逼问她要银子,不过,二福有自己的心思,银子在自家婆娘手中,心里暗呼实在太好了,先前还愁手上没银钱,现在有了银子,等他拿到手里,秋儿姑娘一定会高兴。 秦二福做着美梦,满心眼都是他救回来的秋儿姑娘,至于吴氏交不出银子会怎样,他压根就没担心过。 “相公,银钱的事,我一向不瞒你,有银钱哪会不告诉你的理,手上多添一个铜子,我都会说,何况还是七百两,那银子真是杂物房拾的,我若是说谎,叫我天打雷劈。” 吴氏气得想吐血,为会就没人相信,银钱不是她拿的,还有,剩下的银钱去了何处,她也想不明白。 是秋儿那妖精藏起来了? 想到这里,吴氏心里一动,昨儿秋儿也跟相公上了镇里,她会不会把银子存起来,难怪她在杂物间找不到银子。 “相公,银子一定是那个小……”吴氏看了看秦二福若有所思的脸,将妖精二字咽回,“一定是秋儿拿的,她去了镇上,说不定被她偷偷存了起来。” 跟吴氏相处十几年,她的性子,秦二福自认还是了解。 古人信奉神灵,极重誓言,吴氏发了毒誓,秦二福不得不重视起来,同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不会真是秋儿偷的,秋儿姑娘这么美好的女子。 她匡自己装病的事又该怎么解释,莫非真如吴氏所说。 美人、银子,自是银子重要些,没有银子,他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如是一想,秦二福急了,找父亲坦诚装病的事他做不到,自家老子那个爆脾气,不得找死她。 想与质问秋儿,他又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秋儿不承认怎么办。 秦二福一时又急又恼,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如何是好。 “不行,我得去找那个小妖精,必须让她交出银子,不交我今儿撕了她。” 吴氏不能光坐着干等公爹撵走她,火急火燎地出门找秋儿。 秦家人认为是吴氏偷了,有一百两银子为证,吴氏是在杂物房拾到的银子,认定是秋儿偷了银子,找秋儿算账。 她提步出屋子,一眼看到三房的三只小崽子偷偷摸摸的要溜进屋,本不欲理会,余光瞅二郎背后的篓子,里面隐约露出一角白色物什,立刻忘记了找秋儿算账的事。 秦珍站在二郎身后,撇见吴氏的动作,暗呼倒霉,快速伸手进背篓里,心念一动,篓子里的东西尽数藏进空间,仅留一块白布包着的两个包子放在篓子里。 吴氏今天受了大委屈,走路都带着怨气。 二郎心里一紧,想到篓子里的东西,怕伯母责骂他们,身影像一阵风似的往三房所在的房间里冲,想将东西藏起。 “小崽子,你给我站住,我看你往哪儿跑。”吴氏骂道。 二郎一看就分明心里有鬼,她更不可能放过。她这一骂,惊动了秦家人,纷纷跑出来看。 秦珍若无其事的扯扯衣襟,牵着有些吓到的五郎往屋里走。 二郎情急之下关上房门,将篓子藏到后面小间的床底下,想想又觉得不安心,房间就这么大,除了床底,他竟想不到第二个藏篓子的地方。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篓子里的东西变轻了。 吴氏在外面把门拍得咣当响,“小混蛋,你出来,说,藏了啥,赶紧交出来,白眼狼,学会藏私了你,快出来。” “没东西,你走。”二郎抵着门,梗着脖子吼。 “分明有,我都看见了,篓子里块白的东西,哪来的,家里的银子不会是你个小混蛋偷的吧。”吴氏攀咬道。 秦家银子丢失,吴氏不想背黑锅,急疯了,逮谁咬谁,能多拉一个人下水,也多一个人承担责难。 她随口一说,却越想越觉得有理,继续道,“银子丢的那天,你们三个可是最晚到的,完全有时间偷银子,赶紧交出来。” “二伯娘可不能随便污蔑人,家里的银钱我们都不晓得藏在何处,如何去偷。”秦珍说。 虽然银子真的在她手上,但那本来就是她三房的银子,她捡得心安理得。 吴氏冷着脸,冷哼一声,“谁信,二郎可是口口声声说银子是他爹给的,他最有偷银子的嫌疑,况且,二郎篓子里的东西哪来的,你们有银钱买?” 秦珍也瞪回去,义正严词的反问:“难道哥哥说得不对,银子不是我爹给的,不是给我们花用的,等我爹回来,我可得好好问问这个问题。” “你爹他……”吴氏本说她爹早化成了灰,又怕秦三福有一天真会回来,三叔是有大本事的人,她不能把人得罪的太死,免叫三叔哪天回来会怪罪于她。 她气呼呼改口,“我只知道银子是爹的,你说你们没偷银子,二郎跑那么快做啥,根本是心里有鬼,想让我怀疑,你叫二郎出来,让我好好搜搜,我方可信你们。” 还好她收起了东西,就吴氏这么胡搅蛮緾,看见那些东西,说不定真会将偷银子的名声戴到他们头上,反正她恨三房,早就想饿死他们兄妹。 秦珍挑眉,轻轻一笑,拿出来就拿出来,就两个包子,秦家人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哥,你把篓子拿出来给伯娘看,省得她怀疑我们是小偷。” “不行,凭什么给她看,我不给。”二郎身在房里,一时想,妹妹傻了,篓子里的东西花了不少银子,二伯娘看了,定会据为己有,他又抢不过几位伯娘。 “无事,给她看,不过两个包子,二伯娘不给我们饭吃,想饿死我们,难不成还不准我们自己采些果子换包子吃,要这样,我只能去找村长帮帮忙,我饿不打紧,哥哥和五郎不能饿。”秦珍威胁着讽刺。 吴氏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狠不得撕了面前这丫头伶俐非常的嘴,她不给三房三个崽子准备饭食,家里人都装糊涂,睁一只眼闭一眼,只当看不见。 可秦珍当面亲口指出来,脸上哪挂不住,秦家几房人苛刻三房,终是只有自家人清楚,只是绝不能传出去,大家心知肚明。 第三十六章 脸皮 以前秦珍整天只知闷头干活,话儿少,自她伤后,这死丫头嘴利索了不少,吴氏一时不知拿什么话堵她。 好几天了,她和大嫂确实没怎么理三房三个小的,少了三个人抢食,秦家人的肚皮都比往日饱。 恰好走出来的秦有民和秦大福听见孙女(侄女)的话,眼脸抽了抽,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秦有民更恨吴氏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竟逼得小孙女想去找村长,这事传出来,他秦家还要脸吗。 饿死孙子孙女的名声,秦家不能担。 “哟,这可怎么说的,珍儿是要冤死伯娘们,好好的饭食摆在桌上,你不来吃,怎地还倒打一耙,白天,大人们忙得要死,还得回来做饭伺候你们,说出去,外人只会笑话秦家怎么出了这么懒的姑娘,这带累了你堂姐们的名声,如何是好。”李氏在旁边帮腔,苛不苛刻,她不认侄女说的话。 “用不着我带累,堂姐们惫懒是事实,村里有目共睹,伯娘不能眛良心说瞎话。”秦珍反讥。 “贱蹄子,胡说啥,玲儿也是你能编排的,再胡咧咧,我撕了你的嘴。”李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气炸了。 “珍儿说得可是实话,大伯娘骂人好没道理。” 秦珍半点不相让。 李氏咬牙,臭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不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她恼火极了,生吞秦珍的心都有。 李氏从不认为女儿懒,儿子马上考秀才,将来,玲儿是秀才妹妹,嫁的人家自也是上等人家,玲儿不用干活,她可是做少奶奶的命,有的是人伺候。 “好了,吵什么,赶紧去做饭,做多些,我秦家还不至于到饿肚子的地步。” 秦有民看两个儿媳妇下不来台,更觉阴郁,连个丫头都压不住,着实没用。 李氏悻悻,瘪瘪嘴,满心不耐地扭身进厨房准备晚饭。 吴氏瞥了眼公爹,微微不安地小声开口,“爹,丢银子的那天,二郎是最后出的门,方才三个小东西鬼鬼祟祟,背篓里也不知藏着啥,不给人看,媳妇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余下之言,听的人心里都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怀疑上三房了,不排除祸水东引。 秦珍暗叹,小小的农家,是非忒多,两个村姑出身的伯娘,皆非省油的灯,她幸好不是穿在大宅门里,不然,非得被啃得渣都不剩。 吴氏的话,秦家人有几分信,秦珍不知晓,她唯一清楚的是,三房必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她上前敲门,“哥,开门,不防让二伯娘一看,也叫伯娘知晓,咱们没偷银子。” 二郎在房门后,一咬牙,转身去拿篓子,手上感觉重量不对,他侧头一看,篓子那些东西全消失了,就只剩两个包子和一块白布。 他心里微惊,掀起床单钻到床底下查看,四周空空,东西去了哪里,二郎一脸茫然,想不通篓子里的东西凭空消失的原因。 吴氏在外面拍门板,喊着让他开门。 二郎找不着东西,只好抱着篓子开门,将篓子往门口一放,没好气地说,“看吧,你们检查清楚,我们才没有偷银子。” 吴氏好奇篓子里的东西,伸手掀起篓子里的白布,两个白胖胖的包子印入眼帘,她正想拿起来。 二郎抢先将其拿在手里,“我们没吃饭,二伯母不会把包子抢走吧,这是我们摘了半天的果子辛苦换来的,饿了一天就靠两个包子填肚子,五郎都饿坏了。” 五郎这个小机灵鬼,适时的抚着小肚子,手指伸进嘴里,可怜兮兮开口,“哥哥,肚子饿,想吃包子,文哥哥吃肉包子不给清儿吃。” “没事,今天有包子,都给你吃。”二郎立即接口。 五郎欢呼一声,“哦,吃包子啰。”小小的身体炮弹一般冲过去,五郎将他抱起来,白布包着的包子也塞到他手里。 二郎是故意的,不信伯娘们好意思跟小娃儿抢食吃。 吴氏确实起了意,想拿包子,秋美看着堂弟手里的包子,拉着吴氏的衣袖,“娘,我也想吃包子。” 吴氏推开她,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不知道家里丢了银子。” 她横了二郎五郎一眼,抬脚进屋翻箱倒柜找银子。 吴氏一番动作跟屋子时贼一般,小小的房间被翻得乱七八遭,原本不多的几件破衣烂裳,几床旧被褥通通乱扔在地上踩来踩去。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吴不得不空着手走出来。 “可有寻到?”秦有民冷脸开口。 吴氏垂着眼脸,神色讪讪,手扭着衣角垂死挣扎,“爹,许是几个小崽子藏了起来,要不,咱们再问问他们。” 秦有民根本不相信三房孙子偷银子,二孙子的性子良善敦厚,若说秦家最没可能偷银子的,必是二孙子。 “不必,你以为推到别人头上,我就会相信,我还没有老糊涂。” “爹,你咋就不相信儿媳,儿媳真没拿,哎哟我的天呐,天大的冤枉,我不活了,这是要冤死我啊。” 吴氏拍着腿嚎啕,可怎么得了,她真没拿银子。 她再怎么狡辩,秦家终没人信。 “嚎什么嚎,哭也得交出银子。”秦王氏推开哭得震天响的吴氏,冲到二郎面前,一把抢过五郎抱着的包子,骂道,“吃什么吃,包子是你能吃的,咋不怕噎死你,小崽子,翻天了,一屋子祸害,害了我儿子,又害老婆子,咋没饿死你们。” 二郎气得直瞪眼睛,他晓得袓母的话是骂他的,骂他漏了银子的事,做都做了,他不后悔。 秦王氏此举,让人瞠目结舌,简直没眼看。 被抢走包子的五郎吓得抱住二郎的脖子,头埋在哥哥的颈边发抖。 自银子丢失,她是彻底不要脸皮,行事越发离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浑然没个长辈样,小辈们只能忍着。 唯一能制住她的秦老爷子,正为银子的事焦头烂额,懒得理会撒泼的老伴,且他心里隐隐后悔,若没有从老伴手里将银子硬抢来,银子说不定不会丢失,“唉,散了散了,都回屋。” 秦珍默然,心里暗做打算,秦家越发没个样,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她心里不安,秦家待不得了。 找不回丢失的那笔银钱,秦家急缺银子,主意迟早打到她身上,她可是记得,大堂兄秦贵仁想卖她与人为婢。 为婢,真可笑,真撕起来,吃亏的不见得是她,敢卖她,大不了,她将此事捅到书院去,就看谁更要脸一些。 第三十七章 诱 第二天,天刚亮,秦珍叫起兄长,给睡梦中的五郎穿衣服,有条不絮的安排接下来要做的事。 “哥,一会儿,咱们去抓鱼,挑条合适的,给书院的先生送去。” 二郎不懂,“送鱼,他不收我,为何还要送鱼?” “我自我的道理,哥哥信我便是。” 秦珍打来水,梳洗好,叫兄长把弟弟背上,紧着出门。 二郎不明妹妹要他送鱼的目的,但也没有异议,不用窝在家里,他情愿待在外面。 昨晚,二郎发现东西丢了,吴氏走后,二郎急得团团转,秦珍心里明白,趁二郎不注意,把东西从空间里移到床底下,然后声称找到了。 二郎看看床底又看看背篓,起初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明明看过的啊。 “刚刚都没有,咋地又出现了。”他指着床底看向秦珍,“妹妹,莫非是我没瞧清楚。” “嗯,极有可能。”秦珍闷笑,煞有其事的点头。 次日,秦珍不敢将东西留在屋里,怕她不在家,吴氏他们会闯进来发现,不用的收进空间,背篓放一只小铁锅,些许调料和三副碗筷。 掂了下重量,提在手里并不显份量。 凤阳世子的秘药极有效,她身上的伤势好了八层,再将养个四五天,生龙活虎不在话下。 半个时辰后,秦珍抓好鱼,选了条一斤左右的鲜鱼,用树叶包好,交待给二郎,“哥,这次我就不陪你了,你速去速回,鱼交给学堂后厨,多的话不要说,快些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她又取出十文钱替给兄长,“回来肯定晚了,别忘记吃饭。” “妹妹,要不我再求求先生。”二郎说。 秦珍摇头,“不可,按我说的做,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他会求着你入学。” 二郎睁大眼睛,妹妹又说傻话了,哪有先生求学生进学的。 秦珍笑笑不语,“快去,正好赶上先生的早饭。” 小溪的鱼,久食不腻,那先生看起来,也爱吃鱼,她打算让哥哥送三天的鱼,停两天,再送两天,再接着停。 如此反复几次,看能否打动先生。 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勾的典故,她呢,则用鱼吊先生。 二郎走后,五郎也醒了,她拎着另外的鱼和篓子寻了块草地,起锅做饭。 这回出来,她带了米,菜是现抓的鱼。 有了做饭的工具,秦珍头一次感觉吃饭是件开心的事。 以前天天吃菜团子,喝野菜汤和稀粥,粥里的米少得可怜,每每吃完就饿,四年,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末世,好歹有变异兽的肉啃,味道虽平常,总能填饱肚子,穿过来的四年,实在一言难尽。 秦珍将鱼烧了汤,调料放进锅,香味溢出,五郎蹲在锅边,眼巴巴地盯着锅中鱼汤,“姐姐,好香啊。” “香吧,耐心,姐姐煮你最想吃的白米饭,一会和鱼汤一起吃,好不好。” “好,不分给他们吃。” “这里就咱们两人,你想分给谁?”秦珍奇怪的问。 五郎左右看看,才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不是秦家,没人来抢他的鱼汤。 昨晚,秦王氏抢包子的举动惊了他,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影响,也造就了小小的五郎护食的性子,五郎想起昨晚,不高兴地嘟起嘴,“袓母抢走包子,我的包子。” “算了,姐姐给你做更好吃的,记住,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小心他们来抢。” “嗯,不告诉别人。”五郎重重地点头。 “乖~”秦珍摸了下五郎的头,用碗盛汤,让五郎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一大早的,也不管吃米饭合不合适,秦珍想到久违的香喷喷的大米饭,口水横流,不禁加快手中动作。 她手艺还成,鱼实在太香了,林子的不远处,凤阳世子练剑的动作缓缓停下来,深深嗅了口香气,轻轻叹气,本就没用早餐,闻到香味,肚子更饿了。 凤阳世子闻着香味,刚准备提脚,耳边一动,一道破风声自背后而来,他反手提剑一挡,“当”地一声,刀剑相撞。 凤阳世子退后一步,看清来人,凉凉地瞪了对方一眼,“堂堂清阳郡王,却行背后暗剑伤人之举,也不嫌丢人。” “打赢你,他们只会夸我,闲话是留给弱者的。”清阳郡王不以为意,继续出招。 凤阳世子不想应付他,对方身份同他相当,两家是世交,伤了他,太后和皇伯父晓得了,又得在他耳边念叨。 这块牛皮糖,轻不得重不得,又时常纠緾,好不烦人。 “风纯,你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 “好说好说,三招,接我三招,不轮输赢,今天我便不再烦你。”风纯用商量的口气说,他还想日后能时时找他讨教,惹恼他,无人同自己切搓,岂不无聊。 他打败了皇宫武功最高的侍卫,京城之内无敌手。 高手,寂寞啊,无奈,只好来寻凤阳世子。 凤阳世子略做思考,“行,君子一言。” “快马一……唉,等等。”清阳郡王举着剑,鼻子微动,问凤阳世子,“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好香啊,真香,不行,我肚子饿,不如等填饱肚子再来打。” 说着不等凤阳世子同意,风纯风风火火地顺着香味而去。 凤阳世子无语,抬脚跟上,他也好奇,是什么东西,味道如此诱人。 秦珍将米饭煮熟,给自己和五郎各盛好一碗饭,再浇上鱼汤,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米饭的味道好吃的让她眯起眼。 “好好吃啊。” 对啊,好吃极了,鱼汤极鲜,米饭粥糯适中可口,她苦了四年的胃,终于苦尽甘来。 “姐姐,有坏人抢东西。”五郎抱着饭碗愣愣地提醒。 “谁?”秦珍一惊,低头一看,一只修长的大手正端起她身边盛鱼的汤碗。 被秦珍发现,风纯竟也没觉得尴尬,冲秦珍笑笑,抱着碗,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到秦珍拿筷子的手上,老实不客气道:“我买了。” 他又顺手将铁锅端走,对身后的人道:“阿回,过来,一起吃。” 凤回看到秦珍微愣,竟是这个小丫头。 秦珍也怔了下,收起银子,本欲起身行礼,想起对方不知她已晓得了他的身份,不想多生枝节,只好继续装天真懵懂的样子打招呼,“大哥哥,好巧。” “啊,你们认识啊,正好,丫头,再多弄些,就这点饭,还不够我跟阿回塞牙缝。” 第三十八章 抢食 秦珍就准备了两人份饭食,没有多的,风纯吃得津津有味,凤阳世子看得一脸黑线,凤王府里没饭吃啊还是饿死鬼投胎,瞧这吃相,粗鄙。 风纯吃相还算优雅,他饿坏了,吃的急了些。 在秦珍眼里,突然冒出来抢食的男子挺入乡随俗,他竟丝毫不顾身上华贵的衣裳,同她一样席地而坐,很接地气,说话也随合。 这男子相貌比不得凤阳世子容姿出尘,却自成气度,加之身躯挺拔,一举一动行如流水般自然,很是俊朗潇洒。 当然,他掏银子的动作也很潇洒。 如今正是缺钱的时候,有银子主动送上门,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秦珍高兴地收起银子,将饭碗放下,重新从竹篓拿了剩下的一条鱼,“大哥哥等等,我去将鱼收拾了,给你烤鱼吃。” 凤阳世子本欲拒绝,大早上的,吃什么烤鱼,他怕上火,可小丫头转身就钻进林子里,他嘴角动了动,自怀中取出一物,铺到地上,才安稳地坐下。 风纯撇见他的动作,眼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两个字,“矫情。” 凤阳置若未闻,侧头欣赏周围的景致。 到底是梧桐山,人杰地灵不说,食物也特别美味,鲜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一大碗鱼,秦珍和二郎就舀了点汤,其余全进了风纯的肚子。 吃完,他摸摸肚子,感觉就半饱,犹不满足,眼睛盯向五郎手中的碗。 他表现得太明显,五郎心有所感,捧着手中的碗缓缓后退,两颗圆溜黑幽的眼珠透着警惕,生怕他抢走自己的饭碗。 “别丢人现眼,吓着小孩子。”凤阳低沉着声音冷嘲。 风纯摸摸鼻子,神色不自在的解释,“我是怕他摔了碗,他这么小,力气更小。” 鱼好好吃,他没过瘾呢就没了。 凤阳世子嗤笑一声,这么明显的动作,当他瞎啊,馋死他得了。 风纯脸皮厚着呢,肚里没填饱,一直跟他闹,他左右看看,手又悄悄地伸向秦珍的饭碗。 凤阳世子拧眉,脸撇到一边,简直不想承认认识这个丢人的家伙,皇家什么山珍海味没有,皇伯父和太后宠他,年年外邦进贡的东西,最好的都进了他的口袋,王府里的厨子也是皇伯父亲自挑了赐给他。 眼前这幕,刷新了凤阳世子对他的认识,心头不免嫌弃,身体往外挪了挪,怕自己也沾染了这陋习。 秦珍到小溪边将鱼杀了,洗净后,顺手折两支青竹节拿在手上,她担心凤阳世子一大早的吃鱼会嫌腻,找到兄长摘果子的那颗树,兜了好些果子往回走。 回来时,她将果子拿给凤阳世子,然后用竹节穿起鱼架在火堆上烤。 “小丫头,你也太厚此薄彼了,我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这里,也没说拿点果子给我吃,一点也不懂待客之道。” 风纯看着凤阳世子手里的果子抱怨。 秦珍烤着鱼,笑着怼回去,“你不请自来,谈不上是客,顶多是你买我卖,公平交易。” “你如此说就不对了,咱们能遇上也是缘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即是朋友,当然是客,谈交易,外道不是。” 风纯凑近秦珍,眼睛直盯着她手上的烤鱼,继续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阿回爱洁,向来不食外面的食物,你烤了他也不吃,索性就不用给他吃了,我帮他消灭,也不算浪费你的一番好意。” “这~”秦瞅了瞅前面不远处的凤阳世子,心想,她倒是忘了这一点,对方身份尊贵,不吃山野之食,实属正常。 那天,他赠与她一粒药,治好她的伤,自己便欠下他一个大人情,那药值千金,自己暂时还不起,想用点食物廖表心意。 不过,似他这般尊贵之人,哪里瞧得上她的食物,秦珍一时有些沮丧。 “别听他胡说,昔年战场上缺粮时,什么没吃过,草根树皮照啃不误,不像某人,非御厨所做之食不吃,到底谁更挑。” 凤阳世子吃了三四颗果子,将剩下的塞进怀中,走到秦珍身边,没好气地瞪了风纯一眼,这吃货,为了口吃的,颠倒黑白,好不恼人,“你别理他,他就掂记你手里的鱼。” 被人捅破了意图,风纯也不恼,呵呵干笑两声,伸手指着凤阳世子,“不爱洁,有本事你坐下来,站着,我们同你说话嫌累。” 凤阳世子皱眉,爱惜地顺了下衣袖,小声咕哝两句,“母妃做的,沾了污渍不好洗。” 风纯听了撇撇嘴,不再吱声。 秦珍闻言,眼光微闪,竟是这个原因,她似乎错怙了这位凤阳世子。 半个时辰后,两大两小填饱了五脏庙,风纯闹着要吃果子,让秦珍陪着去摘。 秦珍哪有拒绝的,人家随手就是一锭银子,瞧着有十两多,她今天占了好大的便宜,自然有求必应。 说不定,对方心情好,再赏她银子,就更好了。 凤阳世子也觉得果子味道不错,想着不如带回去给母妃尝尝鲜,遂也跟了去。 途中,凤阳世子问起秦珍,“伤可感觉好些了?” 秦珍感激的笑笑,“好多了,多亏了大哥哥的药,不然,不知拖到什么时候去,等我攒够银子,定会还给大哥哥的。” 说是秘药,药效半点不掺假,秦珍想,等她有银子,看能否让凤阳世子转卖几颗给她,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无需,我不缺银子使。”凤阳世子说。 秦珍微滞,好么,才升起这个念头,未付之行动,就被扼杀在摇篮里,好心塞。 旁边风纯听到两人谈话,立刻热心的上前问,“怎么,丫头,你受伤了,重不重?”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谢谢关心,再有个三四日,便会痊愈。” 五郎趴在风纯的背后,软糯糯开口,“姐姐骗人,痛痛好了,你都不背我。” 风纯侧头看了五郎一眼,笑骂道,“小子,我背你不好吗,你姐姐瘦得跟竹竿一样,你也好意思叫她背。” “才没有,我可以自己走。”说着就想下来自己走。 风纯拒绝,“不行,腿那么短,等你走到地方,太阳都落山了。” 他看着脚下的路,顺便问了一嘴,“对了,丫头,你怎么伤的?” 不知为什么,秦珍不欲让他们知晓她受伤的原因,她不想看到他们同情的眼神,再说,那天也是她大意,本没什么好同情的,又不是原身,她从没忘记自己的来处。 那个乱世,为了活下来,抹人脖子的事自己没少干,今天的隐忍,只不过为将来积蓄力量,变得更强大而已。 第三十九章 刺杀 那颗果子树,离她做饭的地有些远,也不知她哥是怎么撞到那树的,梧桐山,树木种类繁多,树多林密,人在里面行走,极容易迷路。 这也是外人不敢进来的原因,她进来好多次,近一半的时候,她因辨不清方向而多走许多弯路。 今天的林子里格外安静,越靠那颗果子树的范围,越静。 静到秦珍心里莫名生出一股子不安,她不觉停下脚步,侧耳细听,好像连风都停了。 “怎么了?”风纯问。 秦珍神色微凝,轻声道:“今日怕是摘不得果子,林子里不对劲,咱们回吧。” 太不同寻常了,连鸟叫声都消失,这很不对。 梧桐山她常来,林子蛇虫鼠蚁,野鸡野兔什么的不怕人,她常在林子里行走,那些小动物经常从她眼皮子底蹿。 而这会子……常听村民讲梧桐山猛兽多,会不会是凶猛之物在,所以它们才躲了起来。 她和凤阳世子风纯进去没问题,可五郎在,她便不想冒险。 “别呀,怕啥,这里有个天下第一高手和第三高手在,你的心放肚子里。”风纯安慰道。 秦珍看向凤阳世子,对方冲她点头,示意她不用怕。 好吧,天下第一高手,名头这么大,自己好像己人忧天了,猛兽而已,还能斗得过高来高去的人类。 “虽说如此,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行,丫头,你指路,我在前面走,绝不叫你给老虎吃了。”风纯玩笑道,几步夸到秦珍前面,将她护在中间,凤阳世子垫后。 三步还是四步,秦珍只知风纯的话刚落,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身前背着弟弟的风纯身体如电一般蹿起,迎向数条从林子里飞出来的黑影。 她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滚落至草丛里,耳里听到凤阳世子的低声嘱咐,“躲好,别出来。” 秦珍郁闷地缩在草丛里,吐掉嘴里的草叶子,瞅着两人与黑衣人緾斗。 说实话,作为现代人,这桥段熟悉得让人无语,电视小说里,但凡王爷世子皇帝们出门,刺杀绝对免不了的,千遍一律。 从救了甲未之亦始,她未来平静的生活啊,似在向她挥手告别,凤阳世子,风纯,她好像隐约在哪里听过,本朝皇族姓风。 两个都不是简单的人呢,她要不要躲远些。 两大高手对阵十六名黑衣人,双方都没讨到便宜,对方人多,高手也左右难支,应付得并不轻松。 黑衣人武功不弱,团战打得得心应手,纵使秦珍想帮忙,却有心无力。 她在末世学来的拳脚功夫,在这些高手面前,不堪一击,最主要是,她没有修内力,不会轻功,出去就是炮灰的命。 眼看他们打的时间越长,待体力耗得差不多,颓势就会凸显出来,秦珍都替他们着急,不禁替他们捏一把汗,心想,不晓得偷袭能不能成。 风纯背上还背着五郎,秦珍急死了,她摸出菜刀,紧紧握在手里,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林中黑衣人。 黑衣人训练有数,像专门克他们的一样,对他们的武功路数摸得熟透,看来,这两家伙的仇家段数也高。 突然,一名黑衣人闪身到风纯背后偷袭,七八个黑衣人又从不同方攻去,风纯顾着背后的五郎,闪躲不及,“哧—”他手臂上被刺了一刀。 风纯哼都不哼,怒喝一声,“去死,混蛋,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当即反手一剑,结束了对方的性命,腥红的血溅出,扑了五郎一头一脸,五郎吓得哇哇直哭。 秦珍一听五郎哭,什么都顾不得了,猛地起身,提着菜刀就冲过去,她个子小,身形灵活,在黑衣人中间蹿来蹿去,顿时打乱了黑衣人八人围杀一人的打法。 黑衣人不得不分出手来对付她。 菜刀怎么对长剑,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她也明白,若非她小,好几次险险避过贴着衣服滑过的长剑,只怕身上早就被捅出几个窟窿。 如此一来,风纯和凤阳世子不得不分出精力来照看她。 凤阳世子眼看情形对他们不妙,朝打得正酣的风纯喝道:“汤圆,不要恋战。” “不行,爷要全部将他们砍了。”风纯气呼呼道。 凤阳世子脸一黑,喝斥道:“你胡闹能不能看看时候。” 凤阳并不惧黑衣人,只是身边跟着两个小家伙,多少有些被动,他逼退一名黑衣人,助风纯脱困。 黑衣人见他们想撤,手上动作越发激烈,招招凶狠。 这群黑衣人太厉害了,秦珍喘气如牛,手发软,脚在抖,却死命地强撑着,几乎一对上黑衣人,她就后悔了,自己根本就是拖后腿的,冲动是魔鬼。 她躲在风纯身侧,风纯刺中一名黑衣人的肩膀,黑衣人倒地后,挣扎着要站起来,秦珍余光瞅见,凑过去就是一菜刀结果了他性命。 精准,干脆,利落,菜刀半边扎进了黑衣人的胸口,那狠劲,风纯和凤阳世子瞥进她的动作,心里同时滑过一丝异样。 也就一霎,凤阳世子一把抓住秦珍,提醒风纯,“走,” 他闪身跃出战圈,风纯紧随其后。 他们的动作快,对方动作也不慢,黑衣人中的一名头领人物,身形如风,追了上来。 论单打独斗,凤阳世子乃当世第一高手,傲视群雄,一旦脱离包围,黑衣人完全不是对手。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黑衣人不敌,被凤阳世子当胸一剑,掉落的那刻,树枝勾掉他脸上的黑面巾。 秦珍瞅到面巾后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凤阳世子没有趁胜追击,而是继续前行,对方冲他而来,定会有第二次,他不着急与他们痴緾,先送走丫头和她弟弟要紧。 头一次凌空飞行,感觉真不是一般的酸爽,她不晕飞机,玩云霄飞车也正常,偏偏这古代的轻功,让她适应不良。 秦珍脑子晕晕呼呼,胸闷气短,胃里翻涌,她死死忍着,凤阳世子带来的官军就在村外,等他们到扎营的地方,就安全了。 约莫一刻钟左右,秦珍脚踩到实地上,她快速推开身边的人,跑到树后,“哇”地一下吐了。 太丢人了,她还想好好学轻功,纵容没有翅膀,她也能做一回鸟人,想想电视里凌空飞行的高手们,作为现代人,怎不神往,现实太打击人了。 第四十章 受惊 凤阳世子和风纯要追查刺客的事,已拔营匆匆离开。 秦珍带五郎自营地回来,当即就发现五郎不好了,神色呆呆愣愣的,不哭不闹,傻了一般,小小的身体一直在打摆子,窝在秦珍怀里不肯出来。 二郎从学堂回来,就待在家里等着妹妹和小弟,瞅见五郎的异样,急问原由,秦珍囫囵说了林中经历的事情。 “定是惊到了,妹妹,没事,我带些吃的回来,咱们哄哄他,很快就会好的。” 二郎从桌上拿起一个纸包,是两块白糖糕,妹妹给他十个铜钱,他没舍得花,回来时,瞧见钱吴村口有卖糖糕的,他花六文钱,买了三块糖糕,自己吃了一块,二块带回给弟妹。 秦珍想想也觉得没什么,让兄长倒杯水,她掰了糖糕喂给五郎吃,五郎咬着唇,摇头拒绝,秦珍轻声诱哄,但没用,五郎不配合。 “这可怎么办,他定是吓坏了,哥,收拾东西,我们去镇上找大夫。”秦珍生怕五郎有个闪失,小孩子最受不得惊,万一吓成傻子……呸呸,想什么,五郎不会傻的。 “没什么收拾的,趁着天没黑,快些赶路。” 虽这么说,他扫了屋内一眼,将桌上几个没吃完的青果子包起来拿在手里。 秦珍看了眼,“嗯,说不得今天得在镇上住一宿。” 二郎开门,秦珍抱着五郎,两人行色匆匆,李氏出得门来,看到他们,扬声骂道:“小崽子,又要去哪耍懒,猪不喂了。” 二郎充耳不闻,继续往院外走。 李氏追上来,“耳朵都聋了,天都黑了,还往外跑,三叔咋生了一窝子不省心的东西。” 眼看自己叫不住二郎和秦珍,她回身进屋里喊,“爹,您快出来看看,他们是要翻天了,天黑还胡跑,我这个做婶子的是管不了了。” 秦有民就坐在正屋,等吴氏交银子,听到大儿媳的叫嚷,皱着眉头走出来,正好瞧见二孙子开院门。 “站住,你们要做啥,没瞧见天黑了,回屋待着去。”想想又补充一句,“一会要用饭了。” 秦珍撇了眼哥哥,替给他一个眼色,然后看向五郎。 二郎点头,对秦有民扬声道:“祖父,五郎病了,我想带他去看大夫。” 看大夫,那岂不是要花银子,李氏眼睛一转,顿时后悔了,早知道,她叫住侄子做啥,由得他们自己折腾。 一说看病,秦有民便沉默不吭声,阴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秦珍最瞧不得秦家人这副嘴脸。 同样是嫡亲孙子,只因儿子不在,便不看重孙子,何其凉薄。 五郎耽搁不得,额上在冒冷汗,秦珍抱紧五郎,趁机说,“祖父,五郎受凉了,病得不轻,能不能与我些银钱,好给五郎看大夫使?” 偏心偏到胳肢窝里,她是丫头,命不值钱,如今是孙子不好,看他如何作答。 “小孩子家家的,小病小痛,躺躺就好,看什么大夫,凭的浪费银钱。” 李氏生怕公爹答应,快速接口,“晚上多给他喝些热水,被子捂厚实,过个两三日,包管病除,好了,把五郎抱回屋,我去做饭,顺便烧水,珍儿一会过来取水。” 秦珍看向秦老爷子,秦有民拈起胡子,赞同地点头,不痛不痒地说,“你伯娘说得对,按她说的做。” “可是……”二郎的话被袓父无情的背影给堵在嘴里,他记得清楚,文堂弟有一回不过在地上磕了下,额上留下一个小肿包,祖父便急得不行,连夜送了他去镇上找大夫。 小时候,祖父也是很疼他的,一直到八岁,袓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对他和颜悦色,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离开。 十二岁的二郎,心渐渐被坚冰冻上,浑身冒着寒气,他紧抿着唇,嘴唇发白,“妹妹,我们走。” 秦珍眸子危险地眯起,殊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有一天,秦家人会后悔今日这般待他们的。 “走。” 两兄妹轮流换着抱五郎,他们赶到镇上时,天已黑透,镇上人家睡得晚,不过,药铺皆已关门,秦珍和二郎只好上前拍门,人家一看穿着满身补丁叫化子似的两兄妹,就直接轰他们走。 二郎气愤难当,“这些人太过份了,问都不问,怎么知道我们没银子看病,他们到底是病的还是看脸的。” “看银子。”秦珍说,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吧,去下一家。” 她相信不会所有的大夫都这般势力,再不行,拿银子开道,为着怀中的弟弟,她不会吝啬银钱。 秦珍没气馁,当敲开第五家医馆,也就是镇上最后一家医馆时,一位年轻的大夫接待了他们。 看到年轻的大夫,秦珍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脏狠狠跳了下,说实话,凤阳世子和风纯皆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尤其是凤阳世子,容颜俊美如天神,令人见之忘俗。 后来出现的风纯相貌也属上乘。 而眼前的年轻大夫,面容没凤阳世子俊,身形也较清瘦,五官看起来竟是十分顺眼舒服,说不出具体哪好看,可偏偏瞧着哪儿都好看。 “进来吧。” “是,多谢大夫。” 差点看呆了,秦珍微不好意思的回神,踏进医馆内,随即愣了下,屋内的陈设少得可怜,当中一张破旧的桌子,桌上空空如已,桌子后摆着一张板凳。 正当中的墙上挂着一张仙衣飘飘的男子画像,画像保存的很好,瞧起来,与陈旧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哪个生病?”年轻男子掀袍,坐在桌子后问他们,虽如此,眼睛却落在秦珍抱着的五郎身上。 不知为何,大夫掀袍落坐,长长的两根青色发带飘落在胸前,衣袖拂动间,秦珍竟品出了一种写意风流的雅士气韵。 “抱过来。”低沉醇厚的声音打断秦珍一瞬的思绪,秦珍抱着五郎站到桌子边。 五郎此时睡了,梦里也不安稳,手指紧紧纠着秦珍的衣裳,脸色泛白,瞧着越发糟糕了。 “大夫,我弟弟受了惊吓,不吃不喝,难过得很,请大夫救救我弟弟。”二郎着急说。 年轻大夫指尖抵在唇边,“嘘,安静。” 他将两指搭上五郎腕上,缓缓闭起眼。 秦珍和哥哥屏息以待。 没一会,大夫收回手指,从桌子下面取出纸笔等物,铺在桌上写方子,写到一半,他抬头,“你们可有银子?” 这般问,心里却明白,只怕他又要贴药钱,进他医馆的病人,多是别地不收的,九层没银钱,余下一层是别地治不好的。 二郎立刻点头,“有的大夫,请您放心,我们不赖您银子。” “请问需要多少银钱?”秦珍补充了一句。 年轻大夫搁下笔,颇有意外,淡淡道:“令弟受惊过度,待我开几幅镇定宁神的药,不过,令弟胎里带弱,有些先天不足之症,出生后又没好好调理,内里元气不足,气血两亏,若不好好养,恐影响寿数,如此,可明白?” 二郎听得云里雾里,但秦珍心下十分清楚,大夫话里头隐含的意思也明白,五郎先天不足,要养,这个养,可不是简单的养,定是方子里需要用到名贵的药材,大夫的方子写到一半突然搁笔,是担心他们没有银子。 秦珍将五郎递到兄长怀里,自衣袖里掏出银票,甲未之临走留给她四百两银子,秦家的六百两,一共一千两,应该足够五郎的药钱,若还缺,她不介意亲自去梧桐山寻药。 名贵药材无外乎人参灵芝之类,若大的梧桐山,不可能没有药材生长。 第四十一章 初与君识 “这些可够?”秦珍问。 年轻大夫挑眉,大感意外,他拿起银票数了数,取其九百两坦然收进怀里,剩下一百两还给秦珍,道,“够了,我这里有一支五百年份的人参,配成药给令弟服用,不出两个月,保证令弟生龙活虎。” 九百两,一夜回到解放前,人参竟如此贵,余下的一百两,秦珍好生收起。 “令弟需要施针,旁边有客栈,你们且在镇上待上三天,我去煎药,服药后,再来带他去休息。” 大夫指尖在五郎胸口点了点,五郎头一歪,睡得更沉了,“我点了他睡穴,施针后自会醒来。” 他从秦珍怀里抱走五郎进了后院。 二郎秦珍目瞪口呆,随便给弟弟看个大夫,也是高手,这随手点穴的功夫深深震憾到兄妹俩。 要不要这么打击人,高手不要钱啊。 她亦曾是有异能的高大上人士,一朝穿越,异能丢了,变成谁都能踩两脚的小土鳖。 罢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秦珍眸中暗光流动,她目光炯炯地看着兄长,“哥哥,咱们一定要好好学武功,甲叔教你的拳法,你要勤加苦练,不能懈怠,将来也做一名武功高手。” 没功夫傍身,感觉都没法在古代混,兄长要读书,做文武全才可比文弱书生要上档次多了。 不过,这大夫真的好帅啊,她这走的是什么桃花运,先后遇到凤阳世子、风纯和大夫这么出色的古代男子。 可想想自己的年岁,秦珍胸闷,太小了,十岁,小豆丁一个,她也只有看看的份,若能年长几岁,说不得自己还能有机会,与美男谱与一段古代恋曲。 秦珍暗搓搓的想入非非。 二郎打断她的倚思,“我都有努力练习的,不过,我瞧着那大夫会点穴,曾听人说,会点穴的侠士需要会内功,我不会内功,甲叔也没交我。” “你听说的还挺多,没事,甲叔有教我,那本册子的内容我都记下了,你拿去看,悟不悟得出,就看你自己的了。” “真的?我能学。” “自然。”秦珍把册子取出来递给兄长,叮嘱他小心收好,万不可遗失。 交待完兄长,她想,自己也不能再这样散慢下去,必须抓紧时间,把轻功练起来。 有了目标,秦珍让二郎在此处等着,她去客栈订客房。 兄妹仨都小,也不用避嫌,她问小二多要了床被子,要一间客房,挤挤是没问题的。 年轻大夫那,别看店破,可五郎经过大夫施针,又吃了他开的药,也不在打冷颤,睡得也安稳,秦珍放心了不少。 竖日,秦珍被二郎的惊呼声闹醒,她揉着睡眼,打着吹欠,“哥,你鬼喊什么,困死了?” 为着五郎,她可是半夜才睡。 二郎推推抱着被子不放的妹妹,话也说的结结巴巴,“妹,妹妹,鱼,鱼哪来的,你几时抓的鱼,我咋不知道。” 秦珍挥挥手,不耐道,“梦里抓的,快送去给先生,别吵我,好困。” 她身体往床上一倒,“呼~呼~” “妹妹?” “呼~” “妹妹?” “呼~” “……”二郎脑子发懵,怎么也想不明白,屋子里怎么会凭空出现鱼,问妹妹,结果人家根本不理他,只想梦周公。 二郎提着鱼晕晕呼呼地走了,秦珍听到门被带上,一下子坐起来,无声笑笑,得亏兄长人小,好胡弄。 鱼自然是她空间的鱼,晓得兄长会问,只是,这叫她怎么解释,无奈,不得不装傻。 秦珍起床,叫小二送来早点,五郎闻到早点的香味,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头上的几根呆毛翘起,两只眼睛定定地瞅着秦珍。 “小馋猫,闻到香味了。”秦珍笑骂,把五郎抱起来,替他套上衣服,“今天有面和馄饨,五郎想吃哪个。” “馄饨。” “好,馄饨,咱们把脸洗了再吃。” 待把五郎放到地上,秦珍复问,“小弟,告诉姐姐,身上可有哪里痛,晚上有没有做恶梦。” 五郎歪头想了想,眨巴两下眼,“没有啊,身上不痛,姐姐身上痛吗?” “姐姐不痛,乖。” 秦珍抱起五郎,放在桌边,把馄饨放到他面前。这个弟弟乖巧地让人心疼,性子安静,从不调皮,比起她小时候人嫌狗厌,五郎一点也不像四岁小童。 便是她与兄长对弟弟极尽呵护,没有父母的倚仗,他依然缺乏安全感,心思敏感,极会看人脸色。 秦珍抚着五郎后脑,语气轻柔,恐再惊了他,“五郎,可还怕?” 五郎咬馄饨,想了想然后点头。 秦珍心头一滞,心脏微抽,这事她处理不来,只希望时日一久,五郎能自己忘记,遂柔声安慰,“别怕,他们走了,再来的话,姐姐帮你打跑他们。” “他们还会来吗?” 五郎的小身体瑟缩了下,眼睛里带着惊恐,害怕地靠近秦珍,小脑袋在房里四处寻视,馄饨也不吃了。 “姐姐不知道,但,五郎,你要勇敢,姐姐会保护你。” 她不想说谎,因为真的不知道会不会再碰上。 “别怕,甲叔也教了咱们功夫,只要努力练习,定能打败黑衣人。” 许是听进去了,五郎扬起脑袋,“知道了姐姐,我会好好练的,帮姐姐赶走坏人。” “真乖,”秦珍轻笑,“快吃,馄饨要凉了。” “姐姐也吃。”五郎伸手将桌子中间的素面推到秦珍面前。 秦珍抚着他头,“嗯,一起吃。” ****** 卫大夫的小店里,五郎再次被抱进后院,秦珍得到允许,亦跟了进去,进了后院,才知医馆里面别有洞天。 后院很大,四周围着几间厢房,想是卫大夫休息的地方,院子中间空地上搭着架子,上面一层层地晒着草药,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卫大夫将五郎放到院中摆着的一张木床上,搭脉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秦珍看不甚懂。 她来得好像不巧,对方正在吃早饭,石桌上碟子里的馒头啃了一半,一碗清粥未动。 秦珍咂舌,不可思议,用食比她还简省,他昨天可赚了她九百两银子。 “不介意的话,帮我将药草翻翻。”卫大夫搅拌炉子上的药,突然侧头吩咐她。 秦珍微愣,没有多想,点点头便同意,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也没啥,力气不是钱,不会损失啥。 家里活儿做惯了的,翻草药的动作也麻利,三十多个架子上摊晒的草药,秦珍弄完累出一身汗。 她做完后刚停下来喘口气,卫大夫手中拈针,头也不抬的继续吩咐,“把地也扫了,扫干净一点,轻一点,别让灰掉在草药上,不卫生。” 扫地?真是不客气,还使唤上了。 自己应该没欠他银子吧。 秦珍鼓了鼓腮帮子,到底没拒绝,弟弟的健康还握在人家手上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四十二章 初与君识 秦珍用了十二分的小心来扫地,顺便将院子里杂物收拾了下,院子一下子敞亮许多。 她刚放下扫把,坐下休息,卫大夫已煎好药,端着碗给五郎喂药,回头扫了眼院子,又道,“不累的话,把饭煮了,厨房里有菜,我食辣,无辣不欢。” 他看了眼头顶日头,嘴里轻声嘟喃,“快午时了。” 忙了一上午,一口水都没喝的秦珍,“……” 真想将扫把摔他脸上,瞪鼻子上脸了还。 这什么破大夫,拿她当下人使。 本想不与理踩,奈何腹中同样空空,她摸了下肚子,拢起秀气的眉头,埋头往厨房里走去。 行,不是食辣吗,她会让他见识见识辣是什么滋味。 似早有准备,厨房案板上放了不少时鲜菜,他是早就起意使唤她,秦珍又岂会让他失望。 她寻找一番,视线落在案板上的辣椒上,随手拈起。 好东西啊,朝天椒,辣味儿最浓的一种。 秦珍有时也搞不明白,她穿来的是个什么时空,看衣饰像是宋代,但风气又比宋代开放,这里的女子可以上街,两口子在路上行走手拖手,亦很常见。 街边的豆腐西施半挽衣袖,露出洁白的手臂,也不会让人觉得异样。 更奇怪的是,这个时空,物种很丰富,她在现代见到的土豆玉米红薯皆存于世,连辣椒都有,调料品种也丰富。 只是因烹饪手法受限,农家里做出的饭菜味道寡淡。 秦珍快手快脚的生火,往锅里放上两瓢水,在古代虽别的没学到,生火做饭倒是娴熟,她在秦家也会帮忙做饭,味道还成,但秦王氏嫌她做菜费油,一般不让她下厨。 秦家人做饭,一般是在把油倒进锅里,打湿一下锅,然后又将油捞起来,又或者菜炒到一半,再洒几滴油进去,再不就水煮,尤其是冬天,秦家是能省就省,一天二顿,菜粥杂面馒头加咸菜。 一个冬天下来,秦家人集体瘦身。 想要菜好吃,没油怎么行。 秦珍将需要的菜都洗好放置一旁,她拿起一块肥肉切成片,将锅里烧好的水舀起备用。 待锅烧热,把肥肉片丢进锅里嗞油,紧接着,她切了整整一碗朝天椒,细碎的朝天椒,与蒜苗青葱备用。 蒜苗炒肉、竹笋肉丝、韭菜鸡蛋、土豆炖排骨、红烧鱼,五道菜,红红绿绿的颜色还不错。 倒是看看这卫大夫能多食辣,反正是他自己要求的,她按他的要求做饭,事后他也怪不得她。 秦珍怕菜不够辣,悄悄尝了一筷子,嘴巴跟着了火似的,灌了两碗水才压下辣味。 秦家的两位伯母也食辣,只是,她们做菜的时候,都是将辣椒切了洗上数次,如此,炒菜时,辣椒的味道会淡上许多。 她曾在田婶家也见过同样的操作方式,或者这里的人对辣椒都是这般操作。 做好饭,秦珍把厨房收拾干净,走到院里,五郎已经喝了药,正坐在木床上玩。 她在五郎头上揉了把,对旁边捡药的青衣男人说,“卫大夫,菜做好了,我就先回了。” 卫大夫站起来拍拍手,“留下来一起吃,也好与我做个伴。” 秦珍摇头,“不了卫大夫,我前世日子受过伤,五郎身子也不好,不宜食辣,多谢卫大夫好意。” 心说那菜里全是朝天椒,辣得人嗓子冒火,我可不想坑了自己。 “也好,炉子上的药快好了,再等一刻钟,你把药给取了,晚上给令弟服用,我先去用饭,顺便帮我看着点前院。” “……好的。”她抿着嘴角答应,秦珍垂下来的眸子藏着笑意,呵~会看好的,您老慢慢享用。 秦珍顺势坐到马扎上等药,耳朵却竖得高高的,紧张地注意着厨房的动静。 “……你是谁,快起来,这板凳岂是你能坐的。” 一道娇喝声响起,正偷听厨房动静的秦珍,未看清来人,面前绿影一闪,自己就被推倒在地上,屁股着地一阵麻痛。 “哪来的小乞丐,这可是公子最喜欢的马扎,弄脏了可如何是好。”绿衣女子满脸不悦,取出丝帕拂着马扎上不存在的灰尘。 摔在地上的秦珍,心里那个气啊,火气直往头顶冒,抬腿就朝推她的绿衣人影踢去。 对方想不到她会还手,身形往旁边一闪,躲了开去,立即出声喝斥,“放肆,竟敢偷袭。” 呵,准她打人,不准自己还手,秦珍拍拍身后的灰,站起来,抱起五郎往药炉子走去。 “站住,谁叫你走的。”那绿衣女子不想一个小乞丐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不免生怒,不愧是乡野之地,小乞丐也比旁处刁钻。 红橙站出来栏住她,“算了,阿绿,想是找公子看病的,不晓得那是公子的专用板凳。” 阿绿冷哼一声,不满抱怨,“真不知公子是怎么想的,竟喜欢窝在这乡下地方,天天给那些贱民看病,赚不到银钱不说,还天天赔药钱,累得你我也跟着受累。” 红橙拉了下她的衣袖,轻声劝道:“你小声点,别叫公子听见。” “听见又怎样,不愿意待在此处,马上给我滚,别脏了我的地。” 卫末站在厨房门口,面上罩着寒霜,细长的凤眸锐利如刀,冷冷的看着院子一橙一绿两位侍女。 “公子?” 阿绿瞅见厨房门口的人,脸色惨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公子恕罪,公子恕罪,绿儿口无遮拦,请公子饶了绿儿这回,绿儿再也不敢了。” 红橙也跪下来,却一声不吭。 “口无遮拦?本公子怎么听说,你二人是母亲身边调教得最出色的丫头,正是因为如此,才派来我身边侍候。”卫末冷冷道,“我会给母亲去信,将你二人送回,此处比不得京城繁华舒适,亦无锦衣玉食供给,省得委屈了你二人。” 委屈,红橙身子晃了晃,心底骇然,她一介奴婢,有什么好委屈,尊贵如公子都未谈委屈,她们敢言委屈,不要命了吗。 心里恨死了连累她的阿绿,她跪步上前,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哀声求饶,“公子,阿绿她是有口无心,请公子收回成命,奴婢万不敢言委屈,请公子饶恕奴婢一回,求求公子,公子让奴婢们回去,夫人定会打死奴婢的,请公子发发慈悲。” “对,对,我……奴婢不委屈,只想留在此处服侍公子,奴婢只是替公子不值,公子万金之躯,恐此地的粗鄙辱没了公子,奴婢绝不敢言委屈的。” 说到最后,她吓得哭了起来,“公子,别赶奴婢们回府,奴婢会被打死的,请公子开恩。” 谁不知临阳王府规矩森严,临阳王妃又是武将出身,府里一切照搬军营,犯错的下人,一律接受棒刑。 她们原是在郡主府上侍候,是临阳王妃嫌府中婢女不够柔顺,才让公子已出嫁的长姐从自家府中挑人,送来公子身边伺候。 临来之前,她们的身契已由郡主交到临阳王妃手上,她们若被遣返回去,只能回临阳王府,到时候,临阳王妃也不会轻饶了她们。 第四十三章 初与君识 卫末面上未有丝毫动容,他负着双手踱步到药炉子前,接过秦珍手上的药罐,将药倒进碗里后,轻声嘱咐她,“这药为二人量,你与令弟一人半碗,有固本养元之效。” 她也有份,秦珍意外的瞅了眼卫大夫。 卫末弯着腰身,头与她平齐,两人距离不过几寸,彼此间呼吸可闻, 飞眉入鬓,长而卷翘的睫毛,薄唇红嫣,近看,竟生得比女子还美。 秦珍有一瞬间的恍惚,随着他俯身,墨发落散到肩头,遮了他视线,她轻轻探出手,想帮他撩至身后。 “好看吗?”卫末开口,站起身来,顺手将头发撩到身后。 秦珍想也不想便答,“好看。” “亦然。”卫末自夸道,“菜做得不错,味道甚得我心,明日继续。另外,我最近上火,辣椒放少些,还有,我想喝汤。” 哧~会心一击,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爱使换人吗,风纯和凤阳世子如是,但一个是付了银子,一个要还人情,卫大夫呢,自己付了银子不说,还得倒贴劳力。 秦珍瞅着卫末,好想问问,他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要求她做这做那,然后,这一瞅,便看到对方酡红的双颊……以及,不时抿起而发肿的唇角。 都肿了呀,看来,那辣椒威力不小。 秦珍刚做了坏事,作弄对方,对方不仅不生气,态度平常,神色平和可亲,两相比较,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 对此,她得出一个观点,这人气度不错,心胸甚广,看在他脾气好的份上,她决定不与他计较使唤自己的事。 看看手中药碗,秦珍不敢下嘴,中药苦,她上辈子就领教过,真不想喝,不如先拿回去,喝不喝的还不随自己。 “卫大夫……” “快喝,我在里面多加了甘草,没多苦。”卫末似看穿了她的想法,将她的话堵在嘴里。 秦珍拧起眉心,心想,蒙谁呢,闻这味就晓得药有多苦,她没吃饭就喝药,空着胃喝中药好像不好。 “喝吧,这儿有怡糖。” 一只宽大的手掌心里躯着一块褐色的方块,和洁白的手心形成艳明的对比。 秦珍看看糖,再看看卫大夫,对方面带轻笑,眼露促狭。 好吧,后路被堵死了,不就一碗药吗,她喝。 秦珍呼了口气,一扬脖,碗中药尽入腹中,“呕—好苦,你骗人。” “呼~呼~苦死了。” 秦珍大力的呼吸,极力压制胃里苦到反胃想吐的强烈感觉,呕,蒙苦大夫,说什么加了甘草,屁,绝对绝对没加。 难道五郎这两天喝的也是这苦药,哎,可怜的弟弟,只怕治好病,也会落下喝苦药的阴影。 弟弟那么小,打从娘胎里就吃惯了苦,昨儿受惊,天天还要喝这苦药,秦珍心痛了,药也不要了,抱起弟弟就想走。 “慢,”卫大夫喊住她,捏住她下巴,将怡糖塞进她嘴里,悠悠开口,“礼尚往来而已,好好品品。” 初时,秦珍未听出他话的意思,对卫大夫道了句谢,出得门,灵台突然清明,方才回过味,那句礼尚往来的深意,感情他是报她在菜里放辣椒的仇。 小肚鸡肠,心胸宽广什么的,果然是自己多想。 秦珍郁闷无比地回到客栈,刚一进门,二郎兴奋的扑过来,双手高兴抓着她的手,“妹妹,先生收下我了,收我了,妹妹,我可以读书了妹妹。” “真的,这么快,几时报名进学?” “明天,先生说报名已过了,他让我插班进去,还测过我的水平,夸我勤奋用功,天资也不错,假以时日,只要我用功,考秀才不是问题。” 秦珍睁大眸子,眼中闪过巨大的惊喜,她就说,兄长自幼聪慧,阮氏亲自替他启蒙,这么些年,兄长也努力,纵然不进学,他也有自学,不曾懈怠,努力的人总是运气不错。 她立即追问,“先生可还有说其他的,进学需要备些什么?” 二郎点头,“束修二两,自备笔墨纸砚,若是住宿,还得加五百钱的食宿费用。” “倒不算贵,小弟的药钱花去九百两,还余下一百多两,银钱足够了,咱们现在就去给哥哥置办需要的物什。” 钱吴村学堂的先生太上道了,她得好生感谢他一翻。 她让兄长好好在客栈照看小弟,自己出了客栈,街上晃了会,从需要的书包笔纸,上学需要穿的衣袍鞋袜。 秦珍又给钱吴村刘夫子另备了礼物,为了表示诚意,她在酒坊买了上好的桂花酿,四色干果糕点,两匹深色布。 想想觉得似不够,又花了十两银子,给刘夫子买了方砚台,如此,五十两银钱已花尽,她才返回客栈。 二郎看到堆了一桌的东西,脸上有些担心,“妹妹,不需要这么多,银钱还需省着花用。” 秦珍满不在乎,摆摆手,“哥哥不必扰心,银钱的事我有办法,你只管读书,给自己争一口气,你记住,妹妹将来还需要哥哥当靠山呢。” 二郎想问妹妹如何赚银钱,但妹妹一腔热枕,眼眶发热,只好说,“我,我会努力读书,给咱们争口气,以后,让谁也不能欺了我们去。” “这才对嘛,你心里明白,我便不多说了。” 秦珍拿起一盒糕点,放到桌子中间,“跑了半天,我都饿了。” “要不要让小二送饭食上来?” “不用,时辰还早。” 二郎点头,他上前收拾好东西,坐到一边,将小弟抱到自己腿上坐着,看了五郎一眼,疑惑道,“小弟的病大夫怎么说,这两天,话都说得少了许多,也没往日活泼。” “许是余惊未消,没事,过段时间,等他忘了就好了。”秦珍心里也有隐忧,但不想兄长也跟着担心。 也怪她那天不够坚定,明知林子里不妥,仍然前往,害了五郎,但愿不要留下后遗症。 搞定了兄长上学的事,秦珍心里落下一桩大事,人从里到外透着轻松。 因小弟的事,她走不开,进学的事,只好兄长自己去跑,进学的第一天,他就说当天回不来,镇上离钱吴村三十里路之距,一来一回,颇费时间,只好头一天去,第二天傍晚归。 第四十四章 惊闻 夜晚,秦珍和二郎聊些闲话,甚至都是秦珍说,二郎听,说了半晌,二郎突然开口说,“妹妹,那卫大夫,我看着,他不像是普通的坐堂大夫。” “哦,哪里不像。”秦珍问。 二郎闷头想了想,“说不上来,他跟村子来的那个官差头子很像,我不太敢靠近他。” 二郎口中的官差头子是指凤阳世子,他身份极为尊贵,即使不量明身份,单瞧着,依然贵气无比。 二郎能瞧出来,奏珍反而没太注意,她从现代来,受过良好教育,身上自有一番傲气。 凤阳世子等人尊贵,她也没觉自已差不到哪里去。 卫大夫虽特别,亦没让她生出敬畏之心。 兄长不敢靠近卫大夫,许是这卫大夫也是贵族公子一枚,兄长出身在这个阶极分明的时代,天生对贵族心存敬畏罢了。 ****** 他们谈论卫大夫,离此不远的院里,卫末端坐屋子里,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距他两米外的墙角边,立着一名黑衣人,看身形,赫然是一位女子,她正给卫末悄声汇告着什么。 “……三皇子的事,你先不要理,半年之内,不只三皇子,朝中所有皇子都会前枊林镇,他提前来准备,不算异常。” 卫末暗自叹了口气,再次问:“府里如何,母妃身体可好?” “回公子,王妃气色不错,最近郡主时常回府陪伴,王妃开颜不少,只是……”弦月看了公子一眼,欲言又止。 “有事直说,原何吞吞吐吐?”卫末冷斥。 弦月见公子变脸,立即道,“公子,事关重大,属下也就是听了两耳朵,也不知是不是属下听差了。” “哦,说来听听,我自有分辨。”卫末放下手中册子,抬头正色的瞧着下属。 弦月舔了舔发干的唇角,涩声开口,“公子,府外最近多了些奇怪的人,他们成日里在府外转悠,却也不出手,仅是监视的样子,三日前,属下跟踪这些人,发现他们并不像我北楚人,属下不放心,怕他们对王府不利,于是想禀告王妃知晓,不曾想……属下,属下无意间听到王妃和郡主提到……提到……” “提到什么?”卫末追问,不知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些紧张,竟有种感觉,接下来话可能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弦月怜惜地看了眼公子,一咬牙,便说了出来,“王妃似乎提到公子的身世,那天主院里没几个人伺候,丫头婆子们皆不在,仅有王妃的四个贴身侍婢把守在门口,您也知晓,王妃武艺高超,属下不敢靠太近,恐被发现。” 弦月缓了口气,接着说,“公子,您乃临阳王府唯一血脉,又系王妃亲子,王妃提到你的身世,实属好生奇怪,属下不明白,又恐坏了公子的事,不得已只好亲自走一躺,将此事告知公子知晓,公子,接下该怎么办?” 久久没得到回应,弦月抬起头,坐在上首的公子,脸埋在阴影里,烛火昏暗,明明灭灭的看不清公子神色,也猜不出公子在想什么。 “公子?”她再次提醒,时间紧,这次秘密出府,府里只有清松主持大局,她怕出茬子,得抓紧时间赶回去帮忙。 “叫阿三全力帮你查清此事,万不能惊了母妃,若有困难,可请师傅帮忙。” 卫末站起来,眸光锋锐,神色意味不明,“多注意长姐,她心计比不得母妃,也容易露出破绽,一旦有眉目速来报与我,你可明白。” “属下遵命。” “去吧。”卫末挥手,待弦月离开,他复又抚着额头坐下,脑中久久皆是那两个字,滔天骇浪也不为过,身世,为什么? 他不是母妃生的? 回想这十年,母妃对他冷冷淡淡的样子,好似都有了解释,虽自幼对他严格教导,但那些曾令他困惑委屈不忿的满腔疑问,亦都有了答案。 他是临阳王府唯一的子嗣,年已十八,与他同龄的凤阳世子凤回,清阳郡王凤纯,定国侯世子季秀,出娘胎就被封世子,而他却还只是一介清清白白的公子。 自己幼时曾稚言长大想当将军,将来帮母妃上阵杀敌,母妃一句临阳王府血脉不丰拒绝了他,长大后,不许他习祖上传下来的兵法,宁愿让外人来教他武功,也不授他临阳王府子弟专习的卫氏枪法。 他习不得,旁系堂兄却可以。 想入朝做官,母妃亦是极力阻止,连皇上下旨也不行,生生将他困在佛堂一月有余,至到他打消念头。 好好的一介王府公子,进不得朝堂,上不得战场,不能一展抱负,他无奈之下,破罐子破摔,负气之下,一头扎进太医院,拜师太医院首范子明,短短十年,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想困于王府,他书信一封,离家到了此间,一待便是数月。 母妃,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孩儿,如果是,何以这般待我,是您说,卫氏子弟当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为荣的啊,若不是你的孩儿,那我是谁? 母妃,不让我学卫氏兵法与枪法,可是怎么办,我都学了,你给我找来的好师傅,他别的不行,飞檐走壁却是出神入化,就盼着哪天,您哪天想开,让我得已继承祖上遗志,驰骋疆场。 如今可如何是好,只要一想到自己不是卫氏子,那这么多年下的努力,全化成泡影。 屋外,夜凉如水,红橙与阿绿冻得直发抖,虽已入四月,夜间仍是冷,况且,她们白天为了好看,着衣不多,此时,可吃了大苦头。 阿绿动动跪得僵麻的双腿,低泣道,“橙姐姐,公子还不肯原谅我们吗,怎么办,我腿痛,不想被赶回府,回去郡主知道我们是被赶回来的,定会发卖了我俩。” “既然心里明白,为何管不住嘴,开罪了公子,你我连死字都不知怎么写。”红承狠狠骂道,“你当这里是京城,是郡主府,有你那个给小姐当奶嬷嬷的娘帮你出头,你我不过一介奴婢,命比草贱,生死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你怎么想不明白,你傲什么,便是白天的小丫头,她的命都我们尊贵。” “凭什么,她就是个小乞丐。”前面红橙说的她都认同,后面绝不能苟同,她娘得小姐看重,一个街头的小乞丐,比她尊贵,开玩笑。 红橙毫不给面子的讥讽,“因为她是良民,而你,贱籍奴才。” “我才……”阿绿差点开口说她才不是奴才,不,应该说她马上就不是奴才了,不过,这事,她娘说要保密,万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口风。 临来之前,郡主私下曾说,要她接近公子,最好能让公子对她另眼相看,纳她为妾。 她自小生得漂亮,得郡主青眼,在府里过着副小姐一般的日子,郡主许诺,若她能近得公子身,便还她一家身契,恢复良民的身份。 只可恨,公子不解风情,一来便将她们弃在客栈不管,也不许她们近身,实在令人着恼。 她撇了眼身边的红橙,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叫她一句姐姐,还装上了,奴才,奴才一辈子只会是她,不会是自己。 第四十五章 传言 秦珍自梦中醒来,窗外大亮,她好像睡过了头,昨夜她第一次练甲未之留下的内功心法,明明是入定,结果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这内功却是难练,她一晚上,根本无法感觉到丝毫气感,只想睡,甲未之不在,没人指导,便得自己摸索,如此一来,几时能内功大成。 烦恼一桩接着一桩,麻烦。 秦珍将脑后干枯如稻草般的头发,随意耙几下束起,又喊五郎起床。 “姐姐~” “诶,起来了,姐姐今天去客栈借厨房,给你做些好吃的,赶紧起床。” 每次听到小弟软软糯糯的童音,她心情总能好上许多,小包子什么的,就是烦恼最好的治愈良药。 “姐姐,吃包子,肉包子。”五郎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要求。 秦珍将他抱起来穿好衣裳,亲了他额头一下,轻快的说,“好嘞,肉包子,再给你弄点营养粥,给五郎补身体。” 一听要吃粥,五郎鼓起嘴巴摇头,“不吃粥,粥不好吃。” 他还当是秦家常用野菜煮的那种粥,苦涩的清水粥,吃到嘴里,舌头都是木的。 “姐姐用大米和鸡肉煮,保证你舌头都吞进去。” 她想顺便多煮点,给隔壁的卫大夫捎点,那家伙昨儿吃了不少辣菜,也不晓得有没有上火。 朝天椒啊,想想嘴里都是火气。 秦珍暗笑,本姑娘的便宜哪是好占的,今天若再使唤她,她就给他整点特别的。 秦珍在客栈的厨房里,借了口锅,花近半个时辰才煮好半锅粥,粥起锅,时间已不早,她匆匆忙忙找陶罐装了,牵着五郎小跑进卫大夫的院里。 卫大夫正忙着看诊,看到她来,视线定定地瞅着她手上的陶罐,鼻子还动了动。 她捧着陶罐,扯了下嘴角,假模假样的询问,“卫大夫可用了早餐,我刚煮好的鸡丝粥,要不要来一碗。” 卫大夫却收回视线,对面前的病人说,“老人家,您这病没什么大碍,只是着凉而已,您照着方子去药铺开上三济,一济煎好后分两次服用,早晚一次,不出三天,你这热就下去了,回头若还难受,您再来寻我。” “谢谢大夫,有劳了。” “不打紧,您慢走。” 秦珍站在一边,看卫大夫送老人家出门,待瞧不见人了,他转身过来,接过她手中的陶罐往后院走。 “哎,等等,里面有我弟弟一份,你别吃光了。”秦珍急忙提醒,又拉了五郎跟上。 卫末取出一大一小两只碗,大碗他装得快溢出来,小碗,将将装了一半。 小碗他推到五郎面前,五郎啃着手里的包子,小眼珠在卫大夫面前的大碗和小碗之间转悠。 他弄不明白,为啥他的粥这么少。 秦珍嘴角直抽,这家伙,她都说了,粥有一半是自家弟弟的,一半,一半就是一小碗的一半呐。 他家的一半是一半的一半。 秦珍撇撇嘴,把小碗取过来喂五郎,五郎吃得慢,一口包子一口粥,吃到一半,她放下碗给五郎擦嘴。 五郎头一歪,放下手中啃了一半的肉包子,抢着端过碗,往嘴里塞,秦珍拦住他,生怕他呛住。 “慢吃,没人跟你抢……”话没说完,被五郎打断。 “姐姐,他想抢我的粥。”五郎指了下卫大夫,然后头埋进碗里吃得香。 秦珍回头,“嗬——你当水喝的呀。” 她辛辛苦苦地熬了半个时辰,就一低头的功夫,卫大夫的粥就见了底,眼睛还不时的落在五郎的小碗上。 卫末放下碗,笑容淡淡,“粥可不就是喝的。” “我熬了半时辰,你可有品出味道,把粥当水喝,简直是……牛嚼牡丹。” 她的鸡丝粥啊,下次她再煮,直接放点盐,搅吧搅吧得了,浪费她一番心思。 “你这粥煮得稠,肉质酥烂,瞧着一大碗,实则一口,而且我没吃饱,肚子还饿着,再帮我煮一锅,我瞧这粥很是合我胃口,难得吃到这么可口的鸡肉粥。” “真当水喝了,早餐不能吃太饱,午饭再说。” 秦珍生硬的拒绝,气恼地站起来,准备打扫院子。 不过,今儿院子很是干净,好像也没什么可扫的,院子里的药草似也翻过,得,今儿没活干,她可以好生休息了。 “丫头,那边有我新得的草药,你帮我把草药的叶子拔下来,小心一点拔,叶子、根还有上面的花,要仔细分好,不能让它们掺在一起,不然,病人吃了会有大问题,我去给五郎煎药,你快些。” 卫末淡声吩咐,他拿着空碗往厨房走。 “……”拔草药?拔你妹啊拔,又使唤她。 以为没事做的秦珍,看看地上那一大堆枝条细长叶小花瓣儿也小的无名草药,气鼓鼓地举起拳头在卫大夫背后挥了挥,忿忿地转身坐在小马扎上,分离草药。 “大夫,大夫,快出来救命大夫。”前院突然传来喧哗声,火急火燎的,语气很是焦急。 “大夫,大夫,救命啊大夫。” 门被砸得“砰砰”直响,前院里闹哄哄,吵得厉害,秦珍想起身去瞧瞧,回头看看抱着碗紧张的五郎,她立即上前,“别怕,是病人找卫大夫治病呢,不是坏人。” “知道了姐姐。”五郎声音轻轻的,尾音带颤,说不害怕,但小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角,脑袋埋在她腰间。 “你和五郎在院里待着,我去看看。” “哦,”秦珍拍拍五郎的脑瓜顶,“别怕,姐姐陪你。” 五郎抓住她的衣襟,“姐姐,我想进屋。” “进屋?阳光这么好,干嘛进屋,前几日哥哥教你的拳法,你可还记得,不如打几遍给姐姐看看,我看你进步没有。” 说到拳法,五郎生了兴趣,小脸上也有神彩。 秦珍暗自松了口气,练拳也好,既强身健体,又能转移小弟的注意力。 自前几日受惊,她就没见小弟脸上露出笑脸,卫大夫说小弟过几日就能好,她有些怀疑,古代不比现代,没有心里医生,受过心理创伤,没有合理的舒导,创伤怕是要伴随终生。 卫大夫不过是一名古代大夫,心理创伤疗法,恐他闻所未闻。 知晓病因所在,却无可奈何,愁人。 院中,五郎拳法打得东倒西歪,几遍拳法打下来,竟生了汗意,秦珍看他累得不轻,送五郎到屋里,没一会,便睡着了,这次睡得格外香。 第四十六章 传言 “大夫,你可救救俺兄弟,他不能死啊大夫。” 一名身着灰色布衣的粗壮黑汉子,哭得像个孩童,紧跟在卫末身后。 卫末紧拢着眉,长指搭在堂中地上浑身鲜血的人手脉上,摸完脉,他收回手又翻翻伤患地眼皮。 一会,他松了口气,起身道,“还有气,有救,将他抬起来,跟我来。” “真的?谢天谢天,我弟弟有救了。”黑汉子又哭又笑,一把抱起地上的兄弟,欢欢喜喜地跟在卫末身后。 秦珍走出屋子,就见卫末青色衣袍上沾了一身血迹,身后跟着个黑汉子,手里抱着一名半死不活的年轻男子。 “把人放到木床上。”卫末指挥黑汉子,又吩咐秦珍,“速去烧锅热水,我要急用。” “哦,马上。”秦珍掉头就往厨房跑。 等她烧好水出来,卫末手中拈线在给木床上的人缝合伤口,她好奇的走近,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伤者腰间右侧一道深深的伤口,皮肉外翻,肠子一节都露了出来,血水不停地往外冒。 卫末在伤者伤口处飞针走钱,似缝得很吃力,他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 “剪刀,”缝了一半,卫末喊旁边的黑汉子。 可黑汉子早就被卫末粗暴的治法给吓瘫了,脸色比躺在木床上的伤者还白,双手抚着眼睛根本不敢看。 瞅见块头跟铁塔似的黑汉子,这动作这怂样,简直了,秦珍差点笑出声。 “剪刀。”卫末再次出声摧促。 秦珍放下水盆,直接拿起剪刀,想替给卫末,可他一手针,一只手还按着伤口,她想了想,直接帮着剪断线头。 卫末意外地斜睨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缝合,秦珍帮他剪线,上药,緾沙布。 待一切弄好,卫末长吁了口气,他抬起衣袖抹去额头的汗珠,手上的血也蹭到青色的袖口。 秦珍看着那抹红色,竟觉得特别刺眼,还有他的手,不经脑子的,她将帕子拧干,替给卫末。 卫末勾起唇角,视线落在她额头翘起的碎发上,那一刻,顽心一起,满是鲜血的手伸到她头顶,摸了把,笑眯眯地说,“丫头,改天我配副药给你,帮你将这头黄毛换换色。” 换你妹啊换,秦珍打掉他的手,想到他刚刚摸过人肉肠子的手,一下子被恶心到了,气得扔掉手中的帕子往厨房里跑。 卫末还嫌她不够恼,大声吩咐,“多烧点水,本公子要梳洗换衣。” 秦珍,“……” 晚间,临睡的卫末,总觉得口渴,没睡一会就被渴醒,水喝多了便要起夜,一晚起夜数次,觉也没睡好。 他以为自己生病了,便给自己把脉,一探脉,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可真是有仇必报。 秦珍自以为报了小小的摸头之仇,沾沾自乐,可一到晚上,她便明白,自己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十分遭糕。 她白天做了一桌“好”菜给卫末,卫末留她吃饭,她找个借口在前堂干活,直到卫末饭吃完了,才回到后院,其间也没留意到小弟也跟卫末同桌用饭。 晚上,五郎一直喊着口渴起夜,她数次从入定中被喊醒,整个人被折腾得疲惫不堪,次日早上怎么也不来床。 赖床到中午,秦珍吹欠连连地拖着五郎到卫末的小医馆,却被院子里的某人惊跑了瞌睡虫。 “风纯~” “丫头,你竟躲在这里,倒叫我好找。” 风纯惊喜地小跑过来,站在秦珍面前。 前几天分开后,他一得空,就想去找秦珍玩,知道她生活在梧桐村,又从阿回那儿得知秦珍的处境,立即想替她打抱不平,却被阿回按下来。 “丫头,我想死你的烤鱼了,能不能再帮我烤些鱼来吃。”风纯半点不客气的要求。 秦珍黑线,“你是叫风纯,应该不是叫风蠢吧,鱼都没有,我凭空给你变出来……” “珍儿,不得无理,快给郡王爷道歉。”卫末淡声提醒。 风纯根本不介意,连忙摆手,“无事无事,这里没外人,不用跟我讲这些虚礼。” 他笑着问秦珍,“卫末唤你珍儿,你叫珍儿,真好听,那你全名叫什么?” “秦珍。” “秦珍,好听。”风纯低低念了两声,扬眉一笑,“他唤你珍儿,那我唤你珍珍吧。” 不管秦珍同不同意,他又絮叨过不停,“珍珍,我这几天都吃不好,特想吃你烤的鱼,那滋味回味无穷,阿回府里的厨子笨死了,就是烤不出来那个味,还腥得要死,吃得我想吐,胃口都坏了,珍珍,你得救救我的胃,不然,我就成了北楚史上一个饿死的王爷。” 秦珍听得啼笑皆非,笑着打趣,“王爷可饿不死,村里的王爷爷,牙齿掉光了,活到八十岁,还吵着要吃猪蹄子。” 惊闻这话,卫末差点被口水呛到,“咳~咳~珍儿,此王爷非彼王爷。” “等等,没有牙齿,王爷爷如何啃得动猪蹄子。”风纯关注的却是别一件事。 秦珍咧嘴一笑,“不是还有牙板子吗。” 卫末黑线,“胡扯,牙板子能当牙使?” “我相信珍珍,她定是见过,对吧。”风纯笑道。 “答对了,我亲眼见。” 卫末无话可说。 风纯摸着肚子,“别谈猪蹄子了,珍珍,我想吃鱼,我们先去抓鱼行不。” 秦珍摇头,“现在走不开,我弟弟要吃药。” “这有什么,交给卫末。”他抱起五郎,递到卫末怀里,“小家伙交给你,吃药你最在行了,照顾好他,回来给你带鱼吃,全北楚最好吃的鱼。” “这,郡王,我并不擅长带孩子。”卫末笑容无奈,亦不失礼貌的拒绝。 风纯才不管,用不由分说的口气道,“不用你带,他长了脚,你就看着他就好。” 卫末无语,看着他和带孩子不是一个意思么。 风纯本想再哄哄秦珍的弟弟,无意触到小家伙的眼睛,心中一动,这小家伙好像在怕他,为何? 他记性相当好,那天,见这小家伙时,他分明活泼得很,现在,“珍珍,你们怎么在卫末的医馆,谁生病了?” 后知后觉的风纯,视线在秦珍和五郎之间来回的巡视。 秦珍脸色微黯,沉声道,“就那天的事,我弟弟受了惊吓,当晚情况不对,我只好带他来镇上寻大夫。” 第四十七章 传言 自听说五郎是那天受他们连累,风纯心存歉疚,去梧桐山的路上,沉静了许多。 秦珍说不怪他,让他不必放在心上,风纯也没好多少。 快出镇时,路过一处烧饼摊,她拉住埋头赶路的风纯,掏钱买下四个烧饼,递给风纯一个,“不是说肚子饿,先吃这个垫垫。” 风纯拿着烧饼,没下嘴,“烧饼太干了,咽不下。” 秦珍瞪了他一眼,一大男人,凭地娇气,吃个烧饼而已,毛病忒多。 她左右看看,见烧饼摊老板还摆了几张桌子在外面,便拉着他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啪~”她屁股没坐稳,一只蒲扇大掌拍到到面前的桌子上,一道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响彻在耳边,“这位置是爷的,你坐旁边去。” 秦珍回过头,见一名肩扛大刀的七尺大汉,浓眉怒眼,面带煞气,一脸不善地瞪着她,“看什么看,没见过耍大刀的。” “凭什么,我先坐的。”秦珍瞪回去,并不相让,拉了身边风纯一把,“坐,别理那些不相干的人。” 大刀汉子怒了,威胁地哼哼,“臭丫头,没听爷说的,给我把位子让开,不然,小心我肩膀上的刀不长眼。” “臭丫头骂谁。”秦珍倏地站起身,小身板挺直如青松,气势十足。 风纯比她快一步,伸手抓压在大刀汉子肩上,眸光冰寒,冷冷地注视着汉子,“想叫小爷朋友让座,你算老几。” 大刀汉子顿觉肩头如杠了千斤巨石般沉重,肩骨几尽欲碎,痛意袭卷,汉子冷汗冒出,闷哼一声,心想糟糕,踢到铁板了,原以为不过是乡野丫头,不想身边竟跟着了不得的人物。 他脸色一变,忙陪起笑脸,“抱歉,兄弟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兄弟没让谁让位置,只是想买个烧饼吃而已。” 他赶紧转头唤烧饼摊老板,“老板,来十个烧饼,快些,我还赶路。” 汉子回头冲风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兄弟,请高抬贵手,我真的急着赶路。” 欺软怕硬的东西,风纯冷哼一声,在他肩上拍了拍,松开手坐到桌边。 看似不经意的拍打,那大刀汉子差点跌坐地上,脸色死白死白的,拿过烧饼,跑得比兔子还快。 秦珍瞧了暗笑,心想,真是活该。 “对了,珍珍,最近,你出门小心些,柳林镇不太平静,遇到事,凡事忍忍,不要傻不愣登的直接和人对上,小心吃亏。”风纯咬着烧饼,轻声叮嘱。 秦珍一愣,“可是出了什么事?” 风纯嗯了声,抬头远眺,眸光里闪过一丝隐忧,“大事,不过你小孩家家的,不必太过关注。” “你这人,怎么喜欢说一半留一半,我最讨厌了。” 秦珍拉着他衣袖,好奇的追问,“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大概不晓得,我长这么大,就没出过远门,跟只井底的青蛙一般。” 风纯笑笑,“你比喻不错,井底之蛙,很形象。”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烧饼,抬了抬下巴,说,“梧桐山,你天天生活在这里,却不知道,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 “我知道,听村民说,里面有好多猛兽,不能轻易进入,而且这山超大,很容易迷路。” “对,但这只是一部分,实际上,传说,这座山里有一个惊天宝藏,无数代人都想将其抢到手里,但四百年来,没一个人成功过,如今,江湖上有消息称,宝藏将现,天要变了。” 他原本只是想来此处游玩,昨夜突然接到皇上秘旨,要他务必监视柳林镇里的一切异动。 不过一个传言而已,他向来都不信,甚至嗤之以鼻,想得到宝藏还好说,关键是那道女帝遗诏,拿到手里又如何,谁又会听。 秦氏王朝覆灭四百年,这片大陆又崛起五大强国,数个小国,谁甘心屈之人下,谁又能服谁。 宝藏现,大家都想分杯羹,你争我抢,衷时,又是一场战乱,战火一起,多少百姓会流离失所。 北楚十年那一战,战死伤残壮丁十万,十年过去,北楚依旧没能缓过气。 与云枫交界的安城,原是北楚与云枫边境上最繁华的小城,十年前那一役,十几万百姓被屠,安城血流成河,安城周边的村庄十室九空,十年过去,再次踏入那里的商队,看到那被血染红不曾褪色的城墙,仍心存余悸。 当地百姓传言,那是老天爷在提醒世人。 “啊~那……” “那什么那,与我们无关,别聊这个,我们快赶路,想到烤鱼,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风纯显然不想多谈,急急打断她的好奇,之后,秦珍再问,他不肯多说半个字。 不给问,秦珍越抑不住好奇心,风纯提到过女帝,这个世界居然也出现过则天女帝一般的人物,太有意思了。 风纯不说,她打算去书局找些书籍来了解一下,她穿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空。 秦珍陪着风纯去抓鱼,不过,今天的梧桐山格外的热闹,林子里不进有人结伴前行,看他们身上配戴的武器,似乎多是一些江胡人士。 风纯见到这般情形,突然提出有事要离开,让秦珍抓完鱼赶紧回去,晚上他们再碰头。 “有事还抓啥鱼,我回了。”秦珍见他不去,她也懒得去,空间里有鱼,自己想吃,没必要多此一举。 “哎,不行,我念叨了好几天,来都来了,抓了鱼再回,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天一黑,我到卫末的医馆里找你。” 秦珍不与理踩,准备掉头。 风纯拉住她,抓着她的手摇了摇,“哎呀,珍珍,求你了,行不,我实在馋鱼。” “去,肉麻死了。”秦珍甩开他的手,颇不耐地应允,“得得得,服了你了,我去还不成嘛,我说,郡王爷,你几岁了,也不怕丢人。” 居然对她撒娇,她的亲小弟都没用过这招。 “丢啥人,我今年十六,也就比你大几岁而已,珍珍,你真是好丫头。” 风纯顺嘴拍起秦珍的马屁,“阿回府中有个厨子做糕点不错,明儿有时间带给你尝尝。” “好啊,谢谢,不过,你才十六岁,骗人的吧。” 秦珍一脸惊异,十六岁的男孩,身高近一八几了,脸上……仔细看,确实留着几分稚气。 算她看走眼了,还以为他跟凤阳世子差不多大。 “我哪有他老,珍珍,你有没有点眼光。”风纯黑着脸开口。 见风纯生气,秦珍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当然没他老……不,是成熟,我眼拙,呵呵~” 她懊恼地拍拍额头,真是,一不小心,竟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少爷我青春正好,凤阳世子都二十了,老得要娶妃了,我们哪能相提并论。” “呵呵,是是,你说得对。” 她笑得干巴巴的,二十,老得娶妃,这什么神罗辑,不过瞧风纯的样子,似很介意别人说他老,不,成熟。 秦珍立即闭紧嘴巴,免得不小小说漏嘴惹恼他。 第四十八章 打不相识 秦珍待风纯一走,在自家空间里抓了三条鱼,拧在手上,趁时间还早,顺道去钱吴村看看兄长,再送条鱼贿赂贿赂刘夫子。 俗话说吃人嘴软,看在鱼的份上,刘夫子应该会关照兄长一些吧。 钱吴村一如既往的热闹,秦珍到学堂时,学堂正好吃午饭,秦珍找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家兄长,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难道是出去吃饭了。 “哎,你是不是找那个新来的秦贵章?”一名笑嘻嘻的小胖子跑过来问。 秦珍点头,“对,你晓得我哥在哪?” 小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快速小声的说了两字,然后飞快的跑了。 后院,哥哥去后院干嘛,莫非独自一人躲在后院吃饭,秦珍一脸疑惑,抬脚往后院走。 “……秦贵章,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一定叫我爹把你赶出学堂。” “是你们先打我的,还叫我捡地上的东西吃。”二郎(大名秦贵章)气愤的喊道。 “你一个小乞丐,不捡地上的东西吃,想去哪吃,你配跟小爷同一食堂吗。” “我才不是乞丐,我是光明正大交了束修来读书的,要告状你告去,我不怕,我现在就去找先生,请先生评理。” 先生两个字就像魔咒,钱小金和几个找秦贵章麻烦的学子,齐齐变了脸色。 一名学子哭丧着脸,“完了,他要找先生,钱小金,都是你,先生晓得我在学堂闹事,告到我爹那里,我爹会打断我的腿的。” “是啊是啊,我爹也会打死我的,钱小金,快拦住他。”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不管了,先生找我,我就说是你胁迫的。” 几位同伴的指责,钱小金险些气吐血,本是想吓唬吓唬那小乞丐,他也怕他爹打,更怕秦贵章找先生告状,眼看秦贵章要走了,他急了,赶紧问小伙伴,“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赶紧去跟他道歉,我看是个挺好相处的人,应该不会纠着此事不放,大不了大家以后好好相处。” “对,我赞同,想不到他架打得这么好,有两下子,有机会,我得让他教教我。” “对对,快去吧,小金,全靠你了。” 挨了打,鼻青脸肿的钱小金,看小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快郁闷死了,想呸他们一脸,说好的给小乞丐一个教训呢,现在错全成了他的,还想让他道歉。 “我,凭什么我一个人去。”钱小金不满,强忍惧怕不动。 “你出的主意,你不去谁去。” “钱小金,你不去,老子跟你绝交。” “我告诉你爹,你上次扒村里翠花的裙子,偷看王寡妇洗澡,跟朱麻子学赌钱……” “你污蔑,小爷哪有,你……” 钱小金气得跳脚,一张脸涨得通红,误交损友啊误交损友,小爷,小爷,得,小爷能屈能伸,去就去,谁怕谁。 秦珍到的时候,秦贵章独自一人坐在草地上发呆。 “哥?” 秦贵章侧头,见到妹妹,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下蹦起来,“你咋来了,不是说等我回去的嘛,你一个人,小弟呢?” “你受伤了,谁干的?” 秦珍瞅见兄长脸上的伤,一下子火了,激动地撸起衣袖,一副找人要干架的样子,才一天不见,兄长就这么弄得这么狼狈,学堂也太不安全些。 早知道,不如去镇上找间学堂,那里近些,她也能随时看顾一二,好歹她内里芯子是成年人,有什么问题,自己还能给支支招。 秦珍阴着小脸,神色盛怒,像只护崽的老母鸡,“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打回去。” “没谁,嘶~”秦贵章捂着脸上的伤,那是钱小金等人趁他不备偷袭来的,左脸颊青了一块,眼角处小片红肿,腿上也被人趁乱踢了几脚。 后头他有了防备,就没吃过亏,钱小金几个同样被他揍得不轻。 秦贵章简短的说了下事情的经过,又道,“不用担心,我们闹着玩而已,他们说了,以后大家和平相处,做好同窗,我觉着,这一架打得还挺值的。” 秦珍半信半疑,“他们真这么说,不会反悔,假装表面和解,让你放松警惕,然后暗里想坏招整你。” “不会的,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值得他们花心思对付我,再说了,他们很怕学堂的夫子,若他们不老实,我就找夫子出面,平日里我对他们再奉承些,日子久了,同窗之间情分深了,他们自然会拿我当朋友看。” “说的也是。”秦珍听连连点头,不过,她有些古怪的看向兄长,“哥哥,怎么感觉你一下子长大了,还懂事了,处理人情事故头头是道,一天不见,脑子开窃了。” “嘿嘿~”秦贵章拘慬地笑笑,“是刘夫子教的,我觉得有理,便照搬了说与你听,夫子说他们都不坏,就是调皮了些,凡事多让让,大家是同窗嘛。” 秦珍感慨不已,“刘夫子真不错,看来哥哥的鱼真是送对了。” 说着,她把身后的篓子取下,掀开上面的一层树叶,“拿,不枉我特意抓了鱼带来给刘夫子,算是谢谢他对你额外的教导,这么明事理的夫子,实在少见。” 从他说与兄长的话里,可见这位先生的品性不错,令她心生敬佩。 “嗯,刘夫子真的很好,学问也不错,讲的课也很有趣,我几乎都能听懂。” “能听懂就好,哥哥,今天你别回镇上了,路太远,过几天我带小弟来看你,你就专心在学堂里读书,缺什么,下次我一并给你捎来。” “行,谢谢妹妹。” 兄妹边走边说,两人站在学堂门口告别。 兄长在学堂适应良好,秦珍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背着小篓子朝兄长挥挥手后离开。 秦贵章笑笑,转身进了学堂。 他走后,学堂院墙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位素衣妇人,挽着蓝子,嘴里嘀嘀咕咕。 她没看错的话,那两兄妹好像是秦家三房的老大跟老二,前几天,秦家因苛责三房子女的事,在村里丢光了面子,这才几天,秦二郎就进了学堂。 秦老头良心发现了? 嗯,不对,一定秦家丢失的银钱找到了,故而才大方的也将秦二郎送进学堂。 妇人心里泛酸,撇撇嘴,啧啧,有钱就是不一样。 第四十九章 遇险 钱吴村回镇上的那条路,行人不少,偶尔还能在路上看到一二个小摊贩,难得清闲,她便走走看看。 逛了半路,渐渐地,她徒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盯着她,回头看看,又什么都没有。 奇怪,难道是她感觉错了。 正好路边有个卖果子的,她停下来问价格,付钱的那刻,头皮突然一阵发麻。 秦珍心中一凛,顿感不妙,她好像真的被人盯上了,脑中第一个感觉就是可能遇到了拐子。她年纪小,又一人独行,难免会有人打她的坏主意。 就不知身后的人实力如何,普通的拐子,她还是有一博之力的。 秦珍称了两斤果子,左右看看,路上一览无如,无处藏身,此地没有房屋,路两边皆是荒地,杂草丛生,若不是没有选择,她不想往荒地里躲,她对此处不熟,唯恐迷路。 身后的人在逼近,危险好像越来越近了。 秦珍急得一跺脚,还有一半路才能到达镇上,身后的人恐怕不会给她时间让她逃进镇子。 怎么办,怎么办,看看两边的荒草地,秦珍一咬牙,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借几个行人擦身而过时,她闪到他们身后,往草丛一跳,撒丫子没命的跑。 她跑原也是情急之下做的决定,虽说有人挡住她的动作,但前面几个行人看到一个小丫头无缘无故的跳进草丛,一脸的莫名其妙,不免多看了几眼。 跟踪秦珍的人发现目标突然消失,留意到路人的神色,一下子明白了,立刻钻进草丛寻找。 跟踪之人经验老道,加之荒地刚长的新芽嫩草被踩踏,人经过时撞歪了的枯枝草叶,细细一观,不难发现对方逃离的痕迹。 秦珍还在想,亏得她个子小,身边的草什么的,刚好盖住她的身形。 她跑了一段路,慢下脚步,按先前的印象,调整方位往镇子方向走,起初还顺利,可小半个时辰后,她再次辩不清方向。 四周都是草,又是平原,没有高地,看不见远处的山远处的树,远处的人烟。 还是迷路了。 眼看时间不早,她也不能留在荒草地里过夜,只得继续前行,幸得路上买了二斤果子,可以拿来果腹,她的空间有些上次在镇上购买的物品,但不能直接下嘴,需要烹煮才能食用。 逃命时也不能生火。 唉,也不晓得对方有没有追来,曾想按原路返回,她担心刚虎口脱生,又主动送上门。 秦珍在荒原里乱转,她急于找出路,反而越走越远,渐渐出了柳林镇的范围。 卫末医馆,风纯如约前来,进了院子,卫末对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是要抓多少鱼,河里的鱼可是被你捞光了,你有多大的肚肠,要装这鱼,皇宫的御厨还满足不了你的胃,跑到这里吵着吃那劳什子的鱼,还说什么想当大将军,我看你就只配当吃货。” 风纯懵了,“这是为哪般啊,我们去抓鱼可是得了你同意的,不就是让你带会孩子嘛,过份了啊。” “过份?”卫末冷哼,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石桌边一言不发的小家伙,“看看他,你还觉得过份吗?” 风纯走到石桌旁,桌边放着饭食,碗里的饭一点也没动过,小家伙沉默地坐在桌子旁,小模样瞧着很是可怜。 “他怎么了?” 卫末轻叹,“你们走后,初时还好,久不见那丫头回来,他就那样子一直坐到现在,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我哄了半天,口水都说干了,他也不吭声。” 他左右看看,“对了,丫头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珍珍没回来?”风纯心头一惊,“我之前有事就先走了,不过,我们说好,晚上在这里碰面,这丫头去哪里了。” “所以说,你把她一个人扔下了。” 卫末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脱口骂道,“混蛋,郡王,你未免太不负责任了些。” 骂完见他杵在那,卫末更气了,怒道,“还不快去找人。” 天已黑了,这会还不见人影,她一个小丫头,还逗留在外,也不知有没有危险。 风纯也晓得着急了,“哦哦,这就是去找,这就找。” 他急冲冲地跑出院子,想了想,一个人也不知去哪里寻,索性去凤阳府借人,人手多寻人的机会也多一层。 况且凤阳府是地头蛇,对地形熟悉,比他瞎找一通强。 卫末毕竟在柳林镇待了数月,自有寻人的门道,他又不能将五郎单独留在院子,索性抱着一起去找秦珍。 荒草原,秦珍也险况频生,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气都没喘均,一阵脚步声传入她耳中。 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跟踪她的人到了,匆忙躲入杂草丛中,可是脚步声却在她前面不远处停住。 透过草丛,她瞧见一名身材瘦削矮小的灰衣男子,肩上杠着一个孩子,在一处乱石堆前敲敲打打,秦珍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就听乱石堆处咔咔作响,没一会,一处半人高的洞口露了出来。 灰衣人杠着小孩弯腰钻进去,洞口再次从内部合上。 秦珍看得目瞪口呆,“我去,这神马操作。” 跑个路而已,也能跑进拐子老窝。 明知不应该,但秦珍就是好奇,现在又走不出去这里,不如进去看看。 然而又担心里面有厉害的坏人而踌躇不前。 怎么办,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小毛贼可以,对上江湖上的高手,也只有举双手投降的份。 唉,洞里到底有什么呢,那灰衣人也不见出来。 秦珍脑子里有两个小人打架,一个说进去看看,看一眼就出来,一个说不能去,这荒效野外,灰衣人将洞府设在此处,定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最终,好奇占上风,一番天人交战,秦珍蹑手蹑脚的跑出来,在灰衣人消失的地方照着敲敲打打。 当她敲到一块凸起的圆石时,洞口又是几声咔咔作响,“嘿,门开了。” 她神色一喜,朝洞内探头。 洞里黑呼呼的,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那灰衣人是怎么看见的,她弯腰进去,脚下尽是一些碎石,洞口很长,走了一会,隐约瞅到尽头透来一点朦胧光亮。 第五十章 地宫 洞深入地底,秦珍摸黑前行,走到秘洞尽头,才发现地底别有洞天,里面空间大得吓人,也不知那人挖了多久,方掘出如此大的地下秘洞。 这么大的秘洞,就在柳林镇外,对方想做什么,想到这里,秦珍突然阴谋论了。 于是,便更想进去一探究竟。 她溜到一处空地上,却裹足不前,无他,洞口深处出现两条岔道,一左一右两条路,令人难以决择。 秦珍一向相信直觉,她略作思考,抬脚进了右边的小路,一路不知转了多少道弯,终于走到目的地。 想是洞太深,又在地底,空气越渐稀薄,而且,洞里的气味实在难闻,待久了令人作呕。 奏珍识得这气味,是血腥味,很浓郁的血腥味,还有一股陈腐烂尸的臭味。 也是她胆子大,就这么直愣愣的闯进来,都不考虑一下后果,却无意间或者说间接的阻止一场浩劫。 也是天意,被她给撞到。 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前方再也没有路,或者说已到了尽头,挡住她去路的,是一堵土墙。 秦皱着眉头,心想,怎么什么都没有,不可能,血腥味这么浓,是哪里飘来的,她笃定墙后面藏着什么,眼前的墙应该只是障眼之术。 墙面光光,没有异常之物,尝试推墙,墙面纹丝不动,拍上去,也像是实心墙,墙堆不动。 没路,秦珍狠狠一脚踹上去,脚都麻了,墙面仍没有反应,倒是她自己后退时没有站稳,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啊—”妈呀,后面是空的。 秦珍惊呼一声,双手在空中扑腾两下,“砰~”淬不及防地摔了个四仰八叉,背部着地时还撞到一硬物上,硌得背部生疼。 “搞什么,痛死……”了字没说完,眼前的这一幕,令秦珍震惊得心脏直发紧,一股凉气直往骨头里钻。 她,她好像一不小心闯进了人间炼狱,这间不大的空间里,吊着十几具尸身,看身形,分明都是孩童,他们均已命绝,且这些孩童身体居然没有一具是完整的。 有的少了手,有的少了脚,有的只剩头颅挂在上面,有的没了头,徒留一副躯干,地面亦散落一地残肢断骸,有些已变成了森森白骨。 除了这些,四周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却千奇百怪的刑具,刑具被血染成了暗红色,瞧在眼里,竟是触目惊心,让人心生恐惧。 秦珍呼吸发紧,像被人生生扼住心脏,难过极了,透不上来气。 何人如此残忍,这般变态的伤害无辜的孩童,简直丧心病狂,天理不容。 她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年纪与这些孩童相仿,看到他们的遭遇,仿佛感同身受。 一股莫大的怒火直冲脑际,真是该死。 呼~亏得她碰见了,如此,绝不能袖手旁观,任那凶残之徒继续逍遥法外,再出去做恶。 “咳……咳……咳咳……” 几道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入秦珍的耳朵里,秦珍骇然一惊,屋子里居然还有活人。 太好了,还有活的。 秦珍猫着身子小心的避过那些吊着的残躯,往发出声音的角落走去,墙角处的地上,一道黑色人影缩在一团,他双手被粗壮的铁链缚住。 大概被锁的时日久了,地上的人身上衣裳褴褛,长长的黑发脏污凌乱拖在地上。 “咳……咳咳……你,你是谁,如何,如何闯进来的?咳……”似早已察觉到她的到来,还晓得她是闯进来的。 秦珍瞧他快要咳断气,赶紧扶他起身,让其靠在墙边,“你怎么知道我是闯进来的,不是被抓来的?” “咳……说笑了,能进来这魔窟的,似你这般大的,咳……没一个是活的,你是第一个,想来,你是私自闯进来的,我,我猜得对吗。” 男子说得断断续续,声音低沉微哑,乱发遮住了他的面容,秦珍伸手撩开,一张苍白瘦削的面容印入眼帘,他眼窝深陷,颧骨凸起,唇上浮起一层干枯的黑皮,像是缺水所至。 这男子瞧着落魄至斯,但气质甚佳,说话不急不缓,重伤在身,言谈间也不见丝毫慌乱。 “我确实是无意撞见的,一时好奇,才偷偷溜了进来。” 秦珍扯了扯他身上的铁链,“这铁链子委实太粗了些,我该怎么救你出去。” “不行的,这铁镣为精铁所铸,一般的兵器根本斩不断,咳咳……你快走,若是有心,不若替我搬来救兵,倒还有几分希望,咳咳……” 月微远不如秦珍所想的那般镇定,他落在血妖手中已半年,日日被困在这地底不见天日,血妖每过半月便要吸食他的血液练功。 半月一回,整整半年,他的身体失血过多,身体再也经不起了,再晚一个月,他既使出去,也是废人一个。 本来已抱了必死之心,不曾想,老天居然又给了他一线生机。 这丫头能闯进来,胆子不小,实在勇气可嘉。 瞧这满屋子的血腥场景,亦不见她害怕,不像寻常姑娘家。 替他搬救兵,应该难不倒她。 “这……”秦珍皱着眉头没有答应,搬救兵倒不是不可以,可是……她原就是因为迷路了才误闯了这里,恐有心无力呀。 月微心里一沉,“可是为难?” “不不不。”秦珍忙摆手,丧气不已地道明原由,“不是我不想帮你,你许是不晓得,咱们上面是一片荒原,地儿广得很,我回家时遇到坏人,逃至此地,走了大半天也没走出去。” 她这么晚没回去,也不知小弟有没有闹情绪,卫末他…… “迷路了?” “啊?哦,可不是,你想想其他办法,最好能斩断铁撩,咱们一起出去,活命的机会还大些,再说,若那坏人回来,对你不利,怕是性命难保。” “咳咳~”希望落空,月微又是一剧烈的咳嗽,颊上两团潮红,脸色越发差了。 “哎,你别急呀,别急,别急,我再想想办法,想办法。” 秦珍瞧着极不忍心,急忙伸手帮他顺气,在他胸口揉了会,视线扫到男子干裂的唇瓣上,方想起自个身后一直没舍得仍的小背篓。 她翻出篓子里的果子和两块她吃剩的糕点,双手捧到男子面前,“我看你渴得很,来,吃个果子,这果子汁多。” 见到吃的,月微眼前一亮,抬手便抓,黑漆漆跟鸡爪子般的手伸到半空,倏地停住。 “吃啊,是不是不舒服,我喂你吧。” 第五十一章 地宫 果子汁多甘甜,又有糕点勉强果腹,月微精神好了许,但着急想逃离此地,尝试运功,可惜失败。 那血妖封了他丹田,内功不能运转,精铁也挣脱不得,唯一的希望,误闯进来的小丫头又迷了路,月微觉得,老天爷简直是在耍他,给他一线希望,却又残忍的收回去。 半年身体的摧残与精神上的双重折磨,他已是强弩之弓,希望的破灭,令他心灰意冷。 不能再让血妖吸食他仅剩的血液,血妖已经在冲击神功的最后关头,但若他神功大成,恐将是大患。 他可以阻止血妖,可是,南昭该怎么办,他死了,父皇母后该有多伤心。 不,不行,拼死熬到今日,不就是想能活着出去吗,这般轻易放弃性命,对得起天下,却对不起生他养的人,对不起南昭。 “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不可以。”月微口中呢喃,挣扎着站起来。 秦珍看他喘得厉害,上前帮忙搀扶起她,“你想干嘛,我帮你。” 月微站着很吃力,一半的身体侧靠在秦珍身上,秦珍抬头扫了月微一眼,心想,这人好高啊,就是太瘦了些,不过,天天关在这地底下,没吃没喝的,想不瘦都难。 “丫头,躲在我身后,快。”月微将秦珍往身后扯,“躲好,发生任何事也不要出声,屏住气。” 听他急切的语气,秦珍心中一凛,忙问,“可是坏人来了?” “是那个送饭的,他是那血妖的帮凶,万不能叫他发现你,不然,你可能走不出这魔窟。” 秦珍皱眉,只是一个送饭的,即是帮凶,就是坏人,这种人死了才好,想到这满屋子的尸首,秦珍身上立时迸发出骇人的杀气,“来得正好,我剁了他。” 空间里藏着菜刀,还算锋利,砍人是没问题的,此时空间狭小,又挂满了东西,对喜欢高来高去的武功高手而言,根本施展不开。 地形对她有利,且她对近身战颇有心得,末世砍多了丧尸,也不是白砍的,经验积累得充足。 她瞬间想出了数种结果了那帮凶的手法,月微却喘着气苦笑,为眼前这不自量力的小丫头。 “他武功不弱,你留着小命要紧,待我寻了法子逃出这里,一把火烧了他们不干脆得多。” “干脆是干脆,只是,我不想等,万一你烧地洞之时,他刚巧不在洞里,且不便宜了他。” “听我说……嘘,来了,快躲好,记住,不可轻举妄动。”月微撞着秦珍细瘦的身体警告。 秦珍躲在月微身后,幸好他着长袍,双手被锁,站起来时,衣袖展开,正好挡住秦珍的身形。 秦珍缩着身体,将地上的背篓拖到身后,趁月微不注意,将篓子丢进空间里,右手摸出空间里的那把开刃的菜刀,耳边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来人走到月微面前,将手中的碗递给月微,平日都对人爱搭不理的月微,这次出奇的合作,拿起碗一口气喝光了参汤,然后碗也不还给那人,而是手一松,摔了。 参汤里的人参用料足,里面掺了不少补血养气的珍贵药材,血妖怕他死,又怕他逃,从来不给其它食物,仅用人参吊着他的命,直到血妖功成。 也好,距离下一次血妖吸他血的日子还有五天,五天,他必须想到法子逃出去。 来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半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秦珍自月微腰侧衣袍下探出头,偷瞄了眼那人,谁知,对方突然停下脚步,吓得她赶紧缩了回去。 好危险,习武之人五感灵得可怕,她无声的抚着胸口,既然月微说不能轻举妄,那她只好另找机会。 眼看那人步出屋子,秦珍脑中灵光一闪,她干等在这里有什么意思,不如跟出去看看。 至少得摸清地底的情形,才好做接下来的打算,而且锁着月微的铁镣徒手打不开,寻常刀剑斩不断,那钥匙呢。 想到这里,秦珍快速从月微身后闪出,悄悄跟了上去。 月微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瞅着她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口。 给月微喂汤的人,如月微所说,是个练家子,脚步轻盈,行走如风,秦珍跟得很吃力。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地方视野开阔不少,光线也明亮,一路行来,空气清新环境也清雅,像是被人专门收拾打理过。 过道由石板铺就,洞壁两侧上镶嵌着夜明珠,时不时的能看到一些开盛得甚是艳丽的花朵。 此处与囚禁月微的地方,如天壤之别。 跟到一处布置华丽的石室,见那人扣了扣旁边的门,一息后,门无声自开,那人走进石室,她躲到石门旁,向里张望。 门后还布有一道珠帘,隐约见得两道人影,一坐一立。 “死了吗?” “回禀主人,没有,参汤很快就喝了。” “很快?这么合作,似乎不太像傲骨峥峥的南辰月微呀。” 血妖多疑,瞬间生出疑惑,“血奴,可发现其它异常?” 血奴想了想,还是将心里的怀疑说了出来,“禀主人,南辰月微今天站了起来,屋子里好似有生人的气息。” “哦,看来,我这地宫里溜进来一只小虫子。”血妖阴测测地一笑,吩咐道,“去,将他给我抓来,正好,今天的血好像不够新鲜。” 血奴面无表情,“是,主人,属下这就去办。” “嗯,不急,紧闭地宫之门,晚上再行事。” “是,主人。” 石门外偷听的秦珍,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地宫里的阴风一吹,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太厉害了,她明明藏得好好的,结果败在人家狗鼻子之下,生人的气息靠闻出来。 真是小看了这里的古人,尤其是古代的武功高手,简直可以媲美末世的某些异能人士。 被发现了,如此一来,她还剩半天的时间用来救人,不然,到了晚上,人家来个关门打狗,瓮中抓鳖,她将会死得很惨。 想到自己有可能会被挂在铁勾子任人宰割,她便心生颤栗。 那个叫血奴的很快退出石室,石室里的主人,她没有把握干掉,但这个血奴,她想会会。 对方在四周查看了下,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秦珍也顺便观察地宫内的地形。 血奴回到自己的住处,搬出两坛酒,闷声猛灌,两坛酒下肚,他打着嗝倒在榻上,嘴里还嚷着好酒。 第五十二章 离开 简直是天助我也。 秦珍兴奋不已,血奴醉得不醒人事,正好在梦中结果了他。 秦珍举着菜刀,小心翼翼的靠近,她以为对方睡熟了好动手,殊不知,血奴只是用酒助眠,但不代表他真的喝多了,醉了。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几乎秦珍的菜刀一劈过来,血奴就睁开了眼睛,他就地一滚,躲过秦珍的菜刀。 血奴轻功了得,但拳脚功夫一般,秦珍见对方根本不在假寐,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叫他跑了,若惊动他主人,她就完了。 抱着血奴必死的念头,秦珍跟吃了老虎胆一般,菜刀耍得密不透几,将血奴逼得狼狈不堪。 前面曾说,这血奴轻功好,但拳脚功夫不佳,秦珍又适合近身战,奈何她人小力气不足,十几招过去,血奴一味的闪躲,而秦珍却累得气喘嘘嘘,快要力竭。 血奴见闯进地宫的是个小丫头,心中一喜,主人最喜欢孩童的血,新鲜可口又纯净,待捉了她,放血给主人做宵夜也不错。 他抓了个空子,闪身往门口跑去,想将秦珍关在屋子里,秦珍暗叫糟糕,回身阻止已是不及,一甩手将菜刀飞出,动作没瞅准,偏了方位。 本是刺不到对方,而血奴离开时没留意到地上的酒坛,脚下一滑,身体往斜侧仰倒,菜刀恰好扎进他脑袋。 “砰~”血奴抽了两下,气绝。 呼~死了! 秦珍软手软脚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剧烈地喘息,刚才太险了,差点就让对方跑了。 说实话,能杀了血奴,运气占了大半,接下来,她真不敢再轻举妄动。 还有半天时间,得抓紧时间救人,秦珍擦了把脸上的汗水,环视了下血奴的住处,室内除了一张石床,墙角堆放着两只大箱子,箱子上存放着一只精致的木盒,也不知装着啥,另一边还有存放着不少没开封的酒。 这会没人,她将两只箱子和酒收进空间里,想了想,又将地上气息已绝的血奴拖到榻上,拿被子裹好,装成睡觉的样子。 至于地上的血迹,她取出一坛酒淋在上面,又拿布擦了,几乎看不出血迹的存在,酒香也掩盖掉了血腥味。 秦珍抱着那只特别精美的木盒,沿原路返回去找月微。 刑室里,月微久不见秦珍回来,急坏了,小丫头是自己逃离地宫的关键,她若是出了事,自己也完了。 他拼命去拽手腕上的铁链,直到腕骨血肉模糊,气力耗尽,铁链仍牢牢钉在墙上。 秦珍回来时,就见到月微发疯地在拽腕上锁着的链子,她骤然停下脚步,顿时捶胸顿足,气恼不已。 猪脑子啊,自己是干嘛去的,找钥匙啊,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可给忘了。 “大哥哥,对不起,我,哎,我忘了帮你找钥匙的事。”秦珍小声道歉。 月微突然听到她的声音,心里一阵狂喜,失声道,“你没事?” “当然没事。” 秦珍抱着木盒子走到月微面前,面带愧色,“我跟踪那血奴,趁他不备,把他砍了,不过,我忘了帮你找钥匙的事,大哥哥,对不起。”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丫头,多亏了你。” 月微失神地看着她手中的木盒,有了盒子里的东西,他马上就能离开困了他半年的地牢。 当年,妹妹将此物送与他时,他死活不肯要,嫌它珠光宝气,过于招摇,他中了血妖的暗算,被困于此,刀也叫那血妖拿走,没想到,他如今却要靠它搭救。 秦珍摇头,“你说什么,救命恩人,不,还没成功呢,算什么救命恩人。” “你把盒子打开。”月微没头没脑地吩咐她。 “哦,好。”秦珍不明白月微怎么突然会对盒子感兴趣,但还是照办,盖子掀开后,一柄镶满宝石,华丽非常的短刀印入眼底,“这……怎么是刀?” “对,就是刀,来,拿它斩这铁链。”月微伸出手,将手腕递到她面前。 秦珍微微踌躇,没舍得下手,“你确定?” 这么一柄华而不实的刀,能斩断精铁铸成的铁镣,委实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了,行不行,她总得试一下。 秦珍拨刀出鞘,往月微腕上斩去,一刀下去,“当”地一声,铁铐应声而断。 她瞠目结舌,眼里迸出惊喜,靠,看不出来,同它华丽的外表截然不同,这刀削铁如泥,神兵利器莫过如此。 “再来。” “好嘞。”秦珍斩断月微另一只手上的铁镣,也不耽搁,将刀快速收起,把偷听来的消息告诉月微,“地宫的主人发现我了,他让血奴闭紧宫门要抓我,我们恐怕得快点离开。” 一朝得自由,月微破天荒的露出笑意,他率先拉住秦珍的手,“嗯,走。” 秦珍记得地宫的出口,不晓得那地宫主人心宽,还是为了保密,地宫里并无守卫,除了血奴和宫主,并无旁的人存在,是以,秦珍和月微逃跑也很顺利。 “会不会有诈?”跑到一半,秦珍不放心的问。 “不会,血妖武功高强,困我在此,他想要保密,就不能多放人进来,太多人进进出出,容易引起旁人的怀疑,况且,他们需要食物吃喝,采购物品也会露了形迹。” 听这丫头的口音,这里似乎是北楚境内,不是血妖自己的地盘,他又天天需要吸食鲜血练成邪功,就不能离群索居,找那种荒山野岭窝着。 若不是这丫头误闯,血妖几乎快要成功了。 “对了,忘了问你,他为什么要抓你,还喝你的血,困你的那间屋子,里面都是孩童的身体。” 月微沉默的摇头,过了会,还是说了句,“因为我的血与旁人不同。” 说完,他又问秦珍,“你身上有没有火折子?” “有,”秦珍重重的点头,“你真的烧地宫?” 月微没回答,走了这么完,他有些疲累,身上一直流虚汗,“出口还有多久。” “快了,通过一条长长黑黑的通道,就是出口。” 那地宫之主让血奴关闭地宫之门,血奴死之前,根本没去封门,想来,他是打算晚上抓她的时候再封门,却没想到,让她逃得更轻松。 外面的天也黑着,天空布满了星子,星光照耀下的荒原,迷离而萧索,秦珍一出来就打了个喷嚏。 月微都站不稳了,还四处寻着枯枝落叶往洞里塞,若大的地宫,真要烧死里面的人,又得放多少干柴。 想归想,秦珍忙得不亦乐乎,该死的地宫主人残害过那么多孩子,打架他们干不过人家,往地宫里放火,把他变成烤猪,想想就觉得解气。 一直到过道里堆满了干的湿的草叶木枝,她还将血奴处收刮的酒倒在过道里助燃。 月微累摊在洞外,秦珍将火折子丢进洞里,搀起月微就跑。 第五十三章 生事 风纯与卫末将柳林镇与周边的村庄翻了遍,也没找到秦珍,两人坐到卫末的医馆里,风纯长吁短叹,一个劲的自责,卫末恼他将秦珍丢在山里不管。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我有急事,而且……” 风纯瞅着了卫末的冷脸,忙不迭的为自己辩解,说着说着,发现他确实没考虑周全,“唉,算了算了,是我不对,我以为她对那里熟悉,就放松警惕,怪我,你骂得对。” 卫末对他已经无话可说,眼睛定定地落在门口,就好似秦珍站在那里一般。 人已撒出去,随着消息一个个的来,一个个的说没找到,他心里冒火,就对风纯越发看不顺眼,这小混蛋,京城里祸害完了,又跟来柳林镇祸害,老天怎么不收他去。 “你说她到底去了哪,不会被拐子捉了去吧。” 风纯还嫌自己不够讨人厌,大嘴巴的提起两人心中最坏的猜测。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卫末严声喝斥,刷地一下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准备出去透透气。 “唔~痛。” 秦珍埋头往医馆里冲时,头冷不防撞到冰凉却柔弱的物体,什么东西,手刚搭上去,便被人死死捏在掌心里。 “你还知道回来。”一道阴沉森冷地声音咂在她头顶。 秦珍抬头,“卫大夫?肯定要回来啊,我小弟还在你手上呢。” 她和月微逃出那荒野,按月微指的方向,他们顺利走回柳林镇,她送他到一间客栈休息,便急急忙忙往医馆里赶。 “放开我,渴死了,给我点水喝。”秦珍喘着气,随意抹了把脸上的汗,嗓子快冒烟了。 见卫末只拿冷眼瞪她,堵在门口也不让她进去,她只好说道,“不是故意晚的,今天差点回不来,小命险些丢了,亏得我机警,跑了出来。” 风纯听到秦珍的声音,情急之下,轻功都使了出来,嗖地一下,出现在秦珍面前,拉住她别一只手,激动道,“你算回来了,再晚些,也不知能不能见到我,卫末这家伙,生大气要揍我。” 观卫末要吃人的表情,秦珍有些同情的看了风纯,抽回手,推开两人,进去医馆,朝后摆摆手,“待我喝口水先,事儿稍后再谈。” 风纯哪里依,亦步亦趋,紧跟在她身后,卫末也心生好奇,听秦珍的口气,似乎,她遇到了极危险的事。 厨房里,秦珍在碗柜里取了碗,直接在水缸里舀水喝,两碗下去,她打了个嗝,咂咂嘴,“真甜。” 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水,甘冽可口。 风纯笑道,“是吗,我也试一下。” 他拿过秦珍手中的碗也舀了碗水喝,随即眉头一皱,“甜什么,淡而无味,不如天龙寺的泉水好喝。” “你懂什么,我这是久旱逢干露,渴久了喝啥都是甜的。”秦珍没气的说道。 哪知,“咳咳~”厨房门口的卫末听到她那霸气的比喻,脑中闪过他那老不正经的师傅每次去百花阁偷香后,次日一准在他面前念叨这诗句,久了,他也悟出了其中之意。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丫头,你出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卫末负着手,走到院子中。 秦珍看了风纯,风纯兴致勃勃地拉住她,“走走,我也想听,你不晓得,我回来没见到你,担心坏了,生怕你被拐子拐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风纯万分庆幸的拍起胸口。 “还说呢,我真的遇到了拐子,就在镇子外,那条路上,两边都是荒草地,我一着急,就往一钻,结果迷了路,愣是找不到方向出来。”秦珍无奈的摊手。 “就这?”总觉得后面还有事,风纯和卫末没出声,继续听她讲。 秦珍没让他们失望,转身坐到石桌边,又道,“本是想找个地休息,哪曾想,无意间闯进一座地宫。” “地宫?”风纯上前一步,好奇地问,“何种模样?” 秦珍想想地宫的情形,脸色冷下来,恨恨道,“里面藏了一只老妖怪,专吸食小孩血液,我在地宫一间空屋子里见到满屋子孩童残破的身体,后来顺手在里面救了一个人,砍了那老妖怪一个帮凶,逃出来时,我们放火烧了那老妖怪的巢。” “老妖怪?”“孩童?” 风纯和卫末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眼,突而脸色大变,齐齐喊出两个字,“血妖。” “砰~”风纯突然怒极地一拳砸在石桌上,恨声怒骂,“他居然潜进了北楚,不知死活的血妖,真以为没人能对付得了他,当我北楚无人吗。” 那一拳砸得秦珍的心也跟跳了跳,不过风纯的反应让她不解,“你们似乎忌惮那血妖,他真有人家说的那般厉害。” “自然,这血妖原是南昭巫衣族人,少年成名,二十年前,他不知在何处得到一本邪门功法,专靠吸食孩童血液来成就此功,二十年里,他在北楚、南昭、云枫、西凉等国犯下累累血案,不知有多少无辜生命死在他手下,此人臭名昭著,恶行远播,天下人无不想诛之。” 卫末说到这里,面露憎恨,突而黯然长叹一声,“可他太狡猾了,行踪隐匿成迷,谁也抓不着他,各国皇室,各绿林道,六大门派,包括天机阁,连一向以冷血无情著称的阎王殿都对他发出缉杀令,赏金丰厚,江湖上甚至出现了专门对付血妖的组织,但成效不大。” 所以,她错过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秦珍暗搓搓的想,不过,自己的实力也不足已杀了血妖,也就干想了。 “不行,我得马上去凤阳府通知阿回,血妖都跑到他的地盘上了,看他管不管。” 风纯急不可奈,门都不走,直接翻墙走人。 他晓得自己的实力,远不如阿回,如果有阿回这个天下第一高手在,再在凤阳郡内布下天罗地网,就不信抓不到血妖。 “你不去?”秦珍问卫末,他方才说起血妖时深痛恶绝,狠不能立时将人捉来宰了。 “要去,你快进屋休息,记得关紧门窗,血妖现身,我恐要忙上几日,医馆这几日歇业,若病人上门,告诉他们过几日再来。” “你打得过血妖吗?”秦珍突然问。 卫末想了下,果断摇头,“不行,这天下,怕仅凤阳世子有与他一拼的实力。” 第五十四章 闹剧 梧桐村,自秦家人怀疑吴氏偷了银子,婆婆秦王氏像找到了发泄的借口,变着法的折藤二儿媳吴氏,家里的重活累活脏活全部交到吴氏手里。 吴氏也不是软包子,婆婆折腾她,她便找秋儿的麻烦,日日都要同秋儿吵闹一番。 秋儿不甚其扰,主子交待的事,她一件也没有办好,如今还陷进秦家脱不开身,尤其吴氏这个泼妇,时时死盯着她,做饭洗衣喂猪扫地,有时还要跟着下地。 她一介伯府丫鬟,日日被逼着做农活,秦家待了十多日,手糙了,皮肤晒黑了,天天吃着猪食一般难以下咽的食物,晚上常常半夜饿醒,如此下去,再无进展,自己当真要疯了。 提着潲水桶出来,秋儿看了眼依然无动静的三房,三日了,那三个野种,一直不见回来,秦家也没个人关心一下去向,她亦掌握不到他们动向,如何寻法动手。 “发什么愣,还快将猪喂了,一会儿,你把衣服拿到河里洗里了。” 吴氏一出来看到秋儿眼睛骨碌碌乱转,不知又在动什么坏心思,贱蹄子,狐狸精。 她跟相公提过好几次,怀疑是秋儿拿了银子,趁那次去镇里存了起来,相公明明都已经有八分信了,结果,这狐狸精一哭,相公就心软,甚至还怪她欺负人,说狐狸精可怜,心地好,不会偷拿主家银钱。 呸,到底谁可怜,公婆骂得她还不够惨吗,也不见相公帮自己求求情。 勾人的狐狸精,连相公都向着她。 吴氏忿忿不平地推开院门,打算去菜园子里摘点菜,再去村头割些肉,晚上整顿丰盛吃食给公婆,希望他们能看在她孝心的份上,消消火气。 这几日,她不受公婆待见,连两闺女也跟着遭殃,吴氏心疼得不行。 村头,吴氏挽着篮子经过,几名村里的婶子正聊得热火朝天,看到她,纷纷打招呼。 吴氏最近过得不顺,心情烦燥,自也没有同她们闲聊的心思,热情招呼她的几位婶子相视一眼,村里最长舌的桂花婶,原就看不惯吴氏,立即出言相讽,她扬声说,“哎,这有了钱,连人也高贵了,见了面,都不屑同我们这穷人家说话,俗话说,富易妻,贵易友,我今儿真真是深有体会。” “你说得不对,桂花,秦家也就有钱而已,他们可不贵,同你我一样,泥腿子一个,再贵,身上也有一股子土腥味。” 另一名妇人大概有些想讨好吴氏,便给吴氏帮腔,“春兰不是这种人,她可能没看见咱们,都是误会,误会而已。” 她转头朝吴氏笑笑,“你说是不是啊春兰?” 都是邻里,吴氏碍于情面,自然不好说不,她勉强笑了笑,“对不起啊几位婶子,你们也知道,我家公公银钱丢了,一直没找回来,所以方才走路出了会神,也没注意到几位婶子叫我。” “啥,没找回来。”桂花婶失声惊呼,“不可能啊,昨儿桂香从娘家回来,说看到三哥将三房二郎送进钱吴村学堂进学,还说,秦家这回发达了,行事也大气了。” 桂花婶见吴氏不相信,斜瞪着吴氏,“有钱我又不要你家的,何苦扯谎骗咱们,没钱,二郎能上钱吴村举人老爷教书的学堂,谁不晓得那学堂束修老贵,就大福家的老大和小福都是上的永明办的学堂呢。” “婶子,你说啥呢,二郎那崽子上钱吴村学堂,怎么可能啊,我公公那人你又不是不了解,抠门的很,有银钱也只会花在大郎和他老儿子身上,也就二房和三房是苦命人。” 吴氏想到这几日公公的作为,不免心生怨愤,顺便也揭开了秦家一家之主的真面目。 “咋的不可能,人家桂香亲眼见到二郎进了学堂,珍儿那丫头也在那。”桂花只差拍胸口保证。 “有这回事?”吴氏再不信,可桂香亲眼见到,也不可能说谎,而且三房的几个小崽子这几天确实不在家,原来是进学去了。 钱吴村学堂,他们哪来的银钱,该不会是……吴氏想到家里丢失的银子,菜篮子也不要了,撒腿就往家里跑。 “爹,爹,不得了,不得了啦。”吴氏一路呼叫着闯进正房。 秦有民极不悦地喝斥她,“咋呼啥,你可是想清了,将银钱交出来。” “哎哟,爹呀,我说了多少次,不是我不是我,您咋就不信呢。” 吴氏拍拍衣袖,走到秦有民面前,“就在方才,我听桂花婶子说,二郎那小……呃,他在钱吴村上学,爹,钱吴村学堂一年束修加上其它花销,少说得十多两银钱,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哪来钱交束修,爹,那钱一定是他偷的,咱们去把他抓回来问过明白,也还儿媳一个清白。” “此事当真?”秦有民皱眉。 吴氏喜形于色地重重点头,“千真万确,桂香从娘家回来的路上瞧得真真的。” 若真是这样,那他就对这个二孙子太失望了,秦有民当即起身,吩咐吴氏,“把大福叫上,陪我去一趟钱吴村。” 秦有民和大福匆匆忙忙出门,吴氏感觉这几天头顶上堆积的乌云都散了,一改几天的愁眉苦脸,她找到婆婆和大嫂李氏,添油加醋地将此事说了。 院子里洗衣服的秋儿,将她们的谈话,全部听在耳里,心里打起主意,想不到,那三个野种胆子还挺大,敢偷银子。 她倒希望,三个野种别这么快找回来,比起秦家,在外面,她更方便动手。 在秦家,数双眼睛盯着,三个野种很少和外人往来,她来秦家这许多天,与他们话都没说过一句。 秦珍那小丫头,小小年纪,机敏沉稳,一点也不像十来岁的小丫头,比她那个傻哥哥和弟弟难对付多了。 不行,得赶紧联系府里,她也不能再待在这里干耗时间,早早地把事儿办成,她也能早日恢复自由之身。 钱吴村?秋儿甩甩手中的水珠,四周看了下,吴氏和李氏还有她婆婆秦王氏都在屋里,秦家几个姑娘结伴玩去了,不在家,正是离开的好机会。 秋儿随手拿起手边的一只竹篮,挎在胳膊上,脚步飞快的步出秦家小院。 第五十五章 闹剧 柳林镇,因帝诏与宝藏一事,镇子里近日涌进了许多陌生人,街上到处是服饰各异操各地口音的不明人士,他们三五成群的结伴而行,话题亦全部围绕着女帝宝藏一事转。 镇子里人多,鱼龙混杂,秦珍不敢带五郎出来,她哄着五郎一起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拳,等五郎午休时,她趁机去了一趟镇上最大的客栈,昨儿晚上,她将月微送到客栈后,两人分开,也不晓得怎样了,月微伤得重,又被老妖怪吸了血,身体虚得很,她不太放心。 可惜,空跑了一趟,月微昨晚就退了房走人。 “没良心啊没良心,走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啊。” 人去楼空,秦珍抱怨了几句便不再掂记,苹水相缝而已,实无必要追究月微不辞而别的原因。 五郎还独自在家,她得去买菜赶回家做饭。 “珍丫头?”一名妇人在她身后唤住她,对方很是惊呀,“你咋的不在钱吴村,跑来镇上做啥?” “蓉姨?” “哎,是我啊。”林小蓉抓住秦珍的手,满面喜色,“几天不见,珍丫头变漂亮了,瞧瞧这小脸也长了肉,软呼呼的。” 林小蓉在秦珍小脸上捏了捏。 “蓉姨,你刚刚说什么,钱吴村,我干嘛要待在钱吴村?”秦珍拿开林小蓉的手,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林小蓉又笑着在她头上摸了把,说,“二郎在钱吴村进学么,你肯定要待在那儿,听说那儿束修贵,食宿也得花不少钱,你跟着去,能帮着照顾他,还省银子,多好的事。” “不是,您怎么知道我哥进学的事,谁告诉您的?”秦珍不安的问。 “不用谁告诉,村里人都晓得这事,都说你祖父这回啊,是良心发现,才会送你哥去进学,也算对得起三福兄弟留下的大笔银钱。” “全村都知道……不好,坏了,”秦珍脸色一白,匆匆与林小蓉告别,“蓉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林小蓉见她蹿得比兔子还快,微微一笑,“这孩子。” 性子风风火火,也不知像了谁,当年阮氏多温柔,说话细声细气,长得也美,三褔兄弟呢,人英俊,性格爽郎,行事也沉稳大方,秦家三房的三个孩子,没一个像三福两口子的。 秦珍想直接去钱吴村,奈何五郎还在医馆,她不放心丢他一个人在医馆,带在身边最好。 真是急死人了,她想不通,哥哥在钱吴村上学的事,村里人是如何晓得的,依祖父的性子,自己的孙儿进学,没得到他的首肯不说,还将他蒙在鼓里,不定会发多大的火。 希望哥哥能顶住祖父的怒火,不要轻易离开学堂。 秦珍赶到医馆,风纯和卫末骑着马过来,她理也不理,心里只记挂着兄长。 “珍……”风纯手挥到一半,秦珍的身影就进了医馆,他放下手,扭头问卫末,“珍珍怎么了,都不搭理我。” “许是有事。”卫末道。 风纯跳下马,将绳子丢到卫末手中,“我去看看,你等着。” “不用,她一会出来你再问。” “你怎么知道他会出来。” “猜的。” 风纯撇撇嘴,到底是等在外面。 秦珍将五郎从睡梦中摇醒,背到背上,快手快脚的锁上医馆的门,五郎睁着雾迷迷的睡眼,问,“姐姐,我不练功了。” “不练,咱们去找哥哥,你要实在困,就在姐姐背上睡。” “哥哥在哪里,我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 “放心,马上就能见到。”秦珍着急赶去钱吴村,在镇里雇了马车,向钱吴村进发。 风纯和卫末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什么也没表示,悄悄跟在马车后面。 秦珍赶到的时候,学堂门口围了不少人在交头接耳,喧闹不已,她心中一沉,这阵势,直觉告诉她,八层是秦家人在里面闹。 挤开围观的路人,她一眼便见到兄长跪在学堂前的空地上,双手不停地抹着眼泪,他祖父和大伯站在一旁同刘夫子说话。 似祖父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刘夫子气得直发抖,他径直走到秦贵章面前,痛心怒斥,“今日你便收拾了东西回去,我这学堂不收品行不端之人,束修我还与你,赶紧滚,别污我学堂的名声。” 秦贵章一时大急,伸手抓住刘夫子的衣角,哽咽道,“先生,学生没有偷银子,那银子是家母走时留给小妹的,先生,请相信学生,我真的没偷。” “没偷?你祖父何以如此说,盗窃之名,我想没哪家长辈会随意栽到自家子孙身上。况且,你祖父说得对,先前你手上明明没有银钱,那你束修的银钱又从何处得来,交待不清楚,只能说明你确实心里有鬼。” 刘夫子甩开秦贵章的手,盛怒至极,这新收的学生聪明灵秀,性情醇厚,他欢喜不已,自以为收了个好弟子,不曾想……罢,罢,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感觉自己被愚弄的刘夫子气愤难当,甚至不再看地上的学生一眼。 秦有民叹了口气,朝刘夫子揖手,“都怪老汉教导不严,才让他犯下大错,先生息怒,老汉这就将他带回去严加管教,定让他闭门悔过,好好改了这偷摸的毛病。” “如此,请吧。”刘夫子转身向另一边,胡子气得还一翘一翘的。 秦有民走到二孙子面前,抬腿就重重踢了他一脚,“混账,还不赶紧跟我走,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不晓得那银钱是仁儿和你小叔读书用的,你也敢伸手,老子打不死你。” “我没偷,祖父为什么冤枉我,为什么,我也是您孙儿呀,凭什么,我也要读书,我爹留的银钱,就是给我花用的,我为何用不得。” 秦贵章的小宇庙爆发了,挺直了单薄的胸膛怒声大吼。 秦有民见一向老实的孙子居然敢跟他叫板,又是重重的一脚,“混胀,你难道不晓得你小叔和仁儿要考秀才,等着钱急用。” 秦大福也在一旁痛心疾首地说,“是啊,二郎,你几时变得这么不懂事,你不如小弟和仁儿会读书,亦无他们聪慧,你祖父为秦家着想,故而才多顾着他们些,若你也想读书,仁儿和你小叔在家里也能教,何苦到这里浪费银钱。” 第五十六章 闹剧 “大伯说这话,是想蒙骗谁呢。”秦珍突然发声,她缓缓走过来院子。 “哥哥五岁在村里便有小神童的美誉,大伯为何说哥哥不聪慧,不供哥哥读书便罢,为何还要说哥哥不会读书,您是怕哥哥超过仁堂哥,故意不供哥哥读书的,或者,祖父,您也这般想。” 秦大福面色一黑,眼睛闪了闪,不敢直视这个小侄女,嘴里粗声粗气的喝斥小侄女,“大人说话,哪有你一个丫头片子插嘴的地。” “不插嘴就任由哥哥被冤枉,由祖父与大伯毁了哥哥的前程。”秦珍冷冷的反驳,“那银钱明明是娘亲离开前留给我的,祖父却硬说哥哥是偷的,还联合先生将哥哥赶出学堂,大伯与祖父又是何居心。” 秦珍的话可以说是句句戳心,秦有民和秦大福顿时下不来台,他们也是情急,晓得了银子的去处,迫不及待的想取回来。 “胡说,那贱人是连夜偷偷溜走的,何曾留下银钱。” 秦有民不曾想小孙女如此伶牙种齿,言语间跟刀子一般往人身上戳,果然是阮氏生的,一张嘴十分讨人厌。 “我们是亲娘身上掉下来的肉,爹能留下银钱,娘为何不曾,不止银钱,手饰亦有,祖母头上的那根金簪为证。” “那金簪是弟妹孝敬你祖母的,不足以做为凭证,”秦大福想也不想的开口,“再说,她留下银钱我们咋不知道。” 秦珍勾起唇角,冷嘲道,“自是怕人抢才不说的啊,娘一走,那金簪不就跑到祖母头上了。” 她可是记得清楚,那金簪是阮氏遗忘在柜子里,隔日就被祖母王氏搜了去,又据为自有,连金簪一起消失还有几床新被褥、衣裙、布料等等。 这般明显的暗指,秦大福嚅嚅着嘴,尴尬地驳不出话,秦有民眯起眼,着气势十足地小孙女,眼中若有所思,片刻,“先回家,这里不是吵闹的地方。” 秦珍扶起兄长,替他拍掉身上的土,又不满地数落兄长,“没偷银子为什么要跪,那银钱我们花得光明正大,休想冤枉咱们。” “妹妹,我,我……”秦贵章眼睛又红了,他不能不跪,当先生的面违背祖父,若不跪,先生肯定说他不敬长辈,继而会对他印象不好,以后定也不肯教导他。 “我都明白,”秦珍拍拍兄长的肩膀略作安慰后,走到刘先生面前,扬声道,“先生不问清红皂白,仅凭我祖父的片面之言,就断定我兄长人品不端,还赶我兄长走,似先生这般糊涂的先生,这学堂我兄长不上也罢,此处不留兄长,它处自有人慧眼识珠,还请先生将束修还与我,也让我们早早离开。” “你……”刘先生气得一个仰倒,脸上青红交加,手指着秦珍直哆嗦,他堂堂一介举人老爷,竟被一黄毛丫头当面指责,“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老夫今儿真是见识到了。” 他自袖中掏出银子丢在地上,“拿去,速速离开。” 秦珍毫不在乎的捡起银子,揣进兜里,看也不看秦老爷子和秦老大,她拉住兄长,“哥,我们走。” 秦有民和秦大福皆是皱眉盯着秦珍的动作,也跟在身后出学堂。 卫末与风纯待在人群外,虽隔得远,但二人有深厚的内力,听清了院内事情的始末,见小丫头轻松化解了面临的问题,皆露赞许。 不过,对秦家老翁,风纯极为不满,“好糊涂的老翁,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就算对那小子心存怀疑,何不关起门来盘问,闹将到外面,坏的又是谁的脸面。” 卫末一笑,“只怕珍儿不这么想,闹将出来才好呢,她正好借题发挥。” 听小丫头口气,那一家长辈都偏心眼的性子,闭起门来,亏吃定了。 在外面,秦家长辈再偏心,也要顾忌人言,不好闹太过。 “说的也是。”风纯淡淡一笑,感慨道,“原以为这事权贵人家才多,没想一普通农家,也是非多多,亏得你我二人家中皆是独支嫡脉,爷我每次看到堂兄们为了那个位置斗得你死我活,就特别感谢我那早逝的父王。” 卫末敛眸,他是独支嫡脉不假,自己这个独支嫡脉还不晓得是真是假呢。 秦珍走到村口,拐弯时,走的是去镇上的那条路,秦大福唤住兄妹俩,“错了,回村的路在这边。” “没错,我要和哥哥要去镇上。”秦珍理直气的说,“小弟看病的药钱还没付呢,正好,现在银钱有了,顺便将钱还了。” 她出来后,就没打算回秦家,秦家太不安全了,与其小心翼翼的待在秦家,不如与他们拉开距离。 总有办法养兄长和小弟的,她不能走远,户籍在秦家,兄长还要留在此地读书,不跟秦家硬碰硬,那就耍赖吧,这个她在行,她准备赖在柳林镇上,直到兄长十五岁,能单独立户为此。 打定了主意,秦珍就存着心思与秦家人周旋一番。 “祖父,大伯,小弟这几天一直不好,大夫说他身子骨差,要将养,给开的药也贵,孙女在医馆欠了不少银子,另外,祖父和大伯跑到学堂去闹,结果弄得哥哥上不得学,孙女想,祖父能不能帮哥哥在镇上找间学堂继续念书。” 秦有民气的额角直跳,银子没追回来,这孙女鬼精鬼精的,他想取回她手中孙儿退回来的束修,也没了借口。 至于送二孙子上学,他从未想过。 五郎一直乖乖地伏在秦珍背上,一双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又看看那个,却不发一声。 “五郎瞧着没啥问题啊,是药三分毒,别吃药,回家让伯母给他鸡蛋补补,小孩子家家哪有那么精贵。” 秦大福瞅了瞅五郎,轻声哄道,“来,大伯抱,回家吃鸡蛋去。” 五郎往秦珍背后躲,双手也将秦珍的衣角抓得紧,秦珍在心里冷哼一声,鸡蛋,对于三房来说,那是传说中的东西,只怕他们回了家,吃不到鸡蛋不说,还得双手奉上银子。 她没那么傻,身后随即后退,语气微讽,“不了,鸡蛋还是留给仁堂哥补吧,他读书那么辛苦,都虚胖了。 秦大福脸色微僵,神色讪讪的收回双手。 儿子是不是虚胖,他最清楚,那不过是李氏给儿子找的借口罢了。 第五十七章 女帝传说 “你们都听到了?”秦珍问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位帅哥。 风纯呵呵一笑,“可不是,珍珍,我越发喜欢你这聪明劲了,瞧瞧秦家老头和你大伯那张黑脸,我看着都解气。” 呵呵,所以,两位就全程看着,也不晓得英雄救美,哼,秦珍没好气的瞪了两人一眼,招呼哥哥走人。 风纯摸摸鼻子,轻声嘀咕道,“珍珍肯定觉得咱们在一旁看戏,也不帮她,生气了。” 他没好气地瞪卫末,“都是你,非说不要出面,好了,她下次不给我烤鱼,你帮我烤。” “她不需要帮忙。”卫末冷声回道。 “屁,不需要和不帮忙是两码事,我们出面,她一定感激我们,但袖手旁观,就未免冷漠了些,唉~” 风纯长叹一声,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血妖的事千头万绪,他们查了半天,连根血妖的毛都没捞着,不免叫人泄气。 卫末扫了眼前面那道小小的身影,摇头失笑,心想,真是小心眼的丫头。 秦珍这边,因客栈爆满,她只好将兄长带回卫末的医馆,医馆里就两间客房,卫末住一间,另一间叫秦珍占了。 她买了两床被褥,重新给兄长添置了些物品,就在房间里打地铺,让兄长睡,她则和小弟睡床。 三兄妹又重新在一起,是件可喜的事,秦珍着急让兄长进学,正好医馆里也没什么事,她做好饭,叫兄长在医馆照顾小弟,她去外面探听探听情形,另外,她想了解这个时空的人文历史,还得走趟书肆。 学堂很好打听,她在市井上晃了一圈,将镇上所有学堂质优良蒌,亦探听得七七八八。 据镇上的人所说,柳林镇一共有四间学堂,一间公立,三间私立,教学质量最好的是一间叫闻鹿的私立学堂,夫子是柳林镇首富花重金骋请,此人颇具声名,为人很傲气,不轻易收学生。 而且这家学堂,束修比钱吴村更贵,学堂管得严,学生每半月放一天假。 闻鹿每年十月才开始招收学生,现在距离十月还差近六个月,半年呢,她不想等那么久。 这事她得回去跟兄长商量一下,看兄长怎么想。 打听完了学堂,她找到镇上最大的一家书肆,叫小二给她推荐描写本朝地理风情风貌的书,小二见她一个丫头来书肆,随意拿了本书打发她,“北楚奇事录,二两银子。” 秦珍拿在手里翻了翻,正要付银子,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取走她手里的书,将另外一本书递给她,“这本更适合,内容更全。” “天朝秘录,哎,谢……”她回头道谢,可推荐她书的人只留给她一道白色挺拔的背影。 天朝秘录需要四两银子,秦珍毫不犹豫的掏钱买了,当即如获至宝,随意找了个墙角蹲着便翻看起来。 整整一个时辰,因为是繁体字,看得慢了些,但里面的内容,着实令她大吃一惊,如果内容属实的话。 这本天朝秘录,内容从四百年前一代传奇女帝开始书写,到十年前止,里面记载了四百年里发生的所有大事。 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四百年前,一代传奇女帝秦凰统一天下的故事,秘录里说,秦凰就像从天而降的一般,出身不明,她一十三岁从梧桐山只身走出,凭借一身惊人的武艺,短短几年就闯出了不斐的名声。 可令人惊叹的是,秦凰不止武艺高强,容颜绝美非常,很受当时的青年才俊追棒,当时的大陆不如现今和平,战乱频生,秦凰因与当时的某国太子相恋,火速嫁进皇室,不过短短两年,便助太子平定国内叛乱使太子地位稳固。 不久后太子登基,秦凰为皇后,不曾想,太子登基不过余,突然暴毙,皇帝一死,秦凰这个太子妃地位尴尬,她不甘屈于人下,与当时一个迷恋她的将军直接反了朝庭,自己做了皇帝。 秦凰这女子,够霸气,心机深不可测,善弄权,自她做了皇帝,一发不可收拾,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令天下一统,一生娶了三位夫君,每一位都对她的凰权霸业功不可没。 感觉好熟悉啊,统一天下不说,她在位的几十年里,一直致力于发展民生经济,这片大陆上陆续出来的红薯玉米土豆辣椒西红柿等皆出自于她手。 这位女帝受天下百姓爱戴,满朝文武大臣空前的忠心,写这本秘录的作者看来是那位女帝的真爱粉,通遍的溢美之词。 关于女帝政绩提了许多,也记载了女帝一生的香艳情事。 秦珍看着内容愣神,女帝行事不羁,选用人才也是别拘一格,甚至有些大女子主义。 秦凰给她的感觉,怎么说呢,让她嗅到了一丝现代人的气息,尤其是她当政时下达的惠民政策,什么让百姓拥有自己的土地,发明农用工具,修建公路,建立邮政系统(最后一条好像没有成功)等。 女帝那一遍故事的最后,书写之人用很惋惜遗憾的口吻表示,女帝睿智果敢,杀伐决断,一生传奇,可惜,后代却软弱平庸,女帝建朝一百年后,天朝便四分五裂,战乱再起。 灵气全聚在女帝身上,后代也如她那般,怕要遭天妒。 收起书,秦珍不禁有些怅然,若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自己真是逊得很。 十月,她就该满十一岁了,以自己的那点小聪明,也就能和秦家人耍耍,统一天下,噗,智商给她加二百五也不行,不聪明也就算了,还没野心。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时至酉时,日已西垂,回家途中,秦珍经过一处红楼,她随意撇了一眼,眼角余光瞅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与几位公子哥,从楼里春风满面的出来。 身边不时有姑娘对他们笑语嫣嫣软语娇声,公子哥们也同她们拉拉扯扯,打晴骂俏。 再观红楼的牌匾,软香楼,秦珍顿时小脸黑透,这就是她那一直勤奋好学的好小叔,秦家倾力相供,他却拿着秦家的血汗钱在外面花天酒地。 一只两只的,都是吸血鬼。 秦小宝搂住身边的一位姑娘,打着酒嗝,问好友,“洛少,今天这顿酒可满意,若洛兄觉得秦某招待不周,不如,秦某再寻一处好地,咱们继续。” 洛公子整整衣襟,呵呵大笑,“满意,满意,这软香楼的水儿姑娘,真真如水一般,让人爱不释手,爷决定了,以后一定多多捧场。” 他又挑起身边一位姑娘的下巴调笑,“你说是不是啊美人。” 那女子听了不依,“公子,难道奴家不好吗,公子也不说要捧奴家的场。” “怎么会,捧,都捧,呵呵。”洛公子推开那位姑娘,轻咳两声,突然正了脸色,对身边几人道,“好了,天色已晚,该回书院了。” 第五十八章 威胁 偶遇秦小叔,她的本意是只当没看见,赶紧溜人,免得见彼此尴尬。 秦珍欲转头快步离开,不想,秦小叔在内的几位年轻公子恢复正经模样,辞了身边姑娘,大步流星的朝秦珍所在的方向走来。 秦小宝暗呼一口长气,他的荷包已经空了,再不回书院,恐丢人要丢大发。 这位洛少来头不小,他家好几位长辈是京官,其父进士出身,姐夫更是凤阳郡栖林县令。 他得到这消息,便四处活动,费大力气的结交这位洛少,功夫不欺有心人,银钱花出去不少,他成功搭上了洛少。 听闻洛少手头有不少往届秀才考试的手稿,若能借来一观,十天后的考试,他的把握也会大上许多。 秦小宝想到这,心情激荡,同洛少说话的语气更显热洛。 “哎,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一名公子哥拉住撞了他后还想跑的小丫头,厉声呵斥。 秦珍气得不行,她明明已经尽量在躲着了,结果,他们非要和自己抢路,还恶人先告状。 “哎,说你呢,撞了人怎么也不道个歉,乡野之地就是乡野之地,如此不知礼数,晦气。” 那公子不依不绕,继续找茬。 “到底是谁撞谁,喝醉了酒,回你家撒野去,别在大街上丢人。”秦珍也不示弱,恼怒不已的瞪着撞了她,还倒打一耙的人。 那公子一抹嘴,斜睨着她,调笑道,“哟,还是只小野猫呢,牙尖嘴利,本公子醉了吗,本公子清醒着呢,再来三大坛都没问题,我跟你说……” “神经病,懒得同你一个醉鬼讲理。”秦珍斜眉瞪眼的要离开。 那公子抓住她肩膀,“你骂谁呢,骂谁是神经病,说清楚。” 秦珍冷哼一声,“不可理谕,谁应声谁就是神经病。” “嗬,臭丫头,我打不死你。”年青人气得举起拳头,气势汹汹要揍秦珍。 “珍丫头?等等,”秦小宝跑过来,拉住他的同伴,皱眉质问秦珍,“你如何在此处,姑娘家怎么不在家安生待着,跑出来惹是生非,成何体统,赶紧回去。” “小叔逛楼子就成体统,这事祖父可知晓。”秦珍反问,语气甚是气愤,“小叔有银钱,为何不让哥哥进学堂读书,束修也不过几两银钱,小叔舍得拿出来喝酒,也不怜惜你那侄儿一二,到是为何?” 秦宝不意侄女儿竟然扯到侄子身上去,侄子读不读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侄子的爹妈。 只是他逛楼子的事,委实不光彩,他又不能解释自己的意图,只好不甚敷衍的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天黑了,你快回家,这事不可对家里人说,明白吗。” 秦珍淡淡地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她一直以为秦家穷,原是她想错了,小叔能有钱逛楼子,想来秦家家底不差,她被他们简朴的假象给骗了。 秦家人就这么偏心,吃的穿的用的花的,面上苦巴巴的,实际呢,上午,秦老头连兄长退回来的束修都想要回去,若非她有个好理由,秦老头不会这么轻易干休。 秦老头到底怎么想的,兄长聪慧,读书天份好,秦家完全有能力再供一个孩子,可他却放弃兄长,选择天份一般的大堂兄,真奇怪,难道他不希望秦家更好。 偏心偏到这份上,也是奇葩。 “等等。”洛少唤住秦珍,问秦小宝,“这是你家侄女,长得倒是灵秀可人。” 秦小宝站在一旁,换了一副笑脸,神色谄媚,“是我三哥的女儿,她长相肖母,倒比一般姑娘强些。” “哦~”洛少走近几步,上下打量秦珍,眼睛跟挑货物似的,令秦珍十分不舒服,不由得横眉怒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小姑娘。” 洛少呵呵一笑,手中折扇“刷”地一下展开,说,“见倒是见过不少,只是像你这种小辣椒样的,还长得这般可人,却不曾见过。” 秦珍来这个时空四年,没照过镜子,临水自照,发现这个身体的五官确实不错,但她自小干农活,寒冬酷暑也在外面跑,常年饭食不饱的,能好看到哪里去。 说她可人,怎么可能,眼瞎了吧。 “小妹妹的眼睛甚美,不若,跟本公子进府,做本公子的贴身丫头如何。” 贴身丫头?秦珍险些气歪了嘴,她不过十岁,就她的身量,说她八岁的都有,这洛公子龌龊,想让她当贴身丫头,揍不死他。 秦珍在心里呸了一口,小脸上挂着寒霜,“公子做白日梦呢,让我当丫头,你还不够份,哼~” 气死她了,秦呼黑着脸调头就走,消失在巷口。 洛少也不阻止,跑得了和尙跑不了庙,他知道秦小宝接近他是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秦小宝会来事,嘴巴也会哄人,他也给几分面子,本来今晚回去后,打算漏点好处给他,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秦家这丫头,他还真就要了,没长大也没关系,养在身边三四年,也就成年了。 不过,这性子,啧啧,真带劲。 洛少收起折扇,直言不讳地夸道,“小宝啊,你这侄女真不错,性子极合本少的心意,不知肯不肯割爱呀。” 秦小宝微愣,脑中转过数种念头,然后回神,“洛少,我这侄女年岁小,又不晓事,公子若需要贴身丫头,恐不能伺候好洛少,不若,我介绍我妹妹和大侄女与公子认识,她们也不差的。” 他想,洛少出身世家,在京城颇有声望,洛少本人年轻有为,有家世做后盾,前途差不了,若能让洛少纳自家妹妹和侄女为妾,秦家就等于攀上了一棵大树,而他自己的好处更是大大的。 秦珍却是不行,一则她年纪太小,性子冲动,容易闯祸,且与他不亲,二则,贴身丫头哪有结亲来的好处大。 他不指望洛少能娶自家妹妹或侄女,纳妾都算是高鐢,已属意外之喜。 “无防,小些有小些的妙处。”洛少坚持,随即神色猥琐地低笑,似想到什么,又道,“不过,秦兄的妹妹,本公子也想见见,安排个时间,本公子满意的话,自有你的好处,嗯~” “啊,是是是,马上安排,包您满意。”秦小宝大喜过望,赶紧应下。 第五十九章 卖身 卫末的医馆里,因风纯在,两个大男人不会做饭,风纯从酒楼里叫来一桌席面。 秦珍回来的时候,四个人围着桌子吃得很欢畅,二郎同五郎手里抓着鸡腿,嘴角沾满了油渍,两个大人还好,用饭也没忘了形象。 她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眼睛好似要吃人,风纯一脸关心,“怎的啦,脸这么黑,还在为上午我们没出面的事生气,来,吃只鸡腿消消火。” 秦珍板着脸,一屁股坐下,拿过风纯手里的鸡腿,泄愤的似咬了一口,“两码事,今天在街上遇到一个变态,居然要我给他去做贴身丫头,想想就觉得膈应。” “我cao,哪个混蛋,告诉我,本王帮你宰了他。” 风纯拍桌而已,饭也不吃了,“说,是谁,让本王的朋友做贴身丫头,想死啊。” 卫末也停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擦试嘴巴,眸底闪过一丝寒光,“在哪里碰见的?我们去查查。” 秦珍抿唇,一脸郁闷,“春风街那。” “咳咳~,你跑那里去做啥?”风纯错愕的开口,脸色微红,幸好是晚上,旁人也瞧不见,不至于出窘。 春风街,顾名思义,就是春风~度的意思,那里是花楼,这丫头也不晓得避开些。 “走那边回来近,谁晓得会遇上我小叔,他和几个公子哥从软香楼出来,其中有叫洛少的,莫名其妙说我可人,要收我做丫头。” 秦珍反手指着自已鼻子,完全不介意揭自已的短,“我可人,哪里可人,黑不溜丢的,长得跟豆苗一般,也亏得他开口,现如今的公子哥们都这么变态的。” 风纯扫了她一身,心里颇为认同,不过,嘴里仍违心的说,“也,也不是那么差,豆苗水嫩水嫩的,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秦珍有自知之明,白眼一翻,“不用安慰我,不需要,我现下丑,不代表将来也丑,看看哥哥跟五郎,我绝对丑不了。” 哥哥同小弟,虽说黑黑瘦瘦,但五官生得极好,浓眉大眼,睫毛又长又翘,鼻子十分高挺,嘴唇薄厚适中,以后长开了,绝对是美男子。 她听村里人说,阮氏很美,如天仙下凡,而她又肖其母,能差到哪里去。 “妹妹不丑,小时候可好看了,小小的雪白一团,眼睛黑黝黝的又大又圆,村里的丫头们都没有妹妹好看,以后变白就好了,再长点肉就能美回来。” 二郎插话,颇为怀念地看着妹妹黑黄又瘦瘦的小脸蛋。 妹妹六岁以前都白,后来不知怎的,特别是喜欢在太阳下跑,嘴里老是念叨什么美貌是原罪,他听得不太懂。 五郎左右瞅瞅,语出惊人,“姐姐好看,哥哥们不好看。” “噗~”风纯一下子笑出来,敲了下五郎的头,“就你嘴甜,来,再赏你一只大鸡腿。” 秦珍忙拦住他,“别,小孩子晚上不能吃太多,小心积食。” 五郎眼巴巴的瞅着鸡腿,风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最后夹到秦珍碗里,“给你,跑了一天,也累了。” 五郎这才收回想吃的目光。 “还有呢。”卫末突然问。 秦珍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卫末问她那变态公子的事,便说,“听我小叔唤他洛少,小叔对他很是讨好,想来,那络公子应该有些背景。” “那小叔会不会把你卖给他。”二郎脸色不好的问。 秦珍一呆,脸色微白,她重重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我怎么没想到,小叔对那络公子一脸谄媚,络公子若讨要我,难保小叔不会将我卖与他做丫头,一个二个的都想把我卖去做丫头,完了,难道说,我注定是丫头命。” “胡说什么。”风纯拍打了下秦珍的后脑,没好气道,“有本郡王在,谁也不能让你做丫头,那个洛少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你。” 说完他话锋一转,睨着秦珍,“话说,他的品味真够奇特的,我也没瞅出你有哪过人之处啊。” 呸—— 她是黑是瘦,但,瞎说什么大实话,大家都知道的事,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有些不服。 秦珍双手抚住额头和脸,堪堪露出一双眼睛,“谁说没有的,我眼睛就很美。” “这个我赞同,拿纸笔来。”卫末说。 风纯不解,“什么,你想干什么?” 卫末站起来解释,“我们得抢在他前面出手,丫头父母不在身边,她一个女儿家,生死自然掌握在叔伯手中,他们想卖她为奴,也算名正言顺,若想帮珍儿,必须先将她卖下来,毕竟一个人,秦家再有理也不能卖两个主家。” “何须这和麻烦,随便亮明咱们的身份,我看谁敢卖。”风纯嚣张的说。 “不要,我不喜欢这个法子。” 卫末没出声,秦珍断然拒绝,卫末和风纯又不能庇佑她一辈子,靠人不如靠己。 况且若秦家人知晓她竟识得清阳郡王,以秦家人的嘴脸,必定会死破赖脸的緾上来,想想他们对自己兄妹三人做的事,便不想他们占自己的一丝毫的好处。 “不喜欢啊,为什么,再说,我们从谁手里卖你?” 卫末淡定自若,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这个简单,五郎病得甚重,他们自卖自身,郡王觉得如何?” “这方法行。” “我不卖妹妹。” 秦珍与二郎同时出声,二郎头一次瞪了妹妹一眼,挺直了胸膛,义正言辞,“我不卖妹妹,你们休想。” 秦珍笑笑,兄长这么在意自己,她很高兴,“哥哥,别急,权宜之计而已,我的身契放在卫大夫或风纯身上也好,省得被秦家人卖来卖去。” 不,放在谁手上,她也不放心,遂她回头看着卫末与风纯,讨好的与他们商量,“即是权宜之计,这身契能不能我自己收着,我真的不想做丫头嘛。” 风纯故作沉吟,“嘶,这个啊,我得想想,若你表现好的话,可以考虑。” “我给你烤鱼,十条。” “……” “二十条?” “……” 秦珍牙一咬,“三十条,不能再多了。” 风纯打了个响指,“成交。” 心里却在偷笑,他原是想让小丫头烤两回的,结果人家一开口就是十条,有口福啰。 秦珍又看了卫末一眼,笑说,“卫大夫以后的午饭我包了。” 反正她打算以后就借住在此地,一个人的饭是做,四个人的饭也是做,算来算去,她也不亏。 第六十章 卖身 亏得秦珍早做打算,竖日一早,秦珍买菜照归来,秦老头和大儿子秦大褔小儿子秦小宝堵在医馆门口。 “祖父,大伯小叔,你们怎么来了?”秦珍故作不知的上前打招呼。 秦有民点头,秦大福上前主动说,“珍丫头啊,你和二郎五郎在镇子上也住了好几日,你祖母很是担心你们几个,正好今天有空,来接你们归家,快去收拾东西,你祖母今日晓得你们回去,添了几个好菜。” “是吗。”秦珍是笑非笑,“可是五郎的病还没好全,还得半个月左右才康复,大伯,麻烦您回去同祖母说,她老人家有心了,她的情珍儿记在心里。” “啊?这可如何是好。”秦大福看看自家老爹和四弟,见二人朝自己使眼色,他清清嗓子,干巴巴地继续劝说,“珍丫头,五郎既然要养,不如回家养,这,家里都想你们,还是回吧。” “祖父亲自来接你,你还推三阻四,赶紧回家,磨唧啥。”秦有民不悦,他朝孙女身后望去,“二郎和五郎呢,唤他们出来。” 秦珍看看天色,心想,这会子,怕还在赖床吧,她是不会叫的,哥哥不比她,自己非真正的秦家人,对秦家没感情,对他们也不存在什么敬畏。 而兄长不同,即使对秦家长辈心存怨恨,也不敢轻易顶撞长辈,再说,卖身的只有她一个,兄长和小弟仍属自由之身。 到时候,祖父拿长辈的身份压兄长,兄长不一定稳得住。 秦珍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故作为难,“祖父,大夫说了,弟弟要留在此处调养,他胎里带弱,若不治好,恐影响寿数。” “这么严重。”秦有民脸色微变,“这?” 秦小宝却急了,爹真是糊涂,侄子怎样无所谓,无论如何,珍丫头必须要带走,他已答应了洛少,将珍丫头送给他做贴身丫头。 也不适珍丫头哪来的福气,叫洛少看中,若以后她服侍洛少满意,说不定会被洛少纳入房中,那可是她天大的福气,再生下一儿半女,一辈子的容华富贵指手可待。 “爹,大哥,不如将五郎就留在医馆,让二郎照顾,珍丫头同我们回去也是一样的。” “对对,爹,珍儿同我们回去也使得。” 秦大福在一旁狂点头,反正珍丫头才是他们来镇上的目的,只要带回珍儿,秦家可就发达了。 秦有民看看大儿子小儿子的殷切目光,暗道,罢了罢了,先将珍儿带回去再说,待秦家攀上洛家,对二郎两兄弟也是好处多多。 “行,二郎和五郎待在这,你同祖父回家。”秦有民似很无奈的吩咐。 装着倒是慈眉善目,心却是黑的,用孙女换儿子的前程,老头,这回你的算盘可要落空了。 “祖父,我恐怕回不了。” 秦珍睁着一双天真的双眼,一丝冷意暗藏,“卫大夫人很好,免费给我和五郎提供饭食,比在家里好多了,小弟就是因为常年吃不饱饭,身体也养不好,我们几个不在家,也能给家里省些粮食,祖父,您觉得呢,是不是很好啊。” 伯娘们天天骂他们吃干饭,嫌他们费粮食,得,我今儿就说了,不吃你家的饭,看你们还有脸卖我。 这如何说的,分明是指责长辈们不给他们饭吃,饿了他们,秦有民和两个儿子脸色难看,很是下不来台。 毕竟,孙女(侄女)说的是大实话,平日他们乐得装糊涂,假装看不见,不代表心里没数。 “珍丫头,你咋能这么说呢,家里头困难你不清楚,从你祖父到你们,哪个又吃得有多好,你吃了不少苦,大伯明白,不过,等你小叔和大哥考中秀才,家里境况改善,有的是好日子过,你再忍一段时日,啊,秦家会苦尽甘来的。”秦大福说。 “是啊,你不想留在家里吃苦,如今正有个好机会,昨天洛少不是说了吗,他想让你去给他当贴身丫头,洛少是京城人士,家里是当大官的,你进了洛府,定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吃苦。” 秦小宝凑过来,一脸为她着想的神色,满以为秦珍很高兴,“那些府里的丫头们,也不用做农活,个个养的跟小姐似的,待遇好的丫头,也是有粗使丫头使唤的,你若讨得洛少的欢心,将来,一跃枝头变风凰,谁不高看你一眼。” “这么好,小叔干嘛不让小姑去,小姑年经比我大,会伺候人,还比我懂事。” “洛少指定要你,小叔不是没办法嘛。” 真面目露出来了,秦珍在心里冷笑,面上也不高兴,“我不要做丫头,要去,小叔让堂姐去。” “不去也得去,洛少让你做丫头是看得起你,他可是官家公子!” 秦有民越发不喜这丫头,小小年纪心眼忒多,说话锦里藏针,忤逆长辈实在不孝顺,还不听话,早早打发也好。 不过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哪里由得她说去不去。 秦有民不与孙女讲道理,秦家养她这么大,报答家里无可厚非,且那洛家又不是火坑,虽说是做人奴婢,总比她怨家里吃不饱饭强。 用孙女换取秦家前程,秦有民觉得非常值,遂态度强硬的做决定,“赶紧随我回家,身契已交到洛公子手上,你小叔直接送你到洛公子住处便可。” 秦大福又接住话头,殷殷叮嘱她,“珍丫头,到了洛公子身边,不要忘了多帮帮你小叔和大哥说好话,秦家日后好了,你也有靠山不是,还有,家里负担重,若拿了月钱或是得了主家赏赐,记得稍回来,你小叔和大哥读书费银钱,大伯无甚本事,希望你能多多帮衬,家里好了是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噗~秦珍听得想吐血,他们要卖了她,还要自己帮家里说好话,帮衬家里,连自己的月钱也不放过,这是要榨干自已啊。 幸亏壳子里待的不是原身,不然,她都能算到她最后的下场。做人丫头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生死掌握在主人手上,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主家打杀,他们还觉得这是幸运。 也是,古代讲究士农工商,农排在第二位,实际上,农民才是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能走出农门,又是洛家这样官宦人家,对乡下人来说,确实是种幸运。 即使小叔和大堂哥考中秀才,将来中不了举的话,顶多做个私塾先生,或者给大户人家做账房管家,无甚出息。 第六十一章 卖身 “祖父,您把我卖给了洛少爷。” 秦珍面色一白,似快要哭出来,整个人慌乱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祖父,我,我早已将自己卖了,又怎么能被卖第二次。” 秦有民闻言惊怒,黑起脸说,“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将自己卖了,几时的事,我怎么不知晓。” 秦珍急得直跺脚,“就是前几日,五郎病得重,我又没有银钱付诊金,只好将自己卖了抵诊费与药钱,签的是十年契,如今我已是卫大夫医馆里的杂役。” “什,什么,这,死丫头,你怎么能自作主张,你,你坏了我秦家的大事啊。” 秦有民气得直拍大腿,身体也蒌了下来,蹲在地上叹气。 “小弟病重,我也没办法。”秦珍低垂着头,佯装惶恐不安的解释。 秦大福与秦小宝也是一阵失望,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眼看着它溜走。 不行,秦小宝脑子转得飞快,他兀自点了下头,似做了某种决定,提议道,“要不这样,我们将珍儿重新买回来如何,爹,你手头可还有银钱。” “只能如此了。”秦有民无奈的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能攀上洛家,舍一半家财又何防。 秦珍眨了眨眼睛,又道,“不行啊小叔,卫大夫出远门了,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要不,你们等些时日再来。” 秦有民气得脸色青黑,“你,你是想气死老夫啊,死丫头。” 他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抓住孙女的胳膊,“跟我走,你自卖自身没跟家里大人商量,作不得数,那卖身契也应属无效,那卫大夫来了,我自有理同他讲。” 他就不认那卖身契,他是一家之主,孙女的事只能他说了算数,便是她们自己,也无权做主。 “长辈不知晓,但兄长在场,他是按了手印的。”秦珍不紧不慢,并不将秦有民的怒火放在心上,“卫大夫说,父母不在,长兄如父,他是做得主的。” “混小子,混小子,我那三儿子,竟生了窝祸害,专来克我秦家的。” 秦有民呼天抢地,只觉荣华富贵在离他秦家远去,脸面也不要了,当即撒起泼来,幸得这卫大夫的医馆,地处巷子深处,平日往来的人也少。 秦大福垂头丧气,站在秦老头的身后,闷声不吭。 秦小宝倒想责骂侄女一番,但话儿涌到喉口,又生生咽了下去,他安慰自己,没事,不就几个月吗,他去洛少那儿周旋,希望能宽限些时日,当务之急,还是安排妹子侄女与洛少见面,若她们争气,引得洛少欢喜,同样能攀上洛少。 “祖父骂我们是祸害,珍丫不答应,小弟生病,我原想让祖父出银钱治病,祖父不同意,我才不得不卖了自己,若祖父肯帮小弟治病,又哪有我卖身的事发生。” 秦珍眼里含怒,神色忿忿不平,说出来的话更让秦有民后悔莫及。 “爹啊,珍儿说的可是真的,你咋能这样呢,您坏了大事。”秦大福转头又埋怨起老爹来。 在他眼里,任何阻止他发达的人,都是秦家的罪人。 “我又不知后面会有洛家的事。”秦老头懊恼的抱着头,后悔难卖早知道。 见事儿已成定局,秦小宝也无可奈何。 “算了,此事先不说,几个月而已,还是先安排了小妹和秋玲的事再说,爹,你手上还有银钱吗,赶紧给她们扯几块好布料,裁了新衣装扮装扮,再添些脂粉手饰,我去洛少那儿说合一番,请宽限些时日,晚些送珍儿过去也使得。” “只好如此了。” 秦有民抹了把脸,拍拍身上的灰,一改方才颓废之气站起来,对秦珍道,“等你家主人回来,我和你大伯再来赎你,还有,若发了月钱,别忘了拿回家,家里没米下锅了。” “发了月钱再说吧。”秦珍含糊的说,秦有民只当她听进去了,甩袖便走。 秦珍哪里让,她拉住秦有民的衣袖,央求道,“祖父,您不见了哥哥再走,既然来了,您能不能帮哥哥在镇上找间学堂读书,他在吴钱村读书时,夫子都夸他聪明呢。” “读什么读,家里活儿一大堆,马上要农忙了,人手不够,叫他赶紧滚回家帮忙。” “可是哥哥是男娃,他又不会做饭洗衣。” “男娃怎么了,不会可以学,你大伯二伯都是男娃,从小就下地,他又比谁精贵,凭大的娃子,天天净晓得吃不干活,养他有甚用,秦家不养吃干饭的。” 秦有民怒气冲冲地说完,没能带走秦珍,三人匆匆走了,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当然,她的月钱也没忘了讨要。 等人一走,秦珍徒然冷下脸,忍不住吐槽,死老头,偏心偏到天边去,让哥哥给秦家一家老小洗衣,亏他想得出来。 说什么读书无用,那小叔和仁堂兄还读什么书,早早回家种地不更好,还省银子。 更可气的是,小叔有银子逛楼子晚花酒,有银子给堂妹和小姑扯新衣和手饰,偏偏家里就没米下锅了,这借口找的,一点也不走心。 “等着,有你们后悔的时候。”秦珍啐了他们一口,提起篮子,准备进门。 “好凶悍的丫头,还以为她受了欺负本想帮他来着,哎,老大,走了,这丫头心眼多呢,吃不了亏。” 不远处的墙角,窝着几个十来岁的小乞丐,他们手拿破碗,乱发逢面,赤脚着地,对秦珍指指点点。 “是啊,翻脸跟翻书一样,瞧她得意的样子,我敢打赌,她的家人定是被她给蒙骗了,小丫头一点也不可怜。”另一个小乞丐说。 秦珍闻言嘴角抽了抽,本想不予理会,余光扫到他们单薄的衣裳,脑子一时犯抽,从篮子里取出她在市集买的四个肉包子,递给他们。 乞丐们一时愣了,“给我们的?” 秦珍反问,“这里还有别人吗。” “你不是人吗。” “……”秦珍嘴角微抽,又道,“这里除我和你们,还有别的会喘气吗?” “有的,”一个小乞丐指指墙角,“那儿有个蟑螂窝。” 秦珍一脸黑线,眼睛微咪,突而一笑,谁叫她今日心情好,罢了。 “那我这皮薄肉馅多的大肉包子就送给蟑螂吃吧。” 她把肉包子直接放在地上,也不管它脏了,抬脚走进医馆,身后,突然传来拳打脚踢声,还夹着某个没眼色的小乞丐的呼痛声。 过了会,几个小乞丐舒服的窝在墙角,手里捧着大肉包子,直呼好吃。 乞丐甲,“好久没吃肉包子,是大强家的手艺,我小的时候,我爹经常卖给我吃。” 乞丐乙,“我打出生还第一次吃呢,那凶丫头,人凶心挺好。” 乞丐丙沉默了半响,语出惊人,“明天我还要来。” “……”乞丐甲和乙没想到丙脸皮这么厚,不过,“我也来。”“我也来。” 第六十二章 深夜 一连过去半个月,秦家人没再来找过秦珍,卫末与风纯一直忙着搜寻血妖的下落,忙得昏天暗地,甚少回来。 兄长读书的事,风纯有一回回来,曾说,这事他帮着处理,让他等消息,于是,秦珍守在医馆的后院里闲得发霉。 小弟五郎的日子倒是过得很欢快,自不久前,她施了几个包子给那几个乞丐,他们肚饿时,便经常逗留在医馆前的墙角处。 仅是逗留,从不主动问她讨食,颇有几分骨气,秦珍见他们不似镇上那般乞丐泼皮,性子还算良善,一来二去,还会同他们扯上两句闲话。 因五郎时常跟在她身边,也同乞丐们熟悉,小家伙在医馆待了些时日,气色大好,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很讨喜,乞丐们喜欢逗他玩,偶尔征得秦珍同意,会带他到附近耍耍。 一开始,秦珍是拒绝的,一是担心拐子,二是柳林镇不平静,那些闻风前来探宝的各路人马,将镇子里闹得污七八糟,打架滋事的切搓寻仇的比比皆是。 若他们玩耍时候不小心,易遭池鱼之殃。 不曾想,那乞丐们齐齐对她翻白眼,更甚至,直接将眉清目秀的五郎,三搓两揉,变成了更丑陋邋遢的小乞丐。 秦珍不忍直视,太丑了,这孩子谁家的,她不认识,那丑样,行人绝对退避三舍。 最后,还是不放心,她悄悄跟了他们一天,发现他们十分谨慎,极少大摇大摆在街上晃,而是有人提前看好位置,然后躲在一旁看热闹,发现事情不对,就先撤,换一处,继续看。 小家伙们还挺机灵,看到弟弟难得的笑脸,秦珍忍了,就是日日帮五郎洗澡让她有些闹心。 一晃,秀才考试到了放榜的日子,秦珍让善之(小乞丐中的头)去打听,秦家有没有人考中秀才。 午时,秦珍在做饭,善之带着小伙伴们跑回来,老远就听到他们的声音喊,“考中了……考中了,秦珍,你小叔和大堂兄都考中了,真是可喜可贺。” “喜从何来。”秦珍瞪了他们一眼,将手中的吃食塞到善之的怀里,转身进了厨房。 考中的又不是自家兄长,她喜个屁,秦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这下他们的尾巴只怕要翘到天上去。 若她还在那个家里,依祖母和李氏的性子,她们肯定觉得自己是秀才娘,自觉身份高人一等,以后更不可能做农活和家务了,呼奴唤婢虽不至于,但家里有个现成的丫头,还不可劲的使唤。 她提前溜了,家里只剩吴氏,不对,还有她两个堂姐,只怕不会有好日子过。 秦珍确是猜错了,秦小宝将妹妹宝娟与侄女秋玲秋月同时介绍过洛少,洛少一眼便瞧上长相清秀皮肤白晳的秦秋月,至于秦宝娟,长相身材圆润,脸上还长了青春豆,自是看不上。 而大房的秦秋玲,肤色黑更不讨喜,洛林直接挥手让她二人走人。 故而,秦有民老儿子,大房长孙同时考中秀才,二房长女获洛少亲睐,三喜临门,秦家喜气洋洋。 这其中,最得意的莫过于二房吴氏了。 秦珍在厨房里闷闷不乐,菜刀在案板上挥得虎虎生风,剁了会菜,她奇异的冷静下来,秦家虽说出了两个秀才,其实也算不得坏事。 兄长和小弟,将来也会读书,她有种感觉,自家哥哥和弟弟前程不会差。 秦家好了,就不会死扒着他们不放,打起他们主意,也得顾忌一下身份。 往后,就怕他们越过越差,人穷志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三房变好,他们死皮赖脸的緾上来才可怕呢。 她和秦家即无情义,也没深仇大恨,秦家发达了,她不攀亲,秦家落魄,她也不会踩他们几脚,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方才正经。 外面,善之和几个同伴人手捧着食物,蹲在一旁看二郎练拳,“阿章,你们家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老爷,阿珍她咋不高兴,这可是极好的事,全栖林县,就你家出了这等美事。” “好啥好,又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你没听五郎讲,那家子待他们可不好了,老是欺负他们,吃喝不饱,有家跟没家似的。”善之的小伙伴良之翻着白眼说道。 孝之也帮腔,“可不,阿珍多好,心地好又勤快,五郎说上回他大伯母打得阿珍下不来床,这狠心的婆娘,老子下次遇见她,定要给阿珍出出气。” 之从秦珍第一次给他们食物时,孝之就对秦珍大有好感,不仅不嫌弃他们,还跟他们玩,又给他们取贼好听的名字。 孝之特别感谢秦珍,一有时间就往这儿跑,又将把每天街上的八卦如数讲给她听,秦珍喊他们帮忙,也是有求必应。 “说到这个,不如,我们趁机到秦家去瞧瞧,看看那贼婆娘是何等凶狠样。”善之说。 良之,“哎,这个主意不错,想来,秦家出了两个秀才老爷,定会大开流水席,咱们一起沾沾光如何,若是运气好,还能讨得一两个赏钱呢。” 孝之,“同意,不过得等后天,今天才放榜,那秦家肯定得准备一番,我们明天正好去打听清楚秦家的位置,才好做盘算。” 三个人自顾自的合计一番,兴高采烈的走了,二郎莫如其妙,也知不几人嘀咕啥,他专心的练自己的拳。 这晚,不晓得是不是心境的问题,练了好久不曾感觉到内气的秦珍,运转心法时,突感体内经脉异常,她顿时狂喜,趁热打铁,一夜修习至天亮。 醒来的时候,即便没有睡觉,人依然很精神,神清气爽,肢体轻盈,五感敏锐了很多。 也急于试试自身内力,她提气就往墙头上跳,围墙高两米,就凭她那点微弱的内力,跳到一半便从半空摔落。 如此反复几次,都没能成功上墙,秦珍倒把自己累得不轻,汗流浃背,且摔了一头一脸的灰。 “做啥,有门你不走,跳墙作甚?” 风纯和卫末推门进来,两人风尘仆仆的,半月未见,瞧着生生瘦了一圈,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靴子满是泥泞。 看来,抓捕血妖之事,是件很困难的事,把两个翩翩贵公子折磨得狼狈憔悴。 第六十三章 要钱 “血妖很难抓。”秦珍扶着膝盖问。 风纯翻了个白眼,语气恼恨又无奈,“可不是,凤阳郡被我们翻了个,也没见到血妖的影子,气煞我矣。” 秦珍垂眸,想起那个她救了的男子,想起他说过的话,他的血很特别。 特别——她默默咀嚼这两个字,抬起头提议,“你们有没有想过,找人当诱饵,引他现身。” “诱饵?”风纯皱眉,“不行,我们不能拿孩童冒险,况且,血妖不会轻易涉险的。” “如果这个人的血液很特别呢。”秦珍继续说。 “咦~”风纯眼前一亮,兴奋地一击掌,“我怎么想到呢,若放出消息,说某人的血大补,那老妖怪会不心动,好法子啊好法子,珍珍,你真聪明,这回若真能抓到血妖,我为你请功。” 卫末对秦珍赞许的笑笑,缓缓道,“说起来,还真有一个人的血会吸引到血妖。” “谁?”风纯问,连秦珍也支起耳朵听。 “南辰月微。” “哦,是他啊。”风纯手抚着下巴,沉吟了会,道,“难,南辰月微乃是南昭皇帝的心头宝贝疙瘩,又是一国太子,他可不好请,若他出了事,谁也担不起责任,搞不好,北楚和南昭起嫌隙,不好不好。” “蠢。”卫末毫不给面子的开骂,“他不是个愰子,谁会真让他涉险,到时放个假人在那里扮成南辰月微不就成了。” “嘿,卫末,过份了啊,我不过一时没想到而已,敢骂本王蠢,我看你才蠢,要不然,你会到如今连个世子都没捞着。” 卫末脸色一沉,像是被说中了痛处,一言不发进了屋子。 风纯说完捂住嘴,一脸懊恼,怪他嘴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你蠢,你还真蠢啊,没事干嘛提这茬。” 他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嘀咕两句往外走。 秦珍静静地站在一旁,她的心思全放在卫末提起的那个南昭太子身上,南辰月微,还是那个被血妖囚禁的男子吗。 他自称月微,她以为他姓月名微,他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一国太子,这么尊贵的身份,应该不是。 秦珍叹了口气,自己真是磨怔了,天下同名同姓的人这么说,或许只是巧合呢。 如此想,她洗漱后,照常去市集卖菜,只是打开门,秦珍脸上多云转阴。 “大伯母二伯母,你们这是?” 李氏和吴氏扯起嘴角,干巴巴一笑,李氏从下到下扫了眼侄女,嘴里啧啧有声,“这是我们珍儿呀,哟,半个来月不见,这小脸蛋养得水灵水灵的,看来主家生活不错,珍儿都抽条了,你可真有福气,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 对两位伯母,秦珍直接多了,嘴里讥讽道,“不给自己找靠山,难道等着饿死或者病死,大伯母,这得多亏了二伯母,她不让祖父掏银钱给小弟医治,珍儿还没有这般境遇呢。” 吴氏脸色一僵,神色别扭不自然的打了个哈哈,“看你说的,事都过去,还提它干嘛,如今你不是苦尽甘来吗,二伯母替你高兴。” 吴氏面上强装笑面,心里却恨死了秦珍,死丫头,若非我现在有求于你,老娘打不死你,死丫头。 公爹也太没用了,竟然让她将自己卖了,不然,给洛少做贴身丫头多好,都是她坏了月儿的好事,明明月儿有机会当妾的,现在可好,妾当不成,直接变成了贴身丫头。 幸好她女儿嘴甜,不过几日就被洛少收了房,待月儿怀上一男半女,这死丫头,她要亲自为她赎身,然后送去伺候月儿,一辈子给月儿当洗脚丫头。 就如当年阮氏那贱人,她是怎么欺压自己的,就原样从她女儿身上讨回来。 吴氏眼里的恨意,秦珍不小心瞅到,挑眉问,“二伯母好像很恨我,可是珍儿做了让二伯母不高兴的事。” 她故做苦恼状,低声道,“不对啊,刚刚二伯母还说替我高兴呢,难道是说谎骗我的。” 吴氏闻言心中一跳,正不知如解释,李氏暗自扯了下她的衣袖,上前几步,“珍儿啊,你二伯母怎么会恨你,你看错了。” “哦,是吗?” “对对对,就是看错了。”李氏忙不迭的点头,她看了看医馆,心里有些不屑,一个破医馆,想来主人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不过,想到此行的目的,她将心里的不满压下,再怎么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小叔子和儿子考中秀才,公爹说要摆大席,现家里急需要银钱,她们一时也凑不出那么多出来,随想来找珍丫头凑凑。 “珍丫头,你在此处,主家可讲了每月月钱多少。” 秦珍看了李氏一眼,“大伯母问这做啥。” 李氏笑得眯起眼,扬起头,生恐外人听不清,高声道,“你小叔和大哥考中了秀才,这可是咱们秦家的大事,大伯母来通知你一声,两天后回家吃席。” 这几句说完,她突的又降低了声音,“你祖父这次,想摆大席,家里银钱不够,想请你跟你们主家说说,能不能先预支一年的月钱,帮家里渡过难关。” 秦珍听了啼笑皆非,一年,好大的胃口,不过,缺钱关她什么事,没钱就别逞能。 “没月钱。”秦珍冷冷道。 “哎,这怎么可能,我不信,你定是诓骗伯母。”李氏急吼吼的喊道,“哪有做奴婢没月钱的,你叫你主人家出来,我要亲口问问。” 秦珍让开身体,手一摆,慢悠悠地说,“伯母随意,只不知这不经允许,就擅闯他人宅院,主人家追究起来,会是什么罪。” 李氏听了脚顿时缩了回去,人气得不行,真想将扇这丫头两巴掌,“主人不给月钱还有理了,你又不是死契,闹到县太爷那儿去,也是他主家的错。” “我没说主家不给月钱呐,伯母是误会了什么吧。” “那你刚刚说没月钱。” 秦珍翻了个白眼,理所当然的说,“我说没月钱,那是因为月钱被我花掉了呀,大伯母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李氏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秦珍拍拍肩膀,提醒道,“当日大伯母一扁担,差点要了珍儿的命,珍儿至今旧伤未愈,珍儿惜命,月钱自然拿来抓药吃,我只是这儿的下人,卫大夫心好,不收诊费已是天大的恩情,但是,药费是无论如何要付的。” 第六十四章 打架 事情,秦珍也不知如何发生的,她离了秦家,气性大了许多,李氏受不了秦珍难听刺耳的话,抬起手想打秦珍。 秦珍反手推了她一把,李氏差点摔到地上,顿时恼差成怒,与秦珍撕打在一起,吴氏表面上劝和,实则拉偏架。 两个妇人打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原应该要占上风的,不过,秦珍会武,一点也没吃着亏。 她趁乱暗下了黑手,狠狠报复了下李氏和吴氏,本来架差不多打完了,秦珍占了便宜准备收手,没曾想,善之他们突然冲出来,围着李氏吴氏拳打脚踢。 几个小家伙乱打一气,毫无章法,李氏和吴氏打不过秦珍,几个小乞丐也来欺负她们,她们哪里会坐在那里挨打。 一时间,善之他们也吃了点小小的亏。 秦珍也不能眼看着善之他们吃亏,只好上前帮忙,这几个小家伙,打人也不晓得见好就收。 “吵死了,你们在闹什么?”卫末在医馆门口,冷眼看着打架的众人,他又看向秦珍,“珍儿,怎么回事,菜买了吗。” 秦珍松开李氏的肩膀,讪讪一笑,“还没呢,我,我马上去哈。” 她朝善之几人使眼色,让他们赶紧走。 善之很机灵,说了一个字,“撤,”,良子和孝之爬起来就跑,一转眼消失在巷子尽头。 “小崽子,别跑,老娘打不死你们这些混蛋。” 李氏和吴氏嘴里骂骂咧咧,彼此搀扶着站起身。 “嘶,痛死了,”吴氏抚着臀部,气愤道,“大嫂,死丫头肯定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气死我了。” 李氏揉着胸口,不顾周身的疼痛,指着秦珍鼻子就骂,“贱丫头,小白眼儿狼,自家打打闹闹便也罢,你居然帮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好得很,贱人生的贱种,早知如此,那粮食还不如用来喂狗,狗还会摇尾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该将你溺死。” 骂声刺耳,秦珍紧捏着拳头,眼看就要爆发,一道怒斥声砸向李氏,“哪里来的蛮横妇人,在这里污言秽语,速速离开。” 他冲怒火直烧的秦珍招手,“珍儿,过来。” 秦珍狠狠瞪着两位伯母,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她们真的惹到她了,这两位尖酸刻薄的伯母,看来方才真是凑轻了,没能让她们吸取教训。 “珍儿~”卫末催促。 秦珍不情不愿的走到卫末面前,眼睛却一直留在李氏与吴氏身上,两人被她冰冷的眼睛一瞪,浑身直发毛,身体瑟缩着情不自禁后退两步。 “大,大嫂。”吴氏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咽了口口水,“这丫头有点邪门呐,做了奴婢,竟是厉害了许多,那眼睛,我有点儿憷得慌。” 李氏皱眉,狠声道,“还真是,越大越发像阮氏那贱人,不过,你怕什么,咱们是她长辈,是养大她的人,她敢忘恩负义,我叫公爹收拾她。” 吴氏撇了撇嘴角,心中腹诽,不怕,不怕,你抖什么呀。 公爹叫她们来讨要秦珍的月钱,她原先还窃喜,不曾想,竟是件苦差事。 瞧秦珍的凶悍样子,往日她们又处得不好,一来又同她打了一架,她肯交出月钱才有鬼。 医馆门口,卫末将秦珍颊侧的散落的碎发顺到耳后,眸中带笑,面上却无奈,“打便打了,还不见好就收,凡事适可而止,再怎么说,她们终是你的长辈,纵有不是,晚辈同长辈打架,传出去,人家总会认为错的是你,我朝以仁孝治天下,百姓效之,最是见不得德行不堪之人,否则,人人唾之。” 秦珍朝天翻了个白眼,脸上写着不屑,嘴里哼哼唧唧,那人家也不能站着挨打不还手,这可不是我的作风。 “啊~”秦珍抚着额头轻呼,“好痛。” 卫末收回手,淡淡浅笑,“痛你才能涨记性,我没让你站着挨打,你一向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子,脑子怎么转不弯来。” 秦珍揉揉额头,很是无语,又觉得冤枉,她怎么没脑子,若不是善之他们突然冲出来,她早已收手,人家好心帮她,她总不能不管他们。 “知道了,下次注意。”秦珍没好气的说,不知是故意说给卫末听,还是其它,她接着又喃喃几句,“她们再打我,我就跑,然后找机会套她们麻袋,哼~。” 卫末不与置否,他什么也没听到,关上门。 “就这样?”秦珍朝门外努努嘴。 卫末负着手,眉宇倨傲,“夏虫不可语冰,本公子无须理会此等无理妇人。” “……”所以,以势压人,其实是件很爽且倍儿棒的事,秦珍拍拍衣袖,似她这种平民百姓,正门有人堵,就只能翻墙了。 而医馆外的李氏与吴氏,两人面面相觑,李氏打破沉默,一脸惊异,“方才那青衣公子是臭丫头的主家,这,这,未免长得也太好看了些。” 她形容不出那公子的天人之姿,面上带着回味,嘴里啧啧有声。“太俊了,我第一次见到这般俊俏的公子哥呢。” 吴氏亦是稀罕不已,眼中妒火中烧,“可不是,那死丫头这么好运,做那俊俏公子的丫头,美不死她,老天爷真不公平,我家月儿人美心善,身姿更妙,只能委屈做那洛少的丫头,天理不公。” “呸,就你家月儿还人美心善,弟妹,你说话也不怕闪着舌头,那丫头心狠着呢,一朝跟了洛少,连家都不回,之前我们去找她,她见都未见咱们,攀高枝了,亲娘也看不上啦,弟妹,你以后是享不到女儿福啰。”李氏鄙夷道。 吴氏脸一红,冲口反驳,“混说,月儿不是这样的人,她可能是不方便,我清楚她的性子,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待她成了洛少身边的得意人,她自会接我们去享福的。” “哼,嘴硬,我说不过你,咱们走着瞧。”李氏愤而甩手离开。 “等着瞧就等着瞧。” 吴氏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并不将李氏的放在心上,她相信自己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不孝顺自己,怎么可能。 她比李氏更得意,虽然她儿子没有考秀才,但女儿进了洛府,可比考秀才风光多了。 第六十五章 失踪 市集离医馆近两里路远,中间要经过镇上最大的酒楼——香满楼,秦珍从楼下走过,头顶突然被一粒花生米砸中,她仰头一看,风纯风大爷倚在窗边,花生米一颗一颗的落在她身上。 风纯对面坐着的凤阳世子对风纯的幼稚行为很无语,风纯朝他呲牙,挑衅的挑眉,纵身一跃,从酒楼二楼跳到秦珍面前。 他笑嘻嘻的站到她面前,“丫头,这么早,去哪?” “买菜。” “是吗,我陪你啊,这里太无聊了些。”风纯抢着将她手中的篮子拎到手里。 秦珍讶异地瞧了他一眼,问,“无聊,血妖抓到了?” 说到这个,风纯一脸郁郁,语气顿时不耐,“抓个毛啊抓,老妖怪滑不溜手,虽然网已撒下,但想网住他,还得等,我最不耐烦等了,这不,就和阿回约了出来寻稀罕早点吃。” “不,要吃早点的是你,我没你那般挑嘴。” 凤阳世子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跟在秦珍右侧缓行,“对了,听说主意是你出的,丫头,聪明,若是抓到了血妖,我给你记首功。” “有奖励吗?”秦珍问。 凤阳世子怔了下,随即笑了,“有,你想要什么奖励,或者你想要那秘药。” 秦珍露一笑,摇摇头,“不了大哥哥,我想要俗气点的东西,这个有吗。” 俗气,凤阳世子想了下,眉头轻挑,“这个可以有。” 风纯大嘴巴哇哇,“想要银钱就直说吗,还拐着弯说什么俗气的东西,放心,阿回别的许没有,但银子多得数不清,不会少了你的。” 秦珍额角跳了跳,抢过风纯手里的菜篮子,“以为我像你,你一个大老爷们,挽什么菜篮子,一点也没有男子气概,菜场我自己去,不许跟着。 “可我想吃烤鱼。”风纯呐呐着出声。 “没鱼。” 风纯,“……”又哪儿得罪她了,动不动就翻脸,他好歹是郡王啊,不要面子的啊。 凤回看着好笑,拉住黑脸的秦珍,“等等,头上有花生。” 伸手拂过秦珍的头顶,两粒花生米掉在地上,“好了,去忙吧。” “谢谢大哥哥。” “不谢。” 秦珍走了,风纯郁闷不已,一把将手里剩下的花生全扔了,“我不就提了句她想要银子嘛,干嘛甩我脸子,真气人,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凤回无语,没好气道,“知道你还说出来,人家不要自尊的,再说她提那个要求很正常,年纪小小,长辈不慈,她想养家,怪难的。” 风纯凝噎,面它好转,嘴巴却依然强硬,“小孩子家家,要什么自尊,朋友一场,只要她开口,想要多少银钱我都可以送她,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若她能花心思讨好于我,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想办法摘给她。” “即是朋友,就不要谈施舍,讨好你的,更不能算朋友。” 凤回语重心长,“汤圆,你几时才能懂事,朋友是用来尊重的,想人讨好你,回京城去,那里多的是姑娘排着队的来讨好你。” “我才不要理会那些庸脂俗粉。”风纯反感道,见凤回讥讽的眼神,立马改口,“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尊重我的朋友,更尊重你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凤回这才舒展了面色,往酒楼里走,风纯跟上来,碎碎念道,“可我真的很讨厌你表妹,长得丑不说,还娇蛮任性,故作娇嗲的声音,哎哟,我的天,比京城的那些姑娘们更恶心人,我真受不了,你赶紧送她走,不然,我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拳头。” 凤回无所谓的耸肩,“随便。” 又不是他的亲表妹,不过是个八杆子打不着拐着弯攀上来的,还是他二弟生母那边的亲戚,说是早已出了五服。 搞不明白,风母妃怎么会提出让他接待她,风母妃头一回对他提要求,他不好直言相拒,便拉了风纯做伴,不曾想,这表妹,竟对风纯一见钟情,各种矫揉造作,他看着无言以对。 风纯何等身份,纵是他亲表妹,身份也未必能配得上清阳郡王,除非是他嫡出亲妹,可惜,母妃就生了他一个。 楼上,顾玉香气得恨不得摔桌子,清阳郡王对她不理不踩,正眼都不肯给她一个,转眼却同一个平民小丫头笑脸相迎,难道,她还不如平民,气死她了。 “翠儿,你去,找人把那丫头绑了,扔到梧桐山里喂野兽。” “是,小姐。”翠儿领命刚走,风纯踏上二楼,直接对顾玉香道,“今日我还有公务在身,你且先回府吧。” 顾玉香低头一笑,粉面含春,仿佛刚才随口要拿人喂野兽的女子不曾存在过,她目光灼灼看着风纯,“表哥且去忙吧,我有风公子陪着就成。” “别别别,谁要陪你,你算哪根葱,让本王相陪,搞没搞错。” 风纯一脸嫌弃,丝毫不给面子的拒绝,更让顾玉香难堪的是,他抬手在鼻尖扇了扇,“什么味道,臭死了,臭死了,熏得人真难受,阿回,我受不了,我先走了啊。” 顾玉香闻言,神色几近扭曲,手中帕子绞破了洞都不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好歹也是侧王妃的表侄女,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她…… “哇~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回府,我要回府。” 顾玉香面上挂不住,当即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凤回扶额,朝身后的随从挥手,让他们将这丢人的表妹赶紧弄回府,凤阳王府女眷少,两位王妃皆是要强刚毅的性子,性情内敛,情绪从不外放。 他也见过宫里的娘娘们,一个比一个娇弱,跟水做似的,全身像没长骨头,动不动就掉眼泪装柔弱,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前呼后拥,连搀带扶,他看了也颇觉接受不了,还是府里两位母妃顺眼。 唉,就是太倔犟了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秦珍在市集买完菜,准备回医馆,满满一篮子菜,份量不轻,她走到医馆门前的巷子口,待停下来歇口气,菜篮子才放下,背后一道风声靠近,她顿感不妙,未及回头,“砰~”后脑上挨了一棍子,眼前一黑,她晕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失踪 “嘶~”秦珍醒过来时,一探后脑,肿了好大一个包,“靠,敢敲老娘闷棍,待老娘抓到你,定要弄死你丫的。” 秦珍一时忘了身处的时空,还以为身在末世,嘴里不雅之词也冒了出来。 “……混蛋,老娘要将你抓来,剁碎了喂丧尸,草。” 她抚着脑袋,晕晕沉沉地站起来,眼睛适应了光亮,眼前的环境,竟是如此熟悉。 “梧桐山,大手笔啊。” 看来掳她的人,怕是狠她入骨,谁不知梧桐山里野兽横行,不杀她,却将她扔进山里喂野兽,够狠,比起被一刀抹了脖子,让野兽啃,残忍多了。 脑后伤口仅是肿起,没有流血,还好还好。 秦珍一时也找不着出去的方向,她看了看天色,还早得很,既然来了,没有被野兽吃掉,索性抓些鱼回去,还风纯的人情,顺便摘些野青果,卫大夫应该会喜欢吧。 原是记忆中的路线,秦珍没注意到,她已越走越远,完全偏离了方向,糊里糊涂地误入林子深处。 直到耳边听到远处猛兽的吼叫声,她方意识到,自己似乎走错了路,完蛋。 热,气温高如进了炎炎夏日,她抹着汗,将外衫脱下,只着一件白色内衬。 观四周景致,周边的环境差不多,触眼皆是树,各种外界没见过的树,而地面,草丛里繁花似锦争相绽放,色泽艳丽的花儿绚丽多姿。 某一瞬间,秦珍屏住呼吸,不忍打扰眼前如斯美景,只是,到底怎么出去呀,没办法,错了就往回走,走了没一会,秦珍发现,好像又走错了,这路并非她来时的路。 林子里的野兽吼声好似越发近了,感觉到危险,秦珍再次调头,如此反复,她彻底迷路了,累得摊倒在一棵树旁。 “呼~呼~”秦珍喘着粗气,实在没折了,心里闪过一丝担扰,相传梧桐山绵延数万里,林中猛兽无数,她进了这里,怕是轻易走不出去。 自个是被人扔在山里,卫末风纯收到她失踪的消息,亦难以寻到她踪迹。 到底是谁做的,秦家人决计不会的,他们没这本事,她也不曾得罪谁,竟惹得对方下狠手。 秦珍哪里晓得,此番自己受罪,纯是遭人嫉恨所至。 她外出买菜未归,一直到未时,卫末未见到她人影,恰缝风纯与凤阳世子上门与他们商量要事 风纯拎着一只竹篮,问卫末,“这好像是珍珍的菜篮子,怎么扔在巷子口。” 卫末接过竹篮,沉声问,“你见过珍儿,她在哪里?” “就早上啊,她去买菜,我碰到她,还跟她叙了会话,阿回也在场。” 凤阳世子见他面色不对,连忙追问,“出了什么事?” 卫末看着竹篮,紧拧着眉头,“珍儿出去买菜,一直未归,我有些担心。” “这不可能,她应该早就回来了。”卫末失声急喊。 卫末手抵着唇,低声说,“嘘,小声点,我才哄了珍儿哥哥和小家伙回后院。” “哦哦,小声。” 风纯忙降低了音量,智商也回笼,“竹篮是在巷子口捡到的,里面没有菜,但地上还残留着几片菜叶子,她怕是真出事了。” 风纯忍不住抱怨,“这丫头怎么搞的,三天两头出事,三灾八难的,这回不会又是碰到血妖了吧。” “闭嘴。”“乌鸦嘴。” 凤回与卫末齐齐喝斥,脸色十分难看,就怕他一语成戳,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秦珍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风纯宣称布下天罗地网,也逮不着血妖,而她呢,好死不死的,迷个路,被老虎追,一不小心,掉进一处山洞。 “请我二弟吧,这方面他经验丰富,许是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凤回说。 卫末沉重地点头,“只好如此,”说完两人视线同时落在风纯身上,风纯莫名其妙,“干嘛?” “……” “好好好,我明白,就当是我说错的补偿,我去请凤泽行了吧。” 风纯嘴巴上不情愿,轻功却比以往飞得更快,他也极担心秦珍的安全。 而秦珍呢,正郁闷得想撞墙,她吊在一处深谷边上,双手抓着一根绿藤,身体在空中晃来晃去,上面有老虎对她虎视眈眈,下面呢,隐隐约约能看到谷里全是乱石堆,轻功刚开始修习,半桶水的程度都算不上,这要掉下去,不粉身碎骨,怎么也得摔断几根肋骨。 无语问天,她究竟是得开罪了哪处神仙,不过是在那棵树下多逗留了几分钟,一只花斑大虎突然朝她扑过来,秦珍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本能地往地上打了个滚,险险躲开老虎的袭击。 不过,躲过了老虎,却没留意到脚边的深谷,一不留神,脚下踩空,幸得她眼急手快的抓住身边的藤蔓,才没摔下去。 眼看老虎一直盯着她这个猎物不走,秦珍只得寄希望深谷,上不去,爬下去总行了吧。 “你大爷的,我就不给你吃。” 她朝老虎竖了下中指,扒拉手边的结实的藤蔓下谷。 “吼~”(老子守株待兔,等你上来。) 秦珍,“……” 嘴角抽了抽,果断往下,谷边的绿藤很多,直垂至谷底,秦珍心中一喜,顺着绿藤往下爬,在离谷底不过几丈时,她也没看清楚,随手抓了根藤蔓在手里。 咦,怎么这么滑。 掌心里的藤蔓好像在动,她侧头一看,嗬~一颗拳头般大小,绿油油地蛇头,张着血口吐着信子要攻击她。 “去~”秦珍闪电般撒手,顺手将蛇抛出几米外,人也随之跃下谷底。 谷底如她所见,眼之所触是石头,不想,脚踩下去,谷底竟是软的,仔细一瞧,那些白色的石头,根本就是一朵朵硕大似白磨菇的植物。 这深谷看着深,掉下来的地方却不大,满地都是这种白色植物。 “怎么这般香?”秦珍朝空气里嗅嗅,发现这香气来自地面,她瞧着新奇,摘了一朵在手上,不想变故突生,那磨菇形状的奇怪植物,竟消失在她的手中。 消失了。 秦珍顿时受惊不小,差点跌倒在地,莫不是眼花了,那东西竟会凭空消失。 “嗨,别闹了,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定是眼花了,对,眼花了。” 她不停的安慰自己,嗓子眼直发干,秦珍润了下唇角,小心翼翼地的探出手,欲再次试试。 意想不到的情况再次发生,在她手指触摸到那白色植物根部,谷底那片白色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第六十七章 失踪 没有了,地面干干净净,连一根杂草都没有,泥土露出原有颜色,谷中仅余一缕幽香残留在空气中,表明方才那幕真实存在过。 至此,梧桐山在秦珍面前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常听村里老人讲,梧桐山如何如何,她并非放在心上,觉得,这山再神秘,那也是山,野兽比别处多些而已,哪知,方才那幕真的颠覆了她对这片时空的认知。 身处的世界还是了解的太少,那本秘录里除了地貌风情,奇人异事也不少,精怪鬼魅的也有,但著书的人,总会在故事的结尾,额外提上一句,无稽之谈,不足以采信,闲暇之余,聊作谈资。 良心作者啊,那故事比蒲大大编得差多了,她看过后一笑了之。 这深谷让她毛毛的,秦珍赶紧寻找出口,谷底转了一圈,还真发现了一条小路,说是路,其实是一条谷底裂缝,细细窄窄的,里面布满不知名的植物。 人类总对未知的东西感到害怕,另一面,却又制不住的好奇,一条不算长的路,秦珍惊出一身汗,生怕暗处会突然蹦出什么东西来咬她。所幸那裂缝向上延伸,不出她所料,兴许她就此走出深谷也不一定。 等她平平安安地走出谷底,心里又有些失望,路上太平静了些,啥事也没有,提了半天的心,完全是自己吓自己。 秦珍长呼了口气,凭着直觉选了个方向果断往前,不过,直觉往往是个害人的东西。 她对天发誓,自己就想找个山洞休息下,谁曾想,站在外面看是普通的山洞,她一踏进去,就成了滚地葫芦,昏天暗地中,“喀”地一声,小腿一阵剧痛,秦珍惨呼。 腿骨好像摔断了。 流年不利,秦珍在腿骨处摸索,过了会,她长吁了口气,还好,是脱臼,末世也常这种伤。 脱臼不严重,她忍着痛意咬紧牙根,双手一使劲,将错开的骨头推了回去。 “呼~呼~” 缓了会气,秦珍从衣服撕下一块布条,在腿腕处牢牢緾了一圈,将其固定住,这才有力气打量她掉下来的地方。 似乎是一处地下石洞,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她跟直立行走的兔子般,单腿一跳一跳地在四周查看。 石洞很大,里面又布满了许多岔开的小洞,洞里应该曾进驻过野兽,地面上还留有一些奇怪的脚印。 不知怎么的,她隐约从空气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且脑子里对这种味道十分排斥。 念头闪过,秦珍轻颤了下,眼睛蓦地圆瞪,不会吧,拜托,千万不要哇。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血妖,秦珍嘴里默念着,拼命的否定脑中那个念头,身体循着那股气味在洞里转悠,直走到一处洞前,她停下脚步。 味道最浓的便是此处,是不是,看看便知。 秦珍紧张的手里湿濡,闭住呼吸往洞里瞧,嗬——血妖!!! 不要问为什么,她没见过血妖的真面目,却能认出那个老妖怪。 这家伙生怕别人不知他是血妖,身穿一袭红艳艳的长袍,脸色惨白,嘴唇却血红一片,雪白的长头垂落地下。 石床前的地面上,堆了不少动物的尸体,老虎狼鹿之类的随意扔在地上,想来,是风纯他们查得太紧,这家伙抓不到人,只能吸动物的血。 似乎练功出了岔子,他脸色十分不好,盘膝坐在石床上的血妖,双手不停的在抖。 秦珍心中煎熬,到底要不要动手,风纯他们忙活了半个月,也没能抓到狡猾的血妖,而她呢,连接两次出意料,偏就遇上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是上辈子踩了多少臭鸡蛋,不,是砍了多少丧尸,才接二连三的撞到这家伙。 机会实在难得,秦珍却不敢轻举妄动,她实在举棋不定,那天杀死血奴,全凭运气,这血妖可是与凤阳世子齐名的绝世高手,一根手指就能灭了她。 一番天人交战,秦珍觉得小命要紧,罢了,还是赶紧去通知风纯他们比较保险。 决定了,她轻轻呼了口气,准备离开,哪知,就是那口气,惊动了运功中的血妖,他双目大睁,探出手,秦珍只觉背后一股强烈的吸力裹住她整个人,身体猛地倒飞进洞。 瞬息之间,她落进一个冰凉的怀抱,血妖箍住她的身子,鼻子在她脖子处深深嗅了口,很是陶醉的喃喃自语,“好鲜嫩的女娃娃,真香。” “香你的大头鬼,老妖怪,放开我,放开我。” 血妖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好香啊,好久没尝到这般鲜嫩的人血呐。” 秦珍欲哭无泪,她这是作的一手好孽啊,明明预感是血妖,不逃命要紧,还将自己送到他嘴里,自己纯属自作自受。 我命休矣。 血妖微阖着眼,沉醉于手中食物的香气,喃声几句,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红的嘴巴,径直咬向秦珍的脖子。 “啊——” 牙齿刺进皮肤,剧痛袭来,秦珍又体会了一把丧尸咬人的感觉,血液流失的速度很快,她的头也昏眩地厉害。 两人近在咫尺,她就被血妖困在身前,慌乱中,秦珍手中抓到一物,也不管是什么,直接捅向血妖的身体。 “唔~”血妖闷哼一声,停止吸食血液,嘴巴却没有松开秦珍的脖子。 秦珍痛得紧,一招得手,将手中的利器,拔出又重重的捅去,“松开,松开,松开。” “扑~” 血妖被伤到要害,刚刚吸到嘴里的美味如数吐了出来,身体软软倒在秦珍身上,眼睛凸爆。 他大概也没料到,自己称霸江湖数十载,竟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手里。 他更不曾料到,半个月前,他在练功最重要的那五天,因失去了月微这个珍贵的血液供养,一度让自己险些走火入魔。 被迫躲进梧桐山,吸食不到人血,只能用兽血代替,练功效果大打折扣,而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正是眼前的小孩。 方才运功途中,突然闻见人血味,他一时失去理智,才使得秦珍得手。 死不瞑目。 生前残害了无数孩童,最后又死在孩童手中,不得不说,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秦珍手忙脚忙地推开身上压着的血妖,定晴一看,方知是自己拿菜刀捅了他,还是腰部的位置。 血妖倒下,身体从石床上滚落下来,随着他掉落的还有一枚圆溜溜色彩斑斓的珠子。 再一次庆幸,运气,实属运气,她才逃过一劫。 第六十八章 追赶 血妖死在自己手上,秦珍怔了好半天才恍回神,现回头想想,实在险得很,差一点,差一点就变干尸了。 卫末说过,杀了血妖有丰厚的奖金可拿,会有多少银子拿? 秦珍后怕完了,又想起这件顶重要的事,心里兴奋得恨不能现在就飞回去讨赏。 唔,她要养家,自己没能耐发家致富,金手指空间跟鸡肋差不多,她到这个时代,从头致尾都在打这梧桐山的主意。 还好,脖子上的疼意提醒她,血还在流,她摸了把,满手的血,秦珍赶紧找东西止血。 这回比不得上次,梧桐山里,血腥味很容易吸引野兽前来,她赶紧站起身,待要离开,眼睛扫到一地的动物尸体,可惜了,血妖只吸血,那老虎的皮可是保存的很完整。 还有狼皮鹿皮,可都是稀罕物,拿来卖,肯定能换不少银子,不可浪费,不可浪费。 将地上的动物尸体一股脑儿的收进空间里,临了,瞅着地上那血妖身上掉落的珠子,她便移不动脚,实在太美了这珠子,樱桃般大小,珠子折射出来的光芒,璀璨耀眼,喜人得很。 以为是极珍贵的珠宝,捡了也就捡了,她拾起来用布裹了存放进空间里,然后又重新取了套衣服出来,将身上的血衣换了,脖子也包着严严实实,防止血再渗出。 秦珍不知道,在珠子进入空间的那一瞬间,包裹它的那层布碎成粉未,她原有的鸡肋空间也因此狠狠的颤了颤,很快恢复平静。 空间之中,珠子光华绽放,一息,二息,三息,珠子突然爆开,无数光芒飞散,徐徐坠落地面。 如降甘露,地面不再干裂荒芜,花,草,树木,河流,平原,高山,飞速的向远处延伸,至直生成最后一片辽阔的大海,空间才停止变化。 这些秦珍都不晓得,她还在想,血妖是不能带走的,放在空间她怕做恶梦,随手摘了他手上一枚造型奇怪的银质指环做杀他的凭证便想撤。 秦珍急于回家,甚至没如上次一般收刮一番血妖洞中留下来的东西,又不曾观察石洞中的异常。 她匆匆奔到洞口,却眼中惊艳,日已西斜,梧桐山荡漾在金黄色的霞光里,沉林尽染美不胜收。 “要是……唔~头好晕。”秦珍捧着脑袋,手撑在洞壁上,身体晃了两下,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北楚天机阁总坛,闭关十年不出的天机子突然出关,他立于穹顶向西南方向远挑,但见那里,祥云昭昭,紫光冲天,天机子顿时发狂大笑。 闻讯赶来的天机总坛弟子,见师祖一手指向西南方向,狂笑声静静变小,但师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天机阁现任掌门人心觉有异,飞至穹顶上前一看,立时失声痛哭,原来,天机子大笑过后,已气绝身亡。 天机子一死,震惊了这片大陆,尤其他临死前手指的方向,更念当代野心家们疯狂。 一柱香的功夫,秦珍从昏迷中醒来,她拍拍脑袋,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坐在地上,似忘了自己昏迷的事,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明知天快黑,林中危险,她仍想尽快的找寻出路回家,没有指南针,秦珍抓瞎,只能蒙个大概的方向。 凤阳郡地处西南,也就是说,她可以寻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梧桐村座落在梧桐山脚,太阳每天都是从山前升起,山后落下,而柳林镇就在梧桐村的后面。 心存侥幸,途中偶尔有山或者深谷天坑挡住去路,她便只能绕行,天黑前,秦珍再次迷失在林子里,树大林深,天空被遮了个严实。 点点稀疏余光从枝叶间渗进林中,她才不至于撞树上,如此,不得不找地休息,安全渡过这晚。 说来也怪,一进入夜晚,梧桐山的气温骤降,冷嗖嗖地凉风一吹,身体冻得直哆嗦,夹衣根本无法保暖,浑身冰凉冰凉的。 白天是炎炎夏日,晚上犹如二月春寒,这是要冰死人的节奏,她冷得受不了,摸出一头狼尸放在地上,人则窝在狼的皮毛中,身体有了温度,人也像活了过来。 梧桐山的夜晚虽冷,对秦珍来说,好处不少,这样,她晚上就不用担心,睡后会有蛇虫之类来咬她。 蛇虫不说,野兽还是要防的,依旧是那把菜刀,她一向浅眠,天亮出现第一道微光,她从梦中醒来收拾东西,这会不忙赶路,太阳没升起,她一步都不敢走。 找了处避风的地,秦珍取出几个土豆和玉米,拿树叶包了放在木头堆里生火烤熟。 半个时辰后,火熄灭,秦珍刨出冒着香气的土豆玉米,唇边露出一丝浅笑,昨天饿了大半天,一晚上半梦半醒间,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饿。 丢了小半的血,早上起来一阵阵发虚,本想烤鱼的,又怕肉香味引来林中猛兽,土豆玉米,权且将就。 玉米有些烫手,她在手心里颠来颠去,待凉了下口,感觉差不多了,秦珍迫切将玉米送入口中…… 然而,“吼—” 秦珍手一抖,玉米掉地上,还不等她拾起,一只毛茸茸的肥爪子闪电般从地上抢过土豆,蹲在一米外朝秦珍呲牙咧嘴,尖尖的撩牙锋利细长,眼中警惕的凶光瞪着秦珍。 “靠,什么鬼!”似狼非狼,也不是老虎,更不像猿人,头像狼,身子像老虎,爪子很灵活,还晓得双爪捧着玉米,两条后腿蹲在地,耳朵竖起,尾巴蓬松直立。 一身灰色的皮毛水光油滑,长而松软,乍一看,极像变异的松鼠。 秦珍咽了口口水,心想,梧桐山就是梧桐山,连动物都异于外界,当然啦,她也没见过外面的松鼠长啥样。 她尽量释放善意,悄悄伸手,将剩下的几个土豆扒来出来,好歹烤了一回,玉米就当孝敬给那个异兽了,土豆呢,留给自己。 动作间,她朝那变异兽讨好的笑笑,快速将东西捡起来,赶紧撤退,不料,那异兽又朝她一声吼,朝她扑将过来。 “妈呀,救命。” 秦珍不要命的往林子里飞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平生就没跑这么快过,可身后的脚步身却紧跑不舍,越来越近,她一着急,运转心法,调动体内微弱的内力,全力奔逃。 也是歪打正着,逃跑时运转心法,顿感脚步轻盈了许多,跑得越发快了,内力不减反增。 秦珍大喜,暗乐不已,这比她晚上打坐有效多了。 有了心法加持,渐渐也与身后的异兽拉开了距离,慢慢,她再也听不到后面的声响,但是,她却没有停下来,只是放缓了速度奔跑,即不耽误练功,也能赶路。 这一跑,便是一个时辰,也不小心,居然跑进了野牛群里,梧桐山少有人踏足,这里物种多而奇特,野牛也不像牛,头上的犄角长得跟鹿一般,难道是杂交。 一头野牛和身形娇小的鹿,夸物种繁衍,呃,秦珍顿时被脑中的想法给震得虎躯一抖。 她甩甩头,在野牛群里蹿来蹿去,顺便收了几头丢进空间,她也不敢多放,空间地方小,两三头已是极限,更何况,先前还存了十几只动物尸体在里面。 第六十九章 归来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秦珍被梧桐山兽们追得吐血,整整一个月,轻功得到质的飞跃,可以说,她现在连续跑上半天,也不会觉得有多累。 遇上深谷天坑或比她厉害的猛兽,也不必担心,猛兽再厉害,不会飞,而她可一跃至十几米高的树梢,随便一个支撑点,亦可以在林中高来高去。 等她浪够了,走出梧桐山,外面的天都变了。 卫末的医馆早已歇业,后院里,凤阳世子、卫末与风纯三人围桌而坐,气氛凝重。 风纯年纪最小,脾气最爆,也最耐不住性子,他瞅了两人一眼,“我想进梧桐山一探。” “不可。”“不可。” 凤回与卫末异口同声,两人相视一眼,凤阳世子朝卫末一点头,开口劝道,“如今柳林镇形式复杂,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我父王下令,所有人不得轻闯梧桐山,若你堂堂北楚清阳郡王违了令,对你,他罚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我父王将如何自处,且不是自打嘴巴。” “你老爹就是迂腐,什么闯不得,他们想死,随他们去,丢了命也怨不得咱们。”风纯气不顺的说。 凤阳世子皱眉,严声呵斥,“他们丢命,我凤阳府是不会管,可柳林镇的百姓怎么办,你忘了四十年前的事了吗。” 风纯想到那件事,气焰顿时收了起来,不敢再与阿回呛声。 “说起来,四十年前,梧桐山猛兽下山袭击百姓,当真是因为他们触怒了山之神灵,才遭此劫?”卫末疑惑的问。 “自然不是。” 凤阳对曾经发生的事最清楚不过,这事,上代凤阳王,也就是他的祖父曾留下手记,又由他父王亲口对他讲过其中原由。 “梧桐山的猛兽从不无缘故的下山,具我祖父讲,当时有人肆意进山捕捉幼兽,引得山中猛兽反扑,才使得柳林镇百姓跟着遭了殃,那次死的百姓多,但参与了此事的人也多遭到报复,死伤惨重。” “那些家伙真这么厉害?”风纯听了一时兴趣大起。 凤阳世子肯定的点头,“是的,梧桐山本就充满着未知的神秘,生灵经受山中灵气孕育,自不同凡晌。” 他没说的是,母妃身边就养了只从梧桐里出走的猫,那小家伙聪慧至极,听懂人言,讨巧卖乖,比他这个亲儿子还得母妃的欢心。 “连天机子都指明神迹在梧桐山,这事档不住的。”卫末感叹,即使严令不得进入梧桐山,柳林镇里的人照样蠢蠢欲动,就看谁最先耐不住罢了。 云枫大皇子、南昭太子、西凉摄政王均现身在这小小的柳林镇上。 碍于凤阳王,又因身处在别国之地,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的行动,便小动作却是免不了的。 凤阳世子站起身,面色透着隐忧,“所以我父王有意将柳林镇百姓迁至他处,并要求所有参与进此事的人,缴纳一定数额的费用,给予安抚百姓之用,另外还要求他们不得擅自捕捉和破坏山中生灵,否则,一经发现,就地格杀,并将他们的尸体喂林中猛兽。” “王爷高招。”卫末赞赏不已,“如此一来,为着宝藏,定不会有人想因小失大,即便有个别人不遵守这规定,凤阳府的铁甲军也不是吃素的。” “说了半天,我们能不能谈点正事,珍珍怎么办,找了一个月,她仍下落不明,你们赶紧想想法子。” 风纯急得直挠脑袋,却又无计可施。 真不知这丫头到底去了哪,生不见人,死不见,呸,珍珍好着呢,不会的。 “阿回你再请凤泽帮忙找找,他不是第一神探吗?” “第一神探不假,他已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只是,山中凶险,这丫头只怕凶金吉少。” “呸呸呸,阿回你怎么说话呢,珍珍好的很,她吉人自有天象,不会这么轻易的死的。” 风纯没好气的瞪着凤回,“再乌鸦嘴,小心我揍你。” “好,不说,是我多嘴。” 凤回手指盖住嘴巴,但心里真的已经对秦珍是否活着不抱希望。 那日,他请二弟帮忙,待二弟问明了秦珍消失的前后细节,一下子就指明,怕是府里那个假表妹动了手脚,可惜苦于证据,他也不能拿那女人怎么样。 但他不喜她狠辣的性子,更不放心将她留在府里,隔日便将她送到别院居住,既使风母妃求情,他也没松口。 “世子,请王爷早早下令,我同郡王也好行动。”卫末说。 “只能如此了。” ****** 自秦珍失踪,二郎和五郎也很少回医馆,善之他们几个对柳林镇熟,成日里领着兄弟两个出去打探消息。 镇里没找到,他们就去镇外,今天,他们尾随一些江湖人士打算到梧桐山附近看看。 二郎对梧桐山较熟,这整整一个月,都是善之他们陪着兄弟俩东奔西跑,累得他们不轻,二郎心里过意不去,遂将他们领到那条小溪边,亲自抓鱼烤给他们吃,算是慰劳他们。 “二郎,这溪里好多鱼。” 善之也跟着跳进水里帮忙,他们从生下来就没尝过鱼,难免兴奋,良之和孝之带着五郎拾柴火。 二郎心里一阵难过,语气低落,“是啊,当初我们吃不饱,妹妹经常带我们来这里打牙祭,熬过一段饿肚子的日子,如今,她却不知在何处。” 一提到这个,二郎便伤心,善之手足无措,磕磕巴巴地安慰他,“你,你放心,你妹妹,她肯定无事,只要,咱们继续找,一定能找到她,天涯海角也帮你把她挖出来,好不。”心想,找到天涯海角也没人,那定是没在世上了,好好一个丫头,说丢了就丢了。 不好一直纠结二郎的伤心事,他赶紧转移话题,“哎,我问你,这小溪离外面也不远,怎么不见有人来抓鱼。” 二郎摇头,“我也不清楚,许是没看到。” 善之则心生疑惑,这么宽一条小溪,怎么可能不被发现,那些江湖中人的眼睛是瞎的吗。 他们成天在林子外边转悠,会看不到,真心怪异。 想不通,两人快快抓了鱼,赶紧处理好,围着火堆烤,鱼香四溢,而河对岸刚跑出来如野人一般的秦珍闻到香味,肚子咕噜直叫唤。 第七十章 归来 四个大小伙子围着火堆流哈喇子,唯有五郎时不时瞅向小溪,仿佛盯着它,姐姐就能从溪里钻出一般。 终于出来了,看着熟悉的小溪,秦珍跟打了鸡血般亢奋,身子一跃跳至溪里,舀起水往脸上扑。 山里待了一个月,她都没好好洗过澡,那些兽们太凶残,片刻也不让她休息,稍稍慢下来喘口气,都有可能会被偷袭。 不过说真的,传出去都有可能没人相信,那些兽们好像并无伤人之举,从头到尾,好像仅是想吓唬她,将她赶走的意思。 应该是吧。 不然,凭那些兽们灵敏的程度,她不可能毫发无伤的走出来,定是这样没错。 秦珍尽情的搓着脸脖子胳膊上的泥,身边的溪水都被她洗得混浊不清。 岸这边,五郎瞅鱼没熟,又转头盯着小溪,徒然见到溪里的人,他扯扯身边哥哥的衣服,“姐姐,姐姐。” 二郎拍拍他脑袋,将他抱到怀里,“会找到姐姐的,弟弟放心。” “不是,溪里,姐姐,是姐姐。”五郎继续提醒。 善之听了他的话,眼睛不舍得离开鱼,头也不回的说,“五郎定是太想姐姐,都说胡话了。” 良之无意间抬头瞟了眼,他不相信的揉揉眼睛,随后指着溪里说,嘴巴张了张,“不是,好像真是那丫头耶。” “啥,那丫头也在抓鱼。” 善之微愣后,立郢回头看,二郎也跟着回头,这一看,差点魂飞魄散,妹妹居然准备脱衣服洗澡,他朝善之几人大吼一声,“通通不许看。” 他人飞快往小溪里跑,五郎也要跟着去,被善之拽住,按在身边,“男孩子不能看姑娘家洗澡,闭上眼。” 经常让姐姐帮忙洗澡的五郎愣了下,乖乖地闭上眼睛。 “妹妹~” “妹妹,快穿上衣服。” 正脱外裳的秦珍,抬头一看,兄长正朝她跑过来,岸上的善之良之孝之和五郎转过身,背对着她。 幸好她没脱内衬,不对,原本她也没想脱光,就想凉快凉快,秦珍将外衣穿了回去,双手系衣带,脚下碰巧一头鱼撞了她一下,水底的石头本就滑,秦珍没站稳,“扑通~”人坠入溪水中,好么,这下彻底凉快了。 “妹妹~” 秦珍呛了两口水,听到哥哥焦急的呼喊声,忙伸起手,“没事,别担心,没~事。” 她拖着一身湿嗒嗒的衣服上岸,外裳二郎拿在手中在火堆旁烤,五郎也不管她一身湿,小身子一个劲的往她怀中挤,哭得震天响,鼻涕眼泪全抹在秦珍胸口的衣服上。 哥哥也红着眼,秦珍哄了半天,也不见小弟收眼泪,赶紧示意善之帮忙。 善之呵呵一笑,取了焦香的大肥鱼递到五郎鼻子底下,五郎打着嗝,抽抽噎噎了会,止了哭声后抱着鱼啃,就是人不肯从秦珍怀里出来,还撒娇让姐姐喂。 几人吃饱喝足,不免对她盘问一番,善之挤到秦珍身边,“这一个月你都到哪里去了,为了找你,我们差点没把柳林镇翻过来,你咋的在梧桐山出现,还没叫野兽叼走。” “别提了。” 秦珍一脸无奈的苦笑,“我也不晓得,醒来的时候就在梧桐山,后来在山里迷路,走了一个月才走出来,山里太危险了,差点没死在里面。” 血妖那一咬,她就差点丢了命,“九死一生啊。” “是谁把你丢进去的,你几时竖敌不清楚么?”善之又问。 秦珍俏脸一寒,“说到这个就来气,简直莫名其妙,我一个乡下穷丫头,哪会与人竖敌,也就跟家里的伯婶们处得不睦,不过,他们是不会有这个胆子的,究竟是谁,我根本不清楚,把我打晕扔进山里喂野兽,这是跟我有多大仇,我是欠了她钱了,还是偷了他家的鸡。” 善之嘻嘻一笑,脱口道,“挖他家祖坟了吧。” “屁,我看,我挖了你家祖坟才是,你这么清楚。”秦珍气呼呼的回骂。 善之双手一摊,“谢谢,能告诉我,我家祖坟在哪里吗,逢年过节,也好让我有地拜祭一下,好歹我也算是有根的小乞丐了。” 秦珍被他噎得紧闭嘴巴,论起油嘴滑舌,她还真说不过在市井中长大的他们。 本姑娘不与小赖皮们计较,她哼了声,视线落在善之他们的衣服上,“咦,你们不当乞丐了。” 他们似特意洗了澡,换了衣裳,虽不新却很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一个月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若不是没办法,谁愿意当乞丐,最近找了活儿干,手里攒了些银钱,看,我头发还是二郎梳的呢。” 秦珍看了眼,赞许的对兄长笑笑,“哥哥真棒。” 二郎腼腆地笑,将手上拱干的外衣递给妹妹,笑说,“我一开始很吃惊,他们拿着银钱找我,说要从良……” “呸,说啥呢,明明是帮忙,会不会说话。”善之打断他的话,面色略不自然。 “对对对,说是以后改走良家小妇男的路线,顺便泡妹子好传宗接代。”二郎又接到嘴里说。 “啊啊~二郎,你个阴险狡诈的小子,我哪有说过良家小妇男的话。” 善子越听脸越黑,最后一个反身扑到二郎,招呼良之孝之,“兄弟们,给我揍……不,挠他痒痒,叫他浑说坏咱们名声。” “好嘞,来了。”良之与孝之上前,几个小子闹成一团,将二郎困住。 五郎窝在秦珍怀里咯咯笑着,拍手叫好,顺便添油加醋,“哥哥,揍他们,他们嘴巴坏,揍良家小妇男。” 秦珍一把捂住他的嘴,好气又好笑,“吃的你的鱼吧,瞎起哄。” 闹了会,他们收获也大,寻到了秦珍,一群小家伙满面喜色,离开梧桐山回镇上。 “怎么这么多人。”秦珍问,不过离开一个月,林子外围,密密麻麻的人,争相结伴的在林子里逛。 善之最近经常混在酒楼酒馆茶馆里打听消息,所以知道的也多,遂给她科谱,“最近,梧桐山里有神迹现,他们都是寻宝的,都是些胆小如鼠的家伙,又想寻宝,又不敢进梧桐里面,光在外面晃,能寻到什么。” 神迹,秦珍微微一笑,她从山里出来,神迹没看到,妖倒是杀了一只。 第七十一章 归来 回到医馆,难免又遭到一番盘问,卫末将秦珍拎到面前,又是把脉,又是将她全身骨头捏了一遍,过了良久,他才松了口气,“除了小腿骨脱臼过,身子倒是康健许多,内功也练得不错,你似乎撞到了什么奇遇。” “嘿嘿,没有没有,会内功,是因为我曾救过一个陌生男子,他为了报答我,便教我这个。” “二郎他练的拳法也是?” “对啊,教哥哥的是拳法,教我的是轻功,不过,我学着,感觉更像内功心法。” 卫末笑笑,“傻丫头,轻功本来就是要辅以内功心法练才成,你内力尚浅,却很精纯,想必,那位前辈留给你的内功心法是本上乘武学,你要努力练习才是。” “我知道的。”秦珍乖巧的点头,她一把拉过卫末,对身边的兄长道:“哥哥,我有要事要同卫大夫讲,你且去帮我烧些热水。” 她又看向善之几个,“你们今天留下来,就在这里吃饭,我烧些好菜,大家一起吃顿团圆饭。” 善之一喜,不过还是把眼光投向卫末,房子是卫大夫的,秦珍又卖身给了卫末,她一个下人说话,未必好使。 卫末颔首,自荷包里取出银钱,让善之几个去集市买菜,善之几个高兴坏了,拿钱抱了五郎就跑,良之与孝之跟在后面。 两人进了屋里,卫末坐到桌边,秦珍也跟着坐下,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银质指环,献宝般地递给卫末看,“瞧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指环?”卫末将之拿在手上,细细观看,然后摇头,“这不是指环,应该是一枚打开什么东西的钥匙,而且这只是其中的一半。” “啥,不可能,谁会将钥匙带在手上。” 卫末再三查看,很肯定的说,“确实是钥匙,我虽师从太医院首范先生,但自幼出入宫庭,闲暇时,也爱在千工署耍玩,你可能不知,千工署乃皇家工署,里面皆是全北楚顶顶厉害的能工巧匠,他们中有部分人尤擅制机关,我见过类似的物件,故而认得。” 哇,就说这卫大夫看着不像普通人,自幼出入宫庭,可自由玩耍,看来,怕又是一名王孙公子。 “你从何处得来的这东西?” 秦珍一怔,抽回思绪,“哦,血妖身上拿的。” “什么?”卫末顿时大吃一惊,神色大变,人也站了起来,“怎么可能?你见到他了,是如何进得他身,又……”还能全身而退,不,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血妖现在在哪。 不说卫末神色激动,就是监视在医馆的各方暗卫,也险些从墙头栽倒,太令人震惊了。 血妖,血妖,人人欲诛之的恶魔。 屋内,“哎,别激动,坐下,听我慢慢同你讲。” 秦珍扯卫末衣袖,本来就高,他站着,自己仰脖子说话真累。 卫末难以平静,伸手将小丫头的手握在掌心,“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讲来。” 屋外的人亦是竖起耳朵,生怕漏听一个字。 秦珍从桌上倒了杯茶喝了,只听她道,“我那日被人扔进梧桐山,误入一山洞,不想,血妖躲在里面,他好像练功出了岔子,我想回来报信,偏偏在山里迷了路,原想趁此杀了他,一想到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就歇了心思,不想,离开的时候,惊动了血妖,他抓到我要喝我血,被我在挣扎中一菜刀给结果了。” 说着,她指着自己脖子,转到卫末的方向,“你看,是不是留下了牙齿印,当时好悬没痛晕过去。” 卫末拨开她脖颈处的头发,两个淡淡的齿痕印入眼帘,那位置正好在颈部大动脉处,他的手轻颤了下,惊疑、震动、担忧、后怕等神色在面上闪过。 她说得平平淡淡,听的人却是胆颤心惊,卫末紧握她的手,“万幸,万幸,实在万幸。” “也是运气,他当时不清醒,叫我给得了手。”秦珍不免有些得意。 风纯他们抓血妖半月不着,而她迷路两次,血妖都撞到她手里。 “指环就是从他手上取来的,风纯不是说,杀了血妖有丰厚的奖励,我想着,嘿嘿,那个,呵呵,尸首带不出来,就拿了这个做凭证。” “你呀。”卫末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神色哭笑不得,完全一副宠溺的语气,“也不知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天生的倒霉蛋,不过,我却是晓得,你真真是血妖天生的克星。” “呵呵,好说好说。”秦珍咧起咧,轻咳两声,眼中异彩连连,“那个,那个奖励,我几时能拿到。” 卫末收起指环,心情也不禁大好,“若真是血妖,不管是清阳郡王与凤阳世子,至少有万金的奖励等着你。” “万金,万两黄金。”这么多金子,那是多少银子啊,秦珍张目结舌,脑子晕晕呼呼,跟喝了酒一样。 “你确定他死了吗?” “嗯啊,死得不能再死,我在他腰间至少刺了四刀,当场毕命。” “那他的是尸首在何处,你可还记得位置?” 秦珍一个激灵,顿时清醒,忙问,“怎么?必须要他的尸首才能换黄金吗。” 那她且不是亏大发了。 当时嫌恶心,就没取,但想想万两黄金,恶心些也值大发了,秦珍脸色垮下来,语气也显得不太高兴,“不记得位置了,梧桐山那么大,我在里面转了一个月才逃出生天,那个山洞又不显眼,谁知道在哪里,说不定,这会,他已经叫野兽给啃了也不稀奇。” 瞧这不爽的小脸,卫末暗觉好笑,小姑娘立这般奇功,不好叫她失望,便安慰道,“没尸体便没尸体,我相信你杀了他,一会儿我去同风纯与凤阳世子说说,奖励的事,尽量帮你争取,总不好叫你吃亏,有了这笔钱,你兄妹几个一辈子也算无忧了。” “这还差不多。”秦珍想笑,偏板着脸,面上顿时有些扭曲,“那你快去快回,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卫末摇头失笑,开门出去,等他离开医馆,监视在医馆周围的各路人士也跟着纷纷离开,将这一大好消息汇报给自己家的主子。 第七十二章 钥匙 凤阳府,世子书房,包括凤阳王在内,风泽陪坐在侧,风纯凤阳世子卫末几人站在凤阳王案桌前。 凤阳世子朝凤阳王道,“父王,血妖已除,咱们是否要昭告天下,以安百姓之心。” 凤阳王抚着胡须,缓缓摇头,“小末所言,并非本王不信,但仅凭一枚指环,一个齿印,不足令天下人信服。” “可是……”凤回还想据理力争,卫末丢给他一个眼神,朝凤阳王揖手,“王叔,珍儿不会撒谎,况且,她曾两次撞见过血妖,红衣白发,吸血,这世间可还有第二个吸人血的魔人,王叔不信可以,侄儿会尽力找回那血妖的尸首,但愿,他真的没有被野兽给吃了。” “找什么找,我看王叔就是迂腐,不,根本就是小气,舍不得掏银子奖励罢了。” 风纯气鼓鼓的,他一甩衣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反正我相信珍珍所言,你们不拿,我自己给不行吗。” “汤圆,不可对父王无礼。”凤阳世子皱眉警告。 “偏说,迂腐,老顽固。” “你~” “好了好了。”凤阳王也不恼,笑呵呵的打断斗鸡眼似的两人,“汤圆儿就是性子急,本王没说不信,只是,昭告天下这事,咱们需要从长计议。” 凤阳王从案桌后站起,负手到窗边,又道,“本王境内百姓除了血妖这大患,是我凤阳之骄傲,北楚之骄傲,但是,此事需慎重,你们就是随便跑到外面跟人说,十岁小丫头杀了绝顶高手血妖,阿回都未必有这本事,谁信。” 风纯撇嘴,“珍珍不是说了嘛,那血妖练功出了岔子,她才侥幸得了手。” 凤阳王摆摆手,面有隐忧,“不妥,现如今,柳林镇形势,你等皆心中有数,不肖王叔提醒,此时放出这等消息,被有心人士利用,人家恐会猜疑,言消息是凤阳府放出的烟雾弹,认为凤王府别有用心,如此一来,凤阳府将被置于风波中心,柳林镇之事,已如烈火喷油,此时,不宜节外生枝。” “血妖死了,明明是好事,怎么到了王叔嘴里,好事变坏事。”风纯不满。 凤回则突然脸色微变,“不,是坏事,血妖死了,尸体却还留在梧桐山里,那些人岂非更有理由直接要求进去寻找血妖的尸身,父王命令未下,柳林镇百姓也未撤出,他们一旦不顾一切闯进梧桐山,惊了山中百兽,柳林镇百姓危矣。” 凤阳王欣慰地看着大儿子,赞许道,“我儿方才之言,就是为父忧心之事,时机不对。” 风纯与卫末听了,也觉有理,风纯知晓误会了王叔,他人也耿直,对凤阳王拱手,“王叔,抱歉,是侄儿莽撞了,侄儿给您赔礼。” 凤阳王听了,与凤阳世子等人会心一笑,“你小子,王叔就喜欢你知错就改的性子,一会去你婶母处问个安,她可常念叨你呢。” 风纯站起来,恭恭敬敬应道,“侄儿遵命。” 几句闲话完,卫末指着案桌上的指环,问凤阳王,“王叔,你可知此物的来历?” 凤阳王摇头,看向小儿子,“泽儿心中有数?”方才瞧他对着指环目不转睛,想来,小儿有几分了解。 风泽拿着指环,脸上说不出的复杂,他似开玩笑般,“父王,血妖之事先不谈,就凭这指环,父王也应该掏银子奖励那丫头。” “此话怎讲?”凤阳王一脸疑惑,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同时看向他。 事关重大,风泽也不卖关子,他指了下指环的内侧,郑重道,“若我没猜错,这指环应该就是传说中,开启女帝宝藏的钥匙中的一半。” “嘶~”凤阳王闻言,险些扯断下巴上的美须。 “咳~咳咳~”而正喝茶的风纯,着着实实被茶水呛个正着,脸都咳红了,“混蛋,你,你故意挑人喝茶的时候说,什么神探,你就一阴险奸诈的混蛋。” 凤阳王抚着下巴,深有同感,想他那风侧妃外刚内柔,心思纯正,而生的小儿子,性子真是一言难尽,软硬不吃,特欠揍。 风泽不承认也不否认,眉宇间的笑意泄漏了他的好心情,反而吊起众人胃口,“想不想听下面的故事。” “废话,吊人胃口显摆你有能耐啊,赶紧说,不说小心我揍你。”风纯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 “你未必打得过我。”风泽冷笑,他武功只弱于兄长,若非他从小精于刑案,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呼早属他馕中之物。 凤回挽起袖子,淡淡道,“加上我呢。” 老早就想揍这个弟弟了,苦于一直没有借口,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算。 风纯见阿回这回也站在自己一边,乐得大拍扶手,“二打一,稳赢,你小子就认栽吧。” 风泽脸色一黑,正待开口,卫末又接着道,“算我一个。” 凤阳王也眯起眼,皮笑肉不笑地瞪着小儿子,“必要时,本王也可以援手。” 风泽气恼的望着他们,差点吐血,平生素来最讨厌受人威胁,遂咬牙梗起脖子,“不说,就不说,来呀,打我呀。” 风纯瞪着凤泽,“嗬,有骨气,阿回,帮我揍他脸蛋,最好揍到婶婶认不出来。” 他自己则悠闲地坐下,漫不经心的说,“明日好像是婶婶的生辰,就不知,顶着一张猪头脸出现在家宴上,会不会很丢人呀。” “……”凤泽,算你狠,“得,我说。” 凤阳王带头大笑,重新坐到主位上,书房中其他人一一就坐,就等风泽开口讲那钥匙的秘密。 “咚咚咚~” 书房门恰在此时被人敲响,王府总管站在外边禀告,“王爷,西凉摄政王来访,座驾已到大门外,请王爷出门迎接。” “怎么刚要谈到他,这人就来了。”风泽拧起眉头不悦道,他拿起指环,又看看卫末,突然站起身,“坏了,怕是消息已经走漏。” 他快速走到凤阳王身边,“父王,传言西凉王手中就握有女帝宝藏的钥匙,看来,所言非虚,只不过,他手中,应该只有半枚钥匙,此番前来,定是为了这半枚钥匙。” 书房中所有人,听凤泽之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来者不善。 凤阳王沉着脸拿过钥匙,塞进袖口,随即命令凤泽,“速去请你两位母妃出来迎客。” “小末汤圆,你们回医馆,想法子护住那丫头,短时间内,不要让她现身,世子随本王先行一步。” “遵命,王叔(父王)。” 第七十三章 要命 自卫末走后,二郎也烧好了水,和善之良之将水抬进屋里给妹妹洗澡。 秦珍紧闭门窗,脱了衣服跳进澡桶里,却在抬手的一瞬间,瞟到胸口凭空出现的金色花纹,她起初以为是受伤了,动手在花纹上搓了搓。 仿佛是生在肉里,完全搓不掉,她垂头细细分辨,发现这花纹不过两寸长,有头有身有尾,像极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那尾羽上的绒毛,纤毫毕现。 活灵活现,怪好看的。 关键是,这纹身是怎么来的,在梧桐山里待了一个月,期间除了被那血妖啃了一口,就是那摸过那莫名其妙的蘑菇植物,她不会中毒了吧。 如此一想,秦珍顿时慌了,卫末给她诊脉的时候,说她身边康键得很,内力虽浅但精纯。 她也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啊,不像中毒,而且在运行心法时,身体也没凝滞之感。 莫非,属于潜伏的奇毒,古人善钻研,尤以医毒为最,在没有仪器的时代,他们凭借诊脉便能知晓人身上各种疾病。 完了,完了,也忒倒霉了些。 秦珍匆匆洗完澡,披上衣服,她记得在梧桐山曾无意间采到过一株老参,年份蛮长的样子,不晓得能不能延缓毒性的漫延。 她联系自己的空间,本是找东西,不想,人一下子被吸了进去,站在空间里,望着完全陌生的景致,秦珍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穿越附带的鸡肋空间,说好的寸草不生呢,那个小坑呢。 大变样的空间,眼瞅着就是另一方天地,一片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她落在一片平原上,大片黑色的土地,空在那里等着人耕种。 那片深谷里莫名消失的蘑菇形植物,在黑土地上一角肆意的舒展,数量并不多,几十朵,空气里弥漫着植物散发的淡淡暗香,竟是十分香甜好闻。 秦珍擦了把嘴角的口水,懵懵地在空间里游荡,突然听见卫末的敲门声。 “珍儿,洗好没有,快出来,有事与你说。”卫末又拍了拍门。 “哎,来了,就好。”秦珍将身上检查了下,强装镇定的去开门,“有事啊卫大夫?” 卫末直接言道,“收拾东西,这里你们不能住了,风纯已经去替你们找房子。” “发生了什么事?”秦珍问。 “大事,你拿回来的指环大有来处,凤阳王叔担心有人会借此物胁迫你做事,所以命我带你避上一避。” “……”所以,她以为的证物,不仅没给她带来好处,还让她陷入了危险之地,md,运气怎么这么衰,不过,想到那方桃源,秦珍心里觉得,自己似乎又并不那么衰。 老天是给她一个甜头又打她一巴掌,一边是砸在头上的金蛋,一边是生命将受到危险,这感觉真特么酸爽。 心里苦却甜着,秦珍认命地收拾包裹,而二郎背着五郎,善之良之孝之拎着二郎的东西,齐齐等在门外,大家伙都在等她。 “我觉得,你们去别处,还不如同我们住一起,反正我们之前是乞丐,没什么人关注,家里再多几个乞丐,也不显眼。” 善之对卫末提议,“再说,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房子,柳林镇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叫那些人占了,不可能有空房子租的。” 卫末有些心动,“你们住哪里?” “城北。” “贫民区?”卫末皱眉,看着丫头三人,他很犹豫。 善之却道,“贫民区安全,一般人根本不去那个地方,别看房子破,可那里地形我们熟,有什么危险,跑起来快,还有,最好你别送我们,瞅你那气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你若跟着去贫民区,外人瞅着肯定怀疑。” 卫末服了,这小子,一张嘴利索得紧,聪明,考虑事儿也周全,他是临阳王府唯一嫡出子,一举一动瞒不过有心人。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明面上派人保护丫头三兄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任何保护都有可能会出批漏,不保护,只能寻法子将她隐入百姓中,不过,暗处还是要安排人盯着,以防意外。 “行,我会命人暗中跟着,但不会太近,你们行事万万要小心谨慎,尽量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记住了吗。” “放心吧,城北可是我们的大本营,除非我们找别人麻烦,别人想找咱们的麻烦,休想。”善之拍着胸脯保证。 卫末仍出声叮嘱,“休要张狂,外面那些人并非普通人,随便使个手段,就可叫城北贫民区消失,你不想要命,但不能连累他人。” 善之耸耸肩,“受教了,我晓得该怎么做。” 不就是怕连累秦珍嘛,现在到底谁连累谁哦。 秦珍有危险,身为她同伙的他们难道就没有危险,也是,只怕在这个卫大夫的眼里,他们的命压根就不值钱。 “不如还是装乞丐吧。”二郎突然出声。 秦珍吓一跳,立即拒绝,“不,我不想身上有跳蚤,那样比杀了我还难受,你们装,不许带上我。” “跳蚤比丢命还可怕,蠢死了。”良之取笑她。 卫末也一脸怪异的瞅她,似等她给出一个合理解释,秦珍心虚的笑笑,“不如扮丑,这个我在行,而且也不容易叫人认出来,行不,往脸上抹泥巴,真的很难受,洗澡也麻烦。” “行,那大家都扮丑,不装乞丐。”卫末一捶定音,小姑娘家家爱洁,完全可以理解,于是催促他们,“趁天还没黑,赶紧走,尽量多绕些路,有事,来香满楼找我。” 三兄妹东西本就不多,金乌西垂,六个小家伙快速开门离去,卫末挥了挥手,立即便有三条黑影跟了上去。 善之鬼机灵,对柳林镇各处巷子街道如数家针,他叫良之带着二郎分开跑,孝之也钻进另一条巷子,而他则带着秦珍与五郎抄近道回家。 城北贫民区人口密集,镇上穷人皆住在此处,外地来此讨生活的,江湖上那些个穷卖艺的,附近村子里过不去的,通通挤在城北。 善之良之孝之三人皆是孤儿,从小相为命,柳林镇涌进大批外地人,也给他们带了机遇。 那些外地人出手阔绰,善之几个平时靠给人指路打听消息,攒了些银钱,三个半大小伙子立刻改头换面,又从栖身的破庙里搬出,在贫民区租了间空房子,这才总算有个家。 第七十四章 怀疑 说是贫民区,虽说在镇子里,到了住的地方,秦珍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破旧低矮的三间土坯房,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做饭在正房里,锅台搭在正房中间,外面的院墙是用石头垒的,垮了大半,善之几个还在院墙边上搭了鸡窝。 秦珍轻声嘀咕,“比村里子里的屋子还破呀。” “来来来,进屋,两间房,五郎和珍珍一间,二郎跟我们一间房。” 善之招呼站在门口呆立的秦珍进屋,“别看屋子破,好歹不漏雨,比之前住的破庙强多了,大家一起住也热闹。” “就这屋子还用租啊,多少钱一个月,你们没被人坑吧?” 秦珍在屋子里转悠,一会儿摇头叹息,人一多,屋里感觉转不开。 善之拍着胸口,一脸得意,“放心,我们会被坑,开玩笑,这屋子房东要五十大钱一个月,最后被我砍到十五个大钱一个月,顺带外面那块地也搭给我们,过几天,咱们大家伙把地拾掇拾掇,种上菜,以后也不用天天卖菜来吃,还省银钱。” 秦珍失笑,“还挺会过日子,行,到时候我也帮忙。” “那肯定啊。”善之理所当然道。 也罢,来都来了,就暂且住下。 秦珍让善之带五郎玩,她翻看锅台上的东西,有米有菜,还好,今晚的饭有着落了。 这院子最让秦珍满意的,就是有口水井,吃水不用跑到别处打水,她打了水在院子里洗洗涮涮,良之孝之二郎回来的时候,她正往锅里闷米饭。 “哇,好香啊,以后再也不用吃老善煮的猪食了。”良之夸张的叫道。 善之面光不善的盯着她,阴测测地说,“猪食?我看你吃的比谁都多,嫌我煮的不好,行,下次你来煮,看你煮的有多好吃。” 良之一看不好,这是得罪老大了,赶紧讨好笑笑,“口误,纯属口语,你就是煮的猪食,我也爱吃。” “老子不吃你这一套,说让你煮就让你煮。” 善之冷哼一声,走到屋子里去给秦珍五郎收拾房间。 饭桌上,善之捧着碗,吃了几口,突然叹气,“哎,这才是人吃的东西,想想咱们以前吃的。” 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宣布,“老子明天要努力赚钱,争取天天吃这么香的饭菜,老二,明天割肉,再买只老母鸡回来。” “真把我当厨娘了。”秦珍睨了他一眼。 善之笑笑,脑袋凑过来,“难道你不想吃肉。” 秦珍想了想,老实的点头,五郎啃着碗里的鸡蛋,眼巴巴的瞅着善之,“善哥哥,我也想吃肉,还想吃鱼。” “成,再买条鱼。”善之豪气道。 二郎拍拍小弟的脑袋,“哥哥有钱,哥哥帮你买。” 谁晓得,五郎眨眨眼,想了想道:“要善之哥哥买,哥哥的钱存起来。” “噗~”秦珍赶紧抚住嘴,好险没喷到菜里,小弟,这占便宜的性子是哪学来的。 而善之像受了当胸一剑,郁闷得厉害,指着五郎,“你小子,算是白疼你了。” 五郎呵呵傻笑不停,秦珍他们看了,也跟着笑起来,“哈哈~” 一顿饭,善之几人吃的欢欢喜喜,涮碗筷用不上秦珍,她便去收拾屋子晚上好睡觉。 屋子里垒了炕,上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没有铺盖等物,她方才从医馆出来,也没带被褥,这可如何是好,这么晚了,店铺差不多已经关门了。 幸好已是夏天,只能将就一晚。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曾想,一梦到天明,秦珍起床的时候,便听到院子里的吆喝声,她走到门口一看,二郎带着善之他们在练拳。 善之手里比划着,看起来心情极好,“起床了,珍珍,今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同出门?” 秦珍嗯了声,“去哪?” “大街上啊,二郎想去,五郎也想跟着去,你说呢。”提到五郎的时候,善之不停的给秦珍使眼色,希望她能阻止,五郎太小,他跟去街上行事很不方便,故而不想带他。 “这~五郎就不要去了。”秦珍也同意。 “要去,我可以帮你们放哨,我很聪明的。”五郎抱住善之的大腿,仰起头望着几个哥哥姐姐,急着证明自己的价值,“我能帮着讨钱。” “讨什么钱?”秦珍不解的问。 善之几个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脑袋的挠脑袋,扯袖子的扯袖子,孝之则是抬头望天,见秦珍看她,指一指天上,“看,那儿猪在飞。” “那是因为地上有人在吹。”秦珍没好气的说了句,又追问,“赶紧交待,五郎讨钱是怎么回事,你们不会让五郎真去行乞了吧。” “没有,你别误会,不是这么回事……”善之赶紧解释。 五郎看姐姐好像生气了,也帮着说话,“那天一个叔叔让善之哥哥做事,他不给钱,五郎就问他讨了回来,哥哥说足有二十大钱,可以割两斤肉来吃呢。” “就这?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继续讨,用劳动换取收获,没毛病,相反,他不给钱,脸皮也够厚的。”秦珍淡淡道。 善之微呀,“珍珍,你不生气?” 秦珍挑眉,“生啥气。” 她突然换了副神色,认真地对他们说,“你们之前不是当乞丐吗,脸皮还这么薄,人家差你们钱,应得的必须要回来啊。” 她走到五郎面前,把他抱起来,塞到善之怀里,“带着吧,我一会给家里添置点物品,卫大夫只说,外面有人想利用我行事,哥哥和小弟同你们一起也安全些,一个人被抓好过三人一起被抓。” 善之想了想,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也好,那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些。” 练完拳,他们扮装一番嘻嘻笑笑地出门,秦珍送走他们,也开始拾缀自己,脸上拿锅灰抹了,衣服也被她故意弄破几个洞,头发散下来遮去半边脸,妥当后她踏出屋子,正要锁上屋门,哥哥和善之几个又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怎的又回来了,可是忘了带什么东西?” “不是。”善之急急喘了口气,放下怀里的二郎,说,“珍珍,巷子口有个女的带人在打听你,她身后跟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看着很不好惹。” “女的,谁?” 善之推了二郎一把,“你哥哥说认识她。” 第七十五章 怀疑 “秋儿,她为什么要找我,难道是家里派来的?”秦珍只想到可能是秦家以为她不在医馆,便想抓她回去,将她交给洛少。 腹背受敌,前狼后有虎,街上是去不成了,他们熟悉她,极容易认出她来。 “要不我们再去打听打听,看她想干嘛。”善之道。 “可以。”秦珍点头,她略略沉吟,“这样,小弟留在家里,善之良之哥哥去跟踪那秋儿,搞清楚她目的,孝之帮我去买些东西回来。” “行,就这么办。”善之带着二郎往院子外面走。 秦珍从袖中取出银钱交给孝之,又将需要的东西一一告许他,“快去快回,回来帮我垒院墙。” “好嘞。”孝之答应得痛快,不过还是很疑惑的问,“咱们买种子做什么?” “自然是拿来种。” 孝子抓抓脑袋,“嗯,知道了。” 出不得门,秦珍心情郁闷,哄了五郎自己玩,她去做早饭。 善之与二郎良之在巷子口又见到了那秋儿和两个打手似的粗壮家伙。 三人小小翼翼的尾随在他们身后,跟了一个多时辰,秋儿与人问了三条街,毫无收获,只好打道回府。 “周府?” “怎么,你识得这里,”善之问二郎。 二郎摇头,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秋儿是被人赶出来的下人,我二叔前不久在外面做活时带她回家,还挨了顿打,我跟妹妹来镇上后,就没再见过她。” “既然住你家,她怎的又进这周府里,说不通啊。” 善之扶着下巴,“难道她又回了旧主家。” “回旧主家跟找我妹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熟,她在我家住时,我们连话都没讲过半句。” “说得也是,我看啊,这其中肯定有阴谋。”良之冷不丁的插嘴。 “啪~”善之一巴掌拍到良之头上,“戏看多了吧你,哪来那么多阳谋阴谋,说不定是关心珍珍呢。” “嘶~”良之翻起白眼,抚着脑袋不屑的说,“关心珍珍干嘛带那么凶的打手,那两个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 二郎再次看看周府的大门,对两人道,“妹说秋儿不是好人,曾叫我和小弟小心她,也不能同她往来。” “哦,看来有情况啊。”善之眯起眼想了想,“老办法,老二,你去雇几个人守在这里,一情况就通知我们,我就不信了,还能抓不到她的狐狸尾巴。” “行,给银子。”良之伸手。 善之瞪了他一眼,还是掏了银钱给良之。 他们走后,周府的侧门再次打开,一名丫头打扮的绿衣女子,手里捏着一封信往街上去。 周府秋桐院里,秋儿坐在一侧,主位上盛装打扮的周家主母吃完丫鬟递给她的水果 过了会,她才开口,“前几日,伯府又来了信追问,秋姑娘的事进展得如何,这么久没有消息,伯夫人已有不悦,信里提到,若秋姑娘能力不济,伯府便另派人前来,秋姑娘,你可要抓时间才是,或者你需要本夫人帮你一把。” 秋儿,“不,夫人借了人手给秋儿,秋儿十分感激,会尽快的,那三个野种就躲在镇上,只要找到他们便成事了。” “如此便好,秋姑娘费心了,本夫人就不耽误秋姑娘的宝贵时间,你忙去吧。” 周夫人拿过桌上的茶杯,不再言语。 秋儿朝周夫人福了福,转过身,脸色一下子冷了,心里不停咒骂秦家三兄妹,她在镇上找了个把月,竟没能寻到那三个野种,到底躲哪去了,为何会寻不到。 不会是饿死在外边了吧,这般,也不需要她费手脚 哼,再找不到,就跟府里说他们死了,反正夫人也不会亲自来瞧。 对,就这么办,等她拿到身契和银子,自己早跑了,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秋儿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洋洋自得。 周夫人打发走秋儿,身后的丫鬟好奇道,“夫人,伯夫人为何要无缘无故的除掉一家素不相识的乡下兄妹?” 周夫人听了,唇边勾起一抹讽笑,略含深意地说,“你懂什么,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她一开始也没想到,素有温婉贤良之名的伯府夫人,竟也是心狠手黑的女人,直到她来府里拜访,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送个丫头给她。 伯夫人之举,弄得她是稀里糊涂的,后来无意听到一些闲言,她心里才心然。 “啊,难道这里面还有其它事?”丫鬟小声嘀咕。 周夫人笑笑,不欲多说,对身后的丫鬟吩咐,“扶我进去躺躺,老爷回府叫醒我。” “是,夫人。” 秋儿这边从周府出来,她领着人继续在镇里找秦珍三兄妹,善之和二郎在镇里寻了几单活做完,与良之汇合。 “你是说,那俩打手是周府的下人?”善之问。 良之点头,将打探来的消息全倒了出来,“据说是从京城带来的,现在是周府的护卫,专门请来镇宅的,两人颇会些拳脚功夫,小肖哥卖通了周府的一名婆子,据那婆子说,府里的秋儿丫头并不是周府的家生子,而是周员外卸任时,贵人家转送给了周府,那秋儿随周夫人一到柳林镇,周夫人就将秋儿送给府里的姨娘,而姨娘似对秋儿不满,借机将她赶出府,后头的事情就不晓得了。” “赶出去还能回来,奇怪。” “哎,这有什么,在外面活不下去,回来求求情,说不能那周夫人心软,会重新收留她也不一定。” “不对,这事不对劲。”善之心里有种感觉,这里有什么事,“今天就到这,你让人继续盯着,我倒要看看,那秋儿到底在搞什么鬼。” 秋儿的事没闹明白,秦珍在家里待的也不安稳,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到,院子外面时不时有奇怪的脚步声,问屋外玩耍的良之和五郎,他们又说并没见到有人经过。 这就怪了。 秦珍的耳朵动了动,看,又来了,脚步沉稳而轻盈,迅猛如飞,普通人走路,绝不是这般。 两个人,还是内功高手。 她站在窗边瞄了眼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且是朝她所住的院子而来。 秦珍弯腰躲进桌子底下,屏息不动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院子里,良子与五郎拿着绿叶子喂院里的小鸡玩,两名灰衣人突然闯进来,语气很不客气,“喂,小家伙,你们这里有没有十来岁的小姑娘,说实话,告诉我们,我们可以给银子。” 第七十六章 自愈 孝之警惕地将五郎挡在身后,“没有小姑娘,这里就我跟几个哥哥住。” “你住嘴,让这个小家伙说。”灰衣人很精明,似根本不相信十二三岁的孝之,而是指着五郎问。 五郎受惊般地将头埋在孝之背后,不肯出来,灰衣人面无表情的欺身靠近,孝之怕他们动手,赶紧解释道,“等等,我弟弟害怕见陌生人,我来劝劝他,你们别过来。” 灰衣人果断的停下脚步,孝之连忙哄五郎,“告诉这两位客人,家里有没有小姑娘,嗯?” 他并不担心五郎会说真话,小家伙鬼着呢。 果然,五郎探出半个脑袋,小声说,“没有小姐姐,只有小哥哥。” 两名灰衣人皱眉,其中一人将手中一小粒银角子丢到孝之面前,反身便走。 “等等~” 疑心病甚重的一灰衣人突然叫住另一名灰衣人,“我进屋看看,以防万一。” “同意。” 孝之闻言,却一下子急了,这可如何是好,珍珍还在屋子里呢,他们进屋,岂不是要漏馅,孝之一把抱住要进屋的灰衣人的腿,“不行,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明抢啊,我们是贫苦人家,屋里没有银钱。” 灰衣人一顿,看看拖住他脚的小子,又看看屋子,心里更加怀疑,“莫不是这屋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你撒了慌。” “你胡说,我才没有骗人。” 孝之焦急不已,不想让灰衣人搜到珍珍,只一味咬牙抱住灰衣人的腿,不让他进屋。 “哼,有没有,看了才知道。”灰衣人也不与孝之争辩,拉开孝之的手,一脚踢开他,孝之惨叫一声,飞出半一米外,身体惯摔在地上。 五郎吓得“哇”地一声大哭,迈着小短脚跑到孝之面前,拉着他的手嚎啕。 院外的动静,屋内躲着的秦珍听在耳里心急如焚,偏又不能出去,来的是两个人,她肯定打不过他们,只能干着急。 不止她急,暗里保护秦珍的暗卫也急坏了,其他两个兄弟,一个跟在二郎身后,一个去给公子汇报这边的情况。 孝之受伤,他没有立即现身,而是守在秦珍的屋子后面蓄势待发,若他们发现秦珍,他便出手劫人。 如此一来,对方只会怀疑第三方插手劫了他们的成果,而不会再牵连她的兄弟。 灰衣人径直进屋,四处检查,在他掀帘子时,秦珍闪身进空间,蹲在空间时,秦珍提着心,心烦气燥地扯着地上一颗新长出来细小的白色幼苗。 灰衣人什么也没查到,看也不看地上受伤的孝之,跃墙离开。 确定他们走远,秦珍忙不迭地跑到院子里,孝之还躺在地上,双手抚着腹部呻吟。 “孝之~”秦珍惊唤,扑过去跪倒他面前,“是不是受伤了,他打了你哪儿?” “肚子,肚好痛。”孝之捧着腹部哀叫,“用,用脚踢的,我肠子好像断了。” “没,没事,我先扶你进屋躺着,我去叫卫大夫来,他医术很高的,绝对能治好你,别担心啊。” 说着,她抱起地上的孝之,往屋里跑,还不忘喊身边的五郎。“小弟,快跟姐姐进来。” “哇~孝之哥哥。”五郎跟在两人身后哭。 “珍珍,那天,那天的肉包子,好好吃,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第一次吃呢,谢谢你珍珍。” “说什么傻话,喜欢吃肉包子,以后天天买给你吃。” 秦珍把孝之放到自己睡的屋里,这里新铺的稻草厚,上面又垫了新棉被,孝之他们那屋的被褥也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铺上。 “珍珍,别去,外面的人都在抓你,我,我不痛。” 嘴里说不痛,眉头却拧得死紧,脸色惨白一片,额头上的冷汗不停的下淌。 “放心,我有功夫在身,他们轻易抓不着我,回来我给你带肉包子吃。”她安抚的拍拍孝之的手背。 “肉包子~” “对,肉包子。”秦珍重重的点头承诺,她又对身边的五郎说,“小弟,你在家好好看着孝之哥哥,姐姐去请收大夫,来,把门锁上,记住,除了家里人,谁来都不要开门,听到了吗?” 五郎抽抽噎噎地应声,“我,我记住了。” 秦珍带上门,叫五郎在里面栓上门,她头一次运用轻功,直扑卫末的医馆。 她一离开,身后的暗卫也跟着离开,尾随在她身后,身后无人追赶,轻功发挥到最快,秦珍心里仍觉得慢,甚至想,为什么她不会瞬移的异能,缩地成寸,才是速度的极致 不走运,卫末不在医馆,她又调头前往香满楼,卫末交待过,找不见他,可以在香满楼留话,自有人递话,那说明,香满楼的人晓得卫末在何处。 进香满楼,秦珍说明来意,掌柜的二话不说,将她带到二楼一处隔间里等待,“小姑娘,你且等等,凤阳世子与卫公子在旁边宴客,客人身份尊贵,不能打扰,一会儿我叫人借送菜的机会,给公子递话,请他出来见你。” “谢谢掌柜的,人命关心的大事,还请您尽快。”秦珍一脸恳切的说。 “自然,你稍等。”掌柜的晓得怕是出了大事,极有分寸的着紧去安排。 隔壁包间里,包括凤阳世子在内,里面坐着七八位年轻男女,凤阳世子正与一位半蒙面的公子笑谈。 “听闻殿下在找寻一位恩人,可是找着了?”凤阳世子笑问。 蒙面公子摇头,他放下手中酒杯,道,“未曾,人海茫茫,虽全力寻找,收效甚微。” 那夜他被下属救走,因处于昏迷中,故而也未留下只言片语和信物之类。 与对方相处的短短时间里,又是晚上,那小丫头一身狼狈,小脸儿脏得跟花猫似的,他从未真正瞧清楚对方的五官,只记得她有一双明亮如星辰般的眼睛。 只有看到眼睛,他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的恩人,没有画像,仅有年龄和一双别致的眼睛,散出去找人的下属们也是为难。 “殿下可需要我等援手,说到找人,我云枫有一种迷蝶,只要哺以精血喂之,便能帮你找到你心中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如何,殿下可要一试。” 说话的是云枫国大皇子,云枫皇后嫡出之子,此人野心耿耿,刚腹勇猛好战,云枫人善武,虽国力强盛,但因年年与周边小国矛盾不断,时有磨擦,近年来,国力隐有削弱之势。 第七十七章 自愈 “多谢大皇子美意,找到我之幸,找不到是我之命,我信天意。”蒙面公子四两拨千金的驳回他的好意。 云枫国的迷蝶,他素有耳闻,只是,使用者极易遭受反噬,迷失心智,且,他本身失了大半的精血,再哺迷蝶,身体也不知几时能恢复,如今,梧桐山宝藏一事令天下震动,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冒险。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殿下手中可有画像?”西凉摄政王胞妹秀昭公主问。 蒙面公子语出惊人,“并无,未曾瞧清她的模样,只知是位小姑娘,八九岁的样子。” “哦~竟是位姑娘,”包间里众人皆惊。 “救了殿下,这位姑娘真幸运。”秀昭公主一脸羡慕。 风纯听了秀昭公主的话,竟觉十分不顺耳,幸运的明明是南辰,秀昭偏偏违心说反话,虚伪,“听闻公主与令兄也在寻人,甚至不惜将柳林镇闹得鸡犬不宁,不知公主可知令兄在寻何人,这般大动干戈。” 踏进他北楚,行为也不知收敛,风纯实在看不惯这对嚣张的兄妹。 “这~”秀昭面上一红,极不自然的言道,“兄长之事,秀昭不甚清楚,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说来也巧,她兄长寻的也是位小姑娘,还说有了她,他西凉将会成为五国中最强盛的国家。 想到这里,她望了眼蒙面的南辰,嘴角噙着一丝甜密的笑意,自己将来终是要联姻的,这点她看得清楚,联姻,她便选择那个最好的。 秀昭是位难得的大美人,性子不错,又是西凉王亲封的公主,在位的几位多是各国皇室杰出子弟,多存有几份心思。 秀昭一笑,满室生辉,立刻有人出声为她解围。 凤阳世子卫末并参与其中,但几不可见的同时丢了个赞许的眼神给风纯。 这时,包间门被敲响,掌柜领小二进来上菜,将一盘时菜摆到卫末面前,又特意说了句,“公子点的时新菜,后厨刚做的,请公子品尝。” 卫末眼睛闪了闪,他点点头,端起桌上酒杯,一时没有拿稳,杯中酒水洒到外袍上,他淡定自若地朝众人失礼地拱手,然后退出包间。 掌柜的领他到隔间换衣。 一进来,秦珍欲要唤他,卫末食指抵唇,无声地“嘘”了下。 他伸手拉住秦珍,走到屏风一角,推开一道隐藏的小门,弯身进去,经过一条楼梯暗道,两人进了间暗室。 “珍珍,出了何事?” “大事,今日有两名陌生人突然闯进院里,要搜一位十来岁的姑娘,进屋时,孝之欲阻拦,他便踢伤了孝之,幸好我藏得好,没被他们发现,不过,孝之伤得很重,我想请你去帮他看看。” 卫末听了眉头拧紧,想不到,西凉摄政王昌狂如斯,属下也敢在北楚境内随意伤人,欺人太甚。 气归气,理智却没有丢,“我现在走不得,他们刚一伤人,我就离席,实在惹人怀疑。” “那现在怎么办,孝之不能不救,他是救我才被打伤的。” 秦珍情急之下,抓住卫末的衣袖,“你必须救他,我求你。” 卫末轻叹,拍拍她的手,“别急,我想其它法子,你告诉我,他伤在何处,内伤还是外伤?” “内伤,用脚踢的腹部,他一直叫痛,说肠子断了。” 卫末闻言,心里大概有了谱,“你先回去,我马上命人去凤阳府求药,凤阳王府中有一种大内秘药,治内伤非常有效,不管多重的内伤,及时服用,都能保住命,等这边散了,我立即前来医治孝之。” “也只好如此了。”那药秦珍知道,前不久还吃过,她深吸口气,“麻烦卫大夫了,我现在就回,你要快些来。” “路上注意安全。” “晓得了。” 她刚走,暗卫也到了,却是路上遇到其它事比秦珍晚一步。 “公子,属下瞧见了京中府里的人。” 卫末眉头皱了下,母妃也想掺和帝诏一事。 “随他去。” 离开香满楼,秦珍在街上买了十几个肉包子和几斤卤肉,又施展轻功往城北赶。 城北贫民区,五郎守在孝之身边,泪眼汪汪的瞅着床上的孝之,秦珍走没一会儿,孝之突然吐血,可把他吓坏了,除了哭,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 “五郎,是不是……珍珍卖肉包子回……回来了,好香啊。” 他迷迷糊糊地闻到一丝很好闻的香味,手渴望地在虚空中抓了抓,又颓然落回炕上。 香味,于他而言,最好闻的就是肉包子了。 “没,没有,没有肉包子。” “不可能,真的…真的有…不信,你…你闻。”孝之挣扎往床边滚。 五郎以为家里真有肉包子,孝之哥哥想吃,他便帮他去拿,不过,他好像确实闻到了香味,但不是肉包子的味,他转头,在屋子里扫了扫去,眼睛最后落在地上一朵白色的菌菇上。 “磨菇,好香啊。” 他爬下炕,上前将其捡起,鼻子凑上去,实在很好闻,心里耐不住好奇,情不自禁放进嘴里舔了下。 “好甜。”像是得了好东西,他捧着那白色菌菇小跑到孝之的面前,送到孝之嘴巴前,“孝之哥哥,甜的,好好吃。” 不等孝之拒绝,五郎自做主张塞进孝之嘴里,孝之猝不及防,甜味儿刺激了味蕾,他吧嗒吧嗒两下嘴,回味了下,“嗯,确实,很甜,是什么?” “蘑菇。” “啥?” “是蘑菇,孝之哥哥。” 吃了白色菌菇的孝之,没一会,腹部痛感渐渐消失,眼皮子越发沉重,睡意袭来,他咕哝了句,“五郎我想睡觉,别吵我。” “我也想睡。”五郎也跟着打了个吹欠,歪在孝之身侧睡下。 唔,一起睡。 秦珍回来时在巷子口遇到哥哥与善之良之,又将家里发生的事情告知,善之与良之疯了似的往家里跑,秦珍愧疚不安,跟在后面。 几个人冲进院子,推门发现反面上了门栓,善之一脚踹开木门,“哐咣”一声,木门倒地。 秦珍在后面喊,“人在我屋。” 急急转身的两人差点撞到一起,秦珍屋里,善之看到直挺挺躺在炕上的孝之,险些软在地上。 “孝之,你不能死,孝之~”良之越过善之跳上炕趴到孝之身上哭喊。 身后的秦珍脑袋一空,莫非,孝之没坚持住,死了,她眼睛一酸,竟不敢进屋看一眼,心里愧疚彻底将她淹没,站在她身边的二郎,亦是一脸难过。 “孝之,混蛋,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孝……靠,混蛋,良之,你想吓死老子,孝之哪有死。” 哭得正伤心的良之,睁开迷矇的泪眼,大张着嘴,“啊~不可能,他……” 第七十八章 种地 “他什么他,心跳那么有劲,瞧这红红的小脸蛋,分明是睡着了,你这混球,都不搞清楚,吓死老子了。” 善之气恼地推了把良之,坐到炕上直喘气,真是,珍珍都说只是受伤,偏偏有个不靠谱的兄弟,在这关头闹个大乌龙。 屋外的秦珍与二郎则是一脸黑线,齐齐挤到炕边,只见炕上的一大一小两只,睡得分外香甜,他们这般大声,竟然没有醒,这是睡得多沉。 “怎么回事,孝之好像还吐血了,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气色好好。”二郎疑惑的问。 “难道是回光返照。”良之伤心地说。 “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善之没好气地瞪了良之一眼,“他哪里像回光返照,睡得跟猪一样香,还打呼。” 秦珍也深有同感,脑子里一团浆糊,孝之受伤是事实,如此迅速的恢复,她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赶过来给孝之治伤的卫末,看着活蹦乱跳的孝之,疑惑的眼神落在秦珍身上。 秦珍耸耸肩,两手一摊,“我回来就这样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之前受伤是事实,我发誓。” 她一本正红的举起手。 卫末朝孝之招招手,两指搭在孝之脉上,良久,他松开手,“确实受过伤,但不知被什么修复了,身体还有些虚,这两天吃些清淡食物,休息两日便好。” “修复?孝之,有大夫帮你看过?”秦珍好奇道。 孝之摇头,“没有,我那会痛得不行,但记得清楚,家里没人来过。” “奇了,怎么回事,你的伤怎么突然就好了呢。” 秦珍百思不得其解,又问,“期间可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吃了。” “什么?” 五郎在一旁抢先说,“吃了白蘑菇,地上捡的,好香,我给哥哥吃的。” “白蘑菇?”秦珍一愣,“家里哪来的白蘑菇?” “不知道。”孝之和五郎异口同声。 五郎说,他说地上捡的,肯定是真的,加上孝之的话,他们越发深信不疑。 白蘑菇能治内伤,老天确定不是在跟她开玩笑。秦珍完全没想到是她空间的那白色怪异蘑菇的功劳。 秦珍几个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卫末却想到了传说中的某种圣药,那东西外界一直流传它的各种说法,但,从未现世,也无人有幸得之。 孝之他……可能吗,那他从哪里得来,莫非是那东西自己从野外跑到屋子里,让人食之救人。 荒谬,比传说还不靠谱,想不通其中所以,卫末还有要事离开了小院。 秦珍几人闹了一阵也累得不轻,有她带回来的肉包子卤肉,大家也满足的吃上一顿晚饭。 夜幕降临,五郎想同哥哥睡,他们那间房里人多热闹,秦珍随他,刚好,她有事需要独处。 之前孝之给她带回不少种子,她想在空间里种些,凭一已之力,其实种不了多少,空间那么大片地,光播种就得累她个半死,以后收割起来更惨。 秦珍将菜种先放置一旁,取了稻种,选一小块地方,直接撒下种子,她需要试种一下,看能否在没有水的情况下,长出稻苗来。 菜地则选在另一边,菜种很丰富,竟达十几种,据那本秘录上介绍,好些菜和目前大陆上的主要粮食种类,皆是一代女帝秦凰发现并传播的。 发现,传播?同为老乡,这个时空的物种与曾经的故乡相距甚远,她是哪里发现这些地球物种的,还是说,她同自己一样,也携带着金手指,如此一来,许多事便说得通了。 秦珍不擅农事,只晓得将种子撒在地上,须浇水施肥,其它一概不知,十几样菜种,她一样一样的撒在地里,还要拔除一些杂草。 种子下地,她想起,自己在梧桐山里捎回的东西,逛了一圈,才在一处角落里发现了它们。 两只箱子,十几只动物尸体,还有十多头活物在一边的草地上溜达,竟不晓得跑,这动物也够蠢的。 秦珍不知晓,即是空间,又与她原来的空间融合,空间有灵,自成一界,里面有它独特的运行规则。 那些活物不是不想跑,而是跑不远,总在原地转,草啃完了长,长好了它们接着啃,这片啃完了啃那片,啃那片地,这边的草又长了出来,如此反复。 瞧着那些活物,秦珍心想,幸好她带进来都是食草动物,野牛麋鹿羚羊,几只野兔子。 孝之不是受伤了嘛,她瞅着那兔子,正好可以拿来炖了给孝之补身体,那株老参正好一起用了。 梧桐山确实到处是宝,只是她停留的那一个月,光顾着跑路,哪里有机会寻好东西,那十多只活物,还是无意间撞到它们,顺手收的,当时不知空间变大,不敢多装。 惋惜的话不想说,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进山,她打开从血奴处搜罗来的两口箱子。 原以为里面装有什么好东西,翻了翻,除了些各式各样的衣物,十几锭银子,其它全是些没甚用的杂物,什么面具假发,两根保存完好的老参。 作为血妖身边的第一狗腿子,竟然这么穷。 将不用的东西略略收拾一番,她想找个机会扔了,堆在空间里省得占地方。 东西收拾好,就只剩下地上的那堆动物尸体,秦珍在末世时干过给异兽削皮的活,做起来得心应手。 重操旧业,她为了打发时间,也不至于无聊,边做边运转心法修习内动,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失。 等她从空间里出来,善之他们早就醒了,昨天家里发生了这种事,善之几个便不准备出门。 善之在屋子里找出锄头,大手一挥,“今天咱们把地翻了,种些水萝卜和红薯。” “为啥种萝卜和红薯?”二郎问。 “这还有啥,你想想,冬天围着火炉喝萝卜大骨汤,吃着烤红薯,那滋味,啧啧。” 秦珍心生好奇,忍不住问,“你们以前吃得这么好?” 乞丐在古代也活得如此滋润,还是说,乞丐在古代就是一种很前途的职业。 “呵呵,他在梦里吃过。” 良之仰头大笑,笑完了说,“记得有一次,家家户户过大年,咱们三个饿着肚子馋得紧,跑到一家屠户院墙外闻香,那家人在屋里围着火炉,一口汤一口红薯,可把咱们馋坏了。” “所以你们就想喝萝卜大骨汤和烤红薯。” 二郎鄙视地看着两人,“难道昨天的肉包子和卤肉不比那东西好吃,想喝骨头汤还不简单,今天就可以买来让妹妹炖给你们吃,咋样?” “嗳,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觉得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香,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不对,饭肯定得好吃才香,我喜欢和你们一起吃肉包子和卤肉……也不是,和你们一起,我讨饭吃也香。”最后良之说。 良之不善言辞,意思秦珍却听得明白,良之和善之想要的不是萝卜大骨汤和烤红薯,他们只是想要那份家的温暖。 七十九章 青平郡主 为圆善之他们的愿望,秦珍让良之去市集买老鸭和粉丝猪大骨鱼等菜。 一上午,她耗在厨房里做好满满一桌菜。 她让哥哥和善之几个先吃,自己将脸上抹了灰,穿了有破洞的衣裳,将做好的菜分出一小部分,欲送给卫末。 那家伙不会做饭,她不在医馆时,他都是随便打发一天两顿饭,堂堂大家公子,身边没有人服侍,都是亲自动手。 从城北到医馆,运用轻功,不算远,盏茶功夫而已。 医馆门口,门开着,大堂里没有人,院子里倒是传来浅浅的交谈声,女子的声音,其中夹着卫末偶尔一句简短的话。 卫末有客人,女的。 秦珍鬼使神差的悄悄躲在门后看。 只见院子里,卫末与一女子相对而坐,女子侧身对着她,凭一张侧脸,她猜,那女子容颜一定不俗。一袭浅粉拖地的长裙,乌发如爆地披散背后,坐姿端庄,腰肢纤纤,女子笑音浅浅。 与一身青衣的卫末,俊男美女,很是养眼般配,秦珍心里不由得酸了下。 “末哥哥,临来前,娘娘让我给你稍了些东西,明日着人送来给你可好。” “随你。” 青平郡主一笑,扫了眼院子后的房间,问,“那成,末哥哥,这医馆可是你一人住?” “嗯。” “真好,末哥哥,我想搬来医馆住,客栈里人来人往的,我不喜欢。” 卫末蹙眉,“凤阳王府更合适,想必凤阳王一定会欢迎你。” “不要,末哥哥,凤王府怪怪的,两位娘娘更奇怪,住医馆里好,有末哥哥在,我放心,娘娘和父亲母亲也放心。” “……” “好不好,末哥哥?” “不好,这里乱,时不时有病人进出,于你不益。” 不能留下来,但末哥哥担心她,青平郡主高兴坏了,冲卫末展颜一笑,“太好了,就知道末哥哥最好啦,来,喝茶,新得的雪芽,皇上赏的,晓得你爱喝,我全带来了,明日一并送来给你。” “多谢郡主。” “末哥哥客气。” 门后的秦珍,将手中竹蓝放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离开,她前脚走,后脚,跟着她的暗卫将竹篮送进卫末的房间。 送走青平,卫末进屋,看到房里桌子上的竹篮,上面有暗卫留下的字条,珍珍来过,摸着碗边,还有温度,想来,她没走多久。 卫末心情颇好,他朝屋里勾勾手指。 一名黑衣人自屋顶跃下,“公子。” 卫末把竹篮的饭菜端到桌上,缓缓坐下,他盯着那暗卫,冷声吩咐,“通知他们三个,这次的事不可再发生,若摄政王爪牙再闯进去,全部杀了。” “是,公子。” “府里可有消息传来?” 暗卫偷偷瞅了眼公子,见他心情不错,犹豫了下,道,“有的公子,暗六来信,府外的那批人已经撤了,另外……” “另外什么,说。” 暗卫埋头,脑袋恨不得将头藏进身体里去,声线微颤地回禀,“公子,不知是何原因,王妃竟将弦月与清松抓了关起来,公子在府里的书房也被王妃翻了个底朝天,暗六抢救不及,让王妃发现了公子学卫氏兵法留下的手抄本,王妃很是生气,要打杀了弦月与清松。” “啪~”卫末一掌拍在扶手上,目光锐利森寒的盯着暗一,沉声道,“本公子记得半月前就提醒过你们,书房里的东西要赶紧销毁,怎的还有手抄本存在。” 暗一背上冷汗直冒,跪倒在地,“公子,暗六说那手抄本是公子十岁时,第一次习兵法时抄的,甚是珍贵,往后可以留做纪念,就藏在暗阁里,谁曾想,还是被抄了出来,公子,暗六正在设法营救弦月和清松出来将功折罪,请公子网开一面。” 卫末久久没有出声,十二暗卫是他师父送来保护他安全的,从十岁起就跟着他,可以说,他是十二暗卫看着长大,情份非比寻常,他自是舍不得责罚他们,只是规矩便是规矩,若非暗六不听他的话,又如何会有后面的事。 因小失大。 母妃生气到底是因为他偷学卫氏兵法,还是弦月他们发现了什么,卫末很怀疑,抄他的书房,有失风仪,这不像母妃的处事方法。 想到此,他朝暗一挥挥手,“暗六之事暂不追究,速派暗七他们去支撑,务必将弦月与清松救出来,不得有误。” 暗一心里松了口气,磕了头,道,“多谢公子,属下立刻去办。” ****** 盛隆客栈,青平郡主正在用膳,贴身丫头说护卫有事要禀告,“叫他进来。” “是,郡主。” 随后,一直候在门外的年轻护卫走进来,“见过郡主。” “什么事?” “启禀郡主,方才您与卫公子谈话时,医馆来了一位小姑娘,她躲在门后偷听郡主与卫公子的谈话,后来,留下一只竹篮后离开。” “竟有此事,为何不将她索拿?” 护卫垂眼,朝青平郡主拱拱手,“禀郡主,那小姑娘似与公子相熟,且身后跟着卫公子的暗卫,属下不敢拿。” 末哥哥让自己的暗卫保护一名小姑娘。 青平郡主颦眉,她抬手拂了下衣袖,视线落到上面一点污渍上,这可是她最爱的霞粉羽花裙,竟叫一点污渍毁了,可惜。 “郡主,卫公子身边的十二暗卫,是范院首亲赠,从来不离卫公子左右,那小姑娘能得卫公子暗卫保护,想必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护卫中规中矩的说道。 “过人之处?”青平细品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前年,她前往梵净山给娘亲求取平安符,她曾问末哥哥借暗卫随行保护,他连考虑都没有便直言相拒。 为这事,她连着半月不肯理他,他呢,连招呼都不打,索性离开了京城,四处游历,而后在柳林镇落脚,再未回过京城。 原以为她在他眼中有所不同,她等了两年,没有等来他的道歉,眼看年纪大了,同年的闺秀们都订了亲,只有她,还在等着。 一个月前,父亲母亲突然提到她的婚事,她急了,不得不使了个心眼,跑到他所在的柳林镇。 堂堂王府公子,窝在那个小医馆里,她都替他委屈,房子破旧,连个身都转不开,外面街道又小又脏,镇上好一点的客栈都没有,食物亦让人毫无胃口。 可是,末哥哥在这里。 为了末哥哥,她可以忍。 青平深吸了口气,心中微微烦闷,“去,查清楚那丫头的来历,注意些,别让他们发现。” “是,郡主,属下告退。” 护卫走后,青平站起来,扫了眼房内摆设,房中一股子食物残留的味道,眼中不免嫌恶,“来人,熏香,沐浴。” 第八十章 擦肩 七月十日,柳林镇发生一件大事,凤王阳颁布二条召令,半个月之内,柳林镇及周边百姓于限期内撤离,同意离开者,每户按人口多寡可获纹银补偿十两至三十两不等,不同意离开者生死自负。 二,凡欲进入梧桐山寻宝之人,须向官府缴纳税金,税金作为百姓补偿,不予退还,同意缴税之人可获得凤阳府颁布通行令牌一枚,凭此令牌方准许进入梧桐山。 善之在街上听到消息,与二郎良之郁闷的回来,几个人并排坐在门前的石块上发呆。 “我这萝卜才种下,就让咱们走,干嘛不早说,也省得咱哥几个白费力气,半年内不能回来,叫咱们去哪儿落脚。” 善之心情差到谷底,他们仨从小是孤儿,流落在柳林镇,没有户籍,就算走也领不到银钱,去别的地,他又不乐意,这才安顿下来多久。 “让百姓走,为什么?” 良子有气无力的说,“说是梧桐山的野兽可能会出山害人。” 他嗤笑一声,“谁不晓得,镇上都传开了,梧桐山里有宝藏,他们想进山寻宝,梧桐山是什么地方,里面野兽凶猛,多不胜数,平日人家与外面井水不犯河水,若外面的人进山扰到它们,肯定得出来咬人啊,谁乐意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秦珍不禁笑说,“原来如此,有银钱领不错呀,一般人家一年哪能赚这么多钱,这笔买卖划算。” “我们是乞丐出生,没有户籍。” “那就去办啊。” 因着这句话,秦珍再次来到香满楼,今日的香满楼略有不同,门口士兵把守,进去的客人手中均拿着烫金的贴子。 秦珍进不去,在门外干瞪眼的徘徊,卫末随凤阳世子来赴宴,同时认出了她。 “珍儿。”卫末唤她,“过来。” “哎,卫大夫,大哥哥你们都在啊,正好,找你们有事。”秦珍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 今天的凤阳世子一袭紫色广袖长袍正装,头戴玉冠,发鬓上缀饰的两条玉珠链长长地垂落至肩头,负手而立的凤阳世子,整个人端的是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他身侧的卫末,依旧一身青衣,只是看得出,这青衣料子不似往日那般飘逸,多了份厚重,显然更适合重要的场合,且也不显得轻浮。 卫末真的特别适合穿青衣,还不显女气,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指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仿佛天外来音,“好看吗?” 秦珍无意识地点头,“很好看,帅呆了。” 凤阳世子挑眉,眼中戏谑,“口水流出来了。” “啊?”秦珍抹了把嘴巴,干的,直到听到身旁卫末的笑声,她蓦然回神,老脸一红,下意识的往卫末身后躲。 “哈哈~”凤阳世子和卫末相视大笑。 躲在卫末身后的秦珍,不好意思的捂住脸,心里忍不住腹诽,笑屁啊笑,本姑娘第一次对着美男发花痴,乃是你们的荣幸,要知道,可不是谁都这个资本让她花痴。 笑够了,凤阳世子说,“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和我们一起进去。” “嗯?” “好事,做好了,大约你就能拿到上次的赏金了。”凤阳世子笑着透露。 秦珍从卫末身后探出脑袋,眼睛晶亮,“真的,说话算数?” “财迷,本世子还蒙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凤阳世子在她侧伸出来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对身边的卫末道:“一会她暂时跟着你身边,待我与摄政王谈完,再来包间找你们。” “没问题。” 凤阳世子领着他们往里走,秦珍与卫末走在身后,确切的说,卫末走在秦珍的身后,约半步的距离。 “今日香满楼里来了许多重要的客人,我若同人叙话,你要老实待着,如有人问及你的身份,提世子的名号就好,凤阳府的人,他们大多会给几分面子。”卫末叮嘱道。 秦珍一愣,反问,“大哥哥不是叫我跟着你吗?” 卫末目不斜视,声音轻轻地传进她耳中,“我是说如果……算了,风郡王也来了,我若没顾上你,你就去找他,他的包间在我们隔壁。” 秦珍跟着他,只能跟着进他们的包间,不能一直跟在他身后,楼里某些重要的客人,需要他亲自招呼或敬酒,便不适合带着秦珍。 “你们怎么没坐一起?” “他另约了朋友。” 进入二楼,凤阳世子与卫末分开,世子去与摄政王见礼,卫末带进秦珍回包间。 香满楼装修风格清雅,包间内虽陈设简单,却是极养眼的,一桌一椅令人打从心底觉得舒适。 秦珍记得上次卫末与管家谈话,看他熟门熟路的样子,她猜,香满楼幕后的老板,会不会就是卫末,就算不是,也与老板大有渊源。 他们一进来,楼中小二的茶水糕点如流水般端进来,秦珍看得眼花缭乱,卖相精致香气扑鼻,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卫末轻笑,掀袍坐下,“吃吧,香满楼的厨子为了这宴会,下足了功夫,老板火速调来北楚各地二十多位经验丰富的大师傅,看这点心,苦心没白费。” 老板?难道老板不是他,自己猜错了。 秦珍瞅了眼卫末,坐到他身边,伸手取了块绿色点心进嘴,一尝她连连点头,“绿豆糕,好吃,竟一点也不腻。” 说着,她又抓了几块在手里,叫卫末拦住,“尝尝得了,就你这个吃法,正餐哪有肚子装。” “不是,真的好好吃,不信你尝尝。”她递给块给卫末,毫不吝啬的夸赞,“就这手艺,自己开一家点心铺子,肯定赚,给香满楼当什么大师傅,可惜了。” 卫末失笑,“哪有那么简单,配方属于香满楼,大师傅学做香满楼的点心,是需要签契的,时间十年到十五年不等,契约到期,离开香满楼的师傅,也是不允许私自在外开店,除非得到香满楼的许可。” “这里也有专利保护?”秦珍微讶。 卫末点头,“自然,四百年前就有了。” 看来,又是那位传奇女帝的手笔了,但,秦珍再次生出疑惑,卫末心很了解香满楼,签契的具体年限他了如指掌,香满楼的幕后老板既使不是他,他定也是股东之一。 第八十一章 擦肩 青平郡主带着护卫到二楼,询问门外的小二,卫末有没有到,小二说有,青平郡主扫了眼身则的贴身丫头。 丫头环儿会意,上前敲门,包间内卫末未及开口,环儿退开,青平郡主推门,见到包间里那一幕,目光微沉,心头怒意飞涨。 卫末听到推门声,回头一看,见是青平郡主,眉头轻轻拧起,“青平?” 青平郡主咬着唇角,暗呼了口气,扬起笑意踏进包间,“末哥哥来了,怎么不告诉青平一声?” “想清静清静。”他推开秦珍面前的点心碟子,晾着不请自来的青平,抬手按住想回头瞧的秦珍,温声叮嘱,“不可再吃,糯米多食不易消化,我命人给你送些水果来,解解腻。” 秦珍点头,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留着肚子吃大餐方是正经,于是笑着应道,“晓得了,听你的。” “明白就好。” 见卫末有客人来,秦珍想站起来,卫末压住她手臂摇头,顺手给秦珍杯子里续好茶,方对身后的僵立的青平郡主说,“青平,无须客气,过来坐。” 秦珍差点笑出声,都不招呼人家,还叫人家不要客气,腹黑。 她侧头扫了眼行至卫末右边,脸色乍青乍红的青平,这一看,心头吃了一惊,这不是那天在医馆与卫末谈话的女子吗。 正面看,果然是位难得的佳人,瓜子脸,远山黛眉,琼鼻红唇,眼角一那粒美人痣尤为惹人怜爱。 面对美人,卫末不为所动,对她的态度亦很冷淡。 那天,她躲在门后便瞧了出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瞧这幽怨的眼神,秦珍暗呼可惜。 气氛微凝,卫末自青平进来后一言不发,但时不时会给秦珍添茶,秦珍看看青平面前空空如已的茶杯,再摸摸自己肚子,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忍。 她暗忖卫末这家伙,怎么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好歹面子上顾及点啊。 每次卫末给她添茶,对面主仆俩的目光刀子“嗖嗖”地朝她飞过来。 主子还收敛些,主子身后的丫头双眼冒火,恨不得生撕了她,替主子出气。 秦珍欲哭无泪,她招谁惹谁了,瞅瞅自己这小身板,心说,姑娘,你这飞醋是不是吃得过了些,人家十岁啊十岁。 眼瞅着卫末打算沉默到底,对包间里的暗流视而不见,秦珍正待说点什么打破这难言的尴尬氛围。 青平却开了口,她垂眸给自己添了茶,柔柔地说道,“末哥哥,青平差点忘了,风郡王方才在找你,京城里来了不少朋友,定国侯世子也在,想请你过去。” “哦,我去瞧瞧。” 卫末站起来,拍拍秦珍的脑袋,“好好待着,菜上了先吃,不用等我,若有事到隔间寻我。” 一听说吃的,秦珍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我不会乱跑的。” 卫末嘴角上扬,缓缓出了包间。 他一走,包间就剩下青平与秦珍,秦珍和青平不认识,自然也说不上话,对方自卫末走后,脸彻底冷下来,眼睛如淬寒冰,扬首气势凌人地盯着她。 秦珍撇撇嘴,便不当回事,末世什么阵仗没见过,比气势,凤阳世子厉害多了,她眉头都没皱过,还能在对方面前混得如鱼得水。 干拿她瞪眼,不痛不痒,小意思。 秦珍吃饱了,推开椅子走到窗边欣赏景色。 青平紧抿起唇,眯起眼,伸手扶了扶发簪,贴身丫头环儿见到郡主的动作,如得了指令一般,几步上前厉声喝斥,“大胆,见到郡主居然不行礼,该当何罪,还不跪下。” 秦珍回头,郡主,这女子竟是郡主,就说,卫末认识的女子地位不可能低。 不过,她很是看不惯对方以权压人的架式,卫末在时,屁都不敢放一个,卫末一走,就想欺负她,没门。 “郡主?你说你是郡主就是郡主,我还想我说公主呢,你要不要也跪一下我。” “大胆,敢冒充皇室贵冑,死罪!” 环儿看死人似地看着她,双掌相击,“来人,抓住这个冒充公主的丫头,将她押送府衙,交给府尹治罪。” 屋里凭空出现两名黑衣人,直朝秦珍扑来。 秦珍暗惊,踢飞身边的椅子挡住其中一名黑衣人,徒手与另一名黑衣人斗了起来。 许是没想到她会功夫,还不弱的样子,环儿怕伤到郡主,忙将郡主扶到一角避开。 青平冷漠的看着,心生狠意,是你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郡主,公主?当今可没公主,皇子倒是生了十多位。 冒充谁不好,充公主。 椅子只能挡住对方的一招,两名黑衣人再次攻上前,秦珍闪身往门外蹿。 卫末说他就在隔壁,左边还是右边,唉,算了,随便选一间吧。 冲出包间,面朝右,她便直接撞进右边包间的门,里面的人都没看清,嘴里嚷着,“抱歉,借我躲躲。”说完,身子往对方桌子底钻,用垂下的桌布遮住自己。 刚阖上眼的月微,倏地睁开眼,熟悉的声音让他愣了瞬,屋内候着的侍卫欲动手,将闯进来的人纠出来。 门突然被推开,两名黑衣人站在门口,南辰抬手止住侍卫,眸光不悦地看向来人。 黑衣人有持无恐,既使对方着南辰皇室专用的黑色玄衣也不怕,他们自知,这是北楚境内,自己的地盘,又是抓罪犯,师出有名,就算冒犯,也是情有可原。 秦珍躲在桌子下,目光略过一双男子的大长腿,黑袍红裤子黑长靴,晕,撞错了包间,风纯和卫末绝不会穿黑色,两人一个爱银色,一个爱青色。 她往旁边躲了躲,也不晓得对方会不会揭穿她,心头坐立不安时,耳边却听到关门声,她长呼了口气,掀开桌布欲出来道谢。 不想,那两名黑衣人根本就是诈她,门再次被打开,秦珍被堵个正着,她钻出桌底,抓住手边的一把椅子砸向黑衣人,人往屏风后面跑,在黑衣人追来时,推倒屏风,拿东西砸终是小儿科,不能伤到黑衣人。 秦珍现在知道了卫末在左边包间,就得想办法出门,她的手刚摸到门,身后的黑衣五指成爪,眼后就要抓到她,电光石火间,南辰身边的侍卫想也不想的出手,一只茶杯正中黑衣人的膝弯,秦珍得以脱身。 第八十二章 暗算 出门没看皇历,秦珍觉得今天真是她的灾难日,她一推开门,冷不防撞到一位盛装华服的女子,女子一屁股坐在上,身上白色的华美长裙硬是让收不住脚的秦珍留下一道黑泥印子。 女子痛叫出声,她身后的管事婆子见秦珍撞了人不道歉就跑,立即命人抓住她。 秦珍听到身后的命令,回来一看,一干侍卫乌压压地冲过来,前面,青平郡主的丫头环儿冷着脸挡住她去路,“你跑呀,继续跑,我看你能飞到天上去,跑到天上,我也把你抓下来。” 我去,要不要这么狠,眼看对方距她不过十几步,秦珍心里暗暗叫苦,视线扫到酒楼中间屋顶垂下的红帐幔,她灵机一动,朝卫末所在的包间厉声大喊,“卫末,救命。” 声音一落,身体腾空,秦珍提气跃至半空稳稳抓住那垂幔,身体在空中荡来荡去。 那么荡气回肠地一喊,不说卫末,整座香满楼的人都听得清楚,风纯正喝着酒,听到秦珍的声音,“噗嗤~咳咳~怎么,咳~好像珍,咳~珍珍的声音。” 卫末脸色一变,骤然起身往外间走, 二楼走廊里热闹得很,包间的客人大部分已涌出来瞧热闹,他们目光所及之外,十几侍卫和两名黑衣人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将一蓝衣小姑娘围堵在中间。 蓝衣小姑娘躲得甚是狼狈,竭力奔逃,几次险险差点坠落地上。 “岂有此理,哼。”风纯气得重重一掌拍在扶栏上,朝卫末喝道,“卫末,你东我西。” 西面两名黑衣招招攻向秦珍的致命之处,东面大部分是侍卫,意在活捉秦珍。 两边目的不同,行动起来,难免会斗上几招。 卫末的功夫要逊于风纯,风纯扑向黑衣人,卫末则攻击侍卫。 眨眼之间,风纯跃至黑衣人面前,嘴里骂道,“找死,本王的人你也敢碰。”话落,两掌拍出,黑衣人不敌,吐血落地。 秦珍看到救兵出现,拽着垂幔大松口气,手中使了个功劲,带着垂幔跃向风纯背后,“别动,是我。” 歇了口气,她絮叨着抱怨,“哎呀妈呀,可累死我了,还好你们来得及时,若再迟半刻,我命休矣。” 风纯却转头她,“轻功不差,那么多人也逮不住你一个小丫头,说出去都丢人,好样的珍珍。” 秦珍在他背后捶了一记,“好个屁,我命差点丢了,等我回去,定要加倍努力练习,以后玩死他们。” “有志气,加油,我看好你。”风纯看卫末那边也差不多了,说,“走了,咱们去大吃一顿,奖励你没有丢本王的脸。” “就这么办。”秦珍笑说。 说完了话,到这里本该结束了才是,不想,走廊时,云枫大皇子耐不住技痒,他见风纯的武功路数同他一样属于刚猛路子,遂想同他较量一番。 于是,背着人刚准备腾身上楼的风纯又被堵回半空,秦珍一看不妙,将手中垂幔抛出,大喊一声,“风纯,接住。” 她则跃向还未返回的卫末,卫末接住她揽在怀里,眼睛看向打得激烈的风纯与云枫皇子,目光又扫向其他人,果然,某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卫末,快送我回去,你去帮忙。” 卫末沉声道,“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秦珍抬头,眸子倏地大睁,气恼不已地张嘴就骂,“这般混蛋,净添乱,放开我,你专心应战。” 卫末看见已有二人攻向他,抬手迎敌,“你自己注意安全。“ 秦珍再次转移阵地,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局,众人打得昏天暗地,她想撤,总有人拦住她的去路。 靠,老虎不发威当我hellokitty,秦珍索性不再一味的跑,谁挡她的路,她就追着那人打,不管对方一对一或是二打一,誓要追打到底。 有她在中间乱搅一通,好几人吃了亏,摔出战局,这下总没人敢挡她了吧。 一直闲闲看着战局的西凉摄政王,对身旁的凤阳世子道,“世人皆说世子乃当世第一高手,本王着实想见识一番,不知世子可否赏脸。” 凤阳世子拱手,“自当奉陪。” “好。”西凉摄政王轻喝一声,自花瓶里折下一桃枝,扬手射向战局中间的蓝衣小姑娘,同时飞身而出,凤阳世子紧随其后。 欲离开的秦珍,心想,这下总该清静了吧,下一秒,手臂一麻,握不住垂幔的手顿松,身体直直往下坠,惊骇至极,“啊——” 她吓得闭上眼尖叫。 场中的风纯和卫末看到她掉落那幕,顾不上对手,反身相救,但叫人死死緾住,脱不开身,风纯发狠,气得大吼,“若她出事,本王叫尔等休想踏出北楚一步。” 如此气势,云枫大皇子动作微滞,又立刻发动攻击,朗声说道,“放心,有凤阳世子与摄政王在,她死不了。” 卫末这边厉目瞪着南昭某世子商量,“可否下次比过?” 南昭这边的人比较理智,不想与北楚卫公子伤了和气,痛快的让开道。 楼上一角,侍卫扶着南辰观看战局,侍卫见那蓝衣小姑娘危险,“公子,可需要出手?” 不知为什么,南辰瞅着那坠落的小身影,又想起地宫里的小姑娘,心里突然发紧,因为她吗。 “公子?” 南辰捏紧了拳头,“不用,凤阳世子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她不会有事。” 而秦珍,失重的感觉很难受,风在耳边呼呼的吹,快速下降的身体皆是木的,尤其被打中的左手,全无知觉。 脑子停转了一瞬,惊吓过后,秦珍迅速自救,左手不能动,右手完好,但手边没有着力的垂幔,她强行运气在空中翻转身体,心法运转,尽量选择落地时,双脚着地。 便是腿断,总好过摔得头破血流。 念头如闪电在脑子划过,心随意动,她四肢迅速动作,连惯而流畅,自己做起来如放缓的镜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可在外人的眼里,不过刹那间发生的事。 所有想看她摔落或担心她的人,被她那漂亮的翻身一转,皆是惊叹出声。 风纯在后面看到,大赞一声,“好样的丫头。” 他一脚踢开不敌他的云枫大皇子,抓着手中垂幔,飞身过来,在秦珍即将落地时,接住她转了几个圈后稳稳站在地上。 凤阳世子与摄政王适时停手,二人未分出胜出,但其实凤阳世子已胜出,西凉摄政王原就以秦珍的命同凤阳世子比斗。 秦珍有任何损伤,凤阳世子输,秦珍安全,凤阳世子赢。 这本是一场并不公平的比试,无论他们哪方赢,秦珍都是输,摄政王没将秦珍的命放在眼中,凤阳世子同不同意,都得接受比试,因这是两大高手之间较量的默契。 所幸秦珍自救成功,就算风纯没接住她,她运转心法的时候,已预感自己不会有事。 第八十三章 礼尚往来 “失敬了世子,这丫头不错,最后那招反转得漂亮,小小年纪,轻功了不得。” 输了便是输了,西凉摄政王不吝言词的夸赞秦珍。 “承蒙夸赞,您过誉了,不过,丫头确实聪明……”凤阳世子还在跟摄政王打着官腔。 秦珍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上前打断他的话,直面西凉摄政王,“是您暗算的我?” 她翘着小脑袋,表情甚是傲然。 摄政王负手,颇有兴致地问她,“你是如何知晓的,你看到了。” 听听,这口气,这神色,秦珍凭此,完全可以肯定暗算她的人就是这什么破摄政王干的。 堂堂摄政王,偷偷暗算她一个小姑娘,卑鄙,小人形径,她的手现在还是木的,一点知觉也没有,手不会废了吧,想到此,刚刚差点丢命,亏得她急中生智,好不容易保住命,胳膊差点废了。 秦珍一腔怒火没处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她提脚就踹,摄政王也没料到,冷不丁小腿上挨了一记。 “珍儿~” “珍珍~” “大胆~”摄政王身后的侍卫上前喝斥,手中利刃“刷”地一下架到秦珍脖子上。 秦珍眉眼未动,她这个人呐,遇强则强,吃软不吃硬,瞅也不瞅寒光凛凜的刀,只眼睛定定地盯着摄政王,“您为何暗算于我,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手臂现在还木着,踢一脚,礼尚往来而已。” “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那侍卫手一抖,刀眼看就要刺到她的脖子,谁也没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侍卫手被擒住,一声惨叫,那侍卫已被秦珍扭断了手臂。 早说过,她善长近战的。 秦珍一朝得手,迅速退开至凤阳世子身侧,寻求庇护。 变故一生,风纯与卫末几步上前,站在凤阳世子与秦珍两侧,形成保护的姿势。 凤阳世子牵起秦珍的手,佯装生气,“珍儿,侍卫与你开玩笑呢,快与摄政王道歉。” 秦珍摇头,“不,我拒绝,他想杀我,我感觉到了杀气。” 刀都架到了脖子上,她总要做了什么。 像闹耍小孩子脾气一般,她不理会凤阳世子的要求,伸手扯卫末的衣袖,声音软了下来,害怕似地带了颤音,“卫大夫,快帮我看看,我的手一直没感觉,不会坏了吧。” 卫末却是真的担心,伸手搭在她肩头,摸了摸骨头,没诊出骨头有问题,便又摸脉诊治。 摄政王却在这时开了口,“放心,本王只是用内力震麻了她的手臂,半刻钟即可恢复。” 听这意思,是不打算追究秦珍的意思。 “王爷,她对您不敬,她……”折了手臂的侍卫跪在地上不死心的进言,他堂堂摄政王身边一品带刀侍卫,竟伤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众目睽睽,还是当着他国权贵的面,丢了西凉的脸,失了王爷的颜面,知道自己的结局好不了,对这个打伤她的丫头,他不能放过。 西凉摄政王摆手,“自己能力不济,怨不得别人,本王方才失手伤了她,却是本王不是,西木,取药来。” 摄政王身后另一名侍卫得令,立即从怀中取出一盒伤药,以及两张银票一齐递给秦珍。 秦珍一愣,竟然还有意外之喜,她刚想伸手,卫末替她接过,“谢王爷宽宏大量。” “王爷宽宏。” “王爷雅量。”凤阳世子与风纯也跟着行礼,世子都低头了,秦珍赶紧作揖行礼,腰也诚心的弯到九十度,“民女方才冒失了,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谢王爷不怪罪。” 西凉摄政王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秦珍,对凤阳世子道,“无妨无妨,今日这宴,本王甚是满意,期待与各位在梧桐山一决高下,告辞。” “恭送王爷。” 凤阳世子等人心中一凛,想到即将到来的恶战,亦无心再逗留此地。 “你呀,不是叫你好好在包间里待着嘛,一会不见,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进来这里的哪一个人不是他国权贵,遇上个心眼小的,你十条命也不够赔。” 卫末等人一走,立刻教训起秦珍来。 秦珍不服,她比卫末还生气,抢过他手里的银票,塞进袖袋,嘴里抱怨道,“还说呢,都是你害的,把我留在包间里,你一走,那叫青平的丫头就对我发难,命黑衣人抓我去府衙治罪,我肯定不能坐以待毙,只得跑,结果跑错了房间,撞到一位姑娘,我不小心踩了她一脚,她生气也让侍卫抓我,后来的你都知道了。” 卫末嘴张了张,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挤出一句,“你这倒霉蛋,今日亏得世子……” “好了,阿末,咱们自家人,这场面话就别说了,也亏得她这一闹,这场宴会才别开生面,我呀,该感谢她才是,回头好好赏你。” 凤阳世子意有所指,话里有话,卫末和风纯心中有数,唯秦珍一知半解,但听到赏字,她心中暗乐,过程虽惊险,结局很惊喜,不过,“大哥哥,你老是开空头支票,说了几次赏,到目前为止,我半分实惠也未得到,没劲。” “你这丫头,钻钱眼里了,方才那不是好处。”卫末笑骂。 秦珍抚着袖口,淡定自若的说,“这是我拿命换来的,理当归我所有。” “哈哈,珍儿说得对,却是我不是。” 凤阳世子从怀中取出一张金票,“拿好,这是一千两的金票,算是本次功劳的奖赏。” 秦珍乐得咧起嘴,生怕凤阳世子反悔,痛快的收起金票,完了,她又朝风纯伸出手。 “干嘛?”风纯不知所以,连卫末和凤阳世子也怔住。 “银子啊,你可是郡王,没道理世子都赏了,你一毛不拔。”秦珍一脸你敢不给试试。 风纯,“……”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爵位可是三人中最高的,不过,又总觉得哪儿不对,他一时没想明白,同样取出一张银票给秦珍,秦珍看了看上面的数额,一万两,折合成金子,同世子给的差不多。 秦珍拿着银票,突而想起一件事来,立时又愁眉不展,“我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没给你们带来麻烦吧。” 风阳世子摆手,“无防,父王已同西凉摄政王达成协议,他无须在费心你身上,虽说如此,但,今日我三人保你,香满楼中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日后,若我们有事,你的麻烦决计少不了。” 秦珍学他大手一挥,无所谓道,“老……我才不怕,他们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不说这些了,今天发财,我请客,你们没事的话,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秦珍拍着胸口豪气的邀请,也不想想,她手中的钱财是如何得来的。 “行,别地就算了,我就想吃鱼。”风纯打头,“走走走,打了一架,肚子都饿扁了。” 凤阳世子同卫末失笑,跟着往外走,卫末临走前,扫了眼二楼某处,站在二楼柱子旁的青平,身体瑟缩了下,不敢直视卫末。 旁边,扶着南辰往包间走的护卫,嘴里带一丝兴奋的说,“公子,那丫头胆子真大,连西凉摄政王也敢踢,她就不怕没命吗。” 南辰摇头,“西凉摄政王心胸没这么狭隘。” 他心里不禁想起,那蓝衣丫头莫名熟悉的身影来,不觉发起呆。 侍卫见他沉默,“公子?” “去查查那丫头。”也许,他要寻的人是她也说不定。 “遵命。” 第八十四章 戮言 风纯要去梧桐山吃鱼,其他两人也同意,秦珍什么也没带,总不能让他们用手吃鱼,想想三位气质风华的大帅哥坐在地上啃鱼,这画面有些毁形象呢,于是在街上添了锅碗调料,三人带着秦珍骑马而行。 自凤阳王颁布那两条召令,大街小巷人潮如涌,百姓皆在谈论此事,有些百姓已要在行动,拿着行李,拖家带口欲领了补偿银钱离开梧桐镇。 “那些士兵在干嘛?”秦珍指着将几十名百姓围起来的士兵问凤阳世子。 “那是送百姓离开的黑甲军,百姓们领了银钱,路上防止有人打劫,父王便派了士兵,统一护送。” “去哪儿都送?”秦珍又问,“京城也行?” “想哪儿去了,他们属凤阳郡百姓,顶多去凤阳郡内其它镇子暂时落脚,半年后仍要回来的,走远了还得了,柳林镇空的地谁来种,房子不要了。”风纯解释说,又问秦珍,“你家有没有地?” 秦珍摇头,“没有。” 风纯神秘的一笑,“这回说不定就有了。” 秦珍想到手中的银票,当即得意道,“那是当然,我还想请你们帮个小忙,我想置些地啊庄子之类的,给哥哥和小弟添些产业。” “小姑娘家家的,还给哥哥弟弟添产业,说出去没的被人笑话死,再说,我要说的又不是这个。” 风纯目露戏谑,脸上噙着抹坏笑,娓娓说道,“凤王叔的诏令一出,柳林镇百姓们为了多领银钱,家里人口多的,几世同堂的,兄弟几房的,最好的法子便是分家,尤其是家里超过三兄弟的。” “真的,哎呀,我怎么没想到。”秦珍乐得大笑,拍起风阳王的马屁,“王爷真是高材,高见,他这诏令一出,不知解放了多少家庭苦痛与矛盾。” 凤阳世子听了一头雾头,不解其意,“这是如何说的,难道不是该难过。” “当然不是。” 秦珍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晓得古人讲究多子多福,几世同堂团圆安乐,但是,俗话说,树大分枝,这个道理只有真正的明白人才懂。 那些婆婆压制媳妇儿,管着儿子所有事,偏心这个,打压那个的事还少吗,不说别家,就我家,父亲在时,祖父祖母一心偏袒父亲,父亲失踪,我们就成了吃白食的野孩子,便是没有父亲,祖父祖母仍最偏心小叔,难道两位伯父心里没有不满。 两位伯娘被祖母呼来唤去,想骂便骂,也亏得伯娘们厉害,搁在别家,婆婆打死媳妇,一句不孝便抵了罪孽,媳妇死了也是枉死,做了鬼还得背负不好的名声,伯娘们心里的怨气日积夜深,孙辈们的心自随父母,受到不公,心里怎能没怨言。” 一通长篇大论,秦珍呼了口气,做最后的总结,“所以我说分家好,大家分开各过各的,好坏自己承担,矛盾和苦痛相当就会少许多。” 凤阳世子与卫末从未听过这种有誖孝道的言论,自古以来,公公婆婆管儿子媳妇,媳妇孝顺婆婆天经地义,到了秦珍的嘴里,却成了引起家庭矛盾的最大祸手。 “你说的那是偏心眼的恶婆婆,并非天下婆婆都这样,明事理的婆婆不会做这种蠢事的。”凤阳世子想到自家母妃,倒没这方面的担忧。 “珍珍说得对,天下婆婆皆一般,”风纯咬牙切齿,“听说我母妃就不得太后欢心,曾数次刁难于她,还逼我父王娶她家娘家侄女,太后多明事理的人啊,父王不从,远赴边关,没多久就挂了,母妃受不住打击殉情自杀。 太后毫无悔改之心,逼父王不成,又以死相逼皇伯父,皇伯父对父王之死,心存怨言,圣旨都没下,一顶小轿将太后娘家侄女抬进宫,放置在最偏僻的角落,十几年不闻不问,那女人也识趣,不吵不闹,日日抄经念佛,我来之前,皇伯父好像有意放她归家,还要帮她择良婿。” 十几年,女子一生最美的年华,秦珍忍不住道,“你皇伯父牵连无辜,那女子真惨。” “错,她才不惨,是她贪慕虚荣,攀附父王不成,又想入宫做后妃,活该。” 风纯提到这个就有气,父王的死,太后的侄女亦是其中推手,她活该十几年守寡。 太后从不干政,也不管皇伯父后宫之事,唯独被这个侄女给迷了心窃,闹死闹活的要将她许配给自己儿子,不要就硬塞。 说太后明事理,她却把侄女看得比亲儿子重,糊涂之极。 “珍珍,以后,你一定要找个家里没有婆婆的人嫁,不然,就你这臭脾气,谁受得了你。” 仿佛方才那个谈及父母,眼露悲意的少年不曾存在,风纯面色如常的同珍珍打趣。 谈之嫁人,秦珍不是原身,非寻常闺阁女儿,一点也不害臊的直言不讳,“嫁人有什么好,纵然没有恶婆婆,喜新厌旧,负心薄幸的男子还少,我不要,等我长大了,武功再高些,便去游历这片世界的每一处,踏遍这里的山山水水,以后老了,再找一处桃源之地安渡晚年,此生足已。” 卫末蹙眉,“你这小丫头,说话老气横秋的,因为怕就不嫁人,方才踹西凉摄政王的勇气哪去了。” “不如,你长大了嫁给我吧,我家没有恶婆婆,我也不喜新讨旧,如何?” 风纯语出惊人,凤阳世子与卫末呆若木鸡。 秦珍闻言差点让口水呛道,顿时柳眉倒竖,“想得美,你家没有恶婆婆,却有一位比恶婆婆还厉害百倍的老佛爷,我嫁不起,真是多谢你的美意。” 最后几个字,她是一字一顿,从牙根里挤出来的。 卫末也在旁边起哄,“太后未必不会帮你指婚,我记得,太后兄长家的两个孙女已成年,据说长得如花似玉,在京城颇有美名。” “美得他,本郡王娶谁都可以,唯独不会是太后娘家的侄女,若逼我娶,我就杀上刘家,看他们有几条命同我闹。”风纯狠狠的说,他气得一拍马鞭,秦珍后脑撞上他胸口,顿时眼冒金星。 “混蛋,你心里有怨,拿马儿撒什么气,它又没招你惹你。” 风纯人来疯,秦珍越骂,他越驱使马儿狂奔,很快将卫末与凤阳世子抛在身后。 卫末凝眉远眺,问旁边地凤阳世子,“太后可会故计重施?” 凤阳世子沉吟半响,面色冷然,“难说,以她固执偏激的性子,再考虑到刘家如今的处境,皇上对刘家态度不明,刘家想改变目前的处境,联姻是最快捷的法子,汤圆是她养大,亦是最合适的人选。” “麻烦了。” 第八十五章 意外分家 梧桐山一行,送走凤阳世子等人,秦珍还记挂着分家一事,她有预感,似秦家这般无利不起早的人家,一定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走进村口,她没有直接回秦家,而是去了田婶家,敲开她家门,田婶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看见她,顿时扬起笑脸相迎,“珍丫头,你咋回来啦?” “来看看田婶,晓得我回家,主家给我了两条鱼,田婶,我是不舍得给秦家人吃的,特地拿来给田婶尝尝,这鱼很好吃的,不腥,肉质很是鲜嫩呢。” 田婶高兴得眉开眼笑,把鱼接到手里,拉着秦珍进门,“珍丫儿真懂事,我也不同你客气,没得便宜了秦家,一会儿,就在家里吃饭,啊,田婶给你做些好吃的。” 将鱼拿水盆养起,田婶搬了木凳给秦珍坐,继续搓盆子里的最后一件衣服,嘴巴也没闲着,“珍儿,你呀,回来得正好,田婶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凤王府的诏令,你在镇上应该听说了吧。” “听说了田婶,我就是为这事回来的。”秦珍打从心底感谢凤王爷的诏令,他可是提前三年让秦珍兄妹从秦家脱离,这比得了万两银钱的赏金更让人欢喜。 田婶感叹,“那就好,这诏令刚一下呀,村子里跟疯了似的,家家忙着分家,这不,早上,你家叔伯就找族长商量这事,小宝和贵仁归了家,要迁走户籍。” 秦珍止住笑意,心生疑惑,“分家得另置户籍,又不只几家人分家,来得及吗?衙门里现在忙于分发税金的事,也忙不过来呀。 “谁说不是呢。”田婶笑笑,又道:“族长在镇上问过,那官老爷说了,想分家的人家,由村长主持分家文书并盖章就算数,后面的手续以后再去衙门补办。” 秦珍听了默然,如此说来连官府也是持首肯的态度,并不怕百姓多领银钱补偿。 她心中有一个猜测,来梧桐山寻宝的人,缴纳给官府的税金十分丰厚,又不用退还,凤阳府更不缺这些钱,藏富于民,凤王爷此举可谓深得民心。 “二郎怎么没回来?你们三房也是要分的,我衣服洗完了,陪你回家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形,当年秦家大半的产业都是你爹置办,也不知能分你们多少。” 田婶将盆子里的污水倒了,擦净了手,牵着秦珍,“珍丫,走,咱问问去。” “好的,谢谢田婶。” 两人带上院门,秦珍落后一步,对田婶说,“家里的田地产业,三房是落不着的,祖父也不可能给,我只希望,如果分三房出去,那补偿金必须是三房的。” “那当然,没有文书,领不到那钱,一户几口人,弄虚作假是要挨板子的,衙门里要点人。” “这么说我能自己拿文书领钱。” “可不。” 知晓这点,秦珍才真正放心,拿到分家文书契纸,三房才算另外一户,连秦家祖爷轻易不得拿捏他们。 大抵分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家里的媳妇子们,秦家更甚,院子里热热闹闹,吴氏与李氏在厨房里头一次相处这般容洽。 田婶和秦珍走进来,院子静了一瞬,田婶只作不知,自顾自的说,“哎,都在呢,族长可是在秦家主持分家。” 她拉过身边的秦珍,推她到桌前,“正好,珍丫回来了,虽说已卖身给人做丫头,因为不是死契,也算半个秦家人,三房二郎不在,你们怎么分,让珍丫也听听,要不然,三房没个人在场,没人按手印,分家它也作不得数,您说是不是族长。” 族长脸色微变,秦家男丁则是不屑的看着田婶和秦珍。 看来他们分家之事已谈妥,文书都已拟好。秦珍看他们围坐的桌面上放着几张契纸,伸头一看,拿起其中一张文书,顿时大怒,“我们都没有按手印,三房分家文书上哪来的手印。” 她冲族长大声嚷道:“好啊族长,你竟帮着伪造文书,我这就是衙门告你们。” “住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识字吗,竟然污篾族长。”秦贵仁立时急得站起来喝斥她。 “谁说我不识字。”秦珍怒吼回去,冷冷的扫了在座秦家人一眼,瞅着田婶,“田婶,你看看,他们趁我们不在,拟好了分家文书,村长还盖了单,这下面的几个手印也不知是谁的。” “啊?上面写了啥,婶儿只识这仨字,其它的不认识。”田婶凑过来看文书。 秦珍略略看了眼,“说是三房没有长辈,田地无人耕种,不分田产房屋,另补给三房五两银钱,猪一只,鸡五只,锅碗若干,签字画押的人,秦贵章。” 秦家人吃惊不小,族长羞愧,心虚的转开头,眼睛落在墙角处,狠不得找个缝钻进去,丢死人啰。 “哎,没良心啰,二郎都大了,又是秦家三房长男,秦家五十几亩良田,一分田也不分,只补五两银钱,这还得了,黑心的秦家人,走,咱们去衙门告他们,亏得还是读书人,这是丢读书人的脸,我呸。” 田婶拉上秦珍就走。 族长吓得脸色发青,在身后追赶,“诶,别走,去不得,去不得呀。” 这分家文书乃是他与秦家共同伪造,闹到衙门里去,他哪还有命回来。 秦家人齐齐变脸,尤以秦贵仁与秦小宝为甚,他们可是秀才身份,伪造文书是大罪,上面知道,他们不仅会革掉秀才身份,还有可能会被下狱。 “站住,你个讨债的丫头,秦家有你,真是家门不幸。”秦有民气得跺脚怒吼,“你们是死人呐,还不给我拦住她。” “哦哦,好的爹。”秦大褔和秦二福赶紧起身追。 秦贵仁问秦小宝,“她识得字?” 秦小宝沉着脸摇头,“我不知。” “珍丫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你别走。”族长急呼,哭丧着脸道歉,“这事是叔爷爷做得不地道,咱们重写,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提出来,万事好商量。” “商量什么,几个毛孩子,分给他们五两银子,还不知足,不晓得家里困难,她堂哥和小叔要读书,五两银钱已动了老本。” 秦有民走出来,面色十分不善,对秦珍喝道:“文书拿来,否则,别怪祖父将你逐出秦家。” “随你,我就要去衙门,断了堂哥和小叔的前程。”谁还不会晓得耍狠,把柄捏在她手里,谁怕谁。 大堂哥和小叔是秀才身份,要脸面的人,前程在秦家比命还重要,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损失的不会是她。 秦贵仁闻言,阴起脸问,“你想怎样?” “她想怎么样都不行。”秦有民暴喝道:“小丫头片子,走得出梧桐村吗,给我把她抓起来,老子要打死她,省得祸害秦家。” 秦珍失笑,“是吗,打死我,呵呵。” 她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跳至两米高的院墙上,对下面的秦家人扬扬手中的文书,“来呀,抓我呀,抓到我,文书还给你们。” 第八十六章 条件 “你,你会轻功?”秦贵仁指着秦珍,神色几经变幻,三叔会功夫,且不弱,他心向往之已久,奈何无人教导。 她竟然会使轻功,本以为自己中了秀才,又将眼中刺踩到脚底下,心头得意许久,三房几个贱种竟又翻身了,他不服,眸中嫉妒非常,“二弟可会?” 秦珍负手在院墙上扬首肆意地笑,“自然,不止哥哥,小弟也会,怎么,嫉妒了。” 秦贵仁气得磨牙,“你下来,分家的事重新再议,但我有个条件。”他也要学功夫,自己已是秀才身份,并不缺那点子田产。 可功夫不一样,当今圣上尤喜文武兼修的学子,上行下效,本朝风气不似前朝,重文轻武。 恰恰相反,今上一身好武艺,偏爱武将,朝中文臣们为讨今上欢心,皆会耍些拳脚功夫,纵然没天份,会些花样子也使得。 若他习得轻身功夫,往后仕途也顺些。 秦珍会如他愿吗。 “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一个伪造文书的秀才,哼,条件?你同县令大人谈去吧。” “你,你。。。。。。”秦贵仁气得面色铁青,心里又急又怕,秦珍会轻功,他们是逮不到她的,绝不能让她报官,为今之计,只能示弱,只希望她别得寸进尺。 秦珍朝田婶摆手,“田婶,您先回吧,我要去告官。” “别走,珍丫头,告不得啊。” 族长吓的软倒在地,嘴里呼天抢地的,“珍丫头,便是不看叔爷爷的面子,田婶的面子村里其他的人,你总要顾及几分,一旦报官,不说你堂哥和小叔,梧桐村的名声也坏了,以后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小子也娶不到媳妇,那时,梧桐村可就完了。” 田婶听了直砸嘴,“这,这么严重啊。” 她就想帮珍丫头分得田地,可不想连累村里人,遂赶紧劝秦珍,“珍丫头,别冲动,族长老糊涂,你可别跟着糊涂,村里人是无辜的,咱们好好商量,啊。” 她又转头推促秦老头,“你快同珍丫头说,分家文书另写,田产合理分配,不然,我可不管了啊。” “老子不写,让她去告,秦家倒了,我看她能落什么好,”秦有民梗起脖子不肯认输,“让她告,我看她敢。” “秦老三,她若真告,我这族长大不了挨一顿板子,损失最大的是你,你秦家两位秀才皆要玩完。” 族长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秦有破口大骂,“你个老混蛋,主意都是你出的,那文书我本不同意,是你说三房不需要,一切你做主,你不管,好啊,那我便开祠堂逐你秦老三出宗祠。” 他气得甩袖子,转过身,“铁柱媳妇,你速出将村里的人都唤来,秦老三不要脸,那就让大家一起瞧瞧。” 村里几十户人家都在为分家的事奔走,此刻,村里的没多少人在家,族长也就是吓唬一下秦有民,村里一下子出了两个秀才,他还希望秦家两位秀才继续为村里添光呢。 田婶也急了,“好,我这就去。” “慢着,慢着,不许去,”秦有民气得跳脚,“谁也不许去。” 死丫头啊,臭丫头,当初为何没将她溺死,秦有民后悔的心都快裂开,“你给我下来,我答应你,文书重写。” 秦珍如今有持无恐,站在墙上,“祖父,我不相信你,你若只诓我下来好抓住我,我没这么笨。” “放肆,你眼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祖父,莫要无理取闹。” 秦珍漠然地望着他,反问道,“那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孙女。” 秦有民喉头一噎,嘴角嚅动,原就不在意这个孙女,自也挤不出一个温情的字眼。 “无话可说?”秦珍冷嗤,连句违心的话也说不出来,她在秦家是多没地位,祖父的心是有多冷。 “你不信他,相我,我保证这次的分家文书一定公证,”族长赶紧跳出来表示,“我是秦家族长,又是本村村长,你祖父行事不公允,秦家分家之事由我做主。” “对对对,珍丫头,听村长的,一定让你满意。”田婶也帮着说情。 秦珍勾起嘴角,原本打就是这个主意,族长做保,她不怕他们捣鬼。 半个时辰后,经过商议,三房分得房屋一间,八亩良田,分得银钱十二两,猪一头,鸡五只。 还有些杂物秦珍没要,她拿着新鲜出炉的分家文书,只等兄长按下手印,再去官衙里换成户籍,如此,秦家三房也算是一户正经人家了。 就这样,困扰秦珍四年的问题,在凤王府的神助攻下,终是解了,秦珍赶着一头大肥猪和一篓子鸡,大摇大摆的走出梧桐村。 到家时,天色已黑,二郎和善之几个没有睡,秦珍久不归家,他们便坐在门口翘首以盼,听到院门响,二郎跳起来,“可算回来了。” “啊,什么东西?”抢着进门的猪拱了下善之的腿,吓了他一跳。 “是猪,快帮帮我,累死了,”秦珍把套上猪脖子上的绳子放到善之手上,“一百八十斤的大肥猪,牵好了,明天杀了吃肉。” “猪,哪来的?”二郎有点懵圈。 “哎,我看看,真的是猪啊,行啊你,猪你也敢偷。”良之孝之围着猪都转。 “屁话,我是偷鸡摸狗的人吗,那是分的,分家得的,哦,对了,还有鸡。”秦珍解释道。 她抹去额头的汗,把背上的小背篓放到地上,又说,“五只鸡,秦家分的,明儿一起宰了吃掉。” 二郎仿佛不敢相信,“秦家分家了,怎么可能?” 妹妹一直惦记着这事,就盼着秦家分家,这样,他们就能过自己的好日子,不用再担心弟妹被卖。 “可是因为诏令而分的家?”善之最先反应过来,街上也有好多百姓在说这件事呢,这儿的人也跑得最快,反正家里穷,撤走就拿银钱,他们别提多欢喜。 “嗯,就是,原本他们伪造了一份文书,除了五两银钱,田地不想给我们,我气不过,拿伪造的文书威胁他们要告官,秦家这才怕了,重新分了家,一会哥哥把文书拿去将善之几个的名字添上,再摁下手印,明天到官衙换成户帖,把赔偿的银钱给领回来。” “我们能上户籍?”善之惊喜的问。 秦珍笑道:“当然,就上咱家的户籍,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也姓秦,你们就按顺序,分别叫秦善之、秦良之、秦孝之如何。” 这想法是她突然生出的,古代讲究过人丁兴旺,兄弟齐心,齐力断金,兄长一个人太单薄了些,小弟又太小,善之几个人的年纪与兄长相仿,他们以后一起成长,一起努力,将会成为兄长很好的助力。 她决定了,过两天就送他们四个人去上学,花多少钱都无所谓,必须进学,成不成材没关系,但不能目不识丁,胸无点墨。 “太好了,一家人,嘿嘿。” “对,秦良之,真好听。” “好听。” 几个小家伙乐得不知所以,围在一起傻笑。 第八十七章 砸钱开路 晚上,秦珍进到空间,继续在地里转了一圈,才十多日,空间里的苗长得半尺来高,稻子出苗不错,就是不知结不结稻穗。 若结稻穗,她就得多种些,现在外面,他们已有了八亩地,得雇人种上,以后她拿出粮食来,也不显突兀。 上半年是来不及了,下半年可以种麦子,空间也得种些麦子。 琢磨完地里的事,又开始思考兄长明日求学的事,即是要进学,她得准备重礼,最好是夫子没办法拒绝的重礼。 她从那些削下来的动物皮毛里选了一张红狐狸皮,火红的皮毛,毛色相当漂亮显眼。 红狐少有,这狐狸又是从梧桐山拾来的,比寻常狐狸大上一倍,皮毛很完整,她把狐狸的头部内里掏空,还没影响到外面的形状,使整张毛皮看上去立体而生动。 除了这张红狐狸皮,还有三张老虎皮,她打算将老虎皮送给了卫末三人。 第二日一早,二郎几个就去衙门办理户籍的事,一直到中午才拿着新鲜出炉的户籍文书回来。 如此,秦家三房,一下子添了三口人。 善之三人终于有了归属,有了家,也就有了根,少年们一整天都处理激动兴奋中。 第三日,秦珍早早地将二郎他们叫起来,让几人装扮一新,又帮几人梳了头发,四个一水儿的小子,穿上新衣,看起来人模人样,哪还有一丝以后做乞丐的衰样。 “好看,嘻嘻~”五郎小手指着几个哥哥,站在一旁拍手,随后又扯秦珍衣袖,“姐姐,五郎也要穿新衣。” 秦珍点了下他的鼻尖,笑说,“放心,少不了你的,去,一边等着。”她帮孝之梳完头,放下木梳,“哥,帮小弟把衣服拿来。” 善之扯着身上的新衣,有些别扭的嘟喃,“穿成这样,这是做什么,走亲戚啊。”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等下机灵点,别拖我后腿。”秦珍暂时卖了个关子。 “嘿,还装神秘,行,我等着。”善之没打破沙锅问到底。 五郎换了新衣,秦珍帮他扎起两个小圆鬓,鬓上发带配衣赏,萌娃啊萌娃,五郎经过一段时候的调养,小家伙养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看人时,心都要化了。 她兄妹三人都有一副好相貌,看他们自己,想来那对渣父母定是极出色的人。 “好了,猪和鸡关进屋里,行动。”秦珍说着,抱起五郎,二郎背着一只包裹,善之把猪牵进屋,鸡一直绑着,没放出去撒欢。 路上,善之小声地同二郎耳语,“瞅你姐姐,是不是特有一家之主的范。” “你不乐意?”二郎斜了他一眼,“天天侍候你吃喝,热饭热菜,有鱼有肉,还送你新衣,你不满意?” 善之摸摸鼻子,嘿嘿地傻笑两声,“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咱家男丁多,当家之人不应该是男丁吗。” 善之认为,他现在是家里年纪最大的男丁,他有责任有义务照顾下面所有的弟弟妹妹。 妹妹爬到他头上,他好没面子啊。 “打过我妹妹,我同意你当老大。”二郎好心的建议,拍拍想爬到妹妹头上的善之,快步走到孝之身边,孝之老实话不多,没善之滑头,对他脾气。 “姐姐,善之哥哥想当咱们家老大。”五郎冷不丁地在他们身后清清脆脆地喊。 “。。。。。。”原以为自己很小声的善之,脸色一黑,五郎这个耳报神,这些日子白哄了,不过想到秦珍的反应,他头皮一阵发麻,新认的妹妹凶悍啊,他老早就领教过。 五郎瞅吧着眼,好奇的问,“姐姐,善之哥哥会烤鱼吗。” “会。” “姐姐,善之哥哥会做饭吗?” “会” “哦,那太好了,姐姐明天陪我玩,让善之哥哥干活。”五郎高兴得抱紧秦珍的脖子,姐姐老是不着家,经常看不到姐姐,有的时候,他好害怕。 “他要赚钱养家。” “哦,那等他赚钱养家,再回来给咱们做饭烤鱼吃,还要吃鸡腿,牛肉馅饼,蒜苗团圆蛋,老参鸡汤。” 秦珍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主意不错。” 善之几个上了她家户籍,按年岁来算,善之最大,良之次之,然后是二郎,接下来是孝之,他比秦珍还大一岁,十一岁。 善之想当老大,可以理解,他不似二郎,心里一向有自己的主意,遇上素有主意拳头嘴巴一样硬的秦珍,不得不低头。 “。。。。。。”赚钱养家,还得回家做饭烤鱼,这是要拿他当老黄牛使啊。 “啪~”善之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有吃有喝,还有新衣穿,干啥想不通的要当老大,真是吃饱了撑着,忘了以前当乞丐的苦日子了。 他腆着脸,苦哈哈的凑到秦珍面前,“珍珍,方才我是跟二郎说笑的,你当家才好呢,千万别当真啊。” 秦珍笑笑,面色如常,“即是玩笑,自然不会当真。” 善之心里刚松口气,只听她话锋一转,口气极凶,“从今天开始,家里活计你一人全包了。” “啥?不要哇。”善之不由得哀嚎。 秦珍才不理他,撇下后面垂头丧气的善之,和良之他们走到一起说说笑笑。 ****** “就是这里。”秦珍放下五郎,改为牵在手里,几个人站在学堂门口。 “闻鹿学馆。”善之脸色微变,挡住秦珍欲敲门的手,“你做啥,你晓不晓得这里什么地方,这可不是咱们能来的地方。” 秦珍是第二次来,但善之他们却是熟悉这地的,柳林镇最有名的学堂,学费高,夫子严,规矩更严。 “为何来不得,咱们可是正经求学的,”秦珍推开他,再次敲门。 善之,“求学,为二郎?” 秦珍摇头,“不只,是你们四个。” 善之良之孝之顿时魂飞天外,连话也说不完整,“我我我,我们,珍珍,你,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善之擦擦额上并不存的汗珠,拽住秦珍的手,“珍珍,珍,好妹妹,好妹妹,咱们走吧,我不读书,咱回家啊。” “瞅你这没出息的小样,方才想当老大的胆哪去了。”秦珍眼露鄙夷,忍不住开口相激,“乞丐都当了,怕读书,丢不丢人啊你。” 她低头问五郎,“小弟,你想不想读书?” 五郎相当给面子,大声道:“想,我要考秀才,当大官。” “听听,没出息,怕读书的人永远当不了老大。”秦珍鄙视完他,再次上前敲门。 善之拼命朝良之孝之使眼色,快劝劝啊,你们。 良之孝之摇头,进了秦家的门,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尤其最重要的是,要听秦珍的话,跟着她,有肉包子吃。 善之痛心的抚着胸口,十几年的兄弟情,竟还不如几个肉包子。 第八十八章 砸钱开路 学馆侧门开了,一名灰衣书童站在门口,“你们找谁?” 有外人在,善之又恢复了正经样子,一溜四个小子并排站在秦珍身后,给她涨了不少气势,“你好,能否帮我通报一声,我们来求学的。” 书童敲敲门上的牌子,示意他们看内容,“学馆新生招收在十月份,你们来早了。” 秦珍扫了眼内容,并不放在眼中,自袖中取出一粒碎银子,约有五钱重,她递给书童,“请帮忙通报一声,我们需要和夫子谈谈。” 书童犹豫了下,接过银子,说,“你们等着,我去问问。” 顾南生正在小花园里与自己对弈,书童悄悄靠近,“先生。” “何事?” “先生,外面一位小姑娘带着四个小子找先生,说要求学,小人告诉她,学馆招收新生在十月份,可她说,想和先生谈谈。” “一位姑娘和四个小子?”顾南生丢下手中白棋,不禁生出一兴趣,“和老夫谈,谈什么,还能让老夫打破学馆规矩提前让他们入学不成,唔,带他们进来,老夫会会。” 秦珍牵着五郎,四个小子走在身后,顾南生见到他们,眼睛闪了闪,心里不禁暗暗称赞,连丫头带小子在内,目光清正,腰板挺直,气势嘛,丫头的最强,不弱于他。 左起第二个,是个好苗子,谦恭却不谦卑,也是求学之心最强的一个。 顾南生抬手敲敲桌子,淡淡道:“听书童说,你们想找老夫谈谈,说吧,谈什么,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 他的话落,顾南生后面的书童,当真取出一支香点上,插在他们前面的地上。 言出必行呢。 秦珍皱眉,半柱香。。。。。。时间是多长?有没有半刻钟,今天院里有风,三至四级,风一吹,香显然燃得更快。 看来拿话打动先生是不行的,时间不够,她也没把握短时间内说服他,废话少说吧,省点口水,直接上真料。 秦珍几步上前,将一张一百两的锒票放到桌上,那是摄政王补偿给她银钱,摄政王比较小气,险些要了她的命,就补了两千两银子。 她之前找机会破开了。 然后看着顾南生,等他反应,结果人家眼睛眨都不眨,嗯,懂了,银子少了。 她又放了一百两上去,两张银票叠放一起,顾南生的手指颤了颤。 秦珍只顾着看人家的神色,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动作。 一秒,二秒,三秒,四秒……八秒,九秒,十秒,嗯,还不够。 第三张,不,没有第三张,她第三次掏出来是一个手绢包起来的几件金饰几个元宝。 金饰是阮氏留给她的,元宝是风纯赏的。 ……良久,还是没反应,秦珍腹诽,这先生够贪心的啊。闻鹿再出名,一年束修也不过二三十两,自己直接番十几倍,还不动心。 她也不掏银票了,朝后勾勾后指,二郎顺从的递上肩上背着的大布包。 秦珍将之抱到桌子上,打开包袱皮一角,一颗狐狸头及半边皮毛露了出来,尖尖的嘴正对着顾南生。 含着半口茶水的顾南生,“咳…咳咳……” 一年束修三百两的顾南生,内心是崩溃的,一个小丫头一下取出几百两银票摆在桌上,已叫他震惊的忘了反应,不曾想,这丫头一次比一次叫他吃惊,脑袋都是方的,如何反应。 顾南生抚着脸,掩住脸上的失态,他需要平复一下情绪,想静静。 不说顾南生,站在秦珍后面的二郎善之几人,惊得差点跳起来,一张一张银票拍出去,跟挖他们的肉一般,最后那狐狸皮送出,善之蠢蠢欲动,狠不得将狐狸皮给抢回来。 秦珍见顾南生抚脸,以为他是不喜欢自己带来的礼物,不够?亦或是,这位先生真的品性高洁之人, 她宁愿选择相信礼物没能送到这位先生的心坎上,空间里还有最后一棵近八百年的老参,观这位先生年尽不惑,面容消瘦,也许老参比狐狸皮合适。 秦珍欲取回狐狸皮改送老参,手刚伸出去,对方突然伸手,摁在狐狸头上,“礼物送出,岂有收回之理。” 送出?这么说……秦珍扬起嘴角,立刻反应过来,就说嘛,几百两银票加一张狐狸皮,价值近千两砸下来,先生能不动容。 她朝后面的少年们招手,“你们过来拜见先生。” 二郎最是高兴,拽着善之“砰”地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往地上重重一磕,嘴里高呼,“学生拜见先生。” 良之孝之随后,最搞笑的是,五郎也跟着哥哥们磕头行礼。 顾南生强装镇定,手拈胡须,一派高士风范,如果眼睛不要时不时偷看那红狐狸皮的话,会更像。 红色狐狸皮毛是稀罕物件,正好解了他的燃煤之急,眼瞧着家里小闺女要出阁,嫁妆里没几件像样的压箱底的物件,夫人愁得茶不思饭不香,小闺女日渐消瘦,他是一筹莫展。 想他顾南生,一身傲骨,两袖清风,偏偏却在小闺女的嫁妆上低下了头颅,所幸面对的只是几个求学的娃娃,不算丢脸。 此礼物甚得他心,甚得他心,坏了学馆规矩又如何,不过天下父母心。 书童最知先生心意,上前抱起桌上的狐狸皮毛,“先生,小人去将东西放起来。”说是放起来,其实是拿到后院,逗夫人和小姐展颜。 顾南生心里明白,面带喜色地点头,“速去。” 他又对新收的学生道,“起来吧,老夫即已收下你们,今日且先回去准备一下,收拾些衣物被褥,明日辰时来学馆报道,学馆逢初一十五放假,其余时间不可离开学馆,对了,你们父母呢,怎的不见他们前来。” 二郎几人听到先生问到父母,皆低头敛目作沉默状。 秦珍只好替他们出声,慌话张嘴就来,“先生,父母不在家中,兄长们终日顽皮,不思进取,无奈只得送他们进学馆,望先生能管束住。” “竟是这样,那这礼物?”顾南生不担心学生顽皮,任何顽皮的学生到了他这里,终日关在院里,时间长了,想顽皮,也没地儿折腾。只是这般珍贵的礼物。。。。。。出自一小姑娘之手,他怀疑她做不做得主。 秦珍猜到先生的顾虑,挺直的腰板扬声道,“先生放心,礼物是我自己的东西,绝对做得了主。” “嗯。” 顾南生想的是,眼前这小姑娘可能是某个小钱人家的小姐,妆屉里不缺这等好物。 第八十九章 浮出水面 “那今日便留下吧,你回去替他们收拾些东西送来。”顾南生说。 “啊?”秦珍微愣,“先生,会不会太急了些。” 顾南生摆手,“不急,即是顽劣,早一日进学馆,也好改了毛病,安心学习。” 秦珍与二郎等人面面相觑,这也太出人意料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半点不假。 二郎还好,自从被刘夫子赶出学堂,消沉了好几天,能重新进学,他比谁都兴奋,可苦了善之。 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善之后,秦珍抱起五郎欲离开,顾南生又开口,“小家伙留下,同他们一起读书。” “呃~”秦珍呆在原地,猜不透这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五郎只有四岁,笔都握不住,读哪门子的书。 顾南生抛出一个冠名堂皇的理由,“磕了头,便是入了老夫的门,自是要留下的。” 真实的原因是,丫头送他的那件礼物,他拿得心虚,多收一个,也好减轻他心里的负罪之感。 秦珍恍恍惚惚地走出学馆,脚步发飘,来的时候多热闹,回家时形单影只,连后面缀了尾巴也未察觉。 原想带走小弟,那小家伙竟不肯,说想留下来和哥哥们一起读书,秦珍哭笑不得,弟弟这么上进,她好意思拦着不让。 后面跟踪的人悄悄靠近她身后,欲要敲晕她,一条手臂蓦然伸出,拦腰抱起秦珍,同时一招扫堂腿,将欲偷袭的人踢翻在地。 “啊~” “别叫,是我。”风纯沉声提醒。 落地后,风纯拍她额头一记,严斥道,“想什么呢,被人跟踪了没发觉,大街上发呆,你是不是也想见识见识拐子长啥样,就你这般水灵灵的小姑娘,最适合拐子们下手了。” 秦珍左顾右盼,“谁眼踪我,在哪儿?” 风纯朝他们前面抬了抬下巴,“卫末正在抓,走,过去看看。” 秦珍抬头,前面不远处,卫末踩在一名大汉的背上,身边躺着一个,不知生死,一名女子跪在地上,不停对着卫末磕头求绕。 看到秦珍过来,卫末瞪了她一眼,几名侍突然冒出来,架起地上的两男一女,卫末拍拍衣袖,“人多眼杂,找个安静的地再审。” 风纯和秦珍没意见,跟到一条巷子深处。 “说吧,为什么跟踪她,意欲何为?”卫末风纯秦珍站成一排,几名侍卫则压着三人跪在地上。 女子吓得面无人色,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公子绕命,公子绕命,奴……我们不是拐子,真的不是拐子,绕命啊公子。” 卫末面色微冷,“不是拐子当街掳人,你当本公子眼瞎,说清楚,否则,本公子只能送你们去衙门。” “咦~”秦珍走到那女子面前拨开她额前的流海,目光微沉,“是你,你方才想拐我?” 难怪她一开始没认出这女子来,对方剪了流海,遮去半边眉眼,又换了身紫粉的衣赏,换了装,跟变了个人似的。 “怎么,你认识她?”风纯好奇的问。 秦珍点头,脸上带着少见的怒气,眉间煞气毕露,“听说她原是镇上周员外府中丫头,后来犯了错,当时我二叔在周家做工,误将她带回村里,前不久,善之就曾撞见她带着两护院四处寻我,我想不明白,我与她素不相识,不曾交际,村里相处的几天,从不往来,怎么就逮着我不放,你们说奇不奇怪。” “禀公子,这女子并非周府下人。”一名侍卫站出来,将手中一枚铜牌递给卫末,“这是属下从她身上搜到的令牌。” “令牌,你可识得这里哪家的牌子?”卫末接过牌子端详,很普通的令牌,铜质,正面绘了朵花,反正刻着一个“伯”字。 “回公子的话,属下没看错的话,此牌应是京城庆原伯府的令牌,一般内院婆子丫头或者账房买办们出府用的凭证,京城,但凡大户人家皆有此物。” 侍卫是凤阳府派来给风纯跑腿之用,但他们也属铁甲军一员,搜到令牌的侍卫,入铁甲军之前,在京城守过两年的城门,故而清楚其中内情。 “就是那个四年前招赘上门的庆原伯府?”卫末问。 “是的公子。” “这就怪了,”卫末抿起薄唇,看着秦珍若有所思,“庆原伯府招赘上门的女婿也姓秦,难道与你有什么渊源不成。” 秦珍摇头,她哪里清楚有啥子渊源,只得将目光落在秋儿头顶,“怕是只有她才明白个中原由。” 秋儿身子轻抖,吓得心惊胆颤,是她失算了,令牌不该带在身上,概因今日要从周府借人,周夫人不待见她,态度不冷不热,她气不过,又想早点完成主子的任务,只好取出令牌令周夫人屈从。 “奴,我,我不,不清楚,是的,我不清楚,牌子是我捡的,看着好看,遂留在身上。” “狡辩。”秦珍上前钳住她下巴,似笑非笑,“你根本不是周府下人,只怕你进入秦家也另有目地。” “什么,什么目的,我不晓得你在说什么?”秋儿强忍着心虚撇开脑袋。 秦珍面色微冷,手指猛地用力,“啊~”秋儿一声惨叫,下巴的骨头碎了似的剧痛无比。 “不说,没关系,想必你还不晓得身后那两位公子的真正身份,来,我偷偷告诉你。” 她甚好心情的拍拍秋儿的脸颊,凑到她耳边小声两句。 心头惊涛骇浪,秋儿眼皮子翻白,整个人摊软在地上,秦珍嫌恶的撂开手,嘴角微撇,“趁早说实话,或许我会好心的放过你,若是他们二位,不说你,就是你身后的主子,也落不到半点好。” 秋儿两眼放空,背上直冒冷汗,“奴婢说,奴婢全说,其实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请郡王、公子饶命。” 她是吓傻了,清阳郡王是何等人,北楚最年轻的郡王,皇上的心头肉,京城里的小霸王,只有他想,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小野……不,秦珍说她和郡王是好朋友,瞅那小郡王护着她的样,她不得不信。 何况卫公子也在,她识不得清阳郡王,但识得临阳王府嫡公子卫末,京城闺秀手中人手一幅他的丹青,世家眼中的乘龙快婿。 主子没嫁人前,也曾痴恋过他,只是后来遇到姑爷,才结束了那份妄想。 第九十章 突闻 “你是说,我爹他没死,不止没死,还活得潇洒滋润,给人家当了上门女婿,”秦珍错愕地咋呼。 “何止啊,你那爹新娶了媳妇不说,两年前又添了一双儿女,新夫人晓得你们的存在,视如眼中钉肉中刺,欲要将除去你兄妹,结果,派来的丫鬟不靠谱,一直没得手,还落在咱们手里,你说,她是不是该气吐血。” 风纯直言不讳,一点也不介意秦珍黑如锅底的脸。 秦珍要气疯了,胸口剧烈的起伏,爹就在京城,伯府女婿,好尊贵的身份,四年啊,一点音讯也无,难道他们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不不不,若他是另一个陈世美,为了攀附权贵,什么事做不出来。 陈世美好歹还是附马,他呢,竟然入赘,古人将宗族礼法血脉传承看得比性命还重。。。。。。不,还是不对,他爹不缺血脉,儿子女儿皆全,入赘虽说名声有污,可做了伯府女婿,同时又享尽荣华富贵。 “这一切我爹清楚吗,他知道自己的新夫人要将我们斩草除根?”秦珍咬牙切齿的问。 风纯摊手,这个他哪晓得,秋儿的招供里没有这些,不过,想来是被蒙在鼓里。 那秦三褔入赘伯府,新添的一双儿女随新夫人姓,他是脑子短路了,才想要断了自己的根。 “怕是那伯府女儿瞒着你爹做的,你们是他唯一的嫡亲血脉,说句不中听的,他今后的一切都属于伯府李姓人,包括姓氏财富血脉,唯独你们兄妹是他仅有且割不断的珍宝。”卫末很中肯的判定。 然而令他颇为忧心的,是现任庆原伯,也就是秦珍她爹的岳父,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物,这位老伯爷一生钟情于原配嫡妻,元配逝后,他不曾再娶,一心一意抚育独女成人。 京城皆知,庆原伯宠女,不舍女儿嫁人受婆婆搓磨,硬生生将女儿留到二十岁,一心想招婿上门,连皇上皇后听了,都在暗地里笑言,庆原伯痴情原配,宠女疯魔,属北楚之最。 如此疼爱女儿,定不舍让爱女受任何委屈,而秦珍三兄妹的出现,爱女从元配变继室,外孙的地位急转直下,如此落差,他未必会肯放过秦珍兄妹。 在庆原伯的眼里,秦珍三兄妹是污点,在这个污点没有公之于众前,他定会想办法抹杀。 秦珍情况不妙,希望庆原伯还不曾晓得秦珍他们的存在。 “郡王,你身边的暗卫可否调转?”卫末忧心的问,他身边的十二暗卫,在知晓秦珍不会有危险时,已调回京城执行重要的任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丫头身上的麻烦跟野草似的,一茬接一茬的冒出来。 “干嘛?”风纯不解。 卫末轻叹,“派两个来保护秦珍他们,我怕京城那边不消停。” 风纯反应不慢,眼睛一瞪,立即领悟,“你是说庆原伯。。。。。。” “嗯,许是我想多了,不过,防患一下求个心安也好。” 秦珍抚着胸口跳出来,立刻反对,“我不需要暗卫,别派来,不方便,暗卫你们自己留着防身。” 开玩笑,她身上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暗卫随身,她哪护得住秘密。那什么庆原伯她才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菜刀在手,谁来砍谁。 “蠢,你不怕,就不替二郎和五郎想想,他们可有你的身手,能防得住暗箭伤人。”卫末冷声提醒。 风纯也附合,“就是,庆原伯是军功起家,现在还带着兵,属下好手多得是,随便派个箭术高手躲在暗处,一箭就能结果你的小命。” 秦珍叫两人数落地垂下脑袋,屈从于现实,“派人可以,叫他们去保护哥哥和小弟,我是绝计不要的,一个大姑娘,身后成天跟着暗卫算咋回事,吃喝拉撒洗澡睡觉都有人盯着,我一想到这个,就浑身不自在。” “你一个大姑娘?”风纯轻嗤一声,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用极欠扁的语气嘲笑道,“十岁的大姑娘,短手短脚,横看竖看跟干扁豆芽没两样,谁看你。” “风纯,找死啊你。”秦珍嘴都气歪了,指着他那欠抽的样子,狠不得咬他两口,如是想,便也这么做了,她猛地冲过去,张嘴咬在风纯胳膊上。 风纯就没把她当回事,直到胳膊上的痛意传来,“啊~你属狗啊,说咬就咬,放开。” “唔唔旺(不放)” 说她是干扁豆芽,以为她想啊,穿来的时候就这样子,她又改变不了。 “啊,快放开,肉咬掉了。”风纯抚着肩部,打不能打,骂不能骂,他呲牙咧嘴地向旁边的卫末求救,“快,帮我拉开他,痛死我了。” 卫末笑骂,“活该,叫你嘴上不把门,虽说是真的吧,你怎么能说出来呢。” “卫末—”秦珍松开嘴,眸子里冒着火,恼怒不已瞪着他。 卫末朝风纯使了个眼色,风纯会意赶紧闪开身,抚着伤口骂,“疯丫头,真下得去嘴,我又没有说错,你一个十岁的小豆丁,不像豆芽菜像什么,大白菜。” “你才是大白菜,你全家都是大白菜,等着瞧,我马上就十一岁了,哼。” 秦珍冷哼一声,转头离开,年纪是她的硬伤,介意不来的,总不能重新穿一回,还得挑个年纪正合适的时机,她一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也不是天道的宠儿,顶多算抬错了胎。 秦珍走后,良久,风纯回过神来,嘴然抽了抽,问,“十一岁就不是豆芽菜了?” 卫末拧眉,突而忍不住轻笑,“好像是。” 随即,两人一同大笑出声,久久不息。 笑爽了,卫末同风纯商量,“有人的话,派到那两兄弟身边,珍儿身边就不用了,她能两次从血妖手里全身而退,自有其过人之处,当就历练,这丫头不是说过,她将来要游遍这大陆,没点挫折磨难,柳林镇都走不出去,谈何走遍这片天下。” “你信她说的话,丫头片子不嫁人,游历大陆,开什么玩笑。”风纯摇头嗤笑,“脑子同她一般被门挤了。” 他拍拍胸口,十分嚣张地言道,“有本郡王这个大靠山在,还怕给她找不到好婆家,实在不行,我请皇婶叫全京城最优秀的世家子们聚到一起,她看上谁就挑谁。” “我看你脑子才不清醒。”卫末怼了他一句,不想再理会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独身离去。 第九十一章 易马 得知原主爹还好好的事,秦珍心里跟吃了一碗掉了苍蝇的粥一般难受,她早就猜到他可能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但没想到,会是这般。 这爹比负心汉更让她觉得可狠,四年对家中稚子不管不顾,为什么不做得再干脆一点,狠心绝情一点,斩断同他们的所有关系,还让新夫人知晓他们兄妹的事,欲要除去自己兄长小弟。 他什么意思,将来还准备回来认他们不成,她绝不同意,姓都改了,谁认他个爹。 新夫人,看来,秦。。。不,李三福并没有寻到阮氏,阮氏又在何处,死了还是活着,也不知遇到何种境遇,会不会是另一个潜存的麻烦,一想这两个不定时炸弹,秦珍一个头两个大。 古代孝大于天,她怎么无所谓,可哥哥和小弟将来都是要科考举仕,做为生身父母,这对不靠谱的两口子,终将是隐患。 庆原伯来了,看他不顺眼,惹到自己,偷偷将他宰了,她不会有丝毫的心理负担,生身父母来,总不能将他们也宰了,秦珍怕雷劈。 对方没主动露面,她暂不准备将此事告许哥哥,现今,还是让他们安心读书。 回到北城,秦珍将屋子里饿得“嗷嗷”叫唤的猪和鸡放出来,栓到院墙外的空地上,把房子通风后打扫干净。 猪和鸡呢,她没时间喂,打算晚上将它们宰了,熏成腊肉存起来,以后啊,想吃就可以随时拿出来吃。 秦珍上辈子的外婆是湘南人,擅制烟熏肉,那肉熏好后,弄点蒜苗青椒莴笋之类的炒着吃,风味很是独特美味,她曾看过熏制的大概程序,也晓得怎么熏,上手是没问题的。 因着秋儿之事,耽误了不少功夫,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她也不想亏待了自己。 秦珍烧水,然后抓了只肥鸡拧断脖子烫毛,一个人在院里忙不亦乐乎,姜蒜是昨儿剩下的,干炖鸡好像少了些什么味道,她在灶台边找找,又切了几个土豆。 鸡肉快熟的时候,满院子的香味,偶尔还有人在院外探头探脑,秦珍没管,菜起锅了,还得煮些米饭。 风纯可以说是踩着饭点来,秦珍刚盛好饭,准备甩开膀子吃,那家伙大摇大摆的进屋,瞅到桌上的菜,大老爷们儿似地往凳子上一坐,“给我盛碗饭。” 秦珍护住菜碗,下巴抬了抬,“你谁啊,进错了屋了吧。” 风纯眼睛在屋里溜了眼,笑眯眯地说,“没有,我朋友的屋,哪会认错。” “你朋友,谁啊?”秦珍斜眼,骂她干扁豆牙菜,自己记得真真的,这梁子结大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风纯眨眨眼,眼睛落在那碗鸡肉上,推促道:“赶紧的,给我盛饭,我为了你,忙了一上午,你却吝啬一碗饭,说出去让人笑话。” “。。。。。。”秦珍不搭腔,就是不理他。 风纯眼睛面色一黑,心想这恩将仇报的小丫头,心眼比针尖还小,“嘿,你来真的,不记得上午是谁救了你,秋儿可还在我手上,要不要我将她放了,好给庆原伯通风报信。” “你敢。”秦珍哼了一声,将碗不情不愿放到桌子上。 “这才对嘛,快盛饭。”风纯继续使唤她。 秦珍瞪了他一眼,给风纯盛饭,嘴里不忘嘲讽,“堂堂郡王,竟也不嫌脏,这屋子里味儿那么臭,你没闻到,饭还能吃下去?” “这有什么,我每年都会去外公家住上个把来月,他们家是养马的,几百匹马,比这里脏多了,遇上不好的天气,与马儿同吃同住是常有的事。” “几百匹?哇,那太好了,能帮我搞到一匹吗,我也想骑马出门。”秦珍兴奋得连上午间闹的不愉快也抛之脑后。 “可以,我跟你说,我外公那里有一种矮脚马,个头小,吃得少,跑起来速度超快,比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千里良骏也不差,就是长得丑点,毛色难看,很多人不喜欢,说不够威风,不过,我觉得适合你骑,用作日常出行,再适合不过。” “行行行,什么时候能有?”她才不计较马儿好不好看,实用方才是王道。 “这个。。。。。。”风纯迟疑了下,他手中筷子停了下,颇为苦恼,“我外公那人怄门得很,别人不喜欢那马,他当宝贝一样,一年也精养两三匹,得预定才行,还不接受银钱卖买,需以物易物,还需要买马之人的心爱之物换。” 倒是奇怪的规矩,秦珍是越喜欢风纯嘴里的那个矮脚马了,养马之人懂马,想必那马,必有不凡之处。 心爱之物,她想起空间里的那三张虎皮,也许可以拿来交换。 对不起了风大爷,原本想送给他的,为了她的良驹,虎皮她不送了。 “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秦珍放下碗,进到她的房间,放下帘子,从空间里取出一张虎皮,同狐狸皮的处理方法一样,虎头还留在皮毛上,她一个人抱着很吃力。 她唤外间的风纯,“快来帮我拿一下。”太大了,连皮毛带虎头,份量沉不说,还滑溜溜的。 风纯听了走进屋,“嗬~老虎!” “笨蛋,是老虎皮,还不帮忙。”快脱手了,她真抱不住。 “哦哦哦,帮忙。” 风纯将虎皮接到手里,两只眼睛瞪得圆溜,“哪来的,咋没听你说过此物。” “梧桐山,血妖杀死的,这等好东西我肯定得独吞啊,告诉你,被你抢走咋办,我还打算将它换个好价钱呢,现在好了,我决定了,拿它换你外公的宝马了,怎么样?” “这。。。这。。。”他不想给外公,想私吞怎么办,梧桐山的老虎,果真不同凡响,光瞅虎头,就比外面山里普通的老虎大了一倍之多,好想要。 风纯咽了口口水,心中激荡不已,“可以,东西给我,我帮你换,我外公一定会喜欢的。” 好东西啊好东西,皇叔去岁生辰收到的那虎皮比这差多了,那老家伙还将它铺在书房里显摆,摸都不给自己摸,哼,该轮到他了。 这回,就算是打滚撒泼,也得从外公处骗回一匹矮脚马给珍珍。 “得,能换就好。”秦珍拍拍虎头,“走,先吃饭。” “行。”风纯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同秦珍步出房间。 第九十二章 风纯回京 两人用完饭后闲聊,秦珍问风纯为何没去卫末的医馆,倒跑到她这儿来了。 “别提了,他被青平那丫头緾住了,上次青平想害你不成,卫末恼她,死丫头装可怜,卫末不见她,她便堵在医馆门口哭鼻子,我最是不喜这个二两三刀的丫头,她的眼里除了卫末,对谁都拽不拉唧的样。”风纯一脸不屑。 “你不是郡王吗,还怕她。” 风纯撇撇嘴,侧了侧身体,口不对心说,“我是不想跟那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秦珍喷笑,“是不想,还是不敢呢。” “自然是不想。”风纯斜了她一眼后站起身,“皇……我伯父宠那丫头,不许我欺负她。” 秦珍点头,清阳郡王都让着青平郡主,说明什么,说明这姑娘靠山硬,郡王也要退射一地。 “天晚了,我回去了。”风纯扫了眼外面的天说。 秦珍拍拍衣角,哦了声,“那你把东西拿上。” “好。” 风纯就等这句话,他钻进屋子抱起那虎皮往外走,秦珍送他到门口,这时,一名侍卫急冲冲地跑过来,“见过郡王。” “何事?” 那侍卫道,“禀郡王,京里来急信,命郡王马上回京。” 风纯微愣,忙问,“可有说什么事?” 侍卫,“是宫里的事,太后娘娘与圣上不知因何事置气,太后娘娘一怒之气要为郡王指婚。” “什么,混蛋?”风纯顿时暴跳如雷,气得口不择言,“那老太婆不好好安享晚年,又跑出来作什么妖。” “郡王慎言。”侍卫听了他大孽不道的话,吓得赶紧阻止。 “老子不慎言,老子就要骂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宫,今次不闹个天翻地覆,本郡王跟她姓刘算了,名字就叫刘孬种。” 侍卫知道主子牛脾气又上来了,他抹了把汗,赶紧调头去安排回宫事宜。 风纯气得一幅要回宫找人拼命的样子,听了整个过程的秦珍,只能说,神仙大架,凡人遭殃,他一个未婚的小郡王,只能生受这夹板子气。 “宫里谁最疼你?”秦珍突然问他。 “自是皇伯父。” “除了你皇伯父呢,我是说真心的那一种,不带功利之心的人。” “贵妃娘娘,她是我姨母。” 秦珍听了不置予否,贵妃这种生物,通常都是宫里最受宠的嫔妃,除了皇后,品阶最高的莫过于她,说她待风纯真心,秦珍保持沉默。 “她不你想的那样,她……” “她有皇子吗?”秦珍打断他的话。 风纯点头,“育有两名皇子,五皇子九皇子,一个十三岁,一个三岁,宫里唯有她和皇后育有两名皇子。” “哦,你确定她最疼你?”秦珍紧盯着风纯的眼睛,育有两名皇子,还有一个郡王爵位的外甥,难怪她是贵妃。 真心?上辈子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很难不去怀疑这位贵妃没有私心。 何况,她的儿子也快成年了。 “给你个建议,回去后不要大闹,免得将事情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找你皇伯父,我想他会有法子帮你处理好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他真心疼你的话,好了,路上注意安全。”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进去,风纯焦急得不行,“行,我走了,等你十一岁生辰的时候,我亲自来给你贺岁。” 风纯走出院子,院外几位侍卫牵着马,有侍卫快步上前,取过他手中的东西放到马背上,风纯过去,几人上马。 风纯朝她挥手,秦珍摆摆手,同他告别。 生在宫廷,身不由已,卫末如今也被青平緾住,她闲下来,正好做自己的事。 说好了杀猪,秦珍等天完全黑后,她紧闭门窗,将杀猪需要用到的东西连猪一起渡进空间,宰猪比宰异兽容易,末世进化后的异兽凶狠,皮糙肉厚,一般的刀无法使用,有些异兽还有毒,需要先摘除毒馕方可食用。 秦家牵来的这头猪约莫一百七十八斤左右,她打算将内脏全部留下来,处理好,一半留下来自己吃,一半送到学馆给哥哥善之他们改善伙食,肉全部留下来腌制,反正外面有新鲜肉买,想吃跑趟集市也容易。 秦珍在空间里忙一宿出来,猛然想起,她似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一大早上,匆匆洗了把脸,门一锁,目标,买棉花被褥的铺子。 哥哥五郎他们一共有五人,秦珍买了两套寝俱,几人的换洗衣物,一些日用品,零嘴也添了一些,东西太多,她雇了马车拉。 柳林镇近日,百姓都在外迁,路上所有人拖家带口,毛驴木板车马车,街上行人拥堵不堪,东西好不容易运到学馆侧门,那开门的书童看到东西,嘴巴张成o型。 学馆未放假,她进不去,便将一只烧鸡塞到书童手上,请他帮忙将东西转交给哥哥他们。 “请问我弟弟在哪,我想见见他。”搬完了东西,秦珍拉住书童,小弟突然离开她身边,她很是不舍。 书童轻笑,一提到那小家伙,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声音也轻快许多,“你弟弟好着呢,小家伙聪明,先生很喜欢他,时刻带在身边教诲,这可是他的大造化,你初一再来吧,他这会儿读书兴致正浓,就别打扰他了。” “不是,我就看……”我就看一眼。 “呯~” 瞅着已经关上的侧门,秦珍后退一步,目露无奈,弟弟才四岁而已,大造化会不会早了些。 再说,五郎那个消失了的师傅早就送了个大造化给他,只是要晚上三年而已。 见不着小弟,秦珍怏怏不乐地回家,途经一杂货铺子,想起她还需要添些盐和糖来腌肉,顺便购了好几斤麦种,预备种到空间里。 她在镇上这般大肆购物,掏钱豪爽,早已落入小心人眼中,柳林镇的百姓几乎人人都领到银钱,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然,镇上巡逻的军士也多,小偷们不敢轻易下手,秦珍一个小丫头,独身一人穿行在各家商铺里挥金,比之那些一家人出动,她好下手多了。 “主子,要不要上前警告她?”阿三扶着南辰站在一角问。 南辰睇着那小身影,挑眉,“不用了,谁偷了,你替她拿回来再放回去就是。” “啊,这多麻烦。” “我是主子我说了算,另外,方才你说她家的猪丢了,再买一头赔给她。” “……” 第九十三章 天下掉下来的猪 城外某别院,秀昭送走王兄,同贴身侍女回到卧房,侍女奉上茶水,“公主,王爷这是允许您同殿下来往了。” 秀昭捏着手中瓷瓶,眉梢间染上一抹动人的笑意,“是啊,他将这般珍贵的药让我送给殿下,应该是同意了,只是,殿下怎么突然就受了伤,去岁,他到西凉给王兄庆贺生辰,身体并无恙,怎的一下子病得这么重。” 侍女视线落到秀昭公主手中的瓷瓶上,笑着安慰,“公主无须忧心,有了王爷这药,殿下定能康健如初。” “说得也是。”秀昭收起药,她站起身,“阿萝,去熏香,我睡会。” 侍女阿萝眼睛闪了闪,“是,公主。” 熏香燃起,阿萝走到内室,手中扇子轻轻挥动,不消一会,秀昭陷入沉睡,阿萝在床头唤了两声,“公主,公主?” 见公主全无反应,阿萝又抬手推了推,仍未见公主醒来,她悄然走到室外,打开房门,西凉摄政王骇然站立在门外。 “睡了?” “回王爷的话,公主已睡沉。” 摄政王进屋,吩咐阿萝,“你在屋外守着。” “奴婢遵命。” 摄政王进入内室,看看了床上熟睡的妹妹,打了个响指,一道黑影从梁上跃下来,跪在地上。 “去吧,记住,弄仔细些。” 黑衣人,“是,王爷,这颜料为求进入肌理不脱色,草民添了一味药草进去,这药草溶入颜料,会跟随人一辈子,只是……” “只是什么?” “不能食用或者接近龙涎仙芝。” “龙涎仙芝?你确定不是同本王玩笑,世间真有此等圣物?”摄政王面色肃然,“若有此物,本王一心追求长生不老岂非更好。” 黑衣人扬起嘴角,世人皆说龙涎仙芝能使人长生不老,可他清楚,此物并无此逆天功效,顶多助普通凡人延年益寿,活死人肉白骨也是妄言,但重伤者若有一口气在,食一口,立刻痊愈也不假。 更神奇的是,习武之人食之,更能助长内力,凭此功效,龙涎仙芝已令所有人趋之若慕。 世人愚昧,长生不老?除了神仙,谁能长生不老。 ****** 城北,秦珍拎着两大包东西回到住处,院墙边一只“哼哼”叫的大肥猪令她呆在原地。 是她眼花了吗,哪来的猪,跟昨天那猪长得真像,体形差不多,脑袋和尾巴上的黑点点都一模一样。 昨天那猪……不会出了啥子诡异的事吧。 秦珍拎着东西进屋,锁上门,往空间一瞧,昨晚杀的猪肉好好的堆放在木头架子上,处理好的内脏还新鲜着呢。 她叹了口气,心想,可能是谁家的猪丢了,错跑进她院子里的,秦珍也不管它,等人找来自动就牵走了,她忙着腌肉,没时间管别人家的猪。 一连三天,那猪一直栓在院子旁边,四周的草都叫它啃没了,也没将它牵回去。 难道是她猜错了,按说,丢了一头猪,早该找来了呀。 又过了三天,秦珍熏好了肉,将肉挂在空间里晾晒,没有太阳,这肉风干也行,猪内脏处理得差不多,她打算炖了给哥哥他们送去尝鲜。 早起出门,院里那猪还好好地栓在那,就是有些无精打采,看着似饿了。 秦珍第一个念头,咋还没人牵走,再不牵走,她宰了算了,反正她不嫌肉多,存放在空间里,也不怕肉质坏了。 说干就干,她去市集买了些食材调料回来,闷了一大锅红烧肉,用大瓦罐装好,送去学馆后回来就准备杀猪。 站在学馆侧门,秦珍欲抬手敲门,又担心那书童不让她进,看不到小弟,心里怪想的,于是,她收回手,翻墙进了学馆。 学会轻功,简直像开了外挂,翻墙不过是毛毛雨,她在院内奔走,学馆里来回忙碌的仆人跟摆设一般。 顾南生开设的学馆,外面瞧着一般,进了里面,房屋颇有讲究,同现代学校的风格挺像,教舍、食舍、宿区分开,同时,这些地方又同顾南生女眷居住的内院分开。 她在外院转了一圈,想去教舍区瞧瞧,转过一道假山,她刚落地,一名学子突然钻进来,两人照面,“珍珍~” “良之~” 二人同时惊呼,良之赶紧“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让人发现了。” 良之拉着她进到假山后,急急问她,“你咋进来的,带吃的没有,饿死了。” “带了,对了,就你一个人,他们呢。”秦珍捧起手中的大瓦罐,递给良之。 良之一脸惊喜,深深嗅了口,“好香,哎,你不晓得,学堂里的伙食贼差劲,你看看我的脸,刚养起一点肉,进来不到三天就掉没了,一天两顿素食,天天水煮白菜豆腐,连丝油星子都找不到,亏得你那天带给咱们的零嘴,熬了几天,实在饿坏了,我跟善之商量,去外面搞点吃的进来,不然,每天怎么过。” 良之见到秦珍大倒苦水,眼睛都饿绿了,双手紧抓着瓦罐,还好他有分寸,没有立刻打开吃。 “五郎呢,他瘦了没。”几个小子她不担心,小弟不行啊,卫末说过小弟要好好调理身体,可不能缺了营养。 “别提了,他年纪小,先生让厨房每天给他炖只鸡蛋,可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学馆里三十名学子加上我们,一共三十五名,那吃食都有定量,他人小,分给他的食物只有我们的一半,加上鸡蛋也吃不饱,老是半夜喊饿。” 秦珍黑线,质问道,“先生很穷吗?闻鹿可是镇上最好的学馆,束修也是最高的,他不可能没银钱给学子提供如此差的伙食,我那天付给他的银钱差不多三百两,还有那张红狐狸皮,换成银钱七八百两总有的。” 良子老气秋横秋的叹了口气,“可不是,但听先进来的学子说,之前伙食虽说一般,好歹能入口,先生今年要嫁闺女,需要给闺女省陪嫁银子,不得已,只好在学子们的伙食上俭省。” 秦珍沉着脸,心情郁郁,也不是生谁的气,只是哥哥在学馆里饿肚子,心里着实不好受。 “良之,你喜欢读书吗?” “当然。”良之想也不想的回答,“读书多好,先生说了,天降大任于斯人矣,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空…嘿嘿,后面的不记得了。” “空乏其身。”秦珍帮他接了上去,“喜欢就好,饿肚子的事我来帮你们搞定,告诉我,你们住在哪间屋,晚上找你们。” 良之咧起嘴然,“嗳,好啊好啊,左起最后一间,我们几个住一个屋,先生晚上回内院,不同我们住一起。” 珍珍会功夫,若是她能帮着递送一些食物进来,不用饿肚子,读书便不算件苦差事。 “良之,我要你带个话给顾先生。”秦珍郑重要对良之说。 “什么话?” “五郎有弱症,娘胎里带来的,因是早产儿,出生也没好好养着,前段时间他又受了惊吓,医馆的卫大夫曾嘱咐,五郎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恐影响寿数,这事哥哥也是清楚的,你将此话告知顾先生,我在侧门等着,他同意,请将五郎送到侧门,让我带回家,以后每日送来学馆聆听先生教诲,不同意,我只能接走他,以后不再来学馆。” 第九十四章 天上掉下来的猪 秦珍在院外等着,院内,良之带话给先生,顾南生听了后招来二郎,得知五郎身体确实有恙,他亦不敢多留五郎,四岁的孩童,不怕寿数有损,也担心会夭折,这个他最为看好的关门弟子,自然多疼惜几分。 秦珍在门外待了半个时辰,书童开门,领着五郎出来,五郎一见到姐姐便喊饿。 那书童听了一副尴尬之色,低垂着头不太敢看直秦珍。 秦珍拍拍五郎脑袋,将方才前面街角买的红豆糕塞到书童手上,抱起五郎转身走了。 书童握着手中糕点,腹中饥饿让他想立刻打开,突而手一顿,脑中记起先生早上,好像没用早饭。。。还是留给先生吃吧,他一天也够劳心伤神的。 书童拿着糕点踏入学馆。 回家路上,秦珍问五郎,“喜欢学馆吗?” “喜欢,先生对五郎很好,就是肚子饿,先生也肚子饿的,我都听到了。”他拍拍自己的小肚皮,指着肚子说,“跟五郎肚子饿时叫的声音一样的,姐姐,能不能送点东西给先生吃。” 秦珍暗笑,看来,学馆里从上到下都在饿肚子,不过,她弄不明白,让学子们饿肚子,不怕他们回家告状吗。 然,回头一想,古代读书人,尤其师长,地位尊崇,等同于父母,学子们在学馆只是饿肚子,算不得什么大事,若学到了知识,学子家中长辈顶多心疼一下自家孩子,但却不会置喙先生过错,就像良之背的(孟子战国)中的那几句,足以堵住任何人的嘴。 “明天给先生带几个素包子。”秦珍说。 五郎嘟起嘴,“不能给先生带肉包子吗?” 姐姐做的炖肉好吃,他也想让先生尝尝。 秦珍笑笑,问,“姐姐的银子都交了束修,先生有银子,姐姐没有,肉包子给先生吃,那姐姐只能饿肚子,你说,给是不给?” “不给。”五郎不曾思考,立即回答了秦珍,“五郎不想让姐姐饿肚子。” “果然是我亲弟弟,姐姐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先生他啊,才不缺好吃的,你看他家房子那么大,仆人又多,哪里像缺肉包子吃。”秦珍继续给五郎洗脑,何况,她没说错啊。 五郎歪着头,是这样吗,姐姐说的很对,可先生肚子饿是真的啊,他想不明白,先生有银钱为什么会饿肚子。 秦珍毫不心虚的套路自家弟弟,那位顾先生,好处随束修一并给了他,为了省嫁闺女的银钱,让学子们天天食用白菜豆腐,且量不足,都是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之时,饭都吃不饱,长期这样,于身体无益。 她对顾先生的做法颇有微词。 为证明家里确实没银钱,早饭,秦珍用大骨炖了半锅汤,另煮了红薯米饭,两人就着半锅汤,红薯饭吃得精光。 晚上,秦珍要杀猪,她从街上带买了二十几个素包子,几包糕点,连同五郎再次送回学馆后,交待接五郎的书童,五个素包子和糕点送给先生,剩下的则转交给二郎他们。 书童欢欢喜喜的应了。 这晚,秦珍再次磨刀霍霍把猪宰。 次日,秦珍想去市集买几个大盆回来装东西,猪肉都没地方放了,走到半路,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卫末,遂想到医馆去看看。 “末哥哥,为什么这么对我,青平哪里做得不好,末哥哥这般冷淡。” 秦珍一走进医馆前的那条巷子转拐,便听见一道幽怨的女声传来,她探出头,医馆大门前,卫末背对着青平郡主,负手而立。 “末哥哥连话也不想同青平说了吗,你还在气青平那天的鲁莽,我解释过的,我真不是故意的。请你相信我好吗。” “不是。” “什么?” 卫末转过身,望着青平的眼睛里一片漠然,“长公主的生辰快到了,你几时回去,我让侍卫送你。” “末哥哥,你在赶我走,我为你而来,你却要撵我走,母亲要为我指婚,我跑来这里,你难道还不知晓我的心意吗。” 青平郡主面色惨然,眼睛泛红,“满京城谁不晓得我钟意你,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我十八岁了,已经是老姑娘,末哥哥。” 卫末神色冷然,嘴边勾起一抹讽笑,他淡淡道:“你到底是在等我的世子之位,还是在等我,大家心知肚明,变成老姑娘与我何干,郡主莫要让卫某担这等负心汉行径的罪名,卫某受不起。” “什么,末哥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青平眼睛闪了闪,指尖扭着衣角,嘴里强辩道:“我喜欢你同你的世子之位可没半点干系。” “是吗,郡主倾心于我,为何不请皇上赐婚,长公主夫妇对独女青平有求必应,郡主为何不请长辈做主,到王府提亲?原因大家心里有数,我亦非傻瓜,无非是我未承世子位,郡主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青平听了顿时慌了,话也说得结结巴巴,语不成句,“不,不是,这样的,末哥哥误会了,母亲她,她就是担心,担心。。。。。。” 担心什么,她说不清楚,末哥哥她要,临阳王妃的位置她也要,可王妃婶婶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迟迟不给末哥哥请封世子,她一等再等,临阳王府跟一潭死水似的,波澜不惊。 母亲急,她更急,就怕其中出现变故,末哥哥将来不能承袭临王爵位。 “担心?” 卫末接过她的话,言词讥诮,“担心我的世子之位有变,爱女青平做不到临阳王妃的位置,所以一直拖着,眼见临阳王府没动作,她急了,把你送到柳林镇,逼我自己出手,不然,尊贵的青平郡主就会嫁给别人。” 卫末将长公主与青平郡主的心思剥析得透彻,将青平所谓的真心喜欢和心意摊开在阳光下,“这就是你所谓的心意,可笑。” 这般直白。 闻言,青平郡主脸青红交加,羞愤难言,心底所有隐秘的不堪的,说出来也好,她自认并没有做错,母亲身为北楚大长公主,她又是唯一有封地的实权郡主,所嫁之人身份不堪匹配,以后,她颜面往哪儿搁。 “末哥哥怪我不该逼你,临阳王爵位迟早是你的,王妃婶婶何故迟迟不肯替你请封世子位,母亲希望你能用世子的身份娶我进门,她有何错,末哥哥怎能不站在长公主府的立场替我想想,我等了你三年,还追到这里,京城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这些末哥哥可曾知情。” 青平自觉为了卫末,受了诸多委屈,卫末却不领情,怨怪于她,她怒而质问。 然在卫末的眼里,青平所有的质问都显得可笑,他的回答更无情,“青平,我从不曾心仪于你,承不承世子位与公主府亦无干系,莫要纠緾惹人厌烦。” “什么,不心仪于我,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青平面如死灰,芳心碎了一地,气得欲要厥过去,忍不住大声喝骂,“卫末,你莫要太过份。” 卫末眉眼动也未动,淡淡的反问,“难道我的态度还不足以说明一切。” 伤心欲绝的青平,想到过往,再也承受不住,身体愰了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原来,这些年,她所有的坚持委屈都是一切笑话,他从未喜欢过自己。 第九十五章 天下掉下来的猪 “看够了,该出来了吧。”卫末望着某个角落。 秦珍一怔,愣个神的时间,那气得晕倒的青平郡主已叫侍卫抬走,而卫末似笑非笑的站在她身前不远处。 她扯着嘴角干巴巴的打起招呼,“嗨,好巧。” 卫末额头微跳,跑到他的医馆门口,同他说好巧。 秦珍显然也晓得说错了话,“嘿嘿”傻笑两声,没话找话,“那个,我就随便走走,走走,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帮你做晚饭,或者扫扫地什么的也行。” “嗯,去做饭。”卫末顺势说,一点也不客气,领她往医馆走。 秦珍忙不迭的点头,半句怨言都没有。 眼前的男子,刚刚可是很无情的拒绝了一位对他痴心一片的顶级白富美,果断绝情,毫不拖泥带水。 一直以为卫末温尔雅,君子如玉,看看他方才言词犀利,一针见血的戳穿青平郡主名为真心,实为虚伪的表白,秦珍便觉得,他有些看不清这个男子了。 方才他二人的谈话,她大抵听出几点意思,青平身为长公主府的独女,有封地,深受皇宠,而卫末,虽是嫡子,却一直没有封世子,身上没爵位,临阳王妃好似另有打算,按说,卫末应该好好哄那青平郡主,得到公主府的支持,给临阳王施加压力,然后争取世子位,可卫末偏偏气走这位他争取世子位强有力的支持者。 是不在乎,还是另有打算,观卫末神色,他是真不喜欢青平,就像他所说的,他的态度足以表示一切。 冷淡如冰,青平郡主怎么就看不出来呢,或者爱情使她盲目。 “怎么不见二郎和五郎?”卫末随口问起。 秦珍,“哦,他们去闻鹿读书去了。” “闻鹿?”卫末停住脚步,秦珍没注意,一下子撞到卫末后背后。卫末扶了她一把,“想什么呢,又发呆。” “对不起,跑神了。”秦珍揉的下额头,复问,“你说啥,闻鹿,对,那学馆,哥哥和善之他们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事,我寻思着送他们进学,就找了闻鹿的先生,没曾想,先生这人通透,将他们全收下,当天就留下读书。” “珍儿啊,你这丫头是踩了狗屎运了。”卫末意有所指的继续走。 秦珍搓手谦虚道:“一般一般,不过,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呢,闻鹿先生来头很大吗?” 卫末感叹,“岂止啊,他从不轻易收学生,别看他在闻鹿教书,那里面的学生仅是受他教导,并非他真正意义上的学生,称得上他学生的,都在国子监里教书,不多,两个而已。” “嘶~”秦珍倒抽口凉气,一双黑眸瞪得老大,卫末说得对,她真踩狗屎运了。 然而她又生心疑惑,“国子监的老师是他的学生,这位顾先生,怎地窝在柳林镇一间小小的学馆里。” “文人的通病,看不惯官场阴暗,眼不见不净。。。。。。哎,我同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做什么,你也未必懂。”卫末失笑,又道,“总之呢,顾先生是位不可多得的先生,让二郎他们好好努力用功读书,得顾先生教诲,一生之幸。” 秦珍不以为然,轻声嘀咕,“是嘛,我没觉得他有多了不起啊,三千两银钱加一张皮子就敲开他学馆的门,我看这位顾先生徒有虚名。” “你说什么?”卫末愕然站定,以为是幻听。 秦珍眼一瞪,大声道:“我说顾先生徒有虚名,我花了三千两银子外加一张红狐狸皮,他立马就收下了哥哥和善之他们。” 卫末显然很是敬重顾南生,立刻喝斥,“胡说,不许抵毁先生贤名,顾先生视钱财如粪土,品性高洁,岂是你说的贪财之人。” 秦珍无语,哥哥们上学,钱和礼物是她亲手送的,这还能做假,她一脸坦然地看着卫末,脸就就差写上几个字,我没有说慌。 卫末愣了愣,秦珍的话他信了八分,丫头手里有银钱他知道,只是顾先生。。。。。。“咳,许是先生遇到了困难,才不得不破了例,这事你不要到处说,省得坏了先生清誉。” 看来这顾先生,真的很受人敬重,收了大额银钱和礼物,卫末还替他辩解,先前是她误会他了,好先生难得遇见,她得再想想法子,贿赂贿赂这位顾先生。 “顾先生确实遇到了难事,听说他即将要嫁闺女,怕是手中拮据。”秦珍听良之打听来的事讲了出来。 “难怪。”卫末皱眉,他与顾南生没有接触过,只是听说过他身平不少事迹,对其人品才华很是敬仰,如今顾南生有困难,少说也得帮上一帮。 “珍儿,帮我一个忙,这里有些银票,你拿去,看着给先生买些实用的东西送去。” “你干嘛不自己去?” “他不会无缘无故接受我们这等人的馈赠的,”卫末无奈叹息,他将几张大额银票塞到秦珍手上,“珍儿,就当我一个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秦珍接过银票,赶紧摆手,“别,我欠你的人情还没还呢,帮你是应该的,行了,这事包在我身上,定给那顾先生送些不打眼却又实用的礼物。” 晚饭后,秦珍要回家,卫末说想出去走走,便道一起,出了医馆,秦珍向北,卫末也跟在后面。 “这是做啥?”秦珍问跟在后头的男子。 “小心点,这儿人多,”卫末牵过她退到路边上,“我其实是想问问,你打算送什么给顾先生?” 秦珍甩甩手上的那只温热的大手,说实话,两辈子头一次跟成年男子牵手(爸爸除外),她颇不习惯,虽说对方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但是,别忘了她芯子是二十多岁的地球姑娘,心那个别扭劲,甭提了。 为了打发这种不适,她只好转移注意力,“你有什么好建议?” 卫末认真的思考,沉思片刻后,道:“他不是要嫁女儿。医馆里有些京城送来的丝绸锦锻,药材还有玉器之类的物品,要不然拿去给先生。” “可千万别,你的那些东西容易看出出处,省得搞砸了叫先生看出来,我有法子,保准合他心意,且又不会退回。” “什么?” “一会你随我回家看看就明白了。” 秦珍嘴里的东西,也是从梧桐山里得的,那株老山参,她还没得及给五郎炖,索性送给顾先生得了,新鲜货,未经炮制,也不容易惹顾先生怀疑,到时候,她拿块破布包了,与猪肉一起送到学馆,看他怎么拒绝。 第九十六章 天下掉下来的猪 秦珍欲将老山参和一些猪肉送去学馆,这晚她再次将院子那来路不明的那头猪渡到空间宰了,除了内脏四只猪蹄猪头她留了下来,百十来斤的猪肉自己一点不留。 第二天早起,她做好早饭,背着猪肉出门,学馆里,书童吃惊地看着地上的猪肉,“这,你是何意?” “一部分给我哥哥他们加餐,一部分送给先生,我小弟回家说了,他很是喜欢听先生讲课,多谢先生费心了,只是一些猪肉,麻烦你拿进去给先生补补身体。” 书童欲言又止,在接与不接之间犹豫,拿不定主意,学堂缺这些肉,管家削减厨房伙食后,学子们私底下的不满,他门儿清,只怕先生也是清楚的,府里缺银钱,若不是小姑娘突然拿着银子上学馆求学,学堂都难以为继。 先生一向不将财物放在眼中,这回为了二小姐,迫于无奈低头,若再私下里收东西,先生会不高兴的。 “这是我弟弟孝敬给他先生的,不是来路不明之物,为何不收,我小弟昨日回家,说先生教他读书辛苦得很,这段时日都清瘦了。” 都水煮豆腐白菜了,肚子也填不饱,矫情啥呀,她递的台阶还不够坦荡。 书童一脸为难,“先生,先生他。。。。。。要不,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先生,看他老人家收不收。” “行啊,我等着。”秦珍无所谓,反正今日这肉拿来了,她就没准备拿回去,不要也得要,“顺便把我小弟领出来,我接他回家吃饭。” “不用,收起来吧。”门后传来一道声音,话落,顾南生领着五郎走出来,一老一少站在门口。 “姐姐。”五郎唤她。 秦珍嗯了一声,对顾南生行礼,“先生好。” 顾南生抚着胡须,目光淡淡的打量着她,看着她,又像看着远方,带着某种怀念。 知晓了他的来历,秦珍重新看顾南生,又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一身半旧的长袍,头发半挽于身后,面容清瘦,双目清亮有神,知天命的年纪,身形依然挺拔如松。 这老头,浑身都散发睿智与桀骜,那天她咋没看出来呢。 “百十来斤猪肉就想定下我弟子的名份,丫头,这亏本的卖买,老夫不做。” 秦珍听了眼前一亮,心想,有门,她从怀里取出一只破布的东西,恭敬的递上前,“先生请看,我家后院摘的,还新鲜着呢。” 顾南生闪了下神,看来小丫头是早有准备呐,他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倒抽了口凉气,“你,你,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此等好物怎能用破布包着。” 秦珍无辜的摊手,“先生,我又不知怎么处理这东西,上面有泥巴,不用破布包着,拿什么装。” “你。。。算了,年幼无知不是你的错。”顾南生赶紧收起来,袖子一甩,急不可耐的要回内院,“吃了饭,快些将他送来,老夫先去将这老参炮制了。” “丫头晓得了,”秦珍忍着笑意,一把抱起五郎,“先生都教你什么啊?” “三字经释义,姐姐,我听不懂,可先生只让我背。” “没事,听不懂是正常的,你还小,等你像哥哥那般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一个四岁的娃娃,能听懂那些释义才怪,她就说五郎进学早了,甲未之就清楚,所以有了三年之约,顾南生,这位老先生的心思,她看不懂,乐意教就教吧,父母不在,有先生代行长者之责,她乐意之至。 “哦,姐姐,今天能吃肉包子么?” “为什么?” 五郎回头看了眼学馆的侧门,“我想孝敬给先生吃,他昨天肚子又饿了。” “噗~”秦珍喷笑,可怜的先生,若他知道自己的弟子将他饿肚子的糗事秀出,不知在她面前,还能不能再摆出先生的谱来。 “姐姐?” “肉包子就算了,姐姐今天给你做些好吃的饭团送给先生,还有你最喜欢的大骨头汤。” “哦,太好了,我要和先生一起吃饭团。”五郎拍声欢叫,突而又想起哥哥们,“也给哥哥和善之哥哥他们带。” “成,都带。” 有了先生也没忘记兄长,难道善之他们都疼他,秦珍心里一动,问,“五郎,你还记得你师傅吗?” 五郎想了想,“记得,是甲叔叔,他说三年后会来找我,可是我想他了,甲叔叔几时能回来。” “不是说了三年后,耐心等着,虽说时间长了些,但你可不能把他忘了,不然,甲师傅会伤心的。” 秦珍还指着那位高手授五郎绝顶功夫呢,只是,三年,四岁的孩子能记住的东西有限,人一走就是三年,难保五郎不会忘了他。 五郎只是顾南生诸多弟子中的一员,但他却是甲未之的关门弟子,相当于他的传人,从名份上来讲,五郎与甲未之的关系更亲更近。 从秦珍的角落,她也更亲甲未之,对方救过她的命,她也救过对方的,在他们兄妹最艰难的时候,他提供的银钱,保命的武艺,给足了他们另立门户的底气。 “五郎,你记住,甲师傅是对我们很重要的人,”秦珍忍不住再三叮嘱弟弟。 五郞懵懂,“比先生还重要吗?” “对,除了我和哥哥,他是你最重要的人。” 五郞一向听秦珍的,“嗯,记住了姐姐。” “另外,不要忘了练拳,等你拳法练好了,你甲师傅大概也回来了。” “嗯,我每天晚上和早上都有和哥哥们一起练。” “真棒,走,回家。” 姐弟俩回到家,秦珍让五郞坐到一边吃饭,她重新烧菜煮饭,饭团这种吃食做法简单,没什么讲究。 她爆炒一大碗肉丝,将油沥出,饭熟后,把肉丝裹在饭里捏成团,一个个和她拳头般大小,简单粗暴但又不失美味。 二十五个饭团,留下二个,余下的和汤一齐送到学馆。 “五郞,吃完了咱们走吧。” “姐,猪。。。猪。。。天下掉下来的大肥猪。”五郎指着从天而降的猪,眼睛瞪得圆溜。 “说啥呢,天下掉不下来大肥猪,倒是能掉馅。。。。。。”饼,不,天下真的能掉下来猪,院子那头凭空出现的猪,同上次一样,脑门和尾巴上有黑花,连重量都差不多,见鬼了啊,是谁在同她玩这无聊送猪的游戏。 秦珍一脑门黑线,“干嘛送猪,送银子多好,省得我每天晚上累死累活的杀猪。” 第九十七章 身世 “公子,弦月和清松已救回,属下将她们安排了住处,只是,她二人皆受重伤,属下给寻了大夫,已无大碍。” 卫末静坐在椅上,面上出奇的冷静,“可查清母妃因何锁拿二人?”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暗一跪在地上的身体轻颤,甚至不敢抬头看座位上的公子,这事牵扯太大了,一个不甚,公子,以后该怎么办。 “回话?”卫末冷喝。 暗一咽了咽口水,他深吸了口气,正欲开口,后脖子一痛,人缓缓倒在地上。 卫末倏地起身,一道披着黑披风的人影站在他面前,“阁下是谁?” 那穿黑披风的人,踢开地上的暗下,背着窗口而立,脸上蒙面,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观身形是位男子。 他缓缓开口,“公子不必紧张,老夫只是受人之托,顺便替公子解惑。” 卫末一怔,神色不曾放松,暗暗提防着,重新坐回椅子上,“洗耳恭听。” 黑衣人对他镇定自若的神态暗赞一声,不愧是那个女人的血脉,胆识同她不相上下。 卫末面上看着平静,实则心里难以平静,他有种预感,这个黑衣人嘴里的解惑,很可能同母妃锁拿清松等人的事情有关。 如此,也有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 他不是临阳王之子,那他是谁。 ****** 次日,秦珍起身开门,便看到卫末站在院子里,如墨的长发上沾了晨露。 一身青衣,广袖轻扬,眉染淡愁,面如白玉,卫末,简直就是世人眼中一副移动的独绝之景。 他这是在院里站了多久。 “卫大夫,来了怎么不叫门?”秦珍走过去。 五郎瞅了瞅院里的人,他拉住秦珍的衣袖,仰头问,“姐姐,卫大夫好奇怪哦。” 秦珍抚着他的小脑袋,笑骂,“人小鬼大,好了,你先坐一会,姐姐给你做早饭,然后送你到学堂。” 五郎重重地点了下头,乖巧地坐回屋子里的小板凳上,黑黝黝地眼珠瞧着院子里的卫末。 秦珍问卫末,“要不进来坐坐,想来你应该没吃早饭。”这家伙心思重重,满脸愁思,怕是遇到了难事。 不过,总不会比她遇到的事更难。 “珍儿,你恨你爹娘吗?”卫末出声问。 秦珍微愣,随即道,“当然,为人父母,生而不养,若是他们情非得已,我自不会怨恨,可他们抛家弃子,将三个稚子扔在家里,受尽了欺辱,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我也不会原谅他。”卫末低声轻喃。 “你说什么?”秦珍没听清楚复问,“你不会原谅谁?” “没谁,却是饿了,不是说要做早饭。”卫末转开话题。 “哦,那你等等,一会就好。” 将人请进屋,奏珍生火刷锅,她自打住进了北城贫民区,别的都缺,唯独不缺肉。 也不知是谁,天天给她送猪,这奇葩无比的送礼方式,令她好生无语,却又查不出来送猪的是谁。 本来,她打算找卫末帮忙,看他这般愁思满面,她倒不好开口了,还是先等等看。 秦珍从陶罐里取出昨晚刚宰的新鲜大骨,她打算拿骨头熬汤下午吃,早饭怕五郎和卫末等不及,便煮只些简单的面食。 鲜汤面上桌,秦珍又炒了一个小菜,放在桌子上,对一大一小说,“肚子饿了吧,赶紧吃。” “珍儿也吃。”卫末笑着招呼她。 等把五郎送到学馆,秦珍才出声问卫末,“卫大哥,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卫末想想摇头,他的事哪是能说的,不过是在得知了身世后,心里苦郁,想出来走走,结果竟走到秦氏兄妹的住处。 他不想说,秦珍也不逼问,就陪他闲逛,一直到医馆门前,不想,青平早已候在那。 “卫哥哥。”青平过来施礼。 “你还不回京。”卫末冷淡地问。 青平神色微滞,卫末态度如此差,她竟没生气,明显看出她在忍耐,“末哥哥,青平就是来同你告别的。” 卫末,“一路好走。” “末哥哥,”青平还是急了,好声好气的解释,“我知道你介意母亲的盘算,她也是为我好,可只要我愿意,母亲一定会同意我俩的婚事,我不想嫁给别人,请末哥哥定要等我。” “不必了,我不会娶你,也娶不起你,临阳王府是属于旁人的,我将来不会承临阳王府的爵位,你打错算盘了,以后,望你好自为之。” “末哥哥胡说什么,你不继承临阳王府,谁有资格继承,至于我,皇舅舅赐婚,你也不娶吗?” “不娶。”卫末干脆利落的四个字,甩袖进了医馆。 青平咬牙切齿的快气疯了。 一个男子当面拒绝一个女子,还是用这种直白的方式,秦珍目睹了全程,怕青平牵怒,她不敢多待,脚底抹油,赶紧溜了。 秦珍回到住处,欲进院子时,正巧见到一名蓝袍人牵着一头猪从墙另一边过来 白毛,脑门和一甩一甩的尾巴上的黑点,那个神秘的,天天送她猪的人。 蓝袍人把猪系到墙角,一抬头看到柴门前的小身影,“呃~”蓝袍人被吓了一跳。 “你是谁,为何送我猪?”秦珍错愕地问。 那蓝袍人没曾想到自己的行为会被秦珍堵个正着,一时无措,神色乱了一瞬,郁闷过后,他并不解释,直接闪身走人。 “唉,你别走啊,说清楚。”秦珍扬声喊道,可对方跑得太快,一看便知轻功不凡,她哪里追得上人家。 怪自己功力浅,秦珍又多一个发奋图强的理由。 “混蛋,就不能说清楚再走,跑什么,就这么见不得人啊。”秦珍跺着脚兀自气闷。 蓝袍人送来的猪,秦珍本不想理睬,可过惯了苦日子,穿到秦家四年,她就没尝过肉味,看见猪,跟见到杀父仇人差不多。 谁叫她在秦家喂了四年的猪,一根毛也没吃到嘴里,哥哥弟弟去了学堂,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事干,院子里那猪一直嗷,秦珍看不顺眼,无聊之下,便再次磨刀霍霍把猪宰。 反正明天蓝袍人会再送,吃亏的不会是她,她更不会嫌肉多,有本事,明天再送一模一样的猪来。 白毛黑花,一头一尾。 第九十八章 一场事故 次日,秦珍去学堂接五郎,路上竟巧遇自称是云枫大皇子的男子,那人自来熟的说,“小丫头,那天做得不错,不仅让西凉摄政王输给了凤世阳子,还能全身而敌,小小年纪,机智果断,实令云扬钦佩。” “不过是侥幸,大皇子谬赞,民女还有事,告辞。”秦珍行礼离开。 云扬微眯起眼,这小丫头,胆识超人,碰到他们,也能做得处惊不变,不过一乡野丫头,实在让人吃惊。 身后一侍卫凑过来,“大皇子,北楚凤阳世子和清阳郡王,还有那个临阳王府的公子,皆对这个小丫头十分重视,咱们要不要……” 云扬抬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待这里的事了,再做打算,如果她真的那么重要的话。” “事情安排得怎样了?” “回大皇子的话,差不多了,就等柳林镇附近的村民清走,只要进入梧桐山……” 声音惭惭远去,秦珍从人群里闪身出来,拧起眉头,看来,那天,香满楼的混乱,到底引了各国皇族的注意。 说来,她与凤阳世子清阳郡王及卫大夫的相识,不过是机缘巧合,他们那天维护她,也仅是一些小情分而已,真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情谊。 那个云枫皇子,见到她,跟瞧见猎物一般。 她为了摆脱麻烦,从梧桐村离开,柳林镇这里,遇到的麻烦似乎更大。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不想任人宰割,她须从长计议。 自己到无所谓,她毕竟有成人的思绪,哥哥弟弟尚小,她不能连累他们。 秦珍表情凝重,她走后不久,给她送猪的蓝袍人再次出现,此刻,他身前立着一位丰神俊秀的公子,许是身染重疾,那公子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 便是这般,那公子的通身气度,极为不凡,一双凤眸尤具出彩。 “殿下,云枫大皇子似乎想打秦姑娘的主意。”蓝袍人说。 那位公子,也就是南昭太子南辰月微,自被秦珍从血妖手里救出,当日,他已命在旦夕,所幸被鬼医救回,身子因耗损太过,一直在别院里休养。 帝诏与宝藏的消息一出,事关南昭,他不得不拖着病体出现。 好在血妖已除,安全是无虑,不然,以他现在的病体,杀只鸡都费劲,不用说那武功奇高的血妖了。 秦珍已走远,南辰不再逗留,“半年内,她是安全的。” 半年后,他的伤也差不多能恢复一半,至少行动不会受制,也不像现在这样,走几步喘三喘。 大概过了十来日,柳林镇里的平民百姓撤得差不多,剩下的多是一些镇上的商铺老板,或是一些自认胆色大、不惧梧桐山猛兽袭击的镇民。 如今的柳林镇,来来往往的人俱是各国皇族权贵和江湖中形形色色欲对藏宝与帝诏分一杯羹的人。 镇上的学堂,有好几间放了假,等柳林镇恢复正常再打算开课,顾先生一直犹豫不决。 学子们的功课不能耽搁,一放假就是半年,可又不能留下来,没其它的法子。 学子的父母们不能再等,顾南生最终决定放假,他没有走,秦珍亦不打算走,二郎他们也能继续跟着他读书。 学馆里的学子们离开,只剩二郎几个,秦珍就没接送五郎回家吃饭,而是多做几人份,顺便让兄长们也能吃到。 这日,她送完饭,卫末来找她,说带她去香满楼,凤阳有事同她谈,估计是关于血妖一事。 那次梧桐山一月游,她回来后,将山里的遭遇合盘托出,只瞒了她顺路收东西进空间的事。 凤阳世子和卫末一直怀疑,血妖待的山洞很有可能就是藏宝地,四百年前的女帝秦凰,将宝藏地点选在梧桐山,那个传说中的帝诏说不定就和宝藏存放在一起。 说真的,她早记不清楚那个地方了,被梧桐山里的猛兽狂追了一个月,逃命都来不及,哪有闲心记位置。 凤阳世子怕要失望。 卫末带着秦珍与凤阳世子在香满楼前碰头,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面具男子,具凤阳世子介绍,对方乃是南昭太子,西凉的秀昭公主与他同行。 南昭秀昭,名字还真配,她瞅了眼南昭太子,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南昭太子在看她。 大抵那双眼睛十分深邃好看,且是释放出来的是善意,秦珍在他看过来时,弯唇笑了下。 一水的天之娇子,个顶个的出色,就她一个乡下野丫头,秦珍心中郁卒。 不过,没关系,他们身份一个比一个高,年纪皆比她大,在他们眼里,她就是个小丫头,但是,等着吧,十年后,她青春正好,他们全部比她老。 啊呵呵—— 秦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时没忍住,眼里露出许笑意。 “想什么呢,门牙掉出来了。”凤阳在旁边提醒。 “唔~”秦珍猛地抹住嘴,她先前身体不好,极度缺乏营养,发育很是缓慢,最近营养跟上来,却发生了一件悲摧的事,nnd,她居然开始换牙了。 秦珍差点崩溃。 她小心地摸了摸松松的门牙,还好,还在。 随即身边发出一串爆笑,她才意思到,凤阳世子恶趣味发作,拿她逗趣呢。 秦珍狠狠瞪了他一眼,身体躲到卫末身后,免得一不小心,说话间牙突然掉了,多丢人,多尴尬。 “呵呵~”不防这个动作又逗笑了他们。 “我看看,你这牙换得也忒迟了些,珍珍,你十岁了吧。”凤阳世子说着过来拉她,要看她摇摇欲坠的门牙。 “十月就是十一岁。”秦珍推开他的爪子,不肯给他看,换牙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谁没换过。 小丫头脾气刚得很,怕她恼了,卫末赶紧维护,“别闹珍儿了,她本来就不好意思,等她门牙掉了,估计都不敢出门了。” 凤阳听到这句话,想想一个说话漏风的秦珍,随又是一阵好笑,秦珍恼羞的拍了下卫末的背,这厮也不是好鸟。 “太子、世子、卫公子,咱们进去吧,酒已备好,就等各位入坐了。”秀昭笑吟吟地提醒。 逗够了秦珍,场面也暖够了,凤阳世子作为东道主,摆手请南昭太子与秀昭公主先行。 第九十九章 阴谋初现 酒桌上,只有秀昭是女子,秦珍也不好坐在男子中间,而与秀昭毗邻而坐,她的左手边则是卫末,秀昭的右手边是南昭太子,再过去就是凤阳世子。 桌上的菜十分丰盛,他们先聊了些其它的事,酒酣间,凤阳让秦珍将那次梧桐山的所见所闻描述给再座的各位。 秦珍没拒绝,几人不是一国的,她在梧桐山的经历虽不足为奇,但从某些方面来讲,绝对有价值,至少会让他们行动时少冒险。 凤阳世子不介意透露给南昭与秀昭知晓,必是他们私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 秦珍叙述了一遍,问什么答什么,她这般坦诚,又是小孩子,反显出凤阳世子的诚意。 酒过三巡,再没什么可问的了,她身边的秀昭好像突然很不舒服,直嚷头晕。 其他几人以为她醉了酒。 凤阳世子站起来,“珍儿,你扶秀昭公主去里间趟一会,我去下次通知她的侍女。” “好。”秦珍起身扶秀昭到屏风后。 秀昭提前离席,进到里间休息,凤阳世子等人为避嫌,便不能再留下来,相继步出包间外。 秦珍将秀昭搀到软榻上躺好,见她额上有汗,怕她不舒服,顺手从放置水盆的架子上拧干帕子替她擦试。 时下女子着衣,又是夏季,衣裙讲究轻软飘逸,襟口微敞,露出修长的脖颈与雪白漂亮的锁骨。 秀昭侧躺着,秦珍替她试脖子上的汗时,余光瞟到她心口处的一处金色纹身,神色微怔了下。 秀昭公主也有? 若她没看错,那纹身的图样,竟同她心口处的差不多,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奇怪,这年头,纹身都扎堆长吗。 沉思间,秀昭侧躺着似不舒服,身子一动换成平躺,她本想看清楚些,奈何衣服遮了去。 秦珍略略失望了下,再次去盆里绞帕子。 此时,包厢里,突然进来一名侍女,她神色微急,看了看拧帕子的秦珍,又快步走到秀昭公主面前,见她无异样,暗自松了口气,步到秦珍面前,“小妹妹,多谢你了。” 她从荷包里取了一两银角子,递给秦珍,“辛苦了。” 秦珍微愣,随后一笑,接过碎银子走出包厢,卫末在外面等她,“她没事吧,度间也见她饮酒,怎么就晕了。” “须是人家身子本就不适,你不是大夫么,就没瞧出来。”秦珍掂了掂手中银子,“拿,还有赏钱。” 卫末瞥了眼银子,淡淡道,“甚是小气。” “不会啊,就扶了下,一两银子,我叔伯他们做工半年也未必能赚一两银子,以前在村里,我兄妹三人,手里未必有一个铜子。” 卫末听了心里不免微酸,他在荷包里掏啊掏,愣是没掏出啥来,忘了,他的银子,都用来添药材了。 秦珍瞅见他的小动作,笑得跟偷了香油的老鼠,“咋的,没银子花了,我说,你一开医馆的,竟然还缺银子,你不是大家公子么。” 她扯了下他的衣袖,“瞧瞧这料子,又软又滑,色儿正,可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平常百姓一年不吃不喝也未必穿得起。” “五年。” “啥?” 卫末指尖弹了下衣袖,“这料子一尺二十银。” “嘶~”秦珍咂舌,顺便发表感叹,“贼贵。”两人笑谈着步下酒楼,走到门口,凤阳世子和南辰太子站在台阶下寒喧。 见到两人出来,凤阳世子问了与卫末同样的话,秦珍摆手,“放心,无碍,不过,哎,我想问问你们,这里的人很是不是很喜欢纹身?” “纹身?”卫末凤阳相视一眼,皆是摇头,凤阳道,“这话从何说起,要说纹身,某些江湖门派或是隐密的家族会用,一般人是不会在身上纹身的,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随意损伤。” 南辰接着道,“我南昭国偏远地区的子民,倒有这等习性,在身上纹上图腾,以示对信仰的敬重。” “哦,”秦珍好似懂了,那西凉的秀昭公主,在身上纹上金凤凰,倒说得过去了。 她身份尊贵,本身又是一国公主,纹上凤凰,相得益彰,看来,仅是巧合罢了。 “你在何人身上瞧见了纹身?”卫末问。 秦珍随口道,“嗯,来的路上,我好奇问问。” 她自不会把在秀昭身上的纹身说出来,秀昭公主一介女儿身,这私秘之事,肯定不希望别人知晓。 “小丫头,什么都好奇。”凤阳在她额头敲了一记,他转而对南辰太子拱手,“丫头好奇心重,太子忽怪。” “严重了。”南辰别有深意的瞥了眼秦珍,眸光里萦绕着淡淡地笑意,“孤还有事,先告辞了。” 卫末与凤阳抱拳,“殿下慢走。” 南辰一走,凤阳也有事离去,卫末打算回医馆,秦珍想去学堂看望兄长。 秦珍不知晓,自己在门口的一番话,早被安排在秀昭身边的隐卫听见,这事关系王爷大计,王爷早有令,不得让任何人知晓,若有人泄露,一概杀之。 她与卫末分开,立即被人跟踪,恰好,卫末忘了一件事,重新返回身来寻她。 秦珍察觉有异时,拐进一条巷子里,本以为是不知死活的小毛贼,哪知,从天而降的四名黑衣人,阵势十足,将她围在中间。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黑衣人一声不吭,抬手做了个手势,直接朝她攻了过来。 我去,打架之前不应该先叨叨几句,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秦珍一看这阵势,她明显打不过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一个小姑娘,明知不敌,只能先跑了。 秦珍滑得跟泥鳅一般,抬手抓起一把泥土,将四人扬去,趁人们避开时,人朝大街上跑去。 如今的柳林镇,早不是往日,没了普通百姓,来往的各路武林豪杰,五国上层权贵,相互有仇怨的不在少数,刀兵相见时不时就上演。 一般来说,只要彼此没意见,报仇寻仇这事,官府是懒得管的,如今,近九层人的目光都放在梧桐山里的宝藏上,官府也分不出闲暇来管他们私底下的嗦碎事。 宝藏面前,一切个人恩怨都不值一提。 第一百章 阴谋初现 秦珍刚跑出巷子,就在人群中一眼见到一身青衣的卫末,翩翩公子如玉,他就如同一颗明珠,光华气韵自骨子里散发,人群里,总能第一眼就注意到他。 “卫末,救我。”秦珍奋力挥手,撒丫子狂奔。 卫末几个纵身,施展轻功跃到她面前,扶住喘着粗气地秦珍,“珍儿,怎么了,谁要伤你?” “后,后面,黑衣人追我。”秦珍扶膝狂喘。 卫末抬头看去,四名黑衣人见她寻到救星,且对方他们也认识,二话不说,瞬间隐入人群里。 秦珍瞠目结舌,伸手指了指,顿时无语,“这也太无聇了,感情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小丫头,还要脸不。” 卫末拍拍她的背,“怎么突然有黑衣人追杀你,你又闯祸了?” “才没有,和你分开后,我突然感觉有人跟踪我,接下来的你看到了。”秦珍甩着衣袖扇风,一脸小脸上,汗水浸浸的。 她又是得罪了哪咱神仙,一出手就是四个黑衣人,完了,她小命难保,“卫末,怎么办,我的小命要保不住了。” 卫末轻叹,柳林镇是越发乱了,宝藏的事一日不揭晓,柳林镇一日不会安宁。 “此事原与你没什么干系,不想,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卫末歉意地道:“珍儿,日后行事谨慎些,少在外面走动,免得招了某些人的眼,搭进去自己的命。” “可我啥也没做,血妖之事,不是说我有功么,怎么还有我的事呢。”秦珍郁闷不已,不满地嘟嚷道,“早晓得这么多麻烦,我就算杀了血妖,谁也不告诉。” 卫末失笑,世上没有后悔药,珍儿的误打正撞,灭了血妖这大害,还找回了宝藏的一半钥匙,功劳于北楚来说,何其大。 只因她是姑娘们,家中除了刻薄的叔嫂,也没个父母做主,赏她大额钱财也未必保得住。 若珍儿是男儿身,封他一官半职,不过小事一桩。 “瞒下你才亏大了,要知道,你几次立功,于凤阳郡来说,皆属大荣耀,这一切凤阳世子心里有数,将来,你兄长弟弟出仕,这份功劳就会起大作用。” 卫末耐心劝道,“眼下你还小,就算遇到什么也不用担心,有我们呢,你一个小丫头我们总能护住的。” 秦珍嘟起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随我回医馆,你兄长他们都进了学院,不常回家,那房子已不安全,我那里空着一屋,正好给你住。” “也行,我得回去收拾一下再搬过去。”秦珍说。 卫末同意,医馆里最近病患少,他闲下来,同着秦珍一起回去收拾衣物搬家。 第二日,凤阳世子有事同卫末商量,听说了黑衣人的事,三人一同沉思,“会是谁呢,对你下手,说不通啊,你身上能有什么可图的。” 凤阳百思不得其解,遂问,“你再好好想想,这几天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见过特别的人,或是其它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秦珍歪着头想了想,要说奇怪的事,当然有啊,秀昭胸口那个金凤凰纹身就很奇怪啊,跟她胸口的纹身一模一样,未免也太巧了些。 她不是秀昭,即非公主,亦非王女,纹身突然就出现了,同她身上的那个空间相连,有时候,她按那个纹身,便能进入空间,就好像一个开关一样。 当然,不按,她也能进入的。 “有啊,不过,我不晓得算不算奇怪。”秦珍放下手中的杯子。 凤阳世子眸光定定地看着她,“你只管讲来,是否有异,我与卫末自有判断。” “纹身啊,我跟你们提过的,之前不好意思说,就是那个秀昭公主,她胸口有个很别致的金凤凰纹身,很漂亮,活灵活现的。” 出于本能,她没有告诉他们,她身上也有一只金凤凰纹身,只不过,纹身的位置不同,一左一右。 秀昭的在右,她的在左,左为尊。 “金凤凰!” “金凤凰!” 凤阳世子与卫末异口同声,震惊非常,“这不可能。”。 但凡看过女帝秘史的,无不知,里面清楚的记载,七百前年,传奇女帝秦凰,胸口天生就栖有一只金凤凰。 据传闻,秦凰登上女帝之位,除了她才智身手,那只与身带来的金凤凰纹身,也让满大陆的百姓莫名信服,都觉得她是上天派来的真命天子,无关性别。 秦凰逝后,她心口的金凤凰也随之与帝诏一起埋葬,民间有言,宝藏开启,金凤凰择主,帝诏现世,五国一统的君主重临人间。 秀昭是天选之人,这绝无可能。 宝藏未出,帝诏也不曾现于人前,那金凤凰从哪里冒出来的,看来西凉早有准备。 西凉摄政王好谋算,可惜,他的打算被秦珍给识破了,若非这,宝藏与帝诏不管有没有落到西凉的手里,他们都可以凭秀昭身上的金凤凰捏造一番说词,从而挑起战乱,战乱一起,五国黎民百姓都将陷入水火之中。 秦凰受百姓爱戴,在世人的眼中,她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是百姓眼中的救世之君。 虽说过了四百年,但人们对秦凰的盲目崇拜就没削减过,西凉打的好算盘,利用秀昭的纹身来拢络天下民心。 凤阳卫末暗递了个眼神给彼此,心里惊愕不已,不管如何,西凉的阴谋不能得逞。 金凤凰,假的就是假的,人为纹上去的,多的是法子令其露出破绽。 见两人挤眉弄眼,秦珍扫了两人一眼,“打什么哑谜呢,你们有事瞒着我。” 凤阳手抚上秦发顶,笑眯眯地夸赞,“珍珍,你真是咱们的小福星,自打遇上你,这好事一桩接一桩的,世子哥哥必须好好赏你。” 秦珍有些懵,一双明眸水汪汪的,略显茫然,“我做了啥?”不过,有赏赐拿她高兴啊,手伸到凤阳世子面前,“我不嫌银子多的哦。” 凤阳世子呵呵一笑,痛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到秦珍掌心里,“拿着,姑娘家家的,也该自己存些银钱,将来好多多置办嫁妆。” 秦珍接到手里,理所当然地说,“那是自然。” 卫末无奈苦笑,目含宠溺,嗔骂道,“你呀,也不晓得害臊。” 第一百零一章 阴谋初现 凤阳世子急着回去找凤阳王商量对策,事关重大,卫末也跟着去了。 卫末刚走,秦珍手里正剥萝卜皮,午膳她想着炖骨头汤喝,嘴里念叨着好吃的,厨房门口一黑,一道黑影印在脚边。 她以为卫末去而复返,扬扬手中萝卜,“等会儿。。。。。。又是你们,阴魂不散了你们。” 秦珍操起手中的萝卜,朝来人扔过去。 黑衣人闪身躲过萝卜,眸光冰冷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躲在这里,我们就拿你没法子,哼,你就不担心你弟弟么。” 秦珍闻言大惊,面色雪白,“混蛋,你们把我弟弟怎么了?” 那黑衣人轻嗤,“想救你弟弟,就跟我们来。”说着,他飞身离开,秦珍明知有诈,恐五郎遇险,不得不跟了上去。 看来黑衣人将她的背景摸得清楚。 一路追着黑衣人到闻鹿学馆内,学馆里静悄悄的,学子们离开后,顾南生就开辟了一间安静的房舍作书室,专给几个孩子上课。 书室里,顾南生护着二郎等人,强装镇定,“你等何以这般无聇,他不过四岁稚童,有道是,祸不及妻小,便是他家开罪了你了,你也不能拿一个孩子出气,我是他师长,若是有罪,我愿替他。” 五郎骇得惊怔,刀架在脖子上,不哭不闹,身子直抽抽,眼泪默默的流。 二郎善之等人惊骇莫名,生怕黑衣人伤到弟弟,被刀抵住的五郎,他们胆颤心惊,丝毫不敢妄动。 “别伤害我弟弟,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们了。”二郎想过去跪下求他们,叫顾南生一把拉住。 顾南生即惊又怒,已经有一个弟子在他们手中,可不能再折损一个。 “你待如何,有何条件请说出来,我定尽最大努力满足你们。” 黑衣人压根就看不起一介乡野小镇的坐馆先生,“我等要的东西,一会就来了,不必多言。” 顾南生不过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一生醉心于注书立说,收徒授业解惑。 从没哪一刻,他恨自己没能习得一二武艺,护住自己的弟子。 二郎呜咽落泪,弟弟好似又回到那个受到惊吓,木木呆呆的小娃娃,黑幽幽的眼睛里,没一点神彩。 他抓住顾南生的衣袖,“先生,弟弟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的,是我不好,学不好武功,没能保护弟弟。” 善之良子孝之也一脸气愤的瞪着屋里的两名黑衣人,善之暗暗发誓,我将来必定习好武功,决不再受制于人。 顾南生哀叹一声,他好歹是北楚大儒,天下闻名,连天子都要尊称他一声先生。 如今,却被两个黑衣人挟持,毫无还手之力,可恼可叹。 “章儿,是为师的错。”顾南生打定主意,若今日能安全渡过,他定要请来武师傅教学生们习武,日后也不至于落他这样的窘境。 黑衣人将秦珍引来时,秦珍看到被黑衣人抓住的五郎,立即就想上前去救,不想,那黑衣人狞笑一声,“再前一步,我立刻宰了这小崽子。” 刀在五郎脖子划出一道血痕,艳红的血红了秦珍的眼,她怒喝一声,“住手,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弟弟是无辜的,有事冲我来?” “我等就是冲你来的,你该怨你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们没别的要求,一命抵一命,你自尽于此,我等便饶了你弟弟。”黑衣人阴笑着说。 什么,一命抵一命,秦珍焦急如焚,手心里全是汗,湿糯糯的,怎么办,真的要一命抵一命,她还没活够啊。 老天为何如此待她,五郎在他们手上,她连歪脑筋都动不得,要疯了。 “不,我来抵,放过我弟弟妹妹。”二郎推开顾南生,目眦欲烈,“我愿替妹妹死。” 黑衣人大笑,“你妹妹必须死,谁替都不行,还不动手,若再费话,信不信我将你们全砍了。” 黑衣人等得不耐烦,直接上接掐住五郎的脖子。 “五郎~” “等等~” 二郎秦珍同时出声,秦珍拉住兄长,指尖在他手里动了动,神色极不舍的看着兄长。 “不要,妹妹,你们不能有事。”二郎紧紧抓住妹妹的手。 秦珍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连说了两遍后,见二郎眨了眨眼,她缓缓将兄长推开顾南生那边,目光沉痛,挺直了脊梁,“好,我答应你们,不过,我想死得体面些,能否请你应我一个要求,也算是我死前的一个遗愿。” “说吧,只要你愿意自尽,别想耍什么花招,我等可以考虑完成你的遗愿。” “好,说话算数。”秦珍留恋的扫了眼屋里的兄长们,朝黑衣人道,“城外有处断崖,深不见底,终年迷雾,有死无生,我父母当年在那里殉情,我想死在那里,和他们能在地下团聚,不知几位大哥哥可否怜悯我一片思亲之情,成全了我这心愿。” 抱歉了,不怪她咒他们,她想拖时间,就只能拿那对无良父母做筏子。 二郎愣愣地望着妹妹,爹娘何时殉情了,妹妹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听不懂。 而顾南生几乎立即明白了秦珍的打算,她在拖延时间,好一个机智的丫头。 秦家的境况,他后来打听得清楚,父母早年离家,几年都无音信,祖父母不慈,叔伯们刻薄,姐弟二人小小年纪护着幼弟磕磕碰碰长大,什么殉情,分明瞎掰的。 此时,唯有拖延时间,只要黑衣人不立刻杀人,他就有机会救下姐弟俩。 顾南生抹了下脸上的汗,心中焦急,面上却怜悯痛惜地直叹,“丫头,你自小命苦,亲缘命薄,你父母地下见了你,恐要心疼死。” 秦珍面露哀色,一脸倔犟,“活着没得父母疼爱,死了,我希望和在他们一处,让他们多疼疼我。” 黑衣人有些犹豫,看向其中一人,似乎他能做主。 秦珍再接再历,“我就这一个遗愿,若你们怕我耍花招,不防带上我弟弟,只不过,你们一定言而有信,我死后,请放了我弟弟,他还小,小时候的事,长大也未必记得住。” 第一百零二章 高手驰援 黑衣人带着秦珍与五郎离去,善之快速跑过来,“珍儿刚刚说了什么,她在提醒你什么。” 二郎吸着鼻水,想了想,“似乎是凤阳二字,凤阳,妹妹是想让我到官府那儿报案么?” “不对,是凤阳王府。”顾南生终是大儒,比几个稚嫩的学生要想得要多得多。 凤阳王的小儿子仍当世第一神探,若得他相助,必定能在秦珍姐弟命丧之前救回他们。 “二郎,随我去凤阳王府,善之几个在学馆等着。”顾南生急速地往院外奔,他跑了两步,恍然想起来,自己腿脚慢,比不得少年郎。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印章,一把塞到二郎手中,“你腿脚快,拿着它到凤阳王府,求见凤阳王,请他们相助。” 二郎拿着印章,“先生,这个成吗。” “你自管去,他们不会不管的,我随后就到。”顾南生催促他,用他的老脸,想来,凤阳王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却说凤阳世子带着卫末回府,与凤阳王及王府小儿子凤泽一起坐在书房里商量如何应对西凉摄政王的阴谋。 “儿子的意见是,只要他敢放出消息,咱们揭穿她金凤凰作假,这个法子粗暴简单,也最有效。”凤泽坦言道。 卫末摇头,“是有效,可却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在这件事上占置最有利的位置,并获取最大的利益。” “不错。”凤阳世子颔首,“帝诏一出,五国必然造成轰动,分还是合,战还是平,未来谁心里也没谱,但动荡是必然的。” 四百年了,秦氏帝国维系一百多年后分崩离析,藩王作乱,各立为王,后五王称帝。 然而,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五国君主都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帝诏现世,只要是有野心的君王,皆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帝诏之事,真假尚不可知,却迫在眉捷,势在必行,因为,五国君主都需要一个借口,一统天下的借口。 凤阳世子转头问凤阳王,“父王,京里可有口信传来,皇上对此事是什么计划?” 凤阳王摇头,“之前只嘱我们见机行事,京里闹得厉害,皇上分身乏术,顾不得这边,不过,过几天汤圆该来了,想来会带来皇上最新的旨意。” 凤阳世子颔首,“如此甚好,皇上一日不立储,京里一天不会安宁,皇子们都大了,皇后与贵德淑贤四妃膝下各有成年皇子,他们背后枝节盘横,朋党各自为政,再不立储,恐成祸患。” “此事你皇伯自有成算,咱们先顾好眼下这着紧的事。”凤阳王烦恼道。 卫末淡淡开口,“侄儿这倒有个主意,不知可不可行。” 凤阳王闻言大感兴趣,凤家兄弟也生了兴致,凤泽兴奋道,“阿末快说,什么法子。” “我这法子有点损,不过,绝对管用。”卫末低低几句,将法子道出,凤王父子三人怔愣后,突然呵呵大笑。 凤王目露戏谑,手指点了点,“你小子呀,不过,本王喜欢。” 凤泽一拍手,调侃道,“看不出来,阿末也有这般奸滑的时候,损归损,再好玩不过了,我只要想想到时候,西凉摄政王希望落空,是何等的气极败坏。” 有了破解西凉王阴谋的法子,凤阳世子等人心里搁下一件大事,几人约好一同去喝一杯,王府的总管急冲冲的进来,“王爷,府门外只个叫秦二郎的小子拿着当世大儒顾南生的印章求见,好似出了什么事,那小子急坏了,直嚷着让二公子救命。” “秦二郎?” “顾南生?” 前者是卫末疑或的惊疑之声,后者则是凤阳王。 “坏了,一定是珍儿他们出事了,秦二郎是珍儿的兄长,莫非。。。。。”卫末拉了凤阳世子就往府外跑。 凤阳王凤泽紧随在后。 一口气奔到府门外,二郎正原地打转,见到卫末,大喜过望,猛地扑过来,“卫大夫,求你救救我妹妹和五郎,他们被黑衣人抓了。” 卫末大急,“在哪里?” 二郎语速极快,“城外断崖,有四个黑衣人,他们挟持了五郎,说妹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要她自尽,妹妹将他们引去了城外断崖。” 卫末惊怒之下,气恼道,“是我疏忽了,不该放她一个人的,凤兄,走。” 凤阳世子与卫末施展轻功,几个闪身间,已不见了身影,“我也去。”风泽不甘寂寞,也想掺一脚。 三人先后离去,凤阳王皱眉,对府门前的二郎招手,“小家伙过来,给本王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郎看看离开的卫末等人,又瞅瞅传说中威震四方的凤阳王,人是追不上了。 即使心里着急上火,二郎晓得自己去,只能拖他们后腿,他跪下行礼,“小子见过王爷,王爷万安。” “凭地多礼,起来,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还有,顾南生是怎么回事,他的印章怎会在你手里。” “小子遵命。”二郎站起来,又道,“先生马上就到,王爷,小子想在这里等先生,一会先生到了,自会同王爷分说。” “哦,顾南生来了。”凤阳王十分意外,顾大儒最是清傲,自几年前在京城消失,再未现于人前,没曾想,他竟隐在凤阳郡内,还收了学生。 ****** 秦珍这边,亦是险象环生。 黑衣人早等得不烦恼了,“好了,你的遗愿我等已帮你完全,别拖延时间,赶紧上路,要不然,你弟弟我可不敢担保让他活。” “我能抱抱我弟弟么,他好像吓坏了。”秦珍忧心忡忡地望着五郎,从出来,他一句也没说过,连姐姐也不叫,同上次生病十分像。 想来,这次的惊吓不亚于上次。 他小小年纪,接二连三的遭遇这些事,心理难已承受,这回惊上加惊,心底的创伤是轻易消除不掉的了。 几个黑衣人相视一眼,不欲与秦珍干耗,扣住五郎的黑衣人冷笑一眼,骤然出手,拎起五郎的小身子,扬手一甩,五郎被高高抛起,飞出悬崖外。 秦珍心都吓得停此跳动,杏眸欲裂,她毫不犹豫地反扑过去,紧随着那道小身子跃下。 拼尽全力赶过来的卫末与凤阳世子等人,恰好看到秦珍跃出悬崖的那幕。 “珍儿,不要。” “秦珍——” 两人大吼一声,先后扑上去,凤泽在后面厉声提醒,“你们救人,我来挡住他们。” 第一百零三章 高手驰援 秦珍运气,加快身体下坠的速度去捞五郎,不过,上面有人速度更快。 卫末与凤阳世子同时出手,拽了崖边的绿藤,甩到崖下卷住急速坠落的两道小身影。 秦珍只觉坠落之势骤停,腰间緾紧,人被吊在半空中,身体悬空,她抬眼一瞧,上面就见两根绿藤,没见救他们的人影,再往下看,五郎就在她前面不远处,小身子在半空中晃荡。 “珍儿,你可还好?”声音从崖上传来,是卫末,来得相当及时。 拖延时间的法子凑效了,秦珍狠狠松口气,简直千均一发,她此刻心里还后怕地砰砰直跳。 崖上亦是不平静,别看几人是江湖绝顶高手,可四名黑衣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非要至秦珍于死地,緾死了凤阳几人。 兵器争鸣之声,身上的绿藤也晃来晃去,秦珍见他们久不拉他们上去,就知卫末他们同上面的人緾斗的分不开手。 恐生意外,也不全指望上面的人,秦珍攀着崖壁,朝五郎靠近,一点一点挨近弟弟,抱紧他在怀里,没时间安慰。 她扯了绿藤将五郎绑在怀里,又抓住其它藤蔓顺着崖壁往上爬。 果然,对方以命相博,卫末一个疏忽,手中绿藤一松,险些滑倒,惊骇之下,他着急去抓,黑衣人趁势,想要将他也踢下断崖,幸得凤阳拉了他一把。 卫末发了狠,凤阳世子亦如此,剑气如虹,气势暴涨,黑衣人负隅亡抗不敌,被三人诛杀。 秦珍背着五郎上来,卫末从黑衣人胸口拨出软剑,转头庆幸道,“珍儿,幸得你机敏。” “那是,你们来得也及时。”秦珍甩了甩手,将背上的五郎放在地上,焦心不已道,“快看看五郎,他不好了,这一路上,我都没见他吭过一声。” “我看看。”卫末手指搭上五郎手腕,眉头越皱越紧,又翻了翻他眼皮,“惊撅症,比上次还更重。” 他一把抱起五郎,“回医馆,我要替他施针。” “去王府,你的医馆已非善地。”凤阳世子劝道。 “这,不妥吧。”秦珍想去卫末的医馆,凤阳王府是什么地方,就比皇宫次一筹,但那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村姑能进入的。 “怕什么,母妃们最是喜欢小孩子了,我父王面苦心慈,最是好说话,你一惯机灵,嘴巴甜些,我父王肯定喜欢会你的。” 凤阳世子说完,拍拍卫末的肩,“走吧,王府里有最好的药材,也方便你替五郎医治。” 卫末没多加考虑,能去王府自是最好的,没能杀死秦珍,黑衣人不会擅罢干休。 三人加紧赶回凤阳王府,凤阳王陪着顾南生与二郎在厅里等着消息,三人归来,自是好一番探问。 “妹妹,你可有事?”二郎挤到秦珍身边,一双眼睛在周身扫视。 秦珍笑笑,“没事,就是五郎有些不好,不过你放心,有卫大夫在,五郎定然无恙。” 二郎紧抿着唇,重重地点头,“五郎肯定没事的。” 虽如此说,但紧抓着秦珍的手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心里的不安。 秦珍也害怕,五郎不过四岁,再过三个月,也堪堪五岁,五岁的孩子连番受惊,心里的阴影这辈子怕都难消了。 卫末在屋里替五郎施针,一行人站在门口等信,秦珍回想今日的惊险,不知她招了谁惦记,想杀她灭口。 而今,再放哥哥和弟弟回学堂是不能的,谁晓得他们什么时候,再次挟持了弟弟威胁于她,或者直接将他们三兄妹灭口,一了百了。 一番思量,秦珍走到顾南生面前,郑重道,“先生,今日对不住,让您受惊,是丫头的不是,望先生宽恕。” 顾南生自打识得秦珍,心中对其欣赏有加,小丫头沉稳机敏,聪慧异常,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保全自己和幼弟,实属不宜。 一般人哪里做得到,这丫头,瞧着也不是池中之物,若换成小子,将来的成就可了不得,可惜了。 “此事并非你之过,何错之有,只是,二郎和五郎短时间内,是不能同我读书了,学馆不安全,待我寻一处安全之所,再接他二人过去,你兄妹三人暂时避一避风头。” 秦珍恭敬地揖手,“丫头也有此担心,先生即提出来,丫头不怕先生笑话,我兄妹三人无处可去,丫头想,五郎暂时不能离了大夫,我想着,不若暂时到卫大夫医馆中一避,先生若是想寻我们,去医馆就好。” 顾南生迟疑,“这,卫大夫的医馆安全么?”他担心那卫大夫护不住兄妹三人。 “目前算。。。。。。” “医馆不行的。”凤阳上前,抬手揉了下秦珍的发顶,笑骂了句,“有大人在,你小丫头忧心个什么劲,卫末分身乏术,你们暂且留在府里,王府内守卫森严,他们绝不敢擅住动手。” 顾南生对这个提议很心动,可秦珍有她自己的顾虑,王府规矩甚严,人事纷杂,他们野惯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招了主人家的讨厌。 远香近臭,凤阳世子一向待她好,她可不想因为某些事,惹了凤阳世子不喜。 秦珍还在犹豫,凤阳王亲自开口,一脸慈和地笑道,“你就是那个宰了血妖的丫头吧,好丫头,你可替我北楚挣了天大的面子,这功劳大了去,世子说得不错,留下来,不消说其它,王府必能护住对我大楚有功之人,当然,就算没这功劳,你是我凤阳子民,本王也有义务保护你们。” 秦珍杀了血妖,在场除了顾南生以外,都是知情人,顾南生听得一脸懵,满脸不可置信。 “王爷谬赞,丫头愧不敢当,不过,误打误撞而已哪里称得上大功。”秦珍谦虚道。 凤阳世子瞧着这一幕好笑不已,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愣是给人一种与同成年人对话的错觉。 实际上,秦珍在熟悉的人面前,就是个调皮可爱的小丫头,她猛地展现沉稳如成年人的一面,凤阳世子心里别扭的很。 她的说话方式,她的礼仪周到,站在她身后,比她大了两岁的兄长,衬得反而更像弟弟。 大厅里气氛有些诡异,一时间,凤阳王等人均面带疑惑,他们面前的小姑娘,真的只有十岁么。 说话滴水不漏,举止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一般普通百姓,见了凤王阳,哪个能站直了说话,何况是个十岁的丫头。 可她却淡定自若,目光清亮,小身板的气势一点也不比众人弱。 二郎受不住凤阳王等人打量的目光,微微侧身,转头瞧见妹妹一头乱发跟鸡窝一般,脸上还沾了泥,跟小花猫似的。 第一百零四章 入山 二郎抬袖拭去妹妹脸上的泥,说,“不若我们暂时不读书了,回村里怎样,黑衣人肯定猜不到咱们在那儿,而且,祖父他们早就搬走了,没人欺负咱们。” 秦珍摇头,“那哪行,梧桐村离山近着呢,若是猛兽下山,就咱们三个豆丁,那就是虎口里的小鲜肉,咬一口,嘎嘣脆的那种。” 二郎顿时青白了脸,面露惧色,秦珍赶紧安慰,“我说笑的,说到吃,我肚子好饿,哥哥你饿不饿。” 她摸着肚子,转移话题,一脸惨兮兮地望着二郎。 这会子,对着兄长撒娇的秦珍,才像一个真正的十岁小丫头,凤阳世子忍不住轻笑,他就说嘛,小丫头就是小丫头,装不过半刻就暴露了本性。 什么沉稳,恐是硬装出来的。 卫末给五郎施针后,五郎醒神,一直哭喊着找姐姐,秦珍抱起五郎,小家伙躲在她怀里,怎么哄也不肯正脸对人。 小家伙自小由姐姐带大,也只有姐姐让他有安全感,小家伙受到惊吓,本能寻求安全之所。 秦珍无奈地问卫末,“情况严重么?” “说不好,尚待观察,我给他施了针,明天再施一次,他的症状会持续一段时间,这期间注意些,小心别让他受凉,小孩子最怕惊风。” 卫末净了手,走到饭桌前,“先吃饭,五郎可比一般小孩坚强,不会有太大问题,放心,不是还有本神医吗。” 话虽如此说,但秦珍心里的担忧一点也没消,她没带过孩子,更不懂养孩子。 在她的眼里,孩子是最脆弱的生物,末世那几年,最先被舍弃的,多是手无敷鸡之力的孩童与老人。 生存尚且艰难,孩童和老人就成了拖累。 她大概只知道让他吃饱喝好,哭了哄着,高兴的时候陪着,可她做得再好,永远不能代替父母。 “只好如此了。”秦珍抱着五郎,将他头转出来,给他喂饭。 五郎粘秦珍,不管怎样,他就是不肯下地走,偶尔抱一抱还没什么,可秦珍也才十岁,身上时刻挂着一个小家伙,总是会累。 吃饭睡觉一刻不消停,没办法,秦珍只好去哪都抱着他,如此过了两天,凤阳世子来找她,说想请她带路,去梧桐山一趟。 秦珍掂掂怀里份量不轻的五郎,“你也瞧见了,我走不开,五郎离不得人。” 凤阳世子抬手摸摸五郎的头,结果让敏感的小家伙躲了去,抓着秦珍的手更紧了。 “此次进山探路,是西凉摄政王提出的,南昭太子定北候世子云枫大皇子秀昭公主皆要同行,事关重大,我们需要靠得住的向导,不若这样,五郎先交给我母妃亲自带着,你且随我们去。” “这行吗,你看我弟弟这样,他连我哥也不要。”再说,凤阳王妃多尊贵的身份,能偏劳她,秦珍想都不敢想。 “试试呗。”凤阳世子带着秦珍往内院走,他心里其实有点其它打算。 母妃自父王娶新妃后,自此不肯理会父王,恩爱非常的两夫妻,就此蹉跎了二十年。 而父王呢,娶了新妃也不见得多欢喜,新妃房里待了三天,就搬到了书房住,一住就是二十年。 母妃搬到偏院,整年整年的抄经念佛,甚少踏出偏院,后娶进门的风母妃气父王冷落她,堂而皇之的搬进属于正妃的院落,但没人出面指责她的不懂规矩。 一个守着佛堂,修身养性,一个霸占正院,守着名份度日。 好在他们兄弟二人由父王亲手带大,倒不曾生嫌隙。 他记得,母妃最是喜欢小孩子,小时候,只要他去看她,她都会展露笑颜。 后来他大了,母妃嫌他调皮捣蛋的让她头疼,也不爱见他。 五郎乖得让人心疼,又生着病,以母妃的性子,定会怜惜于他,这样一来,五郎有人照顾,母妃有人相陪,不用整天端坐在清冷的佛堂里念经,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秦珍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凤阳世子,凤王妃居住的偏院十分幽静,虽是偏院,内里格局不小,又布置得宜,花木扶苏,暗香蝶舞。 院里一位侍女出来迎接,“世子安。” 凤阳世子抬手,“起,母妃可有午歇?” 侍女,“不曾,娘娘这会在院里摘花,说是插瓶用。” “看来母妃今儿心情不错,本世子来得正是时候。”凤阳世子招呼秦珍,“随我进去。” 凤阳世子一进院,就扬声唤道,“母妃,儿子来看您了,高不高兴啊。” 凤王妃从花丛里抬头,淡笑道,“来干嘛,扰我清静,烦你。”语气略显嫌弃,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 显然儿子能来看她,她心里是十分开心的。 秦珍从凤阳世子身后探出头,站在花丛里的凤王妃,人比花娇,一身素衣,也丝毫无损她的风姿。 她是极年轻的,瞧着不过三十余岁,怪不得能生出凤阳世子这般风华出众的儿子。 凤阳王妃也瞧见了她,还有她抱着的小家伙,她放下手中的剪子,拍拍手,“今日有客人来,快过来坐,阿桃,取些糕点来。” 秦珍随凤阳世子步到凤王妃面前。 “秦珍见过王妃。” 凤王妃抬手让她起,凤阳世子将凤王妃拉到一边,将小家伙的事一说,“母妃,帝诏一事闹得天下皆知,眼看要进入梧桐山,为尽量减少损失,珍珍必须带我们先进梧桐一探,可她弟弟这情况,交给别人儿子也不放心,您看能不能帮个忙。” “你让母妃帮忙带孩子?” “嗯,五郎很乖的,一点也不吵人,反正您也没什么事,您给看两天,有他陪着您也不错啊,不会无聊。” 凤阳世子还真敢说,秦珍并不抱希望,而且,她怎么觉得一点也不靠谱呢。 “世子哥哥,还是别了,五郎他很认生的。”秦珍忙开口拒绝,“不如我带着五郎同行,成不。” “不成。”凤阳世子摇头,梧桐山的危险连他也没把握,再带一个小家伙,危险加倍,他是想请人家带路,可不想让秦珍把命搭在里面。 凤王妃浅笑着看了两人一眼,“行了,小家伙交给我。” 她弯下腰,伸手摸了下五郎的额头,五郎睁着一双黑黝黝地眼珠略带好奇地望着凤王妃。 居然不抗拒。 秦珍想他放到地上,五郎仍不肯下来。 凤王妃见此,唤身后的侍女,“糕点拿过来么。” “娘娘,拿来了。” 许是精致香甜的糕点让吸引了五郎,他撅起嘴角,想吃不敢拿的样子。 第一百零五章 不成行 凤王妃拿起糕点喂进他嘴巴里,顺势从秦珍怀里抱过五郎,他稍稍挣扎了下,凤王妃指着旁边花朵上飞舞地胡蝶说,“瞧瞧它们,多可爱,咱们去抓蝴蝶,好不好呀五郎。” 五郎立刻被五彩的蝴蝶生了兴趣,再加上凤王妃在旁边轻言细语的哄着,侍女拿着各色糕点站在一旁。 秦珍和凤阳世子看了会,小家伙好像忘了姐姐,终于肯与人交流了,时不时露出笑颜。 凤阳世子感慨,“母妃好久没这么童趣了,小时候我和阿泽都爱粘她,可她总嫌我们调皮,母妃很会哄小孩的,五郎在这里待着,你就放心吧。” 秦珍看得心酸,凤王妃慢声细语,慈爱温柔,耐心又亲和,似五郎这种缺乏父母之爱的孩子,自然愿意亲近她。 五郎暂由凤王妃照顾,秦珍问,“梧桐山广袤无比,你们打算进去多久,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的。” 凤阳世子沉吟了下,道,“知道你担心五郎,二天吧,我不打算深入,此行去的都是四国最重要的人,我也亦不敢冒大风险,若带进去,带不出来,凤阳府的罪过可就大了。” “说得对,哎,对了,”秦珍想起一件事,“不是有五国么,为什么仅有四国参加,莫非秦国对帝诏不感兴趣?” “哪能啊,秦国是女帝秦凰一脉留下的嫡系后裔,说是国,其实在外人眼中,就是一个小小的郡而已,外人戏称秦郡。 秦郡地窄人口少,国力最为弱小,他们倒是想争啊,可哪有争夺的资本,四百年了,此次帝诏传闻一出,他们未必没动心思,只是不敢明面上争夺而已。 所以说,秦凰还有后人在世。 帝诏和宝藏,秦凰为何不将它直接留给自己的后人再造辉煌呢,委实奇怪了些。 一大一小步到府门前,凤泽急匆匆地跑过来,“大哥,出事了?” 凤阳世子肃然一惊,“何事?” “云枫大皇子昨夜遇刺,情况不明,今日的行程不能成行。” “哦,可知是何人所为?” 凤泽一脸凝重,“怪就怪在这,按说,他在我北楚境内遇刺,理应责令我们抓住凶手,好给他一个说法,可他们偏偏不答应,甚至不许我进入驿馆内查看,不声不响的,一丝风声也不露,还是我暗自找驿馆里厨娘打听了才知道的。” 凤阳世子沉吟了会,幽幽道,“没什么好奇怪的,刺杀云枫大皇子的人,说不定是他们云枫人,如此一来,他自然不希望我北楚插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他不知想到什么,衣袖一甩,淡然道,“也好,本来我们也没做好准备,这事你别管了,云枫说不定很快会有其它打算。” 凤泽不解,“这话怎么说?” “你可知,云枫大皇子与二皇子内斗已久,云枫大皇子代表皇后嫡系一脉,二皇子之母则是云皇的宠妃刘贵妃,云枫朝堂早已分为两派,帝诏事一出,云枫大皇子乃嫡长子,出行北楚自是名正言顺,可那刘贵妃硬是说动云皇,派了二皇子一派的定北侯世子薜荣随行。” “嗯,听说薜荣是二皇子的亲表哥,自小一起长大,情谊非常。” 凤泽双臂环胸,眸中闪过一道幽光,“或许,咱们可以在这事上做做文章。” “最好不要。”凤阳世子拒绝弟弟的提议,“这个当口,咱们切莫轻举妄动,若被他们识破,他们反过来以此裹挟我北楚,乱上添乱,此乃大忌。” 凤泽见没得玩,恢复往常痞痞的坏小子模样,一点也不像百姓口中那个神化了的第一神探。 传闻就是传闻。 秦珍对于两兄弟旁若无人的谈论那些权谋秘辛,她听得直打吹欠,要她说,就是没事闲的,一群人成天没事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要换了在末世,整天光为了填饱肚子就耗光了所以气力。 有今天没明天,争权夺利,也许有吧,但那个时候,政府为人类生命的延续,齐心协力,众志成城。 也许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会由衷的感激政府,因为,实在活不下去时,她还能领到一点救命口粮。 “去不成了,那我回去接五郎了,”秦珍说。 凤阳世子纠住她的发辫,“先别,让五郎在母妃那多待一会,你自己玩去,我和二弟有事要忙,等确定了时间,我再通知你。” 自己玩,她去哪儿玩,哥哥一天也不肯浪费,一大早地就跑去找顾南生,劝都劝不住。 算了,找卫末去,入山之行推迟,他肯定闲着。 经过黑衣人一事,秦珍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出去晃,乔装一番,悄摸地溜到卫末的医馆里。 她刚踏进后院,就见一道黑影从院里飞去。 秦珍这个胆肥的,脑子不加思考,二话不说,便跟了上去,一直跟到镇子外,那人突然失了踪迹。 秦珍郁闷,还是功夫不到家。 她欲回转,后脖子一凉,一道掌风袭来,秦珍本能的闪躲,不过几招,对方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死亡的阴影拢上心头,秦珍这才真正的欲哭无泪,做什么要好奇,多管闲事。 秦珍对上对方的眼睛,心里一动,脱口而出,“甲叔?” 易了容的甲未之,惊异之下,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泥灰,不禁一阵错愕,嘴角抽了抽,“珍丫头,胆肥啊你。” 秦珍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甲叔,您可吓死我了,下次碰见这事,我一定有多远跑多远。” 甲未之一巴掌拍到她后脑勺上,骂道,“才知道啊,这若是换了别人,你早死得不能再死,连尸骨都不见。” 秦珍赶紧低头认错,她这次真的太冒险了。 一老一少突然碰见,少不得一番叙旧。 卫末这边,他静坐了会,突然对着空空的屋子开口,“既然来了,何防出来一见。” “哈哈~”一道低低地笑声响起,卫末眼前一暗,一道高大的身影飞身进屋,落在桌边。 “好小子,我还以为那临阳王妃将我外甥养残了,大好男儿,不继承家业,却操起贱业,看来,传闻不可尽信。” 卫末神色不变,“我并不觉得行医是贱业,这世间若没有医者,那么,该有多少条无辜的性命枉死。” 来人好像也觉得自己言语不妥,忙改口道,“好好好,算我失言,我外甥就算行医,也比旁人出色千倍百倍。” 男子缓缓侧身,正脸面对卫末。 “你。。。。。。”卫末震惊于男子一张六分与他肖似的容颜,无需验证,他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男子比他更高兴,一巴掌拍到卫末肩头,目露欣赏,“外甥肖舅,nn地,姐姐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我都不带怀疑的,顶替你身份的那小混蛋,从小就与我不亲近,见我跟见老虎似的,我吃人是怎的,当然了,他跟你母亲同样不亲,唯一亲的只有他老子,原来,呵呵,感情不是咱李家的种。” 第一百零六章 送猪的人 五郎在凤王妃处玩了一天,讨得凤王妃的欢喜,之后,他时不时的会被凤王府的侍卫接走,为此,五郎耽误了不少课业,惹得顾南生不满。 秦珍再一次给顾南生送自制的糕点时,顾南生很严肃的告诉她,五郎是个读书的苗子,天赋极高,他要做的不是浪费时间在玩耍上。 要知道他五岁时,就能描红,识字一千,他能有如今的学识,这与他少时的刻苦脱不开关系。 秦珍听了好笑,五郎才多大,虚岁五岁半,天天逼着读书,得少多少童年乐趣。 她认为小孩子嘛,就该好好玩,不过这话说出来,只怕会让顾南生更生气。 顾先生好为人师,又是当代大儒,发现了读书的好苗子,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拘着人读书。 但她感觉有些拔苗助长。 秦珍委婉道,“先生,五朗他还小,四五岁的孩子哪里坐得住,不若等他再大些。” “五岁还小,你知不知道,那些世家大族,就宫里的皇子们也是三岁启蒙,五郎已然落下了两年,再耽搁下去,会被他的同年甩得更远。” 顾南生振振有词,秦珍想说,五郎无须与那些世家大族或是王孙公子比,但顾南生学富天下,肯定又是通遍的大道理。 姑娘她读书少,不可能说得过他。 秦珍老实地低头,“先生,我明日去王府寻凤世子说说,让五郎安心读书。” “这还差不多。”顾南生满意了,笑着接过糕点朝她摆手,“最近不要送肉来,臭小子们是来读书的,不是来这里天天大鱼大肉享清福的。” 秦珍微讪,躬身拱手,“先生说得是。” 出了学堂,她直奔卫末的医馆,甲未之走前,他曾说,还会再来卫氏医馆。 她想去碰碰运气。 甲未之走得太急了,她还想让甲未之再教她一些更高深的武学,光是轻功,练得再厉害,碰上绝顶高上只能逃命,她有点郁闷。 他虽然叫收了五郎作徒弟,实际上,她和哥哥也相当于甲未之的半个徒弟,只差一个拜师礼而已。 卫末最近也不知在忙什么,病患上门,经常寻不到他人. 秦珍知道卫末躲在后院,径直走了进去,刚掀开帘子,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只是当她出现在院里,谈话声又没了。 “卫大夫?” 屋里的两人听到外面的声音,卫末朝李景打了手势,“自己人,舅舅且去忙,少陪了。” 李景一把拉住他,“唉,等等,舅舅刚刚的提议,你总得给我一个答复,回是不回,你母后可想你了,她自得知养了十八年的孩子不是自己生的,有些心灰意冷。” “本来就不得宠,前不久跟你父皇闹了别扭,贵妃刘氏更是蹦跶得厉害,私下里拢络朝臣,如今朝中一半的文武大臣向着二皇子,另一半支持冒牌货,你还是尽早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记住,你可是嫡长皇子,云枫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皇位向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可是两样都占全了。” 说了这许多,卫末只点头,“我知道,只是时机还未到,等这边的事了再说。” “行,如果有时间,你抽空去一趟云枫,安一安你母后的心,”李景说完,闪身从后窗口离开。 卫末颦了下眉,从屋里出来,笑容不自禁的浮上眼脸,“珍儿,可是有事?” “家中待着无事,来给你当帮手。”她熟练地翻着药草,心想,则刚刚屋里的声音听着不像甲叔的,应该不是他。 倒不是失望,甲叔行踪好神秘的样子,不知怎么的,竟和卫末牵扯在一起。 即是卫末,想见面的机会就更多一些。 “哦,忘了跟你说,最近我家发生一件怪事?”秦珍说总有人送她猪的事。 “也不知对方打什么主意,白底黑花的猪,每一头,你说怪不怪。” 卫末也觉得奇怪,“送猪的人长什么样?” 秦珍想了下说,“很一般的相貌,长脸塌鼻子小眼睛,下巴有颗痣,轻功很厉害。” “哦,这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几天了。”秦珍抹了下额头上汗,草药翻完了,她坐下来休息,袖子扇着风,“我想不通的是,他干嘛非要送我猪。” 卫末失笑,戳破她的小心思,“你更希望人家送的是银子吧,小财迷。” “本来就是啊。”害得她每天杀猪,不然,她家的院子早就成了专门的猪圈。 卫末仔细问了对方每天送猪的时间,算了下时间,让她先回,明天他会亲自去看看。 上次送来的猪,秦珍还没来得及宰,她这几天忙,也没时间喂,猪饿得嗷嗷直叫。 在北城这种三教九流聚集的贫民区,猪竟然没被偷走,却是个奇迹。 秦珍照样趁着天黑,把猪牵进屋藏进空间里,这回她留了个心眼,人躲在门外屏息听着外头的动静。 直等了两个时辰,院外也没任何的动静,这么干等着,人熬不住,她只能放弃,进空间宰猪。 次日,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响声,脑中一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光着脚丫子打开门,就见院里一青一蓝两条人影打得不可开交。 身法太快了,高手对绝果然不凡响,她眼睛都看花了,也没看出谁谁更厉害。 不过,她能看得出来,卫末似乎在忌讳着什么,蓝袍人好像也注意到了,他故意后退一步,剑尖自地上划过。 卫末迅速后退,身形凌空飞转,蓝袍人趁机闪身离开。 秦珍好似明白了什么,忍不住“噗呲”一下子笑出声,卫末,他根本就是怕脏。 两人打斗的地方正好猪圈边上,到底是王府贵公子,凭地讲究。 卫末落地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抖衣袖,扯着身上的衣袍检查,生恐沾到猪粪。 秦珍笑不自抑,走上前说,“我帮你。” 她绕到他身前身后看了看,笑说,“很干净,没沾到。”顺便踮起脚替他拿下飞到头顶玉扣的束带。 见她咧嘴直笑,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下,他笑容更愉悦,“门牙掉了。” 第一百零七章 再次进山 要说秦珍目前最烦心的事,莫过于换牙,还是门牙,而且牙这种东西,掉了不是一两天就能长出来的,最少需要两至三个月。 发现门牙掉后,她捂着嘴,卫末说要帮她检查一下,她死也不肯拿开手。 卫末忍着笑,“不看便不看。” 低头时,视线瞅见地上的一抹雪白,卫末眉宇轻颦,手臂一伸,将她揽起往屋里走。 “卫大夫看出他的来路了吗?”秦珍问起方才的蓝袍人。 “看不出来,武功不及我,轻功一绝,打草惊蛇,他应该不会送你猪了,不过,他并无恶意,想来只是逗你玩。” “有这么玩人的吗,未免太奇怪了些。”秦珍想不通,幕后之人为何送她猪,莫非是知道她缺肉吃。 可她更缺银子花啊,咋不送银子来。 卫末并未纠结此事,柳林镇集结五国权贵好手,什么人都有,兴许幕后之人只是同秦珍开个玩笑。 “这事回头再查,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凤阳昨晚传话来,今天我们打算梧桐山一探,你准备一下,随我们一起去。” 秦珍哦了声,“就只有我们?” “还有西凉摄政王和云枫定北侯世子薜荣与南辰镇北王世子司空星云。” 秦珍有些吃惊,“西凉摄政王亲自去,梧桐山深处危险重重,他也不怕有来无回。” 听说这位老狐狸,虽是摄政王,实际上,西凉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皇位上那个小皇子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你能安全的走出来,他为何不能。”卫末把她放到板凳上,从屋里取出她的秀鞋。 秦珍极自然的接过穿好,去打水洗漱,微凉的水沾到脸上,她突然感到哪里不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些许小事,她也没放在心上,收拾好后,她手脚麻利地烧早饭,卫末对吃的方面很随意。 离凤阳世子进山定的时辰还早,秦珍让卫末等她一会,她跑到街上买了一大包吃的,回到家,手里只有几个包子和一些方便携带的调料。 门上一把铁将军搞定,背着简单的行李去凤阳王府与凤阳世子等人汇合。 凤阳府前,西凉摄政王同镇北侯世子闲话,秀昭陪同在一旁,凤阳世子和凤阳王站在一处。 见到卫末与她到来,凤阳世子朝凤阳王拱拱手,步下台阶,“家里可交待好了?” 秦珍摇头,“世子哥哥,顾先生生气了,要我把五郎送回学馆,他的课业耽搁不得,我答应了他。” “这样?”凤阳世子有些不舍,这两天五郎陪着母妃,母妃开颜了不少,听侍女说,饭都多用了半碗。 母妃果然还是最喜欢小孩子,有五郎陪着,心情都明朗了。 “能再多待两天吗,两天后我派人送五郎回学馆。” “不行的,我已经答应了顾先生。” 凤阳世子只能同意,他不是心性自私的人,五郎陪母妃重要,但五郎的学业更重要,顾南生是何人,当朝大儒,想拜入他门下的学子不知凡几。 顾南生能收贫家子五郎为徒,是五郎之幸,他怎能耽误他的青云之路。 “好,我去吩咐人送他回学馆。”凤阳说。 凤阳王早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交给父王来办,你此行差事要紧。” 凤阳微愣,父王去见母妃,不怕吃闭门羹了,也罢,父王有此恒心,做儿子的理所当然支持才是。 他命侍卫牵来马,招呼西凉摄政王动身,秦珍望着侍卫牵来的高头大马,目露垂涎。 马,真正的马,这只有在古代富贵人家才能享受的特权待遇,她心里稀罕不已。 好想骑怎么办。 凤阳世子等人上马,只有她一人还站在地上,卫末朝她伸出手,“珍儿,上来。” 秦珍望了眼凤阳世子,指指侍卫手里的马,说,“我能自己骑吗?” “不能,”凤阳拒绝,“人还没马腿高,就想独自骑马,摔了你,谁给我们当向导。”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秦珍朝他呲牙,结果露出空空的门牙洞,凤阳世子等人笑得更大声了。 秦珍捂住嘴,连脸也捂住不敢见人,丢死人了,为什么她要在这种时候换牙。 卫末不敢笑得太厉害,冲带头大笑的凤回摇摇头,还要丫头带路呢,丫头丢了脸,进山后把他们带沟里去如何是好。 凤阳世子眨眨眼示意收到,又给其他人打了个手势。 “上来吧,时间不早了。”卫末再次朝秦珍伸出手。 秦珍恼怒的鼓鼓腮帮子,抓住卫末的手,借力跃上马背,坐到卫末身前。 这半年,她吃的好了,营养跟上来,气色好了,但个子还是比同龄女孩矮,她坐前面,一点也没挡住卫末的视线。 靠得近了,卫末身上一抹淡淡的好闻的隐香钻入鼻端,说不出是什么香,却特别好闻。 想她上辈子好歹活到二十几,恋爱没谈过一场,到这里,身边全是高富帅,可她的一个十岁的小豆丁,啥也不能做。 “别动,小心掉下去。”卫末温声提醒。 说不动,她还是忍不住想动,坐帅锅怀里这种待遇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她不自在呀。 “卫大夫,不如我坐后面,挡着你了,你看,他们都跑好远,快没影了。” “无防,没你带路,他们不敢进山。”卫末说,想了想,他问,“是不是坐得不舒服。” 秦珍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我想坐后面,坐前面老怕掉下去。” “行,你坐后面。”卫末勒住马,把她抱到身后坐着,坐到后面,她不用抓马鞍,不过得搂帅锅的劲腰。 卫末把她的双手环到自己腰间,驱马前行。 这次速度快了许多,半个时辰后,他们赶到梧桐山脚下,梧桐村的村民已全部撤走,村子里静悄悄的。 山脚,马不能骑了,凤阳世子让侍卫牵走他们,一行人步行,都是身怀功夫之人,而且没一个身手弱的,除了秦珍。 梧桐山,身手弱了还真不敢进。 秦珍这次准备带他们抄近道,她记得过了那条小溪,直接通向梧桐深处。 她还想着,过小溪时再趁机捞些鱼,不想,高手就高手,一行人踏水而行。 哼,欺负谁不会轻功,她也可以,刚运气,卫末胳膊夹起她,脚步在水面借力,已跃到了对面。 第一百零八章 再次进山 到了对岸,秦珍跳离卫末身边,昂起小脸,“不到万不得已,不许带我。” 凤阳世子听了她的话,“带你还不高兴,多省力气。” “非也,我之前救了个江湖中人,他为报答教我轻功,我尚在练习当中,这次进山,正好提升一二,卫大夫一直带我,我的盘算就落空了。” 卫末轻笑,“却是我考虑不周。” “所以啰,”秦珍突然笑着眨眨眼,“你们都是绝顶高手,不若,助我一助。” 凤阳世正想问要如何助,就见秦珍调皮地冲他们招招手,“来追我呀,追丢了,我可不负责找你们回来。” 叫你们臭显摆,姑娘玩不过你们,也要你们累上一累。 秦珍轻功弱,可她对地形比他们熟,她身形一闪,飞快地朝林子里钻去。 卫末朝面面相趣的几人挑眉,“珍儿性子记仇,看你们以后还敢笑她。” 他率先去追,后面摄政王却抚掌大笑,“有趣的丫头,本王喜欢。”人也追了去。 后面的云枫定北侯世子薜荣和南辰镇北王世子司空星云不甘示弱,他们能被挑选进山,均是因为他们乃是当世一流的高手。 秦珍轻功尚弱,但她耐力相当好,一旦拿出被梧桐山林猛兽的劲儿来,后面追着她的凤阳世子等人十分吃惊。 两个时辰后,秦珍停在一处小溪边等他们,最先到的还是凤阳世子,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略后一步是西凉摄政王,之后是卫末薜荣和王世子司空星云,他们三人几乎是前后脚。 凤阳世子负手走到她身后,“你丫头,不赖吗,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摄政王一向视甚高,也难得夸了句,“丫头若是正经寻个师傅,以你的天赋,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王爷过奖了,可别夸她,小心这丫头尾巴翘到天上去。”卫末笑说,捡了地上的干树枝子放到一起。 秦珍谦虚地笑笑,“我就是仗着地形熟,耐力还成,不过,要是诸位也经历过被猛兽天天追,还死咬着不放,就会明白,我能跑这么久的原因。” 摄政王等人笑笑不言,秦珍有没有天赋,他们心明眼亮,十岁,就能将他们甩在身后,实属不凡,日后必是武林中的佼佼者。 “卫大夫,帮我抓几条鱼上来,这梧桐山的鱼最是鲜美,我今天请你们吃烤鱼。” “这个我来,珍珍的烤鱼实属一绝,我可是想了好久了。”凤阳世子提着剑在水面甩了个剑花,水花溅起,两尾大鱼飞到岸上,他接着劈下两剑。 岸上掉落六尾鱼,秦珍抓住鱼在小溪里清理。 凤阳世子又问,“可还需要其他的?” 秦珍指了不远处的青竹,“斩几段竹节来。” 她把鱼处理干净,撒上盐料,鱼腹里塞了香味与姜末去腥,穿在小指粗的竹节,那边火堆已生起来。 这五人中,云枫定北侯世子薜荣地位最低,但在北楚的地界上,他是客,所以,一些动手的小事,秦珍都愿意喊卫末帮忙。 不过五人都不是那种摆架子的人,西凉摄政王最年长,但也年富力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 他为一国摄政王,权势地位摆在那,自然没他动手的余地。 把烤鱼交给卫末等人手里拿着,秦珍去小溪周边,她想找找看有没有上次林子里的那种果子。 已经进入梧桐山深处边缘,青果子没找到,倒是找到一些有点像后世青枣一样的果子。 她小小的尝了口,没毒,味道甜甜的,没青果子好吃,但也不错了。 秦珍摘了一大兜子回来,在溪边洗净,拿阔叶装好给摄政王他们尝,“我尝过了,甜甜的,很好吃。” “珍儿,不可,野外的果子可不能乱食,拿给我看看。”卫末是大夫,不知名的食物可不能随便让人入口,尤其是在场的诸位。 “哦,我差点忘了,王爷恕罪。”秦珍拿起果子递到卫末面前。 摄政王摇手,“无防。” 做到摄政王的人,西凉在他掌心攥了十几年,心智阅力非一般人可比。 这丫头摘果子尝果子洗果子,他皆看在眼里,而且他不认为,眼下这个节肯眼,五国的心力都放在帝诏上,北楚会蠢到在他身上动歪心思。 秦珍眼巴巴地望着卫末,“怎样,是不是好好吃,没有找到青果子,这个也不错的。” “不错,是本地的甜枣。”卫末笑说。 秦珍咧起嘴,“真的是枣啊,那太好了。” 卫末亲自把枣分给其他人,鱼霏要烤上半个小时,秦珍一点点往烤鱼上刷调料,慢慢的,香味就散发在小溪边。 鱼一烤好,秦珍吃得飞快,还不忘提醒其他人,“快些吃,吃鱼腹上的肉就好,鱼背刺多浪费时间。” “为何,我们并不着急赶路。”这回说话的是司空星云,贵族子弟,进食向来讲究细嚼慢咽。 自小形成的教养,急不来的。 秦珍嘴里不停,调皮地卖起关子,“一会你们就知道了,快吃,不会害你们的。” 卫末习惯了她的节奏,放弃慢慢享受美味,凤阳世子瞥了卫末一眼,也跟着加快速度。 别看他是世子,年少外出历练,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 其他人都有从军的经历,自然不在话下。 秦珍手里的鱼肚子才吃了一半,耳边一动,目光凝向不远处的山林,其他人也一脸凝重之色。 枯叶踩踏的声音,虽细微,隐藏在风里,但依然逃不过他们敏锐的五感。 秦珍站起身,扔了手里的鱼,包袱背到身后,轻声道,“来了,准备好了吗,要逃命了。” 众人也跟着起身,司空星云远眺后不以为然,“没必要,只是一群野猪而已。” “请不要小看这里的任何动物,而且,它们可不是一般的野猪,”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秦珍跃跃欲试。 她很是兴奋,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轻功才有可能会突破,进入下一层。 “食物都放下,比起人,它们比你们更喜欢我烤的鱼。”秦珍对凤阳世子笑说。 凤阳世子手一顿,“哦,这么说,它们是你招来的?” “准确的说,是鱼。”秦珍听见隐在树丛里的声响越来越大,她朝大家打了个手势,拔腿飞奔。 第一百零九章 再次进山 几十头野猪,体形如黄牛般大,奔腾在山林里,引得山林震动,惊起无数飞鸟走兽。 它们速度奇快,凶猛非常,秦珍在梧桐山的一个月,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如鱼得水,这个时候哪管路线,就在林子里乱跑一气。 她身子小,轻功运用娴熟,凤阳世子等人跟在她身后,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梧桐山深处的猛兽不比旁处,颇具灵性,跟撵兔子似的,死追着他们不放。 她带着几个人跑了一个多时辰,猛地想起此行的目的,脑中灵机一动,她不再跑直线,而走蛇形路线。 卫末一直紧跟着她,发现她带着他们绕来绕去,疑惑地问,“珍儿,咱们绕远了。” 一直这样绕路,太费体力,时间长了人肯定坚持不住。 秦珍边跑边回答,“必须绕啊,你还指望我。。。我能在逃命的时候给你们。。。。带路。” 所以这是在找路。 “力气省着用啊,你们。。。它们,它们不会轻易放弃的。”秦珍喊完身影蹿得飞快。 凤阳跟在两人身后,扬声问,“珍珍,咱们要跑到什么时候?” 秦珍没有回答他们,只顾着拼命的跑,从太阳当空到夕阳西下,不说秦珍,凤阳等人早已力竭。 这群绝顶高手,从未有过的狼狈,疲于奔命。 一处小山凹里,他们一行人摊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秦珍挣扎着坐起,拿出她从家里带的肉包子分给他们,中午就没吃饱,跑了这么久,早已饥肠辘辘。 “珍珍,它们,它们应该不会再追了吧?”凤阳疲惫地问,这一天的经历,真是的令他毕生难忘。 “不会了,梧桐的猛兽也是有各自的地盘的,互不侵犯互不干扰。” “什么?”薜荣怪叫一声,倏地翻个身趴在地上,面向秦珍,“你不要告诉我,那群野猪之所以不追,是因为这片有更厉害的家伙。” 秦珍捶了捶胸口,白眼一翻,大惊小怪,噎死她了,咽下干巴巴的包子,她才说,“对啊,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它们追累了。”薜荣欲哭无泪的说。 “也有这部分的原因。”秦珍拖着酸软无力的腿起身,“我去弄点柴和水来,晚上就在这宿营。” 卫末咧着牙半坐起,“我陪你去。” “不用,”秦珍把包袱放到他身边,只拿了水馕,“这里是安全的,我人小目标小,而且,梧桐山里的猛兽颇有灵性,像我这种小丫头在它们眼里,跟动物幼崽差不多,我上次来,它们驱赶我却不伤我,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能安全走出危险重重地梧桐山,当然,这是泛指,有些猛兽还是很凶残的。” “还有这等奇事,那我们是不是。。。。。。”薜荣听了觉得梧桐山也不是那么可怕。 “她是说本身不具攻击性的人才有这种待遇,似我等这种,只怕山林中的猛兽不会放过。”司空星云说。 都在战场拼杀过,一身煞气,就算再收敛,动物何等敏锐。 “世子说的不错。”秦珍起身,卫末叮嘱她,“速去速回,别跑太远。” “我会注意的。” 秦珍小心走出山凹,外面是冲天的大树,地面长满无数奇花异草,均是她没见过的盛丽美景。 辨不清方位,她也确实不敢走远,近处转了转,水源没找到,不过却摘回了些果子。 硕大的紫葡萄,成人拳头大的山桃子,闻着清香恬人,脚下有飞蹿过去的野兔,她没敢打,打了也不能烤来吃。 香味容易散出,别是又招来山林的猛兽,她今晚还想好好休息一下。 卫末一直提着心,怕她在林子里迷路,见她安全地回来,轻笑着松了口气。 “晚餐只有水果,各位大人将就一下,”秦珍把水果放下,拿着干柴生火。 梧桐山昼夜温差大,不生火估计会冻得睡不着。 “珍珍休息一下,我来。”凤阳调息运功,疲劳去了许。 “没事,累是累,不过,我感觉我轻功的瓶井松动了,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能进入下一层。” 凤阳挑眉浅笑,“哦,收获这么大,如此说来,这还多亏了今儿那群猪。” “可不咋地。” 众人皆笑。 火堆生起,司空星云在山凹四周撒上驱虫粉,他出身南昭,南昭多雨林,毒虫甚多,南昭人对付毒虫很有一套。 白天奔逃一天,都累极了,话也没聊几句,商量好值夜,其他人快很闭目休息。 卫末守上半夜,秦珍坐他身边,卫末顺手搭上她的脉,以真气探入试之,过了会,他放下她的手,轻声说,“不错,还缺个契机。” “就看明天的了。”秦珍往他身边靠了靠,天完全暗了,夜风凉嗖嗖的,等到半夜,温度会更低。 她不是古人,刚入夜,又习惯了浅眠,她睡不着,和卫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傍晚摘回来的山桃子几个人分吃了,野葡萄他们没动,估计是嫌酸,却正合了秦珍的口味,酸酸甜甜的,汁多肉厚。 三大串葡萄,没一会就被秦珍吃得不剩几粒,卫末恐她吃撑,余下几颗说什么也不给她吃,转身扔进火堆里。 说来也怪,晚上明明冷得要死,凤阳等人冻醒了好几次,而秦珍却感觉全身暖洋洋的,跟个小火炉似的,连带着紧靠她的卫末下半夜也睡了个好觉。 天边蒙蒙,凤阳等人方感觉回暖了些,稍稍闭了下眼,天就亮了。 早饭山桃子,秦珍独吃葡萄,还顺手摘了几串带走。 第二天风平浪静,既使感到暗处有猛兽跟随,却没有出来追敢他们。 第三天继续鸡飞狗跳地一天,第四天第五天,秦珍带着几人在林子里转来转去,居然好运的又转回了她曾坠落的深谷。 “哈哈,太好了,找到了。”秦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看了眼身后追着的几头猛虎,兴奋地二话不说,直接往下跳。 身体下坠时,她顺手抓住深谷边的藤蔓借助它们几个跳跃,稳稳当当地落地。 跟在她身后的凤阳等人见她跳,也跟着往下跳,“扑通扑通~”如下饺子一般,那叫一个毫不犹豫。 也就摄政王此人经历得多,素来谨慎,临场反应最快,没有直接跳,而是和秦珍一样,借着藤蔓安全着地。 其他几个直接率得头昏脑胀,半响爬不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各有心计 秦珍吓了一跳,生恐他们摔出个好歹,赶紧上前救人,嘴里还念叨,“你们怎能直接跳,知道这谷多深吗,我晓得你们轻功好,但也不能玩命啊。” 凤阳等人听了直想吐血。 他扶着头呲牙咧嘴的起身,指着秦珍横眉瞪眼,“你这丫头凭地可恨,为何不提醒一下。” “如果你是男孩,我今天非得揍你。”薜荣扶腰起身说。 卫末和司空星云还躺在地上,秦珍和摄政王一人扶起一个,嘴里不忘了辩驳,“我当时太高兴了,一时忘形,但也不能怪我啊,你们瞧瞧王爷,同样是跳,王爷就好好的。” 凤阳世子闻言气闷,这话有点打脸,他好歹是天下第一高手,结果却栽在临场反应上。 说到底,他们还是太相信这丫头了。 “珍儿,先等等,我的腿怕是折了。”卫末是大夫,身上有伤他再清楚不过。 “啊,这,都怪我。”秦珍放开他,掀开他的袍子,手在他腿上捏了捏。 “唔~”卫末额头冒出冷汗,显然痛得厉害,他自己摸着左腿小腿的骨头,“帮我捡几根树枝来。” “对不起啊卫大夫。”秦珍内疚地直抹脸上的汗,她真不是故意的。 “来,我看看,严不严重。”凤阳蹲下身帮卫末检查,他们会武的人,多会几身正骨的手法。 秦珍去捡树枝,那边,司空星云也受伤了,幸而伤在手臂,落地时,他胳膊正好撞在地面石头上。 猛虎还在谷上咆哮,处理好卫末和司空星云的伤,稍做休息,秦珍告诉他们,谷内有条小道,直通他们今次的目标。 此话一出,摄政王等人倏地起身,皆是一副迫不及待的神色,血妖藏身之所近在咫尺,帝诏宝藏的钥匙又是在血妖的藏身之所发现的,那么,帝诏与宝藏的秘密会不会也在血娇藏身的地方。 他们等不及了,摄政王率先出声,“终于找到了,本王先走一步。”伤了胳膊的司空星云与薜荣紧随其后离开。 凤阳看了看卫末与秦珍。 “你快去,别管我们。”卫末说。 “好,我且先跟去看看。”凤阳世子也飞身追去。 谷里只剩秦珍和卫末,秦珍拿起地上一根树枝,掰掉上面的枝桠子递给卫末,一手抓过她的左胳膊搭在自己肩头,“都怪我兴奋过头,咱们也抓紧,说不定还能赶上。” “时也命也,怪不得你。”卫末摇摇头,心里虽也急,面上却淡淡,支着木棍和秦珍缓慢往前。 秦珍只是内疚卫末的伤,别的倒没什么,这地形她清楚,再好的轻功也走不快。 她身形小还行,那几个大男人,想到这里,秦珍竟开始乐了。 卫末瞥了她一眼,“怎么,我受了伤,你瞧着还挺开心。 “不是啊卫大夫,我在笑,他们跑得再快也没用,你别沮丧,保不齐我们会能先到。” 她顿了下又说,“那洞口小不说还隐蔽,他们未必能找到。” 卫末心里一动,也跟着笑出声,“方才为何不说?” “我想说啊,他们跑得太快了,”她还没来及开口,那几人就急吼吼地走掉,怪她啰。 卫末咪了咪眼,敛去眼底的笑意,又来一句,“果然是时也命也。” 谷中出去的那条小道,时不时要侧身前行,秦珍在前面带路,卫末跟在后边,他左脚使不上力,走一走就得歇一歇。 走出谷外时,天色将晚,两人累出一身汗,到了上边,已不见凤阳等人的踪影。 想来是去找血妖巢穴去了。 秦珍搀着卫末选了条眼熟的方向前行,没走几步,后面传来破风声,“珍珍!” 却是凤阳世子。 “你没去找?”秦珍问。 凤阳摇头,他搀住卫末,“去找了的,这地太大,容易迷失方向,你没说具体地位置,我一想,不如折返回来等你们一起。” 秦珍捂嘴笑道,“你们太急了些,我就说了句直通那里,你们嗖嗖地人影就没了。” “调皮,不会叫住我啊。”凤阳没好气道,第二次了。 “你们太心急了,等我想起来这茬,你们一个二个跑得跟兔子一样,贼快。” 凤阳世子嘴角微抽,他转而一想,自嘲道,“是啊,事关帝诏,我们难免都失了冷静。” “所以那地到底在哪儿?”薜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珍回头,就见摄政王司空星云都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目中焦灼。 偷听他们说话,秦珍鼓鼓腮帮子,在这件事上,大家一起行动,她虽有偏帮自己人的心,但一直苦于找不着机会。 本以为大家分开,这是个好机会,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精。 卫末朝她眨了下眼睛,秦珍看见,垂头抿唇,暗想他是什么意思,不让提前透露么。 不管是不是,不提前说肯定对卫末有利,遂朝其他人招手,“跟我走。” 山谷离山洞并不远,一里多地,穿一片林子,来到一面小山壁前,一段时间没来,洞口再次被绿藤覆盖住。 傍晚,天边撒下最后一丝余晖,山林光线朦胧。 “就在这里,洞口不大,你们找找。”说罢,秦珍亲自上前找那个害她跌了个倒栽葱的小山洞。 薜荣最急,他大步上前,正要挥剑,脚下突然踩空,人一下子掉了下去。 好,这下找都不用找了,完美。 山洞内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当时秦珍误闯进来时,血妖曾在此虐杀林中猛兽取血练功。 那些动物皮毛保存完好,秦珍收了些,因空间有限,有些没拿走的,几个月过去,怕是早已腐烂。 洞内黑呼呼一片,几人点了火把。 “就是这里了。”秦珍扶着卫末上前左转,“当时太害怕了,我摔进来,是闻着血腥味误找到的血妖,具体哪个山洞,时间太久,已记不太清。” 这点倒没人怀疑她说慌。 想她十岁稚龄,被人陷害扔进梧桐山,还撞到血妖手里,能杀了血妖全身而退,这不仅须要绝对的运气,还须几分急智。 “如此,那诸位各自散开了找。”摄政王发话道。 第一百一一章 各有心计 洞内辟出的石室,少说有五六十来间,众人将洞中石室翻了个底朝天,结果是一无所获。 最后大家聚集在血妖死去的石室里。 他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模样,手捂腰腹斜倒在地上,洞内温度低,尸体不曾彻底腐坏。 衣服有被动物撕咬过的痕迹,尸体旁死了少老鼠,这家伙想来皮肉带毒,老鼠啃了他都给毒死了。 薜荣用剑挑开他的身体,血妖胸口掉出来一角绢布,上面隐约写了字。 “咦~”众人齐齐望去,薜荣手中剑尖拨了拨,叠得四四方方的绢布掉出来,他小心拎起展开。 却是一副绣在绢布上的地图,只是上面的图形地貌十分陌生,在场之人没一人认出。 秦珍的视线一直在石室内环视,山洞里几十间石室,为何血妖偏躲在这一间,是有意还是无意。 石室很简陋,小小的一间,中间仅有一张石床,再无旁物,原本有些东西的,叫秦珍收了去。 她抬手在石墙上敲了敲,并无异样。 视线扫过薜荣手里绢布上的地图,脑中快速滑过什么,那地图,她隐约在哪里见过。 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为防止血妖身上还藏有秘密,他全身的衣物全叫薜荣给扒了,底裤都没给留下。 秦珍扫了眼,卫末极快的伸手遮住她的眼不让看。 摄政王没放过血妖所在的石室,拍碎了石板床,没想到,还真被他找出了隐藏在石板下面的密室。 密室之所以是密室,惊喜肯定有,但也仅限于惊喜,堆了一密室的金银珠宝。 密室里收藏着血妖毕生的财富。 秦珍震撼归震撼,眼热了下,注意力放在架子上一本线装书上,书面上四个飘逸的大字,梅影剑法,竟全是武学秘籍。 她心中一喜,扯了扯卫末的衣袖,“卫大夫,能不能把这本书送给我,算是我给带路的报酬。” “瞧你高兴的,什么书?”卫末接过书,面色一惊,“梅影剑法,这不是失传以久的梅山派武学秘技吗,竟在血妖手里,难道三十年前,梅山派被灭门是血妖所为。” “真的是梅影剑法?”凤阳接过拿到手里翻了翻,越看面色越惊,他“啪”地一声合上秘籍,迅速塞到秦珍手里,“你喜欢它便给你,收好。” 然后他笑着对摄政王等人说,“王爷与诸位没意见吧,珍珍此行劳苦功高,不若就用此物奖励于她。” 摄政王并不眼热武学秘籍,他手下能人异士无数,武功绝顶天下的也有。 摄一国之政,着眼大局,国库空虚,他更关心这笔财富如何分配,而后顺利运出梧桐山。 而王世子司空星云与薜荣就算再意动,心喜这本武学秘技,比起这满室的财宝,也只能扼腕放弃。 “是啊,王爷,各位大人,我只要这本秘籍,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要。”秦珍抱着秘籍说。 摄政王笑着颔首,还鼓励道,“好好练,梅山一门早已消失在江湖上,不必担心日后有门人上门来索取,你这丫头天才就是练武的好材料。” “多谢王爷。”秦珍喜不自禁,侧转身把秘籍往胸口衣襟里塞,余光扫到架子上一只古朴的盒子,手指一动,木盒消失。 她故意弯腰,抱起另一只大木盒,夸张地喊起来,“卫大夫,这里放的是什么呀?” 卫末见她小孩子心性,配合的打开,里面是张残破的皮纸,上面刻着。。。。。。“这是藏宝图么?” “你这丫头倒是好眼力,拿到手上的都是好东西。”卫末笑笑,把盒子递到凤阳世子面前,“似乎是藏宝图,不知是真是假,不如凤兄和诸位一起展展眼。” 摄政王等人研究着藏宝图,鱼霏不想参与,拿着梅影剑法,跑到密室外面。 据卫末凤所言,这本剑谱十分不凡,她当即兴冲冲地拿了根树技朝着书上的剑招比比划划。 一直到天亮,梅影剑法三十六式,她记了个大概,只可惜,没有梅影剑。 剑谱后面提到,若剑法与梅影剑配合使用,威力备增,天下难逢敌手,但梅山派开派祖师留下遗训,月满则亏,梅山派镇山之宝梅影剑由长老掌管,而剑法则在掌门手里保管。 秦珍想,这也许是血妖得到剑谱而没有拿到梅影剑的原因。 凤阳等人在密室待了一夜也没出来,秦珍到外面打了两只兔子,摘了些野果回来。 她趁大家不在,从空间里取了些调料,视线在空间那一片白蘑菇上停了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片大蘑菇,越来越香了,嗅一下,心旷神怡,熬了一晚上的疲惫都消了许。 这几天在林子里奔波,也没能好好吃顿饭,她生起火堆烤兔子,嘴里啃着野果。 凤阳等人饥肠辘辘的出密室,研究了半晚上如何将血妖留下的财宝运出梧桐山,最后也没拿出可行的方案来。 后来实在累坏了,就在密室睡了。 一出来,大家就闻到嗅人的烤肉香,后又想到之前的遭遇,凤阳等人相视一眼,立刻围坐在秦珍身边坐下。 薜荣出声催促她,“熟了就行,别烤那么香,省得招来外面的那些活物。” 秦珍把烤熟的一只递给他们先吃,“只放了盐和胡椒还有少许的辣椒粉,哪里香了。” “不是啊,香得很嘛。”薜荣边说边给大家分肉,又打趣说,“丫头,就你这手艺,将来开一家小饭馆酒楼什么,保证天天客似云来。” “承你吉言。”秦珍笑笑,又问凤阳,“世子哥哥,咱们几时回去?”离开好几天,她有些担心五郎。 凤阳吃着烤肉,视线落在火堆上叹气,“随时都可以回,就是密室里的东西想不出好法子带走,正愁着呢。” 秦珍想了下,“这确实不容易,而且我不确定下次还能否找到这地方。” “我倒是可以,”司空星云说,“这一路来的路线,我记了个大概,知道地方,但东西真不好带,梧桐山里的动物太厉害了,一来一回,非绝顶好手不可轻易进来。” 卫未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是啊,这还只是血妖的洞府,若是其他。。。。。。” 后面隐了去,但其他人全都听懂了言下之意,若大的梧桐山,血妖洞府让他们这群人找得不轻松,换成帝诏的话,岂非更难。 秦珍心里有数,笑着又加上一句,“这仅是梧桐山的腹地边缘地带哟,听村里老人说,梧桐山里深处有修练成形的妖物,不能随意闯。” 若是没真正见过梧桐山里那些动物,他们或许不会信,但连日来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们,传说可能是真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相信这山中有妖的。”薜荣半似玩笑道。 第一百一二章 各有心计 血妖的财宝,他们暂时拿不走,一行人把洞口封住,决定回去再商讨可行的方案。 凤阳等人按原路返回,深谷那段路还算安全,也没有动物来追他们,出了深谷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开始他们还知道大概的方位,也没人掉队,两天后,司空星云满脸凝重地告诉大家,他们好像迷路了。 罗盘指示的方向他们,大家走反了,因为上一刻大家正被一群很像狼的大形猛兽追赶,不知不觉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跑了大半上午,结果发现走反了,一行人不免有些泄气,只得再次按原路返回。 卫末的腿伤在身,凤阳世子背着他跑,实在吃力,大大拖慢了大家速度。 摄政王等人不比寻常人,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时不时还会帮忙搭把手。 等再一次遇到狼群,凤阳背起卫末奔逃,秦珍紧跟在他们二人身侧,不敢离开太远,生怕三人冲散。 但最后,大家还是冲散了,秦珍他们和摄政王司空星云薜荣三人走散。 三人窝在一巨石后,凤阳摊在地上直喘气,秦珍负责给三人找食物果腹。 卫末也不说什么抱歉连累他们的话,还给他们讲笑话听,凤阳捶了他一记,“阿末,你能不能行行好,我累趴了,实在没力气笑。 他瞥了眼不远处跳到树上摘果子的秦珍,指着那道跳上跳下的身影说,“那丫头真是个怪胎,我都累了,她还有力气摘果子。” 卫末若有所思,“珍儿说是因为内功心法的原因,只要在跑动时,运转心法,就跟练功一样,还能助她提升轻功。” “所以我说她天赋高,能将心法运用到身心合一的境界,实在太难,武林中没几人能达到这样的境界,至少我不能。” 卫末打趣,“你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吗,居然也达不到?” 凤阳世子摇头,“内功剑术方面确实无人能出我左右,珍珍轻功练得娴熟,跑起来快,但对敌却还差得远。” 他眯起眼笑了笑,“若她练成梅影剑法,假以时日,我都未必是她的对手。” 卫末却想到另一件事,“你可听说过梅影剑?” “自然,”凤阳靠到石壁上,凤眸转为严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梅影剑的主意你趁早打消了,这剑谱还好说,天下人若知晓这两样东西都在珍珍手里,这对她来说是祸非福。” 卫末哪里不懂,一副惋惜地口吻,“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据闻梅山派除了创派祖师,后十几任掌门,没一人武学达到颠峰,梅山派人紧守遗训,难道就没遗憾。” “未必。”凤阳不以为然,“梅山人不喜争斗,甚少入世,传闻终究是传闻,再有武林中不乏人觊觎梅山武学,他们若紧守遗训,何以屹立几百年不倒,他们靠的是什么,无非梅山至宝梅影剑与剑谱,两者缺一,恐怕挡不住外界那些人。” “说得也是,只是败在了血妖手里,惨被灭门。” 凤阳正想说什么,见秦珍回转,话咽了回去,两人默契地闭口不提方才的话题。 吃着果子,秦珍皱眉问,“咱们要不要去找他们?” “不必。”凤阳眉间一丝冷意闪过,转瞬即逝,“有司空星云在,他们一定能出去。” 秦珍哦了声,嘟喃道,“真是的,他们跑那么快干嘛,这里的动物凶归凶,哪值得吓成那样。” 阵势瞧着吓人,但其实并不十分可怕。 凤阳听了心中冷笑,未必是怕,早点赶回去,再秘密带人前来取走那笔金银,谁会知道。 而晚去的人汤都没得剩,就算有意见,没有证据,到时候一推四五六,谁还能怎么地。 可他们忘了,这是在北楚境内,任何风吹草动休想逃离凤阳铁卫的眼线。 待他们出去,自有计较。 秦珍方向感差,身在深山老林,她不像司空星云有罗盘指路,还是笨办法,朝太阳落山的地方向走。 没有摄政王等人,凤阳背着伤患,秦珍总能找着机会,丰富自己的空间。 走出那片深林,已是半个月后,只不过路线偏移了不少,他们出现在凤阳郡百里外的东林郡地界。 离开那么久,也不知凤阳郡那边情形如何,同去的摄政王等人是否已经回转。 一出梧桐山,凤阳世子不顾连日来的奔波劳顿,迫不及待的赶回凤阳郡,卫末和秦珍则稍做休整后再上路。 秦珍在附近的镇上找了家客栈停留,山中一个月,她快脏成野人了,一番梳洗,和卫末饱餐一顿。 把卫末扶到床上躺下休息,秦珍叫了小二来收拾碗筷,自已坐到床边和卫末闲话,“卫哥哥,咱们几时回?” “先休息两天,”卫末说,他把搭着自已手脉,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腿没两个月恢复不了。 他放下手,把被子往上提了下,对秦珍说,“快去休息,这一个月来,咱们都没睡个好觉。” “哦,好。” 说到睡觉,吃饱了难免犯困,而且她确实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打了哈吹,秦珍出房间把房门带上,回自已休息的客房。 两人累狠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还是客栈小二提醒他们用餐才被喊醒。 秦珍爬起来梳洗,叫小二送来饭菜,她去找卫末,卫末也正好在梳洗。 山中一月,秦珍瘦了,但精神不错,她轻功更上一层楼,梅影剑法有当世第一高手和卫末的指点下,又因她出色的习武天赋,一日千里。 就她现在的武功说来,在江湖上怎么也是个二流高手了。 卫末也瘦,一袭青衫长袍挂在身上轻飘飘的,像挂在竹竿上,显有得有些赢弱。 秦珍又叫一桌菜,全是大鱼大肉,梧桐山里,为了不引起野兽的注意,连火也不敢生,每天野果露水裹腹。 太想念外面的饭菜了。 秦珍抱着半只烤鸡啃得十分没形象,卫末是世家公子,便是馋极了,用膳依然赏心悦目,不急不缓。 见她吃得急,卫末浅笑,眉眼柔和如春天的风,“你慢些,没人跟你抢。” “我心里饿。”她说,客栈的饭菜说不上多好吃,起码有咸味,这就够了。 第一百一三章 不赎身 梧桐山中耽搁了许多天,秦珍担心五郎,交待好好休息,她在客栈小二那打听到马市所在之地。 考虑到卫末的腿伤,秦珍花近百两银子买了辆舒适的马车,又雇好资历的老车把式。 另外,她又购置各种路上所需之物,和卫末说明,第二天一早动身回凤阳郡。 卫末也担心凤阳如今的形势,尤其在他得知自已的身世后。 一大早,吃过早膳,秦珍在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八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马车里铺上棉被,担心卫末耐不住热,她特意弄了些特别的东西给卫末解暑。 秦珍扶着卫末出客栈,卫末瞧了眼马车的厚棉被,又瞅瞅外面的天气。 太阳刚冒头,金色的阳光打在路面,又是一个艳阳天。 东林郡离凤阳郡一百多里地,坐马车走官道最快需要两天半,这还不算路上休息吃饭耽误的时候。 这个天气赶路,中午最热的两个时辰,必须休息,不然,人能受住,马肯定不行。 照此算来,没个四五天,是赶不回凤阳的,最要紧的是,他怕热。 “珍儿,把棉被撤了。” 秦珍一口拒绝,“不行,你的腿不能磕碰,会影响恢复。” 卫末抿抿唇,这么厚的棉被垫着,他怕是要捂出痱子。 “没事的,你先上去,实在热了,我有办法给你解暑。”秦珍把肩头的包袱放到马车上,扶着卫末凳马车。 卫末不再犹豫,想了想说,“你带冰了?” “怎么可能,这天气户外可放不住冰。”秦珍也坐上马,吩咐雇来的车夫,“大叔,可以起程了。” “好咧。”中年车夫把收起马车旁的板凳,上了马车,鞭子一扬,马车动了起来。 秦珍帮卫末调整了个舒适的坐姿,她把马车两边的帘子撩起一半,让风吹进来。 百两银钱的马车两人坐足够宽敞,旁边还有个小矮几,秦珍从包袱里取出她镇上买的蜜饯干果,掏了掏又,取出一本书给卫末。 “卫哥哥,给你这个。” 卫末没想到她准备的这般周到,接过书看了看,竟还是本古医书,“哪来的?” “镇上顺手买的,书肆的掌柜说,这本书没人要,放了好些年,都积灰了,但人家说了,这书挺有来历的,可惜好些人不识货.。” 卫末翻了翻,在书的最后一面,有一行模糊的字迹,他努力辩认,即而目光一凝,手抚了抚面,神色复杂的瞥了眼秦珍,“你倒是走了狗屎运,这本书确实挺有来历,看落款,是似乎和前鬼医的大弟子有关。” 秦珍笑笑,这么说,这本书她买得值了,想着她嘿嘿一笑,“难道不是卫哥哥走狗屎运。 医书再好,在她这也不值什么,得益的是卫末。 看得出来,卫末很喜欢这本书,她不过随意买本医生给卫末在路上打发时间,一买就买到了卫末的心坎里。 “你喜欢就好。” 卫末失笑,“确实,我很喜欢。” 他神色带着一些惆怅与可惜,“前鬼医大弟子是位惊才绝艳的神医,只可怜,医人不自医,英年早逝,没想到,他的手稿竟流露到了外面。” 这位神医行医三十年,从未失手过,就没他看不了的病,可偏偏他医不好自已。 相传,他死在寻找长龙涎仙芝的途中。 “他比卫哥哥还厉害?”在秦珍看来,卫末已经算是当世神医,又师从太医院首,医术没得说。 “我算什么,医生不及我师傅的一半,而前鬼医的大弟子的医术才是登峰造极,我远远不及,远远不及。” 秦珍眯着眼直笑,觉得古人真是谦虚得可爱,她把蜜饯递过去,“反正我觉得卫哥哥是最厉害的。” “那是你见得少,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卫末摇头,拎起一颗桃干,细细翻阅起那本手稿。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天气越来越热,还好有少许风,也不是多难熬,时至中午,找了处路边茶棚歇脚。 食物简陋,天气太热,吃食存放不住,秦珍只敢买了馒头和水果。 她看卫末热得厉害,找店家要了盆水给卫末洗脸。 卫末热得受不了,衣服流了汗,湿湿的粘在背上,不舒服得很,见秦珍跑进跑出的忙碌,忍着酷热,逗弄满头汗的小丫头,“珍儿,你之前说有什么办法解暑,可是骗卫哥哥。” “才没有。” 秦珍擦了把汗,从马车里翻出一只装水的竹筒,又取了两个梨出来,她问了茶棚老板取水的地方,跑出去一刻钟。 再回来时,秦珍面带欣喜,她把竹筒递到卫末面前“你摸摸。” 卫末不解,指手触了下竹筒,“咦——”冰冰凉凉的,他鼻子尖,竟还闻到了一股子沁甜的气息。 “味道更好呢。”秦珍说着,把竹筒打开,往他面前的碗里倒上泛着凉气的冷饮。 卫末好看的手端起碗起,“是什么?” “消暑对品,冰梨子水,快喝。”秦珍站在旁边说。 卫末尝了口,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哪来的?”一口下去,燥热的暑气一下子消失了,味道还甜甜的,透心的凉爽。 他一口喝了,放下碗,“再来一碗。” “可以,最后一碗。” 秦珍又给他碗里倒了大半碗,卫末有伤在身,她不敢给他多喝凉的,解了暑气就行。 “丫头,再多倒点。”见只有大半碗,这冰梨水好喝,卫末去拿她手里的竹筒,秦珍飞快的盖上,“伤患不宜多吃凉的,卫哥哥是大夫,不用我提醒吧。” 卫末,“。。。。。。。” 不舍了看了眼秦珍手里的竹筒,他只好端着只有大半碗冰梨水的碗,细细的品,每喝一口,就觉得身上的热意消几天,这大热的天,有这么一碗冰梨水,也是难得的口福。 等他们休息好,马儿喝好水,已过去半个时辰,路边茶棚人来人往,因是官道,且这条路直凤阳郡,凤阳郡因帝诏一事,无数想要在此事中分一杯羹的人,峰涌入凤阳郡。 这条官道上前往凤阳郡的人络绎不绝,想休息也不清静,何况还是如卫末这般出色的世家公子。 第一百一四章 不赎身 卫末打算继续赶路,同车夫说了声,秦珍扶着卫末上马车,两人刚坐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秦珍随意瞥了眼,余光瞅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欲与对方碰面,她立刻催促车夫,“大叔,咱们赶紧的。” 车夫跳上车,叮嘱道,“好,公子姑娘坐稳了。” 她脸上突然的厌恶,卫末正好瞧见,他皱了下眉,目光朝外面瞥去,就见茶棚外站了几名年轻人。 他们以一名白色锦袍男子为首。 “珍儿认识?” “嗯,要买我当丫头使的那什么,对,络少。”秦珍皱着眉,嘴巴朝外面撇了下,“后面穿褐色袍子那个,秦小宝,我小叔。” 马车帘子开着,她剐了眼背对着她的秦小宝,被几人围着的络布轩正好回头,一下子看到马车里的她,目光一亮。 秦珍倏地转头,马车刚好启动。 卫末见她拉长小脸,劝道,“你别怕,你现在名义上是我身边的人,不管是那什么络少还是秦家人,无需怕他们。” 秦珍哪里是怕,她气鼓鼓地说,“就是觉得麻烦,我干嘛托生的不是男的,我要是男的,秦家才不敢把我卖给人做丫头。” 投生真是个技术活,落在秦家,上无父母庇护,下面兄弟年弱,若非遇到卫末,之后会怎样,还真不好说。 卫末听了她这话直笑,敲了她额头一下,“有我在,秦家现在也不敢随便卖你,你耐心等两年,两年后等二郎年满十五,你们家就是你哥做主,他做为一家之主,就是你祖父日后想拿捏你也得你哥首肯才行。” 说来说去,她的命运永远不是掌握在自已手里。 秦珍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庆幸自已还有哥哥,还是个好哥哥。” 卫末失笑,“可以这么说。” 秦氏兄妹是不幸的,同时,他们又是极幸运的,不似他,从小就活一个慌言里。 一朝得知身世,临阳王府所受到的冷遇一切都说得通了,十几年推积在心里的那些怨愤突然消失。 不是人家亲生的孩子,他凭什么怨恨。 临阳王府他不会再回去,对于将来,他目前还没想到如何打算。 秦珍恨秦家人,秦家人又何尝不讨厌她,秦小宝急着讨好络布轩,为此献上侄女秦秋月。 奈何,络布轩得到了秦秋月,始终念叨着秦珍,秦小宝费了老大力气说服络布轩,等秦家赎为秦珍,马上送到络布轩身边伺候。 “络少,你说,你看到我侄女秦珍,这,这怎么可能,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络布轩脸一冷,“你是说本公子眼瞎,连一个丫头也认不出来?” “不不不,”见络布轩生气,秦小宝顿时慌了,忙解释说,“我侄女只是一个小医馆老板的厨房烧火丫头,跑到离凤阳郡百里之外的东林郡,是奇怪了些,回头我问问,是不是她老板回来了,只要她老板回来,我马上替她赎身,给公子送来。” 他这狗腿的样,卖侄女求荣,惹得络布轩身边其他几个同伴的分外不屑。 心里鄙视秦小福无聇,面上还得替他说话,谁叫络布轩吃秦小宝那套。 送了个侄女给络少当贴身丫头,络少又看上秦小宝第二个小侄女,似乎放到了心上,非弄到身边来的架势。 秦小宝这是要将络少身边的贴身丫头包圆了。 他们不敢得罪络少,自然亦不敢得罪有能在络少耳边吹枕头风的侄女的秦小宝。 对于得不到的东西,络布轩越想得到,茶也不喝了,抬脚就往茶棚外面走,“不必,我瞧那马车说不定就她主子乘坐的,今儿爷就做做善事,替你侄女赎了身去。” 秦小宝闻言,心里一喜,那是再好不过,在络少在,那小医馆老板敢不放人。 一行人的打马追去。 官道上行人不少,马蹄传来,秦珍和卫末也没特别留意,直到马车被拦住。 马车突然停了,车夫卑躬的声音传来,“几位爷,请问可是有事?” 当先一骑的络少也不开口,马鞭不紧不慢的敲着手,狗腿子秦小宝出声,“请你家主人出来,我们有事要同他商量。” 车夫不敢冒然同意,他虽是个车夫,眼力还是有几分的,马车内的雇主通身的贵气,一瞧便不是寻常人。 就是外面的几个年轻公子,远远不及。 而马车里的秦珍听到秦小宝的声音,不由气到,“我就知道遇到他们没好事。” 卫末抚了下她头顶,“稍安勿躁,交给我来处理。” “不用,”秦珍摆手,一脸不屑地说,“他是什么东西,要卫哥哥出面,没的抬举了他,放心,我能治他。” 卫末就喜欢这丫头生气脖脖的,机灵又聪明,嘴巴又利,遂语气宠溺道,“好,你先应付他,不行的话我再帮忙。” “那是一定的。” 秦珍扬着头,掀开帘子,络布轩等人只瞄见马车里的一抹青色,门帘子就落下了。 秦珍站在马车头,瘦弱的身姿站得笔直,一脸俏脸含怒,双眸桀骜冰冷地注视着秦小宝等人。 络布轩再次见到秦珍,这丫头一段时间没见,皮肤白了不少,头发也黑了,那对眼睛灼灼生辉,极为灵动。 比起秋月那丫头,显然,秦小宝这十岁的小侄五官长得更出色,小小年纪,就是个美人胚子,假以时日,必定是倾色佳人。 络布轩心头火热,这丫头,他必须得到。 注意到络布轩隐晦的肮脏眼神,这种目光,她在未世里见多了,秦珍朝他呲了呲牙,“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眼睛再凶,她不过十岁,再加上最近换牙,新长出的门牙刚冒出一点牙尖尖。 门牙上一个大大的豁口,一呲牙,不但不凶,气势全无,还萌得不行。 络少等人一下子轰笑出声,前俯后仰。 奏珍那个气啊,门牙这玩意不长出来,实在有损形象。 笑了一阵,秦小宝轻咳两声,声音头一次很温和,“珍儿不得无礼,这位是京城的络公子,络公子好意,想为你赎身,马车里可是你主家,不防请他出来说话。” “我不要赎身。”秦珍左右看了看,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扬手指着秦小宝一行人,“赶紧给我滚开,别挡道。” 第一百一五章 不赎身 秦珍不肯被赎,出言不逊,秦小宝生怕她惹怒络布轩,立刻训斥道,“秦珍,别不识好歹,络公子是为你好。” “我需要他为我好吗?”秦珍没好气道。 秦小宝脸一黑,“怎么不需要,给你赎身你还不乐意了。” “屁,他这么好的心肠为我赎身,以为我不知你们打什么主意,”秦珍半点颜面不给他留,“小叔,你想把我送给他当丫头,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她冷哼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你也歹有功名在身,为了讨好同窗,把自家侄女送给人当丫头,说出去不嫌丢人,话我撂在这,我不需要你赎身,再来纠緾我,我就把你和秦家人做过的丑事全部掀出去,反正我已经是丫头了,豁出去,咱们就看谁更不要脸。” 这话一出,秦小宝面色大变,乍青乍红,恨不得上前把这丫头拍死得了。 跟络公子有什么不好,人家京里来的大家公子,身边丫头养得比小姐还精贵,若是拢络住络公子,将来挣得一位份,不比做丫头强。 不识好歹的死丫头,秦小宝真真是恨死了三哥家的小野种。 那位原先对秦珍志在必得的络少,也变了脸,他大概没料到,这丫头性情如此烈。 他只想找个好玩的丫头陪伴,可不想给自已招祸,秦小宝这小侄女桀骜不驯,瞧瞧这双眼睛,好看是好看,却盛满一腔恨意,十岁,就算得手了养在身边,保不齐哪天给他背后一击,那可真是没地说理去。 小小年纪,就有玉石俱焚的勇气。 络布轩被这丫头扫了面子,他不是大气的性子,只觉对方不识抬举,打消买她做丫头的念头,不代表他会放过对方。 “罢了,原也是好意,不领情便罢。”络布轩故作大方的挥手,“我们走。” 秦小宝见络布轩主动揭过这一茬,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确实怕小侄女不管不顾的出去乱说一通。 他秦家因为自已和大侄子同时考中秀才,在凤阳郡是头一份,多少有些名气,送侄女给络少做丫头,这事绝不能闹到名面上,不然,他和大侄子的名声就完了,仕途也将走到尽头。 只是,侄女在络少面前这一通说,前期在络少面前买的好,全完了,现下,还不知络少如何责怪于他。 秦小宝心中忐忑,马蹄声响起,他狠狠剐了秦珍一眼,硬着头皮,追随络少打马离去。 站在马车前的秦珍只觉扬眉吐气,心想,经此一遭,秦家人应该消停了,然而,却不是。 “大叔,走了。” 车夫从怔愣中回神,连说好好,心里却同情地想,好厉害的丫头,只是,惹了有功名在身后了叔叔,日后若归家,可就惨了。 秦珍不管旁人如何想,她掀帘子进入车内,一屁股坐下,从角落里取了水囊猛灌了几口水,一抹嘴,扬声畅快不已地说,“头一回这么解气。” 以前被秦家人欺负得狠了,现在就骂骂过过嘴瘾,她也觉得爽得很。 刚刚的秦珍在外面放的一波狠话,卫末全听在耳里,在他看来,丫头委实聪明得紧。 几句话就切中要害,捏着秦家人的软肋,想来,丫头会有几年的平安日子过。 他赞叹的笑笑,越发喜爱这丫头,索性拿了书出来,“珍儿,过来,我教你识字。” 秦珍一听,这个可以,她欢欢喜喜坐到卫末身边,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听,时间过得也快。 第一天晚上错过了宿头,他们只好宿在野外,秦珍还觉得挺好玩,兴冲冲的跑到林了里,慌称打了只兔子。 很肥的一只兔子,让车夫帮忙生火,她把兔子剥皮去内脏,洗干净后放到架子上烤。 卫末有过不少宿在夜外的经历,也吃过烤兔子,只是没秦珍弄得这么精细。 只见她,拿了把匕首在兔子上划了几刀,把各种调料细细均匀地撒在烤兔上,边烤边转转兔子。 “这样受热会比较均匀,不会烤焦,也更入味。”秦珍说。 卫末悄悄地咽了口口水,他不想知道会不会烤焦,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吃。 他催促道,“珍儿,好了没有,烤了快一个小时子,应该熟了。” 车夫也在一旁说,“丫头的手艺着实好,老汉是学到了,真香。” “是吧,明天教您做一样更好吃的食物。”秦珍捏了捏兔子的后腿部分,已经很软了。 香味飘散,她深深吸了口,“嗯,差不多了。”拿了匕首把兔子后腿切下一只递给卫末,“小心点,很烫。” 终于可以吃了,卫末小心地拿帕子接过,吹了几下,急急忙忙往嘴里送。 有点麻有点辣,但味道实在好,他吃得连连点头,表示味道很好。 秦珍的手艺得到肯定,开心地又切下另一只兔子腿,递给车夫,“大叔,尝尝我的手艺。” “好嘞,谢谢丫头。”车夫乐呵呵的接到手里。 “别客气。” 秦珍取过一只盘子,把兔子剩下的肉剔一半下来,又取过馒头在火上烤,等热后切成两半,夹上兔子肉放到卫末面前。 她素来喜欢吃甜味馒头,古代的馒头,她却不爱吃,只拿了另一半剩下的兔子前腿肉啃。 填饱了肚子,卫末一脸满足的坐在席子上,比起以前经历过在野外宿营的日子,简直天上地下的待遇。 秦珍把一盘洗好的某种不知名的水果放到他面前,又将火烧旺些,顺手还埋了几个玉米进去。 做好这些,她也坐到席子上,转头见卫末若有所思的脸,笑说,“是不是觉得我简直是居家旅行之备啊。” 卫末大笑,“可不是。” “好,就冲你这句话,冰梨子水再多给一碗。”秦珍跑到马车旁,把她藏起来的竹筒拿出来,摇了摇里面份量,应该刚够一碗。 白天,卫末同她讨了好几回,她没松口,这玩意,放了这么久,已经不凉了,但解渴还是不错的。 刚刚吃多了烤兔子肉,又麻又辣的,胃里容易烧心,喝这个正好。 第一百一六章 再遇青平 第一天错过宿头,第二天,卫末特意要求宿在野外,只因卫末还想吃烤兔子。 天天吃烤麻辣兔,秦珍觉得腻,傍晚,天地间拢上一暮色,马车停下来时,她打了两只野鸡,说要做叫化鸡给他吃。 卫末无所谓,随她发挥。 这次,马车停的地方有水,把野鸡处理好,埋进土里,请车夫看着,秦珍带了洗漱用品扶着卫末到河边。 趁着天色暗下,她让卫末坐到一块大石后帮她望风,自已则拿着洗衣服到去一处长满了水草的地方。 大夏天的,经过一天的阳光灼晒,河水都是温的,秦珍四周看了下,快速褪了外衣,直接钻到水里搓洗。 秦珍不敢贪凉,随意搓洗了下快快跳上岸,拿了干布巾擦干身体,套上衣服,前后不超过十分钟,这中间她还洗了下头。 头发上还在滴水,她抱着换下的脏衣服回来,问卫末洗不洗。 “那边有块石头,可以站脚,天也黑了,有水草遮挡,你不用担心会有人看到。” 卫末当然想洗,只是野外,又是官道,望着不远近的小河,他还在想要不要去。 秦珍的打趣的声音响起,“矮油,卫哥哥,你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呀,流了一天的汗,洗了很凉快的,再有,有我在这给你望风,你怕什么,不会有人看到的。” 她把脏衣服放下,伸手扶卫末起身,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秦珍确实兴奋,暗搓搓的想,等下欣赏美男沐浴什么的。。。。她虽只有十岁,但谁叫她有着老阿姨的灵魂。 想着想着,她倏地站住,怎么自已有些猥琐。 卫末见她停住不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不想洗话,那我们回去吧。”秦珍忍不住唾弃自已,莫非是自已单身太久了。 没穿来前,为了活下去,为了有口吃的,天天在死亡线上奔波,穿来这里后,从操心一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怕被卖掉,怕饿肚子,天天担惊受怕,没过一天舒心日了。 现在摆脱秦家了,背靠找一二大山,哥哥和弟弟又上了学堂,手里有了银子,虽说是用命换来的,但舒心呀。 她到底什么时候长大呀。 古代美男子那么多,总有一款适合自已的嘛。 “想什么呢,去马车里把我的换洗衣袍拿来。” “哦哦,就去。” 秦珍咧咧嘴,转身就往马车那儿跑,取了卫末的衣袍,知道他喜欢青色,她在东林郡特意采买了几套青色的衣袍,衣袍是锦绸料子,不如卫末身上的好,但也不便宜。 抱着衣服到小河边,这会,天已经完全暗了,还好有月光,又不会太黑。 河面水波粼粼,一丝风也无,秦珍把衣服放到一边草地上,把卫末扶到石头上坐下,想了想,她还是问,“要不要我帮忙?” 卫末看看自已的腿,叹了口气,“一会儿可能需要。” “好,不着急,你慢慢来。” 秦珍老实的走到岸边,背转过身,武者的听力太好了,脸莫名的红了,心烧得慌。 她开始背着五郎经常在耳边背诵的三字经,不顶用,她又开始背剑谱。 背着背着入了神,直到卫末叫她。 醒神过来,秦珍后知后觉的想,难道在她心里武功比美男还重要。 卫末已经洗好了,外面松松了套件袍子,秦珍瞥了眼,好一阵脸红心跳,怕卫末瞧出异样,赶紧埋头过去扶他上岸。 “背剑谱吗,”卫末说,“你的剑法已经练得差不多,缺少实战经验,真正的剑术高手,临场发挥很重要,生硬的招式并不能让你成为高手。” “我知道,但我去哪实战啊?”秦珍边说,刚要抬头,被卫末的大手按住肩膀,身体一转,她再次背对卫末。 身后清润的声音说道,“就你三灾八难的体质,回凤阳后有得是机会,不着急。” 肩头再次搭上卫末的手,他单手套着衣裤,似乎挺费劲,穿好里衣,外袍是秦珍帮忙穿的。 两人刚要往马车处走,官道旁突然传来车夫大叔惊怒的声音,“哎,你们干什么,啊——” 紧接着砰地一声大响。 秦珍与卫末一惊,恐车夫遭遇不测,欲施展轻功,无奈卫末腿部有伤,行动不便,她一咬牙,“抓紧我。” 卫末清瘦,她内力精纯,几步路的距离,带一个成人勉强可以。 “珍儿。。。。。。” “听我的。” 秦珍环住卫末的腰,运气,直扑马车所在地。 “谁?” 几乎秦珍和卫末一落地,就被几个黑衣人围住,冰冷的长剑指着二人。 秦珍扫了眼,七八个黑衣人,四个人围住他们,几个人在他们的马车里搜着东西,还两个黑人手里分别扶着一男一女的伤者。 麻的,这是遇上打劫的了。 秦珍咽了口口水,刚刚还说没实战经验,这会经验就主动送上门来,倒霉的。 不清楚这伙人的实力,她不敢冒然动手,自已倒无所谓,身边还有个伤患呢。 她紧紧盯着这伙人,一手扶着卫末,一手背在身边,空间有柄梧桐山捡来的剑,不知谁落在那,已经生了锈,不,有总好过没有。 也不知车夫大叔是死是活。 秦珍满心不安,卫末轻轻推开秦珍,镇定自若,临危不乱,一派高手风范。 气氛凝重,黑衣人手里有火把,被围在中间的卫末一身青衣格外惹眼,就在两方都耐不住,想要动手时,“是末哥哥吗?” “末哥哥,”一名黑衣人扶着的女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她推开黑衣人,惊喜不已的往卫末怀里扑。 秦珍想也不想的伸手推开她。 秦珍认得她,青平郡主,只是不知,她如何这般狼狈的出现在此地,还杀了车夫大叔。 青平跌在地上,她痛叫了声。 黑衣人见秦珍竟敢伤害青平郡主,剑尖当即就朝她刺了过来,秦珍早有准备,“铛”地一声,手中铁剑隔开对方刺来的剑,她一脚踢出,踹飞了黑衣人。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谁也没想到,一名毫不起眼的小丫头,身手竟如此厉害,其他黑衣人不敢再妄动,却也警惕地盯着她。 青平也受惊不小,她呆呆的唤了声“末哥哥,”想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是扭了脚,又再次摔了回去。 第一百一七章 再遇青平 树林里,秦珍紧挨卫末而坐,听着卫末与对面一年轻男子交谈着,而青平郡主,不,人家现在是公主了,听说皇帝刚封的。 受不了来自对面哀怨的眼神,秦珍猛地站起身。 “珍儿?”卫末不解地望着她。 “我去看看车夫大叔,顺便取食物,咱们还没吃晚饭呢。”秦珍生硬的说,她实在看不惯那位冷血冷心的三皇子和总拿眼剐她的青平。 无缘无故的让手下将车夫大叔打成重伤,说什么不想暴露自已的身份,抢劫就抢劫,还给自已找理由。 堂堂皇子和公主随意草菅人命,这样德性的皇子公主,同强盗土匪有何区别。 卫末笑了笑,完全一副纵容宠溺的语气,“好,你快去快回。” 三皇子意味不明的瞥了眼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你哪找来的泼辣丫头,虎了叭叽的。” 面对他皇子的身份,竟一点也不害怕,还敢对青平动手,若说她年纪小不懂,就那份不亚于成年人的绝佳身手与沉稳机敏,他是不信的。 卫末摇头,语气认真,“珍儿很好。” 三皇子耸耸肩,心里不以为然,话题一转谈起其他,“一会青平同你走,打京城一路走来,我们已经连续遭遇了七八岁的刺杀,几十号侍卫,还剩这么点人,让她跟着你,或许会安全些。” “不行,我这情形,万一碰上刺客,保护不了她。” 卫末实话实话,他现在还要依靠珍儿。 青平殷切地说,“末哥哥,我想跟你一起走。” 这回,她底气足多了,皇舅舅答应她,只要她配合三表哥寻到帝诏,就亲自下旨将她赐婚给末哥哥,立末哥哥为临阳王世子。 母亲也应下此事,只待她事成。 “末哥哥,秦珍功夫不错,可以让她。。。。。。。” 卫末打断青平的话,“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武功再厉害,也只能勉强护住我,刺客找上门,你让她救谁。” 青平脸色一滞,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视线落在卫末的小腿上,呐呐不言。 三皇子也觉得强人所难,手中树枝扔到火堆里,“罢了,这里离凤阳郡不过五十余里,我们连夜抄小路赶到凤阳,希望能避开那些刺客。” 说着,他担忧地看了眼卫末,意有所指地说,“你最好跟我们一起走,那些刺客保不齐认识你,说不定会把你当我同伙宰了。” 朝中,谁不知临阳王府嫡公子与本朝三皇子关系亲近,暗处刺杀三皇子的人,未必不会对卫末下手,除掉卫末,就等于折了他的左膀右臂。 卫末若有失,失去临阳王府的靠山,他的力量将大大剥弱,再无与他几位皇兄抗衡的能力。 卫末自然也想到这些,当下同意,“等珍儿回来就走。” 珍儿两个字,他叫得自然又亲热,令青平一阵气恼,不过一个乡野丫头,粗鄙又没教养,竟得末哥哥如此相待。 末哥哥对她从未有过这般好言语,她在末哥哥的心里还比不过一个贱丫头,这叫她如何甘心。 秦珍不知自已又招了一波仇恨,她背个大包裹跑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 她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就见所有人都站起来一逼准备赶路的样子。 这是连夜赶路。 “卫哥哥?” 卫末朝她招招手,“珍儿,我们要动身了。” “可你的腿?” “无事,赶路要紧,去捡根粗一点的树枝给我,”卫末轻描淡写的吩咐。 秦珍扫了眼在场之人,她没有反驳的余地,可是,“卫哥哥,车夫大叔怎么办?” 青平忍不住了,斥道,“一个贱民,何须管他,你走不走,要本公主亲自催你吗?” 秦珍脸立时沉下,怒道,“没有我等贱民,你做哪门子的公主。” “放肆,来人,给我。。。。。。。” 青平正要唤侍卫将她抓起来,春珍压根不怕,“你敢,我说错了吗,没有贱民,又哪来的皇子公主,你去做谁家的公主,堂堂御封公主,烂杀无辜,残暴无情,要走你们走,本姑不屑与你们同行。” 一口一个贱民,车夫的命不是命,她的命不是命,高高在上,听着就来气。 “珍儿住口,”卫末忙喝斥,他拱手朝三皇子赔礼,“殿下,珍儿年纪尚小,热心冲动,那车夫确实无辜,请殿下能网开一面。” “热心冲动?小末,你这丫头,胆大的很呐。”三皇子似笑非笑,目光有些沉冷地看着秦珍。 “何止胆大,根本就是大不敬,”青平冷哼一声,“简直不知死活。” “呵,跟着你们我才不知死话呢。” 秦珍白了青平等人一眼,左右看看,跃到树上劈手斩断一根粗细差不多的树枝下来。 掰掉树枝上的细小枝桠,她取出帕子绑在树枝上递给卫末,毫无顾及地说,“卫哥哥,咱们自已走,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同伴,遇上刺客,旁人只有被炮灰的命。” 卫末闻言笑得无奈,“珍儿,你以后要是吃了亏,一定嘴惹的祸,”得理不饶人,虽然他心里觉得她说的对。 “启程吧。”他说。 卫末即没斥责秦珍挑衅皇子威严,也没要求她请罪,可是说极宠弱秦珍了,青平见了更是暗恨不已。 三皇子不欲在此地同一个小丫头纠緾,摆了下手,队伍里走出来的一位黑衣人,他朝三皇子行了下礼,往秦珍他们的那辆马车而去,车夫大叔就躺在马车里。 秦珍这才满意了。 一行人启程抹黑赶路,好在月色给大地投射出一抹亮光,他们抄的小道并不难行。 趁着卫末拄着树枝走路,秦珍把刚刚从火堆里刨出来烤好的叫化鸡拿一个出来。 外面裹的泥巴已经烧裂开,隐隐的鸡肉香味飘散出来。 她敲开泥巴,把鸡肉外面一层皮撒掉,叫化鸡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卫末,一半自已吃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三皇子等人这几天遭遇连番刺杀,风餐露宿,早就饥肠辘辘。 秦珍烤的叫化鸡香得人流口水,感受到一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她催促卫末,“卫哥哥,快吃。” 三皇子返身回来,堵到卫末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散着浓郁香味的鸡肉。 肚子实在太饿了,又不是旁人,他放下皇子的威严,语气带着点可怜,“小末,分点给我呗。” 第一百一八章 城外遭遇 或许是吃秦珍的叫化鸡,三皇子对待秦珍的态度温和了许,一路还能和他说两句。 青平公主依然没有好脸。 五十余里路,换平常,一二个时辰就能赶到凤阳,奈何卫末腿不便,后来索性由黑衣人轮流背着他走。 凌晨时分,淡淡的月色下,隐能望见凤阳巍峨的城墙,三皇子等人大喜,顿时振奋,更是加快了脚步。 秦珍抹了把汗,微微的喘气,晚上赶路太不易了,她时不时帮忙托着黑衣人背上的卫末。 这群三皇子带来的侍卫,武功虽好,却是不及秦珍的。 一口气松到一半,突然,她后脖子莫名的发凉,秦珍霍然转身,茫茫的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 卫末同样也发生了异常,立即发出警示,“立刻走。” 三皇子等人一听,埋头就跑,秦珍倏地抽出那柄生锈的铁剑,护在背着卫末的黑衣侍卫身边狂奔。 身后有啸声传来,一股浓重的杀气越逼越近,她隐约听到了脚步声,似乎人数不少。 “沉住气,加快速度,”卫末沉声提醒大家,又同护在他身边的秦珍说,“珍儿,包袱扔了。” 秦珍立刻解下背上的大包袱,所幸包袱里没什么,就他们二人的换洗衣服,以及一些药物与食物。 眼看城门越来越近,后面的追兵已至,这样下去不行,怕他们还没到城门口就会被拦住。 三皇子有伤,行走不成问题,对敌却勉强,青平不会武,一直由侍卫背着走。 八个侍卫,二个背着伤者,一个护着三皇子,余下五个不用吩咐返身回去主动拦截刺客。 秦珍闷头继续走,她是不会留下阻敌的,于她来说,卫末最重要,她只要保护好他就行。 然后有人不乐意。 青平命令,“秦珍,你去帮忙。” “不去。”秦珍想也不想地拒绝。 “秦珍,你敢违抗本公的命令,信不信本公主让皇舅舅砍了你的人头。” 秦珍白眼快翻上天了,她好怕哟,遂冷笑一声,边跑边说,“去啊,去告诉皇上大人,你,你不仅乱杀无辜,还让一个十,十岁的小孩子去替你阻挡刺客,看,看你,要不要脸。” “你——”青平气得面部扭曲,还好天黑,别人看不清她阴冷的表情。 “表哥。。。。。。” “她说得对,本皇子丢不起这个人。” 三皇子喘着粗气,弯起唇角暗笑,以往他就不喜欢青平,仗着其母是大长公主,又是本朝唯一的公主,父皇面前得宠,没少甩脸子给他们兄弟瞧。 他母妃进宫之初,并不得宠,后面有了他才得了父皇几分恩宠,早年,更与长公主结怨过。 这也是他在青平与秦珍斗嘴时装聋作哑的原因,再者,对方确实是个小孩子。 胆色过人嘴巴又利,不像十岁孩子的小丫头。 快要到城门下了,身后兵刃相击的声音不断传来,秦珍抬头望了眼城门,余光一道银光闪过,直逼离她几步远的三皇子,她大喝一声,“趴下。” 就见三皇子侧身一躲,避过刺客的冷剑,她飞出一腿,踹开刺客,刺客很机敏,一下子躲过。 护着三皇子的黑衣人瞬间与刺客緾斗一起,秦珍赶紧扯起三皇子继续跑。 终于到达城门口,此刻是凌晨,城门紧闭,黑衣侍卫大吼着拍城门,城门上有守卫控出头,天色太黑了,就算侍卫报出三皇子的名号,城门守卫也不敢一下子就把城门打开放他们进去。 不远处已有刺客追来,秦珍望了眼高耸的城墙,以她现在的轻功,拼尽全力带一个人飞上城墙,仅有三层的把握。 回头看了看和侍卫緾斗的刺客,她深吸了口气,一咬牙,伸手环住卫末的腰,沉声道,“卫哥哥,我带你上去。” 卫末一愣,“你可有把握?” “三层,”不管如何,她且试上一试,假使成功了呢。 岂料,卫末说,“三层足够。” 卫末望了眼高度,只要能上到城墙的一半,他便可以自已攀上去。 时间不等人,“好,准备好。” 她把卫末的胳膊搭在肩头,一提气,以城墙为支点,径直跃了上去,攀到一半时,肩头突然一紧,卫末搂住她,带她跃上了城门。 站在城墙上,卫末快速说,“珍儿且去帮忙拦一拦,我去命人开城门。” “好。” 城门下险象环生,三皇子武功平平,剑法更像花架子,被刺客逼得极为狼狈。 秦珍一跃而下,她正想检验自已一个月来苦练梅影剑法的成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剑术更是。 凤阳世子指导她剑法时说过,她天赋极好,旁人需学一年的,她十天就可以达到。 她想,哪是自已天赋好,实则自已本身小有身手,而且,她只是批着萝莉外衣。 或许梅影剑确实是本上乘绝学,她目前只学会了前十二招,即便如此,两名刺客在她手底下也没讨到好去。 靠在城门一角三皇子青平两人不由暗暗吃惊,他们只知奏珍身手不错,却没想,好到这般地步。 剑舞得密不透风,耳里只听得兵器碰撞之声,黑色里,已分不清谁是谁。 再分开时,只见两名黑衣人支着剑在地,抚着胳膊的伤口喘气,而秦珍瘦小而挺立的背影背对着他们持剑而立。 秦珍对自已的剑术的深浅约莫有数,给她五年时间,她未必达不到凤阳世子的程度。 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此时退,还能留下一命。” 麻的,太累了,赶了一晚上的路,本来就困,精力远不比白天,实在没力气同刺客纠緾。 此时,城门缓缓开启,火光从门缝起亮起,刺客也觉得继续刺杀目标的希望不大,二人相视一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卫末阒城门内,扬声大喊,“珍儿,可有受伤?” “没有。”她回了声,刺客跑了,秦珍摊坐地上直喘粗气,好累好想睡觉。 别看她刚刚面对刺客时信心十足,实则心里的紧张只有自个知道,害怕是肯定的,一对二,全凭一股子前世砍丧尸的狠劲。 第一百一九章 平安 进了城,凤阳郡守得到消息,半路把三皇子和青平公主请去郡守府,而秦珍随卫末回医馆。 还有一个时辰天亮,秦珍直接钻进房间里休息。 次日,她睡得正常,被一阵激烈的哭声吵醒,她惺忪着睡眼,眼角还挂着眼屎,就见五郎扒在床边,扯着她的衣裳哭。 再往上,几名年纪相仿的少年围着哭闹的五郎不知所措。 秦珍伸手一捞,把五郎提到床上,往里边一放,手搭在五郎腰间,嘟嚷道,“别哭,姐姐再睡会。” 五郎抽抽噎噎的,一个月不见姐姐,还以为姐姐丢了,把他害怕的,开始还好,后来天天嚷着要找姐姐,不管谁来都哄不住,书也不肯读。 闹得顾先生没法,二郎善之几个只好打着找秦珍的名头,带着五郎城里城外转。 前几天,凤阳世子回来,就秦珍很快回来,他们就天天来医馆守着。 今儿一大早,他们翻院墙进来,听到房间里有动静,才知秦珍回来了,睡得那叫一个沉,喊都喊不醒。 五郎以为姐姐受伤还是怎的,又瞧见她衣服上的血,嘴巴一张立刻就哭了起来。 秦珍回来了,他们也松了口气。 二郎几个悄悄退出房间,五郎自姐姐离开后的半个月就开始闹,姐姐不在身边,小家伙心里严重缺乏安全感,晚上时常哭醒。 这会姐姐回来,闻到身边安心的气息,抽噎了会,小身子钻到姐姐怀里,也跟着睡了。 一直下午申时初,姐弟俩再起床。 秦珍睁开眼,下巴处碰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她一动,五郎也醒了,眼珠转了转,软糯糯地叫了声姐姐。 “姐,你去哪了,五郎害怕。” 秦珍起身,把五郎抱在怀里摇了摇,轻哄道,“不怕啊,姐姐出门赚银子去了,有了银子,五郎就可以读书,还可以给先生买肉包子吃。” 五郎一听,马上说,“那五郎跟姐姐一起去赚银子。” “不行啊,五郎太小了,等你长大一点再说。”秦珍抱着五郎下床,日头已西斜,院里很安静。 姐弟俩在打了水洗把脸,去厨房找吃的。 案板上放着一个木盆,上面盖着纱布,她揭开一看,里面放了几个包子。 她拿了两个,嘴里咬一个,递了个给五郎。 “走,咱们看看卫哥哥。” 她往隔壁厢房去,门虚掩着,稍稍推开,就见卫末靠在床头拿着本书在看。 还是昨天的衣袍,看来,卫末也刚休息好。 秦珍走进去,“卫哥哥吃饭了吗,有没有到善之他们?” 五郎跟在后面进来跟着姐姐喊卫哥哥,卫末朝五郎招手,“吃过了,二郎买回来的,他们应该去外面玩去了。” “哦,那我去烧水,你洗漱一下,顺便帮五郎看看,他身体咋样,”秦珍说,她又看向弟弟,“让卫哥哥给你诊脉,姐姐去厨房烧水,一会就回来,好不好。” 五郎眼巴巴地望着姐姐,乖乖说好。 秦珍刚走去房间,外面善之几个说说笑笑的走进来,见她起床了,一个个兴奋地跑到她面前,满脸激动。 “哥,你们回来来了。” “哟,这出去一趟,妹子似乎长高了,”善之在自已的胸口比了比,问旁边的二郎和良之孝之,他下面一打量,一下点头一下摇头,“就是太瘦了。” 二郎皱眉,“听王爷说是去梧桐山,那地方最是可怕,里面待一个月,妹妹不瘦才怪。” “怕啥,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咱再帮妹子把膘养回来。”良之说。 孝之眼睛期待的望着几人,“要不,咱们晚上好好吃一顿。” 这个月秦珍不在,他们吃自已煮的饭快吃吐了,贼难吃,老馋秦珍之前煮的那些好吃的饭菜。 “嘿,好主意,就这么办。”善之一拍手,扬声说,“我负责去买菜。” “我也去我也去。”良之和孝之争相说。 秦珍一脸黑线,没好气地说,“感情你们盼我回来,就是让我给你们做饭呐。” “那肯定。。。。。有一部分原因。”善之嘿嘿一笑,“当然,我们大家都很想你,你不是去了梧桐山嘛,又很担心你,这不,这半个月,心里着实掂记你,大家伙都瘦了,不信你瞅瞅。” 良之几个也表示确有其他事。 “妹妹,你回来就好,晚上一起吃个团圆饭也好。”二郎也说。 秦珍也觉得应该搓一顿,大手一挥,“行,菜你们定,对了,只能去两个人,留两个人在家里帮忙,卫哥哥腿受伤了,他一会洗漱,需要你们帮忙。” “好,就这么办。” 秦家少年们分开行动,善之和孝之去买菜,二郎和良之留在家里帮忙。 卫末身边的事,原有侍女伺候,在他知晓自已的身世后,就将人给赶回了京城。 晚上,秦珍做了一大桌菜,凤阳世子过来看卫末,正好留下一起吃饭。 秦珍特意弄了冰葡萄汁,她空间里的葡萄成熟了,一串串的葡萄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冰块是她让善之去酒楼买的,如今柳林镇集齐各国权贵与江湖豪杰,外地客商也嗅到商机,而纷纷涌入柳林镇。 有需求就有市场,冰块这种消暑圣物,绝对不缺,据说这玩意在夏天很常见,也不贵,普通百姓也买得起。 提到冰块,就不得不提女帝秦凰,这东西也是她捣鼓出来的。 秦珍实在佩服这位前辈,惊才绝艳,还创立了一个王朝神话,乃至所有人提起她都赞不绝口,即使四百多年过去,依然让人深深铭记,名垂青史。 每人一碗葡萄汁,酸酸甜甜的,凤阳世子还好,说他更喜欢葡萄酒,善之等人却特别爱喝。 除了五郎和卫末面前放着常温的葡萄汁,其他人则是冰的。 “对了,世子哥哥,我回来还没问,摄政王他们回来了吗?”秦珍问。 “哈哈,说到这个,我倒有个笑话说给你们听。” 凤阳世子一脸得意,“他们不是想甩开我们吗,司空星云自称绘了地图,哪里想到,那地图根本不顶用,他们几个比我还晚一天回来,据说走了很多弯路。” 说到这里,他给顿了下,看着秦珍一脸惊叹,“还是珍儿厉害,运气也好,不用地图,光凭感觉就将我们带出了梧桐山。” 他火急火撩的赶回来,结果得知摄政王等人还未出林子,暗自乐坏 第一百二十章 赚钱好辛苦的 回家了,秦珍突然闲了起来,一大早,她撵走哥哥几个,刚好卫末要去王府,便请卫末将善之几个稍走了,连带五郎一起。 五郎好久没见姐姐,粘着姐姐不肯走,秦珍哄干了嗓子,才说动五郎去顾南生那儿读书。 这个月她不在凤阳,顾南生为着几个学生也操碎了心,为着学生的安全,干脆求了凤阳王庇护。 说来,凤阳王得知顾大儒竟隐在凤阳,还开了间小小的学馆,实在吃惊不小。 恰好这段时间柳林镇不太平,又知晓顾大儒在寻另外的安全之所,凤王爷想,整个凤阳郡,还有比他的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吗。 凤阳王素来敬重顾大儒,他说动顾南生,特意在王府辟出一处院子,给顾大儒教学。 本来嘛,顾南生一个大儒,于仕林中有极高的声望,极受天下学子们爱戴,且他品性高洁,生平极少竖敌,他在哪倒无所谓,关键是他的几个学生及关门弟子秦五郎因其姐而卷入某些纷争。 弟子太小,离不开其姐,不能去到外地,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出于对弟子的保护,学馆设于王府内,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去梧桐山之前,凤阳世子表示会派人保护哥哥们,这会学馆设在王府内,秦珍却是十分放心。 她闲下来也坐不住,门一关,去到空间处理那些熟透的葡萄。 空间变大后,她也就种了些葡萄和水稻蔬菜,水稻没长在水田里,照样结了沉沉的穗,也该收割了。 秦珍找了工具,趁卫末没回来,赶紧将其收割,完后又去摘葡萄,苦于没地方装,她做完这些,再次出现在房间里,匆忙换了身衣服,跑去集市买装谷物的麻袋与筐,以及几只大缸。 葡萄太多了,她想将之酿成葡萄酒。 前世末世之前,她曾学过手工diy,味道还行。 等她买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卫末和哥哥们也没回来,她把买来的物品放好,从空间池塘里捞了两条鱼出来准备晚上做火锅鱼吃。 菜她不必买,空里堆了老些猪肉,野味也有,梧桐山偷偷抓的,放养在空间。 秦珍抓了只兔子,经过空间一角的那片白蘑菇时,被其散发的诱人香味吸引。 她实在搞不清楚这蘑菇是什么品种,成熟的白蘑菇跟棉花糖一般,小的如拇指粗细,同金针菇一般。 听说越美的蘑菇越毒,若这片蘑菇有毒的话,影响空间的其他东西怎么办。 秦珍想了想,摘了朵小的,直接掰开手中兔子的嘴,给喂了进去,然后把兔子扔在地下,观察它的反应。 不料,兔子吃了这蘑菇,竟是越发精神,地上的草啃得也越发有劲了。 所以,蘑菇没有毒,但太香了,光闻着就让人想摘一朵生嚼了。 秦珍拎着兔子出去,随手把它放进一只筐里,盖上盖子,再等一会,看看之后的反应,确定没毒,兔子就下锅炖了。 看了眼天色,她饭菜煮好,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筐里的兔子依然活蹦乱跳。 表示能吃。 秦珍抓了兔子进厨房,一会儿,她刚将兔子跺成块准备下锅,就听到善之他们的声音。 善之猴一样蹿到厨房门口,“好香啊,好妹子,你煮了啥什么好吃的?” “姐姐。” 五郎从他身后跑进来,抱住她的腿,“姐姐,我饿。” 秦珍摸摸他脑袋,“饭马上就好,先去洗手。” 她对厨房门口堵着嘻嘻哈哈的善之几个说,“哥,你们都去洗手,再来把饭菜端出去。” 少年们一欢呼,“好咧,妹子回来就是好。” “对咧,天天吃好吃的,饭菜比香满楼还正点。” 秦珍听了咧嘴直笑,问还抱着她腿的五郎,“卫哥哥回来没有?” “回来了,在门口和一个凶凶的公主说话。” 公主?青平么。 秦珍气撇撇嘴,手在围裙上抹了下,一把抱起五郎,她刚刚炸了些鱼,取了一小块喂给弟弟,“小心点,有刺。” 五郎咬了口,顿时眼睛眯起,“姐姐,好好吃。” “嗯,先去外面玩会,有油,别溅到你身上。” 她把五郎放到厨房门口,做最后一道菜,麻辣兔。 兔肉需要焖,奏珍见他们肚子饿,令他们先吃,卫末坐在桌子边,五郎坐他旁边。 青平公主不在。 “珍儿,过来吃饭。”卫末喊她。 “好,”秦珍葡萄汁给他们,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善之端着葡萄汁,极享受的抿了一小口,好奇的问,“还没到葡萄成熟的季节的吧,你这葡萄哪买的,不便宜吧。” 葡萄一般九月熟,她却是忽略了,秦珍含糊的回答,“嗯,就集市上买的,确实挺贵的。” 良之夹了声炸鱼到碗里,说,“云枫那边过来的吧,听香满楼的客人们说那边盛产各种水果。” “要是天天有葡萄汁喝就好了。”孝之说。 五郎从碗里抬头,嘴边还挂着饭粒,小大人似的像模像样,“不行,好贵的,姐姐赚钱很辛苦。” 二郎,“弟弟说得对。” 善之几个突然感到很羞愧,他们虽然也在空闲时间赚银子,但收入比起日常的吃穿用度和读书花销,远远不够。 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善之作为老大,也知道最近自已有些飘,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说,“珍珍,以后咱们简省些,偶尔改善改善伙食就行,天天这么吃,家里没有进项,非把家底吃空。” 秦珍正想说她手里有银子,不缺一家子的吃喝。 “不用简省,我有银子。”卫末说。 “怎么能用卫大哥的,我们自已会赚,”二郎说,“妹妹,明天我们跟先生说,以后每天只上半天课,剩下的半天在镇上找些活计做赚银钱,这样一来,妹妹就不用出远门。” 五郎告诉他了,妹妹之所以给凤阳世子等人带路进梧桐山,就是为了赚银子。 梧桐山那么危险,妹妹肯定很辛苦,回来瘦了那么多。 善之听了极赞成这个法子,“嗯嗯,说得对,先生一般上午给我们授课,下午让我们背书,这书我们回来也可以背的。” 秦珍迟疑,“会不会影响你们的课业。 “不会。”二郎三人异口同声。 卫末没说什么,他知道珍儿手里有银钱,再者,他之后再偷偷贴补些就好,一群小家伙赚个零花还行,攒家底哪有那么容易。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结梁子 秦珍这几天一直忙着空间里的事,关于银钱的事,她手里有凤阳世子给的一千两金票,还有风纯那儿讹来的一万两都存着没动。 从梧桐山出来,凤阳世子又给她两千两银票作为带路的报酬,昨儿卫末要给她家用。 她一家子五口都在医馆吃,哪还好意思要卫末补贴家用,银钱推了。 卫末也不强塞,只说银钱花了跟他说。 哥哥们去上学,左右秦珍也无事,便想开源节流,她把空间收获的稻子全部重新撒到地里,等它们长出来,到时候,偷偷把粮买了,说不定能赚一笔。 还有其他好些种子,不拘是什么,只要能长出东西来,她一概种了。 三天还是四天,青平公主突然找上门来,卫末不在家。 她当时在院里翻草药,青平公主突然带着侍卫闯进来,秦珍没有鸟她,自顾自的继续翻草药。 对方贵为公主之身,并非她不将青平公主放在眼里,只是,这个女人惯为难人。 只要她在对方面前卑躬屈膝,她敢保证,青平能将她欺负死。 索性礼也不去行,有卫末和凤阳世子乃至凤阳王府给她撑腰,她还真不怕。 一侍卫跑过来喝斥她,“大胆,见到青平公主还不跪下。” 公主?秦珍翻了个白眼,放下手里的活计,不甚诚意的屈了下膝,“原来大姐姐竟是公主,前几天,民女救三皇子和公主,公主千金之躯,皇子万金之躯,不知这救命之命,公主该如何报答。” 卫末不在,青平有些不悦,她坐到侍卫铺子座垫的石凳上,冲秦珍冷笑,“那你以为本公主该如何报答。” “好说好说,”秦珍擦了下手,“民女刚刚说了,公主千金之躯,报答之事,公主看着给就行。” 一介公主,就看她自已觉得自已的价值几何了。 早就见识过这丫头的牙尖嘴利,青平眯起眼,对方的弦外之间她听明白了,这份救命之恩的报答少了,就是轻贱自已的命。 她堂堂公主,最不缺的就是身外之物。 朝身边侍卫点了下头,侍卫取出一叠银票递给秦珍,秦珍高兴的接过,还当面数了数,不错,一万两,还凑和。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收起,顺便拍起马屁,“那就多谢公主了,公主如此美丽大方,为表我对公主的敬仰之情,不若请公主尝尝我的手艺。” 想了想,她添了句,“卫哥哥很爱吃的哦。” 不是哪句话打动了青平,手指挥了挥,“你竟会下厨,倒叫我意外,呈上来本公主尝尝。” 秦珍刚得了一笔银钱,很是大方的从厨里端出来一盘子炸丸子,“这是刚做好的素丸子,萝卜丝的味儿辣,土豆丝的微甜,不过,卫哥哥喜欢辣的,但我建议,公主不能食辣的话,最好吃土豆做的素丸子。” 青平一心系在卫末身上,就算不能吃辣,依然倔犟地想尝试萝卜丝的素丸子。 谁知,才吃了一口,就叫浓烈的辣味呛住,秦珍无语,都说了不能食辣就不要尝试,偏不听。 她快步跑到厨房端了水给青平,“喝口水,冲冲就不辣了。” 青平呛得直流泪,赶紧喝水,结果一下子喝急了,再次呛住,居然咳了起来。 扶着腰的青平公主脸都呛红了,侍卫们担心极了,秦珍被扯开,她余光被青平胸口一抹金色闪了下眼。 又是金色,右胸口,凤凰? 秦珍再细看,青平公主正抚着胸口拼命咳嗽,时下平民女子都喜着交领襦裙,青平身为公主,或许是权贵衣饰为区别于平民,她穿着是精致华美的齐胸襦裙。 仿唐款式,秦珍以为,说不定又是秦凰弄出来的。 青平公主弯腰时,胸口那抹金色落在钱秦珍眼里,初时,她以为自已眼花了。 秦珍也没放在心上,这会,青平辣得喉咙似火烧,她一脸怒容的指着秦珍,娇喝一声,“抓起来。” 秦珍,“。。。。。。”这也怪她。 都说了土豆丸子是甜的,萝卜丸子是辣的,自已要吃,怪谁。 生气。 见侍卫扑过来要抓自已,秦珍才不会坐以待毙,身影一闪,躲开侍卫,端起桌上的丸子,呵呵一笑,跃上墙头,跑了。 没抓到秦珍,青平气极败坏,脸都扭曲了。 不管青平如何生气,秦珍压根不担心,她端着一盘子丸子边吃边镇上闲逛。 说好要开源节流的,她得做点什么来抓些收入。 现如今,柳林镇遍地都是各国权贵与江湖各路人马,有胆色来此地的,多少有两把刷子。 秦珍一个丫头混迹其间倒也不怕,柳林镇普通人家早就投奔各处的亲戚,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街上晃悠,武林本就奇人异士多,也没人敢小瞧了去。 街上形形色色的各路人士,她发现不管走哪,都能听到关于女帝与宝藏的事。 秦珍听了几耳朵,对此感兴趣,街上人真的好多,眼睛转了转,这般热闹,随便弄点啥吃的来买,都不愁缺不到银钱,当然,前提是手艺好。 本起回转,一想到青平那个凶女人还在医馆,她就叹气,还是去找卫末吧,也只有他能赶她走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王府,侍卫都认识她了,让她直接进府,秦珍摇头,“麻烦侍卫大人帮我传个话给卫大夫,就说青平公主找我麻烦,请他出来一下。” 一名侍卫站出来,“秦姑娘稍等,这就是去通报。” “多谢。” 秦珍站在府前的台阶下,凤阳郡是凤阳王的封地,府门前络绎不绝的下人排着队送拜帖。 她一个小丫头,穿的普普通通,大刺刺地站在府门前,侍卫也赶她,对她态度还特别亲和,不免让人怪异。 秦珍见大家看她,还以为自已挡着道了,主动往边上避开,后退中不小心踩个某个人的脚。 她刚想说对不起,就一个大巴掌朝她扇来,秦珍吓了一跳,闪身一跃,跳上了旁边的白玉石狮子上。 这下不止大家看,就是王府前的守卫也错愕地望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就那样站在上面,又拱手朝被她踩了一脚的人道歉,“大叔,刚刚对不起。 那男子不屑地哼了声,继续排队,挨了踩,他本是恼火,见对方露了一手后,怂得打消的念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想惜命 卫末出王府,就见秦珍蹲在王府门前的白玉狮子头上,嘴角微抽,“珍儿,速速下来。” “卫哥哥,”秦珍跃下来,“你可是忙完了?” “差不多,”卫末说,他走到秦珍面前,低声斥道,“你跑石狮子头上去干吗,这两樽白玉狮可是先帝亲赐给王府的,旁人摸一下都不行,你还敢踩,不要命了。” “啊?”皇帝赐的,她刚刚用脚踩了那岂不是大不敬,青平她不怕,但皇帝她还是很怕的,那可是一句话能灭人九族的一国之君。 秦珍并非天不怕地不怕,恰恰相反,她向来是很识时务的,尤其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地方。 完了完了,她吓得脖子一缩,赶紧跑到石狮子旁,拿衣袖去擦石狮子头顶两只黑黑的脚印。 擦得了脚印,但王府门前的侍卫们。。。。。。她讪着脸,转头去看那几名侍卫。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几名侍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秦珍,还冲府门前不好好排队大声说话的来使喝斥。 秦珍,“。。。。。。” 总觉得他们故意的,这是包庇她,或许她踩了石狮子,没卫末说得那么严重。 至少侍卫们没抓她。 秦珍眯眼笑了笑,不管什么原因,这些王府的侍卫很可爱。 “卫哥哥,刚刚是意外,我下次一定注意,”秦珍想伸手去扶卫末,结果他好生生站着,手里也没拿拐杖。 她疑惑地问,“卫哥哥,你腿伤好了?”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这才一个月就好了。 神医不愧是神医,秦珍不由得感叹。 卫末刚刚从王府出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是想不起来,原来是腿,不对,他的腿为什么突然好了。 作为一名大夫,他很清楚,自已的腿伤,没有二个月是绝对好不了,但现在,这未免太奇怪了。 自已吃的药并无此等奇效。 卫末立刻为自已搭脉,片刻后,神色顿时震惊不已,见鬼的,他的腿好了。 明明今儿早上出门,他还觉得腿有些痛。 不敢置信的卫末轻轻跺了下脚,嗯,微微的痛,但不明显,至多再过十天半天,腿就完全好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莫非他的医术已经超过了师傅。 他哪知道,秦珍把一株幼生龙涎仙芝当蘑菇给兔子试毒,而兔子当晚炖给他们吃了。 兔子食了龙涎仙芝,卫末等人间接吃了兔子,吸收了部分仙芝的药效,才使得他的腿提前好了。 若是直接服用龙涎仙芝,别说普通的腿伤,就是人只剩一口气,也能给救回来。 龙涎仙芝不只是救命良药,同时也是解毒圣草。 卫末想不通,就听见秦珍语气得意的说,“果然还是骨头汤有效,俗话说以形补形,再配合卫哥哥医术,你的腿可不就提前长好了么。” 说着,她拉着卫末往医馆走,“一会再去市集买些新鲜骨头给你炖汤喝,一天喝三顿,保证再过一星期,你的腿就能行走如飞。” 不想,卫末却将这话当了真,“珍儿,你听谁说骨头汤对骨头好,能助其养伤。” 呵呵,当然是上辈子听来的,这话她也就想想,说是不敢说的。 随意找了个对象,“村里的老人们常说,我不知道对骨头有没有好处,但对你肯定是有好处的,不然,你的腿也好不了那么快,而且。。。。。。” 秦珍歪头看了眼卫末,笑道,“卫哥就没发现,才回来几天,你的气色就养回来了,再过几天,我保管卫哥哥和之前出门一样。” 卫末是大夫,也对医术善钻研,他想不通自已的腿伤能提前好的原因,便将其功归于骨头汤。 “珍儿,这几天辛苦你了,汤多炖一些,我试验一番,若骨头汤真能肋其骨伤之人提前恢复,这实在是不得了的发现。” 秦珍打个呵呵,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之已。” 她心里同时想,有没有效她真不知道,试吧试吧,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大家都没损失,顶多,卫哥哥失望一下下。 两人往医馆走,路上,卫末问她,“你又哪里惹到青平了,她不是个气量大的,以后避着些,青平是大长公主唯一的独女,颇受皇宠,如今受封公主,北楚内,她也是贵女中的头一份了。” 秦珍当然知道青平不好惹,连风纯都不敢跟她硬碰,公主,皇室中好像就她一个公主。 “我是会惹祸的人吗,你怎么不说她惹我,我好歹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天晚上她还想让我去送死。” 想到这事就来气,太不要脸了,她才十岁好吧。 卫末失笑,“这事是她不厚道,青平今天去医馆不是去感激你的救命之恩的。” “我不知道,心里不平,拿话激了她几句,她送了我一万两银子,”秦珍嘴一撇,“虽说报答了,难道她的命就值一万两银子,我不是嫌银子少,只是她的态度令人反感罢了。” 卫末轻叹,“她是公主。” 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不要说秦珍救了她,就是秦珍为她死了,那也是应该的。 卫未的潜台词,秦珍听懂了,就是听懂了,心里猛地升了一股子郁气。 她其实都明白,这个世界上像卫末凤阳世子风纯一般不以权势压人的人只是极少一部分。 像西凉摄政王青平公主三皇子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权贵占多数。 别人不拿她的命当回事,她自已得惜命。 “我以后看见她会绕道走。”秦珍说,她顿住脚步,“她现在肯定会还在医馆等你,我不去了,等她走了我再回来。” “那倒不用,有我在,她不拿你怎么样,若以后独自对上她,你别那么冲,凡事忍让几分。” 秦珍摇头,“我忍不下,还是避开为好。”她知道自已的臭毛病,骨子有几分傲,素来吃不了亏。 她朝卫末摇摇爪子,“你先回,我去逛会大街。” “行,别太晚回来,别忘了买新鲜的骨头回来。”卫末叮嘱,他没忘了自已的试验。 “忘不了。” 秦珍钻进人群,人影很快不见。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要节约 秦珍没别的地方可去,便回了城北,柳林镇现所有的房子包括附近的村落都住满了,还相当一部分人没地方住,只能搭帐篷。 城北是贫民区,照样住满了人,亏得善之前提前租了房子,能让她有落脚地。 房子一个月没人住,屋里都落了灰,秦珍回来洗洗刷刷,把房子收拾干净。 她打算好好盘算做点什么。 秦珍没什么擅长,厨艺一般,善之他们觉得自已做的菜好吃,只是因为以前过得太苦了。 像她,一年里吃不到一口肉,天天野菜粥配杂粮馍馍,上顿蒸红薯下顿蒸土豆,突然有肉吃了,菜里有油有盐,能不好吃吗。 秦珍把被房间里的被子抱到院子里晒,院子旁边翻出来的地,之前种上的青菜早被人摘完了。 住在贫民区的人本就穷,家里没人住,菜被偷是很正常的事。 下午,秦珍偷偷跑了一趟医馆,正好在医馆外头的巷子里碰到放学归来的善之几个。 “哥哥,这边,嘘嘘~”秦珍压着声音,在他们身后喊。 二郎几个并非是自已回来,还是由王府的侍卫亲自护送。 侍卫听到她的声音,忙提醒二郎几个,少年们见到秦珍,齐齐转身跑了过来。 “妹妹,你在干嘛?”二郎奇怪的问。 “姐姐。”五郎从侍卫怀里下来抱住秦珍的腰,秦珍揉揉弟弟的小脑袋。 “青平公主那女人来了,我和生了些小龌龊,”秦珍说,她又指使善之,“善之哥哥,你快去看看她还在不在。” “好咧。” 善之快步跑到医馆门,只瞟了一眼便打回转,“还在,里面还有不少侍卫守在医馆里。” “行,那我们回城北。” 秦珍抱起五郎,对护送他们回来的两名侍卫说,“谢谢二位,你们可以回去了。” 侍卫不走,“秦姑娘,世子有令,我二人必须护送几位公子到家。”言下之意,只要没送进家门,就不算到家。 秦珍想了想,“那好,有劳两位侍卫大哥了。” 她招呼旁边的兄长们,“走,回城北。” “好耶,回家啰。”少年们簇拥着离开。 秦珍兄妹在巷子的举动,青平公主的暗卫看在眼里,赶紧上前禀报,青平看着紧闭的屋门,暗自气得咬牙。 她以为自已做了公主,卫末会高兴,没想到,他根本不在意自已是公主还是郡主,就像他说的,他并不喜欢她。 可她喜欢他,身为皇族唯一的公主,她看上的男人,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派人跟着,看她落脚在何处,尽快处理掉。”一个贱丫头,敢不将她放在眼里,以为巴上末哥哥做靠山,她就不能拿怎样,做梦。 她有得是法子叫她死得无声无息。 “属下遵命。”暗卫离开。 青平扫了安静的屋子一眼,缓缓起身,她弹下袍袖上的灰,袖子一甩,“回去。” 王府侍卫将秦珍兄妹送时家门才返离开。 秦珍顺路买了菜,兄长们回来,人多,都是大小伙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她是不吝惜银钱,买了好些从菜回家,看得后面的二郎几个直吸气。 善之烧开水烫鸡毛,二郎蹲在妹妹面前帮着剥蒜头,一路上看着妹妹大手大脚的花钱,他看得心惊肉跳。 “妹妹,先生不许我们提前放学,还说从明天起,会有武师傅来教我们武艺。” 秦珍听了很高兴,“那很好吗,哥哥们可要好好学。” “可是。。。。。。” “哎,听你说话真费劲,直接跟妹妹说不就得了。”善之叫孝之看火,他跑过来蹲到旁边,说,“先生不让我们提前放学,我们就赚不了银钱,咱们天天大鱼大肉的吃,家里没有存银,明年说不定束修都交不起。” 善之巴巴的一通说,苦过的人极有忧患意识,“先生还好,就是先生他婆娘可不是好相与的,束修和食宿费少一个铜子,她都未必乐意,昨儿说了,咱们简省些,你还买这些菜,下个月没钱吃饭了咋办,家里现在又没进项。” 秦珍随口说,“我们家有存银啊,为什么要简省,你们几个不败家的话,吃到下辈子去也吃不完。” “哪来的存银?”二郎几个异口同声,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秦珍暗笑,视线在面前一张张青稚的脸上滑过,怨不得兄长们不信。 自误杀血妖后,她就没穷过,只是怕吓到哥哥几个,她一直没说,好歹也几万两的身家了。 “当然有啊,我没告诉你吗,”她拍拍手上的泥,手伸进袖子里掏啊掏的,掏出来一张银票,递给少年们面前。 “我不是说了嘛,前不久我给凤阳世子等人带路,回来后,他可是赏了银钱的。” “一千两,我滴乖乖,这么多。”善之摸摸后脑勺,“凤阳世子怪大方的。” 良之摸了摸银票,稀罕不已地说,“我还没见过一千两的银票呢,原来长这样。” 善之拍他后脑一下,“屁话,谁见过。” “那也是妹妹压上性命换来的,梧桐山多危险,幸好妹妹平安回来了。” 二郎深深觉得,这笔赏银得来不易。 “说得是,咱家兄弟四个读书,算起来,一千两银子也不经花,银钱好好存起来,咱们还是按之前的节约些,以前讨饭时饿肚子常有的事,现在有吃有穿有书读,天天还大鱼大肉,我心里亏得慌。” 善之推了推秦珍的手,“妹妹,银钱收好,日子长着呢,带路这种差事,咱下次不做了,银银哪有命重要,从明天起,不许大手大脚,。” 二郎几下也一脸赞同之色。 秦珍还能怎样,兄长们这么懂事,只好配合,她收起银票,“我知道了。” 况且,她觉得善之说得对,以前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简直就像泡在蜜罐里。 她不但要节约,还打算做点小买卖。 早早做好饭,让善之跑了趟医馆给卫末送饭,等善之回来,兄妹几个围着饭桌子,讨论起做小买卖的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卖鱼 梧桐山之行,西凉摄政王与南昭镇北王世子云枫定北侯世子三人,回程的一路上颇显狼狈。 且不提摄政王与定北侯世子薜荣,只说南昭镇北王世子司空星云,回来复命时,本是抱着立功的心情,不想,太子殿下听他说了梧桐山一行的经过,却是动了大怒。 不同于其他四国,南昭皇室素来宽厚仁德,深得民心,极受百姓与朝臣拥戴。 现任南昭皇膝下仅一子,聪慧过人,年少成名,品性出众,作为皇位继承人,其地位在南昭比现任南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家就一根独苗苗,不看好了,南昭皇室将后继无人。 尤其大半年前,太子殿下突然无故失踪,可把皇室与朝中大臣吓得够呛。 太子回归后,帝诏现世一事,朝中多数大臣极力反对太子亲自参与,就怕他有个好歹。 奈何皇家父子俩不当回事。 出发前,为保太子安危,镇北王世子贴身随护,又命暗卫三百扮成侍卫随行。 一个月前梧桐山的探路之行,司空星云与西凉云枫合作,甩开北楚凤阳世子,北楚出动三人,结果又伤又弱。 大家不是一国的,梧桐山危机重重,他们不想被拖累,甩开北楚之人,无可厚非。 而且面对血妖留下的巨额财富,谁不想先出梧桐山,赶紧回去想法子将其偷偷运走。 司空星云不明白哪里做错,竟惹得太子发火。 客栈里,南昭太子运功疗伤完,贴身侍卫来报,镇北世子求见。 “殿下,世子并不知晓秦姑娘是殿下的救命恩人,”贴身侍卫忍不住替王世子求情。 南辰净了手,到餐桌旁坐下,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以为本太子是因为这件事而动怒?” 侍卫抬头,偷瞥了太子一眼,表情分明写着难道不是这样么。 南辰瞥见侍卫脸上神情,冷哼了声,“心中只有利益却无道义,品性有暇,难堪大任。” 就司空星云所说,那凤阳世子与卫末,方是可交之人,还有他的小恩人秦珍。 侍卫显然不懂这事怎么和道义扯上关系了,王世子一心为南昭着想,那么大笔银子,若能为南昭所得,使国库充盈,多好的事。 眼下,帝诏现世,四国之间的形势一触即发,一旦帝诏落入其他四国手里,战争不可避免。 打战最是烧银子,这事他听自个爹念叨得多了。 南辰哪会和一个侍卫解释这其中的道理,他自小习治国之术,为君之道,驭人与交友,他分得很清楚。 派镇北王世子去梧桐山探路,然后,从始至终,司空星云眼里只看到了利益。 帝诏现世在北楚的地盘上,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换个聪明点,就算结盟,也是选择北楚,而不是远道而来的西凉与云枫。 血妖留下的财富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帝诏与宝藏,从一开始,在帝诏这件事上,北楚的做法明智又不失大气。 他的臣子可好,大好的局面,因一个血妖的财富就昏了脑子,以小失大,南昭与西凉云枫先失了义气,后面,就算想占据有利局面,与北楚结盟,北楚也难以相信他们的诚意,达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南辰持起筷子,说,“传话给司空,请司空世子去见老师。” “是,殿下。”侍卫刚退下,门口又进来一名蓝袍侍卫。 蓝袍侍卫站在南辰身边,低声汇报,“殿下,秦姑娘回城北了,不过,他们被跟踪了。” “何人跟踪?” “北楚青平公主,属下偷听到,青平公主与秦姑娘生了龌龊,似乎要对秦姑娘不利。” 南辰蹙眉,这丫头,怎的又惹了公主,真是调皮丫头,青平公主也敢惹。 “你命人去看着,务必不能让她几兄妹出事。” “是,臣这就是安排。”蓝袍侍卫迅速退下。 ****** 秦珍几兄妹倒是高兴的很,知道秦珍想做小买卖,二郎几个帮着出主意。 主意是出了一堆,却没有一个被秦珍采纳的。 想来想来,好像做什么都不容易,她想要省事,做吃食什么的不可能省事,成天围着灶台转,她又不喜欢。 最后还是五郎插了句,“姐姐可以抓鱼卖,姐姐抓的鱼大,烤的鱼好吃。” “诶,这个好,就卖鱼,”秦珍第一个同意,卖鱼省事,最主要的是,柳林镇少鱼,价格还贵。 梧桐山那条小溪的鱼可多了,肉质鲜美,她有空间,一次多抓些,也不用天天跑。 最最重要的是,这可是无本买卖啊。 秦珍抱住五郎,在他额头狠狠亲了口,“还是五郎脑瓜子厉害,一下子就帮姐姐想到了。” 五郎被姐姐亲了,竟有些不好意思,羞得把脑袋埋进姐姐怀里。 二郎迟疑,扫了眼妹妹的小身板,“卖鱼好是好,可是会很辛苦,而且每天往返梧桐山与镇上,路那么远,哪里吃得消,这个不成,还是寻轻松些的小买卖。” 善之几个也不同意,“依我看,不如买两头猪来喂,再养些鸡鸭,鸡蛋可以换银钱,至于卖鱼,等我们放假再一起行动。” “我不喂猪,这辈子都不喂猪。”秦珍恼着脸说。 善之不知她为何突然如引激动,抓了抓头,眼睛无措地看向二郎。 二郎当然知道妹妹为何讨厌喂猪,不等她解释,秦珍做了决定,小手一挥,“就卖鱼,我有法子不用天天跑梧桐山,你们放心,不会累着的。” “什么方法?”善之追问。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睡了睡了。” 秦珍抱起五郎往房间走,想着,明天家里还要添几口大缸。 秦家兄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也多,睡得沉,秦珍睡后,迷迷糊糊地听到外面有动静。 她一向警醒,梧桐山里练出来的野兽直觉,人瞬间清醒过来,张耳听了下,心里大惊。 秦珍一把抱起身边的五郎,无声的穿过厅堂,进入隔壁屋里。 轻轻推醒睡在外面的兄长,“哥,快醒醒,哥,别睡了。” 二郎揉了揉眼睛,“妹妹,啥事?” “嘘,小声点,外面有人,”秦珍声音极低,把怀里的五郎塞到二郎怀里,“把他们都喊起来,小声点,我去外面看看,你们小心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刺客 二郎一听说屋外有人,一骨碌爬起来,叫醒身边睡得死沉死沉的善之几个。 秦珍趴在门后听了一会,是兵刃相撞发出的声音,有好几个人。 奇怪,是谁?两拨人,其中应该有一方是暗地里保护他们的人。 她无法开门,这栋老房子,门很破旧,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很容易惊动外面的人。 有搞不清敌我双方的情况下,最好是静观其变。 院里打得很激烈,屋里的少年们吓坏了,除了秦珍,透过门缝,几条黑色的影子几来我往。 少年们和秦珍挤在一起,谁也不敢说话。 緾斗的两拨人一直没分出胜负,刺客那一方没耐心耗了,领头的一个人对另一个同伴低喊,“快点火。” 一说点火,屋里的秦珍暗叫不好,外面紧接着传来一声,“拦住他。” 秦珍问身边的哥哥们,“五郎呢?” “在这。”二郎紧抱着睡得跟小猪一样的弟弟。 “我来抱,一会你们机灵些,躲远点。”秦珍急声叮嘱兄长们,一把抽掉门栓,打开木门。 她一手抱着弟弟,一手持剑地站在门口,月色下,四个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四周堆满了干柴,这是要放火烧死他们。 奏珍一阵发冷,她是做了什么,竟是狠毒地想要半夜放火烧死她兄妹。 “妹妹,”二郎紧张地站在妹妹身后,比起善之几个,拳法和轻功他自已摸索着练习,还算有些身手。 “快带善之哥哥他们躲起来。”秦珍说。 黑衣人见秦家兄妹逃出来,更是急了,手中的火石丢下干柴堆里,秦珍剑尖一挑,火石“扑通”一声,掉进外面的水槽里。 此刻,她也弄清楚了,脸上蒙着面巾的是来害他们的人,没蒙面的则在保护他们,就不知是谁派来。 二郎和善之良之孝之四个也明白他们帮不上忙,赶紧悄摸地往院外跑。 秦珍没有走,怀里抱着五郎,她有所顾忌,没有冒然出手。 许是知道行动不会成功,又有人阻拦,两名蒙面人立刻地默契闪身离去。 另两名黑衣人见人撤走,朝秦珍施了一礼,也各自退去。 院内恢复宁静,躲在院子外面的二郎善之几个跑进来,“妹妹,妹妹,他们是谁呀?” “这是想烧死我们啊,谁这么狠毒。”善之气坏了,抬脚踢开屋前的干柴。 孝之拽住他,“别呀,刚好家里缺柴火,有人送上门来,不挺好的。” “靠,你心真大。”善之哼哼两声,走到秦珍面前,“妹妹,二郎,你们说,会是谁干的。” 秦珍心里倒有点怀疑,要说近期她惹了谁的眼,除了青平,再无旁人。 会是青平公主吗。 也有可能是之前的那批黑衣人。 秦珍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看着眼前的屋子,这里也不安全了,有一就有二,没能烧死他们,恐怕还有下一次。 五郎还在呼呼大睡,小家伙完全不知道他们又与死神擦肩而过。 “那怎么办,他们会不会再来?”良之担心的问。 “肯定会,这些人没有得手,不会擅罢干休的,”善之忿忿的,恶狠儿道,“叫小爷知道幕后主使,非拔了他(她)的皮不可。” “得了,就算知道,以咱们的能耐,又能拿对方如何,看刚刚那两个黑衣人的身手,想来,后头的主子应该更不好惹。”二郎说。 善之气得大喊,“那就让他欺负吗,放火烧,好不恶毒。” 良之建议,“我们没办法,不若让先生帮忙。” “不用,最近你们先别回家,在学堂住一段时间,关于背后的人,我请卫哥哥帮忙查一下。” 秦珍抱着五郎往屋里走,“哥哥都去睡,省得明天起不来,今晚我守夜,安心睡。” 二郎和孝之一起收拾门口的柴火,善之也帮忙,“睡不着,一想到不知哪个龟孙子背后阴我们,我来气。” “先生说明天会有武傅来教我们武功,我一定好好学,以后将那些欺负我们的人打个屁滚尿流。”良之说。 “说得对,咱们都好好学,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们。”善之一边捡柴火一边说,“小爷一定好好说,做天下第一高手。” 秦珍听了失笑,果然有压力就有动力,兄长们知道上进就好,劝了他们去睡,她则守在门口。 次日一大早,天刚亮,秦珍就开始准备早饭,她特意做了些饭团,又熬了骨头汤,打算让兄长们带去学堂,顾南生这个堂堂大儒,声名贼大,却清贫得很。 卫末之前塞给她的银票,让她帮忙贴补顾先生,她还不曾有机会给。 吃早饭时,秦珍把食物装好,一只小竹篮,一只陶罐,“一会带去给先生。” 她想了下,又取出三张各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兄长二郎,“先生帮你们请武师傅,不好叫他破费,银钱我们自已出。” “啊,不用吧,三百两,”善之看着银票,面上一阵肉痛,三百两,他们本来就银钱不丰。 二郎却接过来收了起来。 “这是该花的,钱没了我再赚,先生教导你们已是辛苦,还特意请来武师傅,可以尽心尽力。” 秦珍安抚几位兄长,“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别迟到了。” “那能不能少点,镇上的武馆收徒学费也不过七八两,还不如去武馆学。” 善之从小就在柳林镇生活,武馆收徒费用比普通的学馆高,但也没有闻鹿的贵。 孝之呆呆地说,“先生请的武师傅好像厉害。” 善之,“。。。。。。” 这倒是,武师傅也分功夫高低,武馆那些武师傅的武功,铁定比不得先生通过王府请来的高手。 王府派了侍卫来接,秦珍在兄长们走后,在街上订了四口大缸,然后又去了梧桐山小溪抓鱼。 那条小溪依然静静的,附近活动的人很多,没一个人靠近小溪,也是怪了。 小溪就在那里,那些人看不见么。 看不见也好,小溪的鱼她不用担心旁人和她抢。 秦珍出山时,背上背了个大背篓,上面虚虚盖了些青草树叶。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幕后之人 郡守府别院,侍卫退下,青平一把摔了手中的簪子,沉声道,“贱丫头,她倒是命大。” 侍女赶紧捡起簪子,“公主,您犯不着为一个平民丫头生气,就算有人暗中保她又如何,难道对方能保她一辈子,以公主之尊,一个指头就可以辗死她,只需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侍女的话令青平心头恼怒少了许,突而想起什么,“你说,暗中保护那丫头的人会不会是末哥哥派去的。” “这,”侍女面色犹豫,“公主,奴婢不敢妄自猜度,是不是卫世子派的人,公主何不派人一探。” “不妥,”若叫卫哥哥察觉,恐要更恼她,只是,他如此亲近护着那个丫头,令青平心头十分不平。 她打小就和卫末熟识,除了三皇子,她就没看到卫末对谁露过真心的笑脸,对她就更不曾。 “这事暂且放下,吩咐总管递拜帖至秀昭公主别院,替本公主约见。” “是,奴婢去通知总管。” 青平怀疑是卫末插手坏了她的事,南辰这边,得知北楚的青平公主竟是想烧死他的小恩人,顿时沉脸怒骂,“无耻。” “属下们也觉得青平公主心胸委实狭隘,那位小姑娘不过十来岁,况且屋里不止那位小姑娘,还其他几位年纪不大的少年,以及一位三四岁的小童,超他们睡觉放火,手段未免太过心狠残忍。” “派人盯紧,丫头不能出事,否则,唯你是问。” “属下遵命。” 南辰摆手,令侍卫退下,小恩人他是必要护住的,想他被血妖囚困半年,那时,生不如死。 他以为,自已必死无疑,谁曾想,那个丫头突然就了进来,将她救出魔窟。 柳林镇外的荒原,方圆十里,了无人烟,偏偏她就闯了地宫,仿若从天而降。 南辰打心里觉得,这是天意,秦珍救她,乃是天意。 青平公主,不过她为什么秦珍,他都不允许。 秦珍尚不知道她背又多了一位大靠山,在梧桐山抓了一篓子鱼,她直接背进了香满楼。 香满楼作为柳林镇最大的酒楼,因帝诏一事,现今进出的客人皆属达官显贵,其中不乏皇族。 她现抓的鱼,绝对比外地运来的鱼新鲜好吃,不愁买不上好价钱。 秦珍没进酒楼,只在门口把篓子的青草树叶拿,让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瞧见篓子里的鱼。 “这,”小二一脸吃惊,“小妹妹,你这鱼哪抓来的,哎,还是活的。” 秦珍又把树叶盖回去,“我爹抓的,赚点家用,不知你们酒楼里收不收?” “收,当然收,小妹妹,你跟我进来。”小二高兴不已,酒楼正缺新鲜食材,他们掌柜快愁死了。 因柳林镇里的百姓都离开了,食材只能从临镇购买,就算如此,也依然不能满足酒楼的需求。 能进香满楼消费的权贵多了,对食材的要求也高,好些食材临镇没有,还得从百十里外的隔壁县调。 然而路程远,时间一长,菜很容易变得不新鲜,鱼就更不用说了,百姓家里就没有养鱼的,就算遇上捕鱼的,基本上都是死鱼。 新鲜的活鱼啊,太难得了,小二觉得这个月,掌柜的说不定能给他加工钱。 他激动地背起背篓,背篓里的鱼少说也有几十斤,一下子没背起来,秦珍在后面托了把,跟着时了香满楼。 小二背着背篓跑到柜台前,压着声音奋兴道,“掌柜的,快过来,有好东西。” “哦,什么好东西?” 秦珍认识香满楼的掌柜,但对方似乎忘了她,一双满是精光的眼睛直往小二背篓里瞅。 “是鱼,新鲜的活鱼。”小二说。 “真的,那太好了,”掌柜的把算盘一扔,拽着小二去后厨,秦珍跟在后面。 一进到后院,掌柜托着小二背后的背篓放到地上,拨开上的青草树叶子,语气激动,“哎呀呀,不错不错。” 他又纠着小二问,“哪里弄来的,卖鱼的人呢?” “她就是。”小二手指着秦珍。 秦珍笑眯眯的,“您好,鱼是我爹捕的,赚些家用。” “哦,你爹,你爹在哪捕的,”掌柜笑着问。 在哪捕的肯定不告诉你,秦珍不傻,却装出一副傻样,“我不清楚,听说好像在梧桐山,好远的,他差点被狼吃了,也是我爹爹功夫好,才平安回来。” 所以你们还别打主意了,功夫差的是捕不了这鱼的。 掌柜的看着秦珍,总觉得这小丫头他在哪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本想打听对方捕鱼的地点,他可以派人去,现在酒楼食材太缺了,如果在梧桐山里,还是算了,想来小丫头的爹爹是个高人。 他请位高人去捕鱼,还不如和这位丫头的爹爹合作,鱼钱总没请高人帮忙来得贵。 “原来如此,丫头,明天你爹还去捕鱼吗,价钱好商量,只要你爹能天天给我们酒楼提供新鲜的鱼,我可以给你爹额外添一份工钱,鱼钱另算。” 求之不得啊,秦珍面上依然笑眯眯的,一派天真,“我回去和我爹说,明天再给掌柜的回话成不?” “成成,来,咱们把鱼过一下称。”掌柜喊了人来把鱼过称,鱼这玩意在柳林镇稀缺,新鲜的价更高一些。 平常的价是三十文钱一斤,眼下直接涨到五十五文,鱼卖了二两银子并二百文钱。 掌柜的直接结给她三两银子,一篓子鱼卖三两银子已是天价,鱼霏很满意。 另看她手里有几万两银子,那都是她拿命换来的。 寻常农家,一年也攒不了一二两银子,这个地方,物价便宜,一个包子一文钱,一碗素面三文,加了肉五文,大米十二文钱一斤,面粉十文,苞谷面七文。 这个世界因有秦凰,食物变得丰富,她带来了玉米红薯土豆以及各种蔬菜与水果,同样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比如生产力低下,粮食产量很低。 去岁,她曾亲眼见过,秦家三亩多水田,总共收获五麻袋半稻谷,晒干后将将装满五麻袋,那麻布口袋装满,重量目测的话,预计九十来斤,去掉壳碾成米,顶天七十来斤。 秦家的水田所产稻谷全部碾成米,差不多三百多斤左右,这还是丰年一年才有的收成,遇到老天爷不给力,收成减半。 凤阳没有农事两季之说,地一般种一季,稻子一季,收割后空着地,来年再种,旱地则不同,小麦收割后,接着种玉米。 她当时还感叹,就这几口袋稻谷,秦家一家老小喜气洋洋,若换成现代,亩产高达千斤,岂不乐疯。 不过,这里没有化肥农药,仅靠点农家肥,地越种越瘦,产量能高才怪。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月微 (说句题外话,上章扯远了。) 秦珍卖了鱼从酒楼里出来,视线瞥到二楼缓缓下来一位面带银制面具的公子,长身玉立,墨发如云,一身银白衣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 她认得对方的面具,南昭太子月微,南辰月微,和她曾救过一个大哥哥同名。 真是瘦啊,身体似乎不大好的样子,想不到,南昭的太子竟是位病娇。 一国太子,天皇贵胄,尊贵无比,虽然打过交道,但那是凤阳世子在场的情况下。 单独的话,她以为还是不要丢人了。 秦珍只看了一眼,赶紧回头闪人,脚步也快了几份。 南辰也看到了秦珍,小丫头见了她,像猫儿见了老鼠,跑得飞快。 他身后的蓝袍侍卫显然也瞧见了秦珍,忙提醒道,“太子,是秦姑娘。” 南辰步子快了几分,他一直不曾同秦珍表露过自已与她的渊源,想来小丫头也没认出她。 就算他对秦珍报过名字,她应该不会想到,自已在地宫里救出来的男子会是南昭太子。 秦珍不与同南昭太子打照面,刚跑到酒楼门口,就见到刚从马上下来的云枫大皇子。 对方见到她,又露出那副在她看来如翘着大尾巴灰狼的笑脸,她可不是小白兔。 秦珍扫了眼左右,就见南昭太子近在几米之外,她灵机一动,几步走过去行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南辰,“。。。。。。”发生了什么,刚刚对他还避之不之的样子。 余光见到酒楼门口进来的云枫大皇子,南辰眉头挑了挑,手抬了下,声音淡淡的响起,“不必多礼,请起。” 秦珍起身,厚着脸皮顺势站到南辰身后,把南辰身边的蓝袍侍卫也挤到一边,南辰只当没看见,蓝袍侍卫主动往旁边让了让。 如此一来,太子在前,侍卫在右,把秦珍挡在了里边。 云枫大皇子见到南辰太子,主动上前攀谈,两人寒喧了几句,至于被严严实实挡在身后的秦珍眼观鼻鼻观心做无事人状。 有南辰太子在,云枫大皇子一丝多余的目光也没放在秦珍身上。 走出酒楼,秦珍对南昭太子提出告辞,不过刚刚利用了对方,她还是说道,“民女谢过太子殿下。” 南辰笑了笑,语气温和,“你害怕云枫大皇子。” 秦珍神色微讪,被看出来了,她摸了下鼻子,老实的说,“我不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多有利用价值,但其实,殿下不晓得,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丫头。” “或许。”南辰嘴角扬起一丝他都未察觉的宠溺的笑,缓缓迈步前行,见小恩人还呆着,手指勾了勾,“跟上,孤有件小事需请秦姑娘帮忙。” “请我帮忙,好啊。”秦珍一口答应,小短腿赶紧跟上,刚刚对方帮了他,她再帮回去十分应当。 南辰见她没一点戒心地就他走,眉头微颦,“你就不问问,孤请你帮何忙,不怕孤将你买了。” 秦珍咧起嘴浅笑,反问道,“殿下会吗。” 她说了,自已不是小白兔,这个南辰太子给她的感觉十分好,怎么说呢,一国太子,脾气十分温和。 末世淬炼过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太子是个好人,就是身子不大好。 再者,买她,呵呵,不怕咬手的话。 “自然不会。” 秦珍一摊手,笑眯眯的,“那不就结啰。” 南辰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这丫头聪慧又机灵,当然运气也极好,连血妖都在她手里翻了船。 他说请秦珍忙不过是临时起的念头,不过是想和小恩人拉近关系,以后熟悉了,他想帮她,有朋友这个身份,也能名正言顺。 即用了这个理由,南辰心念微动,轻轻咳嗽了下,还未开口,只听跟身侧的小丫头说,“殿下想让我帮什么忙呀,因为之前一直住乡下,我对柳林镇不熟,不过,殿下想请大夫的话,我倒是可以推荐。” “哦,可是指卫公子?” “对啊,卫哥哥医术极好,他可是神医,前阵子我们进梧桐山,他不是腿受伤了吗,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愣仅用一个月就将自已民治好了,殿下说厉不厉害。” 秦珍对卫末大吹彩虹屁,话越说越溜,一点不顾忌,“我看殿下身子骨有些弱,不如请卫哥哥帮您看看,他师从太医院首,可不是民间的野路子半桶水。” “确实厉害,那孤便请卫公子帮忙看看。”南辰笑说。 “殿下不会失望的。” 秦珍对卫末的医术极有信心,而南辰隔着面具,心情也甚好。 除去恩人的身份,他也喜欢小丫头直率的性子,不因为他的身份心生畏惧,言行举此不卑不亢,浑身都透着股自信洒脱。 和她说话相处,令人十分舒适。 秦珍和南辰越聊越投机,她发现,不管她说什么,南昭太子都很耐心的样子,会很给面子的附合她,又不会显得迁就,或把她当小孩子之类。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的,就是凤阳世子和卫末,他们也只当她是小孩子。 和南辰聊天就不会,不说秦珍很惊呀,就是跟在二人身后的侍卫,以蓝袍侍卫为首的六名暗卫,皆是吃惊不小的神色。 太子受人尊敬,并不代表他是个好说话的人,打娘胎出来就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未来的南昭国主,身边全是讨好巴结的人。 大抵见惯了无数讨好的手段,南昭太子反而极不好讨好。 然而太子对秦珍的态度,却好得出奇,个中原由,也只有南辰太子的贴身侍卫一人知道,其他人不名所以,怎么一个小丫头就入了太子的眼。 两人边走边聊,秦珍看到路边有买烧饼的,这家的烧饼她吃过,味道很不错,料放得足,皮薄馅多,还是肉馅。 “殿下等一下。”她小跑到摊位前,买了两个烧饼,饼有点贵,四文钱一个。 递了一个给南辰,“殿下,他家的饼很好吃的,就是贵。” 南辰还没接到手里,就被侍卫阻止,“殿下,不可。” “无事,孤可以吃。”南辰接过烧饼。 秦珍见侍卫阻止,忙说,“侍卫大哥放心,这路边的食物,大家都在吃,不会有问题的。” “不是的,秦姑娘,”侍卫低声解释,“殿下现生着病,肠味虚弱,还是不要吃外面的食物为好。” “啊,很是很是,”太子身娇体贵,现下生病,外面的食物糙,可别吃出毛病来。 秦珍想拿回南辰手里的烧饼,高大削瘦的男子已咬了口烧饼,还笑着跟她说,“不错,很好吃。”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到底怎么好的 医馆里,青平今儿没来,卫末一个人在院里下棋,见她来,放下手中棋子,“老远就听到你的声音,赶紧做饭去,我快饿扁了。” “做什么饭,你快看看我带谁来了,”秦珍笑着朝后面招手,“殿下快来。” 南辰走进来,“卫公子,打扰了。” “太子殿下?”卫末忙站起来相迎,“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驾临,小舍蓬荜生辉,卫末迎接来迟,还忘殿下恕罪。” “是孤不请自来,谈何怪罪。” 秦珍见他们你来我往的虚应,自动去厨房烧水,时间也不早了,正好将午饭做了。 端了茶出来,卫末正在帮南辰把脉,秦珍把茶水放下,见卫末收回手,说,“我去买菜,卫哥哥想吃什么菜?” “肉就好。”卫末说,又看向南辰,“太子殿下,卫某一会需替殿下行针活血,午饭殿下不妨在小舍用,珍儿手艺不错,殿下可以尝尝。” “恭敬不如从命,辛苦秦姑娘了。” 秦珍很不习惯他们的流方式,文绉绉的,听着累得慌,她摆摆手,“做个饭有什么辛苦的,殿下喜欢吃什么菜?” 南辰想了下,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受吃的,身为太子,饮食有专人安排,哪用他想。 吃什么呢,他看向身旁的贴身侍卫。 蓝袍侍卫,“太医有言,殿下的最近适食些鱼和菌菇类。” “知道了。” 秦珍转身去厨房拿了菜篮去集市买菜,时间已不早,早市快散了,鱼在柳林镇少见,想买到有些难,她空间里到是有。 自打知道某个大佬在背后派暗卫保护她,大白天的从空间里往外拿东西,她怕暴露。 秦珍把集市转了个遍,终于买到一条鱼,可把她高兴的,除了蘑菇,其它的菜一样不缺的全部买齐。 不过,蘑菇没有,蘑菇汤她倒是能弄出来,因着谨慎的性子,她还是在早市上买一些像蘑菇的奇怪菌子。 草菇还是什么,一股子泥腥味,黄不溜湫的,摊主只说能吃。 医馆里,卫末和南辰对弈,南辰状似无意的提起昨晚的事,“卫公子,你可知,秦姑娘与贵国的青平公主之间是否曾结怨?” 卫末愣了下,“殿下为何如此问?” 南辰视线专注地落在棋盘上,神色不变,“昨夜发生了一件事,孤以为,一会秦姑娘回来,卫公子可以问问。” 青平暗害秦珍,南辰觉得,卫末介入,秦珍的安全会多一份保障。 南辰突然提这么一茬,对方什么身份,还是青平又是结怨,太子特意提起,想必昨晚发生的事不小。 莫非是青平对珍儿做了什么,那个女人,本就不是善类。 卫末走了下神,棋盘上,胜负已分。 “承让。”南辰说。 卫末恭维,“殿下棋艺高超。” “卫公子谦虚,梧桐山一行,司空世子行事急躁,孤代他向卫公子表示歉意。” 这也是他来找卫末的另一个原因,同时也是他向北楚递出的一个信息。 卫末心领神会,语气却漫不经心,“殿下严重了,山中多猛兽,大家走散了,怨不得司空世子。” 南辰闻言,就知对方心里存了芥蒂,他倒没放在心上,南昭和北楚结盟,还得看凤阳王府那边的态度。 秦珍回来的时候,就见院里的两人全神贯注,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半天没见他们落下一子。 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院,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庭院简陋,因着下棋人,瞬间变得不同起来。 见他们下得有趣,秦珍搬了板凳坐在旁边,一边看他们下棋一边择菜。 下棋费脑子,她饭做好,棋还没下完。 她做菜味道一般,可是蘑菇汤的香味太香了,汤出锅时,秦珍直吞口水,刚打算尝一口,卫末棋也不下了,跑到厨房门口,“珍儿,你做的什么菜,这么香。” “蘑菇汤,我也觉得好香啊。” 秦珍拿起手边的一只小碗,舀了一勺到碗里,她快速朝门口看了眼,碗端给卫末,小声催促,“卫哥哥,快尝尝好不好喝。” 卫末笑了笑,对秦珍这种窝心的小动作很受用,笑起来眉眼越发清俊。 他端起碗吹了吹,尝了口,顿时眼前一亮,“很好喝,珍儿,你厨艺见涨啊。” “才不是,我今天在集市买了点蘑菇,那蘑菇好香啊,外面瞧着不起眼,但做出来的汤真香。” 卫末几口喝完了,秦珍接过碗,“帮我把菜端出去,开饭了。” “好,汤再给我留点。” “知道啦了。” 原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饭菜,两人都表示蘑菇汤好喝,南辰喝了一碗满意的汤,临走前特意赏了一块随身玉佩给秦珍。 弯月形的白玉佩,玉的正面雕了月宫仙娥抱玉兔的图案,反面则是两个古老的字,字秦珍认不出来。 倒是卫末,见到那玉佩,神色变了变,终是什么也没说。 秦珍其实更喜欢银子,不过,玉也不错,大人物嘛,高兴了赏东西,稀松平常,秦珍高兴的接了。 送走南昭太子,卫末问起昨晚的事,秦珍也正打算告诉他,“卫哥哥,昨晚是你派的人救的我们吗?” “并没有。” 那是谁救了他们,不是卫末,难道凤阳世子么。 卫末又追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仔细说来?” 秦珍便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卫末。 卫末听秦珍说完,惊出一身冷汗,幸好珍儿几个没事,说来忏愧,保护珍儿兄妹的暗卫,因京城王府那边出了些事抽调走了。 他之前和风纯谈过,找他借暗卫保护秦珍,估摸着风纯那边还来不及安排。 后来,因凤阳世子派了王府铁卫保护,他便没多加关注,可王府铁卫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看护,所以让青平有了下手的机会。 昨晚救秦珍的暗卫一定是南昭太子的人,甚至查到是青平动的手。 这个女人,行事着实狠毒,珍儿过她的命,不求她知恩图报,却反过来想除掉珍儿,简直畜生不如。 饶是卫末,也觉得自已错估青平,气得头顶冒烟。 是他疏忽了。 深吸了口气,稍稍平复怒气,卫末面露愧色,“人不是我派的,不过,我会派人保护你们,以后,青平那个女人你离远些。” “听你的意思,昨晚想烧死我们的人是青平公主派来的?”秦珍不解,“为什么呀,我哪招她了,用得着灭我全家。” 因为吃辣丸子还是舍不得银票,犯不着下死手吗,秦珍打了个寒颤,这些个公主皇子什么的,心胸太狭隘了些。 得,姑娘我惹不起躲得起,下次瞧见她绝对绕路走。 卫末紧皱眉头,没说是也没不是,眼睛徒然冷厉,“她是个平顺惯了的,你且看着,总有她跌跟头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到底怎么好的 话说,和卫末谈过之后,秦珍郁闷了好半天,一个人躲进房间,卫末出门喊她一起,她也提不起兴趣。 也不知是怒火还是其他,胸腹部莫名的烧得慌,身体里有股子气在左突右撞,总想发泄出来。 她在屋了里转啊转,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整个人又烦又躁,后头又跑到院子里练习轻功。 说来奇了,她的轻功已经练到最后一层凌空虚渡,这最后一层要求修习之人身轻如燕,能够不借力外物的情况下,凌空飞行。 秦珍按平常运转心法,身体突然拔地而起,等她飘到空中,眼睛扫了下地面,身体猛地晃了晃,好高。 初时只当自已轻功提升了,就没当回事,等她仅用盏茶功夫达到凤阳王府,直接跨越半个王府,落在某个院里时,她一下子后知后觉的懵了。 凤阳王府是何等地方,守卫森严,高手遍布,不说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凤阳世子坐镇,就是第一神探凤泽,凤王爷皆是一第一的好手。 她刚刚溜进来,王府竟没人察觉,是王府守卫空虚,还是她的轻功又进益了。 想不通,秦珍抓抓脑袋,这一通折腾,心里倒没那么烦燥了,但身体的那股子横冲直撞的气还在。 听到不远处屋子里传来的朗朗之声,即然来了,秦珍准备看看兄长们再走。 刚走了一步,一声长啸传来,浑厚的声音响彻在王府上空,“来者何人,胆敢擅闯王府,该当何罪。” 眨眼之间,那声音的主人直朝秦珍逼来。 秦珍骇了一跳,连忙闪躲,对方却以为她要逃,长剑“叮”地一声,挡住她去路。 双方一碰面,对方没想到闯入王府是位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时竟愣住。 秦珍赶紧解释,“请听我说,这是个误会,误会,我,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她这头结结巴巴的解释,那边,王府被外者闯入,铁卫啸声示警,正在书房商议事情的凤阳世子等人第一时间赶到小院。 众人见着被铁卫围在中间的小丫头,还未等他们询问,铁卫首领拎着秦珍到凤阳世子等人面前。 “珍儿,怎么是你?”凤阳世子愕然。 “我也不知道,”秦珍缩着脖子,环视一眼围着她的人,顿知自已祸闯大了。 她苦着脸嚅嚅地解释“我就觉得自已好奇怪,飞着飞着就进来了,世子哥哥,原先我轻功没这么厉害,这次不知怎么弄的,从医馆出来,“咻”地一下就进来了,刹不住脚。” 秦珍面上火辣辣的,凤阳世子一向待她好,当妹妹一般,若她仗着这份好无故擅闯王府,那就太不知好歹,侍宠生娇,定惹世子反感。 尤其现在这种敏感时期,凤王府若被人钻了空子就不好了。 不说秦珍突然擅闯王府,单听她解释,凤阳世子一干人也听着耳里,个个面露古怪,什么叫她不知道,什么叫飞着飞着就见来了。 原先轻功不厉害,现在咻一下就进来了,是跟他们秀轻功吗。 人群里的卫末眉头轻挑,险些笑出声来,正要出来解围,站在凤阳世子身边的凤泽第一个不服气,他怪笑两声,“小丫头,口气不小啊,我到是想领教一下,你那怎么刹不住脚的轻功。” 凤泽武功仅次于其兄,轻功方向弱些,若换成前几天的秦珍,还真不是对手。 怎奈中午秦珍喝了几碗被她当成蘑菇煮成的龙涎仙芝汤,她此刻体内有如心火灼烧,内气在身体里四处游蹿,不过是龙涎仙芝药效被吸收,内力骤然提升而造成的后果。 秦珍年纪小,见识少,对内力认识不足,根本不知道身体的异常是内力在作怪,便有了眼下的误会。 凤泽不给秦珍拒绝的机会,抬手就攻了过来。 秦珍哪敢还手,原是她的不对,故而一味的闪躲。 一大一小在院子追逐,一柱香过去,凤泽连秦珍的一片衣角都没捞着。 不提凤泽心中是如何的觉得丢脸,越发拼尽全力。 一旁观看的凤阳世子等人亦是惊呆了。 “怎么可能,珍儿的轻功何时进展到如此地步?”凤阳世子不可思仪地问。 这速度,便是他也不及的,阿泽尽了全力,珍儿尚有余力,今天这脸,阿泽是捡不回来了。 这丫头,真是个怪胎。 卫末摇头,“不清楚。”不知想到什么,他朝屋顶跳跃间只剩一条淡淡影子的秦珍喊,“珍儿,回来。” 话落,眼前一花,秦珍已站在卫末面前,脸不红气不喘。 反观后一步追过来的凤泽,喘着粗气,汗都出来了,嘴里还不服气,强撑面子,“这次不算,我轻功好久不练都荒废了,等我回去练几天,咱们再来比过。 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脸抽,凤阳世子简直不想承认他是自已的亲弟弟。 整日里查案,莫不是查傻了,珍儿多大他多大,还好意思练几天再来比过。 凤阳世子朝四周还围着的侍卫们挥手,“都散了。”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卫末是大夫,秦珍轻功突然一日千里,他自要一探究竟,同时也担心秦珍练功出岔子,当即握了秦珍手腕,探她脉搏。 “咦——”他神色变了变,换了秦珍另一只手,良久,神色惊疑不定。 “世子,你也来看看。”他说。 凤阳世子见他神色有异,一边去探秦珍的手脉,一边问,“可是珍儿练功出问题了?” 凤泽白了他哥一眼,“练功出问题能练出绝顶轻功,那我可非常愿意练出问题的。” 同卫末反应一样,凤阳世子目光复杂地瞅了眼秦珍,随时了然,“原来如此。” 恐是内力突然提升,秦珍年纪少,身边无人指导,只好凭着本能到处蹿,还蹿到王府里来了,也幸好是来了王府。 丫头定是有奇遇,身上突然多了一股磅礴的内力,因这内力还未曾吸收,没有加以引导,只能在身体里乱蹿,故而影响了她的神智。 与卫末相视一眼,卫末朝他点头,凤阳世子立刻吩咐身后的下人取一柄剑来,又对秦珍说,“随我去演武场。” 秦珍还在小心不安的解释,“世子哥哥,我真不是故意闯王府的,我就是一时没控住自已,对不起。” “无碍,不是你的错,是你身体里的内力在作怪,”凤阳世子安抚说,“珍儿,你可是碰见了谁,体内缘何突然多了一股极强的内力。” 内力?秦珍猛摇头,“没碰见谁,就中午和卫哥哥南辰太子吃了一顿饭,卫哥哥出门,我觉得烦,便在院里练功,之后就到了王府。” “这样么,那就怪了。” 第一百三十章 到底怎么好的 演武场上,凤阳世子从下人手中端着的长盒子里,取出一柄长剑。 很普通的剑,长剑通体银白,剑身较一般的佩剑要窄,剑柄一条金色络子。 秦珍瞧着,那剑似乎寻常剑要短。 凤阳世子面色郑重,指尖扶过剑柄,娓娓道,“此剑名唤凤凝,为第二代凤王,也就是我曾曾祖父请当时的天下名匠所铸,原是打算送给爱女的生辰之礼,不想,当时发生了一件事,我那位曾姑祖憾然离世。” 想起那位曾姑祖,凤阳世子只能暗叹,红颜薄命。 “珍儿,这剑为精铁所铸,锋利无比,无坚不摧,称其为神兵不为过,但历任凤王皆认为它不详,只因它成剑之时,为我曾姑祖殒身之日,故而一直封存在凤王府,至今未曾开刃。” 凤阳世子着实可惜这柄好剑,他练剑之初,最属意的兵器就是这柄凤凝,奈何父王心存顾忌,任他百般要求也不允许他用凤凝。 “明珠蒙尘,”他惋惜道,“珍儿,剑只是剑,我偏不信凤凝剑不详之类的无稽之谈,不过巧合罢了,我更加相信,凤王府几代没有女孩出生,不过是没有堪佩它的主人。” 秦珍望着那剑,眸光晶亮,神不神兵的,她不知道,但这剑确实铸得精巧漂亮,一看就知道为女子所佩之剑。 别说,她打从心里喜欢。 她激动地问,“世子哥哥,你想把它送给我?” 凤阳世子颔首,“你可敢用?” “敢啊敢啊,我很喜欢,不过,”她顿了下,面上带着迟疑,“这剑太珍贵了,送给我,嘿嘿~” 无功不受实禄,秦珍以为,拿了这剑,她欠凤阳世子的人情越来越多了,还不起咋办。 她的心思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凤阳世子失笑,“自然不是白送给你,这个月,你尽快将梅影剑法练熟,一个半月后,我须请你帮我一个忙,这个条件你可答应。” “帮忙,好啊好啊,不说一个忙,十个忙我也帮,”秦珍忙狗腿的说。 凤阳世子浅笑,把剑递给她,不由说教,“你呀,长点心,也不问问我请你帮什么忙,小心叫我买了还帮我数钱,日后对外人,切不可如此轻率。” 外人嘛。 “我又不傻,世子哥哥可不是那些坏人。”秦珍笑得没心没肺,手拿着剑,随意甩了个剑花,手感不错,她更喜欢了。 凤阳世子不再说那些没什么意义的话,或者说,他和小丫头结缘起,虽只相识几个月,彼此间的信任已无须怀疑。 也不知什么样的父母,生养出秦珍这般出色的三兄妹,秦珍不用说,她哥哥秦二郎(大名秦贵章)秉性敦厚温良,进退有礼,令弟更是被顾南生收为关门弟子。 府中那位顾先生,一向不屑权贵,却愿为了秦家兄弟,接受父王恩惠,栖身王府,想必秦家兄弟定有过人之处。 演武场边上,凤泽像见了了不得之事,惊呼道,“我哥居然将凤疑给了那丫头片子,那剑可不是随便用的。” 卫末负手在一旁,“凤凝,有何来历?” “嗨,你不知道,据说凤凝不详,铸成之日就封存起来不见天日,说来,凤凝也算是神兵,只可惜一直没机会开刃。” 凤泽摇头长叹,见身边卫末皱着眉头,以为他不赞同兄长把一柄不详之剑送给秦珍,立刻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是巧合,我就不信那些鬼话,我哥也不信,当初他死活闹着要凤凝作佩剑,奈何凤凝为女子所铸之剑,他可是凤王府的脸面,用凤凝的话,未免丢人,才忍痛选了其他的剑。” 卫末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喂,不是吧,你小子看不出来,竟如此迂腐迷信,剑只是剑,非精非怪,凤凝无辜好吗。” “那也不该送她一柄不详之剑。” “凤凝可是神兵,神兵好吗。”凤泽据理力争,见卫末一副不以为然之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算了,和你一个江湖郎中说不清,你又不懂剑。” 他双手环胸,看向演武场中的一大一小对招,过了片刻,见到场中两人对诀,尤其是秦珍使的精妙剑法,禁不住啧啧出声。 “小丫头,真人不露相啊,轻功好,剑法也不逊,”看着看着,凤泽一阵疑惑,忍不住问旁边的卫末,“我哥在干嘛?” 像是在喂招,又像是在逼对方,手下完全不留情,招招出其不意,把场上的秦剑逼得狼狈不堪。 卫末冷嗤,并不回答,没忘记凤泽刚刚讽刺他是江湖郎中的事,眼睛却也一错不错地盯着场中。 “诶,你倒是说话呀,我哥这玩的是哪一出。”凤泽肩膀撞了撞卫末。 卫末往旁边让了让,语气嘲讽,“我一介江湖良郎中,懂什么剑啊剑术的,凤二公子问错人了吧。” 凤泽,“。。。。。。。” 得,记仇了,小气。 卫末故意不说,让凤泽气得牙痒痒,谁让他嘴欠。 演武场上,秦珍险险的避开凤阳世子的剑,任她滚得满身泥,对方也没手软。 梅影剑法,她只学了十二招,凤阳世子却让她全部使出来,余下剑招她虽有记住,未曾学习,只能依葫芦画瓢,一开始极生疏,慢慢的,竟也使得顺畅。 后面躲得也不那么狼狈了,还能举一反三的反杀回去。 秦珍觉得今天的自已好像不知疲倦,身体似有使不完的劲,随着剑法的娴熟,她感觉自已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 凤阳世子引导着她,直到“铛”一声清响,秦珍突地清明,一回神,就见她手中的剑直指凤阳世子,而对方的的剑已断。 秦珍骇了一跳,手腕一偏,剑锋挥向旁边的演武台,“砰”地一声,演武台被削去一角。 如此威力,场在人包括秦珍本人,受惊不轻,呆愣在原地。 凤阳世子瞧了眼削去一角的台子,心想,梅影剑法果然不凡,怪道为武林中人趋之若慕。 刚刚那一招,若不是秦珍及时清明,他只怕已经重伤。 “哥——” “世子?”演武场边观看的卫末和凤泽齐齐奔过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到底怎么好的 自王府出来,秦珍整个人还愣愣的,一不留神就撞卫末的背上,她捂着鼻子,后退一步,“你是说,我身体里莫名多了一股强大的内力,影响了我的神智。” “对,若你及时察觉加入引导的话,一般不会出问题。” 秦珍眨了眨眼,“包括我差点削了世子哥哥?” “那个不算,”卫末轻笑,“我和世子当时察觉你体内的磅礴内力,便想要助你,你自已不会引导吸纳那股内力,外人想帮忙,除了用自身内力替你疏导,用外家功夫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世子之前一直指导你剑术,约莫是希望你借此机会突破。” 秦珍抱着剑沉思,她是好运气的突破了,奈何,她想不通,自已身体里的内力是哪来的。 卫末和凤阳世子问了她好几遍,她亦是反复回想,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秦珍百思不得其解,前前后后一点点的细节在脑子闪现,啥也没有,那内力就像凭空出现的。 “珍儿,或许还有另一种猜测,”卫末正说着,见身边没动静,一回头,就见小丫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发呆。 看来,那来路突然的内力,把珍儿困惑住了。 他返身回去,牵了小丫头回医馆。 秦珍回去如何纠结暂不提,南辰太子这边同样出了大事,不过是好事。 一早上,东边朝霞初升,几朵彤云挂在天空,树梢鸟雀儿啼叫,往日此地最是热闹,贫民区里为生活所迫的居民早就为一日之计奔忙了。 此时,却安静得很。 城北贫民区自王府下诏令后,居民是最快撤离的一部分,而房子也租给了来柳林镇寻宝的各路人士。 没钱的那种。 秦珍踩着晨露,背着一篓子鱼打算送去香满楼,她手里还拎了两条,去香满楼要经过医馆,兄长们不在,一人吃饭无趣,不如和卫末搭伙。 这会尚早,街上还没什么行人,秦珍才走到医馆那条巷子,就见医馆门前整齐地站着十几名侍卫,手里还捧着礼盒之类的东西。 触及当先一位带面具的锦袍男子,秦珍脚步快了几分,这么早,南辰太子弄如此大阵仗,干嘛呢。 她几步过去行礼,礼仪不甚标准,说话也随意,“见过殿下,殿下好早。” “秦姑娘也早,”南辰应该是站了有一会,他瞥见小恩人背后的背篓,伸手就要帮忙。 秦珍后退一步,笑说,“不重的。” 取下背篓放到一边,她又问,“殿下可是找卫哥哥有事,怎么不敲门?” 说着,秦珍抬手就敲门。 “是孤心急,不想来得早了,恐忧了卫公子好眠,等等也无妨。”南辰语气谦合,话里透着股子激动之意。 声音清越,气息沉稳,全不复昨日虚弱之态。 他肩背挺直,昂首间,一国太子的气势展露无疑,威赫凛然而不可侵犯。 秦珍昨日内力大增,对南辰身上的气息变化一下子就觉出来了,站在他身边,莫名觉得一股压力。 头皮发麻,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地位差距,她悄咪地后退几步,身体偏转,不敢再以背影对着人。 秦珍的小动作没瞒过南辰。 南辰自今晨起,精神前所未有的好,扬眉吐气间,竟是吓着了小恩人,正想安抚,医馆的大门开了,一身青衣的卫末站在门口。 南辰行了个大礼,“卫公子,打扰了。” 卫末愣了下,忙避开身,“殿下这是为何,卫某当不起您的大礼,您别折煞卫某了。” “不,卫公子当得起。”南辰朝后面摆手,十几名侍卫端着礼盒排在门口。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卫公子实乃当世神医,医术超凡,一手金针之术出神入化,孤昨日回去,仅是睡了一觉醒来,竟觉身体大好,病根已除,故而一大早前来拜谢。” 卫末听得一脸懵,被南辰太子一通海夸,都不好意思了,他的金针之术出神入化,这这吹过头了,就是他师傅也不敢如此夸口。 “先进来再说。”他故做镇定的说,又朝秦珍招手,“珍儿也进来。” 南辰太子带着侍卫进门,秦珍提着鱼篓跟在后面,进了后院,她自动自发的煮早饭。 院里,侍卫们放下礼盒,南辰令他们退下,桌边仅剩南辰和卫末,以及一名蓝袍侍卫。 两人坐下,卫末打开医箱,一边问,“方才殿下说,睡了一夜醒来身体大好?” 南辰,“确实如此。” 卫末不语,心里却道不可能,南辰太子的身体耗损严重,气血亏虚,已然损了根基,就算用最好的良药天天养着,没个几年是养不回来的,而且就算养回来,底子坏了,身体根本恢复不到原来的水平。 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龙涎仙芝。 他再次为南辰把脉,片刻后,换了只手,他愕然收回手,语气极为惊诧道,“这不可能。” “卫公子?”南辰太子以为他是说自已的身体并没好,不由紧张,“孤今晨调息,竟无一丝阻碍,精神也觉得十分好,膳食足用三碗,牛奶两碗,点心若干,分明是好了的迹像。” “殿下误会了。” 卫末说,“殿下的身体确实好了,可这与卫末的医术无关,昨天卫末替殿下诊断,殿下的身体若无二三年的调养,是恢复不了的,即便恢复,也达不到正常人的康健,可今时见,殿下的身体不仅暗疾已除,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哦,这可奇了,”南辰相信对方没必要说假话,眼前的男子眉头都打结了。 他即疑惑又好笑“这就稀奇了,孤昨日到今晨,除了卫公子,不曾招过太医,吃的是卫公子开的药,卫公子说不是自已治的,难道孤的身体能自愈不成。” 那就更不可能了。 “我也想不通。” 卫末也很无语,这怪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他的腿突然好了,接着昨天珍儿身体里突然莫名多了股超强的内力,害她险些乱了神智。 今早,南辰太子又跑过来跟他说,他的身体突然好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蘑菇 院内无声,厨房里的食物香气传来,卫末轻轻吸了口气,莫名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不知怎么的,他的思绪突然跳到帝诏上去,四百年,那位传奇女帝,带着满身的秘密从梧桐山里走出,梧桐山至此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传奇女帝,梧桐山,四百年后的今天,帝诏,梧桐山,会和它有关吗。 也没听旁人提起什么异常来,又或者,其实发生了,只是还没传出来。 这事颇大,他得找人商量一下。 身为大夫的卫末想不通,昨天还是病患的南辰就更想不通,然而身体突然痊愈的事,着实诡异,不弄个明白,终是心里不安。 “卫公子,这世间有没有一种药,能在一夜之间治愈我的身体?” “有。”卫末从沉思中回神,他捏了捏眉心,“江湖传闻,梧桐山深处生长着一种圣草,名龙涎仙芝,活死人肉白骨,传闻虽然夸大了些,但卫某曾在宫中典籍里见过,龙涎仙芝确有奇效,伤者只要有一口气在,食一口龙涎仙芝几个时辰就能活蹦乱跳,武者食一口龙涎仙芝,可使功力备增,据说龙涎仙芝还是解毒圣草。” “世间竟真有龙涎仙芝?” 卫末点头,努力回想他曾翻阅的那本典籍,“记载中言龙涎仙芝通体雪白,长得。。。。。。嗯,像蘑菇。” 蘑菇?南辰闻言,脑中快速的闪过一丝灵光,他总觉得自已忘了什么。 而做好早餐,刚要踏出门口的秦珍,脚步倏地一顿,瞬间收了回来,蘑菇,通体雪白? 默默退回厨房的秦珍,呆呆站在灶台前,她内力大涨后,听力相当的好,院里两人说话的声音,一定不漏地进了她的耳朵。 端着碗的手一阵轻颤,激动的。 原来空间里的那一小片蘑菇不是普通蘑菇,竟是龙涎仙芝,解毒圣草,活死人肉白骨,嘶—— 一时太激动,秦珍差点咬到舌头,她此刻脑中只有两个字,发达了,呵呵! 难怪昨天她体内突然多了股强大的内力,原是假蘑菇真仙芝汤惹的祸。 早市上买的那把草菇她嫌腥丢了,摘了朵空间里那种香香的蘑菇代替,哪想到,做出来的汤清香浓无比。 所以南辰太子喝了之后,身体突然好了,卫哥哥。。。卫哥哥好像是吃了兔子,那兔子同样被她喂了龙涎仙芝作实验,当时怕那蘑菇有毒。 听卫哥哥的口气,龙涎仙芝是了不得的圣药,乖乖,她身上本就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若被人知道她身上有龙涎仙芝,那她。。。。。。 秦珍顿感后脖子凉凉的,她咽了咽口水,上一刻激动高兴的心情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害怕。 院外已经没有声音,她扯了扯领口,暗自深呼吸,确定不会露出破绽了,重新端着托盘出厨房。 她煮了三人份,早餐她煮得略清淡,青粥和几碟子凉拌菜。 “吃早餐啰。”她笑眯眯的提醒。 托盘放到桌子上,秦珍神色自若,一如往常的随意,“厨房还剩点菜,我就给凉拌了,凑和着吃,午饭我准备了鱼,我们吃水煮鱼。” “嗯,凉拌也不错,珍儿手艺好,尤其昨天的蘑。。。。。。。”卫末话一顿,骤然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秦珍。 南辰因他的话也想起来了,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瞅着秦珍,眼睛深邃得像要将她吸进去。 秦珍心口一跳,面上强装镇定,她左右看看,“怎么了,卫哥哥干嘛这么看我,怪,怪吓人的。” 心里却在告诫自已,千万,千万别露出异样,顶住,必须顶住。 也是她定力低,站着桌边,就跟坐着的卫末一样高,帅哥这般专注的瞅着她,秦珍不争气的脸红了。 心跳得飞快。 为掩饰自已的不自在,她摸了摸脸,垂着头羞赧地问“我,我脸上有什么吗,粘锅灰了?” 卫末也知道自已失态,传说中的龙涎仙芝,身为大夫,若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此生无憾。 “咳~”他好不意思地收回目光,但依然难掩激动,怕吓着秦珍,手搅着碗里的粥,似不经意的问,“珍儿,昨天你那蘑菇在哪个早市买的,味道特别鲜,今天不若再买一些回来。” 一些,做梦,一个都没有。 不过,还是被怀疑了。 怪是怪那蘑菇的效果太好了,南辰一个病弱太子,喝了碗汤,次日便生龙活虎。 而她身上又发生了那样的事,不被怀疑才怪。 “好啊,”秦珍笑容不变,“西柳街那个早市,什么野味都有,那蘑菇看着其貌不扬,真没想到,做出来的汤如此好喝。” 卫末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下龙涎仙芝,还吃什么早饭,立刻起身,“不如现在就去。” “啊~”秦珍捂着肚子,可怜巴巴的说,“可不可以晚上一会,吃了早饭再说,我肚子饿,而且早市现在刚开,乱的很,另外,我还要去香满楼送鱼。” “让侍卫去送。”卫末脑子里全是龙涎仙芝,片刻也等不得,另一边的南辰太子亦然,只是没表现在脸上。 “那我也得先吃早饭。” 秦珍不管他答不答应,拿了托盘回厨房,一会后她端了个大碗,坐在厨房门口的板凳上吃得喷香。 西柳街,南辰太子与卫末两人换了一身布衣,未带随从,便是普通布衣,二人气质斐然,身上的尊贵之气哪是布衣能遮挡。 是以,他二人带着个小丫头逛早市,徒然惹来诸多新奇的打量。 如今的柳林镇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发某些人的无端猜疑。 南辰太子与卫末并非生面孔,至少在各家暗卫的眼里不是,他三人突然来乱糟糟的早市,背后的人弄不清他们意图,盯得更紧。 秦珍察觉后面的尾巴,欲回头看,卫末按在她肩膀上,阻止了她回头,低声提醒,“随他们去。” 秦珍对被人跟踪最是反感,恨不得把人纠出来一顿,显然卫末更急于寻找龙涎仙芝 早市上哪有龙涎仙芝,秦珍耐着性子装模作样地带他们在早市转,买蘑菇的摊主也寻到了,面前堆着几种不同的草菇 卫末与南辰屈尊降贵地蹲在摊主面前,在几堆蘑菇里细细的扒拉传说中的龙涎仙芝。 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龙涎仙芝何等稀罕,若说采摘之人无意中采到了一株,混入普通蘑菇里,被秦珍买回家做成汤,也不是不可能的。 二人仔细问了摊主,知道他是在梧桐里采的蘑菇,卫末与南辰更加信了几份。 龙涎仙芝,本就生长在梧桐山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尾巴甩不掉 问清摊主在在梧桐山采蘑菇的地方,秦珍以为自已的任务完成了,不想,她又被卫末哄去带路。 因那摊主也是来梧桐山寻宝的,对梧桐山的地形根本不熟,纯属瞎转。 看在一锭银子的份上,他愣是绘了份简宜地图出来,唬弄卫末与南辰太子。 还口口声声指天发誓,所绘之图绝对是他采摘蘑菇所活动的区域。 得了银子,那摊主摊也不摆了,生怕他们反悔,二话不说,拨腿就跑了。 当然,跑是跑不脱的,那些隐在人群里的暗卫人手跟他讨要了一副同样的地图。 秦珍拿着地图,无语死了,手指戳着地图,“你们还真好骗,一锭银子就换来这,这破图谁不会画,山里不都长这样。” “耐心看看,这地图你就没觉得眼熟吗?”卫末兴致匆匆地拖着她往镇外走,南辰太子跟在旁边。 “哪里熟,梧桐山里那么大,这山这河。。。。。河?” 咦,她把地图举到面前仔细辨认,炭笔画的线条,实在太抽像了,哪里认得出来哪是哪嘛。 河的话,梧桐山没有,小溪倒是有一条。 “卫哥哥,你觉得小溪那里可能找到你要的那什么芝?” “嗯,咱们去碰碰去运气。”有生之年,能碰到龙涎仙芝,还喝过仙芝煮的汤,已是侥天之幸。 那味道回想起来,唇齿留香,卫末没抱多大信心找到另一株龙涎仙芝,但不去找找,又不甘心。 “殿下以为呢。”卫末假模假样的问。 南辰当然不会反对,他现在身体已然无恙,武功也恢复如初,亲自领略传说中的圣药龙涎仙芝的效果后,不比卫末心里的迫切少。 到底还端着身份,不似卫末全表现在脸上。 “不妨走一趟。” 如此,秦珍还能说什么,只好带他们去找。 且说三人直奔梧桐山,而跟踪南辰卫末的那些个暗卫,一边派人继续跟踪,一边各自回去报信。 又是早市,又是地图,这不免触动大家的敏感神经。 帝诏与宝藏一事,闹得天下皆知,柳林镇如今是各方势力云集,南辰太子换了布衣,换了面具,但这又如何瞒得过众多耳目。 便是柳林镇街头随便一个路人,都有可能是某方势力的探子。 秦珍领着卫末与南辰刚进山,身后的尾巴队伍越发庞大。 她叹了口长气,直接赖着不走了,她还指望利用那条小溪赚些银钱呢。 这要把人带过去,日后还怎么吃独食。 “人太多,我不想去。”秦珍低声说。 南辰和卫末也无奈,相望无语。 南辰瞥了后面一眼,说,“地图恐怕已流传出去,我们不去,他们也会去的。” “不会,除非我带路,否则,一般人找不地。”秦珍很自信的说,如果那条小溪被人涉足,她的鱼怎么可能还能买出高价。 她得意一笑,看向卫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那地方我带卫哥哥去过,卫哥哥可还记得路?” 卫末笑着摇头,“就是不记得才让你带路。” 似被后面的尾巴坏了心情,青色的袍袖一甩,余光瞥了眼某处,眸底冷厉,“罢了,今日便不去。” 即来了梧桐山,山中景色秀丽,三人索性当是赏景游玩了。 秦珍带着二人到她之前摘青果子的地方,时已入秋,高大笔直的树上果子澄黄一片,果香阵阵,挂在枝叶间,瞧着极是可口诱人。 “果子好香啊。” 秦珍吸了吸鼻子,仰着笑脸提气一跃,手攀着树,探手在树叶间摘了两个果子,往下一扔,“卫哥哥接着。” 树下的卫末袖子一兜,接住果子,黄澄澄的果子,清香诱人,他递给个身边的南辰,“殿下也尝尝。” “多谢。”南辰接到手里,学着他剥了皮,小小咬了口,脸上顿时多了抹愉悦之色,“不错。” 他二人在树下吃,秦珍在树上摘。 跟踪他们的尾巴们,实不相信,堂堂南辰太子一大早出门,竟是来山里摘果子吃,瞧那享受的表情,莫非那果子有什么不凡之处。 嗅及空气的暗香,他们权衡着要不要去抢上一抢。 梧桐山不凡,里面孕育的一草一木在世人眼中同样不凡,这些人唯恐错过好东西。 尾巴们不管三七二十一,欲先抢了再说。 数条黑影冲向秦珍所在的那棵树,足有一二十人之多,秦珍早就按挎不住想教训这些尾巴。 她立在树梢间,等着他们来抢。 说时迟,那时快,几道黑影直扑那株挂满果子的树,谁也没将秦珍放在眼里。 三人出来,南辰带了暗卫,此刻已同那些尾巴们斗在一起,卫末没带人,他的暗卫,一部分奉命去京城打探消息,另一部分则受命去了云枫都城。 树上打得热闹,各方暗卫们刚靠近树,就被守在树上的小丫头打了个措手不及。 出手凌厉如风,身法极快,四道黑影同时上前,竟连片叶子也没摸着。 不说尾巴们吃惊,就是南辰微微变了神色。 他知道小丫头有些功夫,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身手完全不亚于他,甚至可以说在他之上。 地宫被她救出,当时,只听她说得惊险,也以为是小恩人运气好,哪曾想,小恩人分明是谦虚。 就连香满楼那次,她根本是藏拙,南辰失笑,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丫头,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美丽的误会。 近身博斗,于秦珍是长项,面对四名身手不凡的暗卫,她颇有些吃力。 因为是抢果子,不同其它,没必要生死相拼,闹到见血什么的,大家默契的没用使用兵器。 不用兵器,对现在的秦珍来讲,反而是短板。 秦珍好几次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仗着轻功好,让四名黑衣人好生无语。 树上的卫末和南辰看着,当看到又有人靠近树,南辰欲去帮手,卫末拦住他,“殿下且慢,珍儿尚缺乏历练,让她解决。” “人太多了。”南辰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只有十岁的秦珍,在力量上,她就输了一筹。 “殿下小看她了。”卫末完全不担心,扬声朝树上的绿色人喊,“珍儿,用剑。” 剑?秦珍避开面门前的一拳,手忙脚乱的想,哪来的剑,凤凝被她存放在空间,大白天的凭空取出,不是惹人怀疑么。 她也知,不用剑的话,不屑一刻,自已就会被人打下去。 念头飞转间,视线瞥到周身的树枝,秦珍脑中灵光一闪,脚一踹一踢,身体灵活一转,接住扬起的树枝,如凤凝在手,挽了个剑花,朝身侧挥了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偶遇秦家人 日头当空,没有一丝风,秋老虎横行,酷热不減,南辰因太子临时有事,先行离开。 回去的路上,只有他二人,秦珍趴在卫末背上,一动也不想动。 刚打的那场架,累得她手软脚软,到现在嘴里还不依不饶。 卫末耐心的哄着,奈何秦珍听不见去,“二十二个黑衣人,每一个单拎出来皆是好手,我再厉害,我也没长出八只手来。” 说什么为了磨砺她,才特意请南辰太子命自家的暗卫停手,全部的黑衣人,丢给她一个人应付。 太气人了,瞧她累成什么样了。 “珍儿,你要明白,想要成为真正的高手,不是轻功顶尖剑术高超就能达到的,你还需要丰富的经验,江湖中,多少高手阴沟里翻船,败给一些不起眼的人,类似的先例多着。” “老大,我没说经验不重要,您忘了我几岁,你瞅瞅,我小胳膊小腿的,本身力量就存在巨大的悬殊,任我内力加强,剑术提升,可力量受限,再能耐也揍不过二十条好手啊。” 同样的道理,若一名十岁稚童和一名二三十岁的成年人,当拥有同等的武力,二人相斗谁更厉害,结果都不说。 卫末看看搭在胸口的细胳膊,眼睛眨了下,突然一下子笑了,声音清朗有力,肆意又明快,听着人耳朵直发痒。 翩翩公子,君子如玉,许是身为大夫,气质内敛温和。 靠在他肩头的秦珍歪了歪头,第一百零一次感叹,这就是她的菜,可她何时才能长大。 耳边再次响起他的声音,“珍儿,你有时候,会给我一种面对年龄人的错觉,仿佛并不只有十岁。” 秦珍微微一僵,心说,她本就不是小孩子,让一名成年人装小孩,是件不容易的事。 往后,还得注意些,谁让身边个个都是人精。 卫末倒没多想,秦家三兄妹,秦珍若不精明成熟些,只怕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秦珍累成狗,午饭和卫末用烧饼对付了一顿,连着晚饭也没出来吃。 翌日,秦珍起床,挎了竹篮去集市买菜,却在医馆的巷子口碰到探头探脑的大伯母李氏与大堂姐秦秋玲。 “大伯母,大姐姐,你在这里干嘛?” 李氏见她出来,马上抬头挺胸,摆起长辈的谱,“自是寻你有事。” 她身边的秦秋玲则冷着脸,一脸鄙夷不屑,手还扯着李氏的衣袖催促,“娘,你快点,一会还要去给未来嫂嫂选手饰呢。” “知道了,别急,娘说完话就走。”李氏拍拍闺女的手。 秦珍心里“切”了声,瞥瞥嘴,“找我什么事?” 李氏扬声说,“后天是你祖父的六十大寿,你爷奶让你跟二郎五郎回家一躺。” 回家?她没听错吧,秦家不是从村子里搬走了吗,几房分家后,领了衙门的银钱补贴,各自投奔了外镇的亲朋。 被秦珍威胁了一通,不仅良田被分了去,官衙的安置银也没捞着一文,秦家人恨死了三房,尤其秦珍这个丫头片子。 故而投奔之处,秦家人根本没知会过秦珍兄妹,反正他们知道秦珍在哪里就行。 秦珍冷笑,都撕皮了脸,过寿却想请他们回去,怕不是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想得美。 她眨巴两下眼,笑得无辜,“对不起哦大伯娘,爷爷的大寿我们恐怕回不去,哥哥和五郎去了学堂,学堂半个月放一次假,他们夫子管得极严,从不允假。” “胡说,现在镇子周边的学堂全部放了假,哪还有学堂开门,你别诓骗我,这可是家中大事,二郎做为三房长孙,必须回家。” 她是命令,不是通知。 李氏不比当初了,说话特别有底气,儿子考上秀才,她在家里可以说是扬眉吐气,连婆母王氏也一改之前的态度,不再像以前,动不动就骂人。 长房现在她当家,儿子说了,以后还要给她挣诰命的,三房,阮氏的儿女只会让大房踩进泥里。 李氏好不得意,看秦珍的眼神都透着恶意。 秦珍却暗自奇怪,从来没有无端的恨,她隐约知道,生母阮氏在秦家两位伯娘的眼里,是根不能碰的刺。 偶尔提及阮氏,都是贱人贱人的喊,而她则是贱丫头,再不就是小野种拖油瓶等。 阮氏做了什么,让两位伯娘恨到在三兄妹失去庇护后,不惜作践他们。 “大伯娘,先生说哥哥和五郎是读书的好苗子,学堂虽放了假,恐他们心生懈怠,先生便将他们带在身边教导。” “什么?”李氏失声叫出来,“就二郎那个蠢蛋,还好苗子,那位先生莫不是瞎了眼。” “大伯娘慎言,”秦珍沉下脸,眼中冒火,“哥哥打小就是神童,永明叔说秦家最会读书的就是哥哥,祖父偏心,祖母眛下爹给的钱,不送哥哥读书,让哥哥生生耽误了,试问村里谁不知道,大伯娘颠倒黑白,良心不会痛吗。” 到底谁蠢,谁蠢谁知道,依哥哥和五郎的资质,做了当朝大儒顾南生的学生,迟早有一天,哥哥和五郎会达到他们所有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秀才而已,嘚瑟个屁。 李氏脸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想到,他儿子已是秀才,二郎就算不蠢,现在才可以读书,却已落在贵仁一大截。 等儿子考上举人,二郎还在同一群小屁孩启蒙,哼。 “我不同说这些,总之你祖爷大寿,三房要回来一个人。”李氏不高兴的说。 丫头片子,嘴巴和阮氏一个样,说话能呛死人,讨厌透了,当初就该早点卖了她。 不过晚了些日子,就叫死丫头自已找了好主家,翅膀也硬了。 “不回,没时间。”秦珍挎着篮子就走, 李氏哪肯让她走,“三房人不去,养老钱不能不给,分家书上写的,一家一年要给你祖父二两银子的孝敬钱。” 秦珍气笑了,一把甩开李氏的手,怒道,“我家三个,一没成家,二没成年,三无进项,父母双逝,上无依靠下无着落,问我们要孝敬钱,大伯娘想银钱想疯了吧,不若侄女去衙门问问,有没有这个理。” “你不是有月钱吗,哪里没有进项。” 秦珍手里的菜篮子狠不得砸到李氏脸上,气得大吼,“那我和哥哥五郎不吃饭了,是要饿死我们吗,三房与伯娘是结过什么仇怨,大伯娘何以这般心狠,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偶遇秦家人 似为那四年的所有不公,她吼得大声,高昂着头,满身的怒火,灵魂深处都在不平。 李氏听了脸色青红交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狠吗,或许吧,反正不是自已生的。 家里开销大,当家方知柴米油盐贵,儿子考上秀才,应酬越发的多,又刚结了门亲事,成亲的日子就订在十一月,还有三个月不到,可聘礼根本凑不齐。 来找秦珍,也是死丫头给人家做下人,有月钱领,多少能凑些。 李氏僵着脸,强扯出一丝笑“珍丫,不是伯娘心狠,你祖父大寿,你堂哥最近又要成亲,你小姑大堂姐都要说亲事,家里实在拮据。。。。。。” “关我屁事,我们分家了。” 这话完全不给脸面,李氏脸都绿了,曾几何时,三房这个不起眼的侄女,已经硬气到不将他们长辈放在眼里。 原是攥在手里的赔钱货,竟从家里脱离了去,分走了家中八亩良田不说,衙门那笔安置费也叫三房自已得了去。 眼睛落在侄女身上,李氏目中闪过一丝怨毒,做了奴婢,丫头片子出活的越发好了,长相更是挑了三房两口子的优点长,隐有青出于蓝之势。 怪道京里来的络公子死活想要买她回家做丫头。 李氏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有种想要挠花那张脸的冲动。 而同来的秦秋玲终归不是李氏,讨厌三房的堂兄妹,却也没恨到让他们饿死的地步。 正要扯了母亲离开。 一道清悦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莫名力量,“珍儿,回家了。” 秦秋玲抬头,瞅见医馆门前那抹青色的清隽身影,如傻了般怔在原地。 而秦珍跟吃了降火药一般应了声,神色闷闷地地转身。 怏怏地走到卫末跟前,身体突然腾空,她低呼一声,人已被卫末抱在怀里,像抱小孩子那种。 坐在他胳膊上,一手环在他肩头,低头时,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细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 那瞬间,秦珍的少女心呐,差点跳出心口,有种想低头亲一口的冲动,不行,太出格了,这含蓄的古代。 她佯装淡定,菜篮子移到左手上,空出来的右手将卫末调皮地跑到胸口的发带和头发放到背后。 卫末抱着她往医馆里走,心里也不平静,面上在笑,可眼里的冷意与心疼,只有他知道。 刚刚丫头满腔愤怒委屈失控的样子,他忘不掉,那一幕似与以前的自已重合。 临阳王府生活二十载,在不知自已的身世前,他何止是委屈,出身在尊贵,明明是王府唯一的嫡公子,却也只是公子。 得知身世的那一刻,那许多的委屈与怨愤,突然就消失了。 看到方才的珍儿,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已,即使受尽家中叔伯的磋磨,依旧不失赤子之心。 珍儿贴心又懂事,护兄长疼弟弟,小小年纪有情有义,这也是他和凤阳世子风纯看重她的原因。 另一点,小丫头运气实在够好,就像个小福星,从她出现,不管是诛血妖还是取得帝诏宝藏的一半钥匙,珍儿功不可没。 院里,卫末放她下来,啥也没问,指着药材房吩咐,“天气不错,把药拿出晒晒。” 秦珍,“。。。。。。” 还以为会安慰她,她自作多情啰。 秦珍撇撇嘴,欲放下菜篮子,哎,不对,她不是要去买菜嘛,手一收,“不要,卫哥哥自已晒药,我还要去买菜。” 卫末回头,就见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出门,脑后的辫子一翘一翘的。 这模样,哪还有之前的不高兴,小丫头的忘性就是大,忘了好,他转步一转,朝药材房走去。 秦珍拎着篮子上街,路过早市外面的早点铺子,突然听到食客们在议论女帝秦凰。 她买了两个包子站在旁听,只听一白衣男子道,“要说咱们这位女皇啊,那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惊才绝艳,天纵之资,可惜后辈不争气。” “啥子后辈,听说咱们女皇根本没留下血脉。”一名男子接口。 又一食客笑道,“可不是,野史有载,女皇有皇夫三名,皆是当时名超一时的风流人物,三位皇夫皆是正夫,对女皇一片痴心,据说不忍女皇受生养之苦,故而女皇未曾生养,太子不过是宗世抱养来的。” “对对,这个我也在野史上看过,女皇受命于天,乃天上真凤临世,出身就带着凤凰印记,天下百姓无不臣服,可惜女皇不恋权位。” 秦珍听到这里不由失笑,什么真凤临世,不过那些掌权者们用来蛊惑人心的借口罢了。 凤凰印记,她也有啊,莫不是她也是真凤临世,然而,却不是,两世的记忆,她清楚的知道自已的来历。 不止她,西凉的那位秀昭公主,身上也有凤凰印记。 眼见食客们的话题歪到了女帝的香艳情事上,秦珍不好再听下去,买了菜回医馆。 院里药草已晒好,卫末坐在石桌边,手里拿着封书信在看,面露微笑。 秦珍走过去,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清阳郡王来了信,说京城的事办完了,不日来凤阳。”卫末把信递给她,“说想吃你烤的鱼了,还抱怨京城的厨子做不出那个味来。” “那是,我烤的鱼,天下独一份,哪是别人随随便便做出来的。” 秦珍接过信看,似乎匆忙写下的,字迹潦草,信上没几句话,有几字她还不认识。 还得加紧识字啊。 信递回给卫末,卫末接了,把手边的笔墨和纸推到她面前,“他想你得很,回给他的信就交由你来写。” “我?”秦珍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字太丑,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了。” 卫末空闲时会教她识字,现在,字是识得很多,写的话就不行了,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没握过笔。 她越拒绝,卫末越想逗她,秦珍无奈,硬着头皮拿起毛笔,开篇“郡王你好”四个字写下来,就占去大半张纸。 卫末看着纸上的鬼画符,表情一言难尽,良久,“以后每天三十张大字,不写完不许出去闲晃。” 秦珍吐吐舌头,并不意外,感觉手要废,“卫哥哥,三十张会不。。。。。。。” “不许讨价还价。”卫末执笔沾墨,落字于纸上,“我的字还算过得去,你且先临着,一会我要去王府一趟,好好写,我回来检查。” 秦珍瞪着手边的一摞纸,好不郁闷,心中暗骂凤纯,早不来信晚不来信,偏偏这个时候来。 她并不想练字,会写就成了吗,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且她的志向不高,未来即不想当才女又不想当淑女,她更喜欢练功,等哥哥和五郎长大,她就去浪迹江湖行侠仗义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李三福 京城,皇宫。 甘露殿内殿,宫女们垂头敛目,屏息静气,谁也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别看贵妃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宽厚仁善,温柔娴静,但只有身边贴身伺候的知晓,贵妃的脾气并不好。 就像此时,贵妃明明已经生气,而让贵妃生气的正主清阳郡王,则完全没意识到。 “姨母,我暂时不想娶妃,不管是刘家的侄女还是姨母家的表妹们,您别替我操心了,听说最近皇伯父一心放在雪音宫那边,姨母,皇伯父一直盼公主,姨母加加油,赶紧给皇伯父添一个公主呗。” 风纯笑得没心没肺,手中的一颗果子抛来抛去。 上首的贵妃闻言又气又好笑,心里的念头转了转,罢了罢了,是她太着急了。 侄子不过十六岁,性情跳脱,一派孩子气,也是太后突然想要给侄子赐婚。 刘家的姑娘是个什么东西,不嫡不庶,哪里配得上身份尊贵的侄子。 太后执拗,为了刘家,做了不少糊涂事,她怕十几年前的旧事重演,而且,侄子的婚事她早有安排,哪能让太后横加干涉了去。 好在侄子去刘家闹了一通,把刘家那个想做清阳郡王妃的庶女骂得羞愤欲死,连门也不敢出。 刘家因此成为京成的笑柄,太后气得半死,又是装病又是绝食,皇上向来疼爱汤圆,亲下口谕,汤圆的郡王妃须得他亲选。 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圣谕已下,太后再闹也无事无补,本来太后与皇上母子早有嫌须,若闹到母子失和,吃亏的是太后。 闹无可闹,太后只得自已找了台阶下,消停了。 贵妃虚指点了点侄子,没好气道,“油嘴滑舌,罢罢罢,姨母不管了,你不喜欢,姨母也不强求,刘家那边没得逞,肯定会有后招,你最近最好少进宫,省得喜寿宫那边再出幺蛾子。” “好咧。”风纯从椅子上跳起来,笑着行礼告退,“姨母,那我回去了。” “走吧走吧。”贵妃不耐烦的直摆手。 风纯“哈哈”两声,走了几步,余光突然瞥见姨母手腕上的红宝石手串,人又转了回来,笑嘻嘻的跑回周贵妃身边,“姨母,您这手串好漂亮啊,是皇伯父赏的吗。” 周贵妃随口说,“是啊,中秋宴赏时,你皇伯父赏下来的,你几时关注起女儿家的手饰来。” “就是觉得好看嘛,”风纯巴巴地凑过去,望着她手中的红宝石手串,眼睛闪了闪,语气分外讨好,“姨母啊,您能把这手串赏我吗?” 周贵妃微愣,“你要它作甚?” 话问出口,她心头一惊,莫不是。。。。。。一想到那个可能,周贵妃的笑意微收。 她拨弄腕间的手串,眸光微眯,似玩笑般地打趣,“汤圆,你要这手串做甚,女儿家的玩意,莫不是遇到了中意的姑娘,想用手串去讨好人家。” “哪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就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我喜欢吃她烤的鱼,她生辰快到了,我想送她生辰礼。” “所以就瞧中了姨母的手串。”周贵妃笑道,十岁的小丫头,她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不是瞧上了外面的女子就好。 周贵妃面容慈爱,褪下手串,递到侄子手里,“拿去吧,你喜欢吃人家烤鱼,总不能白白使唤人。” 风纯欢喜地接过,“谢谢姨母,不过,她可不是那些使唤丫头,我把她当朋友的。” 周贵妃不予置否,笑而不语。 从甘露殿里出来,风纯风风火火的出宫,贴身侍卫正等在宫门前,见主子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小王爷,有消息了。” “哦,都查到什么,给本王说说,”风纯忙把手串宝贝似的塞到怀里,催促侍卫。 侍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小王爷,小声禀报,“下面的人查到,那庆原伯的女婿,未改姓前确实姓秦,秦三福,凤阳郡柳林镇人士,秦三福成过亲,育有二子一女。” “说重点。” “是。”侍卫道,“小王爷一定不知道,秦三福的原配夫人是谁。” 风纯对秦三福的夫人不赶兴趣,左右是个狠心的妇人,但侍卫特意提起,他顺口问,“谁啊,还卖关子,想必有些来历。” “很有来历,秦三福夫人原是临阳王妃的庶妹,十五年前,路遇山贼失踪的那位三小姐。” “这却是有些意思了,”风纯皱眉,目光带着厌恶,“嫁了人,生了三个孩子,又跑回来嫁人,这个女人的心不仅狠脸皮还厚。” 夫妻俩都不是好东西,那阮氏跑回来嫁人,又生下一女,秦三福呢,跟着庆原伯打了两场战,建了功勋,三年里爬到五品荣威将,抛家弃子,做了庆原伯的上门女婿。 只可怜了秦珍三兄妹,生母另嫁他人,生父又娶继室,各有儿女,早忘了梧桐村的三兄妹,任由他们受叔伯磋磨。 “小王爷恐不知道,那阮氏自幼就有一青梅竹马,二人情深意重,并订有婚约,阮氏虽嫁人,十几年过去,那青梅竹马痴心不悔,一直不曾娶妻,阮氏无意间得了消息,毅然弃了秦三福,转身嫁给前未婚夫。” “什么青梅竹马,不就是信王府的那个病秧子吗,他倒是喜欢给自已找绿帽子戴。” 这话甚是刻薄,骂的又是信王嫡次子,侍卫可不敢接,只好说,“小王爷,秦三福入了庆原府,虽说上门为婿,还改了姓,但庆原伯并不信任他,竟派了人暗里监视李三福。” 风纯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监视?秦三福哪里不妥吗,他养了外室还是怎的,李庆那个老东西,疑心这么重,为了他那宝贝女儿真是煞费苦心。” 他马上要就回凤阳,秦三福那个继室暗里派人害珍珍,他很好奇,都说虎毒不食子,秦三福是否知道,他的继室夫人想除掉原配生的三个儿女。 若是秦三福知道并纵然夫人行事,他说什么得给珍珍讨个公道,若是不知。。。呵,那就好玩了。 想了想,风纯吩咐道,“去庆原伯府上,请秦。。。李三福来府上见本王,就说本王有事找他相谈。” “是,小王爷。”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李三福 李三福自城外军营回来,看过一双儿女,李氏亲自让侍女退下,亲自伺候用膳。 若是换了往常,李三福定会拒绝,言夫人理家已是辛苦,然后自已动手。 此刻,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等着夫人伺候。 李氏心细如发,哪里不如,直接问了出来,“夫君今日瞧着有些累,可是遇到了为难到的事?” “无事。”李三福淡淡地说,态度有些冷,端起碗埋头吃饭。 这语气一听就有事,恐还不小,怕是爹又做了什么,惹得夫君不高兴。 她了解夫君的性子,说好听,耿直忠厚,说难听点,就是愣,愣头愣脑,对上老狐狸的爹,挨骂了不知多少回。 后来被骂得多了,人也学乖了,不高兴不喜欢的事爱藏进心里,任她也问不出来。 李氏并不喜欢这样,认为他爹矫枉过正,以前一猜就透的人,现在也学会了掩藏与敷衍。 她突然很怀念初初成亲时,夫君什么话都对她讲,夫妻俩有商有量,心意相通。 三年过去,孩子都生了,反而生份,不如从前,看来,有必要找爹好好谈谈了。 李氏生得清秀,一向以温柔示人,年纪又比李三福小上十来岁,但心计城府不弱,几句话哄得李三福露了笑。 一顿饭吃完,李三福如往日一般,同妻子说起军营里的趣事,管家突然来报,说清阳郡王府来了人,请他过府一叙。 李三福夫妻俩面面相觑。 “夫君何时认识了清阳郡王?”李氏疑惑地问。 李三福摇头,也是一脸诧异,“从无交集。” 清阳郡王何许人,京城一等一的尊贵人,深受皇宠,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五品武将能识得的。 “那夫君快去,郡王万万怠慢不得。”李氏上前替李三福整整衣袍,又细声交待,“不知郡王找夫君何事,夫君且先去郡王府,不管郡王说什么,夫君先应付着,爹应该快回来了,万事有爹在,不会有事的。” 李三福倒不担心有什么事,他与郡王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素无往来,更谈不上得冒犯得罪之类。 或许是公务上的事,只能是这个原因。 他囫囵想着,脚步匆匆前往郡王府,李三福前脚离开,李氏便命下人去寻她爹庆原伯。 清阳郡王府是离皇宫最近的一座府邸,当今圣上疼爱清阳郡王,赐的府邸不仅面积大还奢华。 不过,若大的郡王府,仅清阳郡王一个主人, 李三福不敢多看,在侍卫的带领下,越过重重庭院,才站在郡王的书房外。 据侍卫说,郡王在外书房等他。 外书房,看来还有内书房,他以为,伯府已够大,起比郡王府,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他等在门边,耳边听到屋里的人说了句什么,侍卫出来,“李将军,郡王请您进去。” “多谢。” 李三福拱拱手,整了下衣冠,垂头进入书房,余光瞥见书桌后一名紫袍的年轻公子,不敢多看,忙跪下请安,“小臣李三福拜见郡王。” 风纯瞥了眼地上的人影,写完最后一个字,扔下笔,拿起写好的信,吹干上面的墨迹,折起放入信封,递要候在旁边的贴身侍卫,“信立刻寄出,叫门外的人都退下。” “是,郡王。”侍卫拿着信离开书房,反手带上门,叫走守在书房外的俩侍卫。 跪在地上的李三福一动不动,耳边却听得清楚,暗想,如此谨慎,郡王此举,莫不是有什么要务同他谈。 “起身吧李将军。” 风纯走到上首坐下,待李三福起身,视线自男子的面上扫过,心想,还真是一副好相貌,完全不像农家出生的粗鄙,和珍珍五分像。 秦二郎倒是像了面前男子的个十足十。 眼神清明,一身正气,瞧着不像是那种薄情寡义道貌岸然为了荣华富贵抛家弃子的无耻之辈。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须得试探一番。 李三福不曾见过清阳郡王,多是从袍泽口中听到,如今亲眼见到,只觉对方虽是一名刚及弱冠的少年,周身气势不比他那老狐狸的岳父小。 听其走路呼吸,武学造诣颇高,清阳郡王,不简单。 书房有些沉闷,风纯见李三福一派镇定,眉头微挑,说,“李将军一定很好奇本王找你的原因,其实也没什么,本王不日将前往凤阳郡,柳林镇。” 他故意停顿下来,见李三福在听到柳林镇三个字时,微微变了脸色。 好似想到什么,风纯故作吃惊的站起身,启幕让他绕着李三福转了转,突然说,“奇怪,本王第一次见李将军,竟瞧着有些面熟。” 他在脑袋上敲了敲,叹了口气,“许是看错了,本王在凤阳郡待了段时间,瞧谁都面善。” 听着身后乱了的呼吸,风纯暗自挑眉,重新坐下。 李三福不蠢,恰恰相反,能被庆原伯看上,选来做女婿,就必有其过人之处。 他隐约明白,清阳郡王召见自已,很可能与柳林镇的家人有关。 四年,整整离家四年,不知家有老父幼儿可还安好。 不提还好,一提起,李三福心头的牵挂就跟缺了堤的口子,汹涌如潮,飞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家。 曾经的事,他已然放下,是时候該回去看看了。 李三福深吸了口气,缓缓拜倒在地,“恕小臣无礼,请郡王有话直言。” 风纯就不是耐得住的性子,同李三福绕弯子摆官腔到现在,也是看在珍珍的面子上。 否则,看不惯抛家弃子的李三福,他甚至不须出面,就可找个由头惩处他,庆原伯屁都不会放一个。 李三福自已挑明了,风纯更不客气,气势一沉,说,“李将军瞧着是个忠厚人,只是本王不明白,原何忠厚之人为何做出来的事,让人如此费解。” “李将军,本王且问你,你可识得一位叫秦珍的小姑娘,十来岁,家住梧桐村,上有一兄下有一弟。” 时隔四年再听到女儿的名字,李三福分外激动,声音带着颤音,“回秉郡王,认识,如果家住柳林镇的梧桐树,名字又叫秦珍,那定是小臣的女儿,郡王,郡王见过小臣的女儿,她。。。他们。。。。。。” 李三福近乡情怯,徒然得知家中消息,一时百感交集,又迫切想知道家中好不好。 然而,“李三福,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即攀附权贵,过去种种无法抹去,可以置之不理,缘何连亲生儿女也不放过。” 李三福懵了,他几时不放过亲生儿女了,疼都来不及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李三福 “郡王何出此言,小臣为何除掉自家儿女,他们是小臣的命,郡王可是误会了什么?” 他怎么听不懂了,还是二郎他们出了什么事? 李三福心乱如麻,焦急追问,“郡王,小臣家事可是遭遇了变故,二郎珍儿他们过得不好?” “你家中当然好,”风纯说,即而讽刺一笑,“不好的是你抛弃的二子一女,自小无父母庇护,受尽苛责磋磨,我初见珍珍时,她重伤刚愈合,据说是家中伯母打的,一扁担下去,差点没要了她的命去。” “这不可能。”李三福脱口而出,“家父历来慈和,最是疼爱小辈,兄长嫂嫂们贤良温柔,素来和气,他们,他们。。。。。” “说呀,他们如何?” 风纯目露不屑,出言讽刺,“李将军好歹也做了李庆那个老狐狸的女婿四年,怎么还这么天真,难道不知道,世间人心易变,还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人心隔肚皮,这个道理不用我告诉李将军吧。” 李三福眼前一黑,这个道理他当然懂,所以他离家的四年,自以为家中父母兄嫂会善待儿女,况且他留了银钱,而且每年他。。。。。。 清阳郡王没必要骗他,虽不知尊贵如清阳郡王,如何识得他女儿,个中曲折且不论,但娇儿幼女过得不好是事实。 尤其听到女儿被嫂嫂用扁担打到重伤,顿时心如烈火灼烧,恨不得立刻跑回家去。 李三福手脚发软,念头在脑中闪过,匆匆说了句“小臣告退,”手脚并用,甚是失态地就往书房外跑。 风纯见此,嗤笑出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在李三福刚跨出门口,声音幽幽响起,“李将军最好不要这般回去,不然惊动了庆原伯和他女儿,不等你回柳林镇,珍珍他们说不得没命。” 闻言,李三福的身体晃了晃,手扶住门框,迈起的脚又放了回去,心里油煎一般,也听得出,清阳郡王话中有话。 他双膝着地,头手贴于地面,心里刀割似的痛,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家,想雪团儿一样的女儿,聪慧懂事的长子,还有。。。。。。出生不足一月,尚在襁褓里的幼子。 他哑着声音道,“郡王,小臣不才,望郡王明示。” “哼,本王倒是想说清楚,只怕你会以为是本王冤枉了某些人,”风纯越过他,朝门外唤道,“来人,将那丫头带上来。” 他转头又对李三福说,“本王与珍珍是好友,看在珍珍的面子上,本王不追究你那继室做下的事,若有下次,本王定不轻饶,望你好自为知。” 袍袖一甩,风纯转身抬步离开,过两天去凤阳,他得多挑些礼物给珍珍,没准,珍珍一高兴,就给他烤鱼吃。 书房外,没一会,王府侍卫压着一名丫鬟过来,那丫鬟一看见李三福,吓得直缩脖子。 ****** 庆原伯府,李氏久不见夫君回来,派出去打听的人也没个消息,她急得坐不住,一抬头,见她爹哪无事人般,脚一跺,“爹,您到是说说话啊,清阳郡王会不会为难夫君。” 庆原伯老神在在,吹着茶水上的沫子,抿了口,方说,“你见郡王为难过谁?” “爹,京城谁不怕这个小霸王,世家子弟被他为难欺负的多了去。”要说起清阳郡王在京城的恶行,那真是三天三夜说不完。 这样性情恶劣,横行霸道的皇室子弟,圣上居然宠得胜过皇子们,实在没天理。 “女儿家家的,你懂什么,京城那些纨绔子弟整日无所事事,惹事生非,就该有人治治他们。” 庆原伯面带冷笑,他知道,背地里那些勋贵同僚们笑他没儿子,没儿子又如何。 瞅瞅他们那些不争气的儿子,有还不如没有。 以前或许还有遗憾,自从有了孙子,庆原伯可得意的不行,亏得他慧眼识珠,给闺女找了个好女婿,又生了一双出色的外孙。 “爹,你莫不是老眼昏花了,竟然为品性恶劣的清阳郡王说话,您看看京城的闺秀,谁敢嫁给他。”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庆原伯瞪了自家闺女一眼,没好气道,“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在你眼里,只有那块木疙瘩最好,哼,若你再小几岁,我哪会容你嫁给李三福这个臭小子,他配吗。” 李氏面色微讪,心说再年轻几岁,她中意的也只会是夫君。 京城的那些个大家子弟,一个个的自诩名门,其内里如何,谁嫁谁知道。 “女儿不是嫁,是娶,您不要总那样对夫君,他一个大男人,已经够委屈了,还总被你训,他不要脸面的啊,就算为了女儿,您也该给他留些体面。” 继然谈到这件事,李氏欲好好同她爹说说,不要总能夫君脸色瞧,整个恶婆婆似的,她都看不下去。 奈何,庆原伯听不进去,“这事爹自有打算,你少参合,若心疼他,关起门来随你哄。” “爹。。。。。。” “叫娘也没用。”庆原伯不悦的拂袖离座,“三福若回来,叫他就来书房见爹。” 李氏目前父亲离开,抚着额头直叹气。 李三福回来的时候,已是二更天,他未回正房,直接去书房,招来贴身侍从。 紧闭的书房内,李三福面沉如水,利目似刀般凌迟着侍从,“跪下。” 侍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将,将军。”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话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李三福虽好说话,但他身为武将,气势凛然,战场上也是以一敌百的悍将。 书房里温度骤降,侍从吓得两股颤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将,将军,小的,小的,今天连门也没出,什么也没做。” 他没做什么呀,侍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将军为何突然发怒。 “没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李三福咬着牙,侍从跟了他三年,是他在伯府唯一能相信的人。 没想到,他早就背叛了自已。 他从未对岳家与妻子提起过过往,而他去战场,纯属意外。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中毒 李三福相信,庆原伯同意将女儿嫁给他之前,必定调查过他,然,天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未必就能查到梧桐村去。 他对过往只字未提,可夫人却派了心腹丫头去凤阳,欲除掉章儿三兄妹。 夫人如何知道梧桐村的事,唯一知晓此事的,只有他身边这个侍从,能泄露的也只有侍从。 四年不曾归家,第一年,他偶尔会寄一封家书回去,上了战场就顾不上了。 第二年,他担心章儿几个,又逃避阮氏离开的事,不想回那个伤心地,信不曾写,但每半年都会送一次银子,他不得行,便让最信任的侍从出面。 这事是暗自进行的,怎奈。。。。。 李三福越想越怒,他曾经想,找个机会同夫人坦白此事,就算不能将章儿几个养在膝下,接他们来京城,养在眼皮子底下也好。 而今,不仅不能接儿女来身边,李氏是根本容不下章儿三兄妹。 这个妇人,他狠儿闭了闭眼,心头说不出的失望,怨愤,自责。 李三福强压着怒火,痛心呵斥,“本将军将你从战场上捡回来,是你说誓死效忠本将军,可你呢,却背叛本将军,你倒是给本将军说说,你是何时被夫人收卖的。” 侍从闻言,脸色顿时大变,身体抖如筛糠,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被将军知道了,完了,他完了。 半个时辰后,李三福抱着一只盒子,未曾告知李氏,又步履匆匆地离府而去。 派去监视李三福的人回来禀报,庆原伯听了微微诧异,“可有看清,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侍卫,“并未,书房外伺候的下人叫将军撵了,只留下六子,六子又是将军心腹,嘴一向严紧,套不出话,不过,书房一向是小姐替将军打理,伯爷不若问问小姐。” “此事明日再说。”庆原伯挥手让侍卫退下。 自家女婿在做什么,明日一问便知,他不认为女婿会瞒着自已。 庆原伯对女婿李三福知之甚深,这个人呐,性情耿直,为人也忠厚,不会玩什么阴谋诡计,但人还算聪慧,一点就透。 也因这种性子在官场上混,注定要吃亏,这几年,为了扳正他的性子,他没少做恶人。 好在颇有成效,庆原伯对此很满意,涉及清阳郡王,这么大的事,女婿必定不敢擅专。 庆原伯自以为了解李三福,日后如何后悔不说,秦珍这边,又摊上了事。 早起,秦珍见卫末换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袍,眼前一亮,竟一下子看呆了。 往常鬓上的发带换成了玉冠,墨发垂在肩头,垂眸间,感觉拂面的风都温柔了。 赴宴还是什么的,特意挂了配饰,腰间系着一块白玉,白玉下緾着璎珞。 身如修竹,俊雅出尘,秦珍眼冒星星,一边又想,像卫末这种古代贵公子,穿衣品味都这么好,是不是自小学过。 卫末抬手敲了下发愣中的小丫头的额头,嘱咐道,“今日留在医馆,莫要出去闲晃。” 秦珍忙不迭地点头,笑眯眯地问,“又去王府,最近很忙吗?” “嗯,入梧桐山的时间已定下来,对于进入梧桐山,各路人马已经在紧密筛选合适的人选入内。” “啊,难道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进吗?” “当然不是。”卫末笑道,接着解释,“梧桐山深处凶险无比,帝诏与宝藏故然重要,但命更重要,武功低微的人进去,无异于白白丢命,所以,想进入梧桐山,武功绝不对低,再者,梧桐广袤无比,独自进入极易迷失方向,最好的办法是结伴而行。” 说到这里,卫末看向秦珍,“我们商量过,此次进入梧桐山寻找帝诏,你与我们同行。” “又去~”秦珍耷下脸,小声哀求,“不去行不行?” 她对帝诏宝藏真心没什么兴趣,入梧桐山,又得面对天天被动物们撵得死去活来的销魂日子,白天吃不好,晚上冻得睡不着,太特么遭心。 之前她想提升自已的轻功,有这么个念头吊着,自是答应得爽快。现在功成,谁还愿意再去遭那个罪。 “必须去。”卫末说,“我们商量过了,你现在的功力超过了我和凤泽,仅次于风纯和凤回,凤回领队,凤泽、我、你,再加上风纯,一共五人代表北楚进入。” 秦珍听了无言,心说,北楚就没其他的高手了吗,让她加入,会不会太草率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北楚并非只有我们这一队人进入,我们只是明面上的一支。”卫末又道。 都已经决定了,说明她不能拒绝,欠凤阳世子那么多人情,她要说不去,自已心里头都过不去。 “知道了,”秦珍有气无力的说,看样子,她得偷偷准备一些好吃的存放起来,省得入了梧桐山,天天啃野果。 卫末见她这样,摇头失笑,小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已有多厉害,就她那总是歪打正着的运气,说什么也得带上她,更不说她本身不俗的实力。 “世子今日在香满楼宴请南昭圣女,午膳不用等我。” 说罢,卫末朝步出院外,秦珍挥挥手,“知道了,晚上带些米回来,没米了。” 柳林镇的人一多,镇上粮铺里的大米日日售空,次日买,还得排队,老长的队,昨儿她去排了半天,等轮到她,米刚好售空。 她不喜欢吃面食,也不会做面食,柳林镇地处北楚西南,盛产小麦,水稻少,市面上大米亦少。 她空间里的水稻没种下去多久,暂时供应不上。 卫末走后,她闭了门窗,去空间找能吃的食物,玉米红薯还剩一些,土豆还有半筐,蔬菜吃不饱肚子。 空间里停留了会,她摘了个南瓜出来,打算炖南瓜粥吃。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秦珍抱着南瓜出屋子,就听到隔壁屋子里传来细微响来。 她以为是卫末回来了,随即一想,不可能,因为隔壁的门紧闭着,卫末进自已的房间,没必要关门。 眉头一皱,她立刻上前,一脚踢开隔壁的门,“哐当”一声响,门大开。 秦珍闪身上前,目光一扫屋内,就见一名黑衣蒙面男子站在屋内的衣箱前,手里抓着一封信正往怀里塞。 她刚想欺身上前抢回那封信,迎面一片白色粉末袭来,秦珍急急后退,却仍吸入了些粉末。 鼻尖一阵辛辣,喉咙火烧似的痛。 待她抚住口鼻,黑衣蒙面男子直接撞开窗,逃出屋子。 第一百四十章 中毒 秦珍又惊又怒,她自诩武功高,但架不住对方使阴招,那粉末一进入身体,内息瞬间感到凝滞。 绕是如此,她毫不迟疑地追出去,飞身上前,瞬息间至黑衣人身后,一掌劈在逃跑的黑衣人后背。 黑衣人料不到一个小丫头身手如此高,身体飞出撞在院墙上,立时晕了过去。 秦珍抚着胸口,还没松口气,院外又跳进来一名黑衣人,只见他动作奇快地捞起晕在地上的黑衣人,扛在肩头跃出院墙外。 秦珍,“。。。。。。。” 窝去,还有同伴,她提气欲追,胸口一痛,身体跃出一丈来高又跌回地面,摔得她气血上涌。 那粉末怕是有毒,越用内力,感觉毒散发的越快,情急之下,她抬脚就往院外跑,卫末临走说了,他去香满楼赴宴。 也不知黑衣人拿的那封信重不重要,但卫末特意要她看家,家里定是放了重要的物件。 会是那封信吗。 好在香满楼离医馆不远,她一路狂奔,赶到香满楼。 香满楼前,依旧热闹非凡,门口还围一圈的人在议论什么圣女之类的话。 她没时间细听,弯身挤了进去,好不容易钻过人群,一溜烟跑进酒楼,却在门口不小心撞到一位白衣蒙面女子。 “对不起对不起,借过,我有急事。”秦珍忙不迭地道歉,不待对方反应,环视一下四周就往酒楼二楼去。 “站住,哪来的小丫头,撞了圣女,一句对不起就想走。” 几句娇呵从身后传来,秦珍急得厉害,不予理会,可没跑出几步,胳膊一紧,差点被拉个仰倒。 险险站定,她侧头一瞧,胳膊上紧緾着一条白绫,再看去,只见门口几名白衣侍女簇拥着一位蒙面的白衣女子。 圣女?南昭圣女么。 白绫出自其中一名侍女,秦珍焦急地解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待我传完话再向姐姐道歉,请容我一容。” 胸口闷痛的紧,赶紧呼吸都困难了,额头沁出凉汗,她预感自已不好了,急忙伸手去解腕间的白绫。 白绫不知什么材料做的,不像布也不像丝,冰冰凉凉的,滑手得很,解不开,对方也没放手的意思。 都说了有急事,还不依不饶,秦珍心头一怒,强行运转真气,震开腕间白绫。 白绫碎裂,一得自由,她转头就朝楼梯上跑。 目堵这一幕的酒楼食客们目瞪口呆,酒楼内,顷刻间安静如鸡,那蒙面女子更是吃惊,目光错愕。 大抵是没想到一个小姑娘有如此修为。 那出手的侍女呆愣了一瞬,又见心爱的兵器被毁,哪会放对方走,大声呵斥,“放肆,休走。” 秦珍充耳不闻,一口气跑到二楼,抚着闷痛的胸口直喘粗气,黑衣人的粉末毒性太厉害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因不知卫末在哪个包间,后面又有追兵,也不去管会不会惊扰到某个大人物,她扬声大喊,“卫末——” 伴着声音落下,秦珍余光看见对面的包厢门打开,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奔了出来。 是卫末,她心头一喜,刚要奔上前,腰间突然一紧,同时,对面响起一道愠怒的喝止声,“住手——” 视线里,卫末脸色大变,奇快地跃至她面前,身后还跟着凤阳世子和南辰太子等人。 秦珍只觉得脖子好痛,像被什么咬了口,针扎似的,她伸手去摸,却抓下来一只小虫子。 绿得发黑的外壳,头上一对红得诡异的小眼睛。 她细瘦指尖的那抹幽绿,凤阳世子等人瞧见齐齐抽了口冷气,即而看向南昭圣女,目光无不惊怒。 七星蛊,江湖传闻,此蛊奇毒无比,此刻,它却用来对付一个十岁的孩童。 “珍儿?”卫末抱着她,触及她手上的绿虫,指尖银尖一闪,那虫子掉落在地板上,绿得黑的背上赫然插着一根银针。 秦珍眼睛眨了眨,难受的扭着身体,手突然挠起手背,叫嚷道,“好痒,卫哥哥,我好痒,不,身上好痛,啊——” “珍儿,别动,千万别挠。”卫末面如寒箱,小心将秦珍塞到凤阳世子怀中,“按住她,不能让她挠。” 他淡漠地扫了眼楼梯口的几名白衣女子,转身朝旁边的南辰太子一揖,“殿下,请救救珍儿。” 南辰早在卫末出声时,就封了秦珍周身的几处大穴,又命身后的蓝袍侍卫,“取冰来。” 他亲自抱过秦珍,快步往包厢里走,卫末凤阳等人跟上。 酒楼里楼上楼下的人瞅见这一幕的食客们,胆小的恨不得夺路而逃,少数胆大的,也仅是偷偷打量闻名天下的南昭圣女。 传闻南昭圣女冷血无情,从不在意人生死,生平最是喜欢用活人的身体养蛊。 偏她武功奇高,在南昭江湖中地位崇高,其本身又与皇室的关系非浅,少有人能惹得起她。 就是南昭太子,亦对南昭圣女礼让三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身边的婢女都跋扈蛮横,连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众人莫不感叹,可怜了那个小丫头,时运不济,撞到了南昭圣女身上,也是倒了血莓。 秦珍事后也觉得倒了八辈子霉,撞谁不好,撞了南昭圣女,害她生生痛了三天。 包厢里,秦珍一直哭着喊难受,身上明明很痛,但又觉得好痒,还喘不上来气。 凤阳世子和卫末两人一抓手一个按脚,阻止榻上的秦珍乱动。 蓝袍侍卫带着人抬着冰进包厢,把冰块放到秦珍的身体四周,屋子各处同样摆上冰块,包厢里的温度没一会便降低许多。 “去请圣女来。”南辰咐吩道。 蓝袍侍卫退下,拉开门,就见圣女站在门外,忙垂了头行礼,“见过圣女。” 南昭圣女理也未理,径直越过他,步入房中,仅是扫了眼屋子的情形,莲步轻移,施施坐到座位上。 她对耳边的惨叫声视如无物,眼神冰冷,好像什么也没放在眼中。 凤阳世子与卫末是满腔怒火,却又无可奈何,谁不知道南昭圣女性情古怪,冷血无情。 她一手毒术独步天下,伤起人来防不胜防,惹毛了她,祖宗八代都能叫她驱着虫子给掘了去。 是位同血妖一样难緾人物。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中毒 南辰太子都惹不得的人物,受制于人,只能好言相求。 凤阳强忍着恼意,诚心相求,“圣女大人,珍珍不知何处开罪了圣女,望圣女念在她年幼,请圣女网开一面。” 南辰太子也帮着说情,“秦珍待孤有恩,圣女可否给孤一个薄面,请赐下解药。” 圣女侧头,终于正眼看向南辰太子,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悲不喜,不见一丝情绪,“可以,你知道我的规矩。” “这。。。。。”南辰拧眉,不由相求,“圣女,可否破一次例,就当孤欠圣女一个人情?” 圣女收回目光,这神情,已表示她的拒绝。 南辰太子面色难堪,紧抿着唇,目光瞥向一直叫嚷着痛的小恩人,眼见秦珍痛得厉害,凤阳世子催促,“殿下但说无妨。” 南辰沉着脸,将圣女救人的条件讲给出来,又言明圣女救人,从无例外。 自古医毒不分家,南昭圣女一手毒术出神入化,其医术同样不凡,她不喜行医,奈何总有人求到头上。 为免俗事烦扰,一心修习毒蛊之术,她立下规矩,救人可以,但凡被她所救之人,必须替她以身养蛊。 说是养蛊,实则拿人当实验,虽是明码交易,若非那些濒临绝境之人,谁愿意找南昭圣女治病。 南昭圣女的名声也是由此而来,她救人从未失手,但拿人养蛊的事迹则为人所乐道。 这些年,便是治好病,又应下圣女献出身体,为圣女养蛊而丢命的不在少数。 能不能活下来,全凭运气。 “不行。”卫末听了这个规矩,断然否决,这个七星蛊本就是圣女的侍女所下,救人本是应该,可南昭圣女未必会同他们讲理。 卫末怒极,蛊这玩意只要沾上,身体必然受损伤,他不擅毒,更不擅解蛊,又怎么忍秦珍受更大的伤害。 大不了,他替秦珍解毒,只恐珍儿要吃些苦头。 凤阳世子深吸了口气,目光冷然,“在下亦无法同意,今日失礼了,有事在身,容在下先行告退。” 他取出怀中手帕,将挣扎不休的秦珍双手绑住,又将她抱在怀里扣紧,“阿末,回医馆。” 卫末按住秦珍乱蹭的脑袋,急声说,“你先带她回医馆,我去药铺取些药材。” “好,你快些,我怕珍儿撑不住。”凤阳世子转身就走。 “二位且慢。”南辰太子喊住他们,他快速取也腰间的荷包,拿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卫末,“百毒丹,或许不能解七星蛊的毒,应该可以缓解一二。” 卫末不客气地接过,拱手道谢。 圣女瞥见那药瓶,却突然开了口,“成年七星蛊无解,咬她的那只孵化不过三个月,最好不要用药,否则,只会毒发更快,五天,熬过即可。” 她又看了眼卫末手中的药瓶,提醒到,“太子殿下还是将药收回,百毒丹只此一粒,若是浪费,即便再免三年圣女宫赋税,也换不到第二粒。” 南辰几人一愣,卫末急急追问,“阁下的意思,珍珍须痛上五天,毒即可解?” 圣女不说话,执着的望着他手里的那瓶药,百毒丹出自她的手,花了她六年的心血,足用了三百多种珍稀的药草炼制而成。 圣女宫用此药从皇帝那儿换来减免圣女宫三年的赋税。 她讨厌麻烦,南辰太子自已不用,轻易的把药送人,皇帝老儿若再来求药,她又得被长老们逼得放下手边的事务替皇帝炼药。 是以,她生平第一次,算是破了例。 卫末闻言,忙把手中药瓶递还给南辰太子,事关珍儿性命,他又朝圣女揖手,“还请圣女明示。” 见药回到了南辰太子手中,南昭圣女方转移了视线,望向秦珍,只瞧了一眼,便道,“七星蛊咬人只会奇痒无比,她却喊痛,想来还中了其他的毒,或许,不用五天。” 秦珍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身上又痒又痛,喉咙和胸口火辣辣的痛,不想说话。 这个时候,不得不开口,“黑衣人,”她边哭边说,“家里。。。家里来了黑衣人,他。。。他偷走了一封信。” 喉口火烧火燎,每说一句话,都要费老大的气力,身上的皮肤瘙痒无比,手被绑住,挠不了。 她只好用脸在凤阳世子的脖子肩头使劲的蹭,断断续续道,“卫哥哥,我,我中了暗算。” 卫末心里一凛,心里早有预料会有人潜入医馆,但他相信秦珍的武功,故而放心的留她看家。 不想,竟叫秦珍着了道,若非遭人暗算,一般的人哪是她的对手。 他拍拍秦珍的背,轻声哄道,“是卫哥哥的错,信不重要。” 转身朝圣女与南辰太子拱手,“卫某告退,改日再来赔罪。”他没说给谁赔罪,和凤阳世子匆匆离开香满楼。 今日本是凤阳世子设宴招待南昭圣女,入梧桐山寻帝诏一事,南昭国有南昭圣女加入,无异加大了法码。 因她修为高,且行事诡异,北楚既与南昭结盟,南昭圣女参与进来,他们就得重新商议,顺便提前认识一下。 闹了这么一出,卫末凤阳离开,南辰太子忧心小恩人身上的毒,却也不能就此撇下圣女走掉。 路上,秦珍伏在凤阳背上,太难受了,身上里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体里爬,噬咬她的血肉,又痒又痛。 “世子哥哥,我,我不是故意闯,闯祸的,就,就跑得急了,撞了她一下,我道歉了。” 这什么古怪圣女,犯得着拿虫子咬她么,未免太小气了点。 七星蛊没解药,得痛上三天,痛还好说,主要是痒,她一刻也挨不住,恨不得再死一死。 而且那个圣女,大家都很忌惮她的样子,连南辰太子都不敢放肆。 “怪不得你,南昭圣女性情古怪,行事无忌,是与血妖齐名的狠辣人物,只是她甚少在江湖上行走,不如血妖暴虐,四处残害无辜。” 传闻不如见面,梧桐山之行,南昭圣女加入,利大于毙,看来,他们得另做打算。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中毒 一天连中两次毒,秦珍痛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卫末不让她挠,怕破皮留疤。 好,她死忍着不挠。 不能喊不能叫,一张嘴就喉咙痛,皮肉骨头缝里痒得不行,满床打滚。 怕她磕到,卫末把床上铺了厚厚的棉被,秦珍把被子都抠破了,痒得厉害了只能拿床板出气。 古人玩毒真不敢小瞧,这折磨人的玩意,恨不得把那下毒的两人纠出来痛打一顿。 她恨黑衣人,还有那侍女,迟早,她要报这七星蛊的仇。 凤阳与卫末站在床边,瞧着她难受的样子实在不忍,却又束手无措。 “阿末,想想法子,她这么痛下去不行。”五天,七星蛊之毒,大人都受不了,何况秦珍。 卫末深拢着眉,“没有法子,就算压制,后面只会更痛,依圣女的意思,这毒得发出来。” “南昭圣女,是个棘手的人物,此次入山,她恐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凤阳世子不无忧虑的说。 “谁能想到,她也会参一脚,我看啊,与南昭的结盟咱们还须更加谨慎。” 卫末叹了口气,“这里你也帮不上忙,且先回去,顺便给顾先生带个话,别放二郎他们回来。” “也好,珍儿身上的毒若起了变化,及时通知我。” 凤阳世子看了眼床上痛得打滚的秦珍,眉头似打了结,扭头走出屋子。 人经不得念,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刚踏出屋门,就听到少年们兴奋的声音,凤阳世子转身带上屋门。 二郎几个牵着五郎进院,见凤阳世子在,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是来找珍儿的?”凤阳世子故意问。 二郎拱手回答,“回世子的话,是的,不知妹妹可在医馆?” “她今儿没来,许是在家。” “妹妹并不在家。”二郎说,先生放他们半天假,他们先回了城北,可家里门上一把锁。 他自言自语道,“奇怪,妹妹去哪了。” 善之笑说,“兴许有事去了,不如我们回家等。” “我要姐姐,哥哥我们去找,”五郎闹着说,他好几天没见到姐姐,小脸皱着,嘴巴撅得老高。 也是五郎想姐姐,书不好好念,跟顾先生耍脾气,顾先生没法子,才让二郎带五郎回家见秦珍。 “好好好,我们去找。” 善之抱起五郎,“走啰,找妹妹去。” 凤阳世子含笑看他们离开,好在秦珍既然再痛也没发出声音,才让他瞒了过去。 二郎几个走了没一会,凤阳世子离开医馆。 巷子里,几名少年站在墙后,探头见那道玄色的背影离开,善之放下五郎。 “咱们躲什么,”良子不解在问。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善之说,“老三老四和五郎在这里等着,二郎,你跟我进去看。” 他素来机灵,脑子比二郎良之孝之好使,隐隐是家中老大的派头,加之他年纪最大,秉着长兄如父,二郎几个也乐意听他的。 就是突然而起的念头,善之和二郎再次悄悄溜进医馆,二人蹑手蹑脚进入院子。 屋里,秦珍难过的直哼哼,此刻哪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汗湿,实在忍不住,便拿手去搓。 胳膊和腿通红的一片,脸和脖子也一样。 “卫哥哥,你打晕我吧,我受不了。”秦珍嘶叫着哀求,“打晕我,晕了我就感觉不到了。” “好,你再忍忍,实在没法子,我会想办法让你晕睡。” 卫末不停地翻阅着手里的一本秘典,这书是师傅赠与他的,秘典里记录着当世各种奇症奇毒的偏门医治之法。 七星蛊,他曾听师傅言,中此蛊毒者,无药可解。 南昭圣女说过,珍儿中的七星蛊乃是幼虫,无须解,毒性亦远没有成年蛊虫毒性强。 可幼虫的毒性,虽不能至人死地,却同样让人生不如死,秘典里或许能找到缓解身体奇痒的法子 抱着微末的希望,卫末囫囵找着七星蛊相关的信息,做为当世奇毒,秘典里确实有记载。 翻到秘典某一面,七星蛊几个字落入眼里,卫末顿时大喜,细细往下看,书写者开头就注明,中七星蛊毒者,除非能找到龙涎仙芝,否则无解。 缓解方法,用冷泉浸泡十二个时辰。 冷泉?眼下并没有,卫末合上书,想着冷泉没有,冷水却是有的,也许可以试一试。 他把秘典放下,转身跑出屋子,门一开,就见善之二郎凑在门外偷听。 见他出来,二郎似气极了,跟头蛮牛似地挤开他,埋头就朝屋里冲去,善之赶紧跟上。 卫末顾不上两少年,匆忙去准备冷水。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二郎一进来,瞅见妹妹披头散发的卧在床上,露在外到没面的皮肤跟煮红的虾子般,骇了一跳。 “是啊,几天没见,你咋把自已弄成这样了。” 跟个红皮娃娃似,善之上前想摸摸她,被秦珍躲开,“我没事。” “都这样,还没事,还不说实话。”二郎担心坏了,跳着脚喊,“你想急死哥哥吗。” “我真没事,就是有点痒,”她忍不住搓了下脸,胡乱找了个借口,“去梧桐山玩的时候不知蹭了什么鬼东西,回来就这样了。” 说着,她又想挠,手触到皮肤却曲起指关节改为搓,既便如此,搓得太用力,脸上皮快搓破了,又红又肿。 “你不会是中毒了吗。”善之失声说,“梧桐山那地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完了完了,你铁定是中毒了。” “嗯嗯,卫哥哥也说是中毒,你们放心,他去想法子了,还说过几天就好。” 秦珍极力忍着痛痒,佯装无事般问起弟弟,“五郎呢,他没跟着一起回来。” “在外面,”二郎一脸担扰的看着妹妹,并没因妹妹说没事就放下心,见她痒得厉害,“要不我帮你挠挠。” “快别。” 善之拉住二郎伸出的手,没好气道,“再挠就破皮了,以后留疤就不好了。” “是啊,卫哥哥也不让挠,你们回顾先生那,”秦珍咬着腮帮子,忍过一波痛,轻轻喘了口气,才又说,“我,等我好了,我去王府看你们。”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中毒 哄走兄长们,秦珍被卫末抱去泡冷水,若大的木桶,水漫其脖子,冷水泡着,身上痒意消退了些,但尚在能承受的范围。 井水沁凉,沾上搓红了的皮肤,一阵阵刺痛传来,总归比痒好些。 卫末期间出去了一趟,秦珍一扑腾,身体进了空间,她蹲在那小片龙涎仙芝旁,伸手欲摘,临了手又缩了回来。 黑衣人暗算她时,她一时没想起来给自已解毒,等中了七星蛊,耳边听到他们七星蛊无解时,她除了难受,却一点也不怕。 卫末提过,龙涎仙芝乃是解毒圣草。 她不只一株龙涎仙芝,而是一片,少说也有几十株。 然而,之前把龙涎仙芝当蘑菇,无意间治好了卫末的腿和南辰太子的病。 接连两次,不,三次,孝之那次被黑衣人打成重伤,不药而愈,虽找了借口瞒过去,但若细究起来,每一次多多少少都与她有些关联。 此次,她再用龙涎仙芝解自已的七星蛊之毒,依卫末之能,未必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除了自已之外的第二人知晓,就不能再称之为秘密。 空有宝贝,却要忍受剧毒的折磨,秦珍郁闷不已,悻悻地离开空间,选择乖乖泡冷水。 时间数着过,卫末回来得很快,他拎着两桶冰回来,见水不凉了,直接往里掺冰。 秦珍把冰块捧到手中,就算冻得直哆嗦竟也觉得舒服多了,时不时还把头埋里水里,让脸凉快凉快。 卫末守在一旁,摸着她湿呼呼的脑袋,问起黑衣人的事。 秦珍指指自已的嗓子,哑声说,“喉咙痛,跟火烧一般。” 她捉了卫末的手,在他掌心里写字,把黑衣人的事简短的描述了下,神情即而变得气愤,无声骂道,“下三烂,打不过就下毒。” “江湖险恶,日后你定要多注意一些,普通的毒,可以用内力逼出体外,但需要时间,我抽时间炼制些解毒丸给你带着,省得再着道,但若运气差,遇上像南昭圣女这类玩毒的行家,她们下的毒,通常很难解,最好尽量避免与她们起冲突。” 秦珍气鼓鼓地的比划,“就没人能解她下的毒?” 南昭圣女如此厉害,岂非无敌了。 “倒也不是。”卫末试了下水的凉意,若有所思的说,“天下毒物,相生相克,只要找对方法,就没解不了的毒,南昭圣女善毒,但天下间却有一人,据说没他解不了的毒。” “谁?” 卫末眼底闪过一道名叫敬畏的光,缓缓道出,“鬼医,当今医术第一人。” 秦珍,“他在哪里?” 卫末遗憾地摇头,“无人知晓,鬼医神出鬼没,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人不在江湖,江湖却处处有他的传说。 好嘛,她知道了,南昭圣女也不是那么可怕的,至少还有鬼医他老人家能克制她。 以后想法子打听一下鬼医老人家的行踪,她不能总依赖空间里的龙涎仙芝。 要报仇,还得有备无患,必须给自已名正言顺的弄点万能解毒药什么的。 秦珍头埋在水里泡了会,被卫末从水里捞出来,几个时辰泡下来,身体从里到外的凉。 可毒依然在身体里肆虐,手脚冻僵了,一出水面,身体又冷又痛又痒。 难受到极致,秦珍的身体不时痉?挛抽?搐,趴在卫末怀里,鼻端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此时,她意识已有些模糊,脑袋在卫末胸口拱了拱,嘴里喃声说了句,“卫哥哥,你好香啊。” 之后两天的事,她也记不清了,只模糊觉得自已的身体像在水与火中交替,睡梦中,总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人事不醒,倒是把卫末累得够呛,三天里,片刻不得松泄地守着她。 秦珍醒来的时候,头晕得厉害,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却是不痒也不痛了,腹中饥饿得很。 屋里没人,她挣扎着起身,奈何脑袋闷闷沉沉,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又跌回被上。 秦珍尝试转运内力,很好,之前的凝滞之感消失了,如此说来,毒已解。 看来,她一昏睡,三天已过,还好还好,不然,那七星蛊毒该如何熬过。 秦珍靠到床头,趁着屋子没人,赶紧从空间里掐了片龙涎仙芝直接吃掉,仙芝生吃起来味道并不好,跟生蘑菇差不多。 龙涎仙芝不负圣草之名,甫一入腹,一股暖流自腹部散开,游走于身体各处筋脉 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忙盘脚调息,有凤阳世子的科谱,她对内力这东西,算是有了深入的了触。 卫末端着早饭推门,见她正运功调息,又轻轻地带上门退回院里。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秦珍收功,缓缓睁眼,此时,头不晕了,脑袋无比的清明,神清气爽,体内内力充沛。 伸了个懒腰,秦珍跳到地上,趿着鞋跑出屋子,外面阳光正好,太阳挂在树梢,许是几天没收拾,院里掉了不少树叶,显得有些萧条。 她朝院中石桌旁的身影跑过去,笑嘻嘻道,“卫哥哥,我好了。” “坐下,且让我瞧瞧。”卫末朝她伸出手,手指搭在她左手腕上。 秦珍伸出另一只手,拿起桌上还飘着热气的包子忙往嘴里送,腹中饿得紧,她怀疑自已昏睡时不曾吃过东西。 “慢点,别噎着。” “嗯嗯,我太饿了,”秦珍边吃边说,“卫哥哥,我睡了几天,太饿了,你是不是没让我吃过东西。” “没有,你一直喊难受,根本吃不进去。”这三天,不说秦珍,他也没正经吃过饭,一天两顿清水包子对付一下。 “你身体却是奇怪。” 卫末收回手,把外面买的一碗热粥食放到秦珍面前,“按理说,中七星蛊毒之后,身体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可你的身体,毒一解,身体里连余毒都不曾,瞧着比之前还康健。” 秦珍一僵,忘了这茬了,眼睛眨了眨,她眯起眼笑道,“我刚运功调息了,感觉精神特别好。” “也有可能,”卫末也笑,眉宇间都舒展开,“不过,我更偏向于之前你误食龙涎仙芝遗留的药效发挥了作用。” “谁知道呢,反正我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前奏 秦珍这回中毒,把卫末折腾得不轻,她一恢复活蹦乱跳,不敢闲下来,怕卫末逮住她研究身体好得过快的事。 将医馆里里外外收拾一通,又给卫末做了顿好吃的,她和卫末说了声晚饭前回来,之后跑得不见人影。 秦珍也没去别的地方,先是跑了趟王府,凤阳世子不在府里,她托门房总管带了个话给他,说自已已无碍。 恐兄长们担心她,中毒的事,哥哥和善之是知道的,她又去看兄长们和弟弟。 时间已下午,顾南生自上次弟子被挟持自已束手无策,特找来武师傅来教导几个弟子。 他规定,包括五郎在内,五名弟子上午习文,下午习武,从此文武兼修。 秦珍到的时候,就见兄长们顶着大太阳站在梅花桩上扎马步,连五郎了不例外。 好在他年纪小,武师傅不放心,护在五郎旁边。 扎着马步,还要兼背书,秦珍看了会心一笑。 “姐姐,”五郎眼尖,一见秦珍,就想从梅花桩上跳下来,武师傅手中的棍子顶住他身体,等他站稳后,一棍子抽在五郎的屁股上。 五郎嘴巴瘪了瘪,眼睛里泪花儿闪,却忍着没哭出来,继续蹲马步。 秦珍心疼得不行,却不求情。 二郎他们停下背书,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秦珍,“妹妹,你好了?” “珍珍,你没事了?” “好了,我没事。”秦珍朝兄长们挥挥手,“我去找顾先生,回头再说话。” 路过五郎身边,她笑着安抚,“乖乖的啊,姐姐一会就来接你。” 五郎十分懂事,“知道了姐姐。” 秦珍顺便给武师傅问好,“先生好,我是五郎的姐姐秦珍,先生辛苦了。” 武师傅是位三十来岁的男子,五官丢进人堆找不出来的那种,中等身材,唯有一双眼睛犀利无比。 秦珍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武者的气息,但又觉得此人不凡,隐隐带给她一抹淡淡的压力。 武师傅也在打量她,目中透着一抹欣赏,“丫头,观你气息平稳,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小小年纪,想必内功修得不错,不知师从何人?” 一眼看出她内功好,秦珍腹诽,这武师傅也厉害的嘛,关于她师傅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答。 很想告诉对方,她人美路子野,学武纯粹是老天给开了挂,一不小心,就成了高手。 然而,秦珍拱了拱手,“回先生的话,丫头没有拜过师,胡乱学了一些。” 武师傅只当她不方便透露师门,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哪里知道,小丫头讲的是大实话。 不远处的善之听了若有所思,他站得和二郎近,小声问道,“珍珍真的没师傅?” “没有。”二郎说得果断。 甲叔当初丢给妹妹一本内功心法,教他一套拳法,但只收了五郎做关门弟子,他和妹妹并未拜师。 “师傅说珍珍内功修为不错,我听茶楼说书的先生讲,内功需要人引导,一般人可学不会。” “妹妹聪明。”二郎面色骄傲,像师傅在夸自已般,“妹妹小时候就很聪明,她学什么都快。” 这话不带虚的,不管是习字还是读书,他要读几遍才记得住,妹妹一遍就记住了,小时候,爹常说,妹妹若男儿就好了。 想到记忆中那个面容已经模糊的人,二郎抿起嘴角,目光恨恨地瞪着地面,脊梁又挺直了。 善之,“。。。。。。” 再聪明也不能自已学会,内功那么深奥的功夫,珍珍那么小,自学成材,不能吧。 善之欲再问,转头见二郎神色不对,瞧着像在生气,刚刚好着,一转头的功夫就不高兴了,他心想,莫不是自已问了不该问的。 那边,五郎蹲不住了,累得腿直抖,武师傅瞅了下时间,“再坚持一刻钟。” “知道了,先生。”五郎回了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问,“先生,姐姐可以和我们一起学武吗?” 武师傅喜欢这个聪明懂事的小家伙,虽严厉却耐心十足,“不可以,她有自已的师傅。” “先生,姐姐没有武师傅。”五郎说。 “或许是你不知道。” 五郎大力摇头,“不是的,姐姐没武师傅,先生不信可以问问哥哥们,五郎不撒慌的。” 有没有武师傅以为他最清楚,不好和小家伙争辩,便敷衍地哄道,“等我问过你姐姐再说。” 说罢,他手里的棍子敲了敲五郎脚下的梅花桩,“专心点,抖什么,胳膊抬起来,背挺直。。。。。。” 秦珍绕过武场,同府里丫鬟打听了顾先生的院子。 顾南生正在书房,听见敲门声,屋里的书童走出来见是她,立刻笑了,“你来了。” 书童忙朝屋里禀报,“先生,是二郎的妹妹秦珍来了。” “哦,快请进来。”顾南生在屋里说。 秦珍进入书房,朝书案后的顾南生行礼,“秦珍见过先生,先生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很好,”顾南生抚着胡子笑说,目光扫过她的脸色,见她气色不错,就知毒已解了,遂也放下心。 “你的事我听二郎说了,梧桐山那地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少去,里面猛兽不知凡几,凶险非常,二郎他们担心你,这两天读书也不心。” “知道了先生。”秦珍满口应承下来。 少去梧桐山嘛,她本来去的次数也不多,梧桐对她来说,满山都是宝,偶尔走一趟足够一家人花销了。 “先生,我想接五郎回去住一天,三天前他放假因我之故错过了,明天我想陪陪他,顺便让卫大夫给他看看。” 顾南生一开始不想准假,一听到说五郎要看大夫,心里立刻就同意了,他始终记得,自已这小弟子胎里弱的毛病。 于是手一挥,“可以,后天一早送他过来,功课不能耽误。” “多谢先生,那秦珍告退。” 见顾南生颔首,秦珍退出书房,书童送她出去,手里还拿着一只米袋子。 她心里一动,“你这是要去买米?” “是啊,先生和夫人小姐爱吃米饭,管家没时间,叫我跑一趟粮铺。”书童笑说。 秦珍没告诉书童,外面现在的米不好买,镇上来了太多外人,选成物价飞涨。 面还好说,随时可以买到,大米在凤阳郡种植少,来柳林镇的外地人一多,大米自然供不应求。 镇子包括附近的百姓被官府匆匆迁走,连地里的粮食都没来得及收,秦家的几十亩地,包括三房分家所得的八亩良田,那可都是粮食。 不收的话,恐要烂在地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前奏 秦珍接五郎回家,二郎几个也想回,少年们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动顾南生,准了他们一天假。 兄妹几个往家走,五郎最是高兴,路过镇上那家老字号的烧饼铺,五郎不想走了,“姐姐,我想吃烧饼。” “好,吃烧饼。”秦珍立刻掏出一枚银角子给身边的善子,“多买些,就十个吧。” 善之接过银子,“买那么多干嘛,一人一个尝尝得了,他家烧饼贵得很,欺客,其实味道也就那样。” “没事,又不是天天吃,”秦珍推了他一把,“就十个,不能少。” 善之想了想,“行吧,今天就破费些。” 他跑过去排队,良之也跟着一起,秦珍小声问身边的孝之,“认不认识镇上专门打探消息的人,消息最灵通的那种?” “不就在你面前么,”孝之笑说,“我们之前就是干这个的,珍珍,你想打听什么消息啊,正好放假,我们帮你。” “不行,你们不能出面,这事必须找别人,最好让别人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头上来的那种。” 秦珍欲报七星蛊的仇,南昭圣女她不敢动,侍女什么的,不过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东西,她非得好好教训一下。 孝之抓抓脑袋,“这个啊,倒是有个人,挺厉害的,就是找他出面,银子不能少。” “银子不是事,只要他能拿到我要的消息就行。”秦珍阔气地说。 “好吧,一会带你去找他。”孝之说。 二郎听着两人谈话,不免好奇,“妹妹,你想打听什么?” “秘密,不可说。” 二郎,“。。。。。。” 妹妹大了,越有有主见,还有了自已的小秘密,连他也不说,二郎心里有点小失落。 秦珍只当没看见,善之买了烧饼过来,一人分一个,剩下递给秦珍拿着。 孝之说了秦珍想找人打听消息的事,善之一听,“这事你哪需要找别人,交给我们,保管旁人查不到我们身上来。” “对啊,柳林镇就没有比我们更熟悉的,你找外人风险才大呢,毕竟你能出银子卖消息,别人就能出更多的银子卖你的消息。”良之也劝说。 这话不无道理,南昭圣女极不好惹,她咽不下那口气,找谁都得担风险。 秦珍沉吟了下,说,“我就想知道南昭圣女和她的侍女们住在哪里。” “南昭圣女,你打听她干什么?”善之皱眉,“她可不好惹,不,应该说,当今天下,惹天惹地惹上皇帝老儿都不能惹南昭圣女。” “天下竟有如此厉害的人。”二郎一脸好奇。 “那当然,和恶贯满盈的血妖齐名,血妖死了,说她是江湖第一人不为过。” 良之咬了口手里的烧饼,转头看向善之,“珍珍也没说惹人家,估计是对南昭圣女好奇。” “就她表情,像好奇吗?”善之白了良之一眼,“咱妹妹一直跟卫大夫凤阳世子等人走得近,莫不是听到了什么,这才想打听南昭圣女之事。” “没有的事,你们别瞎猜了。”秦珍牵着五郎往家走,兄长们回家,她便打算回城北,省得吵着卫哥哥。 平日不显山不露山,也最没存在感的孝之突然说,“我觉得珍珍想知道南昭圣女和她侍女们的消息,咱们就帮她呗,凤阳世子和卫大夫都是好人。” “对啊对啊,珍珍哪会去惹南昭圣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八层是珍珍想帮凤阳世子,不是说他们都在找帝诏和宝藏么,南昭圣女那么厉害,凤阳世子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照样怕南昭圣女玩阴的。”良之说。 “话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说啥,我有说不帮吗。” 善之瞪了眼兄弟,把烧饼几口吃了,嘴巴一抹,对秦珍道,“你和二郎五郎先回家,我们去去就回。” “干嘛,既然她不好惹,你们还去,我就那么一问,与凤阳世子他们没关系,不许去,都回家。” 这事她还是自已想办法,若善之几个莽撞行事,打探消息时露了行迹,事后追查到善之身上,怕是大祸临头。 她就想给那随意拿七星蛊咬人的侍女一个教训,可不希望给家里招祸。 后面的善之同良之挤挤眼睛,良之微不可察的点头,他走到秦珍面前,笑问,“妹子,咱们晚上吃什么。” 秦珍看向兄长们,“你们想吃什么?” 良之,“都可以。” 孝之,“我不挑食。” 二郎,“米饭就好。” 五郎举着半个烧饼脆生生说,“我要吃肉。” 秦珍随口问了句,“先生那儿有肉吃吗?” “没得吃。”五郎说。 秦珍,“。。。。。。”莫非还在替女儿攒嫁妆,话说,顾先生小女儿的嫁妆还缺多少。 上次卫末拿银票给她,叫她偷偷把银钱补贴给顾先生,钱还剩不少,她得想法子送出去。 “最近外面菜贵,肉不便宜,”良之说,随即一笑,“不过五郎想吃,不若割上半斤给五郎解解馋。” 善之立刻跳出来,“那我去买肉,你们先回家。” “我陪你一起。”良之手搭在善之肩头,两少年笑嘻嘻地朝秦珍挥手,“我们去去就来。”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秦珍瞥了眼转身就走的两少年,“等等。” 善之良之背影一僵,不由站住,随后,善之笑得若无其事的转身,“珍珍,可是还要带其它的东西?” “你们还没拿钱呢。”秦珍掏出一袋铜钱递给他们,“多买点猪肉,再顺便买些馒头回来,明天我们回梧桐村一趟,地里的粮食该收了,烂在地里怪可惜的。” “收粮?那咱们准备一下要用的工具,”善之接过钱袋放进怀里,“成,我们买好东西就回来。” 他们走后,默默听着的二郎,心里有些不放心,他隐约觉得,妹妹想打听南昭圣女的消息之事并不简单。 妹妹向来有主意,问她未必会说。 他委婉的开口,“妹妹,凤阳世子他们是大人物,要做的也是大事,我们谁也惹不起,你以后还是别和他们走太近。” 二郎一脸正色,眼底露出一抹淡淡的忧色,“我知道他们对我兄妹有恩,可我希望我们一家子能好好的。” 秦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前奏 秦珍约莫能明白兄长的心思,担心她和凤阳世子等人走太近,会被波及到。 她嘴里应好,心里却明白,打从梧桐村那次遇见,凤阳世子赠药给她,之后发生的种种,她就再没法置身事外。 也许从救了甲末之那刻起,他们兄妹的命运就此拐了个弯,走向另一条未知的路。 也可以说,是甲末之改变了秦家三房兄妹的命运。 回到城北,秦珍照常做了饭,让孝之去给卫末送饭,顺便带话,她则一边等善之他们回家一边跟哥哥在院里过招。 顾南生请来教导兄长们的武师傅是位外家高手,原本二郎一直打起来软绵绵的拳法,没多长时间,就变了拳风。 师傅就是师傅,有人教导,二郎进步也快。 在二郎看来,和妹妹过招,比跟师傅对打还累,半天过去,他累得气喘如牛,却连妹妹的衣角都碰不到。 五郎在一旁兴奋地拍叫大叫,“姐姐好厉害,哥哥打不过,打不过。” “不打了不打了,”二郎撑着膝盖喘气,脸色即震惊又错愕,“妹妹,你功夫咋练的,如此厉害。” “就那么练啊,”秦珍说,“对了,那本内功心法哥哥有好好练吗,配合拳法,威力会更惊人。” “练了,进展还不错,”二郎擦着汗,坐到门槛上休息,说,“武先生说修练内功比外家功夫更难,不能操之过急,善之他们都有跟着练,我们几个中孝之进步最快,武先生说他的资质是我们几个里最好的。” 秦珍笑笑,心想资质最好的是小弟才对,不然,甲末之不会早早定下他做关门弟子。 孝之进步快,除了资质,或许一半原因与龙涎仙芝有关。 当初他被不明灰衣人打成重伤,又一夕之间突然好了,据事后五郎说,是吃了蘑菇。 那时,她为避灰衣人搜查,藏进空间,怕是出空间时无意间将龙涎仙芝带了出来,还遗落在家里,又被五郎捡起给孝之吃。 这个可能性很大,无他,龙涎仙芝的味道太诱人了。 秦珍凝神想了下,兄长们甭管间接直接都吃过仙芝,她那回炖一大锅兔子肉,连带卫末在内,一家人一个不落。 “甲叔曾说,小弟习武的天资好,武先生也觉得小弟太小了,过早习武对他有害无益,平时只教他打打拳扎一会马步,锻炼一下身子骨。”二郎又说。 “武先生是对的。” 秦珍抱起靠在她身边的五郎回屋,把他放到灶台边坐下,从灶肚里翻出两个烤熟的红薯,拍凉了给五郎兄长一人一个。 出去打探息的善之良之和去医馆送饭的孝之在巷子里碰头,孝之忙追问,“怎样,打听到了吗?” 善之点头,少年一脸慎重,“消息是有,但珍珍最好不要知道,不是她,还是她身后的凤阳世子,南昭圣女不是他们能惹的。” 那就是个老妖婆,谁碰谁倒霉。 孝之便没在说什么,回家后,三兄弟神色如常的笑笑闹闹。 第二日,天麻麻亮,秦珍收拾利索,把兄长们唤起床,早饭热了昨儿买来的包子馒头。 匆匆催着少年们吃了,一行人带着镰刀麻袋等物,急急往梧桐村赶。 只有真正饿过肚子,才知道粮食的珍贵,秦珍兄妹不提,善之三个遇到秦珍之前,长这么大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提到回村收粮,少年们兴奋到后半夜才睡。 秦家分给三房的八亩良田,皆种着小麦,眼下正是小麦收割的季节,秦家回不回来收她不知道,但东西到了她名下,她就得划拉进自家口袋。 镇上离村子步行要一个半时辰,以秦珍为首,少年们习武之身,身强体健,脚程快上往日几倍。 知道那本内功册子善之几个也在练,秦珍并不意外,反正一家人,甲末之也没说不准传给他人。 秦珍有意锻炼少年们,一路埋汰鞭策,不到小半个时辰,大家就站在了梧桐村村口。 秦珍放下五郎,领头往村里走。 秦家只说村东头坡下的八亩良田归三房,坡下好大一良田,不止她一家的地在那。 秦珍找出地契,看了看,递给二郎,“哥,你认得咱家的地吗?” 二郎把地契接到手里看了下,又还回去让妹妹收起来,“认得,这地一块挨着田婶家,一块挨着村长家,我听大伯讲过,东头坡下的地不是家里最好的地,但胜在离家里近。”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一会太阳出来,干活就热了,”善之把背上的镰刀解下来。 “没想到,咱们也有自家的地,”良之感慨说,以前做乞丐,做梦都想有片瓦遮身。 如今地有了,属于他们的房子也不远了。 秦珍瞥了眼少年们,“以后地会更多的,等镇上恢复平静,不管是建还是买,得咱自家的屋,总不能一直租。” “都听你的,”善之大手一挥,“不过还是先收粮吧,对了,粮收了咱们放哪儿,今天弄回镇上是不可能了,得辗了找车来拉,时间肯定不够。” 二郎也说应该多请几天假的,八亩地,一半种着一天也收不完,麦子收割后弄回家后又要辗和晒,离不得人,不然,遇到雨天等于白收了。 秦珍表示没关系,今儿能收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她慢慢收,再不济,镇上闲人多,出钱请人也使得。 秦家未分家之前,地里的活她常做,堂姐们可以躲懒不下地,她却不行,尤其农忙时,她一刻也不敢闲。 八亩良田没连成一片,两块地之间隔的不远,二郎也经常下地,到了自家地里,手里的镰刀挥得有模有样。 “看清楚没有,就这么割,割好的放到一起,”二郎指导善之三个未曾下过地的,又指了指孝之,“你一会负责把我们割好的麦子抱到田埂处堆放,下午好运回家。” “哥哥,我也要帮忙。”五郎站在田埂上说。 二郎瞥了眼他的小胳膊小腿,点头说,“成,你和孝之一起。” 收麦是件特累人的事,至少在秦珍看来,比练武辛苦多了,腰酸背痛,掌心磨破,太阳又晒,汗自脸上水一般的淌下。 少年们一开始还有说有笑,后面声音惭惭消了去,沉默的挥舞着镰刀。 秦珍累坏了,喝了口水,望着前方不见少的麦地,体内真气流转,四肢重新有了力气。 内力这东西实在好用,除了强身,消除疲劳是小意思。 镰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她扬声将这个窍门告诉少年们,又告诫他们,修练内功的最高境界,就是将内功心法深深牢记,不管任何时候,就算吃饭走路睡觉,心法时时运转,如同时时修练,内力自然提升得快。 她的提示如同一记强心针,到酉时末,日头西垂时,少年们一鼓作气将四亩地的麦子收完了。 收完了,连秦珍都惊呆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前奏 第二块地,她不打算亲自收了,累得慌,请人来帮忙,要不了多少工钱,如今她也不缺钱。 喊少年们收工休息,她去做饭,秦家搬走后,门上一把锁,三房分到的那间屋钥匙在她手里。 秦珍撬开厨房门,锅碗调料她自已有带,至于菜,秦家菜园子就在院子后面,随手就可以摘。 一段时间没打理,菜园子里杂草丛生。 随手摘了些白菜和几个大白萝卜,秦珍见兄长们抬麻袋进院,忙说,“今天别忙了,等明天我请人来做。” “请什么人,费银钱,这活我们自已就能做了,”善之大声说,声音依然洪亮,看不出疲累之色,“珍珍,那个法子真有你的,妙极了,我一运转心法,身体的疲劳像消失了一般,就是。。。。。。” 他顿下,挠了挠脖子,接着说,“就是你能不能教教我们,怎么才能做到一心二用,即要运转心法,又能做其他的事。” 二郎良之与孝之也一脸求知欲地看着她。 “谁说要一心二用,我明明是要求你们专注一心。”秦珍瞪眼,“你得把它当成身体的一部分,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 善之抢着问,“那我们要如何做到专注一心。” “这需要你们自已想。”秦珍丢下这句话,转身进厨房,忙了一天,肚子快饿扁了。 生火做饭,秦珍麻利的炒着菜,外面时不时传来兄长们对修习心法的各种意见与争论。 她暗暗发笑,不是不想告诉少年们心法自然的诀窍,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主要是自已练着练着就会了。 另外,她强大的内力,一部分是龙涎仙芝的功劳,不过,在此之前,她自已也很下过一番的功夫,练成心法自然,着实受益非浅,内力进展颇快。 吃过晚饭,天色已黑,因着兄长们明天还要上学,秦珍又带着少年们赶回镇上。 善之和孝之想留下来住一宿,说要把第二块地的粮食收了再回,秦珍不同意。 四亩地,了不起花几百文钱的工钱请二三个人,大半天的功夫粮食就能收回来。 不必要为了几百文钱,耽误兄长们的学习。 次日一早,少年们回了学堂,秦珍去医馆,卫末还未起,她留下一张字条,说近期回村收麦子,有事去梧桐村找她。 离开医馆,她去早市请了三名江湖闲汉,据对方说,他们在老家也种地,毕竟人要吃饭。 虽说学了一身武艺,因不想加入江湖门派组织受人管束,平时就替人跑腿送信再讨讨债什么的养家糊口。 但这活不是天天有,钱不能天天赚,可老婆孩子要养,怎么办,种地啊。 有了地,老婆孩子能吃上饭,闲时跑腿送信的活照样接,还能攒下不少钱来。 这仨闲汉完全一副地道庄稼汉的装扮,一身粗布麻衣与草鞋,秦珍找上他们,主要是路过他们身边,正好听他们在谈家里的地如何如何了。 连他们配带的武器也是农家的镰刀斧头菜刀,秦珍听他们说起地里的农事来一套一套的,差点没笑死。 双方工钱谈好,一人一天八十文钱,管两顿饭,早市上打包了吃食,知道成年壮汉胃口大,秦珍也不小气,早饭包子馒头管够。 她大气,仨汉子也实在,拍着胸口保证帮她把活干好,要是她需要,地也能帮她犁了,当然,工钱另算。 秦珍笑着满口答应,听得出来,她请的这仨人是真的庄稼老把式,就不知,干嘛家里地不管,不远千里的跑来柳林镇掺一脚。 帝诏与宝藏之事,受四国瞩目,天下人无不虎视眈眈,想也知道,它不可能落入普通人之手。 秦珍感到奇怪,便问了出来,仨闲汉以一位姓刘的大叔为首,刘大叔感叹,帝诏与宝藏出世,乃是武林乃至天下第一盛事,只要是武林同道,就没有不想参加的。 即便最后不是他们所得,走个过场亲历一番也是备感荣幸之事。 秦珍不懂这种荣幸,她只知道,不管帝诏和宝藏落到谁手里,对普通百姓而言,都不会是幸事。 风纯隐约说过,天要变了。 到了地里,秦珍也没闲着,刘大叔三人割麦子,她自家里推出来一辆独轮车,一趟趟地将收割的麦子往家里运。 秦家院子大,堆放全部的麦子不成问题,院子有石辗,就是没有牛,辗麦子是个问题。 刘大叔却说好解决,头一天割完麦子,第二天他不知从哪借来一头骡子,和另两位大叔又帮着把麦子给辗完。 接连五天,直到把地收拾出来,秦珍和刘大叔三人已经混得很熟了,说是江湖中人,他们更像淳朴的庄稼汉。 身上哪有一点武林中人的气息,整日聊的是田地农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若非卫末派人送信给她,她还打算同刘大叔等人请教,来年地里播种的事。 回镇上之前,秦珍跑了一趟梧桐山,弄了些特别的东西带回来。 医馆里,风纯笑得特大声,“。。。。。。你是不知道,刘家那朵小白花被我骂得多惨,门都不敢出,还寻死觅活,说我坏了她的名声,后来还不死心的想叫我负责,她也配,瞧着吧,她这辈子别想在京城嫁什么好人家。” 卫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太后没闹?” “怎么不闹,皇伯父亲自下了旨,她闹也没用。”风纯面露不屑,“十几年前为她为刘家女逼走我父王,十几年后又来逼我,打我的主意,刘家,她不是护着吗,我非要她刘家以后名声臭大街。” “你这么一闹,已经臭大街了。”卫末叹息着说。 十几年前,太后逼得纯王出走,后战死沙场,王妃强忍悲痛,生下风纯后殉情而亡。 圣上那时就厌弃了刘家,刘家因此而没落,今太后日薄西山,又能护刘家多久,待太后归去,圣上定会清算刘家。 刘太后之所以如此着急的想要将刘家女赐给风纯为妃,也是抱着一线希望。 希望将来,清阳郡王风纯,能念一丝夫妻的情意,对刘家网开一面。 “臭了好,最好她刘家在京城待不下去,给本王早早滚回老家。”风纯恨极了刘家,眸底透着彻骨的寒意。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前奏 秦珍一见到风纯来了,高兴的跳起来,“你回来了,郡王,这趟京城之行,去的够久的呀。” 风纯见到秦珍也很高兴,俊挺的五官神采飞扬,“很久吗,我处理完就往回赶了,答应你生辰前回来,我可提前了五六天。” “郡王有心了,对了,送我的矮脚马呢,”秦珍左看右看,院子里连根马毛都没有,不禁有些失望,“你不会忘了吧。” “那不能,马在王府,明天给你送来。” 秦珍一听笑了,“这还差不多。” 她又朝一旁安静地听他们叙话的卫末打招呼,“卫哥哥,瞧着有心事,遇到什么事了?” 卫末故意叹气,“许是没人做饭,天天只能啃包子,饿的。” 秦珍知道他开玩笑,还是解释说,“家里分的几亩地麦子熟了,我回村收一下。” “你亲自收的,就你这小不点,长的还没麦子高。”风纯定定地瞅着秦珍,目光扫过她的红脸蛋,手指着她,大失惊色,“瞧瞧你把自已晒成什么样了,脸都掉皮了。” “真的?”秦珍吓得捂住脸,她皮肤刚养好,好不容易变白,这几天收粮,忘记防晒了。 “完了完了,我又变丑了。”她大失惊色,跑到水井边,打水到盆里。 水里能照出来什么,隐约能看出脸蛋有些红,摸着有些糙。 四年来,为了躲避被家里卖去当丫头,她天天跑到太阳下面晒,愣是把自已晒成一块黑碳。 卫末笑着安抚,“没事,我给配点药膏,抹两天就好了。” “真的?”秦珍马上跑到卫末身边,语气殷勤,笑得一脸谄媚,“太好了,辛苦卫哥哥了,村里的事已经忙完,我天天给卫哥哥做饭。” 一旁的风纯瞧她拍马屁的小样,便想逗她,他脸色一变,突然怪叫道,“珍珍,快瞅瞅你背后,那是什么?” 秦珍真是吓了一跳,忙扯了身后的衣裳看,卫末也伸头看向她背后,然后,什么也没有。 “什么什么?”她抖了抖衣摆,又是蹦又是跳,“虫子吗,快帮我弄下来。” “哪有虫子,”连卫末也给唬住了,站起身帮秦珍拍虫子。 风纯却在这时大笑出声,前俯后仰,“才不是虫子,珍珍,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你身后的尾巴在摇。” 秦珍,“。。。。。。” 卫末,“。。。。。。” 良久,秦珍突然朝风纯扑过去,没一会,院里传来风纯杀猪般的讨饶声。 ****** “诶,我说,你这丫头,怎么,不高兴啊。” 风纯一把捧住秦珍的脸,使劲地揉了揉,“咋还不高兴了呢,怪我擅作主张。” 秦珍拍开他的手,心情很是复杂,完全没料到风纯会为她出头,去找秦三福。 她趴到桌子上,叹了口气,“不是怪你,不知道怎么说,怪怪的,我吧,巴不得他不要出现。” 一个消失四年的人,突然出现了,表现还得挺在乎的样子,托风纯带来一匣子银钱宝贝。 她数了数,光银票就有两万两,还有一些宝石黄金和散碎的银锭子。 一个小小的伯府女婿,四年的时间爬到五品荣威将军,同时攒了这么多银钱。 她毫不怀疑,这个渣爹把所有的私房都捎了回来给他们兄妹仨。 他或许是疼爱他们兄妹的,只是,四年前毅然抛下他们兄妹离开,一去不回,现在做什么,是以为银钱能弥补一切么。 钱,秦珍会收,收得心安理得。 秦三福欠原身的。 她把匣子盖上,抱在怀里,“李三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不在乎,反正他改了姓,秦家三房现在我哥当家,多谢了。” 风纯拍拍秦珍脑袋,笑得一脸纨绔,“这就对了吗,有了银钱,还要爹干嘛。” “郡王,别带坏小孩子。”卫末不满地瞪了眼风纯,他看向秦珍,“你爹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就这么一匣子银钱,存起来可不易。” “哪能,打一二场仗就有了,再抢个小城池什么的,可不止这么多,庆原伯那只老狐狸,最是心狠手辣,听说年轻的时候,为了抢一件宝贝,曾残暴的下令屠城。” 秦珍吃惊地瞪大眼,“这他也敢干,不怕被千夫所指。” “怕什么,都死光了,谁知道。” 风纯起身抖抖袍子,笑道,“我把那丫鬟交给你爹了,就算是给自已留条血脉,你爹为了你们的安全,暂时不会认你们,钱是他偷偷拿来的,庆原伯和他闺女知道他拿了银钱,但应该不知道是拿来给你们的,而且,你爹和他岳父也就表面上和睦而已。” “随他去,不认最好,”秦珍抱着匣子起身。 风纯跟在后面,笑嘻嘻地说,“你想认就认,不认就不认,反正在有我在,他们才不敢欺负你。” 这话秦珍听着开心,回身踮起脚拍了下他肩膀,“够义气,明天给你烤鱼吃。” 风纯摸摸肚子,立刻要求,“现在烤成不成,我还没吃晚饭呢,这几天尽是赶路,也没吃好。” “现在?”秦珍看了下天色,“太晚了,我给你做其他好吃的,烤鱼留到明天吃。” 风纯瞅瞅天色,也觉得太晚了,这会天快黑了,最新鲜的鱼得去梧桐山去捕,一来一回,等吃上鱼估计到半夜了。 他无奈道,“好吧,明天吃。” “得咧,我去做饭。”秦珍说。 风纯见秦珍进了房间,返身回院子里,拿起茶壶给自已面前的杯子里续茶,俊脸冷了下来,“南昭圣女的侍女都如此嚣张,有她在,和南昭结盟,我以为不妥。” “她已经掺合进来,此时毁约,更不好处理。”卫末何尝不知,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也找不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说到底,北楚国没一个能和南昭圣女抗衡的人,才会令他们如此被动。 “若是能找到鬼医就好了。”卫末叹息道,“你没见,七星蛊尚只是幼虫,珍儿却足吃了整整三天三夜的苦头,江湖传闻,七星蛊培养不易,圣女侍女将之随意拿出来伤人,传闻显然不实,我担心,十月入山之行,即便最后我们得手,也不过是替旁人做嫁衣裳。” “还有时间,我们从长计议。” 第一百四十九章 前奏 这段时间事多,秦珍又是中毒又回村待了些天,之前答应给香满楼送鱼的事也没顾上。 她特意跑了趟香满楼,用一篓子鱼作赔礼,说自已出事耽搁了,而且,之后也有事走不开,鱼是送不了。 香满楼的掌柜知道内情,秦珍中毒的事就发生在香满楼,掌柜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哪会责备她。 也知道秦珍和凤阳世子及他们酒楼幕后老板的好友关系非浅,掌柜地可不敢接赔礼,非常客气的将鱼钱结给秦珍,还赠送了酒楼特色糕点给秦珍。 掌柜的态度令秦珍心里直犯嘀咕,她拎着糕点走出酒楼,与南辰太子不期而遇。 好巧,又遇上了。 秦珍上前行礼,“民女见过殿下。” “免礼。”南辰说,待她起身,手朝她招了招。 “。。。。。。”招狗呢,秦珍乖乖上前。 南辰依旧带着面具,仅露出下半长脸,即使半长脸,亦是极好看,嘴唇削薄,下颌棱角分明。 他肤色较一般人白,身材更是高大挺拔,之前生着病,给人一种赢弱之感,如今病好了,周身气质大变,通身气派非凡又极具威仪。 秦珍走过去,站在南辰面前,期期艾艾地问,“殿下,您找民女有事?” 中毒事件发生后,秦珍对南昭这两个字生了许心结,一言不合就下毒,怪可怕的。 这位南昭太子人是亲切,谁又知是不是表里如之人,若她哪天不小心冲撞他,他翻脸无情咋办。 哥哥说得对,似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都是做大事的人,她这只小蝼蚁,还是离远些(凤阳世子卫哥哥除外),之前相处愉快相谈甚欢的记忆还是忘了吧。 “无事,”南辰待她走近,态度如初,手朝前面指了指,示意她一起走,“之前你中毒之事,是孤无能,抱歉。” 咳——南辰太子同她道歉? 秦珍心肝跳了跳,咽了口口水,忙说,“殿下,哪里的话,中毒之事,是我自已莽撞,与您没干系的。” “自然有,你还小,说了你未必懂,总之,孤于你有愧。”南辰说。 话落,他顿住身体,转身正面看向秦珍,眼里露出一丝疑惑,“丫头,你,真的只有十岁吗?” 是他的错觉么,南辰总觉得,像在跟同龄人。。。。。。或者说成年女子对话。 秦珍暗暗一滞,随即咧着嘴浅笑,眸子恢复天真,语气憨憨地说,“不是啊,还有十多天就十一岁了。” 她故意插起腰,脸上不太高兴地嘟着嘴,“不许说我小,我家可是我说了算,哥哥他们都听我的。” 南辰笑笑,心想或许真是他想多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恩人的情况他早已调查清楚,小小年纪,就能护住兄长与弟弟,如今另立门户,比一般孩子懂事些也正常。 (殿下,不是这样的哦。) “秦姑娘的生辰在哪一天,孤衷时上门庆贺。” “不了不了,殿下别来,我家破得很,”秦珍赶紧摆手拒绝,“一个生辰而已,没什么好庆贺的,对了,民女还有事,先撤了,再见。” 她一会民女一会我的,礼仪有时周到有时随意,行言举止时常跳脱稚气。 怕是他想多了。 南辰站在原地,暗自跟随的蓝袍侍卫上前,“殿下,解药还送吗?” “不必,”南辰转身回住处,想起刚刚小恩人的话,吩咐道,“命人去查清楚秦姑娘十月哪一天的生辰,贺礼的话。。。。。罢了,孤亲自挑。” “是,属下命人去办。” 跑出一段距离后的秦珍,直拍胸口压惊,她太难了,这老忘记自已只是小孩子的毛病得改改。 一不小心叫人扒了马甲就糟了。 南辰太子也是,干嘛弄得好像很关心她的样子,他俩就上前聊过一次的交情。 莫不是因他的病被她误打误撞地治好了,所以对她另眼相看,想报答她,故而对她关心。 多半是这个原因,秦珍自以为猜到了南辰太子对她感到抱歉背后的深意。 她路过早市,买了菜回医馆,医馆门前一溜的侍卫,瞧着像是青平公主的人。 秦珍脚步一转,回城北。 下午,秦珍在家里扮装一番,把自已打扮成一个灰扑扑脏兮兮的街头乞丐,手里拿着个破碗,朝巷尾乞丐聚集的地方而去。 柳林镇的乞丐,那也是分帮结派,她一个生面孔,生得瘦弱,其它乞丐并没将她放在眼里。 另一方面,她只是跟着乞丐们身后,不争不抢,碗里被人丢了钱,她自已还不要,主动送给身边的乞丐。 见她这么上道,乞丐们也乐意她跟着。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乞丐们就接纳了她,带她乞讨,带她到镇里四处蹿。 秦珍见时机到了,便开始套他们话,当听到南昭圣女的消息,她不经意间多打听了几句,不过,消息有限。 十多个乞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五六岁,秦珍实在不敢小瞧他们,她今天和同伴在春风街乞讨的时候,得到一粒银角子。 秦珍当即拉着同伴去包子铺买包子。 傍晚,不管有没有收获,乞丐们都会回到落脚处,秦珍和同伴抱着香喷喷的包子回来,又把剩下的铜钱上交。 如此一来,她更受乞丐们喜爱了。 她自称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难免好奇的问东问西,乞丐们也乐意告诉她镇上的事 关于南昭圣女的消息,来来去去,只知道她住在镇外一处别院,离镇上有五六里路。 见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秦珍歇了心思,三天,是她忍耐的极限,天一黑,等乞丐们睡熟后,她悄悄离开。 回到城北,甫一靠近屋子,秦珍就察觉到屋子里藏着一道若有似无的气息。 看来她不在的三天,家里竟然进了老鼠。 秦珍冷笑,趁着天黑进空间里梳洗换衣,恢复本来面貌后,她悄然靠近屋里那道气息。 屋子的门虚掩着,站在门口,她细细听了会,那道气息来自她的房间。 第一百五十章 前奏 竟然在她屋子里睡觉,姑奶奶的闺房也敢闯,秦珍气歪了嘴,抬手拍向炕上。 “谁——”炕上的人突然醒来,闪身跃开,身体落在地面。 秦珍一掌落空,再次追击,身体腾空而起,双脚踩到屋中黑影的背后,手袭向对方的天灵盖。 “珍珍?”黑影突然出声,身体一扭,双臂环住愣住的小丫头,声音透着欢喜,“终于回来了你,跑哪儿去了,不是说要给我烤鱼吃的吗,一连三天不露面,食言而肥,小心长不高。” 一听是他的声音,秦珍收回掌力。 “放我下来。”她拍拍环住她的胳膊,“我还以为是刺客,你三更半夜跑城北来干嘛,这破房子你也住得下。” 金尊玉贵的郡王爷,自小锦衣玉食,吃的用的无不是上上之物,便是在屋子里站着,她都嫌这屋子埋汰了他。 风纯放她下来,掏出火石去点油灯,油灯点燃,房间里亮起来,狭小的空间里,收拾得还算整齐。 一张土炕,一只旧衣箱,就是屋里全部的东西。 秦珍在城北住得少,兄长们去学堂后,她多数时间留在医馆,重要的物品她都随身携带。 屋子不常住人,空气里一股子淡淡的霉味,风纯竟全不介意。 “能睡觉就行,我不挑。” 风纯重新跳上炕,盘腿坐下,眼睛瞪着她,“还说呢,我找不着你,想着你肯定要回家,就只好守在屋里逮你,这不,还真让我逮着了。” “就为了吃烤鱼,特意来城北逮,你属猫的啊。” 秦珍说着,从衣箱里取出另一床棉被,铺到炕的另一边,屋子小,土炕却大,占了大半屋子的大半空间。 她又把衣箱搬到中间,炕隔成两个空间,他们一人睡一边,互相不干扰。 大半夜的,省得来回折腾。 风纯也没走的意思,身体往炕上一趟,说,“珍珍,我才离开多久,你功力增长也太快了,怪道阿回让你加入我们。” 秦珍一出手他就知道身手与他不相上下,珍珍才十岁,这般年纪就有如此修为,日后还得了。 “诶,珍珍,南昭圣女那个老妖婆她侍女用毒虫咬你的事,放心,我日后定帮你讨回来。” 秦珍脱了外裳进被窝,笑道,“那倒不用,还是我自已来,你一个郡王要是和圣女对上,可不是小事。” 一个是南昭圣女,一个北楚清阳郡王,身份都不低,一不小心,很容易牵扯到两国邦交的问题。 “那有什么,我不跟她明着来。” 风纯满不在意,语气透着股子兴奋,“传闻南昭圣女武功已至化境,武林中难有敌手,唯一能和她一较高低的只有血妖,可血妖栽在你手里,年轻一辈中,连阿回都没胜算,我,倒想要会会。” “这才是你的目地吧。”秦珍白他一眼,堂堂一个郡王爷,醉心武术是好,但在追求过程中,丢了小命就悲剧了。 于是劝道,“建议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不要招惹南昭圣女,不说她的武功,她那一手毒术,就不是咱们能消受得起的。” “安了安了,我现在肯定不惹她。”帝诏的事弄得他满头包,这时候,哪有心思找南昭圣女的麻烦。 风纯弹出一缕真气灭掉油灯,打了个吹欠,困意浓浓地说,“不聊了,明天再说。” 待耳边传来规律的呼吸声,知道风纯已睡,秦珍睁着眼,望着眼前的黑暗。 七星蛊的毒留给她的记忆太深刻,她不敢惹南昭圣女,但圣女身边嚣张的狗,尤其放虫子的那位,她不介意弄死一两只。 她可不是什么软弱之辈,受了欺负忍气吞声,更不会指望别人替她报仇。 东西她已经准备好了,城外别院,明晚她就走一趟。 睡前想着找圣女侍女找回场子,梦里也梦到她找侍女报仇,梦的最后她成功了,心里一高兴,一下子从梦里笑醒。 风纯睡得正香,冷不丁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蓦然睁开眼,侧头看去,就见秦珍抚着嘴从被子里爬起来。 小丫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眸子清透盈亮,许是刚睡醒,瞧着委实娇憨可人。 风纯也跟着笑,“你这是做了什么美梦,高兴成这样。” “不可说,说了就不灵了。” 外面天已大亮,秦珍把被子叠好放回衣箱里,套了外衣去洗漱,又催促风纯,“快起床,想吃什么,面还是粥什么的。” 秦珍把头发扎起来,又说,“烤鱼不行,大早上,没有烤鱼。” 风纯朝秦珍做了个鬼脸,“都没得选,我除了爱吃鱼,其他的随意,你看着做。” 随意?信你才有鬼,凤阳世子说过,风纯吃的东西皆出自御厨之手,一般的食物,入不了他的口。 秦珍摇头失笑地步出屋子,还是大男孩呢,瞧着长得是高高大大,实际不过十六岁,放现代妥妥地未成年。 爱玩爱闹,爱憎分明,侠义心肠,这个时空,属于少年人的澎湃朝气,她还只在风纯身上见到过。 他活得很真,不似卫末凤阳世子等人,就是哥哥秦二郎,心里也背负着沉重的包袱。 秦珍不会做什么精细的食物,她避开风纯从空间取了些肉和骨头出来,熬了一锅浓浓的骨头汤。 骨汤面她煮过几次,兄长们和小弟很爱吃。 面煮熟后,风纯尝了下说味道一般,吃了一碗便撂下了碗,秦珍自已倒是吃了两碗。 还有三天入山,风纯也忙,吃完早饭就催秦珍急急离开。 作为凤阳世子钦点入山的一员,行动计划已商议布置完成,只做最后的部署。 秦珍一直缺度,对计划内容一无所知,这次风纯来找她,也是特意来叫她去听一下。 拎着带给卫末的骨头汤,路上买了两个煎饼,就算是卫末的早饭了。 比起风纯,卫末好养多了,他不挑食,只要不是清水加馒头,都能接受,压根不像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公子哥。 之前还说过要给卫末做饭,结果,她又跑去跟乞丐混了三天,承诺真的不能乱许。 第一百五十一章 前奏 入山在即,柳林镇变得沸腾起来,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喜形于色。 等了这么久,终于要进山了。 凤阳王府下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提前入山,梧桐山各个入口皆有凤阳王府的铁卫把守。 虽说不排除有人私自偷偷溜进山,但梧桐山那么大,想彻底禁止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可四国在这事上颇具默契,至少明面上很配合凤王府。 城外,西凉摄政王下榻处,云枫大皇子被请到书房,摄政王迎出来,“大皇子来了,请。” “王爷请。” 两人进入书房,门关上,摄政王与云枫大皇子各自坐下。 “王爷应该知道了吧,南昭似与北楚结盟,不知王爷可有应对之策?”云枫大皇子开门进山的说。 “无妨,本王倒不担心这件事,只是,南昭圣女此人,却是我等的心腹大患?” 摄政王眉宇间藏着一丝隐忧,“此人一向少在武林中行走,为了得到帝诏,南昭下了血本,竟请南昭圣女出山。” “王爷无须太过忧心,现下最为难的不应该是北楚吗。”云枫大皇子笑说,面上挂着一丝幸灾乐祸。 “北楚作茧自缚,南昭圣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我只需坐收鱼翁之利便可。” 蠢货,摄政王闻言不由暗骂。 何来的鱼翁之利,弄不好,他们争都没得争,就被南昭圣女全灭,帝诏最后轻松落入南眧囊中。 为今之计,最好西凉云枫北楚联手,说不得尚有一争之力,可惜他失了先机,南辰也更看重北楚。 西凉摄政王瞥了眼下首的云枫大皇子,他着实想不通,云皇英明神武,朝纲独断,却为何派大皇子来争夺帝诏一事,有勇无谋,目光短浅,难堪大任。 这样一位大皇子,作为对手,他会喜欢,可作为同盟,又面对的是强大的南昭与北楚,委实算不得庆幸。 罢了,彼此又不是真正的同盟,只要他听话就好。 医馆里,凤阳世子等人也在谈论南昭圣女,一行五人围坐在院子里,除了秦珍之外,其他四人皆是一脸苦大仇深。 “砰~”风纯一掌拍在石桌上,怒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想办法让她入不了山。” 风泽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可我们怎么让她进不了山呢,我们甚至近不了她的身,她身边侍卫虽少,但她身边的那些蛊虫可不是好惹的。” 他看向身边的卫末,“真要下手的话,恐怕还得你这个大神医找出克制蛊虫的法子来。” 其他人目光期待的望着卫末。 卫末不由苦笑,若他有法子,上次秦珍中蛊,他何以束手无策,蛊在南昭盛行,别地并不常见。 听闻南昭也有以蛊来治病救人,他曾想南昭游历一番,还未付诸行动,就因帝诏现世一事而困在了柳林镇。 今后,他怕是也没机会去了。 凤阳世子出声替卫末解围,“术业有专攻,阿末医术了得,对蛊并不了解,他能有什么法子。” “我知道他不了解,但蛊这玩意说到底还不是虫子,配些效果厉害的驱虫粉,难道虫子不会怕。”凤泽不死心的说。 卫末摇头,“没你说得那么简单,驱虫粉配不得当,相反,若刺激到它,只会更厉害,我再想想法子。” 他又自衣袖里掏出那本秘典来翻,自秦珍中过七星蛊毒,又因南昭圣女来了柳林镇,他就成日抱着手中的秘典研究。 秦珍跟个小透明般,听着他们商量来商量去,最后也没结果,叫她说,蛊虫再厉害,无须什么驱虫粉,是虫子,哪怕再毒,肯定也怕比它更厉害的虫子。 谁还没个天敌。 南昭圣女带的蛊虫,她虽然不知道品种,不过没关系,她又不打算灭她的蛊虫。 她从梧桐山抓来的东西也很厉害啊,无须亲自冒险,用那些小玩意,或许可以一解眼前的困局。 当然,运气好的话。 秦珍抚着胳膊,为了抓那些小玩意,到现在还感觉身上毛毛的,若非心中那口恶气撑着,她还真不知自已这么变态,连梧桐山里一看就很毒的虫子都敢抓。 “你抖什么,怕了。”风纯突然问身边的秦珍,手捏住她脑后的辫子玩,“安心,南昭圣女没他们说的可怕。” 话落,凤阳世子几人也看了过来,他是亲眼见过秦珍中毒的过程,心里止不住怜惜,遂也出言安慰,“上次只是个意外,不主动招惹她的话,圣女不会对旁人无故出手。” “天真,咱们是去干嘛的,”风纯瞪着凤回,“你别忘记,咱们是去抢宝藏和帝诏,和她是对手是敌人,不主动招惹是不可能的,我看南昭圣女根本就是杀鸡敬猴,要给其他人一个下马威。” 凤阳世子一噎,细一想,也不没这个可能。 秦珍抢过自已的辫子,杏眼一眯,抢白道,“谁是鸡?” 呃?风纯见小丫头面带警告,琉璃般清澈的眼睛冒火,乐呵呵地笑说,“不是,珍珍,我那是比喻。” “比喻也不行。”秦珍扫了眼风纯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凤阳世子脸上。 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已即将做的事告诉他们,这样一来,自已的夜袭行动就瞒不住了。 凤阳世子瞅见她思考的表情,随口问,“珍珍可是话要说?” “嗯,”秦珍手指抠着木凳边缘,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其实我有个法子。” “你有法子?”凤阳世子两兄弟诧异地望着她,卫末也从秘典里抬头。 “是的,”秦珍抿了抿唇,先交了个底,“法子有点不成熟,成不成功看运气。” 风纯高兴地一掌拍到她肩头,“管什么幼不幼稚,你先讲出来听听。” 秦珍抚着肩头有些无语,有必要这么激动么,肩膀都叫他拍麻了。 风纯也知道自已拍重了,嘿嘿一笑,伸手替她揉肩膀,嘴里连说,“手误,手误。” 秦珍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起身去房间里拖了几口布袋出来,布袋没打开,但里面蠕动的东西,让风纯等人风中凌乱。 她自已也离得远远的,脸色一阵发青,捉的时候没觉得,这会,心里反而后怕不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找回场子 院子里分外的安静,墙角的那棵柳树枝条随风摆动,风带走几片微黄的细叶,叶子在空中打了个漩,轻轻飘落。 卫末拈肩头的柳叶,弹飞了出去。 凤阳世子等人仿若在怔愣中回神,地上的几只不停蠕动的布口袋,令他们相顾无言。 “珍儿,不要告诉我,你打算用它们去替自已报仇。”卫末的语气不太好,似乎是生气了,表情少有的严厉。 秦珍搓着手指,垂头站着,事实是,她就是这么想的,南昭圣女的侍女也拿七星蛊咬她,她就敢还回去。 她的人生信条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 卫末为什么生气。 “你实在太胆大了,为何不与我们商量,万一出事怎么办,是以为自已有了三脚猫的功夫,就肆意妄为。” 卫末真想打这个小丫头的屁股,无法无天,若今天风纯没叫她来,今晚她恐怕就独闯小王庄了。 南昭圣女盛名江湖以久,她的住处岂是好闯的,若非有周密的安排,擅自动手,只会有来无回。 秦珍脸涨得通红,她向来在卫末面前随意惯了,突然被卫末当着大家的面一通训,心里莫名的觉得很丢人,还特没面子。 想反驳来着,可嘴跟沾住一般,张不开。 风纯见秦珍被骂得一声不吭,耳朵通红,便知她羞了,小姑娘家不要脸面的啊。 他忙替她说话,“珍珍才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她厉害着呢,再说了,那侍女着实可狠,不就撞了她一下么,用得着下狠手,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汤圆,”凤阳世子轻斥,“阿末说得对,珍珍确实太大胆了,纵使以我的功力,对上南昭圣女也得避上三分,何况她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小丫头,我不反对她报仇,但得认清彼此的实力。” 小小年纪,行事就大胆肆意莽撞,若不加以遏制,以后大了,还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我倒觉得小丫头有几分灵巧心思。”凤泽说。 也不知小丫头怎么想的,从梧桐山逮来这老些毒虫毒蛇,瞧里面爬来爬去的形状,好像还有拳头大小的蜘蛛。 毒虫嘛,越大越毒,变异的就更厉害了。 凤泽想的,他哥和卫末没想到吗,心里只会更明白,所以卫末才生气。 这些可怕的东西,她一个小丫头就跑去抓了,怎么抓的,抓的时候居然没被咬。 卫末暗叹着气,无知无畏,在他看来,秦珍急智实力运气不缺,就是缺心眼。 挨了顿骂,又被责令写一份检讨,秦珍坐在屋里,面前铺着空白纸,嘴里叼着毛笔杆子,张耳偷听外面的谈话。 院里的人怕吵着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她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秦珍知道卫末的意思,担心她日后生成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给自已招祸。 她也是有脑子的好吗。 然而此刻,自已在卫末和凤阳世子眼里,严然成了欠抽的熊孩子。 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墨汁,秦珍垂眸想了想,痛快地承认了自已的错误。 屋外,凤阳世子拍板,最终决定用秦珍的法子,虽说阴损了些,不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事关帝诏,这个节骨眼,也顾不得了。 事不宜迟,他们决定今晚行动。 谈到行动人选,风泽压着声音,下巴朝屋子的方向抬了抬,“要说轻功,还得小丫头技高一筹,而且,我们几个的武功路数,他们多少了解一些,容易被识破,丫头就不一定了。” “珍珍?”凤阳世子面露犹豫,“我担心她临场应变能力不足,再者,她轻功不俗的事,西凉摄政王与云枫的薜荣世子南昭的司空世子皆知晓。” “不会,”凤泽自上次输是秦珍手里,见识过她的轻功,很是看好她。 “她去是最合适的,就算南昭方面怀疑,那又如何,拿不出证据,就是凭空诬陷,而且,谁会相信,你们别忘了,她只有十岁。” 凤泽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谁会相信一个十岁的丫头拥有绝顶轻功。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小丫头的行动成功。” 听了他一番话的风纯,冲凤泽一抱拳,感叹颇深地说,“泽兄,小弟以为,汤圆这个名号应该属于你,白皮芝麻馅,你当之无愧。” “去你的,不然你去。”凤泽白了凤纯一眼,瞅着他哥,等他下决定。 卫末拧着眉,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此一来,珍珍随我们进山,就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 凤阳世子摆手,“无妨,除了轻功,她的剑法连我讨不到便宜。” 亲眼目睹过亲哥(兄弟)用生命助秦珍剑法大成的凤泽与卫末,不再多言。 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风纯看看卫末又看看凤家兄弟,撇了撇嘴,就回了趟了京城,他到底错过了多少事。 事情商量好,凤氏兄弟匆匆离开,风纯留下,晚上的行动,他须得参与。 卫末画了一张小王庄附近的地图,让秦珍与风纯记牢。 医馆里看似平静,卫末躲在房间里赶制解毒丸,或许起不到什么作用,总要以防万一。 风纯和秦珍守在院子里,期间,他命侍卫把送给秦珍的矮脚马牵来了。 见到马的秦珍,虽早被风纯叮嘱过,依然忍不住吐槽,本没抱什么期望,想着马嘛,丑就丑吧,跑得快就好。 可这马也太丑了。 矮脚马,顾名思义,也确实比一般的马矮得多,外形跟驴子差不多,但比驴子瘦。 耳朵比驴小,全身的毛很长,四肢格外健壮有力,这也是它跑得快的原因之一。 风纯说千万别小看它,日行千里没有,八百绝对没问题,他可是磨了他外公好久才求来的。 瞧着外形不起眼,矮脚马乃是十打十的良驹,比平常的马也好养,只要是草都吃。 唯一的缺头是褪毛,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还要给它剪一次毛。 秦珍这头来之前,风纯外公给细细修剪过毛,尾巴上还系着一条红络子。 别说,那条红络子让马儿看着顺眼不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前奏 万籁俱寂,一弯明月挂在夜空,稀稀疏疏的星子散落在天幕上,白日的暑气消减,带给人几分凉爽。 城北,风纯拎着秦珍在暗夜里奔走,秦珍扭扭脖子,被人提在半空中,脚不沾地,还被甩来甩去的,她快吐了。 “放我下来,我要自已走。” “不行,你得保存体力。” 保个头,她现在头昏眼花,难受死了。 秦珍伸手在风纯的腰间戳去,风纯腰间软肉突然被偷袭,呵了声,险些跌个大跟头。 秦珍身体一扭,趁机脱离风纯。 风纯小声抱怨,“珍珍,你想摔死我啊。” “你让我拎着后领子在空中荡试试看。”秦珍没好气地说,越过风纯往镇外走。 风纯手里还拎着几口布袋,他快步追上去,小声说,“我是为你好,就你那小短腿,又能走多快。” “去你的。”秦珍一脚踹过去,“我腿短不会用轻功吗。” “哎哟,你骂人,珍珍,你是越发泼辣了,小心大长了嫁不出去,”风纯笑嘻嘻地说。 “放心,本姑娘将来绝不会赖上你。” 风纯哽了下,不服气道,“我不好么,小爷出生就封了爵位,三代世袭。” “不稀罕。” “没眼光。” 两人一路争争吵吵,朝奔小王庄,庄子在柳林镇的西面,距镇子四五里路远。 据卫末说,那儿仅住着零星几户人家,南昭圣女喜静,小王庄地方偏僻,正合她意。 风纯在庄子外接应她,手中袋子递给她后叮嘱,“你千万小心些,事成不成无所谓,命最重要。” 完了他又抱怨,“干嘛让你去,我轻功也不错啊。” 风纯心里其实不大赞成让秦珍来做这事,但阿回他们对秦珍好像很有信心的样了。 “那也没我好。”秦珍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头也不回的朝庄子摸去,不是她吹,在轻功方面,也就凤阳世子能强过她。 风纯终是不放心,一把抓住她,“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又干嘛?” “还是我去吧。”风纯说着,伸手去抢她手里的几只布口袋,“这事哪轮到你冒险,我以为不妥。” 来都来了,说这话不嫌晚了么,秦珍不欲同风纯在这当口掰扯,手一指他身后,“你后面是什么?” 风纯倏地回头。 秦珍趁此闪身朝不远处的庄子奔去,这里到处是树,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能辨清庄子四周的环境,看得出,便是零星人家,也有近十来户人家散落在庄子各处,如今百姓已暂时搬离家园,小王庄寂静得很。 她不敢太靠近房子,借着树木的遮挡,在庄子里穿梭,已是凌晨,仅凭耳力,想到南昭圣女的住处,实在是极考验人的功力。 秦珍更相信直觉,末世那几年,一开始她没异能,更不用谈内力,全凭一股子勇气与对危险的直觉。 把庄子绕了一周,她也没确定圣女的位置,唯一令她奇怪的是,当她走到某一处屋子后面时,布口袋里的虫子们躁动得很厉害。 人不如虫子敏锐。 秦珍在踌躇时,南昭圣女已然察觉庄子里闯进了外人,她终是早已盛名江湖之人。 一声细微的哨响,隔壁屋的几名侍女瞬间醒来,各自出现在南昭圣女门外。 她们分工明确,四名侍女留下三人守门,一位进入屋内查看。 屋内,南昭圣女于蒲团上打坐,她似在练功,见到贴身侍女进来,仅是撩了撂眼皮子。 嘴未张,声音却响起,语气淡漠而冷酷,“庄里进了虫子,马上处理掉。” “婢子遵命。”侍女快速领命退出屋子。 而刚靠近屋子的秦珍,在听到那声细哨声,霎时掩于树上,之后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口哨。 她还未做出反应,耳边便传一阵沙沙的声音,密密麻麻的,且越来越响。 她无意中一抬头,余光看到一只蜘蛛吊在她耳边,数只爪子正朝她张牙舞爪。 秦珍骇得险些尖叫出声,身形一闪,躲进了空间里。 太厉害了,还未付诸行动,南昭圣女便发生有人闯进来了,那几声哨响,定是她在召唤虫子。 凤阳世子等人忌惮她不是没有道理。 秦珍定了定神,今晚这事,换旁人未必会成功,但是她,至少有八层的机会。 还有三天,她不信,三天内找不到机会偷袭。 她唯一担心的,是风纯还在庄子外面,若见她久不回转,擅自闯进来找她就糟了。 秦珍耐心耗着,默默数着时间过去,空间没有刻漏,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珍再次悄悄出现在屋子外面,此时,落脚的地方,虫子已经散去,黑暗的屋子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 她扫了眼身周,闪身到屋子后面,眼前这座农舍修得颇雅致,屋子后面还挖了池塘,塘里种着荷。 秦珍跑着神,她不知道,就在她现身的那一刻,屋内的南昭圣女霍然争开眼,刚刚侍女来报,没有找到闯进来的生人。 这就怪了,分明人还在。 竟能躲过她的宝贝们,倒是有几分能耐,南昭圣女心中冷哼一声,再次闭上眼。 她并不担心,屋子不是那么好闯的。 而庄子外,时间过去了近一个时辰,她还未归,风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生恐她出事。 他估算着时间,再过半个时辰,若秦珍还不归,他便亲自潜进去找她。 秦珍躲在屋子后面,寻找入口,这个时代的农家房舍四周皆有窗,窗子开得还挺大。 纸糊窗,她尝试推了下,窗子从里关死了。 窗进不去,后门行不通,她上下一打量,决定从屋顶着手,只要揭开瓦片,嘿嘿—— 而屋内等着刺客闯进来的南昭圣女,耳边听着屋顶的细微声响,她岿然不动。 然而,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那刺客还在屋顶墨迹,半点不见行动,她忍不住猜,莫非来人只是打探,并不行刺。 岂有此理,若非她在行功中,哪容得外人窥探,早就上去捉了人来喂虫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奏 屋顶的秦珍放完三只布袋里的小家伙们,跃下屋顶,脚刚落地,眼前白光一闪,一道白绫直扑她面门。 这白绫,她熟得不有再熟,正想找人报仇呢,正主就找上门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废功夫。 侍女的武功明显不及她,秦珍再次毁掉手中的白绫,一掌拍飞那侍女,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侍女撞到树枝上,树枝连着侍女一起摔在地上。 她欲乘胜追击,斜侧里再次跳出一位侍女。 仇已报,且南昭圣女还在屋内,秦珍不欲多耽搁,她着急离开,三名侍女却接二连三的跳出来緾住她,一时,竟脱身不得。 就在她心烦之际,突然出现两名黑衣人,他们各自拍开緾住她的侍女,其中一个捞起她,“走。” 凤阳世子?他也来了。 三人身形如风,在黑暗中奔走。 秦珍兴奋得很,那个玩白绫的侍女叫她打了一掌,以自已的内力,那侍女伤势定然不轻。 遗憾的是,南昭圣女不知中招没有。 她忍不住想,就算没被咬到,那些虫子,应该够她喝一壶的,伤不着她,恶心恶心她也好。 三人并没交谈,一路沉默的回到城北。 进了屋子,没点灯,凤阳世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如何,可妥了?” 秦珍扯掉脸上的面巾,声音里透着一丝轻快,“不知道,反正东西是送到她屋里了,具体情况如何,只有天晓道。” “送进去就好,据探子送来的消息,南昭圣女最近在修习一神功,一旦运功,中途就不得停止。”凤阳世子说。 听他这么说,风纯失声惊呼,“嘿,我说你怎么会放心让珍珍去,原来在还有这么一出,就不怕消息有误。” “赌一把而已,”凤阳世子无奈道,“不过,方才珍珍闹出这么大动静,南昭圣女也未曾出现,说明消息属实。” 他其实很怀疑消息的来源,南昭圣女是何等人,独来独往,她身边仅带了四名贴身侍女。 探子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好了,尽人事听天命,成与不成,我们已经尽力。”凤阳世子说,“珍珍这几天多陪陪家人,入山后还不知几时回得来。” 话罢,他和风纯一起离开。 屋里只剩秦珍一人,她睡不着,思索进山之后的事。 之前入梧桐山,找血妖地宫费去了个把月,此次在若大的梧桐山寻找女帝宝藏,估计耽搁的时间更长。 说实话,她对进入梧桐山寻帝诏之事,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还一下子进去那么多人。 那山里的猛兽是好对付的。 不是传闻山中深处有大妖么,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个世界有没有精怪她说不清,但梧桐山深处的猛兽确实颇有灵气,也凶猛异常。 那些人进去,简直就是给猛兽们送口粮,这眼看就要入冬了吗,诶,不对,梧桐山里没有冬天。 被人类大举入侵地盘,林中兽类的反扑定然也会异常凶猛,此次入山,凶险非常啊。 财帛动人心,女帝宝藏这么大的诱惑,谁忍得住。 秦珍换掉身上的夜行衣,到堂屋点了灯,把灶堂燃起,衣服随之丢进去烧了。 还有两天,两天能做些什么。 秦珍安静了一瞬,转身拿起一个盆和面,又将家里的半袋子米也拎了出来。 梧桐山那些野果露水充饥的日子,她怕了。 空间里还有好些肉,够她吃好久的,村里收的粮她全部收进了空间,还有空间地里产的一些土豆红薯什么的,她拿出了好些出来,准备做成熟食后存放起来。 除了食物,还需要工具。 秦珍一夜未睡,灶肚也一夜未熄火,食物的香气溢出,馋得隔壁左右邻居梦里都在流口水。 早天,秦珍打着吹欠,把屋子收拾好,锁上门去医馆,手里还提竹篮,里面是给卫末做好的早饭。 送完早饭,她打算去王府找兄长们,尤其是小弟要安抚好,一去好些日子,小弟长时间见不着她闹人就不好了。 走到医馆,她一见门口的侍卫,就青平那女人来了。 虽不想见青平,但手里的早饭要送出去。 秦珍左右看看,一跃至屋顶,穿过隔壁屋子,趴到围墙上,院里正主儿恰好在。 青平也在,她陪坐在侧,只是脸色不太好。 她声音略显尖利,同卫末争辩着,“卫哥哥,我不想去,谁不知梧桐山里危险,我不会武术,即不能自保,怕会拖你们的后腿。” 卫末冷淡,话也简短,“无妨,你的暗卫会保护好你。” “卫哥哥,暗卫能保我周全,全身而退平安归来吗。”青平沉着脸,“我在郡守府等着也一样的,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 “你即不同意进山,为何不同圣上讲明,你不敢违抗圣旨,难道我敢。” 卫末手中茶杯“啪”地一下放在桌上,眸光微寒,说出的话也不留情面,“公主,便是我也不能保证自已全身而退,即知今日,大长公主何不替你在圣上面前求情,收回成命换了别人来。” 即想得泼天的富贵,又贪生怕死,大长公主府打的好如意算盘。 青平脸色一白,一副受伤的神色,“卫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还不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长公主府的荣华富贵,公主心里有数。”卫末倏地站起身,不欲同她多废口舌,况且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圣命难为。 妄想要他去凤王面前说情。 卫末黑着脸,直直朝围墙边上走来。 秦珍,“。。。。。。”真敏锐,这样都能发现她。 她把竹篮放到围墙上,人跳到地上,没一会,见墙头的竹篮被取走,她才转身离开。 走到街上,秦珍回想卫末刚才的话,听他的意思,青平也要进山,北楚的皇帝咋个想的,青平手无缚鸡之力,带她入山,是嫌死得不够快还是嫌山中猛兽缺口粮。 疯了,为了帝诏都疯了。 算了算了,他们疯他们的去,不关她的事,自已还是想想怎么从梧桐山全身而退。 秦珍拐到一家杂货铺里,买了些绳锁火石锤子铁爪手之类的工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前奏 背后背着只小背篓,秦珍一路添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但凡她能想到的,皆备了些。 连药铺也被她搜刮了一番。 许是入山之期到了,药铺的伤药十分走俏,价格也昂贵,秦珍忍着肉痛买了七八种伤药。 像她这般添置入山物品的人不在少数,镇上的店铺,还留下来的商家,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尤其街边买烧饼干粮的店家前,排了老长的队伍。 秦珍出来时,余光突然瞥到一抹华丽的玄色身影,她第一反应就是躲,昨晚才偷袭南昭圣女,心里多少有点心虚。 “秦姑娘~” 想逃离的秦珍身形一僵,耷下眉头,暗道眼忒尖了,这街上到处是拥挤的人,竟还能一眼瞅见她。 她哪知道,南辰其实是特意来街上堵她的,自她出现在街上,南辰的侍卫就将她的行踪告知了自家主子。 “秦姑娘,好巧。” 不巧,一点也不巧,秦珍腹诽不已,换了笑脸转头,故作惊喜的打起招呼,“殿下,您也出来逛街啊,是来采买东西的?” “是啊,秦姑娘。。。。。” “殿下叫我秦珍吧,”秦珍打断他,每次听到南辰唤她姑娘时,都莫名的感到不适应,姑娘姑娘的还把她叫老了。 南辰笑了下,也不觉得失礼,唤名字反而会显得亲切些,他自动省去姓氏,“珍珍。” “。。。。。。”太亲切了叭,他们好像没那么熟。 南辰一声亲昵的珍珍,唤得秦珍一时怔住,就连他身边的随行的一位白衣女子也错愕不已,眼睛在太子和秦珍之间来回打量。 以她对太子殿下性情的了解,对方似乎不是这么亲和的人,还是说,这个小丫头有什么过人之处,令殿下青眼相加。 她不由得好奇的问出声,“殿下,这位小妹妹是?” “一个朋友。”南辰说,他不欲与女子多说,顺口打发她,“安宜,你且先回去,圣女那边还须加强戒备,昨夜之事不可再发生。” “安宜遵命,殿下,安宜告辞了。”口称安宜的女子朝南辰鞠身行礼离开,转身前特意瞥了眼秦珍。 秦珍却在一旁支着耳朵听,心里活动开,叫安宜的女子一身白衣,手似乎受了伤,腕上抱着白布。 白衣,受伤,莫非她是南昭圣女身边的四位侍女之一,长得怪好看的。 那南昭圣女昨晚到底中招没有,她实在好奇,又不好直接问。 南辰见安宜离开,朝秦珍近前了几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说,“这两日镇上不太平,珍珍可要小心,晚上不要出门。” 秦珍心里一凛,心想这话什么意思,暗示她么,许是了亏心事,看什么听什么都觉得有鬼。 她面上不动声色,玩笑一般的说,“我哪敢,柳林镇从一个月前就不太平了,我怕黑,可不敢走夜路。” 南辰瞥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笑得意味不明,“是吗,我瞧你胆子可大得很。” 独闯血妖地宫,又把他从地宫里救出来,若换成寻常小孩子,早就吓懵了,秦珍却镇定如初,有勇有谋。 “珍珍,南昭圣女。。。。。”他本想说,圣女的侍女伤她一事,他有法子帮她讨回来。 小丫头将他从绝望的深渊拉回来,恩情大过天,这辈子,他会护着她,不容她受一点委屈。 谁知,“不是我做的。”秦珍突然说。 南辰,“。。。。。。”不懂小丫头为何突然一脸心虚加紧张。 “什么不是你做的?” 秦珍一把捂住嘴,懊恼地直想咬掉自已的舌头,遂死命的摇头,她刚刚以为南辰要质问她南昭圣女昨儿夜里遭遇袭击的事。 显然是自已反应过度。 否认这么快,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但愿南辰太子不要想到那上面去。 “没什么没什么,我昨天一宿没睡,发梦呢。”她打了个哈欠,不用装也是一脸没睡好的困意。 “殿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谁叫我位卑人轻,又实力不济,总有一天,我会为自已一雪前聇,让天下人都不敢惹我。” 终归是她身份低微,年纪又小,若换成南辰或是凤阳等人,那侍女还敢随意拿蛊虫咬人么。 这辈子,她或许不能像兄长们通过科考来改变命运,但她可以提升武力值,让自已无敌。 秦珍朝南辰弯身行礼,“殿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南辰望着她离开,笑意惭惭收起,蓝袍侍卫上前,站在自家主子身后,方才秦珍的反应瞧在他眼里,就更确定了一件事。 “殿下,看来昨夜是秦姑娘动的手。” 太子殿下特意叫他放出消息,侍卫没想到,引出来的竟是这条小虾米。 南辰淡淡嗯了声,施施然地前行,标志性的面具,一身绣暗纹的云锦玄衣。 消息灵通的人,大都知晓他的身份。 如今柳林镇上的权贵传传奇隐世不出的大人物多了,一国太子也不稀奇,倒是无人围观,只除了暗处盯梢的人。 蓝袍侍卫小心地跟在身后,小声汇报着刚打探来的消息,他说得含糊,语句也简略,外人即使听到也不知是啥意思。 “殿下,那边。。。出了点小篓子。。。被咬了一口。” 南辰身形略顿,眉头微挑,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味,他还是低估了小丫头的能耐。 安宜只说小王庄昨夜闯进了外人,被扰了清静,并不曾提到圣女被什么咬的事。 秦珍一向与凤阳世子等人走得近,这其中也许有他们的手笔,但小恩人能一出心中的恶气,也不枉他透露圣女的消息。 另一方面,圣女宫的势力在南昭日益扩大,在民间的呼声也高,隐有与皇室分庭抗礼之势。 他早就想动他们一动。 日前父皇来信,帝诏一事,朝庭并未邀请圣女出山,是圣女宫主动提出要来。 连帝诏都掺一脚,圣女宫意欲何为。 圣女对朝庭而言,同样是位棘手的人物,她就像颗刺球,捧着扎手,又不能放任不管。 第一百五十六章 前奏 王府内临时的学馆,顾先生给学生们上早课,五郎坐在夫子下首第一张桌子前,听得专注。 秦珍在窗口站了会,便往厨房去,她这次从家里带了不少肉来,想给兄长们改善一下伙食。 辞别南辰太子后,她又添了不少东西,布料点心酒和一些补品及文房四宝之类,都是实用的物件。 东西是送给顾先生的,分量不少,有人出银子,她也舍得买。 把东西交给管家,又说明来意,顾家管家明明高兴不已,却推辞不收,说要禀明先生才可。 秦珍忙说这个自然,又请她带话给顾南生,她两日后要随凤阳世子出发去梧桐山,希望这两天能多陪陪小弟。 管家去前面禀告,她则找厨房借了口灶做饭。 没过一会,管前领着五郎前来,小家伙欢欢喜喜欢的跑过来,“姐姐,你来看我吗。” 秦珍抱住五郎,捏了捏他的鼻头,笑说,“是啊,姐姐想带你去看样好东西。” “真的吗,是什么?” “不急,一会你就知道了。” 秦珍看向管家,“管家大叔,顾先生怎么说?” 管家笑容满面的看着姐弟俩,“先生同意了,他说希望丫头你能能将五郎哄好,入山不定几时回来,五郎久不见你归来,肯定会想你,衷时先生怕是哄不了。” “请管家大叔转告先生,我会的。” 秦珍放下五郎,她指指厨房外那一些物品,“那请您把这些取走,可不能沾了灰。” “好的,让丫头破费了。”管家叫来厨娘帮忙搬东西。 五郎见管家走了,一把抱住秦珍的腿,昂起脑袋,眼睛藏着抹深深的害怕,“姐姐,你要去哪里,我也想去。” “那可不行,太远了。” 秦珍把五郎抱到一旁坐下,自篓子里找出一抱蜜饯果子放到他手里,她蹲到小弟面前,柔声说,“你还记得姐姐被伯娘打伤的那一次吗,是凤阳世子用一种很珍贵的药救了姐姐,这次,凤阳世子需要姐姐帮一点小忙,你觉得姐姐该去吗。” 五郎懵懂地点点头,眼睛巴巴地望着秦珍,“可我还是想跟着姐姐去。 “你太小了,姐姐若是带你,可能没法保护你。” 秦珍往灶里添柴,火石点燃柴火,她边刷锅边说,“姐姐也舍不得五郎,不过,等帮完这个小忙,以后姐姐就有时间陪五郎了,姐姐还可以跟顾先生说,以后让五郎每天回家住。” “真的吗?” “当然,”秦珍说,“姐姐还有一个朋友要照顾,姐姐没在家的这段时间,想让五郎能帮忙照顾姐姐的那位朋友。” 五郎似乎被说服了,勉强答应下来。 午饭时,兄长们下学,秦珍在饭桌上将自已出门的事一说,兄长们不像小弟好骗。 七嘴八舌的劝开了,都不想让她去,什么小忙,根本就是玩命。 “他们去寻那劳什子的帝诏和宝藏,叫我说,就是闲得没事撑的。”善之老实不客气地说,“梧桐山是什么地方,大得没边,一个小小的宝藏怎么找。” 良子,“脑子不清醒,寻到帝诏也不会再出一个女皇帝来。” 二郎,“或许,他们只是想找个由头,未必就一定要寻到帝诏。” 孝之,“我认为二郎说得对。” 秦珍觉得兄长们说的都对,帝诏现世,就冲这个名头,四国都要争一争。 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损失不了什么。 这个世界原就一直干戈不已,国与国之间时有战争,也就近几年太平了些,连她都知道,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哪个做帝王的不想一统天下,流芳百世,帝诏不过是根导火索而已。 趁着午休的空闲,秦珍带着兄长们回了趟医馆,她的马儿还留在那。 她说想让五郎照顾的朋友就是风纯送给她的矮脚马, 善之几个嫌弃不已,当即吐槽,“这也太丑了吧,我觉得它不像马,装马的驴还差不多。” 良之一拍马屁股,扬声笑道,“装什么马,它本来就是驴。” 孝之一向站秦珍这边,语气诚恳,“它应该只是长得矮,瘦了些,可能是出生不久的小马驹。” “对啊,我觉得挺适合妹妹的。” 二郎看看马又看看妹妹的个头,这几个月,他们个子疯长,妹妹还是那样,除了皮肤白了,头发黑了,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秦珍却气得跳脚,“够了你们,肤浅的家伙,它可是日行八百的宝马良驹,不懂别乱说。” 善之几个见秦珍恼了,相视一眼后各自闷头直笑。 瞧兄长们那表情就知他们不信,秦珍懒得解释,虽然她心里也有一丢丢的怀疑。 她把马儿牵出来,绳子交到二郎手里,再把一直好奇的小弟放到马背上坐好。 宝马择主,越是好马脾性越烈,这马儿却温驯,也难怪被人忽视其能力。 院里溜了几圈,马儿驮着五郎稳稳的。 一旁的善之见了跃跃欲试,也想试骑一下,“我也坐一下,看它驮不驮得动。” 他把五郎抱下来,抢了秦珍手里的绳子,身体就往马背上跨,变故刹那间发生。 只听得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一下子将善之给摔了出去。 秦珍吓了一跳,身体扭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将快要落地的善之接住扯离了马儿身边。 看着这一幕发生的二郎几个惊出一身冷汗。 站稳后的善之惊魂未定,脸都白了,“它,它怎么突然发狂了。” “不,不知道啊。”秦珍咽了口口水,看看安静下来的马,再瞅瞅身边的善之,随口说,“许不想让你骑。” “对对,你刚刚骂它是驴。”良之说。 良之的话让秦珍心里一动,她记得风纯说过,这马儿是他外公的心头最爱,给千金都不换,非得卖主用自已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矮脚马应该只是表面瞧着温驯,它即是良驹,哪能没点自已的小脾气。 为了应证自已的猜测,她小心的靠近马儿,手在马背上摸了摸,唤一旁紧盯着她动作的少年们到厨房里拿把青菜来。 青菜很快拿来,马儿吃了,秦珍再小心又小心的往马背上爬,很好,坐得稳稳的,脚轻轻踢了下马背,马儿就在院里乖乖绕起圈来。 少年们,“。。。。。。” 果然是他们嘴贱轻视马儿,被现世报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争夺进行时 一连两天,秦珍陪着五郎到处玩,还有那匹马,五郎很喜欢小灰(矮脚马的名字)。 小灰颇有灵性,除了秦珍和五郎,它不肯再驮其他人,拿草料哄也不行,把善之几个悔得不行。 第三日清晨,秦珍一早起来贴了几锅饼子,放凉后细细包起来准备带走。 卫末一身深色劲装的进厨房,伸手从篮子里拿了个温热的玉米饼,站在她身旁边吃边说,“食物要准备两份,以防走散。” “好,”秦珍回神,习惯看他穿青色广袖长袍,没曾想,换上劲装亦别样的英挺利落。 着长袍时是风姿仪秀的清贵公子,换下长袍,便是帅气潇洒的江湖侠士。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衣服我给你放在屋里了,一会别忘了换。” 秦珍随口应了声,加紧手中的动作,食物打包好,她匆匆走到卧房,见到桌上的衣服,顿时惊喜不已。 竟然和卫末身上一样的劲装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料子,情侣装呀,她捧着衣服直笑,兀自乐了一会,又觉得自已心思好像有些猥琐。 二十几岁的灵魂顶着十岁的躯壳想男银。。。。。。诡异、变态。 秦珍甩甩头,快速换上衣袍。 衣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大小刚好,还有配套的长靴子。 卫末在外面催,“珍儿,好了吗,要出发了。” “马上好。” 衣服备有两套,穿一套,一套换洗,她将要带的东西拿包袱装了,赶紧出门,外面还有食物没装。 “卫哥哥,这个给你,还有水囊,我灌了烧好的热水,”秦珍把手边的一份食水递给她。 卫末同她一样,也只带了简单的行李,水囊挂在腰间,食物塞进包裹里。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铜制圆物件递给她,“这是罗盘,你带着,万不可丢了,有它,就算迷路你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秦珍接到手里,打开看了看,问他,“你有吗?” “有,这是入山必备之物。”卫末说,接着他上下一打量了秦珍,突然问,“你的剑呢。” “啊,哦,忘拿了。”秦珍假装回屋去拿,她的凤凝一直放在空间,很少用,一来怕丢,二来嘛,暂时用不到剑。 取了凤凝回来,卫末招呼她快走。 两人步到门外,卫末将医馆的站锁上,带她朝集合的地方出发。 入山之日,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闹哄哄的,一个个急不可耐的往镇外赶,生怕去迟了。 王府前,青平却闹起了脾气,凤阳世子哄了会便失去耐心,再耽搁下去,丢的是北楚的脸面。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做为东道主,绝不能迟到。 “你不想去,便不去了,我会如实的禀明皇伯父。”凤回愠怒的说,他朝凤泽和风纯抬手,“我们走。” “表哥,你能怎么这样。” 回应她的只有跑远的马蹄声。 青平又气又急,路上快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她跺了下脚,赶紧夺过侍卫手里的马追上去。 她母亲大长公主与风侧王妃是出未五服的堂姐妹,故而她唤凤阳世子表哥。 原本是希望凤阳世子看在他们这层关系上,替她打些掩护,让别人要代替她去梧桐山。 她真的不想进山,没想到凤阳世子油盐不见。 青平拍着马,后面跟着护她进山的两名暗卫,此时他们做侍卫打扮。 秦珍这边,她和卫末赶到入山口,这里已经排了老长的队,或三五成群,多的十几个人一队。 极少有单枪匹马闯山的。 队伍外前方,代表凤阳军的旗织在高处飞扬,有铁甲军在挨个的发放小纸条。 轮到秦珍时,她接过小小的纸张细细看了下,告示头三条为警告,一说不得捕捉猎杀林中母兽及幼兽,一经发现,违令者斩,并其亲人贬为奴籍。 二则不得放火烧山,林中若须生火离去时就地扑灭,违令者将世代贬为守山。 三是不得在林中寻衅私斗,否则后果自负。 最后一条,在她看来有些多余,大家都奔着宝藏帝诏去,却要求大家不要私斗,那某一方找到帝诏了抢是不抢。 后面又写了一些进山的注意事项,例如山里夜晚气温低最好带保暖防寒的衣物,还有什么最好不要在林中烤食容易引来猛兽等。 纸张最后还盖有四国大印,也就是说,不管你是哪一国的,只要违反上面条例,都会被治罪。 秦珍收起纸条,问身边的卫末,“这能有用吗,能震摄住那些人?” “只是不让他们太猖狂罢了,若真是冲帝诏宝藏去,就不会计较眼前之利,林中多奇兽,换个时间来捉,无人会管,眼下是非常时期,多数人不会去冒砍头风险行事。” “依我说,未必要捕捉那些奇兽,若是运气好,采到千年百年人参灵芝也大赚啊,反正告示又没说不许采摘山中灵药。”秦珍笑说。 话落,卫末未出声,秦珍身边一位青年侠士抚掌大笑,“小姑娘说得极是,那帝诏与宝藏虚无飘渺,缺心眼才去深不知几许的梧桐大山找它,咱们升斗小民就想进去见识一番,采些奇草灵药回去便不虚此行。” 旁边又有人接过话头,“兄台所见略同,帝诏就让那几个皇帝老儿争去。” “说得对极了。。。。。。” 队伍里前后左右的人热络的讨论起帝诏与宝藏,多数人抱着见识一番的心态来。 宝藏吗,若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无所谓,好像这只是一场不可缺席的盛事,结果不重要,重在参与。 看来多数人还是清醒的,没有被宝藏冲昏头脑。 秦珍听着津津有味,站累了,索性一群人蹲在队伍外聊得开心。 还是凤阳世子来了,卫末把她从那群人里拎出来,提溜到自家队伍里。 她一瞅凤阳等人,得,什么情侣装,想多了,一行五人统一着装,都是深褐的劲装,袖口与腰带绣着北楚的字样。 “世子哥哥,郡王,你们来得真慢。” 风纯过来扫了她一眼,上来就揉她的头发,“同他们聊得挺高兴的啊,你这小丫头,还挺爱八卦。” “哎,别弄乱我的发型,好不容易才扎好的。”秦珍抱住头,直往卫末身后躲。 “好了,别闹她了,”卫末推开风纯的手,朝凤阳世子往队伍前面走,“除了南辰太子,其他的都到了,我们要和他们一起进吗。” “一不一起进,交给天机阁决定。”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争夺进行时 秦珍把这群古人想得太简单了,再一个,她只被凤阳要求加入他们的队伍,平日很少参与到他们中间,对他们了解太少。 这群人聚到一起,进山寻找帝诏与宝藏,根本是有备而来。 北楚西凉云枫南昭四支队伍开拨前,找一个叫天机阁的门派中人,专门算了一卦。 卦向提示一路向西。 准不准的秦珍不知道,但四支队伍的头们很相信的样子。 四支队伍人数不多,二三十人左右,青平和秀昭公主赫然在列,还有云枫的一位天香公主,南昭的安宜县主。 南昭圣女也来了,拽不拉叽的样子,视众人于无视,她不喜人多,得知卦向结果后,已先行一步,其他人没一个敢出来阻止。 不过,也不用阻止,卦向显示的只是一个方向,并没有距离地址,而且,天机阁的人会随同前往,有此人跟着,找到帝诏的机会就更大。 天机阁也未隐瞒卦向,将消息告知了所有欲进山的队伍。 由四国的皇室队伍打头,向山中进发。 这是一群武力值极高的人,赶路自不同一般人,速度奇快,只有不会武功的青平与秀昭两位公主是由侍卫带着走。 秦珍默默跟在卫末身后,他们这一伍凤阳世子领头,由风纯负责断后。 她是队伍中唯一的小孩,想装低调都不行,队伍里时不时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见她不急不缓游刃有余地地跟上众人的脚步,几支队伍就没有不诧异的。 这事气煞了青平,却又奈何不得她。 惭惭深入林中,队伍也各自拉开了许距离,秦珍他们这群人还保持着队形。 晌许匆匆休息了会,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第一天很平静,说来也怪,他们居然没有碰到林中大群兽类出没。 夜幕降临时,他们找了一块地方宿营,火堆升起,队伍各自围坐一圈。 青平低低对卫末说腿痛,挨了秦珍一记白眼,这个女人全程侍卫带着,一步路没走,好意思喊腿痛。 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她腹诽的功夫,卫末挤到她身边坐下。 秦珍暗乐,把包裹里白天烙的玉米饼拿出来,用树枝串了放在火上烤。 卫末拦住她,“那这样吃,小心把动物引来。” “不必,该来早就来了。”秦珍说,她扫了眼众人,又看向凤阳世子,“不觉得奇怪么,我两次进来,没一刻轻松过,今天未免太安静了。” 凤阳世子也正在思索此事,山中的异常安静,让人打从心里不安。 “安静不好吗,我觉得,这山里没外面说得那么可怕,除了些小动物,连只野猪也没瞧见。”风纯不以为然地说。 他坐在秦珍的右边,随手翻起秦珍的包裹,包裹杂七杂八的东西多,就是没他想吃的。 “珍珍,你就带了这些,好歹带点肉啊,光这些干面饼子哪里咽得下。” 秦珍没好气道,“你以为是郊游吗,现在还有干面饼子吃,过几天,你就只有吃野果喝露水的份。” “就说你笨,林中多的是野鸡野兔,怎么着也轮不到吃野果。” “你试试。”秦珍见手中的玉米饼冒热气了,递了一个给卫末,另一个给风纯,“吃不吃?” “当然要吃,”风纯接到手里,他带的食物是王府里备的,就包子馒头点心还有几名肉干。 点心太干,包子馒头凉了,肯定没冒着香气的玉米饼好吃。 凤泽咬着包子,却看着风纯手里的玉米饼。 秦珍注意到他的眼神,笑说,“不嫌弃的话我给你烤一个。” 凤泽却问风纯好吃吗,风纯说还行。风泽这才对秦珍点了下头。 玉米饼沉,梧桐山里热,怕馊,她跟卫末一人带了二十个,给凤氏兄弟一人烤了一个后,她直接忽视青平和她的侍卫,转头拿了风纯的馒头吃。 这个时空的馒头不兴掺杂其他东西,特瓷实,淡而无味,还好她把玉米饼里加了点糖,烤热了,确实比馒头好吃。 秦珍这般无视青平,众人皆在,她也不好拿公主的名号来压人,只吩咐身边侍卫去打野味来。 侍卫得到凤阳世子提点,知道在梧桐山里不能随间烤猎物,遂细声劝道,“公主,动物与人的作息相反,他们通常晚上捕食,尤其是大型猛兽,血腥味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且今晚有风,风一吹,气味会传得更远,它们。。。。。。” “别说了,本公主不吃了还不成。” 青平瞪了侍卫一眼,神色委屈地接过侍卫手里的包子,不时的拿眼瞥卫末。 然而卫末却侧头和凤阳世子商量事情。 青平更气闷了,不知什么时候,她与卫末之间,好像越来越陌生了。 西凉与云枫是摄政王和大皇子带队,之前随秦珍探路的云枫定北侯世子薜荣也在。 因来过,也了解山中情形,自是知晓眼下山中的异常,四支队伍的领头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天一黑,气温就开始下降,淡淡的月光下,林中四周隐隐绰绰,夜风吹到身上凉嗖嗖的。 “王爷,林中猛兽一只也不见,它们到底故意避开我等,还是在酝酿着什么,不瞒王爷,我总有种不详之感。” 西凉摄政王拈着短须,沉吟了下,道,“本王也有此感,只是,此事诡异,一时想不出应对之法,几份有何看法。” “我等弄不清它们的意图,若它们特意避开,故然是好,若酝酿着什么,却于我等十分不利,”薜荣看了下左右,“除非退出去。” 说了等于没说,西凉摄政王看向南辰太子,“殿下如何看?” 南辰淡然摇头,“没看法,即来之则安之,若这林中猛兽真要做些什么,以我等的功夫,保住性命问题应该不大。” 这才一日,就被眼前的困难吓住,后面的路定然更不好走,便又该如何。 “嗯,”摄政王点了点头,“即如此,暂时静观其变,今夜且安排好值夜之人,若今晚安然渡过,明日加快时间赶路。” 凤阳世子等人听了各自安排人值守。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夺进行时 趁某些人还在聊,秦珍抓紧时间睡觉,跑了一天,累死个人。 这么多大人在,反正守夜也不会轮到她一个小丫头头上。 刚闭上眼睛,旁边的风纯戳戳她,低声吓唬道,“别睡,省得猛兽来了把你从睡梦中叼走。” “不是有人守夜么,”她才不担心,“你也赶紧睡,半夜会更冷,想睡也睡不着。” “不行啊。”风纯挠了挠头,往秦珍身边靠了靠,“全是石头,连块平坦的地都没有,硌人得紧。” 秦珍,“。。。。。。。” 毛病,荒郊野外睡觉哪有不硌人的,又不是自家的床。 话是这么说,她把自已和卫末的包裹里的食物拿出来,再加上风纯自已的包裹,铺到地上小心拍平了,“将就着睡吧,我也变不出床来。” 风纯嫌弃地皱眉,“这能睡吗。” “不想睡啊,”挑三捡四,得,秦珍斜了他一眼,作势就要往上面倒。 “不,我睡。” 风纯立即阻止她,抢先往包裹上面躺。 凤阳世子几人回到自已的火堆旁,就见他躺得睡的舒舒服服的,神情真是一言难尽。 而青平刚一坐在一旁猛翻白眼。 她与风纯打小就互相瞧不顺眼,这位平日里傲得不行的京中小霸王,竟跟一个平民野丫头撒娇。 她十分瞧不起风纯的幼稚行为,又隐隐眼热对方有小丫头伺候,早知道她就带女暗卫了。 这一晚上,没一人睡好,约莫子时初,她就冻醒了,身边的风纯还一个劲地往她身边挤。 冷得狠了,秦珍扭身起来,风泽负责守夜,见她醒来,朝她点了下头。 秦珍往火堆里添了火,手脚有些僵,她调息让自已暖和后,走到不远处的阔叶旁,摘了好些树叶。 叶子沾了露水,她拿到火堆边烤干上面的水气,再将叶子盖到风纯身上。 凤阳世子和卫末两人靠在一处打盹,也就风纯,明明冷得很,缩成一团,也不肯起身坐着睡。 盖上叶子,又离火堆近,好歹让他暖和些了。 秦珍后半夜打坐,醒来时,天边露出一丝微光,她伸了个懒腰,想打个隐秘之处方便。 没走几步,突然一个激灵,全身汗毛竖起,她定睛一看,林中半人深的草丛里,一双双密密麻麻绿幽幽的眼睛贪婪盯着他们这一群人。 好,好多狼! “快跑——” 秦珍一声大喊,闪身到自家火堆前。 他们这支人反应最是迅速,风纯从梦中惊醒,秦珍推开她,一把捞起地上的三个包裹,快速将火堆熄灭。 “是狼,大家快跑。”有人紧接在他们后面大吼出声。 二三十个人乱了一瞬,凤阳世子反应最快,“大家不要慌,快把各自的火灭了。” 四支队伍,全是精英中的精英,不过最开始慌了一会,就各自找准了位置。 灭火的灭火,抵挡的抵挡,好在火堆烧了一夜,只剩下一些碳,上面冒着许烟,就地用土掩埋就好。 这些狼来得太诡异了,值夜人也是高手,竟没一个察觉,狼群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数量莫不有百十来只,这些狼的个头跟牛犊子般大,眼神凶狠张着獠牙。 他们抽出兵器,狼群反而更凶了,缓缓逼近。 秦珍不曾拨剑,她以为最明智的选择还是跑了再说,狼最记仇了,若是伤了它们,后面的日子可不好过。 她扯了下身边凤阳世子的衣袖,“世子哥哥,不要动它们,咱们赶紧撤。” 青平躲在他们身上,吓得浑身直颤,听了秦珍的话,叱道,“往哪里撤,我们已经被困死了。” 凤阳世子没理会她,朝众人道,“请巴先生指个方向,我们撤。” 天机阁的两名参与者,摆弄着手里的罗盘,年长些的那位看了下手里罗盘指针的方向,伸手指着秦珍他们的前方,“往那边走。” 凤阳世子提气而起,跳到树上,直接从狼群的头顶跃过,秦珍把手里的包裹丢了个给风纯,有样学样。 大家在林间跳跃,很快跑出了狼群的包围圈,但狼群一直在后面死追着不放。 顶着林中朦胧的光,一群人像山林中玩耍的猴子,在树间穿梭。 这一跑就是半天,别人不知道,但秦珍太饿了,她实顶不住饿,有人在她前面发出抗议。 大家连饭都是在树上用的,不敢下地,那些狼太狠了,它们在地上跑,比他们在树间荡要快得多。 像逗他们玩似的,紧咬着他们,他们停,它们也停,他们动,它们也动。 气死个人。 进山这许多人,他们还算安全,就不知后面来的那些人情况如何。 下午,穿过一条小溪,狼群才没追了,溪水并不深,透过清澈的水面,都看见溪底的石头。 狼群仅是站在岸边盯着,完全没有想要再追敢的意思。 这般情形,秦珍约莫明白,他们刚进入的林子,许是旁的猛兽的地般。 动物最具领土意识,她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第二第三天,他们不停的被各种动物狂追敢,所幸有惊无险,第四天却出现了意外。 大家被一群超大只的马蜂给冲散了。 躲在冠上的秦珍身体瘦小,体重轻,马蜂突然冲过来,她跟蹿天猴似的,拼死往树顶上爬,爬到树梢等马蜂飞过,人下来时,四周已经没了卫末他们的踪影。 环顾四周,附近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林子像只吃人的怪兽,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她茫然地坐在树枝上直叹气,好在有罗盘在手,天机阁的人说过,帝诏在西面的方位。 秦珍翻出罗盘,确定方位后便立即动身追敢他们。 逃离马蜂的风纯等人也是在跑了一段距离后,才发现秦珍不见的,他第一时间就想调头去找。 梧桐山地形复杂,行走在里面根本辫不清方向,回头找人是很不现实的事,他极有可能会与秦珍错开。 风纯担心秦珍,便建议大家停下来等她,除了他们这一队人,其他三支队伍拒绝。 出于大局考虑,风纯他们也不能停下,否则其他三支队伍捷足先登,北楚将失掉先机。 第一百六十章 争夺进行时 秦珍追赶大部队的路线出现偏差,连着三天,她都没见着大部队的影。 倒是后面的民间队伍中的某些高手,已经追了上来。 大部分人在深山老林突然见到一个赶路的小姑娘,大都抱着警惕之心,不曾搭理她。 除了瞥来吃惊的一眼,皆是匆匆而过,继续赶路。 能在危险重重的梧桐山里行走的小丫头,哪里是简单的角色,都是奔着宝藏而来,闲事莫惹,唯恐横生枝节。 陆续有人赶超了自已,秦珍反面松了口气,能在这深山老林里看到人,说明她走的方向没有错。 一个人赶路有一个赶路的好处,林子深处好些外面见不着的好东西,人参灵芝的没采到,也没那功夫细细找。 但林子里的野物很多,像野鸡野鹿野牛獾子熊之类,她弄了不少进空间。 这天,秦珍躲在树上吃了顿丰盛的午饭,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林子里闷热,若非要找大部队,她真想就地咪个午觉再走。 困意浓浓间,她听到一声接一声的清脆的玲铛声在林子里响起。 秦珍努力睁大眼,就见不远处走来一老一少,白发白眉的白胡子老头,身旁一位十七八岁的俏丽少女。 一老一少行路看似不紧不紧,一眨就到了近前。 还好巧不巧的在秦珍休息的那棵树底下停下来,只听少女说,“爷爷,咱们歇会,也不知还有多远,师兄也走得太快了。” 白胡子老头扯下腰间的葫芦,抿了口酒,一脸惬意,“只怕还要三四日才能赶到,这林中迷障重重,方向难辩,一路又有猛兽阻路,他们走了太远的。” “说得也是,不过,爷爷,你说,帝诏最终会落在谁手里?” 听到这句话的秦珍也不禁屏息竖起耳朵,手紧紧抓住树枝,“咔嚓——” 树下的人一惊,俏丽女子立刻跳将开,与那白胡子老头同时仰起头,原以为是林中的小动物,却见一名十来岁的灵秀小丫头端坐在树枝上。 白胡子老头和少女齐齐怔了下。 秦珍一脸黑线的扔掉手中的枯枝,拍拍手,起身站到树枝上,瞥了眼树下的祖孙俩,直接跃到另一棵树上,再落至地上,抬头就走。 “喂,你等等。” 后面的女子立刻追上来,挡在她面前,“偷听人说话,你怎么连道歉也不说一句就走。” 秦珍,“我先来的。” 女子噎了下,“那你可以出声啊。” “我为什么要出声,如果你们是坏人呢。”秦珍白了女子一眼,绕开她继续前走。 “我哪里像坏人。” “坏人不会把坏人两个字写到脸上。”秦珍不欲与她多废话,立刻施展轻功将女子甩开。 她灵巧的身影在林子里左一下右一下,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女子跺了跺脚,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轻功极好,至少在她之上。 女子对走过来的白胡子老头说,“爷爷,这小丫头好生厉害,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高手。” 白胡子老头摇头笑道,“北楚武林向来卧虎藏龙,能人辈出,许是哪个隐世高人的弟子,小小年纪就习得一身绝顶轻功。” “是啊,当今天下年轻一辈的高手,以凤阳世子为最,”少女谈到天下第一高手凤阳世子,一脸痴迷,“好可惜,凤阳府祖上传下来的什么破规矩,不能娶他国女子,他国女子得罪了凤阳府么。” 白胡子老头似很宠孙女,呵呵一笑,“孙女啊,你别只盯凤阳府的人,北楚多的青年才俊。” 女子一跳脚,撒娇道,“可最优秀的都在凤阳府,其他你才看不上。” 白胡子老头笑得一脸神秘,淡声说了两个字,“或许。” 离开的秦珍并未将这一老一少放在心上,她全力赶路,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途经一处野果林时,她发现了不多不少四个被土掩埋的火堆。 火堆很有可能是他们那拨人留下的,这个发现让秦珍兴奋了下,想来,她很快就会追上大部队。 而这一天,秦珍惦记的大部队再次遇袭,还是一群花斑大虎,它们原是追着一群野鹿而来,那群几百只的野鹿逃蹿间,跑进了他们的宿营地。 野鹿怕百兽之王的老虎,却不怕人类。 风纯他们一群人被野鹿冲击得七零八落,后面还追着一群凶猛的老虎,所有人四处逃散开,等回过头来,皆迷失在陌生的林子里。 秦珍次日的上午在林中撞见落单了的青平和正背着她走的侍卫,堂堂公主,此刻灰头土脸。 衣服脏了,头发乱了,脸睑下带着深深的青色。 徒然看见她,青平瞪大了眼睛,“你竟没死。” “你这么希望我死啊。”秦珍见她的侍卫明明力竭仍拖着疲惫的双腿背着她前行,下巴抬了抬,“长着腿干嘛不自已下来走,累死了自已的侍卫,你就在这林中等死吧。” 青平脸色一白,想下来走,可她又怕林中突然跳出来的野兽,自落单后,她就害怕得很,生怕被林中藏着的野兽给叼走,遂不肯自已走路。 她亲眼见过的,好大的老虎,一口咬死她的另一名侍卫,血喷到她脸上,那个血腥恶心的场景,让她睡觉也不敢闭上眼睛,一睡着就做恶梦。 可是,背她的侍卫,他不能死,死了,她就真走不出这个可怕的林子。 青平扫了四周一眼,朝秦珍命令到,“你过来。” 秦珍回头,很不耐烦,“干嘛?” 青平狠狠瞪了她一眼,“过来背我。” 草——她听到了啥。 秦珍掏掏耳朵,头微微前倾,“你说啥?” 青平气不打一气来,恨声道,“本公主命令你背我。” 秦珍气笑了,目光鄙视地将青平从上到下扫了眼,嘴角勾了勾,冷酷的说,“你还是去死吧。” 她站定后双后环胸,斜睨着她,“反正你的侍卫快累死了,再过二两个时辰,他一死,你坐在原地,等着那些野兽把你拆吃入腹。” “啊——你闭嘴,闭嘴。”青平从侍卫的身上跳下来,推了麻木的侍卫一把,命令道,“给我杀了她,拿她去喂野兽。” 侍卫脸上的表情未动,身体未动,力气用尽,两条腿跟灌了铅一般,负着主子走了一天一夜,他体力告罄,早就累极了。 此刻不过是强弩之末。 这个姑娘是凤阳世子亲点来相助夺取帝诏之人,别说杀不得,就是动手,他强盛时也未必是其对手。 何况他不想杀,小丫头心地善良,她在帮他。 他虽然是暗卫,也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争夺进行时 林中某处,草地上的暗卫呼呼大睡,在填饱肚子后,青平躺在另一边,时不时从梦中惊醒。 这几天在梧桐山的遭遇,她经历了太多次危险,连日来的奔波逃命,快要崩溃了。 本是千金贵女,娇养深闺,哪想到,皇帝舅舅突然下了道密旨,来之前,父亲母亲和皇帝舅舅是证求过她的意见的,若不想来,可以拒绝。 她当时想,卫末在凤阳郡,就算进梧桐山,也有他护着,便不加深思的答应下来。 后来到了凤阳郡,又听到梧桐山中种种传闻,她突然就后悔了,想躲了去,可凤阳世子死活不答应。 要不然,她也不会遭遇这些可怕的事。 太可怕了,梧桐山中的野兽就没给他们片刻的喘息之机,就连晚上,也会突然跳出来追他们。 晚上不好赶路,他们通堂宿营的地方都选在树林里,若遇遇到林中野兽袭击,他们便会避到树上,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前一天早上赶路,之后半天没遇到野兽,她还暗自松了口气,不曾想,大家突然就被一群野鹿和老虎给冲散了。 青平再次睁了下眼,见那丫头还在,内心暗恨非常,却不得不暂时妥协。 死丫头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可是北楚唯一的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以为有表哥和小霸王做靠山,就敢对她无礼,还威胁她,等出去后,有她看好的。 青平不想放过秦珍,秦珍也在想要不想找个机会结果了青平。 这个女人让人半夜放火烧她一家子的事,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秦珍一向恩怨分明,上次救青平,对方以怨报德,要灭了她全家,眼下,她更是把对方得罪的不清。 委曲求全她做不到,弄死她。。。。。。秦珍仰头看了下头顶的太阳,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弄死青平,会不会影响凤阳世子的大事。 四支队伍,每个队伍均带有一名皇室女子,她不知他们意图为何,但青平若死了,后果。。。。。。她不知道。 放过她,意味着自已将面临极大的麻烦,若是无牵无挂只有她一人还好,大不了一走了之。 偏偏,她身后还有兄长们和小弟。 秦珍伸了好几次手,最终都没下得去手,风阳世子于她有大恩,她,不能坏了他的大事。 青平不知自已在阎王殿前晃过好几圈,睡了一觉醒来时,日头当西,红霞漫天。 这一觉睡得当真舒坦,连日来的疲劳消去大半。 “睡醒了就走吧。”秦珍拍拍衣服上的草榍,将火熄灭,从里拔拉出来几个红薯。 火堆用土埋了,她选了最大的一个红薯,一句废话没有的就走。 青平匆匆拢了下头发,理了理皱了的衣服,捡起地上的两个红薯,给一个侍卫,自已留一个,快步跟在秦珍。 秦珍带着青平,追赶大部队的速度慢下来,也因青平一路上不停的生出各种小状况,弄得她不胜其烦。 多数时间,青平还是要侍卫背着走,下地走时,没走几步就喊累,一会让秦珍搀着,一会让秦珍去打水,看到树上的野果让秦珍去摘,看到漂亮如花同样让她摘。 秦珍不想同她叽歪,一些小要求她并不拒绝,反正不废多少力气。 然而,青平却在一次要求方便时,惹毛了秦珍,她冷冷地看着对方,“你再说一次。” 青平下巴微扬,“我说,把你的外衣给我,这里又没有手纸。”最后一句话说得有点低。 侍卫就在不远的地方,这事多少有些羞聇,不敢大声让人听见。 秦珍忍着一肚子气,淡眸一扫青平,呛了回去,“那你别擦了。” 闻言,青平气得面容扭曲,见她调头就走,她慌张的环顾四周,只好去撕了自已的内衬里衣解决。 风纯他们那边也是境况频出,队伍里,秦珍和青平及一名侍卫相继走散后,赶路的途中无意间遇到南昭的秀昭公主与她的两名侍卫。 这位公主往常相处,也非那种矫情做作特别娇弱之人。 和他们遇见后,因要照顾这位公主,行程已经慢下许多,但这位南昭公主不是扭脚就是肚子痛,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便是有侍卫带着,她却十分避讳,只让侍卫扶着走,不让背。 凤阳等人心里焦急,却不能撇下她自已走,否则,西凉摄政王那里不好交待。 风纯在秦珍走散后,心里担心坏了,本就烦燥,见秀昭走得慢,还一再拒绝侍卫提出要背她的要求,嘴时不停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他听了大为光火,心直口快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前怎么不见公主说这种鬼话,本王看公主分明是故意拖慢我等行程,好为你西凉赢得更多的时间。” 此话一出,林中一静,凤阳凤泽卫末相视一眼,皆在各自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明悟。 他们还是低估摄政王那个老狐狸。 秀昭虚虚一笑,她咬着唇角,神色好似很难受的样子,语气歉然极了,“抱歉了各位,是秀昭的不是,秀昭这身体不争气,连累了各位,几位若是着急,不防先走,我这有侍卫陪着,不防事的。” 她本生得貌美,性情温婉大方,此时一副连累了人又过意不去的神色中还透着几分坚毅。 若换了旁人,说不得会怜香惜玉,再碍着两国脸面,心里再嫌她麻烦,面子上也不会真扔下她不管。 风纯不是一般人。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半点不客套的说,“那好,公主不防走慢些,本王若遇到你王兄,定会告知他你的消息。” 他大手一挥,朝凤阳世子等人说,“我们走。” 风纯任性霸道惯了,年纪尚小,美人在十六岁的少年眼里,还不如一份美食来得有引吸力。 且他的爵位在几个人中是最高的,他发话,凤阳世子几个仍要听的。 再者,凤阳世子几人巴不得赶紧走,管他们秀昭南昭公主,帝诏才是最紧要的事。 摄政王若要追究,他们也有话说,谁叫他西凉先不厚道。 秀昭没料到北楚这几位如此没风度,甚至不曾客套一番,直接就将她扔下了。 她确有替王兄争取时间的想法,这会,真被扔在山林中,她却又十分怕。 两名侍卫未必能保全她。 “快,追上他们。”秀昭命令道。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公主的胳膊追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争夺进行时 手纸之事后,青平似乎停止找秦珍茬了,她三人追赶了大部队三日,终于在这一天的黄昏,与风纯等人汇合。 风纯见她突然现身,一把抱起她原地转了几个圈,朗朗笑声惊起林中飞鸟。 “丫头,你没被野兽叼走真好。”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我是那么容易被野兽欺负的。”秦珍跳下地,和卫末凤阳世子打招呼。 见她和青平同来,凤阳世子着实松了口气,说,“珍儿,你着实帮了我们大忙,回头,长公主府定有重谢。” “可千万别,”秦珍连摆手,一副敬谢不免之色,“她之前还命令侍卫要杀了我。” 然后她靠近凤阳世子耳边,小声说,“我是将她得罪个彻底,谢不用了,叫她别找我的茬就成。” 凤阳闻言皱起眉,扫了眼坐在石头上休息的青平,朝秦珍点头,“等回去我说说她,她若敢找你麻烦,我替你撑腰。” 秦珍要的就是这句承诺,眼睛喜得眯起,笑容大绽,“好啊,那样我就不怕她了。” “自然。。。。。。” “说什么呢,你们快过来,巴先生找到了门。”风纯在不远处冲他们招手。 不知什么时候,这群人聚到一棵巨树旁,那树身恐要二三人方能合力抱住。 凤阳世子赶紧跑过去。 秦珍站在人群外,打量了四周的环镜,这地是处颇大的山谷,山谷四周长着大片的奇花异草。 谷中堆满了大小不一的乱石,山谷东面边缘长着一颗巨树,也就是风纯他们现在围住的地方。 这树的树冠给谷中落下好大一片阴凉。 秦珍瞧着这群人对着树敲敲打打,树身发出沉沉的响声,听这声音,内部似确有玄机。 她心说这帝诏和宝藏居然不是唬人的,竟真的存在,只是,四百年过去,那宝藏还完好吗。 趁他们研究巨树上的机关,秦珍随意在山谷四周转着,这片山谷蛮清凉的,没外头热,花啊草啊长得也比外面更好。 那些叫不出名字的花开得实在漂亮,秦珍小心的弄了些进空间,她顺着山谷边缘转。 巨树边,以天机阁的巴先生为首,试图寻找树上的机关,不过,半个时辰过去,全无一丝头绪。 秦珍一时无聊跑到山谷上,呆了会,就听见下头传来大家的欢呼声,似乎是找到了宝藏的机关。 随着的机关的开启,谷底一阵震动,沉闷的响声透过地底落在众人耳里。 站在山谷上方的秦珍,也感受到地面的轻轻震动,这种动静,说明宝藏就在脚底下。 她立刻跃下谷底,站在人群外,透过间隙,就见树根底部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洞内有道石门,石门中间凹进去一块,凹陷的那小一块上隐约刻了些字。 秦珍眯眼一瞧,竟是文字密码锁,四百年前那位先辈,还挺会玩的。 巴先生等人轮番上前研究那机关上的文字锁,奈何皆是一脸茫然,一筹莫展。 这群王侯公子们站在一旁绞尽脑汁,秦珍上前瞄了眼,很陌生的文字,看不懂。 就在众人苦心思考时,空气中传来一缕极淡的腥气,刚开始不明显,秦珍以为自已闻错了。 这山谷奇花绽放,异香扑鼻,出现腥气却是奇怪。 然后,她无意间的一抬头,就见山谷上方突然出现一头花斑大虎,一头二头三头。。。。。。 还未等她发出示警,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惧地低呼“啊——不好,我们包围了。”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浑身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就那么一会功夫,山谷上方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野兽,它们俯视着谷底的一群人,虎似耽耽。 谷内的他们大气不敢出,这些林中走兽,聪明得很,还神出鬼没,他们这批闯入者,严然成了它们的猎物。 原先二三十人的队伍,云枫西凉南昭各自损失了人,北楚这边还好,仅死了一名侍卫。 秦珍站在人群中,她一直觉得,梧桐山里的猛兽颇有灵气,瞧这些聚集山谷上方的猛兽,像早已守候在此。 莫名的,她的直觉告诉她,它们守在这里,也许与谷底的宝藏有关。 虽然想法有些荒唐,但她就是怀疑,秦凰到底是什么人,是人是妖还是仙。 上方的野兽们静静地守着,不知在等什么,它们并没立刻冲下来咬他们。 脚下的山谷呈扁扁的圆形,略有些深,谷中花草繁盛,唯一可攀附的树还是宝藏的入口。 他们被抱了饺子,想安全的离开,只有通过石门进入藏宝地。 时间过去了很久,谷上的它们不动,谷中的一群人更不敢动,巴先生焦急的破解机关。 四周一片沉凝死寂,气氛糟透了,秦珍腿都站麻了,左右看了眼,她悄悄挪到巨树前。 那位天机阁的巴先生和他的师弟,一个正将石门上的文字抄写下来,一个拿着古旧的书册在翻。 这二位显然也不识得石门上的字,正要翻书破译。 秦珍瞥了眼地上已译出的五个字,她随手摆弄,将其排列整齐,天机阁的二位只当小丫头看热闹,并未阻止她。 当他们终于破译出石门上的文字,那负责拓印的师弟首先发现了地上已拼成的一句诗。 他惊愕地望着秦珍,满眼不可置信。 巴先生收起册子,大松了口气的同时抹了把汗,没注意到师弟的异,说,“总算不负所望,师弟,你看这文字,可能排出它们的顺序。” 说完他一低头,“师弟你。。。。。。” “不是我。”师弟极快的否认,在巴先生莫名的眼神中,手指了指秦珍,“是她排出来的,师兄。” “她?” 巴先生皱眉,目光移到秦珍脸上,方才了没顾上,这才仔佃一看,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视线瞥过对方的面相,定定一瞧,心里顿时大吃一惊。 他脑中闪过一丝模糊的念头,在瞥见有人跑过来时,手比脑子快,飞快地收起地上写了字的小石头。 “你什么也没看见。”巴先生警告的望着师弟,目光严厉至极,他师弟愣愣的点头。 巴先生又转头看着秦珍,目光灼灼,眼神复杂透着欣慰。 欣慰个鬼哦,莫名其妙,秦珍本能的摇头,“我也没看见。”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争夺进行时 昏暗的通道口,其他三支队伍已经离开,秦珍这拨人却犹豫不说,风纯等不及,催促身边的凤阳,“你倒是说句话,咱们走哪条。” 自石门开启,他们进入通道,通道尽头是条岔路,分别通向四个未知的地方。 四个,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凤阳世子非优柔寡断之人,他只是想考虑清楚,再做选择,四条通道,看似一模一样,然,其中的差别只有天知道。 这个时候,选对选错,全凭运气。 凤阳世子一一瞥过自已的队友,最后目光落在秦珍身上,“珍珍,你过来。” “我,干嘛?”秦珍呆呆的上前,老天,可别让她选,万一选错了,那她就是北楚的罪人。 “世子哥哥。。。。。。” “你来选。” 秦珍刚拒绝,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前者是疑惑,后者是反对 “什么?” “不行。” 青平抢在风纯前面急声说,“表哥,选择权交给她,会不会太儿戏,她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风纯立刻说,“她不懂,难道你懂,珍珍运气一向好,我举双手赞同她来选。” 青平说不过他,忙看向身边的卫末,“末哥哥,你说句话,这太草率了。” “我以为可。”卫末说。 青平气得口不择言,“你们是脑子坏了,还是这个死丫头给你们灌了迷魂汤。” “公主慎言。”凤阳世子表妹都不叫了,神色冷冷地瞪了眼青平,“再敢胡言,休怪我不念那点子情份。” 珍珍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惹人喜爱的小妹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灌什么迷魂汤,青平指责的话,未免不堪。 在场几位,其身份地位之尊贵,哪是容人随意玷污的。 风纯卫末风泽的脸色看着她的眼神皆不善,青平瑟缩了下,也知自已说错了话,嘴角动了动,“对,对不起,是我失言。” 站在一边的秦珍,巴不得不让自已选,奈何凤阳世子等人坚持,她心中微微忐忑,“真叫我选啊,选错了我不负责的。” 卫末拍了下她的脑袋,“选吧,废话真多。” 秦珍摸着脑袋,随手一指最左边的一条道,“我选它。” “为什么?”风纯问。 “没什么,其他三条都被人选了,就这条没人选。”秦珍很随意的说。 右边三条通道,皆有人走过的痕迹,按说,被人走过的通道相对来说会安全一些。 秦珍非要不走寻常路。 选定了,凤阳等人不在迟疑耽搁,别的队伍已走远了,他们得快些赶过去。 藏宝地机关重重,秦珍等人一路走得心惊胆颤。 然而再小心,通道内的机关不会减少,再经历了箭阵毒水阵后,他们进入一处迷幻阵。 大家没有任何准备,一下子全部陷入阵中。 秦珍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好像长大了,嫁给了一个人,她始终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只记得他总是一身青衣。 她陪着他,经历了很多,从青春年少到白发苍苍,两人白首偕老,可她却觉得自已一点都不开心,心里满是苍凉凄苦,苦到再承受不住的睁开眼。 脸上冰冰凉凉的,手一摸,湿糯糯一片,她竟然哭了。 怕被人瞧见,她赶紧抹干脸上的泪,揉了揉眼睛,抬眸看向四周,立即被眼前热辣的一幕惊掉了下巴。 青平公主正和她身边的侍卫亲吻,嘴里还小声娇羞地叫着卫末的名字,侍卫紧搂着青平的腰,一副克制又禁不住诱~惑的模样。 再瞅瞅其他人,风纯拿着剑嘴里一直在高呼冲啊冲啊,做梦都在冲锋陷阵,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当一名上阵杀敌的将军。 身后不远的卫末则是一脸隐忍之色,眉头深皱,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出。 这是梦里要和人干架吗。 最平静的当属凤阳世子两兄弟,风泽甚至发出低低的笑声,神色相当愉悦。 他笑着笑着,意犹未尽的睁开眼,蓦地对上秦珍满是好奇的眼睛。 “做美梦了,梦到娶媳妇了?” 风泽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呗,大男人乐成这种德性,不是娶媳妇就生孩子,总归不是买彩票中大奖。 一行七人,就她俩醒了,秦珍考虑要不要反卫末他们唤醒时,耳里突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本能的回头,风泽突然脸一黑,一把摁住她的脑袋,指尖两个银锭子朝后方弹了过去。 两声重物落地。 秦珍约莫明白了什么,唯恐自已露了异样让凤泽看见,她毕竟是小孩子,应该是什么都不懂的。 懂就奇怪咧。 她挣脱凤泽的手,猫腰从凤泽胳膊下钻过,跑到卫末面前,这家伙这会好多了,不隐忍了,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的王八之气。 秦珍拍拍他胳膊,“卫哥哥,卫哥哥,醒醒?” 卫末正沉浸在他登上大位后的喜悦里,突然有人不知死话的跑过来绕知他的好心情。 他怒斥道,“放肆——” 秦珍,“。。。。。。。” 接着一道更响亮的尖叫声在这迷幻阵中响起。 美梦中的风纯卫末和凤阳世子“刷”地一下从梦中惊醒,眼睛茫然了一瞬,便清醒过来。 喊叫的人是青平,只见她紧捂住胸口的衣服,羞愤欲死的模样,侍卫跌坐一旁,尚未意识到自已薄了公主。 凤泽那俩银绽子将他们分开,青平与侍卫醒来时就各自躺倒一边,青平的衣襟散开了许,她是大姑娘,晓人事,明明刚进来时还好好的,一睁眼,衣裳开了,是谁。 那个梦。。。。。。 她咬着唇瞥了眼离自已甚远的卫末,心里否定那个想法,不是他。 总不会是离自已最近的侍卫,一想自已有可能被侍卫轻薄了,青平就狠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青平心慌意乱,她可是堂堂公主,千金之躯,名节有损,以后如何嫁人 到底是姑娘家,眼睛瞬间红了。 凤阳和卫末最后醒来,并未看到什么,凤泽和秦珍却是亲眼目睹,但凤泽更想息事宁人,这事闹大对谁也没好处,只能装作不知,睁眼说瞎话。 “什么也没发生,许是你觉得热无意间扯开的,我一醒来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青平听了一喜,“真的吗,表哥?” 凤泽神色淡然,“自然是真,我第一个醒,后是秦珍,再接着你,还是,你梦到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记不得了。”青平忙说,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躲闪,方才的梦太羞人了,她差点以为自已被轻薄。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争夺进行时 走出迷幻阵,他们来到一处超大的墓室,墓室里的灯油被点燃,显然已经有人早他们一步到达此地。 墓室有些凌乱,陶瓷碎片散落在地,中间一具棺椁的盖经打开,盖子旁躺着一具尸体。 秦珍等人走过去查看。 凤泽长指搭在那人的脖子上,“云枫定北侯世子薜容,没气了。” 他又看看了薜容的面色,紫中带青,“是中毒,没死多久,身本还热乎着。” “是南昭圣女下的手吗”秦珍问 这个女人一直不曾现身,却在他们打开石门时,她突然从天而降,抢在他们前面进了藏宝地,还打伤了巴先生的师弟。 凤泽,“很有可能,我们这一行人中,只有她使毒,咱们要小心了。” 不知墓室里有什么,亦或是帝诏已经被他们拿到了。 凤阳世子等人不再逗留,墓室里有一道门,不知通向何方,他们进到门内,没走多久,便闯进一处天然的石洞内。 那石洞奇大,洞底怪石嶙峋,石洞上方从墙壁处伸出一根胳膊粗的铁链通向石洞另一头的上方某处。 先他们进来的几拨人已斗在一起,争着想上铁链。 看得出来,西凉与云枫在共同对抗南昭,南辰太子和他的属下受到两路夹击,已呈败势。 凤阳世子看清局面,拍拍秦珍的脑袋,“一会机灵点。” 不等秦珍反应,他大喝一声,“南辰兄,我来助你。”话罢,人跃入战局。 南辰那边听到凤阳世子的声音,顿时一喜,“凤兄来得正好。” 卫末风纯风泽紧随其后。 秦珍提着风凝剑,对青平和她的侍卫说,“跟我走。” 青平早已见识过秦珍的功夫,侍卫死了一个,这种时候,她是绝计不会惹秦珍的,逞强哪有性命重要。 秦珍护着青平与侍卫靠近铁链,被眼尖的摄政王看见,他立刻放开原有的对手,朝她逼近。 “小丫头,你想浑水摸鱼,先过本王这一关再说。” 风纯横插过来,挡住摄政王,笑说,“王爷,还是让我来会会您。” 摄政王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剑气凌厉,招式狠辣霸道,秦珍只瞥了一眼就知风纯不是摄政王的对手。 她一剑逼退欲阻拦她的西凉高手,朝后面的侍卫吼了声,“快走。” “她走不了。” 摄政王空中一个翻转,避开风纯,顷刻间到秦珍面前,秦珍迎了上去。 以她的功力,轻功上或许能胜出摄政王一筹,但剑术再精妙,她终归力气太小,发挥不出凤凝剑与剑法的真正的威力。 若和风纯联手,形势就不同了。 凤阳世子摄政王南辰太子风纯的功内相差不远,卫末要稍弱一些,他是大夫,更多的精力放在提升医术上。 四支队伍,南昭和北楚合力之下,小胜一层。 摄政王被二人緾住,秦珍走不了,他脱不身,接了秦珍一剑,朗声说,“又进益了,剑法学得不错。” “王爷谬赞,”秦珍刚回了句话,就见摄政王这老家伙趁她说话分心,朝她身后使了个眼色。 她以为身后有人偷袭,忙转身应对,哪知根本无人,暗叫糟糕,摄政王手中剑指向她面门。 电光石火间,风纯拉了她一把,斥了句,“后面有人扯你尾巴还是怎的,专心点。” 秦珍好气,眉宇间似在笑,眼中却冷,她扬声道,“王爷,您这样可不对,耍诈不符合您的身份。” “兵不厌诈。”摄政王大笑。 是么,秦珍突然看向他身后,摄政王性子多疑,见她这般神色,不疑有它。 他哪想到秦珍反应如此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等他反应过来,顿时好气又好笑。 又忍不住暗叹,真是好生机灵的丫头。 秦珍瞅着个空,跳上铁链,那铁链悬在高空,下面似万丈深渊,人行走在上面直冒冷汗。 铁链的尽头是另一面山壁,山壁前已站了些人,她来得算晚的,见到好几张熟面孔。 南昭圣女赫然在列,秀昭安宜青平各占一角,还有她在林中遇到的那对祖孙,巴先生也在,正对着面厚厚的铜门研究。 还以为宝藏找到了呢,结果他们在那边打得正欢,这里屁也没有。 开场早了,浪费力气。 秦珍不管三七二十一,插着腰对着铁链另一头喊,“诸位别打了,浪费力气,大家快过来。” 她这一举动,令铁链这一头的众人无一不侧目,铁链那边打斗中的众位愣住。 凤阳世子主动放下手中的剑,冲大家抱拳,“我等不如先过了铁链桥如何。” 众人点头,摄政王当仁不让,直接跃上铁链。 等他们过来,瞅见挡住众人去路的铜门,不禁一阵乐,摄政五当即夸秦珍,“还是你这丫头有眼力劲。” 秦珍歪了歪头,眯起眼笑说,“那是。” 她这一点不歉虚的神态,众人瞧着会心一笑。 大家各自去找自已人。 藏宝地宫待大半日,大家也没歇口气,秦珍在这群人中年纪最小,最没身份。 她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席地而坐,掏出包裹里的肉干果脯来吃。 “又吃独食,”风纯走过来,抢过她手里的装肉脯的袋子,叼了一块在嘴里,吃下肚,然后一脸疑惑的问她,“你存货怎么这么多,还有什么,一并拿出来。” 当然是她早有准备啊。 心里如是想,秦珍一把抓住自已的包裹,“没多少了,我人小吃得少,自然有存货。” “太那好了,珍珍,不介意拿出来分享吧。” 秦珍刚想说介意,只觉手腕一麻,手中的包裹就到了凤泽手中,她起身就想抢回来。 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珍儿,帮我包扎一下。” 却是卫末,他手腕被剑气搁了一条小口子,袖子也破了,边缘染上了些深红。 “怎么不早说。”秦珍赶紧帮他上药抱扎,这一打岔,包裹里的吃食还剩一包牛乳糖。 再看向风纯几个,站在一起分享她包裹里那些没动多少的食物。 混蛋,她的肉干果脯蜜饯啊,一包都没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争夺进行时 铜门的开启难倒了众人,巴先生将铜门与附近的石壁摸了个遍,也没找到打开铜门的机关。 藏宝地里不分白天黑夜,秦珍感觉自已都困了,铜门前的人越发多了,显得有些拥挤。 南昭圣女不喜人多,等得不烦烦,突然就怒了,一声废物,骂得巴先生脸色好不难堪。 他好歹是天机代阁主,天机阁一向超然物外,极受世人推崇,如此遭人辱骂,面上哪里挂得住。 而南昭圣女此人,天机阁亦是惹不起的,受此辱,只能忍。 秦珍不禁羡慕起南昭圣女,活到她这份上,连皇帝都对她礼让三分,王公世子遇到她连气也不敢吭。 果然,人还得拳头硬。 南昭圣女瞧不惯天机阁小里小气的行事,缓缓行至铜门前,巴先生等人忙不迭的让开位置。 圣女以掌贴在铜门前,铜门纹丝不动,她上下暼了铜门四周,余光隐约见到顶上有字。 她跃起,抬袖拂去顶上的灰尘,那字迹便露了出来,字刻在石头上,历经几百年,石头风化,那字也模糊了。 安宜县主轻移莲步,走在南昭圣女身侧,也只有她敢靠近圣女。 她嫡亲姐姐乃是南昭圣女的贴身侍女,幼时常进出圣女宫,因此颇得南昭圣女的喜爱。 “此门非我秦氏子孙不可入,否则后果自负。”安宜念完,眉头轻拧,“圣女娘娘,都过了四百年,秦氏未必还有血脉活着,这女帝是想让宝藏烂在地底吗。” 南昭圣女未曾理她,而淡着眉眼问众人,“诸位中,谁是秦氏后人?” 在场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无人站出来。 风纯这个直不愣登的家伙,低头对身边的秦珍笑说,“珍珍,你姓秦,说不定四百年和女帝是一家啊。” 本是一句玩笑话,南昭圣女的目光一下子落到秦珍身上。 她吓了一跳,狠狠瞪了风纯一眼,“不是,绝对不是,你胡说什么,我家世世代代代就居住在凤阳,与女帝秦氏毫无关系。” 她还安生过下半辈子呢,跟秦氏扯上关系,又是这种敏感时期,以后别想安稳。 风纯见她恼得厉害,摸摸鼻子,小声咕哝一句,“开个玩笑嘛。” 安宜见圣女一直望着那小丫头,心思一动,说,“有没有关系,试过才知道。” “我看你是想帝诏想疯了,”秦珍不客气的讥讽,“要试你自已试,说不定四百年前,你和秦氏也是一家。” 话刚说完,南昭圣女突然发难,众人只见眼前一道白色影子闪过,那小丫头已叫圣女拎在手中。 凤阳世子等人迅速扑上去抢人,秦珍也不是泥捏的,凤凝当即刺向南昭圣女。 瞬息间,北楚一方,以凤阳世子为首的五人已与南昭圣女激战在一起。 五大高手共战南昭圣女,安宜上前相助,可惜,圣女武功再高,加个安宜,也不是其对手。 秦珍凤凝在手,心中战意起,梅影剑法使得得心应手,人一多,她反而施展不开。 “世子哥哥退开,请郡王助我。” “好。” 风纯应得爽快,他早就想领教一下南昭圣女的武功,单打独斗,他或许没有胜算,加上秦珍呢。 北楚五人行动默契十足,凤氏兄弟与卫末撤出战斗,一旁观战,其他人纷纷避开。 战中秦珍初时略显生疏,后越战越战,风纯的功夫走的是刚猛路子,气势同样属于越战越勇。 两人合力,竟与南昭圣女战了个平手。 秦珍的表现堪称优秀,观看这场打斗的白眉老头看得直点头,“这小丫头着实了不得,若再大些,凤阳府那小子天下的第一的名号恐要让贤。” “爷爷,她怎么练的,有十岁了吗?”络伊人惊叹不已,心里竟隐隐有些嫉妒。 “估摸着也就十岁,”白眉老头轻叹,“久不出山,这江湖上已是能人辈出,英雄出少年。” 不提那个小丫头,就是和她联手对抗圣女的少年,同样年纪不大,端的是勇猛非常。 南辰看着场中,心略略提起,身后的蓝袍侍卫分外激动,若非顾忌圣女是他一国,他真恨不得跳出叫好。 他凑到主子身边,兴奋的说,“殿下,您这位小恩人让属下实在佩服得五体投体地,她这功夫绝对在属下之上。” 南辰与有荣焉般地微点了下头。 这场的打斗以秦珍割破南昭圣女的衣袖,而秦珍与风纯各受了南昭圣女一掌后结束,忍着胸口气血激荡,秦微一拱手,“晚辈冒犯了。” 凤阳世子赶紧过来喂秦珍和风纯一人一颗治疗内伤的伤,秦珍调息片刻,上对凤阳世子几人关切的目光,忙摇手说,“不碍事,圣女娘娘手下留情了。” 而另一边的南昭圣女瞥了下被划破的衣袖,心中错愕至极,没想到,她竟和两个后生小辈几乎战成平手。 抚了下胸口的忍痛,她微颦了眉,若非那天晚上被暗算,被毒物咬后,体内余毒未清,这两个小家伙不可能在她手底走这么多招。 观对方年纪,她不免对这小丫头露出一丝欣赏,只可惜,她已收了关门弟子,不然,将这小丫头收做徒弟,也不怕她一生绝学没落。 可惜了。 南昭圣女向来不问世事,毕生研习蛊毒,此次,也是宫中长老逼得她走这一趟。 她对人对事,自来冷情,此刻,却起了爱才之心,难得的多了句嘴,“你习的是梅影剑法?” 秦珍愣了下,遂点头,“是的。” “师从梅山派?” “不是。”秦珍如实地说,“我曾遭人陷害被丢入梧桐山,后无意间误闯血妖洞府,梅影剑法就是他洞府得来的。” 南昭圣女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再问,“血妖是死于谁手?“ “这。。。。。。”秦珍回头看看凤阳世子,见他点头,便说,“是我杀的,不过是误杀。” 她的话一落,四周众人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所有人皆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目光望着她。 误杀,怎么个误杀法? “误杀?”南昭圣女唇角微勾,看向秦珍的目光越发喜爱了,声音依旧清冷,脸上看不出喜怒,“看在你灭了血妖的份上,本尊不同你计较方才无礼之事,但,你仍须出点血,这铜门本尊是必须要开的。” 也就说,她刚刚又白折腾了。 秦珍瘪了瘪,气闷不已,她知道,识事务者为俊者,对方还有更厉害的招没使出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争夺进行时 这趟梧桐山之行,亏大发了。 同意贡献血,她一担心自已的血真的能打开铜门,二又担心日后有麻烦。 不同意贡献血,南昭圣女她老人家的毒在不远处朝她招手,她不怕,凤阳世子等人咋办。 献便献,秦珍脑子一抽,不知死话的嗔怪,“圣女娘娘,您怎么欺负人呀。” 嗓音带着孩童特有清脆软糯,落在旁人耳里,还以为是自家晚辈子侄在撒娇呢。 但她面对的人是谁啊,那可是南昭圣女,性情古怪,行事最是狠辣无忌。 凤阳世子等人闻言禁不住替秦珍捏了把冷汗,手已按到了剑柄上,唯南圣女突然恼了。 哪知,南昭圣女仅是冲丫头招招手,语气也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乖,过来。” 秦珍觉得自已就像粘板上的鱼,是逃不脱了,哪知,“圣女且慢。” 一直在旁看戏的白眉老头突然出声,随他一起走过来的还有他身后的俏丽女子。 “不必为难这丫头,我孙女络伊人就秦氏一半血脉,或许能助其打开铜门。” 南昭圣女扫了眼老头,语气轻屑,“你是何人?” 白眉老头也不觉得被人轻慢,手抚着胡子笑说,“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即是无名之辈,这儿便没你说话的地。” 南昭圣女完全不鸟白眉老头,脸上就像写着“老娘用谁的血也不用无名之辈的血”的冲天霸气,径直等秦珍上前。 还来不及高兴的秦珍瞬间耷拉下脸。 白眉老头下颌的长胡子抖了抖,还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人,他不是不想报名号,嫌麻烦。 俏丽女子不忿,目光不善瞥了眼南昭圣女,手扯了扯爷爷的袖子。 白眉老头丢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给她,朝南昭圣女拱了拱手,“老朽不才,名字久无人叫,早忘了,只记得好些年前,江湖人送了个雅号,称老朽鬼医。” 众人,“。。。。。。。” 秦珍,“。。。。。。。” 什么无名之辈,辣么谦虚,老头您是故意的吧,堂堂鬼医若是无名之辈,那在场的众人,都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骤然得知鬼医的名号,还活生生的出现眼前,大家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铜门前,众人怔愣着,似做梦一般,须臾后,空气里莫名多了股子躁动的气息。 纯粹是激动的,在场之人无不兴奋。 秦珍还想说找鬼医呢,简直瞌睡来了送枕头,她该想个什么法子接近他。 原先在林中的时候,她明明有机会的,结果生生错过了。 秦珍扼腕不已。 那头南昭圣女和鬼医打起了眉眼官司,两人互瞪着彼此,圣女一一脸清冷,眉间却夹着许烦躁。 白眉老头淡淡笑着,无惧圣女眼神的肃杀,二人一医一毒,都是江湖久负盛响当当的大人物。 其他人见两位前辈突然较上劲,为未遭池鱼之殃,纷纷躲了开去。 络伊人却上前,走到铜门前,问巴先生,“秦氏子孙如何进去?” 头顶的那条警示是南昭圣女发生的,巴先生尚未弄清秦氏子孙要怎么进这铜门。 他找了下,见铜门刻了些繁复的花纹,瞧着花纹,实山则更像一种失传以久的阵法。 巴先生请女子割破手指,将血滴到阵法上,女子眉头都没皱一下,依言照做。 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那血刚接触到铜门的阵法,阵法像活了一般。 阵法主动吸食女子手指内的血,血一点点地灌满阵法纹路。 瞧见这异样的一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异常热切的聚焦在铜门上。 随着那血游走于阵法最后一圈,,不知怎的,秦珍心里倏地升出一股子不安。 心口莫名狂跳不止,就好像那铜门后藏着一只巨大的凶兽,随地准备吞噬众人。 她紧拢着秀气的眉头看向风边的风纯,恰好风纯转头,见她面色微白,忙说,“你也预感到了对不对。” 秦珍沉沉点头,扯了下前边凤阳世子的衣袖,“世子哥哥,我们不要进去那道门好不好?” 凤阳世子摇头,“走到这里,恐怕已由不得我们。” 帝诏即现,此时打退堂鼓,由着帝诏落入他人之手,回去后如何复旨。 贪生怕死,又将如何立足于世人面前。 她突然恼了,低喊道,“难道你们的命比那什么还不知道存不存有破诏书还重要,如果我们全部死在里面,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凤阳失笑,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怕了,一会不对你就跑。” “我是那胆小的人吗。” 秦珍翻了个白眼,在她看来,帝诏或许重要,能重过命去,她是真的感觉铜门里很危险,比外面的山林起码要危险十倍。 但凤阳世子等人是不会听劝的。 苦恼。 秦珍烦得直纠头发,自已虽有保命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使用。 可凤阳世子等人怎么办,一旦遇到危险,她救是不救,救了暴露秘密,不救,她做不到。 风纯头弯腰,头与她平齐,嘴角弯起一大大的弧度,说,“你当然不是胆小鬼,你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机灵又武艺高强的小侠女。” 秦珍,“。。。。。。” 冷不丁被这么一夸,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她是个惜命的人,就算把她吹出花来,她也不会改变立场,秦珍正想劝他们,若实在太危险,建议大家放弃。 话刚涌到喉口,前面传来铜门开启的声音,几声低低地惊呼,众人屏息静气,等待开门。 秦珍猛地绷紧了身体,一只手牢牢地握着剑柄,是谁的牙齿在颤,发出“咯咯”地响声。 她回头望去,就见青平公主躲在侍卫的身后,手抓着侍卫的胳膊,仅露了半个头。 似害怕极了,脸色极差。 凤阳世子自然也听到了,朝她和侍卫招招手,叮嘱说,“一会不要离我太远,五步之内,我能护你。” 青平直直的盯着铜门处,哀求道,“表哥,我能不能不要进去,我怕。” 声音快吓哭了,人也在抖。 凤阳世子暗叹,终归不是天家正经公主,气度胆量比起西凉的秀昭与云枫的天香公主,差了太多。 那二位同样没有武功,害怕也是藏在心里,更不曾退缩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争夺进行时 她的预感成真了。 铜门高几丈,打开后又无声关上……在所有人进入后。 铜门内是间超大的大殿,殿内仿造真实的宫殿而建,黑色的大地石地面,精美恢弘的琉璃顶,二十八根盘龙柱由大门前延伸至大殿尽头。 盘龙柱上的雕龙栩栩如生,两只拳头的眼睛半垂,似在睥睨众人。 这些柱子上的龙嘴里皆衔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大殿由此被照亮,光亮中,柱子后无数泥塑的动物排列整齐,头朝殿尽头,像在虔诚膜拜着它们的主人。 走进大殿的众人被眼前的场景震撼,无人发出声音,生怕惊了殿中的什么。 秦珍一进来就浑身毛毛的,总觉得暗处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想和走在她身侧的风纯说说话,奈何对方特意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出声。 殿内尽头,大家再次眼前高台上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给震住,那凤凰目测高五尺,长八尺左右。 纯金打造的凤凰,凤身缀满了各色宝石,头顶的凤冠子由整块红宝石雕成,三条拖长的尾翎,一金两红,中间翘起的尾翎为金色,两边略垂的尾翎为红色,尾翎上。。。。。。 尚未看清,前边突然跃起一白一灰两道身影,原是站在最前面的南昭圣女和鬼医同时出手,扑向那凤凰的尾翎。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二人被一道无色的光给弹飞。 “莫抢莫抢,”巴先生忙上阻止,“凤乃神鸟,不可随意玷污。。。。。。” 他在那儿叨叨不停,可谁管她,几乎同时,众人一拥而上,明知那凤凰外设有屏障,仍无法抵制住诱惑。 巴先生被挤得滚倒在地,头发胡子沾了一地的灰。 秦珍本想等等再说,哪然,不知是谁合了凤凰的心意,屏障一下子打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然提气而起,脚尖在众人头上轻点,人已跃入高台上。 她刚探出手,后脖子就被人纠住,朝后一甩,“小丫头,你凑什么热闹。” 秦珍被甩出几丈远,落地时,身体一个旋转,借住附近的柱子,再次跃入高台。 南昭圣女又和鬼医对上。 鬼医这老头,修为深不可测,为人亦正亦邪,他辈份摆在那,自有一股子做前辈的傲气,不好欺负小辈,只能緾住南昭圣女。 南昭圣女却不顾忌这些,她只想拿到帝诏,不论手段,只看结果。 衣袖一抖,一股淡淡紫烟散开在高台上,鬼医气得大骂,“你堂堂前辈,何以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简直丢你圣女宫的脸。” 南昭圣女轻嗤一声,“鬼医莫非忘了我圣女宫的修行之道。” 圣女宫本来习的就是蛊毒之道,虽有分枝习医,却极少,用毒,最是光明正大。 鬼医讽刺道,“贵派的修习之道难道是专门用来害人的。” “然也。” 见南昭圣女这般理直气壮,鬼医再怒,对方不要脸,他说再多亦是枉然。 论嘴上功夫,鬼医不如圣女,解毒他是手到擒来,原在高台之上的人,谁不防备南昭圣女。 她一散毒,众人飞一般的蹿下高台。 鬼医似早在准备,他自兜里抛出一只褐色小鸟,那鸟儿在高台上清鸣一声,绕着高台飞了一圈,那淡淡的紫烟就叫它吸食一尽。 两人一人散毒一个解毒,高台上严然是他二位的主场,其他人只能在台下眼巴巴的望着。 说好的大家争帝诏,结果他们只能当看客。 两人功力相当,完全分不出胜负。 秦珍站在巴先生身旁感叹,“合着咱们只是来当陪衬的。” “未必。”巴先生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像是做了某个十分重要的决定,他定定地看着秦珍,说,“一会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丫头你机灵些,务必要将东西取来。” 秦珍,她想告诉他,自已和他不是一国的,不过,对方主动要助她夺宝,拒绝就是她傻。 巴先生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一个黑不溜丢的铁球。 球上有根短短的引信,他又拿出火折子,放到嘴边轻轻一吹,在秦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点燃黑球,黑球转瞬被抛入高台上的凤凰腹下。 伴随咬牙切齿的一声“老子炸不死这两个捣乱的,”高台“砰”地一声巨响,那凤凰被炸得四分五烈,首尾分离。 打斗正酣的南昭圣女与鬼医全无防备,黑球炸开,两人被凤凰身上炸飞的宝石铁片当场击中,同时身受重伤,摔出高台。 “爷爷——” “圣女娘娘——”络伊人与安宜县主奔过去。 没人看到巴先生的动作,大家注意力皆在高台上,只除了秦珍。 咬人的狗不叫,一路走来,跟老好人一般费心费神的天机阁代阁主甫一出手,就干掉了两位当代高人。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那高台此刻是谁也不敢上,怕被火球炸,太危险了。 巴先生推了发愣的秦珍一把,“还不上抢。” “哦哦。”秦珍如梦初醒,台下众人如梦初醒,齐齐奔上高台,秦珍快人一步,视线一扫高台,那尾翎根本不知落在哪。 抢宝石的翻找那金色尾翎的,高台上乱作一团。 混乱中,秦珍不知被谁在背后推了一把,身体没站稳一下子跪倒在地,手按到一物,盒子还是什么。 她想也没想,手指一动,那东西消失在掌下。 而她前方不远处的南辰太子也刚好抢到那金色尾翎,视线瞥到她,瞬间掠过来,拎起她跃下高台。 旁边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凤翎在他手里,”对方手指着南辰太子。 秦珍感觉自已被放下,南辰太子冲他的同伴喊了声“走。”呼拉拉几个同伴即刻跃下高台,朝太子奔去。 北楚西凉云枫的皆以为帝诏落到了南辰太子手里,立马冲过去追。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一直寂静的大殿轰隆隆声不断,像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大殿在震动,一股诡异的风吹入殿中,呜呜的风声激起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风过后,殿中那些动物泥塑们竟一只只活了过来,它们一拥而上,疯狂袭击这群闯入大殿的人类。 殿中众人顾不内斗,纷纷举起兵刃自救。 太多了,就算大家武艺高强,也免不了被蜂拥而上的动物们逼得手忙脚乱。 秦珍躲闪中,胳膊后背被挠了好几爪子,痛得她直抽冷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偏偏高台上又起了变化,那只被火球炸碎的凤凰竟无火自燃了起来。 那可是黄金宝石打造的凤凰,火也能烧起来,偶尔瞥一眼,高台上的火却是奇异的很,金色的火花透着淡淡的幽蓝之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争斗进行时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大殿震动,站都站不稳,还要躲避动物的袭击,秦珍肩膀又挨了一爪子,鲜血淋漓。 她挥剑斩了那只袭击她的动物,剑砍中了动物,不是鲜血,而是一捧泥土扬面飞来。 真真气人,它袭击人是实打实的伤,你伤它,却是一把土粒子。 秦凰这个女帝,脑子跟旁人不同,她服气。 就在所有人自顾不暇,以为会被动物们挠死时,高台上突然传为一声清啼。 一只燃烧的体形庞大的五彩凤凰自火光中飞出,宛如涅磐重生,冲向殿中众人,凤凰那巨形翅膀扇动时,扬起一股强大而灼热的风。 秦珍掩脸扑倒在地,地面不稳,她打了个滚,突觉胸口一热,火燎似的痛。 疼痛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她睁开眼,殿中凤凰和那满殿的动物们消失了,大殿在撕裂,要塌了。 二十八根盘龙柱撑不住裂开的琉璃顶,坍塌了几根,而大理石的地面又禁不住盘龙柱压,地面亦开裂。 随着大殿震动加剧,这间气派非凡的大殿严然变成了炼狱,吞噬着他们的性命。 “秦珍,快过来,秦珍。” 风纯在大殿另一面朝她猛挥手,秦珍想跑过去,无奈地面的裂缝太大,地面亦在朝裂缝处倾斜。 此时,正好有一棍盘龙柱倒下来,秦珍心头一喜,借着倒下的柱子,飞快往对面跑。 柱子的尽头,离对面还有些距离,秦珍提气一跃,刚踢上地面,脚下打滑,身体朝后仰倒。 风纯来抓她,可地面的抖动让他稳不住身形,而且大理石地面太滑,两人眼看要跌入裂缝。 “快放手。”秦珍急得大吼,欲挣脱他的手,风纯反而握得更紧,后面的凤阳世子瞅见他们的情形,飞身过来拉。 卫末风泽亦扑了过来。 没用的,秦珍心说。 五个人,就像一根藤上结的葫芦,齐齐跌入裂缝中。 她还在考虑要不要躲进空间时,人就摔了个四仰八叉,接着又是几声扑通声。 “哎呀——”旁边传来一声痛叫,听声音想是摔得不轻。 “郡王?” “是我,珍儿,你受伤没有?”风纯扶着腰起身,地面太黑了,视线受阻,四周看不清。 秦珍朝风纯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脚下踢到一具软软的身体,卫末闷哼了声,“珍儿,火折子还在吗?” “哦,差点忘了。”秦珍退开,忙从衣兜里拿出火折子点燃,“卫哥哥,你受伤了吗?” “尚好。”卫末说。 风纯朝秦珍走过来,一边抱怨,“什么地方啊这是,一股子腥味,难闻死了。”熏得他想吐。 凤泽站起时,手摸到几个圆圆的东西,拿到火光下一瞧,脸色骤变,“不好,赶紧离开此地。” 秦珍,“怎么了?” 卫末亦变了脸色,“是蛇蛋。” “什么,蛇?”风纯惊得声音都破音了,脚完全不想粘地,一劲的催,“快走快走,咱们快离开,我不要待在这里。” 凤阳世子拿过秦珍手上的火折子,淡淡的光亮上,他们似乎掉近了一处泥坑里,泥土粘稠湿软,正适合蛇栖息。 “大家上去。”他说。 五个人齐齐跃到坑上,秦珍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滑滑的,她本能的挥着凤凝斩下,有液体溅到裤腿上。 液体沾湿薄薄的布料,皮肤灼烧似的痛,她立时出声提醒,“是蛇,有剧毒。” 旁人还好,风纯好似很怕蛇,吓得嗷嗷叫,人慌不择路地朝黑暗里跑去,凤阳世子叫都叫不住。 大家只好追上去,追着追着,黑暗的近头出线一丝亮光,大家心里一喜,加快的速度跑过去。 原是一处山洞,只不过,这山洞里藏了座金山。 秦珍一行人站在洞口,看着比他们先到的人在洞里欢呼大叫,都高兴的疯魔了。 她心里激动坏了,女帝的宝藏居然是一座金山,怪道外面的人想方设法的要进来寻宝。 此行,到这里算,她赚大发了。 秦珍刚想快乐地去拥抱金子,后领子就叫身后某位爷拎住,人被提到半空中。 秦珍黑线,郁闷地开口,“打个商量好吗,能不能请几位大哥别动不动就拎人后领子脖颈子。” 好没面子的。 “可以,”凤阳世子说,“如果你不是去捡金子的话。” 秦珍,不捡金子?一座金山堆她面前,却叫她不要去捡。 “答不答应?”凤阳世子再问。 因是背对着身后的人,她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丝狡诈的笑,很爽快地应道,“不捡,”不可能。 风纯等人笑了笑,秦珍被放下来,暗自翻了个白眼,老实装乖的站在凤阳身边,心里却想招。 大殿坍塌后活下来的人基本都出现在山洞里,西凉摄政王南辰太子等皆无事。 他们还算矜持,并不像那些江湖人一般失态。 秦珍暗忖,难道这就是见过世面与没见过世面的区别。 她不想承认自已没见过世面,悄悄往凤阳世子身后挪了几步。 不承认,但金子真的很吸引她,尤其像她这种穷惯了的,秦珍艰难的拔开视线,眼睛溜了下洞中各处。 她视线在扫到洞内某处时,凝了下,她扯扯凤阳世子的衣袖,下巴朝那处点了点,“那是什么?” “哪里?” “就那里。”她手指了下,殊不知,西凉摄政王等人一直留意着他们动静。 于是,新一轮夺宝又开始了。 秦珍落后一步,趁乱摸了好些金疙瘩进空间里,捞足了好处,她才不经意的出现在争夺的几方人中。 大家一开没注意她,秦珍手差点摸到嵌在石头缝里的木盒子,身体就被人扯离甩出了人群外。 她站稳后回头一瞧,又是西凉摄政王那个老浑蛋,她气跺了下脚,趁对方与凤阳世子緾夺时,捡起一颗拳头大的金朝那石缝里的盒子掷去。 盒子被砸歪,盖子打开,里面的东西掉出来,落在金堆上,一样金疙瘩,不一样的是,那金疙瘩雕着龙。 玉玺? 说时尽那时快,秦珍扑上去就抢,不提她,所有在场之人皆陷入疯狂。 “嗷——这是我的。” “滚你娘的,它属于我秦氏子孙。” “都给本王散开。”这么凶又霸道,几乎穿透了山洞的声音,非西凉摄政王莫属。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争夺进行时 秦珍恢复意识时,只觉浑身剧痛,背部的骨头怕是断了,连动也不敢动。 目视四周,湛蓝的天空,碧波如洗,太阳挂在头顶,直晃人眼睛,耳边传来潺潺流水的声音,林中鸟儿叽喳。 她不知被抛在什么地方了,身下全是石头。 山洞那个盒子被她打歪,触发了机关,玉玺随着一山洞的金子消失,她以为自已要被金山给埋了,还想着要不要再多弄点金子,醒来就到了外面。 秦珍担心风纯他们,自空间摘了小片仙芝服下,强忍着剧痛盘腿坐起,调动真气运功疗伤。 那仙艺许是落下凡尘的仙草,食后辅以真气,半个时辰后,秦珍已能站起来行走。 只是身上的外伤还需要些时间愈合。 她扫了眼四周,目光瞥到溪水边的数道人影,心头一阵狂喜,太好了,他们竟掉落在一处。 秦珍跑过去翻找风纯几个,找到又将他们拖到草地上,一二三四个,个个性命垂危。 伤得最重的还属卫末,就剩半口气,秦珍快感受不到他心跳了,她吓了一大跳,将仙芝捏碎了喂进他嘴里。 无奈他根本没法吐咽,秦珍只好拿水和药强灌,好不容易咽了点。 以仙芝的药效,一点也够了。 其他三人也是心跳微弱,随时要嗝屁的样子,若非她有仙芝在手,神仙也难救,风纯几个必将殒命在此。 秦凰也够狠的,压根就不想让外人得到帝诏与宝藏,不管来多少精英当世高手,硬闯那座大殿,有死无生。 鬼医那位拥有秦氏血脉的孙女,在鬼医受重伤后,不知所踪,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南昭圣女和安宜县主。 希望他们还活着。 救治完风纯几个,秦珍又将同他们掉落一处的大家伙一并给救了,熟悉的陌生的,人命关天,此刻也不是计较前嫌之时。 忙了半天,她累坏了,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唤醒。 “珍珍?珍珍?醒醒,别睡了。” 叫魂呢,困死了,秦珍咕哝了句,头埋在胳膊里翻个身继续睡。 “怕是之前累狠了,让她睡吧,”凤阳世子说,几人围坐一起,他们一行人几乎无人出事,实属万幸。 “我醒来时,明明觉得自已快不行了,何以身上的内伤莫名就好大半。” 卫末面露不解,他摸了下腿骨,膝盖处的骨头完好,可他记得骨头明明是碎了的。 难道是在做梦,像之前地宫中的迷幻阵中一样。 “我也是。”凤阳世子摸着胸口,身体从高空砸在石头上的感觉仍在,周身骨头俱碎,筋脉也断了,这会子,身体的伤已愈合得差不多,将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他掉落下来时,有片刻的清醒,以为自已要死了,后来迷迷糊糊痛晕过去,谁曾想,睡一觉起来,伤好了。 这事怎么想,都透着股诡异。 同他们一起醒过来的大部分人也说不清自已的情形,他们对自已重伤将死的事皆有模糊的印象。 若一个人说,恐难以信服,但若众口一词,那么,会不会在他们重伤昏迷的期间,是谁救了他们。 梧桐山本就神秘,山中一直传说有精灵出没。 山洞坍塌,他们这群人濒临死亡,能有本事把他们救活的,大抵除了山中精灵,不作他人想。 古人敬仰神灵,至此,梧桐山在世人眼中更被赋予一层传奇色彩。 后事暂不停,只说眼前,玉玺随着金子一起消失,也就是说,此行,所有人等于白跑了一趟,全无收获。 不,并非所有,他们清楚的记得南辰太子抢走了地宫凤尾上的金色翎羽。 一时间,众人目光微妙地投向南辰太子一伙人,溪边气氛陷入凝滞,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有些人就是经不住挑拨,再次蠢蠢欲动。 南辰太子本来带来五人,地宫里被盘龙柱压死了二人,安宜县主失踪,连带他在内,只剩下二人。 而溪边,云枫北楚西凉及一些江湖中人,加在一想约莫有二三十人,他们护不住金凤翎。 况且,那凤翎。。。。。。南辰太子笑笑,自袖子取出凤翎,随手抛到脚下,“诸位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众人一瞧,光秃秃的金凤翎,上前托着的一只铁盒子已不知去向。 摄政王眯起眼,目光直视着南辰太子,“殿下,您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王爷以为孤藏什么,诸位应该清楚,当时太乱了,孤拿了它就想离开。” 他当时就没想找盒子,眼看大殿要坍塌,自然保命要紧,抢到金凤翎已足够。 谁管帝诏是个什么东西,一纸诏书也好,一枚金凤翎也好,总归是秦凰留下的东西。 摄政王可不这么认为,语气越发咄咄逼人,“殿下以为凭您几句狡辩之词,就想眛下那只盒子,我等就如此好唬弄。” “你,王爷莫要太过份,”南辰太子身边的青年气愤不已,“甭说盒子不在我家殿下手上,便是在,王爷凭什么讨要,地宫之内的东西,各家自凭本事拿,自已没本事,就该强抢别人的,好没道理。” 摄政王勾起一丝淡笑,目光直视南辰太子,事关帝诏,这个时候,还讲什么道理,自是谁抢到就是谁的。 南辰太子再清楚对方的想法不过,他何尝不是这般想的,西凉他不惧,将金凤翎拿出,更想试探北楚云枫的态度。 溪边,众人各自分成几派,以摄政王为首,他野心勃勃,欲要南辰太子交出那只盒子。 云枫只剩下大皇子与一名世家子弟,其他人命丧地宫,天香公主与两名侍卫不知所踪。 大皇子脑子总算聪明了一回,眼下形势于他不利,云枫只剩下二人,不管对上哪一队,皆无胜算。 原先与西凉结盟,是因为大家旗鼓相当的实力,此时势弱,何必为他人做嫁衣,遂自动退于争夺。 云枫放弃,当前实力最强的当属北楚,若北楚想争,其实没其他人什么事。 摄政王与南辰太子又将目光转到凤阳世子一行人身上,等着他们表态。 第一百七十章 凤首 北楚没有参与争取,凤阳一行人也离开了,回程中,凤泽问他哥,为何不抢凤翎。 “凤翎又不是只有一支。”凤阳世子缓缓从衣袖里取一只红色凤翎,眼里笑得跟狐狸般奸诈,“让他们争去,南辰那支凤翎过了明路,不管落到谁手里,都是烫手山芋。” 秦珍等人看着凤翎,心说难道凤阳世子风轻云淡的离开,感情,他自已拿到了凤翎。 风纯,“这下好了,有这支凤翎,咱们也不算白走一趟。” 他抬手就要,“给我给我,我亲自护送上京,有它,皇伯父的的赏赐决不能轻了。” 凤阳世子手一躲,拒绝道,“暂时不行,等父王看过再说。” “放在我手上给王叔看也一样啊,”风纯不满地说,他鼓起嘴巴,斜了眼凤阳世子,“你不会是想交由三皇子护送回京吧,他那个弱鸡,宫里四妃闹得厉害,他们兄弟几个更是互相拆台,搞不好半路把它弄丢了。” “汤圆说得有理,三皇子自京城过来,遭遇好几波追杀,回京的路上只怕更凶险,凤翎是我们拿命换来的,万不能在护送途中丢失。”凤泽说。 卫末捏了捏袖口,“我赞同。” 秦珍正在神游,察觉到异样,一抬头,就见四位帅锅锅望着她,刚刚他们说什么来着。 对,风纯想护送凤翎。 她举起双手,“我相信郡王。” “算我没白疼你。”风纯揉着她的脑袋笑说。 秦珍也眯起眼笑,心里却在犹豫不定,她抢到的那个宝石盒子要不要拿给凤阳世子。 如果盒子里就是帝诏的话,她留着就是招祸,若里面只是一些值钱的宝石。。。。。不,不管是什么,她都应该交给凤阳世子。 自已走这一趟,本来就是助凤阳世子夺得帝诏,没道理东西拿到了,她却私自眛下,那她算什么。 秦珍为自已想要留下盒子的想法感到羞愧。 她决定等没人的时候,私下里再交给凤阳世子。 进山时,他们花了十多天,出来,仅花了一个多时辰,站在那条秦珍请他们吃烤鱼的小溪边,大家好一阵恍惚。 秦凰决非寻常人,在看到溪的另一边的几位熟面孔,秦珍更确信了心中的想法。 青平秀昭几位公主见他们从林子里出来,激动地迎上来。 “表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快担心死了。”青平兴奋道,她瞥了眼卫末,含羞带怯地唤道,“末哥哥。” 凤阳世子好奇不已的追问,“你们是怎么从大殿里逃出来的?” “大殿坍塌时,以为死定了,结果一醒来就在溪边,”秀昭回答,面上露出真真切切劫后余生的浅笑。 她朝凤阳世子等人屈了屈膝,“我与青平妹妹一起,天香妹妹晚上一刻,大家能平安归来,实属天大的幸事。” 秀昭扫了他们身后,没见到西凉的人出现,一张秀丽的芙蓉面上透出失望又担心之色,“世子,只有你们吗,可曾见到我王兄?” 凤阳世子,“公主不必担心,王爷还有点事要办,很快就会与你汇合。” “真的吗,他们没事就好。” 秀昭屈膝至一旁,后面的天香公主上前一步,一脸焦急地问,“世子,是否也有瞧见我皇兄?” 凤阳世子拱手,“大皇子比我们慢行一步,应该也快了。” “太好了,他平安就好,多谢世子告知。”天香公主和她的两个侍卫朝溪边走。 秦珍趁他们叙话的功夫,到溪边清洗,十多天,她也没多注意清洁,就换过一套衣服。 身上的衣服经过此番遭遇,外裳破了多处,身上又脏又臭,和乞丐没什么两样,肩膀和背部还有刚结痂的伤口。 伤口在愈合,结痂的地方有些麻痒。 比起几位公主,他们就像逃难来的,衣袍上的血水尘泥将衣料染得看不出原有的颜色。 他们这群抢夺帝诏与宝藏的人,个个死里逃生,而毫无武力值的公主们,却安然无恙。 秦凰何意,怜香惜玉,还是另有图谋,终是一代女帝,心思深不可测,猜不透。 秦珍惊讶对方神鬼莫测的手段,十分好奇她到底是神是仙还是妖? 身上有伤不能碰水,她仅是洗了手脸,包裹早不知丢在何处,换洗衣服和药也没了。 她瞧瞧肩头的伤口,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秦珍走到一处灌木丛后,把外衣脱下,中衣褪下一半,露出肩膀的位置,反正里头还有件小衣。 瘦弱的皮肉上三道深深的爪子印,难看得紧,不知道仙芝有没有袪疤的功效。 “。。。。。表哥,你看这个,我醒来后,手臂就出现了这个。”灌木突然传来青平的声音。 秦珍愣了下,赶紧把衣服穿起来,一不小心按到肩膀的伤口上,轻抽了口冷气。 灌木外的青平与凤阳世子倏地转头。 秦珍捂紧中衣,瞥了二人一眼,余光瞧见青平手臂内侧的一团红色纹身,鸡冠还是鸟兽什么的图案。 凤阳世子,“珍珍?” 青平脱口叱道,“青天白日在外面脱衣,你知不知道廉耻二字。” “公主在骂别人前,不妨反省一下自已。”秦珍背过身把衣服套上系好后起身,似笑似笑地望着青平,“公主的品味似乎颇为奇特,鸡冠子是不是不太符合您的身份。” 鸡冠子,什么鸡冠子? 青平顺着她的视线移到自已手臂上,立刻拉下衣袖,柳眉皱起,“你懂什么,这明明是凤首。” “青平,”凤阳世子警告地瞪了面前的女子,眼里再次露出失望,堂堂公主,疾言厉色,即无气度又缺心胸,事关帝诏,以后能托重任吗,他表示严重的怀疑。 此一行,他们取到凤翎,青平身上又显现与女帝有关的凤首纹身,可谓独占鳌头。 只是,凤首选择青平,长公主的野心应该更大了,他大概猜到今上派青平来凤阳的原因。 长公主私下里做的那些事,他凤阳王府都收到了消息,今上未必不知。 今上,是想给长公主的野心再添一把火。 他目中闪过一丝怜悯,对灌木后的秦珍说,“珍珍,你先回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凤首 秦珍看到青平手臂上的纹身,青平意外凤阳世子放她离开,她早就看不惯这丫头得卫哥哥青平,遂冷酷地开口,“表哥,她知道这个秘密,不能留。” 凤阳世子想也不想的说,“珍珍嘴紧,她不会泄露出去,你应该担心你自已,如若你这里不出纰漏的话。” “表哥,你什么意思,在你眼里,我还不如一个小丫头片子吗。”听凤阳世子如此偏袒秦珍,青平气得跺脚 末哥哥如此,郡王如此,表哥如此,那秦珍,简直就是生来膈应她的。 她瞧着不远处和卫末说话的秦珍,眼里闪过一丝狠戾,心中暗道,臭丫头,真是碍眼,你必须死。 上次没能烧死她,就不信那丫头还能好运的躲过第二次。 秦珍问卫末讨要祛疤的药膏,后背莫名的一寒,她回头扫了身后,就见青平神色不莫的望着她。 她暗叹了声,后面那女人估计又要整幺蛾子了,救了她二次,怎么就不念她点好。 秦珍考虑,要不要等回到柳林镇,找个风高月黑夜,一刀抹了她脖子,省得她总折腾想害自已。 凤阳世子一行人不放心秀昭几位公主待在山里,左右也不缺那么点时间,便留下来陪她们一起等。 当然,也想探听一下,金色凤翎谁得了。 秦珍独自回了,路上不时碰从梧桐山里结伴退出来的江湖人,他们中部分神色萋顿,有些则不然,大摇大摆嘻嘻哈哈地杠着野鹿和狼之类猎物的走出来。 凤王府只说不许捕捉林中珍奇异兽的幼兽崽子们,但没说不会打成年猪物。 山脚下有凤阳铁卫检查,他们并不管人打猎。 秦珍还从三三两两走出来的人里听到他们言词兴奋地说谁谁采到了千年人参等等。 她也弄了好些东西,大多是猎物,今后是不愁肉吃的。 进了柳林镇,她直奔北城,好些天没见兄长们和小弟,心里有些想念,她打算换洗一下再去王府见兄长们。 秦珍刚走进小院,一眼瞅到等在屋檐下的中年人,他五官平凡,面容平和,下巴蓄着短须,一身灰色的道袍,手里拿着拂尘。 颇有世外高人风范。 “巴先生,您没事?”秦珍十分意外,小跑到巴先生面前,脆声着问,“大殿坍塌后就没见您,您去哪了?” 巴先笑了笑,“不急,先进屋。” “嘿,瞧我,一高兴都忘了请客人进屋。”秦珍取钥匙开门,手伸进兜,才恍然想起,钥匙丢了。 她无奈的转身,“巴先生,抱歉,我钥匙落在梧桐山了。” 巴先生本想与秦珍长淡,这情形也没法子,屋外不够隐秘,恐人听了去。 “那老夫长话短说。”他一脸凝重,声音压得很低,说,“你应该拿到了那东西对吗?” “。。。。。。”所以是来找她要东西的,巴先生如何知道,莫非他看见了。 当时那么多人,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偷渡东西,她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 秦珍心中震惊不已,面色还算镇定,她眨了下眼,故作不知的笑道,“巴先生,您说什么呢,我拿什么东西了?” 转了身,仿若很累般,她退后几步靠到墙上,顺便也与巴先生拉开了距离。 小丫头的异样哪里逃得过巴适的法眼,虽说稚嫩了些,年纪还小嘛聪明又机灵,胆子也大,连南昭圣女都敢惹。 巴先生眼里露出一丝激赏,他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拿到也好,没拿到也好,老夫希望你听老夫一言,那件东西不要交给任何人,将来,它与你有大用。” 秦珍嘴角动了动,忍着没吭声,心想,不交出来,那怎么行,做人得言而有信。 她即答应助凤阳世子拿到帝诏,那么这东西到手了,它就属于凤阳世子。 “老夫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别忘了,它是老夫助你拿到的,那么,老夫就有一半的决定权,老夫不是同你抢它,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能同意。” 秦珍眨了眨眼,巴先生一乐,小丫头真不懂得掩藏情绪,心里的疑问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三年,三年后的今天,你再决定它的去留,如何?” 巴先生甩了下拂尘,目光定定地瞅着秦珍,他看向她的目光很奇怪,很复杂。 秦珍看不懂那种目光,期待还是什么,但对方有没有恶意她还是能感觉出来。 “老夫当你答应了,老夫明日起程回云枫,三年后,老夫再来找你。” 巴先生说罢,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禁不住暗叹,还是太小了,但一想到以后,又觉得有生之年能等到,已然是幸事。 他不能再多待,云枫天机阁分坛接触秦珍的事,决计不能让旁人知晓。 见他翩然转转身欲走,秦珍满脑子疑问,她追了两步,问道,“巴先生,天机阁。。。。。或者说先生您,站在哪边?” 巴先生闻言回头,淡然失笑,“天机阁从来都不属于哪边,它若插手世间事,必是为乱世,为百姓。” 为乱世,为百姓,口号谁不会喊,一个江湖组织,还想匡扶天下大义不成。 秦珍听了久久不言,她将信将疑,从始至终,她没承认东西在自已手里。 等三年,为什么又是三年。 秦珍绷着脸,把门锁撬了,进到屋里,在她离家的时间里,兄长们似乎不曾回过家,桌子和灶台上积了层薄薄的灰。 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烧水洗去连日来的疲惫,秦珍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趴在炕上,散着湿发,手里拿着那个小盒子端详。 巴掌大的铜盒子,做工精致,上面镶了些细小的宝石,单把盒子拿去买,也能换不少银钱。 她摇了摇盒子,里面确实装了个小物件,硬硬的,像石头金子一类的东西。 盒子锁住了,想打开她还是有法子的。 因为怀疑巴先生的话,她思来想去,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和凤阳世子说一声,巴先生对她没有恶意,不代表他不会在背后谋划什么。 论人品,她更相信凤阳世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凤首 盒子的事宜早不宜晚,秦珍在家里待到傍晚时分,决定去王府找凤阳世子,再去瞧瞧兄长们。 随着去梧桐山里寻宝的人归来,柳林镇街头巷尾皆是人,到处是卖猎物药材和山货的 秦珍看到有人卖葡萄,比她在山里找到的葡萄都大,那一串串的紫色大葡萄,闻着就诱人。 尝了味道,葡萄特别甜,仅带一点点的酸,她索性把人家一整筐葡萄都买下,花了十两银子。 秦珍打算把葡萄的籽留下来种到空间里。 一路至风阳王府,她身上背后的手里提的,东西快把她整个人遮住,路人就见一个移动的物品架子从身边经过。 王府门前,侍卫们见她这般模样,一个个憋不住扭过头闷笑。 秦珍,要笑就笑呗,又不会少块肉。 问过门房,知道凤阳世子等人还没回来,她便先去找兄长们。 管家见她又买来这些许东西,都不知说什么好,他是知晓秦家兄妹家境的。 父母不在,家中无长辈依靠,全靠小丫头帮着凤阳世子做事,赚来银钱养家。 听二郎几个说,小丫头身手好,很得凤阳世子看重。 管家其实不太相信一个十岁的小丫头身手能好到哪里去,但少年们说得煞其事。 不管是与否,总归银钱赚来不容易,不若好好存起来,日后留着大用,总不能隔三差五的花去贴补自家先生。 秦珍好似没注意到管家的神情,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放,笑着说了句孝敬先生的,人便蹦蹦跳跳的去找兄长们。 这个时间该是用晚饭的时间。 二郎他们确实在用饭,见妹妹归了家,齐齐跑过围住,少年们七嘴八舌,“妹子,你咋突然回来了,帝诏抢到了? “肯定是,凤阳世子可是天下第一高手。” “切,有南昭圣女在,谁抢得过她。” “找到宝藏了吗,里面有什么?” 善之手指敲在孝之头顶,“宝藏里当然是金银珠宝啊,还能有啥,你问的什么蠢话?” 孝之捂着头不满的回嘴,“你又没亲眼见过。” “宝藏宝藏,想想也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善之巴拉巴拉,少年们也不等秦珍回答就各自争开了。 五郎费力的挤到姐姐面前,仰着脑袋说,“姐姐,我天天都给小灰喂草料。” 秦珍抱着小弟往饭桌边走,笑问,“那五郎喜欢小灰吗。” “喜欢,姐姐,小灰能不能送给我,我想把它养大,以后当座骑。” “当然可以啊。” 少年们争得红面耳赤,等他们回头找秦珍评理,发现自家妹妹已经撇下他们,和小弟坐在饭桌前吃得正开心。 对帝诏与宝藏极为好奇的少年们再次涌过去,秦珍被他们闹得不安生,略过其中凶险的部分,大致说了下此行的过程。 少年们一副神往之色,对妹子口中那只突然活了的凤凰和山洞里的金山最感兴趣。 孝之神色怔怔地感叹,“真的有一座金山啊,那得值多少银子。” 善之哼了声,骂道,“没出息,金子算什么,咱以后指定能赚,凤凰可不是随便能见到的。” 他特遗憾地捶胸顿足,只恨自已晚生了几年,不然,说不定也能进梧桐山寻宝,有幸一睹那凤凰显现的神迹。 屋里少年们说得兴奋,顾先生和书童也站在屋外安静的听着。 屋内,二郎问出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妹妹,那帝诏最后到底是谁得了。” 秦珍摇头,表情有些高深莫测,“不好说。” “这有啥不好说的,保密还是怎的,那帝诏是个啥样,落在谁手里,你不说,旁人也不会说么,说不定明天也会传遍全天下,除非这事只有你和得到帝诏的人知晓。” 善之兴奋不已地拉着秦珍的袖子催促,“说嘛,说嘛,这里只有我们,我们绝不会传出去,你就不能满足一下哥哥们的好奇心。” “不是保密。” 秦珍扯回袖子,她也没搞清楚帝诏具体指哪样,是落她手里那只盒子里装的东西,青平公主手臂内侧的凤首纹身,南辰太子带出来的金色凤翎,还是随那一山洞金子消失的玉玺。 叫她说,女帝藏在金山洞的玉玺更有说服力。 然而,谁也没拿到,所幸没拿到,不然,这东西一旦落到外界,恐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凤王府的书府内,凤王与心腹幕僚们也在谈论此事,一刘姓幕僚惋惜道,“若能将那玉玺拿到手,我北楚将来未尝不能一统天下。” 那可是女帝秦凰留下的传国玉玺,四百年过去,女帝依然受天下百姓拥戴,得到玉玺,就得握住了天下万民之心,有它在手,何愁不天下一统。 幕僚惋惜,哪个不是同他一样的心思,亲身参与的凤阳世子几人相视苦笑。 没经历的人也就动动嘴皮子,不痛不痒,可其中的凶险不足为外人道,差一点,他们就回不来了。 凤阳王瞥见儿子们神色间的异样,隐约猜到了几分,他反而松了口气,玉玺没拿到无甚关系,儿子们平安归来方是幸事。 遂转移话题,“世子等人已然尽力,关于凤首,青平公主还须早日护送回京,事关重大,泽儿,你明日一早,率卫队护送公主回京。” 凤阳王说到这里,想了下,又道,“顺便问三皇子是否一起。” “父王,还是我去吧,”凤阳世子说。 他二弟只喜欢查案,素来讨厌京中皇族权贵世家们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觉得与他们曲意逢迎,还不如多查一件案子。 “不可,”凤阳王也不想委屈小儿子,只是,“日前大理寺接到一棕悬案,查了半个月也不曾破案,此案牵连颇广,在京里闹得满城风雨,大理寺迫于压力,求了圣旨,请泽儿去帮忙查案。” 凤阳世子冷笑,“到底是大理寺查不出,还是他们想找人甩锅?” 牵连颇广,只怕大理寺不想得罪人,故意推诿,只好找名头盛的二弟出面。 二弟便不是世子,也是凤氏二公子,背后是凤王府这座大山,终时查了谁出来,也不怕得罪人。 谁敢动凤王府。 凤王爷无奈,“都有吧。” 他看向小儿子,“泽儿,你怎么想的?” 凤泽端着茶杯笑得一脸邪气,“圣旨都下了,儿子当然要去啊,我最喜欢查那些牵连甚广的案子了。” 谁敢让他得罪人的锅,他只好还回去啰。 凤王爷等人瞧他一肚子坏水的神情,生生打了个激灵,心里默默替大理寺的人点焟。 第一百七十三章 生辰礼 书房里幕僚走后,凤王爷与世子进入暗室,世子扯开暗室内墙上夜明珠上的罩布。 夜明珠淡淡的光照亮暗室,满室生辉,父子俩各自默契地开始翻阅架上的藏书。 满墙的书,足有万册,而此间暗室,由来只用当代家主与世子知晓,便是王妃亦是完全不知情的。 世子放下手中的书,又拿起另一本,眼睛不离书上内容,同时发问,“父王,关于传国玉玺,祖上为何不曾提过?” 凤王爷手中动作顿了下,说,“也许,此事,女帝也不曾将此事透露给祖上。” “您是说女帝没有透露给枕边人,是瞒住了祖上,还是那二位也一起瞒的。” 世子的这一记灵魂拷问真将凤阳王给问住了,想到祖上与女帝的关系,凤阳王的神色莫名有些窘。 “儿子以为,女帝定是都瞒了,不然,关于传国玉玺的事早就传开了,外界不可能没有关于玉玺的半点消息记载。” “兴许。”不管是传言还是祖上留下的手扎,都看得出,女帝与那三位感情深厚,恩爱非常。 祖上的起居注曾有一句话,与帝之间,没有秘密。 没有秘密,传国玉玺这么大的事,做丈夫的竟然不知道,祖上那位又不是关在后宫的妃子,也参与朝政,与女帝一起处理国政大事。 他没道理不知传国玉玺的事。 除非,他是故意帮着女帝隐瞒,从而不曾留下关于玉玺的只言片语。 凤阳世子在暗室里一待就是一夜,秦珍自然没有见到他,她带着五郎回到北城,哥哥们也想回家,让秦珍拒绝了。 青平还在柳林镇,她随时有可能派人来下黑手,像暗杀放火烧屋子之类的手段,带着五郎,她完全能应付得来,再不济,往空间里一躲。 少年们回家,她不可能也带他们躲空间里。 睡梦中秦珍都保持着警惕,南辰进屋时,凤凝已经抵在 对方脖颈子上。 “岂慢,是孤。”声音虚弱的说完,黑暗中,那人似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孤?“太子殿下?” “殿下?” 秦珍吃了一惊,南辰太子怎么半夜出现在她家,纵使心里震惊,手脚却不慢地忙摸出火折子去点油灯。 晕黄的光亮下,南辰太子躺在地上,还是白天的一身云锦玄衣,手里紧握着一只木盒子,似受了重伤,秦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赶紧扶他起身,将他挪到炕上,眼睛一扫男子周身,见他腿上在流血,腰间也有一处伤口。 南辰是翻窗进来的,秦珍拿了笤帚将窗户抵住,打了水,找来剪刀和伤药。 油灯挑亮后放到炕边,她剪开他伤口处的衣服,细细清理后上药包扎,南辰偶尔闷哼一声。 知道痛就好,痛说明对方还挺得住。 秦珍处理好对方的伤口,见他外衣破损得不成样子,索性帮他脱了,又弄水来帮他清理手脸,除了靴子盖上棉被。 清理掉血衣血迹,她也不敢睡,后半夜一直守着昏睡的南辰太子。 困极时,她打了个盹,耳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低沉浑厚的男子声音,十分好听。 她睁了下眼随后闭上,五郎以为她醒了,爬到她身边,“姐姐,哥哥肚子饿。” “哦,好,我马上做饭。” 眼睛困得睁不开,秦珍半眯着眼起身,走到门口,差点撞到门框,手撑在门框上,脑子清醒了些。 哥哥,哪来的哥哥,兄长们回来了。 秦珍睡眼惺忪地回头,就见五郎坐在炕边,晃着腿对炕上躺着大哥哥炫耀般地说,“我姐姐做饭很好的,大哥哥想听什么,面还是包子。” 炕上的男子温声问他,“你想吃什么?” 五郎想了下,表情有些纠结,他两样都想吃,但是姐姐不会做包子,还得去镇子里买,最后脆生生地说,“吃面。” “那就吃面。” 秦珍彻底醒了,她走过去行礼,“殿下,实在怠慢了,家中条件简陋,委屈您了。” 南辰太子脸上的面具未摘,重伤之人,不用看,想必气色也差得很。 她把五郎抱到地上,拘谨站在炕边。 “你又救了我,珍珍。”他说。 又?秦珍一愣,目光落在对方的面具上,面露不解,“我何时还救过殿下?” 南辰弯起嘴角,手伸出来,摘了面具,许是长年戴着面具,加上受伤,面色透着一层不正常的白。 一张极俊秀的五官,剑眉因为扯到伤口轻轻拧着,风眸深邃,轻笑时像藏满了无限情意在其中。 但是,他应该极少笑的,面容有些僵,墨发垂在肩头,即便虚弱,依然难掩周身的尊贵雍容之气。 秦珍心脏漏跳了一拍,祸水啊,难怪要戴上面具,不然得招惹多少女子。 她微不自然的偏了偏头,这张脸,脑子里并无印象,“殿下是不是误会了。” 面具放到炕边,手在炕边摸了摸,盒子还在,他拿起来递给炕边的小丫头,“生辰礼,晚了几天。” 秦珍昨晚就见到南辰手中握着的这个盒子,还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没想到是给她的生辰礼。 她的生辰已经过了,当时命都顾不上,哪里还会想到自已的生辰。 所以昨晚南辰是特意来给她送生辰礼,还受了伤,这,她和对方的交情,应该不至于吧。 秦珍想不通,心里有点慌,暗忖,莫不是对方也发现她在大殿顺走那铜盒子的事,故意用苦肉计来接近她。 她觉得自已真相了,脑子想着托词怎么把这樽大佛唬弄走。 南辰半坐起身,把枕头垫到背后靠上,喘了口气,笑着提醒,“珍珍,还记得镇外荒原的血妖地宫吗?” 秦珍倏地抬头,目光一下子亮了,脑子乱七八糟的怀疑瞬间消失无影,失声问,“你是月微?” “嗯,我是南辰月微。” “嘿,居然是你,”秦珍上前几步,一双琉璃般的眸子迸射出激动女光芒,“你只告诉我月微两个字,我一开始听到殿下的名字时也怀疑过,后觉得不太可能,以为你姓月名微,同南辰太子恰同名。” “确是我的错。”南辰一直想找机会说,发生那许多事,竟耽搁至现在。 “没事没事,当时你伤得那么重,我回头去找你,见你不在,失落了好一阵,你没事太好了,不对,你现在并不好。” 秦珍瞧着他身上的伤,眉头又皱了起来,激动的心情去了七分,犹豫了会说,“要不我去把卫哥哥请来帮你治伤。” 南辰沉默了下,缓缓摇头,“孤在此需要保密,无须请大夫,这伤养个几日就好。” 秦珍明白他的顾虑,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再多劝。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开 共同在血妖手底下逃过生,也算生死之交了,她又救了南辰两次,半点不跟南辰客气。 秦珍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生辰礼收了,没来得及看,她匆匆抱着小弟去洗漱。 虑到南辰的伤,她手上还有一枝老参,特意买来鸡炖了汤给南辰补身体。 喂饱了家里两张嘴,秦珍左手牵五郞,右手提竹篮,对南辰说,“殿下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我要送小弟去先生那,半个时辰后回来。” 南辰摆手,“你且去忙,这伤比地宫那时轻多了。” “好,我快去快回。” 秦珍带上门,细声交待五郎不要把家里藏着大哥哥的事告诉别人。 五郎点头,又好奇地问,“姐姐,殿下是什么?” 秦珍随口答,“殿下呀,殿下就是指很大的官。” 长大后的五郎回想这一天,再瞅瞅金銮殿龙椅上的那个人,心说真是好大的官啊,全天下最大的那种。 送五郎到顾先生,又给兄长们带去丰盛的早饭,顾先生那早中晚三顿饭食实在不咋地。 这还考虑到二郎几个下午要习武,消耗大,半大小子饿得快,顾先生额外给加了一餐,以前,学堂只供二顿饭食。 因卫末不在医馆,她鸡汤送给了顾先生,心里惦记着那盒子的事,转身去凤阳世子,谁知他也不在府里。 管家说世子去了衙门。 她怏怏离去,却出王府时碰到起程回京的风纯。 “你来得正好。”风纯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原是生辰那天给你的,结果忘了,明年再正正经经给你过生辰。” 秦珍接了过来,抬头瞥向王府门前整理马匹的侍卫,“你这是要走了。” “是啊,这事宜早不宜晚,京里也等着听消息。” 风纯揉揉秦珍的脑袋,殷殷叮嘱,“好好保重,得空给我写信,当然,谁要是欺负你,直接报我名号,本王护着你。” 秦珍心生感动,笑道,“知道了,你自已也保重,路上注意安全。” 要分开了,风纯不免惆怅,人也啰嗦起来,“真不想走,京里一点也不好玩,他们都打不过我,一群软脚虾,打不过我还爱跟皇伯父告刁状,输不起就输不起,成日背后编排人是非,我是不稀得哪他们计较。” “那你别走了。” “不行啊,京里不能离开太久。” 风纯怕秦珍不明白,特意解释说,“北楚律例,受封和袭有王爵的皇子及世家子弟无诏不得无故离京。” 这么麻烦,看来位高权重虽好,却失了自由。 “放心,等明年我讨了差事来找你玩,你得加紧练功,以后咱们联手打败南昭圣女。” 秦珍无语,丢了个白眼给他,“郡王就这点出息,你干嘛不努努力,一个人不能打败她吗?” 风纯神色微讪,也不怕秦珍笑话,痛快的承认,“高山仰止,再练个十年或许有希望。” 南昭圣女瞧着像二八年华的少女,实际早已年过六十,据说一身武功已入先天之境。 他资质再好,习武才多少年,满打满算十年。 “珍珍,你一定能比我提前打败她。” “多谢你的抬举,好走不送。”秦珍朝他挥挥手,家里还有个伤患,她出来快超过半个时辰了。 她没想过要打败谁,习武的初衷也仅是为了保护自已和家人,武功练那么高干嘛,独孤求败么。 自已还小,慢慢来,不急。 帝诏的事在柳林镇已经传开了,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人将帝诏与宝藏一事渲染得神呼其神,大肆吹捧,顺带又将女帝的声望吹上另一个亲高度。 女帝秦凰,她就不是人,而神。 秦珍听了一路,这才知道,他们走后,西凉摄政王不知为何,放弃了抢夺南辰太子手中的金凤翎。 南辰太子带金凤翎离去。 只不知,他怎么又一身伤地出现在秦珍住处,莫不是西凉摄政王明面放弃,却在暗里动手。 那只金凤翎呢,她给南辰处理伤口时,他身上好像没有金凤翎。 秦珍在街给南辰置办了两身衣裳,又添了些零碎物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回到北城。 北城穷,又偏,不起眼,里面的住户离开后,倒是很受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落脚。 她一个小姑娘,衣着打扮不起眼,偏生长得白白嫩嫩,五官精致又漂亮,穿行在这些拐七八弯的陋巷中,略略有些打眼。 倒没人明目张胆的打她主意,不过,后面却不怕死的跟了两条尾巴。 秦珍挑眉,只作不知的往家走。 进了院子,她脚步略顿,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蓦地推门掀开内室门帘子。 房中果然空空如已,南辰不在。 。。。。。。。不会,是被仇家发现了吧。 秦珍被自已脑中闪过的念头吓到,顿时着急了,忙去掀炕上的被子,随着被子掀开,一张薄薄的纸片飘到她面前。 她捡起一瞧,纸上一行粗黑的字,“急事归家,勿念,”字潦草有力,似乎是匆忙中留下的。 纸上散落许细细的黑灰,想是来不及找笔墨,用锅灰代替。 这就走了,甚至不曾道别,南昭应该很远吧,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秦珍失落了会,人离开了,给对方买的衣裳也派不上用场,她随手扔进空间里。 马上要入冬了,天气一点点转凉,空间里的稻子熟了,没有现代化的机械,全靠双手。 她忙了一夜,将收割的稻子堆放在一处,收是收了,接下来还要脱粒,想想就累得慌。 另外地里的土豆红薯也要挖出来,玉米要掰,葡萄亦成熟了一部分,田间各类瓜果硕果累累。 丰是丰收了,秦珍却感到脑壳痛。 眯了觉,她艰难的从炕上爬起来,风纯走了,南辰走了,秦珍有种预感,卫末,可能也要离开了。 他们说是他是临阳王府的嫡公子,王府公子,又怎么会一直窝在一个小镇上当大夫。 秦珍把头发编成两条辫子,镜子里清晰的印出她的五官,昨天添针头线脑时,竟发现这个世界有水银镜。 不用说,肯定是秦凰弄出来的,小小的一方镜子,花了她十八两银子,暴利啊暴利。 辫子编到一半,手摸到发尾,她想了想,找出剪刀将分叉枯黄的部分剪去。 头发已经很长了,剪去一部分也不影响什么,她的年龄,很快会长出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离开 秦珍早上做了好些玉米贴饼,用大竹蓝装着,北城外面有些流浪的乞丐,他们没有户籍,算不得凤阳郡的百姓,故而也领不到临时迁移的补偿,自然也就没有离开。 空间里粮,银钱她不缺,粮食放着也是放着,地里还在长,不若施舍出去。 一大早的,北城城皇庙一伙乞丐刚从睡梦中醒来,就见一个小姑娘拎着只大竹篮朝他们走来。 乞丐们鼻子尖,一下子就闻到了香甜的食物气息,老少乞丐们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个个吸着鼻子,眼神贪婪的盯着小姑娘的竹篮。 秦珍笑笑,径直走到他们面前,掀开竹篮上面的布,一个挨一个的发玉米饼,一人两个。 十几个乞丐,发到最后,还剩下一个。 她把最后一个饼子塞到自已嘴里,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拎着一只小食盒,施施然走了。 乞丐们,“。。。。。。。” 某个小乞丐捧着热呼呼的玉米饼,神色愣愣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城皇老爷显灵了。” “我也觉得是,好香啊。”另一个乞丐咬了口玉米饼,赶紧吃了起来,不管是不是做梦,到手的食物不第一时间吃掉,很可能会进同伴的肚子。 这伙乞丐,似乎以一个老乞丐为首,大家都叫朱老,朱老将其中一个饼放进内衣袋,细细品尝手中另一个贴饼。 他身边的小石头有样学样,享受的咬了口饼子,视线瞥了眼小姑娘远处的身影,以及缀在她身后的两个不怀好意的尾巴。 不知是感叹还是羡慕啥的,小石头小声对身边的朱老说,“那小丫头人真好,西城春风街老跟咱们抢食的仨兄弟,听说就是被她收养了,还给取了名字上了户籍,现在混得人模狗样,据说还上了学堂。” 他狠狠咬了口饼子,嘟囔道,“运道真他娘的好。” “你也去。” “啥?” “你也去。”老乞丐重复道,他漫不经心的咬着饼子,细嚼慢咽,吃东西的样子像极了香满楼里那些贵人们,斯文又雅致,极好看的。 小石头眨了眨眼,以为朱老在说笑话。 他从小就跟朱老混,朱老同旁的乞丐不同,他很爱干净,衣裳破归破,但隔三差五的洗澡换衣,唯一不爱打理头发,不然,朱老真不像个乞丐。 小石头还知道朱老很聪明,他知道怎么能讨到食物和银钱,而且还不爱吃剩下的食物,所以明明天天能讨到东西,却经常饿肚子。 老乞丐,“小姑娘很善良,你去跟踪她后面的尾巴,小心些,然后找机会给她报信,她会感激你的。” 小石头听了眼前一亮,他倒没多想,就觉得,那丫头若感激他的话,说不定再拿香甜的玉米饼给他吃。 玉米饼真好吃,不是旁人剩下的,是她亲手做了,特意送给他们的。 乞丐也是有尊言的,虽然他们的尊言不值路人扔在地上的一个馒头。 “我这就去。” 小石头把咬了一半的饼子放进怀里,一溜烟追了上去。 老乞丐好像没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垂着眼皮,漫不经心的吃着玉米饼。 秦珍知道自已被人跟踪,在没弄明白对方的意图前,她不打算动他们。 而此时的医馆里,正险象环生。 卫末万没料到,他的好母妃,竟然会狠心到派出王府精锐来狙杀他,十八年来的母子情分,在母妃眼里,什么也不是。 十二暗卫拼死抵挡,死了六个,余下六个仍在顽抗,亲舅舅替他挡了一刀。 卫末扶着舅舅且战且退,已被逼入死角。 李景死死抓着外甥的手,目光狠瞪着围攻他们的黑衣人,气得破口大骂,“临阳王妃那个贱人,定是察觉了什么,想保住那个冒牌货,痴心妄想,你父皇就是个混蛋,他误了你母后,误了你。” 怒意翻腾,额头青筋爆裂的李景推开卫末,剑横上胸前,挡住黑衣人,朝外甥厉声大吼,“你立即走,不用管我们,今天,你必须活着出去。” 活着,才能揭穿冒牌货,他李家守护的云枫决不能被拥有仇敌血脉的皇子承位。 “舅舅,我不会丢下你们。”卫末红着眼,一剑隔开偷袭的黑衣人,拉着李景躲闪不停袭来的攻击。 他麻木的挥着剑,十岁起就伴着他长大的十二暗卫一下子死了六个,卫末心里即怨又恨,真想冲到母妃面前问问为什么。 就算是条狗养了十八年也会养出情分来,何况是个人。 十八年里,纵使母妃不喜自已,他怨怼过,却仍想努力做个孝顺儿子。 可她要他死。 生父换子,定然也是不在意他的,养母不慈,那个未曾谋面,舅舅嘴里很想念他的女子。 他,想见一见,脑中思绪万千,于是,手里的剑突然又凌利几分。 李景心慰不已,不愧是自已的亲外甥,可是大敌当前,若外甥不走,那就一个也走不了。 都死在这,他怎么甘心。 “走——”李景一声厉吼。 卫末被推了把,见舅舅想帮他拖住黑衣人,他做不到自已逃生,转身杀了进去。 秦珍推开医馆的门,脸上刚扬起的笑意瞬间消失,眸光骤寒,她丢了手中小食盒,凤凝自背后抽出,跃至被围攻的卫末身旁。 “珍儿。”见她出现,卫末心里骤然一宽,他们有救了。 秦珍挥着凤凝,瞥了他一眼,快速问,“卫哥哥受伤了?” “没有,舅舅替我挡了一刀,他不太好。” 秦珍注意到他侧面一位勉力支撑的中年男子,胸口中了一刀,血染红了衣襟,却咬牙死撑。 院里死了不少黑衣人,但狙杀卫末的黑衣人数量明显要多出几倍,她的武功高于卫末,但杀手太多,退敌希望不大。 秦珍一扫四周,挥退两名黑衣人,说,“卫哥哥,带上舅舅,你先撤。” “不行。。。。。。” “行,他们挡不住我,也追不上我。”秦珍不带吹的,以她的轻功,没人拖后腿,就凭这些黑衣人,想挡住她,还欠些火候。 “这,”卫末有些迟疑,他就算清楚秦珍的实力,终是不大放心将秦珍独自留下应敌。 秦珍吼了他一嗓子,“墨迹什么,就我这小身板能杠动你舅舅啊。” 突然被吼了的卫末,他又忘了秦珍只有十岁的事,当下不再犹豫,有秦珍挡住黑衣人,他一把搀住站立不稳的舅舅,将他胳膊搭在自已肩头,逮个空隙,一举跃上墙头,飞速离开。 秦珍挡住欲追赶的杀手,顺带给卫末的几个暗卫解了围,医馆里如此大的动静,总有路过的人察觉。 衙门捕快们来得很快,不等他们冲进来,杀手们见目标跑了,转瞬就撤了 秦珍也忙不迭的离开。 她不想被衙门叫去问话,还得去找卫末,要走了,总要道一下别。 第一百七十六章 离开 北城,小石头拎着手中的竹篮,再次确定的问面前的小丫头,“你,你真的把它全送给我。” “当然不是。” 小石头,“。。。。。。” 秦珍笑道,“我是的意思是,把它们分给你的同伴,不过,做为跑腿的,你可以多吃一个。” 意思不是一样吗,他可不是吃独食的人,手里的篮子真沉,似秦珍反悔,说了谢谢,他拎起竹篮就跑。 他刚刚闻到了,好像有肉。 秦珍目送自称是小石头的乞丐离开,就见巷子尽头出现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太阳偏西,阳光照在屋顶的半边泥墙上,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栖在矮墙上,他走过时,惊起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 坑坑洼洼的泥地面,白色的靴子像没着过地,白袍纤尘不染,只是袖子处有微微的折痕。 穷街陋巷也叫风华气度无双的凤阳世子走出了皇宫大院的气派来,秦珍恨不得吹个口哨来应应景。 终归轻浮,她抬起爪子挥了挥,笑嘻嘻说,“世子哥哥,今儿怎么有空?” 凤阳世子失笑,“听管家说你找过我,这几天忙衙门的事脱不得身,顺便问问,你知不知道卫末去了哪?” 秦珍扫了眼院外,隔墙有耳,她招手让凤阳世子进院说话。 有要紧事谈,也不管屋子破不破了,她指指堂屋还算干净的板凳,“世子哥哥先坐,我刚刚弄了点果汁,润润嗓子再说。” 凤阳世子第一次来秦珍家,倒不介意屋子破小,他上过战场,连死人坑都待过。 扫了眼屋子,屋里屋外被小丫头收拾得很干净,桌上还争铺了桌布,桌上放着只陶罐,里面插了几支不知名的花,颇有些雅趣。 一只茶杯放在他面前,“尝尝看,梧桐山里的野桃,我炸了汁,放了点蜂蜜。” 凤阳世子确实渴了,衙门里忙到现在,水也没喝几口,饭食匆匆对付。 他喝了口,没说好不好喝,反而问,“有吃的吗?” “有啊,中午卤了肉,锅里刚焖好饭,等着,我给你做焖肉饭吃。”秦珍转头在灶台前忙起来。 嘴里也没闲着,“卫哥哥去云枫了,他让我转告你,他是被他舅舅李景接走的,如果临阳王妃问起,你可以据实以答。” 李景? 凤阳世子手中杯子顿住,这个人名他熟悉得很,脑中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云枫,舅舅李景。。。。。。他霍然瞪大眼,杯子“啪”地一声放在桌面。 秦珍听到响声回头,见他一脸凝重,面色阴郁,“怎么了世子哥哥,你认识李景?” 凤阳世子沉着脸,暗忖若卫末说的是他知道的那个李景,这件事可就大了。 “卫哥哥是昨儿早上走的,我去的时候,好些黑衣杀手围攻他们,那个叫李景受了重伤。” “你救了他?” “对啊,我再晚去一步,还真说不好了。”秦珍有些小得意。 她把装好盘子的卤肉饭上浇了少许的汁,饭端到凤阳世子面前,又取了筷子给他,人也跟着坐到桌边。 凤阳世子饿坏了,饭菜很香,他边吃点头夸好吃,然心里却挥之不去秦珍转告他的事。 卫末是李景的侄子,也就是说,他不是临阳王府的嫡公子,太令人意外了。 联想到临阳王妃这些年对卫末的冷淡,却似又验证了卫末的身世,李景这个人在云枫名气很大,他乃云枫国舅爷,其妹妹是云枫皇后,云皇后育有一子,-大皇子昨天才从柳林镇打道回国。 如此说来,卫末与大皇子是亲表兄弟。 那临阳王妃之子又是谁,在哪里,又或者本没有生育过,不得不从外面抱养了卫末,谁知卫末身世不凡,还被李景找到了。 凤阳世子脑子里一团乱麻,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而且,若卫末是云枫人,他可是知自已拿了凤翎的。 不行,这事得赶紧和父王通气。 紧着吃了几口,他放下筷子,神色略急的起身告辞,“珍儿,我突然想起一件紧急事务需要处理,我先走了,如果有事就去衙门找我。” 喝光杯子里的果汁,他快步走出屋子。 秦珍看着桌上只吃了一半的饭,她还想跟他说关于那个铜盒子的事呢。 罢了,下次吧。 她将桌上剩下的饭倒了,盘子洗干净,刚想进屋,余光瞥到院外探头探脑的两条尾巴,突然有些不耐。 要动手也不快点,天天被跟踪也是烦。 自梧桐山回来,她闲下来,天天有时间去接五郎回家吃饭,次日一早再送他回学堂,偶尔顾先生破例放二郎几个的假,秦家兄妹五个便热热闹闹的一起回来。 日子平淡而惬意,只是生活中少了那么一二个人,秦珍时常去医馆前遛遛,门上一把大锁,却再也没有开过。 那个一身青衣的清隽男子临走时,说很快会回来,她当真了,但对方似乎失言了。 一晃进入十二月,柳林镇突然下起大雪,秦珍推开门,就见门外全白了,地面落下厚厚的一层雪。 柳林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百姓们陆续回家,北城分得补偿的住户们今年倒是能过个温暖的冬天。 秦珍一早起来,速度的做好早饭,又带上早前准备的一筐木炭往学堂里赶。 半有月前,顾先生拒绝凤阳王的的极力挽留,带着家眷和学生们搬回闻鹿学馆。 终是承了凤阳王的人情,他接受了凤阳王的提议,带走王府那位武师傅,甚至聘请那位武师傅以后专门给学馆的孩子们教导武艺。 这位顾先生很爱磨砺学生们的心性,还说学生们的品性就是要从小抓起。 凤阳地处西南,应该更靠西一些,进入十二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温底也低。 晚上不烧炕冷得她睡不着。 学馆没有炕,学生们睡是的木板床,兄长们还好,她就怕弟弟受不住冻。 一早到学馆,顾先生的书童开门,见又是她,一点也不意外,嘴着说先生私底下曾言秦珍把弟弟养得太娇宠得太过云云,眼睛却一直很她手上瞟。 秦珍听着直笑,嘴里说是是是改改改,回头该怎样还怎样,就那么一个弟弟,生来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担惊受怕的拉扯到五岁,如今日子好了,凭什么不宠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下雪 五郎十二初一的生辰,小家伙已经五岁,一个多月的精心喂养,很长了些肉,再换上厚厚的棉衣,小身子圆圆滚滚。 管家陪他去先生的书房,走到回廊里,看到秦珍进来,他高兴迎过来,脚踩进雪里,雪太深了,脚短拨不出来,身上的衣服也厚,重心不稳,一下子歪进厚厚的雪里。 两只手使劲扑腾也没能爬起。 秦珍脚尖一点,一个闪身,手拎起五郎跃进回廊站好,她把背后筐子放下,拉着五郎拍打他身上的雪。 “五郎头缩在衣领子里,蹭掉手上的雪,眨巴着眼软声哀求,“姐,我晚上回家睡,这里冷。” 走过来的管家正好听到五郎的话,面上一阵不自在,往年冬天,先生也担心学生们挨冻,下雪时会烧炭,今年情况特殊,市面上的炭比往年高出两倍,本来帐上银钱不丰,炭火只好省了。 秦珍只当没看见管家的尴尬,神色自若地问好,抱着小弟施展轻功在雪地玩,玩着玩不见了踪影。 当然,一筐子炭和早食留在原地。 管家摇头失笑,知她故意如此,也晓得小丫头贴心,这样的事发生了太多次。 作为顾府的管家兼账房,起初他还心存顾虑,先生却说,她若送就收下。 先生说,她是自家人。 自家人三个字,管家清楚它背后的含义与份量,已无须多作解释。 秦珍陪着小弟兄长们在屋里说了会话,一会,门被起得早的学生拍得哐当响。 外面的少年们嘻嘻哈哈,“喂,秦老大,起了没,不会尿床了吧。” 另一个少年嬉笑,“他才不会尿床,他只会尿炕。“ 这明显带奚落的话一出,门外的一群少年一阵大笑。 而屋里的少年们一个比一个淡定。 “真是一天不骂,上房揭瓦。”善之把书包往肩上一挎,转身去开门,良之孝之跟上去。 二郎抱着明显想看热闹的小弟,对妹妹说,“屋里冷,你快回去,酉时再来来接五郎。” 秦珍知道兄长们闹不出事来,顾先生的学馆是不许打架的,打架即开除。 学子们好不容易进来学馆,没人真敢闹事,表面上的笑笑闹闹无伤大雅。 学馆里的学子们都识得秦珍,经常见面也熟,秦家兄弟的妹妹生得明眸皓齿,甜美可人,少年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十二三岁,半知人事的年纪,见秦珍从屋里走出来,刚在门外大声玩笑的少年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羞得慌。 某个脸皮厚的小胖子跳出来打招呼,“秦妹妹,这么早,又来看五郎啊。” “是啊,晚间下雪,我担心他冷到,”秦珍朝众人点点头,又对哥哥们说,“我回了,要不要再给你们添床被子。” 见身边同窗们猛盯着妹子看,一个个跟狼一样,善之赶紧朝她摆手,“不用不用,你赶紧回去。” “那,再见。” 后面齐齐一声响亮的再见。 秦珍脚步踉跄一下,快步离开校舍。 出了学馆,她搓了搓手,手伸里袖子里取暖,刚走了几步,就见几辆马车朝学馆驶来。 秦珍让到路边,不想马车在她身边停下来,车夫勒住缰绳,侧头向她问路,“小姑娘,我问你一下,你可知道镇上的闻鹿学馆?” 秦珍点头。 车夫顿时激动了,“哦,那太好了,你知道学馆在哪吗?” 秦珍指了指马车身后。 车夫忙朝秦珍道谢,又对马车里的主人禀报,“少爷,闻鹿学馆已经到了。” 马车里的少爷似乎很兴奋,瞬间掀开帘子,左右张望了下,视线瞥到路边的秦珍,他微微愣了下。 知道车夫问路的人就是她,这位少爷转身从马车里端出一般糕点,递给秦珍。 秦珍瞅瞅糕点,盘子里还有一块咬了一半没吃完的,她瞅瞅那马车上的少爷,心里“切”了声,抬脚就走。 拿吃剩的糕点赏人,真当柳林镇是乡下地方了。 少爷端着糕点,面色一僵,他竟从小姑娘的眼里看到一抹鄙视,是看不上糕点么,这可是京中一品香的糕点,供不应求,便是京中好些人想吃还得提前预订。 不识货。 车夫极有眼色,赶紧揭过少爷丢面的那一茬,他跳下马车,高兴地说,“少爷,旁边就是闻鹿学馆,您不是最仰慕顾先生吗,说不定马上就见到了。” 少爷一听,放下手糕点,赶紧整理衣冠,想以最佳的状态见到传说中的顾大儒顾先生。 秦珍也没将方才的一幕放在心上,只想快点回家,外面太冷了,鞋子是棉的,沾了雪,雪化成水,没一会鞋子内里便感到了湿气,脚趾头都冰了。 她跺着脚走到自家院前,就见院里站一对锦衣华袍的少男少女,两张出色的容颜,男的一脸怒容,女的笑容满面。 “珍珍,你回来了。”风纯一见到她,呼地一跑过来拉她,“快开门,我要冻死了。” 那名女子也跑过来,看着秦珍不免错愕,“是你?” 秦珍看女子的脸有点面熟,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又仔细瞅了眼,“你是?” 女子抿了抿唇,目光扫过风纯牵着对方的手,不太高兴的说,“梧桐山,你当时偷听我和祖父说话。” 她这一提,秦珍立刻想起来了,原是鬼医的孙女,怪道她想不起来,当时她一身素衣,脂粉未饰,和现在的盛装华裙相差太远。 不过,“你如此歪曲事实,是鬼医他老人家教的,分明是我先到,恰好在那棵树上休息,谁知道你们哪里不好停,非要站在我那棵树下,还怪我偷听。” 秦珍甩开风纯的手往屋里走。 “那你为什么不出声?”络伊人指责道。 “我为什么要出声,我一个小姑娘,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秦珍理直气壮地说,她又看了眼风纯,“我家不欢仰陌生人,郡王别再带我不喜欢的人来。“ 风纯听她们的对话,就知道她们不对付,他更高兴了,心想珍珍果然跟他默契,连讨厌都是同一个人。 “哪是我带来的,是她自已硬要跟来,赶都赶不走。” 此次回京,这个不知哪个犄角旮旯跑出来的女人莫名緾上了他,打着鬼医的旗号,让皇伯父对她另眼相看。 他不喜欢络伊人,小霸王的性子发作,管她是谁的孙女,半点不给络伊人面子,“你不是要找人吗,赶紧的吧,别搁这碍本王的眼。”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下雪 络伊人不满风纯对她的态度,一生气,将祖父与皇帝暗中的交易透了出来。 “郡王,你以来此行皇上派咱们来找人便是全部的目的吗?” 风纯一愣,眉头轻皱,“难道还有其他的?” 络伊人冷哼一声,没有直接道出,而是意有所指道,“皇上为何不派旁人保护我,比如那个定国侯世子,再比如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和那位铺国少将军。” “自然是。。。。。”风纯说着突然怔住,他徒然想起临行前皇伯父说过的话以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自小混迹于宫廷,皇城的人讲话,都是讲究方法技巧的,他们想表达什么,从来不会直言。 皇伯父当时拍着他的肩说络伊人是个好姑娘,要他好好照顾,还说什么女人都是要让着的鬼话。 要他照顾络伊人,照顾多久,一辈子吗。 莫非皇伯父想将络伊人指婚给他。 隐约猜中事实的风纯,这一刻特别冷静,他曾在皇伯父面前说过,要自已找合心意的媳妇,皇伯父也答应了。 可现在却想将络伊人指给他,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子,一个江湖女子。 风纯心里怒极,面色骤冷,目光里满是不屑地望着几步外即使盛衣华服遮不住粗鄙的女子,淡淡吐出四个字,“凭你也配。” 络伊人闻言身体晃了晃,这是极伤颜面的话,任她脸皮厚也承受不住,一转身,气跑了。 秦珍古怪看了眼风纯,不知俩人在打什么哑谜,看得出来,络伊人似乎喜欢风纯。 而风纯。。。。。嘴好毒。 外面越发冷了,秦珍打了个寒颤,赶紧开门,炕是一直烧着的,她也不用担心柴火。 风纯跟进屋,帘子一掀进内屋了。 她没有跟进去,十一岁了,男女之防不能不顾,要闭嫌。 秦珍把兄长那边的炕烧起,又弄了简易炉在堂屋里,围炉取暖之余又可以烤红薯吃。 风纯躺在屋里不出来,喊他用饭也不搭理人,问他什么事也不说,他不肯说,她也没法开导。 傍晚,又下起鹅毛大雪,秦珍接五郎回家,偷偷交待了几句,小家伙机灵,拿了刚烤好的红薯去找风纯。 没一会,风纯从屋里出来,和五郎高高兴兴的闹,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心事。 第二日,送了五郎去学馆,秦珍路过城皇庙,小石子冻得哆哆嗦嗦的跑出来,一脸焦急。 “秦姑娘,你能帮帮朱老吗?” 秦珍,“怎么了?” “天太冷了,朱老冻病了,浑身高热,一直说胡话。”小石头冻得脸发青,身上单薄的衣服根本防不住寒意,手脚不停的发抖。 秦珍赶紧往他们栖身的破庙里走。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早点去找我?”她走了几步,从衣兜里掏出一锭银子,“你立刻去请大夫来。” 手伸到一半,又见小石头冻成这样,怕走不到半路给冻僵了,她怕冷,穿了两件棉衣。 秦珍把银子塞到小石头手里,把外面的一件棉衣脱下来,给小石头披上,“是我疏忽了,昨天就应该来看看的。” 小石头披着棉衣有点懵,他同秦珍差不多大,女孩子刚脱下来的衣服不止暖还香香的。 见他发愣,秦珍推了把,“还不快去。” “哦哦。”小石头的耳根都红了,好在他脸黑,耳朵又被头发遮住,外人也看不出来。 这间破败的城皇庙,早已废弃了,里头供奉的城皇老爷石像坍塌在地,庙宇半边塌了,另半边尚能遮风避雨。 小石头这伙乞丐在此落脚,他们用竹帘子木板搭出一间睡觉的地方,里面铺了层干草。 棉被褥子却是没有的。 小石头嘴里的朱老就是一个老乞丐,给是一位挺爱干净的老乞丐,秦珍每次给他们送食物,老乞丐从不说感谢的话。 你给他他接受,不给他他不讨要。 很奇怪的老乞丐,却不讨人厌,他的眼神很淡,很空茫,秦珍很少见他说话。 这班乞丐是以朱老为首,朱老生病,大小乞丐们围着他不知所措。 秦珍挤过去看。 “秦姑娘,”“秦姑娘,”“秦姑娘,你快救救朱老?”围在朱老身边的乞丐纷纷起身,有的发出哀求。 “已经去请大夫了,你们放心。”秦珍蹲到朱老身边,探了下他额头,确实烧得很厉害,已经迷糊了,嘴里嘟喃着听不清的呓语。 她扫了眼挤在一起冻得瑟瑟发抖的十几个乞丐,全是单薄的一身破衣烂裳。 秦珍待了会,外面的寒气一个劲的往身上钻,她穿着棉衣都冷,更不用说乞丐们。 小石头很快将大夫请了来,给足了银钱,大夫倒还和气,看诊后给开了方子,又领了人去抓药。 秦珍没在庙里久待,之前一直说要买院子,她想好了,马上就买院子。 买卖房子田产得去镇上的牙行,去之前,她先去买了好几床被子,又按人数给小石头他们添了御寒的棉衣鞋子。 秦珍一下子买这么多,店老板一开始还悬着心,生怕她付不起银子,等她拿出一张银票来,店老板眼睛眯成一条缝,跟在秦珍身后点头哈腰。 他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亏得他一开始没门缝里瞧人,把人看扁啰。 一番讨价还价,秦珍花出去六十八两银子,“麻烦掌柜的把这些衣物棉被给送到北城破庙,让一个叫小石头的接收。” 正找银钱的店老板错愕的抬头,目光不可思议的望着秦珍。 “老板,快些,我还有其他事。”秦珍推促。 店老板扫了眼外在纷纷扬扬的大雪,又看看面前比柜台高不了多少的小姑娘,轻叹一声,把银子找给秦珍后,赶紧打包秦珍买下的棉衣被子。 秦珍看着手中的银子,“老板,银钱您找多了。” 店老板头了不抬,继续忙活,“钱我不赚了,算是我尽的一份心,总是十几条命。” 秦珍,“。。。。。。。” 世上还是善心人多,有那份心意就好,她把找多的银子放回柜台,转身离开铺子去牙行。 老板喊来伙计去送货,一转身,见到柜台上的银子,怔了怔后摇头失笑。 说要买院子,她又要的急,牙行的人见她一个小丫头要买院子,没人相信她,非要她叫了家里长辈来才行。 她哪来的长辈,牙行离闻鹿学馆近,秦珍想了下,跑去学馆,请顾先生的管家陪她走一趟。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下雪 “丫头要买院子?” 秦珍笑说,“是啊,北城离学馆太远了,我想买个近一点的院子,就近住着,不用每天跑来跑去。” 尤其是大冬天,实在不想来回跑,五郎回家睡,她早送晚接,好像又回到上辈自已读书的那会。 太痛苦了。 弄个近一点的院子,叫兄长们也每天回家,如此一来,小弟可以直接同兄长们一起,多省事。 说到底,她就想偷点懒。 事情有时候就巧,秦珍拿着一串钥匙,吃惊不已地问,“您说这院子是顾先生的,他真的愿意卖给我。” 不是卖,是送。 管家笑呵呵说,“这院子原是买来扩充学馆的,这二年,先生改了想法,暂时没那精力多收学生,院子也就空了起来,先生说了,你要住随时可以搬过来。” 秦珍瞅瞅左边的学馆,再看看右边的小院子,两间院子就隔一堵墙,近得不能再近了。 她乐疯了,高兴地嘴都合不拢,真是,太好了。 管家没提钱,她不能不给,牙行的人说了,镇上最好的院子需要三四百两,一般的院子也要六七十两,顾先生这套院子,又在学馆旁边,价应该更高。 秦珍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银票递到管家手里,激动地拿钥匙开门,管家看着手里的银票,额心跳了跳。 这院子的价格说高也高,也低也低,端看什么人买,自昨天京城那边来了几位少爷拿着名刺上门拜访先生,先生便想将院子送给小丫头。 空着总是说不过去,那几位少爷一看就打算长待的样子,个个都是权贵家的公子,若换以前,先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而现在,为了自家弟子,先生便不能如以往般,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原是不要银钱,丫头眼都不眨,直接塞给他一千两。 管家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去汇报先生,秦珍则拿着钥匙在新院子里转。 隔壁的学馆是二进院,这边则一进小院子,正屋东西三间房,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院子中间有个天井,院里除了棵石榴树再无其它。 秦珍却觉得这院子再适合她家不过,三间屋子里没有家具陈设,她另添便是。 北城租的屋子东西不多,她跑一趟家就搬过来了,最重要的是,小石头他们需要尽快搬到暖和的屋子里,这雪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 她担心,那破庙会被雪压垮。 秦珍是个行动派,跑了一趟北城整理东西,又到破庙通知小石头他们搬家。 小石头和他的伙伴们知道秦珍给他们安排了房子,一个比一个激动,刚换上的棉衣穿在身上格外暖和,没想到,更惊喜的在后头,居然还有房子住。 “破庙你们不能住了,我担心它会塌,到时候你们的小命就完了,谁的力气大,背上朱老,咱们赶紧搬。” 一听说庙会塌,这会穿暖和的乞丐们一个比一个害怕,其中有个脚跛的年轻乞丐,指挥两个同伴将朱老扶到自已背上,他们也没什么要带的家当,各自拿着自已讨饭的破碗,呼拉拉跟着秦珍一起往北城走。 秦珍在北城的屋子里藏了粮食,她只告诉了小石头,又给了他一锭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安顿好小石头等人,秦珍回到新住处,房子需要打扫,桌椅板凳要添,她独自忙到天色将晚。 五郎从先生那儿知道姐姐搬到隔壁住,又把消息告诉了哥哥们,兄弟几个下了学,正门都不走,直接翻墙到隔壁。 正在厨房刷锅的秦珍听到响声跑出来,就见善之一屁股坐在雪里,一脸摔懵了的傻样。 他揉着屁股,墙的另一边二郎带着五郎准备起跳,就见自家妹妹突然站在墙头,表情无语的望着他们,“走个门能耽误多少功夫,以后谁也不许翻墙,翻一次扣一个月的零花。” 衣食住行自家妹妹包了的兄长们,没有零花真的不是事,这句警告犹如耳旁风。 秦珍一扫少年们无所谓的神色,补了句,“再负责上交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家用。” 少年们齐齐瞪眼,互相一扫量,转身就往学馆正门跑。 而已翻了墙的善之,生怕秦珍拿他杀鸡给家里的猴儿们看,一溜烟爬起来往屋里蹿。 秦珍勾起唇角,心说,姐还治不了你们了。 此时,敲门声响起,她还以为是兄长们到了,快步去开门,门一打开,就见一名中年男子朝她拱手,“小姑娘,叨扰了。” 秦珍,“您找哪位?” 中年男子朝院内暼了眼,神色温和地问,“请问,你家大人在吗,可否他们请出来一叙。” 秦珍,“我家大人不在,家里的事我做主,您有什么事请说。”说到这,她看到兄长们和小弟从隔壁过来,忙欢喜的招手。 中年男子转身,就见几名神彩飞扬的少年们嬉笑着走近。 二郎抱着五弟看向自家门前陌生的中年男子,目光无声询问妹妹。 “不认识的,找我家大人,我说我做主,”秦珍在小弟头上撸了把毛,喊哥哥们进门。 她又对中年男子说,“我哥哥他们回来了,你有事同他们说也使得。” 中年男子打量了眼几个少年,将目光定在二郎身上,这个最有长兄风范,瞧着最沉稳,应该是家中长子,想来可以做主。 他再次拱手,“鄙姓周,问问府上,你家这套院子是否出手?” 秦珍,“。。。。。” 少年们,“。。。。。” “府上若是愿意出手,鄙人愿意出双倍的价格将其买下。”周姓中年男子又说。 “您找错地了,不卖。”秦珍一拉门口的少年们,“啪“地一下关上院门。 “我出三倍。”男子在门外喊。 二郎和良之显然有些心动,两少年欲言又止的看着秦珍,秦珍挑眉一笑,问少年们,“你们觉得这院子值多少银子?” 二郎和良之还想猜,五郎伸出一根手指,脆声说,“一千两。” “怎么可能,”良之笑道,“镇上最好的院子也才值四多百两,咱们这院子,又小又旧,顶天了值个百八十两。” 二郎没说话。 五郎又说了,“管家伯伯说姐姐付了一千两银子。” “什么,”“什么?”少年们齐齐失声惊呼。 第一百八十章 不是一路人 少年们得知自家妹子彪悍地花一千两银子买一小破院子,觉得自家妹子脑壳真是坏了。 秦珍双手挺腰,一家之主的霸气尽显,“所以你们要好好读书,也不枉我花这些冤枉银子。” 善之脑筋转得快,“你不会是故意高价,其实是想补贴先生银子吧。” “你才发现啊,真笨。”秦珍扫了眼兄长们,继续去厨房做饭。 善之手撑着额头感叹,“妹妹真是用心良苦。”即贴补了先生银子,又保全了先生的颜面。 可是这银钱经不得这么贴啊,入学馆半年,大好几千两银子就进了先生那儿,照这么贴下去,万贯家财也撑不住。 家里又不是只有一个兄弟读书,而是五个。 他拍了拍桌子,妹子还是太败家了,不行,得劝一劝。 旁的良之和善之想法差不多,他咂咂嘴,“这书读得忒特么贵。” 孝之却说,“我会好好读书的,不浪费妹妹的银子。” “我也是。”五郎举着双手说。 沉默的二郎思起妹妹每每送给先生的礼物,他以为,妹妹在先生那里死命砸银子,定是希望先生能好好教导他们,实际上,还是为他们。 他喜欢读书,也会更努力读书,不辜负妹妹的心意。 秦珍不知道自已败了笔银子,无意中鞭策了哥哥弟弟们,第二天,络伊人找上门来。 “郡王在你这儿吗?” 秦珍堵在门口冷声说不在。 “那你让我进去瞧瞧。”络伊人不放弃,连着两天没有见到风纯,她很不高兴。 此行,除了来凤阳郡寻人,皇上和祖父的意思,让他们二人培养感情,可他人都找不见,一来便躲着她,感情更无处培养。 “我不想让你瞧。” “若我硬闯呢。” 秦珍挑眉,“你试试。”换了鬼医,她恐要惧几分,鬼医这个孙女,她还不放在眼里。 络伊人还真不敢硬闯,小丫头身手在她之上,面对南昭圣女都不气弱。 可惜她现在还是普通人,等她做了清阳郡王妃,哼哼。 络伊人不甘心的瞪着秦珍,目光复杂,“你以后离他远些。” 秦珍,“为什么?” “他是皇上给我指定的未婚夫婿,”络伊人面露羞意,怕觉得说服力不够,又说,“等我们从凤阳回去下旨。” “哦,那恭喜啊。” 面上淡淡,秦珍心里却十分诧异,怪道那天,风纯讽刺络伊人不配,两人身份悬殊不是一般的大。 一个江湖女子,一个深受皇宠的郡王,除非像是秦凰一般惊才绝艳的奇女子,一般的江湖女子在高门贵族眼中,应该属于上不得台面的存在吧。 风纯心情这么不好,可见他对这桩婚约的抵触,心里怕是极不甘心的。 络伊人跟她说这些,是在宣示主权吗,秦珍不免觉得好笑,遂说,“我和他只是朋友,就我这年纪,做来未来郡王妃的你,是不是防得太过了。” 醋这么大,这里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风纯做为一个郡王,未来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妃子,以后还不得被醋淹死。 络伊人幽幽看着秦珍,就算不承认,但终归郡王待这个小丫头是不同的。 她本身比郡王大三岁,郡王十六岁,眼前的丫头十多岁,郡王性子傲慢,唯独对这个丫头好,照这么相处下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份,她如何能越过。 “过不过的我心里有数,他对你很好,听周贵妃说,他费心送你生辰礼,礼物还是从她那儿讨要的,一串极珍贵的红宝石手串,还是贡品。” “我一开始也觉得一个小丫头而已,根本没放在心上,结果,一到凤阳,他就来找你,还拉你的手,对你笑,哦,对了,他好像又给你带了礼物,似乎京城最时兴的衣裳和手饰,我认识他两个月,就没见他对哪个姑娘笑过。” 说得她都信了。 秦珍很是无语,朋友之间不就是这样吗,风纯同她玩,更多的只是拿她当妹妹看。 风纯不过十六岁,跟他同年或是小的人玩,很正常啊。 络伊人的年纪明显比风纯大,皇帝给他指个年纪大路子野的郡王妃,搁谁谁乐意。 “我们就是处得来的朋友,他若提出同我断交,那我们便不再是朋友,但这事你说了不算。” 秦珍欲关上门,络伊人忙伸手抵住,面色微恼,“你个小丫头,怎么听不懂人话,若你没抱什么心思,最好不要来往,你们不是一路人。” “她听不懂人话,你又几时能听懂人话。” 一身淡蓝劲装的风纯施施然走过来,他撑着一柄白色纸伞站在雪地里,伞面画着寒梅图。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面容俊郎气质傲然,目光凌厉的自络伊人脸上滑过,他走到秦珍身后的台阶站定。 “本王与你也不是一路人。”语气漫不经心中透着轻屑,表情更是盛气凌人。 络伊人面色青白,咬了咬唇,说,“郡王,我祖父月乃是鬼医,我师伯是北楚天机阁主。” 言下之意,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江湖女子。 单论鬼医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加上历受世人推崇的天机阁,背后这两大靠山,便是北楚皇帝也要礼遇三分。 别说是个郡王妃,便是皇子妃也当得。 风纯却不这么想,不论是鬼医或是天机阁,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江湖门派而已。 如果是他喜欢中意的女子,他尚能接受,但络伊人,烦都烦死了,讨厌还来不及,娶为妻室?他是决不可能接受这桩指婚。 “天机阁也好,鬼医也好,再厉害也不是你本人,本王的郡王妃,要么出自高门,要么是本王所中意,希望络姑娘有点自知之明。” 那话的意思翻译出来就是,你即出身低微,我又不喜欢你,两样都不占,凭什么娶你。 络伊人的脸白得跟鬼一样,难堪极了,却撑着说了句别有所指的话,“莫非郡王不知道皇上一直想要拉拢天机阁。” 风络冷冷地扫了络伊人一眼,“与本王有什么关系。”拖着看戏的秦珍进院。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是一路人 北城,自从搬了住处,小石头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不受挨饿受冻,寒天雪地,有温暖屋子和大炕,连柴火都备好了。 秦珍对他们这么好,心里总想要报答一番,但他没什么主意,他想等朱老好了,跟他讨个主意。 雪下得越发大了,地面的积雪没至小腿,小石头拉回思绪,拢紧了衣服从院墙边抱了木柴往屋里走。 “少年,请留步。”院外有人唤他。 小石头转身,就见院门前站着两名男子,他自小讨饭,还有几分眼力劲。 这两人气势一瞧就不是普通人。 他忙把手中的木柴放到屋檐下,小跑上前,神色恭敬,“大人可是唤小的有事?” 离他较的一名中年男子扫了眼院子,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心里不由怀疑,师兄真的做了乞丐吗,还住在这种地方。 回想当年他们做的事,中年男子再次心生满满的愧疚,宁愿做乞丐也不愿回去,师兄这是失望透顶了吧。 他暗叹一声,温声相询,“少年,你这可住着一位姓朱的乞丐?” “姓朱?” “对,他眉间有颗痣,不爱说话,可曾见过?” 小石头愣了下,朱老的眉间还真有颗痣,他扫了眼两男子,见他们不像找茬的,作出请的手势,“我们这确认有个姓朱的,不知道是不是大人要找的人,您可以去认一认。” 话虽这么说,但他甚至可以断定了,对方要找的人就是朱老。 他早就怀疑朱老不是一般人,哪有乞丐像他那样,即爱洁又不讨饭,一举一动比贵人还像贵人。 他在前面带路,又说,“朱老病了,刚醒来,人还有些迷糊。” 两中年男子一听说师兄病了,脚步也快了分,神色焦急不已,竟是越过少年,直接进屋。 一踏进去,发现屋子里几个乞丐坐在火炉旁聊天,他们皆穿着一水的新棉衣棉鞋,却依然蓬头垢面。 乞丐们突然见进来两名气派不凡的中年男子,纷纷站起来缩在一旁。 “大人们是来找朱老的。”小石头说。 两中年男子见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不像乞丐住的屋子,他们顿了下,不知师兄住在哪间屋。 小石头机灵地掀开左边内室的帘子,这屋原先是秦珍住,虽比另外一间内室小,胜在整洁。 “朱老在休息,大人们看看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他让到一旁,让两位大人进来,两名中年男子激动地步到炕头前,一瞧,顿时神色大喜大痛。 喜欢的是师兄真的找着了,痛的是师兄真的把变成乞丐。 其中一名中年男子见炕上的师兄昏睡着,神色虚弱,抬手在师兄额头摸了摸,发现有点烫,面色微微松了口气,病情不严重。 他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左右一看,吩咐门口的少年,“麻烦帮我打点热水。” 小石头赶紧去堂屋打水。 等把药喂了朱老服下,两男子立在炕前,示意少年出去,“我等有事与朱老商议,你且去门外候着。” 说着,他又从袖袋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小石头,“方便的话,请给帮忙弄点热吃食来。” 小石头知道并不是真的要吃食,而是想支开他,他欢喜的接过银子,却只退到门外,拉着同伴们另到一间内屋去说话。 十几个乞丐坐在暖哄哄的炕头,眼神热切的望着小石头手上的银子,小石头却将银子给他们中间最大的铁头哥。 银子交给铁头他放心,铁头平日就很关心他们小的,小石头乐呵呵地说,“十两银子呢,这个冬天咱们不会挨饿了。” 某个小机灵说,“对啊对啊,咱们多买点粮食存起来,我看这雪还有得下,指不定闹灾,弄不好粮食涨价。” 他一说,铁头顿时低头思索,觉得非常有道理,不过,他还是想同朱老商量商量再说。 小石头就怕饿肚子,也支持这个想法,“要买的话得趁早,不如明天就去。”心里却在算秦姑娘给他们备的粮食够他们吃多久。 小乞丐们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小石头嘘了一声,手又指指隔壁,示意大家小声。 大家都对突然来找朱老的两中年男子十分好奇,他们动作整齐的把耳朵贴到墙上偷听。 另一间屋里,朱老睡得昏昏沉沉,喉咙干渴得很,耳边隐约听到说话声,还有人给他喂水。 朱老狠喝了口水,脑子清醒了些,他缓缓睁开眼睛,好像看到两张熟悉的脸。 “三师弟四师弟。” 两名中年男子听到这声久违的称呼,眼眶一热,“大师兄,你醒了。”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糟蹋自已,便是心里怨怪师弟们,也该好好保重自已。”四师弟说。 刚刚清醒的朱老,目光惭惭清明,他捂着头坐起来,旁边郭灵子忙伸手扶了把。 “大师兄。。。。。” “让我捋捋。”朱老揉着额头,他脑子里好乱,感觉自已好像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炕边的灵子周虚子两人微微忐忑地束手在侧,不知道当年的事,大师兄会不会原凉他们。 二人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便是大师兄将自已变成乞丐,他们也不敢造次。 良久,朱老长长吐了口气,一眨眼,十年已过,他真的做了一场梦,可比起在天机阁,这十年来,竟是难得的轻松。 十年呐,朱老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头皮好痒,他挠了挠,指甲好像压到了头皮上的虱子。 “哎哎,师弟师弟,赶紧打水来,我要洗头。”朱老突然跳起来,双手使劲的挠头皮。 郭灵子周虚子师弟俩吓了一跳,听了师兄的话,两人哭笑不得,一个跑出去烧水,一个帮师兄挠头皮。 小石头也跑出来帮忙,却被周虚子叫去给大师兄去镇上添置日常用物。 里外一通收拾,朱老浑身舒坦了,小石头站在炕前将他生病前后的事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朱老想那个丫头,脸色微微古怪,这难道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功夫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朱老 “大师兄,你真不打算回去吗,师祖一直很惦记你,他老人家走得突然,也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师兄弟三人盘坐在炕上,周虚子语气哽咽,提起往事,他小心的瞥了眼大师兄,见他面上一直淡淡笑着,似乎对以前发生的事不再介怀,才试探的说,“二师兄这些年撑着天机阁并不容易。” 朱老垂眼,冷声点破,“那不是他最想要的,怎么,现在又觉得辛苦。” 郭灵子瞪了师弟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 周虚子苦笑,他又何尝想提,天机阁没了师祖这个镇山太岁,他们师兄弟资质平平,总坛近几年混得还不如分坛。 二师兄为维护总坛声誉,不得不剑走偏峰,选择与朝庭合作,但这违背了创立天机阁那位先祖的遗训。 他和三师兄来找大师兄,是希望他能回总坛,如此一来,二师兄不用和朝庭合作,不用违背先祖遗训,总坛又有大师兄坐镇,两全其美。 师兄资质实力仅次于师祖,天机阁一众师兄弟表面上不说,心里都是盼着他回去,包括二师兄也是。 朱老心里跟明镜似的,若没遇到那个丫头,他还真有可能会回去,现在嘛,他兀自摇摇头。 “二位师弟只是来寻我?” 周虚子郭灵子相视一眼,见三师兄没有阻拦之意,周虚子实话实话,“寻师兄是其一,其二是帝诏现世已有几个月,却不知落在谁手上,四国暗流涌动,分坛那边透了个小消息过来,帝诏线索的源头在柳林镇。” 朱老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笑了笑,怪道他那个二师弟忌惮分坛,确实有几分能耐,只不知,分坛知道多少。 ****** 秦珍送风纯离开,两人走到门口话别,心里到是对络伊人与他的婚事好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跟那位。。。。。。” 风纯的冷立时就冷了,脸上透着厌恶,“事还没影她就在那嚷嚷,原先我被蒙在鼓里,现今知晓了,就决不会让她得逞。” “她不是她背后有天机阁和鬼医么,皇上都默许了,你犟得过?”不是秦珍怀疑,圣旨一出,金口玉言,风纯未必反抗得了。 风纯冷嗤,少年的脸上写满无谓,“皇伯父不会那么草率的,若真是想强按牛头喝水,我这个郡王不做也罢。” 皇伯父可以让他做任何事,唯独婚事他不想由宫中摆布,父王母妃明明是对恩爱夫妻,却因着太后强势介入,皇伯父当年由着太后胡闹,才导致了父王母妃的悲剧。 他不想争权夺利,抗旨都不带怕的,爵位这个东西有没有也不影响他是皇帝亲侄子的事实。 父母早逝下无弟妹,清阳郡王府就他一个人,光杆司令一个,不用担心拖累牵连任何人,没有爵位,独揽清风又如何。 秦珍一想也是,风纯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不想娶络伊人,皇帝要申斥要降罪,最严重的后果不外乎降爵,可如果风纯不在意这些身外的名利权位,皇帝还真拧不过他,总不会杀了自已的亲侄子。 想到这里,她轻轻一笑,玩笑的说,“不若以后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做一对雌雄双煞。” “这个主意不错,”风纯也笑,顿了一下他又反口,“诶,不行,我以后是要做大将军的。” 秦珍正想说你不听皇帝的话还想当将军,即而又想皇帝若是真心疼爱风纯这个侄儿,将军又算什么。 两人站在门口正要告别,前方大街上走来几个年青人,身后一干随从,随从手里捧着礼盒,正往他们这里走来。 风纯瞥了眼脸色突然古怪起来,他转身就拉着秦珍想进院子,似乎想避开那几个年青人。 迎面而来的三个年青人眼利,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学馆隔壁的清阳郡王。 他们也很错愕,各自愣了一瞬,忙上前见礼。 莫名其妙的被风纯拖着跨过门槛,就听见后面传来快了的脚步声,以及齐整整的行礼声,“见过清阳郡王。” 风纯身体一顿,无奈地转身,他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手一抬,“免礼。” “谢郡王。” 三位年青男子站直身体,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太意外了,实在没想到会在凤阳见到清阳郡王。 大家虽经常碰面,但交情一般,京城文臣武将勋贵世家之间泾渭分明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唯独这位清阳郡王是个例外。 风纯好似不知道他们的尴尬,瞥了眼他们身后,顿时了然于胸,“你们是来拜访顾先生的。”很笃定的语气。 三名年青男子一惊,望向清阳郡王的目光灼热了许多,其中一名男子开口,“郡王认识顾先生?” 风纯摇头,那男子的表情瞬间失望了。 另两名男子表情差不多,他们收到顾先生在凤阳的消息,紧赶慢赶的到了柳林镇。 今天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心里着实担心会被顾先生拒之门外,忐忑着呢。 风纯将他们神色看在眼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就这心态还想拜顾大儒为师,顾先生要是眼瞎,学生早就遍天下了。 几句话打发了他们,风纯还有差事在身也走了。 如此过了几天,学馆放假,秦珍和兄长们约去梧桐山玩,刚走出院门,竟遇到秦小宝和几个同窗。 秦小宝看看几个月没见的侄子侄女,再瞧瞧他们出来的院子,不可置言地问,“二郎,你们,住这里?” 二郎目光淡淡的望着小叔,和善之几天成日混在一起,性子变了许多,也学会隐藏了。 秦珍担心兄长说实话,引得秦家人上门找麻烦,哪知,“不是,这是我同窗的房子,我们借住在这里。” 秦珍赞赏的看了眼哥哥,给骑在小灰背上的五郎拉上斗蓬后的连帽,借侧身的功夫使了个眼色给善之几个。 听说侄子们借住在同窗家,这多少是件没面子的事,现在的秦家不同往日,自侄女秋月得了络公子青眼,妹妹宝娟侄女秋玲皆定了不错的人家。 大侄子秦贵仁娶了镇上大户人家的闺女,他的亲事也定了下来,秦家如今也是体面人家,若被外人知道,秦家有三个侄子女流落在外面,传出来肯定不好听。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院子 关乎秦家颜面,上次秦珍那一闹,惹得络公子对他不满,他费尽心力,又请侄女秋月从中说和,才让络公子不再追究。 这次遇上了,还是赶紧将三个侄子女弄回家好生束缚,省得在外丢他颜面。 秦小宝毫不犹豫的说,“二郎,家里的房子空着,没必要打扰同窗。。。。。同窗?” 他飞快打量了眼侄子和侄子,这才发现,才多久没见,侄子女竟是完全变了样。 身上的衣服比他穿的衣料子还要好,侄女越发灵秀可人,肤色雪嫩,她模样本就生得极好,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站在雪地里,比之那些大户人家的闺秀们也不差的。 不说他,和他一起来的同窗也齐齐惊艳,惊讶秦小宝家有这么个漂亮的小侄女,就是年纪太小了点。 注意对面两个男子粘在她脸上的视线,秦珍还没动,良之主动挡在她面前,狠狠瞪了下眼睛不老实的两男子。 秦小宝还在打量侄子,侄子的变化也大,记忆里,他总是黑黑瘦瘦,每次他回家,总看到他畏畏缩缩又渴望的目光。 半年而已,就像换了个一般,长高了壮实了,畏缩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溢于言表的淡淡自信。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心情,他不似另几房人对三哥几个孩子的厌恶,更多的是无视。 秦小宝只关心自已的前程,家里的大小事从不管,现在突然得知三房的侄子不仅入了学馆进学,似乎还有不错的迹遇。 脑中念头飞转,即资助侄子读书,还将三个侄子女养得这般好,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家,但总归是不差钱的。 秦小宝权衡一番,又变了想法,若是搭上资助侄子女背后的人家,指不定能捞些好处。 一改刚刚的冷淡,秦小宝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话也变了,“二郎,学馆几时放假,放了的话回去看看你祖父祖母,他们天天在家念叨你们。” 秦珍听得猛翻白眼,念叨是真的,祖母是恨得打不死他哥,哥抖出家里七百两银子的事,银子没追回,这事最后还得怪在捅出这件事的哥哥身上。 至于她,小叔和大堂哥,一个想把她送给络公子当丫头,一个想把她送给同窗当丫头。 然后,她自卖自身,让他们算盘落空,凭白让秦家失了巴结人的机会,秦老头肯定恨得想掐死她。 回去铁定落不着好,她不想回秦家受他们轻贱。 二郎更不想回去,妹妹被打伤的那晚,他经受的一切冷血凉薄,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一刻也不曾忘过。 “先生布置的课业多,我也不知哪天放假,”二郎淡淡敷衍,“得空再说,小叔,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少年们旁若无人的说说笑笑地从秦小宝身边经过,很快便走远了。 二郎态度冷淡,这并未将秦小宝放在眼里的模样,恼了秦小宝,他眼里闪守一丝怒意,果然是翅膀硬了么。 旁边的同窗撞了下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刚刚那个就是得了络公子青眼,让他心心念念不忘的丫头,秦兄,你咋这么好运道,有如此出色的侄女,以后发达了莫忘了贤弟我呀。” 另一个同窗一听提到络公子,不明所以,“秦兄不是已有一个侄女在络公子身边伺候吗?” “你知道什么,人家络公子要的是这一个。”自称贤弟的那位嘴里啧啧两声,摇头自语,“若我是络公子,也得选这丫头,养个几年,妥妥的绝色小美人。” 秦小宝听得耳边的奉承恭维,心情好转了点,小侄女的容貌没得说,眼下络公子对秋月还热呼着,对方没提起小侄女,他也不主动凑,小侄女秦珍说不得有大用。 秦珍和小弟兄长们去梧桐山疯玩一天,而三房掿上大户人家的美事在秦家引起轩然大波。 李氏和吴氏大概没料到三房还在翻身之日,想不相信,可小叔子亲口所说,由不得她们不信。 秦老头听了沉默,不知在想什么,秦家其他人却兴奋了,各有各的算计。 他们早忘了自已曾经对待三房的嘴脸。 李氏与吴氏去厨房做饭,两妯娌心中又妒又恨,心里跟堵了块石头似的难受。 阮氏走后,她们把心中的不满发泄在三房三个娃身上,拾撺自家男人断了二郎的前程。 只要二郎读不了书,考不了科举,三房还怎么骑到他们脖子上。 几年了,自家儿子考中秀才,眼瞅着要扬眉吐气,挺胸做人,被踩到泥里的三房不声不响地找了靠山,日子过得比他们还好,怎不叫人妒恨。 李氏气死了,菜刀往灶台上一扔,手插着腰,“二弟妹,你就没想什么想说的。” “说啥,当初把珍丫打成重伤的又不是我。”吴氏使命的往灶里添柴火,灶眼都被她堵死了。 李氏一噎,拉着脸扭身继续切菜,切着切着思绪跑远了,手指一痛,“哎哟”一声,痛得她丢下刀。 拇指上削掉了一块皮,血一下子冒了出来。 吴氏瞧见暗自发笑,嘴里却说,“大嫂,你也太不小心了,再生气也不能切自已的手指啊。” 手指含在嘴里止血,李氏瞪了眼吴氏,“弟妹还笑得出来,也是,你女儿是得了络公子青眼,可你别忘了,人家络公子要的只有那丫头,没听到小叔说么,死丫头现在长得那贱人一样水灵,得小叔替死丫头赎身,络公子还能瞧得上秋月,只怕只能被挤当洗脚丫头了。” 正往锅里倒油的吴氏立刻怒了,“我呸,大嫂,你是不是巴不得月儿不好,有你这么咒她的吗。” 李氏气息顿时弱了,这话可不能叫公婆小叔他们听见,秦家还指着靠络公子这棵大树发达。 她面色微讪,忙说,“我那不是替月儿担心吗,你也知道那死丫头随了她娘,小是小了点,眉眼却是家里几个丫头中最好的。” 吴氏自然担心,她还盼着自家闺女以后能给络公子添一儿半女,有了子女榜身,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 闺女做了络公子姨娘,就等于有了名份,一辈子容华富贵跑不了,二房也跟着享福。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院子 吴氏想跟相公商量,能不能同小叔说说,别把珍丫头送去络公子身边,要送至少等月儿在络公子身边得了名份再送。 她一着急,饭也不想做了,李氏难得没同她计较,还巴不得吴氏去闹。 屋里没找到相公,她忙往主屋去,刚进屋,就见秦老二趴在主动门前偷听。 她也蹑手蹑脚走过去。 屋内,秦老头细细问过小儿子关于碰到三房二孙子的事,他皱着眉头,“那院子,真是二郎借住同窗的。” 秦小宝点头,“肯定是借住,二郎也买不起院子啊。” 秦老头摸着胡子,看着自已的小儿子,说,“你有什么想法?” 秦小福呵呵一笑,“还是爹了解我。” 他起身坐到秦老头身边,压底了声音,“爹,珍丫头还是先留几年,暂时不要给她赎身。” “这是为何,络公子那。。。。。。” “络公子那有月儿就够了,”秦小宝说,又对他爹低语了几句,毫不掩饰他的野心,“您等着吧,待儿子考中举人,她的价值更高。” 秦老头唔了声,“你决定吧。” 珍丫头可以暂时不送,但那院子。。。。。。大孙儿成亲后搬到书院附近他岳家送的院子住。 同样考中秀才,小儿子还挤在书院的通铺里,秦老头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老头决定亲自去镇上看看那院子,如果可以,和二孙子和主人家说说,让小儿子也住进去,镇上离书院近,大冬天的,书院也冷,哪自已的房子暖和。 二房两口子听了会,默契地互视一眼后悄悄回了西屋,吴氏松了口气,不送珍儿就好。 她拍了拍胸口,想起小叔子的话,“他爹,小叔是什么意思,什么更高的价值,小叔可是又认识京城的大官了?” “谁知道,”秦二福翘着二郎腿,仰躺在炕头,自女儿送到络公子身边,他尝到了甜头,手头有女儿偷偷送回来的银子,不用大冬天的出去找活计,可以闲在家里猫冬,这是过去想也想不到的好事。 大女儿跟了络公子,二女儿长得比大女还好些,若也进大户人家,他也可以数着银子做老爷了。 心里美滋滋的秦二福一拍身边的吴氏,“赶紧的,去把老二接回来,别老在外面跑,以后不许她出门,多给她捂捂,捂白些,省得像玲丫头一般,被婆家嫌黑。” 多年夫妻,秦二福一开口,吴氏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明儿再去。” 她推了秦二福一把,说,“咱们要不要镇上找一下二郎,好歹你也是他亲二叔,小叔说死丫头就身上那一套衣服就值十好几两银子,乖乖,咱月儿也没福气呢。” 吴氏心里直冒酸气。 “当然要去,”秦二福厚颜无聇的说,“二郎小时候就是在我背上长大的,他发达了哪有不管他二叔的理。” 吴氏撇撇嘴,扭身出了屋子。 刚从梧桐山出来的秦二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秦珍看了眼哥哥,怕他冻感冒,从良之背后抱过小弟,对几个兄长说,“两刻钟之内,用轻功赶回镇上,谁没准时到,谁负责下个月的家务活。” 少年们一阵哀嚎。 秦珍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抱着五郎骑上小灰,千里良驹脚程不是盖的,一下子跑个没影。 当天晚上,兄长们没有冻病,五郎身体也棒棒的,秦珍却生病了,第二天,她没起床做饭,五郎跑到过来找她,喊也喊不醒。 “姐姐,姐姐,”五郎推着秦珍,推不醒,突然就吓到了,嚎啕大骂地往床上爬。 他是见过死人的,几次碰到刺客,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方。 二郎几个听到五郎的哭声,齐齐往秦珍的屋子跑,“怎么了,怎么?” 少年们挤过一看,见到秦珍烧红的脸,善之哎了一声,“珍珍生病了。” “我去请大夫。”良之往外面跑。 坐在秦珍身上的五郎睁着泪眼,问哥哥们,“姐姐生病了?”没死? “对,脸烫成这样,是是昨天着了凉,”二郎抱小弟抱下床,放到地上。 孝之手还贴在秦珍额头,眉头拧在一起,“好烫。” “我去烧点水来。”二郎立刻往厨房走,小时候,兄妹仨偶尔生病,家里不给请大夫,妹妹不知哪学来的土法子,退热还挺有效。 大夫来得很快,看了后说不打紧,吃两济药就好,主要是秦珍的身体好,体内有股极强的内力,武者体格较普通人强,风寒类的小病恢复也较普通人快。 秦珍生病,二郎请假在家照顾,善之几人依依不舍的走了,他们自入学,就很少分开。 顾先生听说秦珍生病,亲自为看了看,知道无大碍便回去了。 秦珍晕晕沉沉地趟在床上,她知道自已生了病,应该是昨天吹了风,又吃了凉的食物所致。 二郎抓了药回来在厨房煎药,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他跑过去开门,“祖父?” “二郎啊,没去学馆?”秦老头背手站在门口,忍不住打量半年未见的二孙子。 浑浊的视线打量过二孙子的变化,秦老头笑得越发慈爱,正想进院子,在闻到门内透出来的淡淡药味时又顿住。 “珍丫头呢,咋不见她?” “妹妹生病了,”二郎神色淡淡的,半年不见,面对曾经最敬重的祖父,此刻,只剩陌生。 听孙子说孙女生病,他直接站在门口台阶上,面上立即露出一副担扰之色。 “咋病了呢,重不重,请大夫了吗?” 二郎抿着唇点了点头。 秦老头见二孙子光点头不吭气,心里直嘀咕,孙女的病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他眼馋这院子,正门就是大街,进出方便,地方也不小,敞亮,要是小儿子住在这里,上书院也方便。 但是吧,他那小孙女鬼精鬼精的,厉害的很,几次对上,没讨到半点便家。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他来的时候生病,秦老头想进去瞧瞧院子,又担心孙女同他讨药钱。 略一踌躇,秦老头问,“珍丫,她可是睡了?” 二郎正想点头,秦珍突然从屋子里走出来,浑身虚弱的倚在门上,脸色惨白,一副重病不愈的模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院子 秦珍早就听到了门外的谈话,虽不知秦老头的来意,但秦家人是无利不起早。 她重重地咳了几声,说话间气都喘不上来,语气透着激动,“爷爷,您是来看珍丫的吗,太好了,珍,珍丫生病了,大夫说,说想要治好,需要一味名贵的药材,爷爷,你能借些银子给珍丫,等珍丫好了,珍丫攒了银子立刻还给您。” 二郎也腹黑,微垂的头,抬起时,表情沉重而哀求地望着秦老头,接着妹妹地话说,“爷爷,您借些银钱给孙儿吗?” 秦老头额角跳了跳,果然怕什么来什么,真想甩手离开,再瞧瞧院子,就这么走了,他若再开口让小儿子住进来,二孙子要寒了心,未必肯同主人家说情。 他不知道,他二孙子早就寒心了。 秦老头咬咬牙,身上就几十个铜子,多了没有,不过,花几十个铜子让小儿子住进这院子,也算值得。 遂脸上挤出一丝担忧,“需要多少药钱,这,家里最近银钱紧张,你俩也知道,你小姑堂姐要出门备嫁妆,你小叔明年要成亲,爷手里也没什银钱。” 秦珍一听,心想,我的乖乖,这是同意给银钱了,转性了?肯定不是,若不然就是所图非小。 心思微转,她计上心头,捂着嘴又咳了几声,满脸孺慕地望着秦老头,“爷爷,您真好,我听说大堂哥娶了镇上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可有钱了。” 秦老头挺了挺胸,大孙子的亲事确实结得极好,村里谁不羡慕,秦家一下子出了两个有功名的子孙,亲家又是镇上大户,便是县太爷那儿,秦家也是挂了名号的。 “爷爷,大夫说我吃的那药,银钱二十两就好,爷爷。。。。。” 沉浸在子孙出息,秦家发家指日可待中的美好愿望中的秦老头听到孙女说出来的数字,脑子懵了下,以为自已听错了,“多少,二两?” “不是,爷爷,是二十两。”秦珍见祖父脸色当即变了,磕巴了下,“十八两也,也行。” 秦老头的脸黑得不行,别说十八两,半两都没有。 秦珍又开口了,声音带着恳求的哭腔,“十六两,爷爷,真的不能再少了,大夫说了,我这病,没有五十年份以上的人参,是治不了根的。” 二郎听着妹妹故意逗弄祖父,束手站在一旁闷声不吭地瞅着祖父的神情。 “什么金贵病,需要吃人参,莫不是那大夫诓骗你个小丫头,我瞧你也就是吹了风发了高热而已,回屋多捂捂就好。” “可是,爷爷。。。。。” “好了,花那冤枉钱作甚,听爷爷的话,家里还有事,爷爷先回了。”秦老头不耐烦的摆摆手,背着手走得飞快。 秦珍掀唇冷笑,见哥哥还愣在门口,心情不甚好的问,“哥,你不会对那些人还抱什么期望吧。”| “没有。”二郎关上门,抬眸郁结的望着妹妹,“总觉得爷爷不是来瞧咱们的。” “肯定啊,咱们现在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秦家别看出了两个秀才,日子只会比之前更紧巴,小叔明年要成亲,不得准备聘礼,还有小姑和堂的嫁妆,秦小宝最善钻营,四处打听不要银钱,去一趟楼子就十几两。。。。咳咳,”糟糕,说漏嘴,希望哥哥不懂。 二郎怎会不懂,他和善几个成天混在一起,而善之三个做乞丐时,地盘就在春风街。 耳目渲染,没有更懂的了。 二朗一脸黑线,“妹妹,你如何知道春风街,你是姑娘家,那等污秽之地岂能随意宣之于口。” 秦珍无奈了,兄长板起脸来就像个古板的老学究,跟顾先生读了半年书,越发会端兄长的架子。 “妹妹。。。。。” “诶,我知道了,你们每次回家聊得那么大声,我想听不见也难啊,下次我把耳朵堵起来就是。” 二郎,“。。。。。。” 少年霎时红了脸,心里顿生愧疚,却原来是他和善之几个污了妹妹的耳朵,这,以后万万要注意,可不能教坏了妹妹。 兄长面皮薄,秦珍怕逗弄过火,忙转开话题,正了脸色,“秦家现在定然缺钱,咱们三房无依无靠,突然改头换面,他们不打主意才怪,你跟善之他们叮嘱一声,万不透露你们是拜在顾先生门下,至于咱们吃穿用度还有这房子,全部推善之身上,若大房二房上门,最好说咱们欠了外债,好几百两,想占便宜,可以,先帮咱们偿了债再说。” 二郎闻言失笑,抬手点了下妹妹的额头,“机灵鬼,我知道了,药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端来。” 秦珍嘻嘻一笑,“我和你一起去。” 下午,风纯过来找秦珍,给她带来两只大包裹,见她脸色不对,又闻到房里的药味,面色微微一变,“生病了?” “嗯,吹了凉风。”秦珍随口说,她打开包裹,看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衣料,眼前一亮,“真给我带了东西啊。” “那是,不过我不太懂女孩儿家的东西,叫嬷嬷帮着挑的,你瞧瞧,看喜不喜欢。” 风纯坐到炭盆边烤火,见旁边桌子上放着洗净的红薯,正想拿一个烤来吃。 “别动,那是给小灰的,”秦珍转身拿起一个小食盒打开放到他面前,“半个时辰前炸的,你尝尝,有点凉,少吃点,省得坏了肚子。” “是什么?” “薯条。” 风纯尝了下,还行,就是软绵绵的,跟土豆一个味。 秦珍没告诉她,薯条就是土豆做的,她把风纯给带来东西摊开,一一打开来看。 好些适合都是她这个年龄的手饰绢花,一些艳亮的衣料,几套时兴的衣裙,也有给兄长和五郎的,送男孩们的是文房四宝。 礼物是极用了心的,秦珍将一盒子绸带挑出,其他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对了,那天我听你们说寻人,你们想寻谁,或许我能帮忙。”收了风纯这些许礼物,总要回报点啥。 “不知道,一个人或者一件东西。”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有他没我 云枫天机阁分坛,巴适一回来,将掌门人之位暂交大弟子代理,后便闭关不出。 他这一异常自然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巴适这天做完晚课,和师弟聊了几句闲话,用过清水后继续打坐,次日一醒来,赫然发现自已身陷囫囵。 一身便衣的云皇坐在他对面,两名侍卫护在身侧。 云皇,“巴先生,得罪了。” 巴适暗惊,身体动了动,发觉被四肢被缚,内功也被人封住,他深吸口气,视线淡淡的回视,“不知云皇抓老夫来何意,天机阁一向与世无争,不理俗事,云皇可是抓错了人。” 云皇抬了抬手指,两名侍卫立刻退出牢房,牢门被带上。 “先生可知这里是何处?”不待巴适说话,他淡淡吐出两个字,“诏狱,自古有进无出。” 摄人的视线落在巴适身上,天子威仪压迫着小小牢房里的空气。 巴先生心中惊骇,心一点点的往下沉,诏狱,能把他从天机阁的密室中偷出来,也只有云皇能有这个份量。 可是,云皇想干什么。 他掀了掀眼皮子,镇定地问,“可是老夫犯了十恶不赦的罪名。” “那倒没有,”云皇闲闲出声,“朕只想让巴先生透露一个秘密,若巴先生识相,巴先生即便可离开,重获自由。” 巴适心里一沉,秘密,值得云皇大动干戈,甚至不惜与天机阁对上的秘密,除了那一个,还有什么,他是什么时候漏了行迹的。 他不觉得自已透露这个秘密,还有走出去的可能,云皇自已都说了,诏狱,有进无出。 说与不说皆是一个结果,又何必牵连无辜,巴适轻叹一声,同云皇打起机锋,“天机阁的一切皆是秘密,若透露出去等同于叛出要天机阁,老夫身为天机阁分坛代阁主,入阁第一天便起已起誓,如若叛阁,将当堕阿鼻地狱,永不入轮回。” “是啊,先生以为天机阁还有秘密,”云皇哈哈大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在朕的地盘,朕想知道的秘密,就没有谁能瞒住的。” 他叹了声,目光里尽是怜悯,“先生,第二十六代掌门云清子,你可知道他是何出身。” 闻言,巴适脑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心也沉沉的往下坠,随着对方透露,心也沉到了谷底。 “他乃我云枫皇室精心培养的棋子,一颗专为天机阁而打造的棋子。” “天机阁自一百年前起,它的秘密就对云枫敞开了大门,贵派的第三十代天机子闭关三年,算出帝诏所在,先生闭关,想是已经得知了帝诏的持有人是谁,朕说得对吗,巴先生。” 巴适脸色灰白的闭上眼睛。 云皇见他如此态度,重重冷哼一声,转身步出牢房,侍卫与狱史跪地行礼,“皇上。” 云皇扫了眼狱史,命令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撬开他的嘴,若失败,尔等提头来见。” 狱史们战战兢兢,“臣等定不负皇上所托。” ****** 如此同时,云枫三皇子府,云末收到宫中传来的消息,云皇去了诏狱。 云末,也就是卫末,曾经的北楚临阳王之子,十几年前流露在外,直到近日才被寻回来。 三皇子云末的回归,对朝中来说,就往热油锅里滴入的水,朝臣虽有非议,也多是好奇他流露在外的原因,非关身世。 无他,三皇子长了一张酷似先皇的容貌,连带清润的气质,瘦长的身形也像极了先皇七分,剩下几分则像李皇后,唯独不像云皇。 至于为何没人说他是先皇的血脉,主要是先皇薨逝得早,而三皇子不过十八九岁。 云皇膝下有三子,加上三皇子便是四子,两位公主,除了三皇子,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个个孔武有力,身形高壮魁梧,连两位公主也长得。。。。。咳咳,颇壮。 只能说,云皇的基因很强大,三皇子云末就像个例外。 但这个例外还是很受前朝欢迎的,此子生得清逸秀俊,气度不凡,谦恭有礼,就连朝中几个最难緾的老狐狸生不出厌恶之心来。 朝臣们只是琢磨不透云皇的心思,这个三皇子乃是中宫嫡子,按理说,与大皇子同出一母,关系应该很好才对,偏偏不,中宫与李家明显极喜爱三皇子,反而对大皇子十分厌弃。 云皇对此全然不理,对四位皇子不偏不倚,当然,其实还是有点不同。 三皇子流落在外十几载,补偿肯定是要的。 大皇子二皇子早已离宫建府,三皇子归来,云皇亲赐了府邸,偶尔会让其留宿宫中,听说,又要准备亲自替三皇子选妃了。 这等殊容,大皇子和二皇子就没有,府邸随意指了个地方,皇子妃则交由皇后出面。 表面上看,三皇子还是挺受宠的。 云末拿了纸条在炭盆里烧掉,出了书房,曾经的暗卫,现在侍卫把狐裘披到主子身上。 “殿下,弦月查到消息,临阳王府似在接触大皇子。” 云末顿了下,淡声吩咐,“盯着就好,不要打草惊蛇,有人比我们急。” “是,属下明白。” 云枫也在下雪,这里地处偏南,雪下得小,地面都未全白,但天气却又湿又冷。 精心修缮的皇子府气派恢弘,一草一木出自名家手笔,可他却觉得,住在这里,竟比临阳王府还让人觉得窒息,冰冷。 “如果珍珍在就好了。”他突然说。 小丫头是闲不住的,活泼好动,总有说不完的话,有她伴着,都忘了孤寂两个字。 “阿六,从库房挑些精巧的礼物,命人快马回鞭送给珍珍,”云末说着,突然又调头往书房去,“我还是写封信,和礼物一起,省得她担心。” 侍卫劝着,“殿下,不若明日再写,待礼物挑好了不迟。” 云末的心情突然有些急迫,决定了就不想改,“明日有有明日的事。” 风纯也同秦珍说起卫末的事,表情变得冷然,“云枫与北林之间有血海深仇,你救了他,等于放走了未来北楚最强劲的敌人,怪道凤王叔苦恼了,他可知道咱们不少事。” 秦珍,“什么意思,难道我要见死不救。” “他不会死,顶多会留在北楚为质子。”风纯吃完了薯条掏出帕子抹嘴,慢条斯理道,“珍珍,日后见着卫末,你就当不认识吧。” 秦珍断然拒绝,“那不行,我们是朋友,他还是五郎的救命恩人,血海深仇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里外不分呢。”风纯突然生气了,“他是云枫人,你们之间注定成不了朋友。” “友谊不分国度,我们早就是朋友,以后也会是朋友。” 风纯把帕子往地上一扔,指着秦珍喊,“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说着,气冲冲的走了。 莫名其妙的秦珍,完全不懂他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大家之前还是好朋友,一起出生入死,换了国籍,就翻脸不认人了。 既然北楚和云枫的怨结这么深,之前面对云枫大皇子一行人,怎么不见对他那么大意见。 这对卫末不公平,对她也不公平。 第一百八十七章 偷吃 自顾先生在柳林镇的消息不径而走后,镇上又重新热闹起来,尤其闻鹿学馆。 秦珍所住的小院一天到晚都有人敲门,几次后她烦了,索性一概不理。 直到凤阳世子来。 秦珍刚给小灰喂过草料,一回头,就见了院里站着一个熟人,她不曾开门,不用说,翻墙进来的。 她放下袖子走过去,“世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凤阳世子打量着小院,随口说,“听说你生病了,如何,好些了吗?” “早好了,”秦珍说,“屋里坐,怪冷的。” 凤阳世子点头,跟在她身边,“你跟汤圆吵架了?” “他跟你说的?” “没,我猜的,”凤阳世子笑说,“前天他回去后就跟吃了呛药似的,火气大得很,还说什么没良心白眼狼之类的话。” 秦珍叹了口气,“没吵,他说我不该救卫末,让我和他不要做朋友,还说有他没我之类的话,然后就气冲冲的走了。” “你没答应。” “我为什么要答应。” 她就不明白了,怎么连凤阳世子也这副口气,卫末做了什么对北楚不共代天的事了吗,要同人家断交。 断交就断交,那是他们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自已只是个平民老百姓,微末小民,小题大做。 凤阳世子最后摇头叹息的走了,之后,风纯一连五天都没出现过,她也没主动去找,她不想做二选一的选择题。 直到一天午夜,秦珍正在空间里忙活,最近和风纯吵架,她练武的心思也没了,一有空就待在空间里对着收割子稻子和小麦玉米发呆。 这玩意种多也不好,手工脱粒太麻烦了,打个盹的功夫,醒来时,她还以为自已眼花了,稻子麦粒玉米全部一堆堆地躺在那。 秦珍惊愕的瞪大眼,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没错,她嫌麻烦的东西已经脱粒好了。 稻草什么的也不见了。 莫非她的怨念太过强烈,被空间听见了,秦珍想了想,对着结满的葡萄默念,念半天那架子的葡萄也没自动掉下来。 以为自已诚意不够,她换了好几种瓜果试,试来试去空间半点反应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只对农作物有效,秦珍决定等下次稻子成熟的时候再试一次。 她再次往地里播种,反正空间的地方大,到底有多大,她没看过,正忙活着,突然听到极轻的敲门声。 秦珍赶紧从空间出来,将脏衣服脱下,佯装被吵醒的样子起床,“哥哥吗?” “是我,珍珍,快开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竟是风纯,这大半夜,怕是有急事。 她拉开门,风纯跺着脚进屋,秦珍关上门,忙问发生了什么。 风纯解开身上的大狐,走到火盆里烤火,“珍珍,我刚收到消息,青平要对你下手了。” 秦珍愣了下,心里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亏得那女人忍到现在。 她把炭盆里加炭,“你如何知道的?” “埋在长公主府的暗桩送来的消息,这回,她倒是学乖了,没亲自派人来,而是想借刀杀人。” 风纯拖了把凳子坐在到炭盆前,半点不提之前的不愉快,秦珍也当失忆。 秦珍,“借谁的刀?” 风纯阴沉着脸,冷声道,“定国侯府的二公子,一个文弱书生,不过,此人心计颇深,极得定国侯的疼爱,他两日前已到了柳林镇,想拜入顾先生门下。” “定国侯的公子而已,他家不是还有个世子季秀吗,敢惹我,我便将他偷偷宰了又如何。” 风纯摇头,“没这么简单,就怕他来暗的。” 说着他想起一件事,突然得意地笑道,“定国侯世子季秀一向与他这个异母弟弟不合,一个原配所出,一个继室生的,季俊瞒着定国侯与长公主府来往,若把这个把柄送到季秀手上,他肯定会乐意帮咱们一把。” 咱们,秦珍瞥了眼风纯,高高在上的一介郡王,大半夜来给她送消息,心里若不动容,她就真是没良心了。 在卫末的问题上,她没法妥协,不如装糊涂。 “想吃烤鱼吗?”她脱口说。 “想啊,”风纯说,随即拉下脸,“这大半夜的哪有鱼,你还欠我那么多条烤鱼,一次也没兑现过。” 秦珍立刻把棉衣穿好,又把风纯的狐裘披扔到风纯身上,“小声点,跟我走。” “去哪里?” “嘘~”秦珍等风纯出来,带上屋门,往厨房走。 打开厨房门,她取出火折子点亮蜡烛,虚掩上门,蜡烛放到桌上,风纯看清小厨房的东西,低呼了声,惊呀不已。 只见厨房架上摆着各种新鲜的菜,横梁上挂着风干的肉,旁边的水缸里似有动静。 他低头一看,一条硕大的鱼尾在水中摆动。 鱼还好说,定是梧桐山那条小溪里捕的,主要是那水灵灵的菜,“珍儿,阿回可真疼你,他家暖棚的菜还不够自家吃的,还大方的分出一份给你。” 秦珍微愣,瞥了眼架子上的菜,胡诌了个借口,“不是世子送的,我自已在梧桐山种了点,山里气候暖和,很容易种活的。” 风纯听了由衷的感叹,“珍珍,你真聪明。” 谁会想到去梧桐山里种菜,那地方普通百姓不敢乱入,多数人包括猎户只在林子外围活动。 不像珍珍,身手好,进梧桐山跟自家菜园似的。 秦珍打了个呵呵,心虚的不敢抬头,埋头收拾鱼。 这大半夜的,她也没真烤鱼,主要是没地方烤,转而做了道红烧鱼,光吃鱼不行,还得有主食,她找了下,白天买来的包子没吃完,索性上锅热热,权当主食。 两人围着一大盆红烧鱼就包子大块朵颐。 “姐姐,” “妹妹?” “妹子,吃啥好东西呢?” 虚掩的厨房门被推开,被香味从睡梦中勾醒的小包子和少年们堵在门口。 吃得太专心的秦珍,突然被抓包半夜偷吃,差点被鱼刺到喉咙,“咳——” 吐出鱼刺,她抬起爪子挥了挥,“都起来了,来来来,吃鱼。”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火 意外发生得很突然。 风纯和秦家兄妹半夜吃了顿饱饭,吃撑了,只好在院子里溜达,闹了会,安静的夜里突然远远的传来一些喧闹声。 风纯跃到屋顶查看,然后跳下来,“好像着有个地方火了。” 秦珍,“在哪?” 风纯,“似乎是北边的方向,应该挺远的。” 因为隔得远,当时大家谁也没放在心上,凌晨了,风纯没回王府,留下和五郎一起睡。 小院不似北城,睡也不是炕,秦珍在东边屋里放了三张床,二人睡一张床刚好。 秦珍担心风纯不习惯,特意换了崭新的被褥。 次日一早,兄长们去上去学,秦珍还在收拾厨房,风纯揍着一碗南瓜慢慢喝着。 秦珍刷着锅呢就听见院门被敲得“砰砰”响。 风纯放下碗,“我去。” “你怎么来了?” “珍珍呢?” “厨房。”风纯关上院门,转身就见阿回急急往厨房走。 秦珍听到凤阳世子的声音,走到门口。 “珍珍,出事了,”他说。 秦珍心里一沉,就听凤阳世子沉声说,“两件事,第一件,昨晚北城发生一桩故意纵火案,被烧的人家恰是你之前居住的房子。” 闻言,秦珍只觉自已的脑袋像被人用锤子狠狠敲了下,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扶住门框,才没让自已摔倒。 “珍珍,你没事吧?”风纯扶住她,惊异道,“原来昨晚起火的地方竟是珍珍之前的住处。” 他一瞬间想了许多,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季俊他,动手了。 秦珍嘴巴张了张,喉间哽涩,使尽了力,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凤阳世子像知道她要问什么,心情同样严重,“烧死了十四个,其中一个叫朱老带着小石头在朋友家喝酒,躲过一劫。” “定是季俊那小子干的,他和青平勾结在一起,想弄死珍珍。”风纯面上罩着寒霜,“我定要在皇伯父面前参他一本,害死十四条人命,定国侯那老小子也别想落着好。”| 凤阳世子,“你的意思是,青平想除掉珍珍,她这回借了季俊的手?” “不错,我也是昨晚收到的飞鸽传书,一得到消息我就来找珍珍,本想借他哥季秀的手给他好看。” 凤世子沉吟了下,“如果是季俊做的,有我出面即可,但若是涉及青平,最好不要闹到皇上面前。” 凤纯皱眉,“我不明白。” “因为凤首对吗?”秦珍死死抠着门框,双目腥红,她哑着嗓音,扬着望着凤阳世子,“青平在梧桐山获得神迹,就算她犯天大的罪,皇上也会包庇她,对吗。” 风纯与凤阳世子沉默。 “是我害的。”秦珍难过地说,十四条命,此刻,她后悔死了,如果当初没把他们从破庙里接出来,他们不会死,都是受了她的牵连。 心里的沉重逼得她喘不来气,秦珍纠着胸口,又是放火,活生生的烧死。 “我要她死。” 秦珍一把推开风纯,咬牙切齿地低吼,“我要她和季俊偿命。” 凤阳世子深叹了口气,艰难的开口,“珍珍,季俊会受到他应用的惩罚,但青平,她暂时动不得。” “连世子哥哥也要袒护她,我不动她,便让她一直动我,我是不是坐等她杀了我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阳世子忙解释,“珍珍,事关大局,我回去便休书与长公主,令她约束青平。” 风纯也劝,“是啊,青平身上的凤首神迹,皇伯父极为看重,派了大内高手护卫在侧,你想动也动不了,别把自已搭进去,衷时我也救不得你,你不为自已想想,也得为二郎五郎他们想。” 她不想想,因为大局,因为兄弟的前程,就可以自私的任凭十四个人枉死。 何况他们还是替她受过。 凭什么,北楚的大局关她屁事。 但她知道这话不能说,尤其当着两个皇族子弟讲,交情再好,个人恩怨在他们眼里不值一提。 甚至他们肯定觉得,不过死了十几个乞丐而已。 别说十几个乞丐,就算青平哪天把她弄死了,凤阳世子同风纯又能如何,大局为重。 去他的大局为重,青平敢做,她就也收拾她,秦珍垂下眼睛,戾气也一并收敛起,淡声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凤阳世子瞥了眼秦珍,暗自叹气,这事没法善了了,丫头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任人宰割。 当初西凉摄政王伤了她,她当即就替自已报了仇。 秦珍与青平结怨,梧桐山回来,青平临去前,他告诫过对方不要动秦珍,没想到,她是没动,却借刀伤人。 罢了,随她去,眼下,他不认为秦珍能伤得了青平,大内高手重重护卫,蚊子都飞不进。 至于以后,青平就自求多福吧。 “第二件事是栖林县这两日发生多起孩童丢失事件,丢失的全是女孩,十到十二岁之间。” 秦珍抬头,“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女孩,刚好十一岁。”说罢,风纯看向凤阳世子,“珍珍武功高强,谁丢她也丢不了。” 凤阳世子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 秦珍心里一动,“你想让我去当诱饵。” “聪明,”凤阳世子说,“二弟不在,衙门束手无策,十多个孩子丢得无声无息的,一点头绪都没有,珍珍,我需要你帮忙。” 这事不带考虑的,她很愿意配合。 “我想先去一趟北城,”朱老那里,她需要给一个交待。 凤阳世子颌首,眼神朝风纯示意,风纯拍拍秦珍的后脑,随他一起离开。 秦珍丢下手中抹布,回房间收拾一番,丢孩子的事她不敢掉以轻心,她身上的秘密,绝不能泄露出去。 秦珍找来细棉布,在胸口緾了数圈,又把头发拆了梳成男孩的包包头,换了身孝之的衣服穿上。 就是脸不太好办,这眉眼一看就是姑娘,最后没法子,她从灶里取了锅灰把脸抹黑才敢出门。 回到北城旧居,秦珍站在院外,面前屋子塌了一半,昨晚的火一定很大,屋顶门窗烧光了,只剩两面光秃秃的土坯墙。 空气中,她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透露 秦珍在衙门找到的朱老和小石头,一老一小一脸沉痛的走出来,小石头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迎上去,面对朱老不知如何说出心中的谦意。 朱老认出她,目光复杂不已,他让小石头去一旁等着,小石头乖顺的走开。 “他们是冲你来的吧?” 秦珍满脸愧色,“我会为他们报仇。”季俊就在镇上,要弄死他易如反常,主要是青平那个女人,远在京城,还得晚些时间。 朱老弄不太明白,这丫头惹了谁,让人下此狠手,铁头他们跟他朝夕相处十年,一夜之间全没了。 “你可是知道是谁做的?” “知道,”秦珍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弟给朱老,“麻烦帮忙将他们厚葬,我现在没有脸见他们,代我替他们报了仇,再到他们坟前陪罪。” 朱老看看丫头,神色不明的接过银票,丫头未来的路不好走,正好,他要看看她如何替铁头他们报仇。 秦珍沉着脸回家,门前站着一对夫妇,她快走几步,就听见吴嘴里骂骂咧咧。 “死丫头,不是说她住这里吗,大白天跑哪儿去了,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镇上住着大院子,吃香喝辣的,也不知惦记家里的长辈。” “二伯娘,三房可不是吃二房的粮食长大的。”秦珍冷着脸走近,“我记得,家里的房子是我爹赚钱修的,那五十庙良田也是我爹置的,要没有我爹,秦家能供出两个秀才老爷,二伯娘,做人说话不能这么亏呐。” 秦二福两口子黑下脸,吴氏扯了扯嘴角,“珍,珍丫,话不能这么说,家里如今这样,可不是你爹一个人的功劳。” “怎么不是,没我爹,大伯二伯地里抛食能赚来秦家五间大瓦房,能赚来五十多亩娘田,没我爹,大堂哥和小叔能上学堂。” 秦珍冷嗤,“别搞笑了,村里谁不知道,这是事实,可不是光凭嘴皮子说出来的。” “你爹你爹,这四五年,你爹不在,不是我和你大伯养着你们。”秦二福着实讨厌三房这个侄女,死丫头片子,按她说,他和大哥成了吃闲饭的,全是三弟养活了一大家子。 “笑话,我们还用大伯二伯养,房子是我爹建的,粮食是我爹置的地里长出来,家里的银钱是我爹走之前攒的,我不知道大伯二伯哪里养了我们,不如等我爹回来,你们同他说说。” 秦二福的脸色彻底青黑,侄女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话,格外的刺耳难听,好像他和大哥一无是处,秦家能有今天全是老三的功劳。 吴氏也生气,但还不能同侄女翻脸,她扯了扯秦二福的衣袖,笑得生硬,“瞧你说的,那地就算是你爹置的,也得有人种不是,粮食不会凭空从地里长出来。” “是啊,可你们别忘了,如果连地都没有,拿什么种。” 秦珍撇撇嘴,“二伯娘以后莫要骂什么白眼狼,我们可没白吃秦家的,何况我爹给秦家留了那么银子,可惜全进了二伯娘的口袋。” 吴氏惊得跳起来,她飞快的瞥了眼秦二福,连忙撇清,“哪有,你胡说什么,银子不是我拿的,是那个秋儿,秋儿偷了家里银钱跑了。” 这事好不容过来,她再也不想提,提起就遭殃。 不提秋儿,秦珍险些忘了这么个人,伯府夫人派来的嘛,这个女人京城里待得好好的,嫁了秦三福不好好过日子非要搞事。 想弄死他们兄妹是吗。 秦珍想想,她敌人还挺多的,一个伯府夫人,一个青平公主,一个侯府公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一个个想不开,非要同她作对。 当她是泥捏的么,秦珍脸上突然绽开一抹奇异的笑,吴氏瞧见侄女那笑容,眼皮子一跳,就听她说,“你们以为我爹真的死在外头了,你们以为我们住的这房子哪来的。” 秦二福和吴氏面面相觑,两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望着侄女,秦二福紧紧盯着秦珍,语气调子都变了,“你,你什么意思,你爹回来了。” 秦珍似笑非笑,“你们猜。” “珍丫,这事可不能唬弄人,你爹他真回了,不可能啊,没道理他不回家,你爹从前最孝顺的。” “对对,三弟最孝顺了,你奶打小最疼他,他回来谁不见,肯定会回家看你奶。” 秦二福夫妻紧张又激动,三福要回来再好不过,有他在,秦家哪至于过得这么艰难。 从前天天吃大米饭,顿顿有肉的日子,随着三福离家一去不返,老三就是秦家的顶梁柱。 他若归家。。。。。秦二福兴奋的脸都红了,语气突然热切无比,“珍丫,你爹在哪,快把他叫出来,四年没见,大家都很挂念他。” “二伯相信?” “相信相信,刚刚就是太突然了。”秦二福咧着嘴笑说。 “那我就告诉你们。”秦珍眯起眼,她故意谨慎地观察了下四周,低声说,“其实啊,我爹在京城做了大官的女婿。” 秦二福和吴氏听了,面上露出狂喜,嘴巴咧到耳朵根,喜色压都压不住。 吴氏脱口追问,“多大的官,他没和你娘在一起?” 这话问秦珍脸色一变,眼看要生气了,秦二福赶紧推开吴氏,斥道,“胡咧咧啥,不会说话就闭嘴。” 骂完吴氏秦二转头又哄侄女,“别听你二伯娘瞎说,你爹是不是来过信,他说了啥,是不是要接咱家去京里享福。” 接个捶子,秦珍心里的白眼快翻破天了,一个上门女婿,连姓都改了,舍宗忘本,他那位夫人才不会认秦家这门穷亲戚。 “珍丫,别发呆呀,快讲讲,”吴氏又催促,激动的唾沫星子快飞到秦珍脸上。 秦珍嫌恶的后退两步,袖子察了察脸,才说,“不知道咋讲,我爹那事有些复杂。” 她苦恼的皱眉,“京里那位大官的夫人嫌弃爹的出身,更不喜欢爹乡下的穷亲戚。” 秦二福和吴氏听了微愣,里面竟还有这一出,不过,喜不喜欢都嫁给老三,哪有嫁了人只要相公甩开婆家的理。 大官的女婿,那不得了,秦二福以为,必须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老爷子,让老爷子拿主意。 他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家。 秦珍却拉住心急的秦二福,又交待了句,“爹说了,不要冒然上京找,他家岳丈行武出生,十分难惹。” “知道了知道了。”秦二福拖着吴氏急急往家赶 第一百九十章 诱饵 目送秦二福俩口子匆匆离去,秦珍神色恢复冷然,洗了脸刚换了衣服,风纯又来了。 “安排好了?” “嗯,带你去一个地方。”风纯拿出一个面纱给秦珍罩上,一边说明情况,“那条街上有七个十至十二岁的女孩,其中有个员外家有一对双胞胎,十二岁,你扮作其中一个。” “能抓到啊,栖林县这么大,十至十二岁的孩子多了,”秦珍以为守株待兔的希望不大。 “不是,目前他们只在栖林县活动,而且丢的多是柳林镇的孩子。” “这就怪了。”秦珍和风纯锁了院门,看了眼隔壁学馆,抬脚往旁边走,“我去跟哥哥们说一声再走。” 风纯,“好,你快些。” 秦珍欲敲门,学馆门突然打开,顾先生的书童正好送几位青年学子出来。 秦珍往边上让了让,书童送学子们出门,转头和秦珍说话,“有事啊,进来。” “不了,”秦珍摇头,“墨哥,麻烦你和我哥哥们说一声,晚上我有事不在家,晚饭叫他们自已解决。” 顾先生的书童名字叫书墨,比秦珍大不了多少,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跟秦珍处得熟了,说话也随意,“你个姑娘家晚上不回家成何体统,你哥哥们肯定要担心。” “我有差事。”秦珍低低说了句。 书墨微愣,他是知道秦珍跟凤阳世子混的,听说月俸极高,靠着给凤阳世子跑腿,随随便便养活一家子,连带养活先生一家子。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他比秦珍还大三四岁,一个月俸银才五百钱,添了笔墨,剩下的还不够养活自已。 那几个青年正同风纯寒喧,他们来柳林镇的第一天就巧遇清阳郡王,不曾想,竟然再次碰见。 风纯有事,说了两句就拖着秦珍离开,那伙在柳林镇偷孩子的人不分白天黑夜,行事诡异的很。 丢失孩子的父母没一个能说得出来,对方长什么样,有多少人,反正家中闺女莫名其妙就丢了。 急急赶到那户人家,秦珍被人从后门接进去,一名侍女领着她去内院。 领路的侍女微许紧张,目光似有若无的打量着秦珍,秦珍神色淡淡,她环视着院子各处,院里很平常,不像埋伏了人的样子。 是处三进的庭院,园子打理得不错,想是主家小有薄财,园中回廊曲绕,假山奇石流水间摆满了各色怒放的菊花。 她被领到一处厢房里,厢房内早有人候着,是一位三十许的圆润妇人。 妇人一身绫罗,穿金戴银,她一脸焦色地迎上来,拉着秦珍左右上下打量。 她边看边点头,“身量差不多,就是瘦了些。” 妇人让她坐到妆台前,侍女上前帮忙妆扮,秦珍的面纱被拿下,脸露出来,妇人与侍女瞪大眼。 “咋长是这么水灵,”妇人惊呼出声,手指在她脸上捏了下,随即皱眉,“这长得也不像啊。” 侍女手在秦珍头上忙活,“没事的夫人,大人说了,让小姐罩上面纱,旁人也看不出来长相。” “那就好。”夫人拍着胸口,眼睛粘在秦珍脸上,笑盈盈说,“这相貌在整个柳林镇,不,便是放到京城,也没几个贵女比得上。” 秦珍想问问这位夫人是不是去过京城,又觉得不应该多嘴,凤阳世子是请她来帮忙的,不是八卦。 侍女的手很巧,一会便将她妆扮一新,秦珍重新戴上面纱,那妇人左右一端详,从内屋里牵出来的一位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对方高些,也胖些。 因为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发式,还挺像那么回事。 妇人揽着害怕的少女,哄了好久,她使了个眼色给侍女,侍女收到,自袖袋里取出一绽银子到秦珍面前。 那妇人说,“小女拜托姑娘了。” 恰好此时,门外有人敲门,妇人面上挂着深深的担忧,又抱了抱自家闺女。 侍女把银钱塞到她手里,福了福,“请妹妹定要保护好我家小姐。” 秦珍接了银子,妇人和侍女不舍的出门,那名少女显然吓坏了,红着眼睛惊惧地四下张望,生怕突然有人跳出来将她抓走。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秦珍拉着少女坐到旁边椅子上。 “我,我叫林宝,你,你会武功吗?”少女林宝颤声问。 “会啊,你看。”秦珍会缓解她的紧张,将侍女刚刚给的银绽子握住,手掌用力,再放开,那银绽子已经变成了一坨圆圆的疙瘩。 “哇,好厉害。”林宝睁大眼,“你,你是传说中的武林大侠?” 秦珍,“你有见过我这么小的大侠么。” “好像没有。” 林宝对秦珍的身手很感兴趣,两人聊着天,情绪转移,她惭惭不那么害怕了。 在林家吃了两顿饭,一直到晚上也没什么动静。 余晖落下,天一点点黑下来,大半天待在屋子里,久了也闷,林宝没午睡,头歪在椅背上打盹。 林家恐两人无聊,备了好些点心瓜子花生地在桌上,秦珍嗑了会瓜子,坐累了站起来活动四肢。 走了几步,耳边突然听到许声响,她眉头微挑,心想,莫不是来了,秦珍靠近门边,就等对方闯进来。 “珍珍~” 这销魂的声音,白高兴一场,秦珍拉开门,风纯闪身进屋,林宝似乎听到声音,将要醒来。 风纯一提气跃至房梁上。 林宝幽幽醒来,揉着眼睛问,“刚刚谁来了?” “没谁,你继续睡。” “哦,”林宝打了个吹欠,直接趴到桌上睡。 风纯倒挂在房梁上,少年眉飞入鬓,笑得阳光肆意,他指了指桌上的糕点,秦珍连碟子递给他。 秦珍用嘴型缓慢的问,“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 嘿哟,这个少年,房间里的火盆都不及他的话暖人。 秦珍其实是个很难被感动的人,经历太多的凉薄,她遇到的那些人,好的坏的,似卫末凤阳世子南辰太子,他们都对她极好。 她也尽力去回报他们。 只有风纯,简单,热情,一腔赤诚。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诱饵 不知凤阳世子怎么安排的,一直等到后半夜,那偷女孩的贼还真来了。 秦珍强睁着眼睛和周公对抗,窗户被悄无声音的推开,对方一进屋,她立刻清醒。 听脚步声是三个人,她把睡沉的林宝往床里一推,林宝滚进床后面事先准备好的暗板上。 屋里的灯突然亮起,风纯封死窗口,秦珍拿着凤凝跳下床,屋内的黑衣人发现上当,当即想夺门而逃。 凤阳世子早就在派人守在门口,黑衣人甫一拉开门,一张大网瞬间从在而降,倏地将他们网住。 秦珍跑到门口,就见凤阳世子出手如电,咔咔两下卸掉黑衣人的下巴。 她第一次见这般手段,正想看清楚些,轮到第三个人时,那黑衣人人嘴角流血,凤阳世子探他鼻息,人已气绝。 风纯惊叹,“好厉害的毒。” 秦珍在一旁猛点头,确实厉害,简直见血封喉。 一名官员模样的男子走过来,“世子,不若连夜审问,以免再有装女孩儿失踪。” “正有此意,”风阳世子朝侍卫招手,“即刻审问,务必要他们说出失踪的女孩们去了哪里。” “是。”侍卫抬着黑衣人走了。 凤阳世子让其他侍卫散了,抬手招呼秦珍和风纯,“你俩回去休息,若黑衣人不招供,明天还得辛苦你们。” “还来这一招,能有用吗?”黑衣人就那么蠢,明知道是陷井还往里跳。 凤阳世子看着秦珍,笑得胸有成竹,“虽不知对方为何只抓十至十二岁的女孩,但他们的目标有一点很明确,便是越优秀越好。” 明白了,不是招老套,是偷孩子的人吃这一套。 凤阳世子要回王府,风纯和秦珍依旧走后门,两人没料到,院外还埋伏着黑衣人。 秦珍刚走出门,身体突然被人杠起奔走于黑夜中,而落后一步的风纯拔腿就追。 突遭意外,她本想反手擒住负着自已跑的黑衣人,手抬到一半,她蓦地顿住。 心念电转间,秦珍收回了手,她非常想看看黑衣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说不定还能顺腾摸瓜找到丢失的那些女孩们。 恐黑衣人觉出异常,她假意挣扎,黑衣人将她掉个头,以手作刀砍在她后颈上,秦珍闷哼一声,头软软垂下。 黑衣人只当她是寻常的小女孩,竟也不检查,当她沙袋似的杠着继续跑,而秦珍差点抽出凤凝将黑衣人放血。 后脖子挨了一下,太特么痛了,胃部被黑衣人的肩膀顶着,难受的想吐。 而后面的风纯似乎追丢了。 风纯并非丢追,他追了会,突然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立马调头去通知阿回。 秦珍闭着眼睛,辩不清方向,天太黑了,三更半夜,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黑衣人的脚步声。 加之对方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的小道,她也不清楚自已被带到了哪里。 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黑衣人在一处宅子前停下,他敲了两下门,大门吱哑一声打开一条缝。 门里问,“几个?” 黑衣人,“一个。” 紧接着,秦珍被送到门里的另一双手上,把她弄来的黑衣人转身走了,而门内接过她的人关上门,将她抱到一间废弃的屋子里。 屋内灯火如豆,她被放到一张木板上,秦珍眼睛眯开一道缝,一双骨节粗大的手落在她胸口。 竟是要脱她衣服。 这哪还装得下去,她突然暴起,借着对方胳膊,跃至男子背后,双手掐住他喉管。 喉骨受制,男子无法呼吸,没一会被软倒在地。 男子并没死,只是暂是晕了过去,秦珍将他拖到屋中一根柱子旁,找了绳子将他绑在柱子上。 做好这些,她跑出屋子,这宅子像是荒废以久,还真适合当犯案窝点。 宅子并不大,她小小翼翼的在几间屋子外检查,在走到一处较完好的屋子前时,听到里面传出的数道呼吸声。 人数不少,仅听呼吸像是普通人。 应该是那群丢失的女孩们,秦珍迟疑了下,已经打草惊蛇,不如先救人。 屋子里黑漆漆的,秦珍摸了火折子出来照亮,就见屋里铺了稻草的地面或坐或躺着十来个女孩。 有几个清醒着,见到她,清醒的几个女孩顿时激动了,秦珍嘘了声,“不要出声,我是来救你们的。” 女孩们都被绑了双手双脚,秦珍快速解开几个醒着女孩手脚上的绳索,“帮她们把绳子解了,快将她们喊醒。” 几个女孩儿十分听话,赶紧帮着解其他人的绳子,屋子弥漫紧张的气氛。 十来个女孩,齐齐害怕又兴奋地挤在一起,相似的年纪,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望着秦珍。 秦珍笑了笑,“你们知道这里哪里吗?” 一个女孩举起手,“西城,往东走十里就是镇上。” “好,你负责带路,一会带着大家伙往镇上跑,”秦珍说,“你们相互照看点,不要掉队,看看哪个的家离得最近,就先躲进她家藏起来,天亮叫大人到衙门去送信。” 女孩儿忙点头。 秦珍看了屋外,怕其他黑衣人突然回来,再瞧瞧面前这些女孩们,“怕吗?” 胆小的点头,胆大些的摇头,一名胖胖的女孩子挤到女孩们前面,拍着胸口说,“我不怕,我家就在西城边上,离镇上最近。” “好,你叫什么名字?” “宋金珠,我爹叫宋大宝。” 秦珍拉着宋金珠,对其他十个女孩说,“你们今晚就藏到金珠家,如果我及时脱身,明天会让衙门的人去金珠家接你们,如果没有,就请金珠的爹偷偷去衙门送信。” 宋金珠问她,“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不行,我还要等一会。”秦珍嘱咐女孩们小声,灭了火折子带她们离开屋子。 宅子里很黑,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秦珍身后,有几个看不清路,还跌了跤。 秦珍捏了把汗,直到离开宅子,黑衣人也没出现,女孩们撒兔子般跑走。 本想返回宅子里,终归不放心,她又悄悄跟在她们身后,顺便记住路线,十里来里路,对女孩们来说,并不轻松。 要命的时候,谁也没掉链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过渡章 秦珍护送女孩们进了宋金珠的家,又去报信,凤阳世子带人在宅四周布上天罗地网。 半晚上,凤阳付的铁甲军先后逮住五个黑衣人,他们似分开行动,各自在镇上搜罗十多岁的女孩,而且,没一个空手而归的。 晨曦升起时,秦珍离开了,天太冷,吹了大半夜的寒风,又冻又困,有铁甲军在,轮不到她动手。 后半夜纯看热闹,她捱不住跑回家补觉。 本想好好补眠,睡得正香甜,她又被吵醒,秦珍不理,但对方不敲开门誓不罢休的样子。 带着莫大的起床气,秦珍怒气冲冲的去开门,就见秦家一大家子人围在门口。 祖母秦王氏一见她就骂,“你个死妮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懒成这样,以后哪个人家敢要。” “那也比小姑强。”秦珍呛了一句,瞧也不瞧众人脸色,“砰”地一声合上门,落下门栓。 秦家要说懒,秦宝娟排第一,再就是秦王氏,厨房都没进过,她穿过来的半年后,就开始帮秦宝娟洗衣服,一洗就是几年。 头一年人小劲却不小,洗坏了秦宝娟好几件衣服,秦王氏差点将她耳朵扯掉。 秦珍不理门外的咒骂声,不紧不慢地去洗漱,等她收拾好出来,骂声已经停了。 但秦家人并未离开,时有争持声落入她耳朵。 秦小宝劝着秦王氏,“娘,您以后别骂珍丫,三哥在家时最疼她,若以后叫三哥听到,三哥铁定失气。” “他敢,难道我这个娘在他眼里,还比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秦王氏哼了声,自得知老三娶了京城大官家女儿,前阵子被秦老头压下的气焰又回来了。 连秦老头也不敢说什么。 谁叫四个儿子里,最有出息最能耐最孝顺的三儿子最向着他娘秦王氏。 秦小宝说不通秦王低,只好朝他爹求助,“爹,您劝劝娘,当年,三哥那样宠大嫂,也没越过珍儿去,珍儿在他眼里,那就是块宝贝疙瘩。” 秦老头点头,横了老伴一眼,“你行了,收敛些。” 秦王氏撇撇嘴,头扭到一旁。 蹲在墙上的秦珍听了秦小宝的话,回忆脑中的记忆,秦三福宠她这闺女胜过老婆,有吗。 六岁之前的事,是原主经历的,有些模糊,她来的时候,秦三福已经离家追老婆去了。 秦大福又开始敲门,秦珍怕吵到隔壁学馆的学子们,人落到秦家人面前。 她高来低去的身手,秦家人再次见到还是难掩吃惊。 秦小宝笑问,“珍丫,你这武功也是你爹偷偷教的?” “对啊,他每回来都教一些,时间紧,我和哥哥五郎勉强学会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总不能再被人拿扁担打而没有还手之力。” 听了这话的李氏,心虚的不敢抬头,心里更担心秦三福会怪罪大房,要知道秦三福会回来,她一定把三房三个野种供起来。 秦三福的态度可直接关乎大儿子的前程,此刻,李氏恨不得时间倒流。 秦家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秦三福走后,秦家人哪个关心过三房三个孩子。 老三过家门而不入,仅只偷偷联系了自家孩子,这已经说明了问题,老三怪家里呢。 秦王氏捶着胸口掉眼泪,“我可是他亲娘啊,这个没良心的,回来也不看看老婆子,五年了,为娘的担心饭吃不香觉睡不好,他就是这么回报他亲娘的。”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秦小宝觉得丢人,一脸无语的上前劝,“娘,三哥不是这种人。” “他哪不是,他就是没良心的混球。”秦王氏气得跺脚,“上京,老婆子要上京,要亲口问问他,得了荣华富贵就是这么对待生养他的老娘的,没门。” 秦老头一把拉住老伴,不耐的喝斥,“你消停点。” 他又喊过大儿媳李氏,“扶你婆婆到前面茶馆坐会,我们问点事就来找你们。” 李氏正好不想面对侄女,忙不迭的失着秦王氏离开。 秦老头目光不善地看着孙女,眉头紧紧皱起,他对孙女的话深信不疑。 更是认为,怕是孙女跟三儿子告状,害三儿子心里怨他们,索性连家也不回。 这如何使得,秦家还得靠三儿子拉拔。 秦老头心里又气又怒,还得放软态度,跟这个讨债鬼一样的孙女打听,三儿子的岳家,究竟是哪个大官,不然他们上京也未必能寻到人。 心里再气,脸上露出来的笑便有些狰狞。 “珍丫,你爹可有说,他岳家是哪个大官?” 秦珍就等着他问,她歪了歪头,“好像是什么庆,庆原伯,爹娶的是庆原伯家的闺女。” 秦家父子相视一眼,这可了不得,竟是京里的勋贵人家。 袭有爵位的伯爷,在秦家父子眼里,确实是顶天的大官了。 秦老头又问,“你爹有没有说,他下次什么时间回来。” “这没有,都不定时的,爹统共就回来二次,他那新找的媳妇是个难緾的,岳丈更难緾。” 秦珍一点实情不瞒,“爹现在的夫人还不知道他前头有过我娘,你们别说漏嘴哟。” 秦家父子则是暗暗吃惊,得了答案,他们心满意足的走了。 秦珍收了笑,冷冷地目送他们离开,步上自家台阶,身后倏地响起一声大笑。 她一回身,就见风纯吊着只胳膊快步过来,他目露戏谑,“你个心狠的丫头,你爹把家底都给了你,你却在背后给他挖坑。” 秦珍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受伤的胳膊,“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别提了,你走后,又来了三个,其中有个领头的,武功不弱,还狡诈的很,不小心着了道,人也溜了,阿回正带人满城搜捕。” “要不要紧?”秦珍拉了他胳膊看。 “要紧,痛死了,小爷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留了好多血,我要留在这里养伤,珍珍你要好好给我补补。” 他还装出体力不支的样子,身体歪到秦珍身上,嘴里嚷着今天想吃什么明天想吃什么。 秦珍狂汗,用这么霸道的语气说这么怂的话吗,也只有这位爷做得出来,完全没有违和感。 第一百九十三章 惯着你 风纯来了,还带来了尾巴,他这次来凤阳,不是待在王府,就是忙差事。 同他一道来凤阳的络伊人,总碰不到风纯,只能来秦珍这儿堵人。 风纯跟二大爷似的等投食,秦珍这会肝火旺得很,昨晚一晚上没睡,上午补觉又被吵醒,偏两人在耳边叽叽歪歪。 风纯见络伊人緾上来,他跟逗狗似的,高高在上,语气倨傲不已,而络伊人竟跟没事人一般。 一旁的秦珍忍不住腹诽,要是以后她喜欢的人,敢有这种态度对她,她锤爆他的狗头。 “络姑娘,你说你与鬼医一起长大,想必络姑娘的医术定然不凡,” 络伊人谦虚的浅笑,“虽得祖父亲手教导,医术却是不及祖父三层,伊人忏愧。” “是吗,”风纯挑眉,他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言明,“本王要的是能管家理事应酬世家命妇的大家闺秀,络姑娘,你懂这些吗?” 络伊人神色一僵,脸色慢慢涨红,手脚都无处安放,她自小生活在深山中,整日与草药为伍,哪里懂管家理事。 但祖父常夸她聪明,说她说什么都快,管家而已,难不倒她,遂说,“我,我可以学。” “学?”风纯冷嗤,深觉没意思的紧,连逗弄都嫌无趣,他随口问,“络姑娘可会下厨,做得一二入口之食?” 络伊人抬头,瞥见他眼中的嘲讽,以及赤祼祼的轻视,面色难堪地摇头。 她是鬼医的孙女,是承祖父衣钵的人,下厨这种日常锁事,何须她亲自动手,自有门下弟子处理。 她不懂,做了郡王妃还得亲自下厨不成,那下人们用来当摆设的。 “络姑娘,本王以为,你还是回去先弄明白一些事。”风纯耗光了耐心,下颌抬了抬,“慢走,不送。” 络伊人又一次狼狈的离开。 “不自量力。”风纯冷哼一声,一回头瞅见秦珍幽幽出神的目光,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想什么?” 秦珍摇头,又看了眼风纯,憋出一句,“真担心你以后找不到媳妇。” 络伊人好歹是个美人儿,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小屁孩,要求真多,即要妻子出身名门,还要上得厅堂入得厨房。 这古代的高富帅太难攀了。 风纯呵呵一笑,“操心你自已吧,挑王妃总比挑相公容易,若以后我的王妃不得我心,我可纳侧妃,郡王爵按规制有一正妃三侧妃侍妾六人,这算是有名份的,没名份的不限。” 秦珍,“。。。。。。”活捉一只准大猪蹄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 风纯受伤,秦珍将饭食做得很清淡,见他爱吃南瓜,她意煮了南瓜饭。 最后一个菜下锅,风纯闻到香味,“炒的什么,这么香?” “茭白。”秦珍把菜盛进盘里,她也觉得香,这玩意她是在梧桐山被一群野水牛追赶时发现的,当时弄了点进空间,没几天就长了一小片。 她当时试做了一回,是真的茭白,味道和她曾吃过的一样,这个时空也有茭白,她见过,但人不吃,只会割来喂牛。 梧桐山里的茭白比外面的个头大,她把菜端到风纯大爷面前,“你先吃,我再做个汤。” 这位爷也不嫌厨房的油烟味,他咽了口口水,摇头,“等你一起吃。” 傍晚,少年们饥肠辘辘地冲进门,见风纯也在,五郎小不懂,二郎善之几个因知道他是清阳郡王,言行间很是拘谨。 秦珍做好了晚饭,风纯也用过了,她把饭菜摆到桌上,将风纯带到院子里说话。 “今晚我要去找季俊算账。”她说。 “不必,他犯下的事,自有阿回处理,涉及十几条命案,毕竟是凤王叔的属地,凤王府也不会任由他逍遥法外。” “我信不过,他即是定国侯的公子,若定国侯保他,凤王府未必不会卖定国侯一个面子。” 凤阳世子出面,这事就上升到另一个层面,定国侯与凤阳府,只要利益够,十几个乞丐的命算什么。 她不是真正的小孩,上辈子什么样的猫腻龌龊没见过。 风纯眸光复杂地看着秦珍,“有时候我真怀疑,你并不是十一岁。” 秦珍撇开头不语,他叹了口气,“非要他的命不可吗?” “对。” “好。” 秦珍抬头,“那你告诉我,他住在哪里?” 风纯瞪大眼,接着歪了歪头,“什么,风太大,本王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秦珍,“告诉我他住哪里,省得我费功夫去找。” 风纯气笑了,“你连我也想拉下水。” “说不说?”秦珍语气不变,等着他的答案,见他面容抽搐了下,仰头望天。 秦珍转头就走。 “哎,你别走啊,我又没说不说,”风纯拉住她,一脸无奈,“真拿你没办法。” 想想又不甘心,他手指敲在秦珍额头,语气宠溺道,“吃定我会惯着你是吧。” 秦珍弯起唇角,马上狗腿地扶着他往屋里走,“那是,咱们什么交情,风里来火里去,生死之交的情份,往你十几前交的朋友里扒拉,也不见得再找出一个我这样的朋友来,不惯着我惯着谁。” “真是本王的荣幸。” “彼此彼此。” “。。。。。。” 听着耳旁的磨牙声,秦珍闷笑,话题一转,“你这伤大夫怎么说,要不要回去换药?” 风纯轻轻瞪了她一眼,“不用。”脚蹬掉靴子,人往床上趟,他早上就眯了会,这会困得厉害。 秦珍笑笑,见火盆快熄了,重新拿到外面烧好,二郎看到放下碗过来帮忙。 她摆手,“你们吃,我弄就行。” 厨房里,善之同良之嘀咕,“这个郡王好生奇怪,他不跟宫里的王孙公子玩,老往咱们这乡下小地方跑,梧桐山又现宝贝了。” 而且还老緾着珍珍,完全把珍珍当丫头使。 “你懂啥,宫里待久了,换个地方新鲜不行,”良之夹了筷子鱼,把刺挑了放到五郎碗里。 五郎捧着碗,“谢谢二哥哥。” 良之咧嘴一笑,把他嘴边沾的饭粒子拿掉,继续埋头吃饭。 善之却莫名的忧心,珍珍也有十一岁了,再过二三年,就要找婆家,有清阳郡王珠玉在前,珍珍还能看上谁。 他是绝不赞成珍珍给人当妾的,清阳郡王也休想。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屋里没有火盆暖着委实冷,风纯没睡实,秦珍拿着火盆进屋,他掀了掀眼皮子。 秦珍把火盆放好,上前给他掖被角,风纯半梦关醒间,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抓住秦珍的手稍一用力,秦珍没防备,一下子摔到他身上。 刚想爬起来,一只胳膊搭在她身上,揽住她腰往上提。 风纯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珍珍,你别一个人去,等我睡醒,咱俩一起,我给你把风。” 把个头,竟敢占她便宜,找抽呢。 秦珍扑腾着起身,风纯突然靠近她,脸在她头上蹭了蹭,温声呢喃,“珍珍,好香啊。” “啊——”风纯捂着胳膊痛叫,“你干嘛?” “色狼。” 秦珍恶狠狠地瞪了眼无辜脸的风纯,一扭身出了屋子。 风纯被骂懵了,色狼,他,呵,个小丫头片子,不过,他刚刚好像闻到一股很清幽的香味,淡淡的,怪好闻的。 火盆的火烧得正旺,房间里暖和了不少,风纯翻了身,很快睡去。 凌晨,换了夜行衣的秦珍和风纯两人摸到城东一家宅子外,秦珍趴到墙头,对下面的风纯说,“你就别进去了,宰了他我马上出来。” 风纯嘴角微抽,碰到秦珍这种剽悍的丫头,算季俊那小子倒霉,“你小心些。” 秦珍根本没将一个文弱书生看在眼里,她摸进宅子,将宅子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奇怪的时,除了几个仆人,连季俊影子都没瞧见。 见她这么快出来,“人宰了?” 秦珍摇头,“他似乎并未住这里?” “这不可能。”风纯说,“前儿他身边的人还往凤阳府里递贴子,当时我也在,阿回问季家公子的落脚处,他家下人报的就是这个住址。” “你不是说他心计颇深么,他帮青平解决我,定然会先摸清我的情况,狡兔三窟,季俊确实聪明。” 秦珍冷笑了声,“不过,只要他在柳林镇,我就不信,他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走,咱们先回家。” 风纯也笑,和秦珍往家走,“说得是,他是冲顾先生来的,总会露面。” 任季俊再聪明,定猜不到他想除掉的人与顾先生之间的关系,人就是这样,千算万算,又如何算得出老天的安排。 秦珍也不曾料到,她一味的想杀了季俊为那十四个被自已牵连的人讨个公道。 对方又怎会在知道自已杀错了人而没有防备,从而先下手为强。 是以,秦珍一回家,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风纯见她突然顿住,“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不知道,心里莫名的不安。 秦珍本能的往兄长们的东厢房跑,还未跑到门口,脚下突然踢到什么,跄踉了几步,险些跌倒。 地上同时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秦珍脑子一懵,“良之?” “珍,珍珍?”良之挣扎着起身,他伤得太重,追出来时被人刺了两剑。 本去出爬出去报信,最后支持不住昏死在门口。 “是我。”秦珍跑过来扶起他,后边跟上来的风纯冲过来,“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良之抓着秦珍的衣服,话说得断断续续,“老,老大和,和五郎被人抓走,走了。” 他手指着屋里,“二,二郎,”话没说完,手突然垂下,声音也消失。 “良之,良之,”秦珍唤了两声,扶在他背部的手摸到一片湿润,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什么。 不顾风纯在侧,反正天黑他也看不清,秦珍取了半朵仙芝出来,掰开良之嘴巴往里塞。 风纯突然闻到一股香甜气味,秦珍的动作他勉强能看出个轮廓,像在喂药,“你给他吃的什么药,这么香?” 秦珍不吭声,还好良之只是流血过多昏过去,并没有断气,被塞了一嘴巴药,担心良之不吞咽,她唤一旁的风纯,“过来给他渡些真气。” 风纯忙接过良之的身体,秦珍拔腿往屋里跑,屋内太黑了,什么也看不清。 她探手取出火折子点亮油灯,屋中的狼藉令她心胆皆裂,哥哥和孝之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满身的鲜红。 秦珍每走一步脚都在抖,拖着艰难的步子走到哥哥和孝之面前,手在他们鼻子前探了控,还好,还有气。 一身凉汗的秦珍将哥哥和孝子抱到床上躺好,二郎的伤在腰间,许是碰扯到了伤口,他痛醒过来,一睁眼看到妹妹在身边,眸光徒然大亮死死抓住妹妹的手,语不成调,“五,五郎他,他和善之被人抓走了,你,你快去,救他们。” “我知道了,哥哥放心,我一会就去,你先吃药。”秦珍把半朵仙芝递到他嘴边。 二郎闻了下,“这是什么,药吗,好香。” 秦珍点头,“龙涎仙芝,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药,快吃。” 二郎惊呀了一瞬,没问这药是怎么来的,张嘴吃了,秦珍接着喂昏迷中的孝之。 较之二郎的伤,孝之的伤要轻些,他是被踢飞到墙上后脑受到撞击而晕撅,脑袋后起了个大包。 风纯抱着良之进屋,“他没事了,对了,你给他吃的什么药,效果不错,他身体壮实,养个七八日应该就好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药。”她正想说药是卫末给的,但风纯对卫末是云枫人极为反感,话在喉口打了个转,说,“是南辰太子之前给,我快忘了,刚刚一时情急突然想起这药的存在。” “难怪,”风纯把良之放到床上,将身上染血的外袍脱了,擦着手中的血迹,说,“那药还有吗,给我也吃一颗。” 给哥哥处理伤口的秦珍动作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有,你闭上眼睛。” “干嘛,一颗伤药而已,神神秘秘。” “你要那药的话。” “好好,我闭眼,”风纯果真闭起眼睛,嘟喃道,“看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躺在床上的二郎清楚的看见自家妹妹自袖袋里掏出刚刚给他吃的那种叫龙涎仙芝的神药,外形像极了蘑菇。 她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其它的重新收进袖袋,一转手,手心里多了块肉干。 跟变戏法似的,卷吧卷吧,将那药卷进肉干里,然后给那清阳郡王吃。 清阳郡王闭着眼睛,嚼着那药,突然怪叫起来,“不对,这分明是肉干,珍珍,你又耍我。” 秦珍没什么心情的敷衍他,“没有,不信你问我哥,他吃的也是这个,你说像肉干,估计做药的人是想让药的口感好些。”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听二郎说了善之和五郎被抓走的经过,不用猜也知道是季俊派人做的。 “我去找阿回帮忙查查,这王八蛋到底藏在哪?”风纯气怒的起身。 “不用,他要除掉的人是我,不出明天,他会主动来找我的。”秦珍收拾着屋里的狼藉,桌椅砸了,门窗也坏了。 据哥哥说,他们实在不敌对方四个成人的武功。 竟是她刚出门,季俊就派了人来,时间选的巧极了。 被带走的又是五郎,小弟本就承受太多不该他这个年龄承受的劫难,这次又被带走。 还有善之。 秦珍不敢想像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能等明天,季俊这么明目张胆,还不是因为他背后有定国侯那个爹撑腰,他以为凤王府不敢动他么,可笑,这是在凤阳郡,可不是京城。” 风纯一身怒意的走了。 秦珍坐在哥哥身边,拉着比她大不了多的手,垂眸愧疚地开口,“哥,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我得罪了京城里的青平公主,她一心要除掉我,既使凤阳世子说过会保我,那个女人明面上不会拿我怎样,私下却借定国侯府二公子的手想弄死我,北城前几天发生的火灾,烧死的十几乞丐,也是受我的牵连,今天晚上,我本是要去杀季俊,结果让他钻了空子。” “你,”二郎惊得坐起身,目光直愣愣的瞪着妹妹,秦珍以为哥哥会骂她,不想,二郎抬手拍了她额头一下,惊怒不已,“你个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为何现在才告诉哥哥。” “就是,不就一个青平公主吗,就是皇帝老子,敢惹咱妹妹,咱们也要咬下他一块肉来。”躺在旁边床上的良之突然说。 孝之捂着脑袋坐起来,语气幽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秦珍耷拉着头,把他们害成这般,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少年们,“你们醒了。” “你该早点告诉哥哥们,”二郎后怕的抱住妹妹,虽不知妹妹何时得罪的青平公主,但妹妹心里肯定很害怕。 一想到妹妹天天担惊受怕,而他们却一无所知,每天开开心心去学馆,回来热饭热菜的吃着,若非对方寻衅上门,他们还蒙在鼓里。 “是啊,珍珍,咱们是一家人,有难大家一起担着,你要早点说,咱们哪会被一个外地人差点一锅端了。” 孝之安慰地拍拍秦珍的肩,说,“珍珍还不是怕咱们担心,就是有点笨。” 二郎不满了,瞪向孝之,“你说谁笨,你才笨,人家一招就将你撂了,妹妹这半年的大鱼大肉喂狗了,那什么人参鸡汤也白给你们补了。” 孝之噎住,论武功,他并非最弱,就是当时太着急,一不小心被人踹飞,直接晕了过去。 良之同情的瞥了眼兄弟,摸了下胸口的伤,不由气愤道,“要说咱们也不是败在拳脚上,主要是手上没有家伙,不然,怎么也能撑到珍珍回来。” 孝之也点头,“对对,我们没武器。” 二郎自是清楚,想到善之和小弟还在对方手上,担心的直锤床,过了会,他目光沉沉望着秦珍,“妹妹,可还有银钱?” 秦珍,“有。” 二郎磨着后槽牙,“那好,给我们一人打一柄剑,季俊是吧,善之和五郎没事还好,若是有事,我千刀万剐了他。” “不行,季俊必须死。”秦珍说,“他害死了十四条人命,我答应过朱老,定要为他们报仇。” “好,季俊必须死。” 接下来,兄妹几个坐在一起商量行动计划,有兄长们的加入,想在柳林镇把季俊找出来,地头蛇良之和孝之最擅 次日一早,孝之去学馆请假,他受伤最轻不会惹顾先生怀疑,之后和良之去外面探听消息。 龙涎仙芝的药效再一次在二郎良之的身上得到验证,二郎拿着妹妹送他的那柄黑剑比划,想想觉得好奇,“那药哪来的,真是南辰太子送的?” 这种救命良药,太子为何不自已留着,有了这种奇药,等于多了几条命,应该没几个人舍得拿出来送人。 秦珍摇头,“不是,我在梧桐山无意间得的,传说龙涎仙芝是不出世的奇药,哥你不要说出去,不然,我怕咱们被人捉去放血。” 这话令二郎生生打了个寒颤,当自已什么也没问过,提着黑剑让妹妹指点剑法。 季俊是个沉不住气的,他想早点解决秦珍,达成与青平的协议,即使知道秦珍与凤阳世子清阳郡王过从甚密。 但此人生性自负,想了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一面安排属下利用手中人质引秦珍到城外,一举将其除掉,另一面,为撇开自已的嫌疑,仅带一名侍从,去凤阳王府拜访。 秦珍捏着手中布条,一个乞丐刚送上门的,布条上用血写着约她去城外十里坡碰面。 良之和孝之去探听消息还未回来,二郎看了布条上的字,急火火地转身就往门外跑。 秦珍拦住他,“等等,哥哥不能去。” 二郎,“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说不定有诈。” “哥,凭我的身手,纵然是凤阳世子那般的身手,我也不惧的,”秦珍瞥了眼兄长身上的伤,虽然有些打击人,还是说,“你们同去,可能会拖累我。” 二郎嘴角轻抽,非要说实话吗。 “放心吧,五郎和善之我会全须全尾的带回来,你安心在家等良之和孝之的消息。” “妹妹,”二郎眸底盛满忧色,即担心小弟,又担心妹妹,满心的焦灼。 妹妹从小到大就是他的主心骨,从小就护着他,有了弟弟后,护着他和弟弟。 这一刻,他觉得自已如此无用,如此危险的事,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少年眼里的挫败与失落令秦珍不忍,“哥,现在我护着哥哥,等哥哥长大了换哥哥来护着我好不好。” 二郎泄气般地说,“可我长得太慢了。” 要不是时机不对,秦珍差点笑出来,是啊,曾几何时,她也总觉得自已长得太慢。 “你们要去哪儿?”一道清淡的声音在兄妹二人身后响起。 顾南生不知在学馆门前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兄妹二人暗惊,转身行礼,“顾先生早。” “不早,随老夫进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书房里,顾先生背手望着兄妹俩,王府的那位武先生也在,二人先生一坐一站。 两位先生皆是久经世事的人,被那洞悉人心的视线瞅着,秦珍摸了摸鼻子,浑身不自在的很。 二朗上前一步,“先生,并没发生什么事,学生和妹妹想回村一趟,故才请假一天。” “一天够吗?”武先生突然问。 二郎缩了缩脖子,想说不够,那回村的借口就站不住脚,面对师长,说慌令他心虚得慌。 顾先生瞥了眼心虚的兄妹俩,淡声道,“还不从实说来。” 二郎垂头不语,妹妹得罪的青平公主,现在又跳出来个定侯府二公子,弟弟是先生的关门弟子,他不想把先生牵扯进来,还是他们兄妹自已解决便好。 “丫头,你来说。”顾先生定定地瞅着秦珍,“若不说,你二人今日就留在学馆让武先生指点武功。” 二郎急得出声,“这不成。” 顾先生,“为何不成?” 二郎语塞。 秦珍暗叹,拱了拱手,“先生,还是我来说吧。” 她将自已惹了青平公主前前后后的事如盘吐露,又将昨夜自已欲杀季俊,而季俊趁机抓走五郎和善之的事道出。 顾先生与武先生十分震惊,顾先生气得直拍桌子,“简直胡闹,发生如此重大的事,你们居然还敢瞒着,老夫不知骂你们无知夸你们无畏。” 武先生倏地起身,“顾先生,这会也不是责怪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法子,如何将五郎与善之救出来。” “唉,你们这群孩子啊,”顾先生怜惜秦家兄妹的遭遇,转头痛斥青平,“堂堂天家公主,气量如此狭小,你几次三番救她,她竟恩将仇报,无聇。” 武先生抚额,现在是骂人的时候吗。 “顾先生,我回王府请世子帮忙派出铁甲军,应该很快就找出五郎和善之的下落。” 顾先生忙拱手,“有劳武先生了。” 目送武先生离开,顾南生急得直踱步,他是个文弱书生,一直隐于柳林镇,虽有薄名,若真遇上事,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秦珍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不过是多个人担心而已,她故意隐了布条的事没说。 递了个眼神给哥哥,她对顾南生说,“先生,良之和孝之出去打探消息了,我也不能干等着,哥哥会守在家里等大家的消息。” “好好,你注意安全,那季俊即是冲着你来,定会以五郎与善之为诱饵,引你上勾,你切不可私自行动,省得着了他的道。” “我知道。” 秦珍转身离开,二郎也冲顾南生拱手,“先生,我也先回去了。” 顾南生追到门口,“若有消息速来告诉老夫。” 二郎边跑边回头,“知道了先生。” 秦珍欲去城外十里坡赴约,碰到急冲冲来找她的风纯,他拉了她就跑。 “好消息,那个混蛋真是大胆,他去了凤王府,阿回正拖着他,珍珍,等会他从王府出来,我负责搞定他身边的侍卫,你趁机找将他劫了,弄到无人的地方,有他在手,不怕救不出你弟弟。” 秦珍大喜,“好,我带他到哪里好呢,城外那处断崖如何,离十里坡不远。” “十里坡?” 秦珍把手里的布条递给他看,“他倒是两不耽误,堂而皇之的现身王府,是笃定我会去城北赴约。” 风纯扫了眼布条上的字冷笑,“像他老子,也好,你就教教他如何做人,我打发他侍卫后就赶去十里坡,放心,没抓到你,五郎他们不会有事的。” “最好如此。”秦珍心里很沉重,她不知道季俊抓到善之和五郎会如何。 也许已经。。。。。 不,她甩了甩头,善之和五郎一定没事的。 两人赶王府外,那头凤阳世子见时间差不多起身送客,以他的身份,特意挤出时间见季俊,已是极给对方颜面。 管家将季俊送出府外,风纯见他出来,同秦珍相视一眼,两人分开行动。 身形单薄瘦弱的季俊确实符合文弱公子的称号,眉目清秀,温文尔雅,一身玉白衣袍衬得周身气质翩翩, 这样一个男子,哪里瞧得出来他前两天才命人一把火要了十四条人命。 浑身都叫嚣着贵气的公子行走于路上,总是令路人侧目,他身后只带了两名侍卫。 风纯与秦珍一前一后,直跟到偏僻的路段才动手,风纯蒙着面突然现身,两名侍卫将季俊护在身后。 秦珍却趁风纯与两侍卫交手时,悄然现身,点了季俊的穴道拖了就跑,等侍卫回头,才发现上当,而风纯却收手离开。 侍卫不能杀,还要留着他们回去报信。 断崖,秦珍将季俊绑在树上,解了他的穴,季俊睁开眼,瞳孔猛地缩了下。 秦珍拍拍手,双手环胸的站在他面前,“瞧你这反应,想必是知道我是谁。” 季俊心里一沉,“秦珍!” 嗬,不打自招。 “是我。”秦珍自袖中取出一柄短刀,这刀是她随手买的,本是用来杀鱼的。 她吹了吹刀刃,在季俊胸前比划,想着到底刺哪里好,能让人痛,血流得少,还不会死得太快的部位。 上辈子异兽杀得多,丧尸更是不计其数,当然,人也不少,那时候都是讲究个快准狠,一刀下去,抹脖子完事。 扎不死人的手法,头一回做,还挺难的。 季俊望着胸口雪亮的刀刃,冷汗爬上后背,他终是低估了这个丫头,也是,青平都忌惮的人,怎会是简单的角色。 他咽了口口水,手拼命的想挣脱绳索,“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兄弟还在我手上。” “是啊,若我兄弟还在你手上,我早就结果了你,哪能容你多活这一时半刻。” 秦珍好像终于选好了该刺哪,当刀一点点靠近皮肉的时候,季俊说话都哆嗦了,“住手,你,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敢伤我,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好怕哟。”秦珍做了个鬼脸,表情一派天真,下手却毫不手软,手上一用力,刀已刺入对方肋下。 “啊——”季俊惨叫出声,五官痛得扭曲。 “你说说你,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和青平那个女人掺合一起,青平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力,嗯。” 季俊心中一寒,目光狰狞地瞪着秦珍,“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面色凶狠的季俊,其实他怕了,害怕自已就这么死去。 他还没将季秀从世子的位上拉下来,还没做上定国侯,他不想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季俊痛的死去活来,身上被刺了七刀,可他却没死,而拿着刀的小丫头片子,气定神闲,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好像他不是个人,还是一头待宰的猪。 这哪是个小姑娘,分明是个小恶魔。 “你放了我,放了我,我,我再也不找你麻烦,我和青平的协议作废,我告诉你你兄弟关在哪,求你绕了我。” 季俊痛苦流涕,他不要无声无息的死在这,甚至满心恐惧的意识到,秦珍若杀了他,纵使他父亲事后追究,他人都死了,拿对方赔命毫无意义,又不能让他活过来。 他不想死。 “求求你,是我不自量力,绕了我,我给你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只要你放了我。” 秦珍把玩着短刀,淡笑道,“终于肯承让了,那个恩将仇报的女人都不敢惹我,你却给她当刀使,好啊,来,先告诉我,我兄弟关在哪,如果他们没事,或许我会留你一命。” 季俊摇头,他心里明白得很,秦珍的兄弟是保他命的重要法码,万不能轻易松口。 秦珍也没指望一下子问出,她笑了下,收起短刀,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休息。 “不若这样,我们来做一个交易,你呢,告诉我我兄弟关在哪,让他们放了,然后再给我两万两银子,就当是赎你的命,如何?” 季俊哪有不应的,他就怕对方不要银子,只要贪银子,拖延一下时间,再同对方周旋一番,未必没有脱身之机。 “好,我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银,你可以去找我的侍卫,以我为质,银钱他们自会给你。” 只要联系到侍卫就好了,此次来凤阳,贴身保护的侍卫皆是父亲手下最能干的精锐,定能救他脱身,只要他活着,定雪今日之痛。 真的那么容易吗。 秦珍故意提出要两万两银子,就是想让季俊误会,为了银子她不会轻易杀他,还能拖延时间。 遂以,当她再次问到善之和五郎关在哪里,季俊犹豫了下,便告诉了他。 “驿站的后柴房里,有两名侍卫看守,只要拿我的手书,他们便会放了你兄弟。” 所以季俊其实一直住在驿站,风纯说的那个宅子,不过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 而约她去十里坡,不过是想诱杀她而已,五郎和善之一直关在驿站里。 她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笑容里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季俊打了个哆嗦,刚想开口,就听她说,“我暂且相信你,等我救出我兄弟,咱们再来谈银子的事。” 季俊再次被封了穴道,秦珍扫了眼四周,这也没藏人的地方,她上下瞧了瞧,最后将季俊从树下移到树上,又拿树枝遮了,这才返回十里坡 但十里坡早没了人。 想是对方已经知道自家公子失踪了,不得不取消行动。 秦珍忙往镇上赶。 而此时,被关在柴房里的善之与五郎也等来了救兵,一条绳索从房顶垂了下来,善之大喜,赶紧将绳子绑在五郎腰上,一边安抚,“五郎别忙,咱们马上就能逃出去了。” 五郎点头,跟善之一起被抓来,善之像个话唠,不停的逗他安抚他,给他讲笑话,注意力被分散,根本没让他有害怕的时间。 二人不像被抓,倒像在历险,小小的五郎觉得,还挺好玩的。 屋顶的人把五郎拉出去,一见是个小娃娃,几个人互视一眼,五郎赶紧手指下面。 其中一个反应快,压低了声音,“还有人,快。” 几个乞丐再次放下绳索,这次分量重了许多,费了老大劲,将善之拉出来。 几个人见面你锤我一下,我锤你一下,闹了会,大家赶紧撤。 离开重驿站的范围,前来救人的几个乞丐当中的一个领头的朝善之伸出手,“十两,敢赖账,哼哼。” “不敢不敢,救命之恩,十两简直是白菜价,”善之掏口袋,取出手上的几十个大钱,“我手上只有这么多,当是利息,明天你们来闻鹿学馆的左边一户人家来找我,我要敢赖账,天打五雷轰,柳林镇再无我的立足之地。” 几个乞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犹豫,其中一个小的说,“大哥,咱信他一回,听说收养他的那户人家老有钱了,还送他上学堂,你瞧他穿的,指定不缺咱这十两银子,再说他还发了毒誓。” 被叫大哥的那位年轻乞丐,扫了眼善之身上的衣服,下巴一抬,“成,信你这一回,明儿一早我来找你拿银子。” “没问题,我等你,”善之不敢在街上逗留,万一对方追上来就遭了,“好了,闲话少说,明儿见。” 挥别三个昔日一起讨饭的同伴,善之抱着五郎往家赶,家里人一定急死了。 秦珍赶往驿站,溜进去一看,柴房哪有人,她还以为季俊骗了她,气得恨不得再给对方来几刀。 原地跺了会脚,秦珍想,现今,想找到五郎和善之必须先找到季俊的侍卫才行。 季俊一个侯府公子失踪,此事干系重大,事关定国侯府,他的侍卫们肯定请凤阳府出面寻人。 秦珍决定先回家一趟,也不知良之他们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若无消息,她便去凤阳府盯着那伙侍卫,就不信找不到五郎和善之。 如此想着,她调头回家,那边,善之和五郎也回到了家里,二郎见他们回家,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紧抱着两人不放。 “行了,我们什么事也没有,你也不瞧瞧我是谁,柳林镇好歹是自家地盘,哪有在自家地盘上栽跟头的道理。” 善之故作轻松的拍打二郎的背。 二郎抹了下眼角,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善之忙摆手,眼睛一个劲的儿在二郎身上瞅,“倒是你们,我记得,咦——你的伤。。。。。。” 他清楚的记得二郎让抓他们的人刺了一剑,但二郎的脸色,不像伤患该有的样子。 随即他想到昨晚的事,面色巨变,“良之和孝之呢,他们有没有怎样?” “没事,他们很好,天一亮,就出去打探消息了,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这不可能,我记得良之挨了两剑,他怎么可能没事,”善之放下五郎就往屋里跑。 二郎抱着五郎追在后面急急说道,“他们真没事,你们被抓走后,妹妹就回来了,她手上有疗伤圣药,是南辰太子赐给她的,我们都没事。” 善之不太信,“真的?” 二郎重重的点头,“骗你我就是小狗。”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善之和五郎通过自救脱险平安归家,秦珍返回断崖将伤重的季俊救活,她没打算这个时候要季俊的性命。 好歹是侯府公子,若是杀了小的招来老人,那就麻烦了,她一介平民,还没本事对上侯府。 要弄死季俊,最好不要让自已沾上嫌疑。 秦珍将季俊带到凤阳王府,凤阳世子见到她和与昏迷的季俊,不由抚额,“你把他如何了?” 秦珍甩了甩手,一路拖过来,手都酸了。 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说,“没怎样,就扎了几刀,放心,死不了。” 几刀,凤阳世子抽抽嘴角,击掌唤来侍卫,“把他安置好,叫大夫来给他治伤。” 侍卫带走季俊,凤阳世子见她额头粘了血,取了帕子给她,笑着问,“出气没有?” 秦珍接了帕子胡抹了下脸后摇头,面色微冷,“他必死的。” 凤阳世子也不觉得惊呀,“可以,但他不能死在凤阳境内。” “我明白,所以我没杀他。”她将他救活,就是不想给凤阳世子添麻烦。 凤阳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失笑,小丫头,还真是给他面子。 “听说五郎找回来了,你以为多注意一些,季俊暂时不敢再动你,定国侯府与长公主府一向不睦,他私自与青平掺合一起,就算定国侯能容忍,季世子也容忍不了,此事我已去信给季世子,想必,定国侯府很快会招季俊回京,纵使你不杀他,但他日后的前程是完了。” 秦珍眨了下眼,“世子哥哥在替他求情?” 凤阳世子拍了下她的后脑,没好气道,“就凭他,傻丫头,杀他只会脏了你的手,对于季俊这种人来说,没有前程就等于要了他的命,一辈子只做个平庸的富家翁或许是普通人一生的梦想,但季俊却做梦都想挤下做世子的兄长,然后承袭定国侯的爵位,他这种人,天比天高,命比纸薄。” 秦珍承认凤阳世子说的都对,不过,就算做个富家翁也便宜了他,既然已许诺要对方偿命,她说到做到。 季俊在床上醒来,赫然见到凤阳世子在侧,他本能的环顾四周,脸上犹带惧意。 “可是世子救了我。” 凤阳世子摇头,“不是,是我的一位小友救了公子。” “小友?”季俊面色白了下,他现在不想听到任何小字,听到就头皮发麻,浑身肉痛。 秦珍那个小魔女,敢这么伤他,他定要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事关自已的救命恩人,季俊忍着周身不适问,“请问世子的这位小友现在何处,季某想当面答谢一番。” “却是不急。”凤阳世子笑容微冷,故意说,“我的这位小友姓秦,季公子说不定认识。” “秦珍?” “对。” “这不可能。”季俊一激动,扯到伤口,顿时大抽凉气,他狠狠闭了下眼睛,怒声反驳,“她说慌,她没有救我,分明是她将我抓走,将我绑在城外的树上,我身上的伤就是刺的,世子,她骗了你。” “哦,”凤阳世子仅是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脸狰狞的季俊,“这奇怪了,珍珍性情纯善,是非分明,不知,她为何要抓季公子去城外,还重伤季公子。” “她。。。。。” 季俊刚吐出一个字,猛地收声,也突然回过味来,对方既然敢在重伤他之后将他送回凤阳府,必是有所依仗。 还有,凤阳世子刚刚唤对方什么,珍珍,这分明是亲近之人才有的称呼。 他暗暗吃惊,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自已好像真被青平当刀使了,什么背景有些复杂的丫头,若她背后的人是凤阳世子,这何止是复杂。 季俊抬眸看向凤阳世子,欲探寻点什么。 “季公子许是不知,珍珍调皮归调皮,却最是惹人疼爱,这丫头心善着呢,前不久,她见北城有一伙乞丐过冬没有棉衣,特意买了御寒的衣物,又租了房子安置他们,可惜,不知哪个丧心病狂的狠毒东西,竟放了一把火将他们烧死在屋里,十四条人命一夜之间没了,官府一直在追查,凶犯也没个眉目。” 凤阳世子自顾自的说,手按着额头,颇为苦恼的样子,完了又嘀咕一句,“若我二弟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将凶徒绳之以法。” 丧心病狂的狠毒东西季俊听得心惊肉跳,浑身虚软,他再迟钝也听出来了,北城那把火,凤阳世子已经怀疑是他做的。 至于为什么没抓他,或许是碍于他父亲定国侯的颜面,也或许是没确凿的证据。 凤二公子神探之名北楚谁人不知,更可怕的是他难以捉磨的臭脾气,若他亲查,自已就是皇子也不管用。 自四百年前,女帝秦凰提出,王子犯法与庶同罪,此言一出赢得天下民心,此后,各国皇室为拢络臣民之心,皆一效仿。 季俊甚至怀疑,说不定凤阳世子知晓青平与秦珍之间的恩怨,就因为知道,青平才不敢动秦珍,才他拿当刀使。 之前扛不住秦珍一刀一刀的酷刑时,他把自已与青平的协议吐了个干净,秦珍送他来凤阳府,定也将之告诉了凤阳世子。 凤阳府不能待了,他要马上回京城,眼下,只有他父亲定国侯能庇护住他。 季俊虽未失态,但面上的迫切之色尽显,故而在他提出要回住处时,凤阳世子并未阻拦。 凤阳世子就是要对方走。 季俊能不能回到京城还有待商榷。 送走季俊,凤阳世子写了封密函,令人快马加鞭送入京中,岂不说季秀收到密信是如何的意外加惊喜,柳林镇中,又出了一件惊天大案。 几天前遭掳走又被救回的女孩们毫无征兆的相继暴毙于家中,除她们之个,另有七八名相同年龄的女孩儿亦遭遇各种意外的死去。 此事一出,闹得柳林镇人心惶惶,但凡家有闺女的人家更是胆颤心惊,大白天也是紧闭门户。 凤阳世子为安民心,派出铁甲军日夜巡逻,同时飞鸽传书招回凤泽。 第一百九十九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风纯跑来提醒她镇里发生的怪事,要她留心,秦珍因为季俊在背后作乱,她放心不下兄长们而脱不得身。 五郎回来后又不好了,哪儿不好说不上来,就是不肯上学,不肯离开秦珍半步,顾先生亲自来哄也不顶事。 秦珍约莫是清楚五郎为哪般,小弟太没安全感了,接二连三遭遇的那些危险,无一不是她这个姐姐带给他的。 可她却没能保护好他。 而这时,秦珍从风纯处得到消息,季俊要回京,连伤也不养,选择灰溜溜回京。 他为顾南生而来,一来就找秦珍的茬,计划折戟,又在凤阳犯了事,拜访顾大儒的事早抛之脑后,只想回京保命。 秦珍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为五郎在顾南生处告了假,也对兄长们说了实话,此去,就是要季俊狗命。 二郎善之不放心,也想跟去,秦珍一句拖她后腿打消了兄长们的念头。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要自已保护好自已,五郎跟我一起,放他在家我也不放心。” “那不成,”善之第一个反对,“你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还带着小弟,不嫌累赘。” 二郎却在沉思后问妹妹,“你有把握吗,可否全身而退?” 秦珍未作答,善之错愕地瞪着二郎,“你疯了,你真当她是绝世高手不成。” 二郎鄙夷的回视,“只有你以为妹妹不是。” 孝之很崇拜的语气,“珍珍是的,她可是跟凤阳世子进梧桐山全身而退平安归来的人,听说有好多江湖顶尖好手都陨落了。” 发表完各自意见的三少年一志看向没说话的良之。 良之举起手,“我保留意见,珍珍应该很厉害,但是,那啥。。。。。。” 在瞥见秦珍投过来的威胁眼神时,他又怂怂的改了口,“武师傅说过珍珍很厉害,内功修为很高。” 这回换成善之鄙视他。 秦珍,“哥哥们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如果太难我会暂时放弃,他还不值得我以命相博。” 善之皱着眉头,“一定要现在吗,就不能等两年,等你实力更强大之时。” 秦珍摇头,“两年后谁知道是什么光景,两年有两年后的事做,我等不了。” 知道劝说不了秦珍,兄长们只能再三叮嘱她多加小心。 “不要告诉顾先生,他若问起,你们就说我带五郎去梧桐山玩去了。”秦珍说。 近年关,梧桐山暖和,她偶尔给学馆送时季菜,用的也是梧桐山的借口。 告别兄长们,秦珍带着五郎出发,季俊在早上时已离开凤阳往京城去。 从凤阳到京城有两条道,一条官道一条水路,走水路需要去百十里外的一座小城。 现在是冬季,河水很可能已经结冰,那么,季俊回京,只剩一条路。 她也不急,等离开凤阳境内,再追上去也不迟。 白天她带着五郎骑马,晚上就连带小灰和五郎进空间,小家伙第一次见这个地方惊呆了。 “哇——姐姐,好多葡萄。” “想吃你去摘吧,姐姐先去干活。” 地里那些土豆和红薯还没挖,长在地里的东西比稻子和麦收割更费力,之后她不打算种这两种食物,半月一收的稻子小麦够她忙活的。 五郎一听,高兴地跑到葡萄架旁摘了串葡萄又跑回秦珍身边,小脸十分兴奋,“姐姐,我帮你干活。” 秦珍笑着点头,“好,一会帮姐姐把挖出来的土豆捡到一起。” 她先地面的土豆藤扯了,随后姐弟俩一个挖地,一个在后面捡,到后半夜,五郎困极了,窝在地里睡了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五郎望了下四周,他发现自已被姐姐抱着骑在小灰上赶路。 明明昨晚在自家地里,睡了一觉起来却在马背上,他揉了揉眼睛,奇怪的问,“姐姐,咱家土豆挖完了。” 秦珍笑着回答,“完了。” 她揉了把弟弟的脑袋,拿水囊喂他喝水,又拿出热气腾腾的包子给他。 五郎心里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可以说不出来,仅是歪头疑惑了会,想不出来便放弃了。 秦珍也没打算同弟弟解释,解释他也听不懂,日后次数多了,叮嘱他不说出便好。 第二日中午,姐弟俩出了凤阳境内,秦珍把这才加紧赶路,小灰不愧是良驹,第三日的傍晚,在一座小镇的驿站前追上季俊一行人。 她随意找了间客栈落脚,这两日在路上也没休息好,白天赶路,晚上在空间忙活,五郎也跟着受累。 小家伙对能跟着姐姐出门,更多的是新奇和兴奋,一天有说不完的话,有弟弟陪着赶路,秦珍不再觉得无聊。 一连半个月,直到接近楚国京城。 秦珍将五郎和小灰送进空间待着,她本想在进城前动手,计划赶不上变化,有大批侍卫前来接应季俊,应该是定国侯府的人。 如此,她不得不跟着进城。 她扮着附近乡下进城的丫头,手里挎着一篮子鸡蛋,交了三文钱,守卫便放她进了城。 或许是楚国都城,一入城,满城磅礴大气扑面而来,街上尤为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喧闹非常。 秦珍拎着一篮子鸡蛋边走边看,手里还买了不少小玩。 李三福下朝,记得昨夜小儿闹着要吃香满楼的小点心,今天路过,特意买了些。 付了银钱,他接过掌柜手里的食盒,骑上马,无意间瞥见人群里的一抹身影,一张稚嫩又天真的脸,令他蓦然一震。 恍惚了下,近乎迫切的,他再次定睛望去,那张与记忆里重合的稚嫩笑颜却仿若昙花一现,人群哪还有小丫头的影子。 是他眼花了吧。 大概最近太思念大女儿,都出现幻觉了。 罢了,去梧桐村打探听消息的人该回来了,一切等人回来再作打算。 秦珍不知道自已第一天到京城就撞到亲爹,她玩了一上午,若不是惦记五郎,她还能继续玩下去。 楚京城很大,一个上午,她才转了两条街,中午她找间饭馆吃饭,五郎得已出来放风。 小家伙出来,见到外面热闹的街市,哪里坐得住。 秦珍哄着他吃了饭后继续去转。 第二百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秦珍带着五郎在楚京城里转了两天,大大小小的街市转了个遍,又给兄长们带了礼物,才打算去结果季俊。 两天里,她分别打听到了定国侯府和庆原伯府的位置,如果顺路,她不介意瞧瞧那位亲爹。 秦珍摸到定国侯府时,她略略郁闷了下,应该提前动手的,无它,定国侯府的守卫未免太森严了些。 这是家里有矿啊,守得这得严实。 但这难不倒秦女侠。 她白天踩点的时候躲在假山洞听丫头八卦,说公子回来了,听说在外闯了祸被侯爷罚跪祠堂,又说主院那边又开始闹腾了,夫人连带对世子妃也没好脸色之类的闲话。 委俊被关在祠堂。 秦珍冷笑,真是处决他的好地方,叫他祖宗瞧瞧,子孙后辈做坏事的下场。 躲过好几批侍卫以及暗处的守卫,秦珍如暗夜幽灵般穿行侯府,等她摸到侯府的祠堂,已是月上中天。 太难了,好几次差点被发现,幸亏有空间避了过去。 定国侯把自家府宅围得连蚊子也飞不进来,同凤阳王府不相上下,看来,这些权贵们越是权势滔天越怕死。 祠堂外的守卫只有两个,此处不是府中重要,防守也松,秦珍分辩了下他们的位置,屏住呼吸贴着墙根靠近祠堂大门。 可惜在门关着,若是冒然大开必定引起暗处的守卫注意。 她挂在屋檐下,眉头紧皱,正考虑要不先把暗处的守卫杀了再来弄死季俊。 念头还在脑中转,就听见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淡淡的月光下,一抹曼妙的身影出现在祠堂前。 她先是东张西望,发现四周地人,接着提着裙摆小跑到祠堂门口,推门而入。 门未关,里面就传来两人互诉情衷的声音出现。 秦珍无语望天,大宅门里果然没有秘密,幸亏她不是投身在这样的人家,就算锦衣玉食,日日活在旁人的眼睛里,吃饭睡觉上茅房,就是放个屁都有人知道,想想就令人浑身不舒服。 祠堂门虽开着,她却没法进入,等里面的一对鸳鸯分开时,那女子出来,秦珍随手拿出个铜板击中女子的脚,那子突然摔倒在地。 里面罚跪的季俊听到她的呼声奔出来,甚至想扶她时,暗处的守卫现身,“少爷,请您回去。” 季俊喝斥,“你没看到表妹摔了吗?” 守卫垂头,铁面无私的重复方才的话,“少爷,侯爷有令,您不得离开祠堂一步。” “放肆。” 守卫一动不动。 而秦珍趁他们闹时,闪身进入祠堂。 季俊虽是侯府公子,却拗不过侍卫,或者说他不敢违逆其父的命令,气恼的放下亲亲表妹,脚步狠狠地回到祠堂。 门外的女子在同守卫说着什么,门还开着,秦珍取出凤凝,干脆利落地一刀抹了季俊的脖子。 季俊到死不知自已死在谁手上,眼睛大睁,人缓缓倒在蒲团上,秦珍收起凤凝,躲在门后。 人死了,就没了呼吸,没有呼吸,外面的守卫会察觉,而且血腥味那般浓。 她心里数着一二三,待门外的守卫冲进来,她立即闪身出了祠堂,本想按原路返回。 可惜没走多远,秦珍就发现侯府里的所有的通道被堵死,府内侍卫四处搜查的声音响起。 脚步声很密集,她权衡了下,往主院东边的一处院子蹿去,前脚跑进来,后脚就听到外面有人追来。 情急之下,她推开一间房子躲进去,不想竟闯入了主人的书房,而且,书房屏风后有人。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秦珍慌乱的瞥了眼书房陈设,一猫腰钻入一张书桌底下。 她推门的声音惊了书房的主人,对方放下手中书本,扬声问,“云青,倒茶来。” 秦珍还在想,这主子忒粗心,自家下人哪有不敲门会敢进入主人书房的,然而,门外再次跑进来一个人。 他喘着粗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慌失措地语气,“世子,不好了,府里进了刺客,二少爷被杀了。” “什么?” 季秀鞋也没穿,赤脚绕过屏风,急声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刺客抓到了吗?” “就在刚才,府里正在搜查刺客,侍卫很快就搜到这里,”云青见自家爷没穿鞋,赶紧跑到屏风后取鞋和外袍,帮着主子穿好。 季秀有些失神,那个小混蛋被杀了,就这么死了。 他说不清什么心情,大概太意外,倒不是因为兄弟情什么,他与季俊之间可没有兄弟情,平日连面子情也懒得做。 双方暗中交锋过无数次,你踩我我踩你下绞子使绊子稀松平常。 柳氏这下要哭死了。 季秀很想笑,又觉得悲哀,亲兄弟做成这样,死了的季俊可悲,他同样是。 “世子,您快拿个主意,二少爷一回来就出了事,夫人肯定会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你身上,她惯会做妖的,要是污蔑世子杀了二少爷就遭了。”云青哭丧着脸劝说。 季秀冷笑,“随她去,本世子清者自清,再说,我爹可不是老糊涂。”他穿戴好衣服,和侍从云青急急出了书房。 房间里安静不到片刻,那头侍卫已搜了过来,外头的侍卫似乎和季秀汇报着关于刺客的事。 秦珍躲在书桌后,恍然得知自已误闯了季秀的书房。 此人,她在风纯提过几次。 在侍卫推门时,她躲进了空间,书房里自然什么也没搜到。 暂时出不去,秦珍和五郎玩了一会,她把几月前熏好的腊肉找了些出来,做腊味饭吃。 吃饱了饭,哄五郎睡下后,她把空间里的三口大缸拖到池塘边清洗,之前收获的葡萄一直说要酿酒,她也没时间动手。 等她再次从空间里出来,外面天光大亮,书房里此时无人,秦珍从书桌底下钻出来,抬眼见书桌上摆着两盘还冒热气的糕点,一壶清茶。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已听错了,温糕点和茶似刚端来的,不可能没人。 秦珍缩回头,悄悄往屏风探,确实没人,那糕点是给谁准备的? 脑中的问号未消,耳边“咯吱”一声,书房门被推开,她刚想躲起来,就听见对方说,“别躲了,一股子熏肉味。” 秦珍,“。。。。。。” 她本能的低头嗅身上的衣服,眉头微皱,熏肉味大,昨晚做腊味饭吃,忙了一晚上又没换衣服,自然留下了味道。 就这么一会,这位季世子的鼻子也够尖的。 第二百零一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秦珍捧着季世子硬塞的糕点,两人面对面对的坐着。 太热情了,发现刺客是一名小丫头后,季秀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问东问西。 季秀和他弟弟季俊长得南辕北辙,完全两个不同的类型,一个文弱,书生气质,而季秀英武粗犷,相貌堂堂。 此人一脸正气,双眼有神,就是话太多。 “真的是你杀了我二弟?”季秀还是不敢相信,这丫头是怎么闯过侯府重重守卫的。 “是我,他该死,想帮青平公主除掉我,一到凤阳就派人一把火烧了我的旧居,活活害死十四条人命。” 秦珍把糕点盘子放回桌上,目光不屈的看着季秀,“他应该是从凤阳世子那边听到了什么,吓得逃回京城,以为跑回京城就没事了。” 冷笑一声,她接着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我答应过朱老,要替他们报仇,季世子,如果你要为你二弟报仇的话,只管动手,我不后悔杀了他。” 季世子挑眉,“不还手?” “做梦。” “你不怕我报官吗?”他又问。 秦珍笑着摇头,笑容大有深意,“怕,但定国侯府想动我恐怕不太容易。” “哦,这话怎么说?”季世子大感兴趣,“你家的权势莫非比定国侯府还大。” “我就一乡下丫头,无权无势,父母早年相继离家,家中只有弱兄弱弟。” 秦珍接过季世子递来的茶杯,却没喝,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放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必要的警惕心还是要保持的。 季世子似知道她的顾忌,笑说,“就是普通的茶水,你放心喝,我想动你,怎么也得把你身份弄明白不是,我可不想跟我二弟一样踢到大铁板。” 他万不敢小瞧眼前的小丫头,侯府守卫之严,就是他闯了也没法全身而退。 可小丫头硬在没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杀了二弟,年纪小小,这等功力,可不是铁块一块么。 二弟死了,柳氏失去儿子,跟天塌了般,这会正和父亲闹着,要父亲必须找出幕后指使之人为二弟报仇。 幕后指使——这话诛心,含沙射影,他明白的很,柳氏分明在怀疑他。 “你家后母定是怀疑你了,”秦珍突然说,“郡王跟我说过,你二弟一直想同你争爵位,不过我觉得,怀疑就怀疑吧,反正人已经死了,实惠才是重要的。” 季世子愣了下,“郡王,清阳郡王,你的靠山是他?” “不止哦。” “小丫头,真狡猾,”季世子失笑,“你杀了我二弟,却想让我这个做人兄长的替你背锅。” 他突然收了嬉笑的脸色,双目如炬,高昂的身姿立在秦珍面前,面色冷冽,迫人的压力缓缓在书房荡开。 “你小小年纪,一身武功不俗却大胆妄为,我二弟害死十四条人命,他做错了事,你可以报给官府让律法惩戒于他,然你却千里追杀,私夺人命,谁赋予你的权利,你同我二弟的行为又有何区别。” 秦珍有那么一瞬间后悔的,人性最无法把控。 季秀即便再不喜自家弟弟,他完全可以把自已逮了,送到他父亲面前邀功。 承认得太痛快了。 而季秀,武功也不弱,她没把握从他手底下脱身。 “官府真会惩戒侯府公子吗,如果能,凤阳世子在明知是你二弟犯下的罪,为何没有抓他,他不敢吗。” 秦珍嘲讽的瞥了季世子一眼,“世子哥哥心里明白的很,抓了也是白费力气,死的不过是十四个乞丐,哪有侯府公子尊贵,这才是我出手的原因。” “所以凤阳也是你的靠山。” 秦珍耸耸肩,算是承认。 季秀笑着叹气,“我二弟着实倒霉了些,死得不冤。” 换了别的权贵公子,害死几个乞丐了算什么,上不查下不纠,京城里,这样的事少吗。 但二弟在凤阳世子的地头上犯事,他最是了解凤阳的性情,身为王府世子,却有一股子快意江湖的行事之风。 他绝对有理由相信,小丫头敢动季俊,凤阳必是默许的。 “其实凤阳之前已派人送了信来,信上说季俊惹了大麻烦,私底下与青阳勾结,他与我相争多年,一直希望把我拉下世子之位,得这个消息,我连夜不寐,也将此事告诉我父亲,所以,他一回京便被罚入祠堂,与长公主府那等狼子野心的人来往,不顾两府私怨,不明是非,我以为,他必遭父亲厌弃。” 说到这他顿了下,目光复杂地看着秦珍,“可我想不到这个大麻烦是你,你才是季俊的大麻烦。” 命都丢在她手上,比想厌弃,死了才是永绝后患,季俊在心里说,柳氏母子,死不足惜。 秦珍也觉得季俊犯到她手里算他倒霉。 侯府发现了刺客,且未捉到,定国侯深以为被挑衅了,侯府的守卫再次升级。 她便在季秀的书房暂时落脚,早上时,她见季秀时还好好的,到了傍晚,这家伙突然生了病,高大威猛的汉子一副病歪歪的模样,躺在书房的软榻上,额头搭着褪热的帕子。 侍从云青在书房照顾,冷不丁见到世子的书房里藏着个陌生的小姑娘,吓了一大跳。 这个节骨眼,府里有陌生面孔,这可不得了。 他欲言又止,走神时打翻了茶盏,季秀狠瞪了他一下,“若再失态,惹得他们怀疑,我打断你的狗腿。” 云青吓得一下跪到地上磕对求饶,“世子,小的,小的不敢。” 季秀不耐烦侍从这没经不得事的小气样,摆摆手,“去端些果子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云青颤微微的退出去,小心带上门。 秦珍丢下手里的枣核,接手云青的工作,将季世子的帕子拿下来,在热水盆里浸湿了拧干,重新放回他额头,又往杯子里续了茶端到季世子手里。 季秀很受用,端着茶喝了口,夸了句,“还挺熟练,你这性子也不像做人丫头的。” “这世子就看错了,我就一乡下丫头,打小就帮家里干活,洗衣做饭砍柴下地喂猪喂鸡做惯了的。” 季秀瞥了小丫头一眼,这灵秀机敏的小模样,一点也不像普通农家的姑娘,不过,不凡才能让清阳郡王另眼相看不是。 第二百零二章 泄露 躲在季秀书房的第三日倒是闹了一回惊险,季秀生病,定国侯亲自来看望。 他好今是侯府的独苗苗,定国侯刚死了一个儿子,对世子着紧得慌,又是太医又是敲打近身伺候的下人,折腾了好一番才离开。 秦珍见此感叹道,“世子,你爹挺关心你嘛。” 季秀却满脸不高兴,语气极为讽刺,“这算什么关心,他不过是怕百年后没人送终,虚情假意。” “这话不对,你爹瞧着也就四十多岁,他完全可以再生的。” 季秀冷嗤,“生,他哪还能。。。。。。”刚说几个字,他突然顿住,差点把侯府最大的隐秘给抖了。 嘴角微抽,他转头横了秦珍一眼,“小鬼头,你到底几岁。” 秦珍笑眯眯地比了下手指,“十一岁零三个月。”同时却心想,她似乎知道了一桩侯府秘幸。 ————————————————————————(我是时间的分割线) 秦珍暂时出不了定国侯府,即使季秀承诺。 季俊遇刺,又在自家府内,定国侯大怒之下,不仅封死了侯府,还命人在京城内四处暗查刺客。 就算混成季秀的丫头,也异常扎眼。 他尚未成婚,伺候他的丫鬟婆子就没有她这般小的。 季秀打算借刺客事件,重新采买些丫头侍从,顺便将柳氏安插在院里的眼线清掉。 秦珍却等不了那么久,天天被困在小小的书房里,闷也闷死了,晚上季秀来时,她给季秀提了个建议。 “什么,你让我在自家府里放火,”季秀瞪圆眼睛,“你怎么想如此坑人的馊主意。” 府内处处眼线,若叫他爹查出火是他放的,怕不是要揍他个屁股开花。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秦珍想回家了,她久不回去,兄长们肯定会担心的。 “你不同意,我也打算今晚出侯府,我出来大半个月了,家里头哥哥们会担心的。” 季秀摇头,“那也不行,即便你能出侯府,也未必能出城门,京中戒严了。” “戒严,就为抓我这个刺客。”秦珍神色愕然,定国侯这么宠儿子的。 “当然不是。”季秀一脸你想多了的神色。 秦珍顿时松了口气,又听季秀说,“北楚真凤天女昨日现世,京中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失走卒都沸腾了,京中戒严,进出城门查得非常严。” “真凤天女?”秦珍脱口说,“青平公主。” “你如何知道?” 不理会季秀的惊愕,秦珍面上一言难尽,莫怪那四国派出的队伍进山要带公主随行。 北楚皇帝在此时宣布真凤天女现世,百姓当然高兴了,他们肯定以为女帝秦凰的继任者来了。 就是,这真凤天女有点多。 秦珍笑得神秘兮兮,还故作老成的踮直脚拍了拍季世子的肩膀,“我知道的多着呢,世子,你的消息太落后了。” “那不若把你的消息同我分享分享。” 秦珍眨眨眼,“看你表现。” 季秀,“。。。。。。” 小丫头,会不会太机灵了。 这是逼他在自家放一把火,老头真的会打死他的。 秦珍见他犹豫,又抛出一点诱饵,“梧桐山寻找帝诏之行我可是全程参与了的。” 这简直挠到了季秀的痒处,他眼睛都亮了,“成交。” 和季秀达成交易,秦珍将梧桐山之行捡能说的都说了,季秀听后大感遗憾,感叹如此盛事,他却未能参加。 “你的身手比之卫末如何?” 季秀摇头说不及,秦珍“啛”了声,“连卫末都不如,还想进入梧桐山。” 季秀听这张狂的口气,恼羞道,“嘿,小丫头,你什么眼神,就我的身手满京城也没几个好吗。” “没几个是几个,郡王和卫哥哥功夫就在你之上,连他们都是九死一生,你去岂不是送人头。” 季秀噎住,话虽如此,但听着不太顺耳,被鄙视的世子大人没好气的横了眼瞎说实话的秦珍,气得不想说话了。 卯时(凌晨五六点),天色蒙蒙,季世子卧房突然着火,定国侯府再次阖府惊动。 秦珍趁府内侍卫纷纷出动救火时顺利离去。 她没有走,而是去了庆原府,既然来了,她想见见那个攀了高枝的便宜父亲。 李三福上朝时,总觉得背后有眼睛盯着,他以为是岳丈大人派的人,便没重视。 派去梧桐村打听消息的人昨晚刚到,听完三个儿女四年来的遭遇,愤怒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他恨不得当时就回家,可理智告诉他,若他不管不顾的离开,岳丈不会放过他,甚至还会连累及家中稚子。 不能急,须周密的谋划,李三福对自已说。 秦珍目送对方进入宫门,也转身走了,四年不见,那个男子早已非当年那个憨厚的农家汉子。 伯府女婿,五品荣威将军,一身官威,一丝曾经熟悉的影子也找不见。 秦珍着急赶回凤阳,一路星夜兼程,却在凤阳城门前人堵住,“小人凤七,奉世子令,专程在此等候秦姑娘。 “我知道你,”秦珍笑说,“半年前,在梧桐村。” 凤七挠挠头,“秦姑娘好记性,就是小人。” “世子哥哥找我有事?” 一说到正事,凤七恢复正色,“是的,世子令小人守候在此,说若秦姑娘回来,请暂时不要回凤阳。” 秦珍一愣,“为什么?” 凤七便她离开的这一月内柳林镇发生的事复述给她听,说完一脸悲怒,“现今为止已有三十名十至十二岁的女孩丧命,为防止意外,全镇余下四十六名女孩被世子安排入铁甲军中,由铁甲军日夜保护,世子的意思,在这案子未查明之前,秦姑娘最好避开,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哪怕犯案之人今日放弃,也恐他日卷土重来。” 确实麻烦。 “我知道了,请转告世子,这段时间我会去梧桐山,他会知道在哪找我,另外,还请大哥哥帮忙捎个话给我兄长们,就说我已平安归来。” “小人一定带到,如此,小人告辞了。” “有劳。” 凤七走了,凤阳不能回,秦珍带着五郎暂时避去梧桐山。 第二百零三章 泄露 还是那条小溪边,风纯听说她回来,立马找了来,劈头盖脸一阵骂,“好你个没良心的,去京城也不通知我一声,那可是本王的地盘,本王可以陪你去啊。” “你走得开吗,”秦珍反问。 “为何走不开?” 秦珍,“你不是来找人的?” “错,是陪同,”风纯坐到五郎身边,摸了下小家伙的头,五郎乖乖的问安,“郡王大人好。” 风纯嗯了声,又说,“天机阁似乎和朝庭达成了某种协议,要来凤阳郡找什么人,我和络伊人只是明面上的,人前几天已经找着了,过几天我就走了。” “这么快?” 风纯斜了秦珍一眼,“快什么,一个月了。” 秦珍摇摇头,“可惜,早知道我晚几天回来,说不定咱们能在京碰面。” 风纯咧起嘴笑,“那有什么,凤阳现在乱是很,不如你同我去京城玩,年后开春了再回来。” 秦珍听了心动不已,却没答应,她走了,把哥哥们扔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因他过几天就回京,秦珍说烤鱼给他吃,两人笑闹着溪里抓鱼,溪边暖和,一大两小纷纷脱了棉衣。 秦珍单衣赤脚,衣袖撸到胳膊,裤角卷到膝盖,风纯跟在她身后一起下水。 两人没看到,五郎也觉是好玩,轻轻跟在后面。 梧桐山不止气候暖和,水温也高,风纯第一次下水抓鱼,少年玩心起,鱼抓到一半,直接玩起水来,水泼到秦珍身上。 秦珍刚抓到一尾鱼,冷不丁被泼了一身湿,手中鱼也跑掉了,她气得瞪眼,回身泼了回去。 你来我往的,两人浑身湿个通透,秦珍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无意中瞥了眼岸上,目光一凝,失声喊道,“五郎呢。” 风纯弯身撩水的动作一顿,回身望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边秦珍骇得钻入水中寻找。 风纯也赶紧闭气入水寻找。 这条溪虽不深,但五郎的个头掉进去,却是会灭顶的,秦珍心胆欲裂,都怪她,玩忘了形。 连换了两次气,也没寻到五郎,秦珍怕极了,直接将周身的水吸入空间中。 风纯刚换了口气入水,突觉水中一股极大的吸力袭向他,他忙抱住水中石头稳入身形。 水底泥沙卷起,水中浑浊不堪,视线以阻,他闭上眼睛的瞬间,没有看到,溪水卷着鱼与水底的石头疯狂的朝一个地方涌入。 而秦珍也找到了五郎,小家伙应该是刚掉入水中,身体未被溪水冲走,落水时喝了不少水。 他顺着水被吸入空间中,秦珍立刻施救,没一会,小家伙吐出肚子里的水,“哇”地一哭出来。 秦珍没空安慰他,风纯还在外面,她抱着他钻出水面,快速跑到岸上。 风纯换气时钻出水面,瞅见岸上的姐弟俩,小家伙哭得震天响,他抹去脸上的水,狂跳的心良久才平静下来,大大的松了口气。 真是吓死人了。 秦珍后怕地抱着小家伙数落,“不是叫你在岸上玩吗,你还哭,你要想到水里玩,可以跟姐姐说啊,不声不响的,差点把人吓死。” “溪,溪里有鱼。”五郎抽噎着说,他头埋在秦珍的肩膀上,人也吓坏了,双手紧搂着秦珍湿乎乎的脖子。 风纯走到姐弟俩帝边,全身还淌着水,他双手插着腰,“不若我教他泅水。” 秦珍想了想,也不认为五郎刚溺了水,就不让他接触水,就当以毒攻毒了。 她把五郎放到地上,问他,“想不想去?” 五郎紧靠着秦珍腿边,看了眼风纯又瞅瞅不远处的小溪,眼中带着渴望,但又有些害怕,方才掉入水中的那种不能呼吸的感觉太可怕了。 风纯没让他想太久,一把抱起五郎,五郎惊呼一声,伸手抓住秦珍的衣襟,“嘶拉——” 秦珍刚要捂,风纯猝不及防回头,眸光顿时被秦珍胸口的一小片金色闪了下眼。 他直愣愣的盯着,目光从初初的呆愣到震惊接着又转为不可置信。 “色胚,还看。”秦珍捂着胸口,又羞又恼,更多的是惶然,脑中只有两个字,糟糕。 秘密暴露了。 秦珍沉着脸抽回五郎撕裂的襟口,心乱如麻地跑到火堆旁,把架子上的棉衣往身上套。 风纯把五郎放到地上,严厉叮嘱道,“不许乱跑,乖乖呆着这,听到了吗?” 五郎愣愣的点头。 秦珍系衣带的手突然被攥住,人被风纯往灌木丛后带,她脑中突突的,乱极了,手脚并用的挣扎,“你干什么,放开我。” 风纯面色从未有过的严肃,眉眼凝着层慎重,一手抓着秦珍的手碗,一手去掀她胸口的棉衣。 “浑蛋,你干嘛?”秦珍右手紧捂着胸口弯身躲避,不行,绝对不能再叫他看到。 再说,姑奶奶的胸口是随便能看的。 “色狼,坏胚子,讨厌,你放开我。”秦珍又踹又打,奈何风纯手劲大,他将她推到旁边的棵树上抵着,“珍珍,告诉我那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混蛋,手快断了。” “不可能,你快说实话,这金色纹身哪来的,是不是之前入山获得的神迹,珍珍,事关重大。” 风纯比她还激动,鼻翼剧烈扩张,呼吸喷到她脸上,眼睛死死盯着秦珍左边胸口处。 “不是不是,你乱说什么,我不知道什么凤凰纹身,不过是个胎记而已。” “我明明看得清楚,分明是个金色的纹身,凤凰的图案吗。” 秦珍见他非要弄个明白的样子,张嘴死死咬在他的手腕上,她并不惜力。 风纯痛得受不了,不得不放手,他一放开手,秦珍立刻退至一旁,眸光警惕地看着她。 风纯看着腕上渗血的一圈牙印,嘴角抽了抽,“你属狗的吗,如果只是胎记,你心虚什么。” 秦珍三二系好棉衣,恶狠狠地骂道,“我为什么心虚,你没b数吗,男女有别你不懂吗。” “你。。。。”风纯想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谈男女之别会不会早了些,但男女七岁不同席,虽说如今世道比四百年前要开明不少,而他的刚刚的举动委实猛浪了些。 想到先前窥见的一幕,他脸色突然爆红,耳朵根快要滴血。 第二百零四章 泄露 羞走风纯,秦珍坐在灌木后,整张脸都笼着层浓浓的阴云,满心焦躁,身上这纹身实在碍事,她不确定风纯会不会将她身上的金凤凰纹身透露给北楚皇帝知晓。 一旦北楚皇帝怀疑她与真凤天女有关,那她,恐将永远沦为别人手里的一棵棋子。 她不会甘心命运撑控在别人手里的。 秦珍暗暗祈祷,若身上的凤凰有灵,最好能将其纹身隐去,不然,以风纯的性子,他势必会探个究竟。 凤凰是有灵的,在梧桐山地宫之行后。 正是因为听到她的心声,栖于秦珍胸口的凤凰一阵燥动,秦珍只觉胸口突然烫得厉害,心尖更是灼痛。 她吸了口气,小心揭开衣襟一角,倏地一惊,我去,凤凰消失了,平滑的皮肤上只留下一颗殷红的小痣,这,这是听到她的祈求了。 随即她又担心空间会随纹身消失,秦珍感应了身上的空间,还好,它还在。 心头的阴霾突然散了,锋回路转,秦珍揉了揉腰,坦然地步出灌木,死风纯,查去吧,倒看你能查出什么来。 风纯即震惊秦珍身上的金色纹身印记,又因无意看光了她,不好意思面对秦珍,心乱又狼狈的走了。 五郎安静的坐在火堆旁,秦珍走过去,“肚子饿了吗,等会,姐姐给你做饭。” “姐姐,你跟郡王大人吵架了吗,”五郎不安的问,哥哥曾说,郡王大人是很大的官,官是不能得罪的。 姐姐刚刚得罪了郡王大人吗。 他只知道官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不好,怎样不好,他并不懂。 “谁跟他吵架,闹着玩的,一会吃了饭,姐姐教你泅水,保管你以后再也不会溺水。” “真的吗?” 秦珍抬手在五郎鼻子上刮了下,笑道,“当然。” 秦珍不能回城,她带着五郎终日在梧桐山里玩耍,兄长们放假便一起过来玩。 一连四天,风纯不曾过来找他,直到第五日,他要回京城了,前来告别。 面对秦珍揶揄的目光,风纯这枚纯情少年话都说不了,面红耳赤,秦珍故意问,“还看不看。” “啊?”风纯愣了下,突然明白过来,瞬间整个人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山里热,汗水沁出额头,他抬袖拭了下汗,只觉木林子里的知了叫真烦人。 可心在按捺不住对那纹身的好奇,他目光躲躲闪闪,嗡声嗡气地开口,“珍,珍珍,我能,能看吗。” 秦珍眸光微暗,心想还真不死心。 “好啊,”她说,随手利落地解开棉衣和中衣,把纹身的那一片皮肤露出来。 前后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三十多的老阿姨了,露个肩膀胳膊的算个甚。 十一岁,尚未发育,前胸北背一样平。 “看吧。” 少年白玉般的脸红的滴血,却执着的瞥了好几眼,然而雪白的肤色上只有一粒小红点,他愣了下后拧起眉“怎么没有了?” “本来就什么也没有。” “这不可能,我明明有看到。” “你看到什么,你眼花了还不信,”秦珍把棉衣和中衣脱下,身上只剩一件挂脖的小衣,细嫩的肩膀坦露在外,“看仔细些,省得说我骗你。” 风纯觉得自已快烧起来了,匆匆扫了眼,哪敢多看,背转过身,“你,你快把衣服穿好,别着凉了。” 秦珍嗤笑,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心里暗松了口气,纹身消失了,就算风纯会怀疑,也只能怀疑而已。 人心难测,不管将来风纯会不会泄露她的秘密,她只管否认,反正又没证据。 风纯确实怀疑,他想不通,珍珍胸口的金色胎记何以不见了,是不是用了什么方法遮起来或者是隐去之类的。 他相信自已的眼睛。 遗憾的是那天没看清那金色胎记的形状,珍珍不会告诉他,他又没法去调查,一旦动作,必会留下痕迹。 风纯瞬间想了许多,他想珍珍身上的金色胎记是什么时候有的,不可能是出生带来。 秦三福不会不知道真凤天女的事,若珍珍出生就带金色胎记,他绝不可能丢下儿女入赘李家。 唯一的可能,梧桐山之行,神迹也降临到了珍珍身上。 真凤天女一事干系重大,不管秦珍是与不是,他都不想把她拖入权势斗争的泥潭中来。 皇权争斗,自来残酷无比,四百年的女帝秦凰,惊绝天下,旷古烁今,无论正史野史还是传闻,她的事迹为人乐道,即便娶了三位名动天下的才俊为夫,却没有一件提到她一生幸不幸福快不快乐。 珍珍。。。。。。或许是他想多了,但她也姓秦。。。。。。巧合吧。 想着想着,脑子里的画面不知怎的竟跑偏了,他仿佛看到长大后的珍珍,一身凤袍,身旁站着三位风姿各异的男子,他们全用爱慕的眼神看着君临天下的珍珍。 艹,想什么,风纯烦乱的挥了下手,赶紧将脑子里的无聊画面甩开,莫名心浮气燥的风纯不经大脑的说了句,“珍珍,我会对你负责的。” “。。。。。”秦珍,她听到什么。 “你说什么?” 风纯也让自已不假思索的话懵了下,不过话已说出口,再说好像不太为难。 他看着已整理好衣服的秦珍,脸依然红红的,不自在咳了下,重复道,“我说,我会对你负责的,你现在还小,再等三年,我会三书六礼迎你入门,虽你做不了正妃,但侧妃的名份我一定能给你。” 秦珍越听脸越黑,三书六礼娶她做侧妃?不,这些都不必,她只想打死这个混蛋。 气得快爆炸了,秦珍却笑得越发的甜,她朝风纯招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风纯心里有点毛毛的,但他对秦珍没有警惕心,“你想说什么,珍珍,你放心,就算是侧妃,凭咱俩的情份,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 他还没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反而越说越感觉珍珍将来给自已做,侧妃是件不错的事。 之前玩笑说珍珍以后不好找婆家,他把珍珍都瞧光了,还找什么婆家,嫁他不是更好。 郡王府没有恶婆婆,和珍珍有少时情谊,他也不会辜负了她去。 风纯以为,这个主意再好不过,看秦珍的目光越发怜爱。 第二百零五章 大猪蹄子 风纯一番话彻底惹火秦珍,秦珍突然发难,一脚踢在风纯膝盖,风纯不曾防备,骤然摔倒。 她翻身压制住风纯,拳头如雨点般落到风纯脸上,咬牙切齿的怒骂,“姑奶奶真是谢谢你的抬爱,去你的郡王侧妃,你个大猪蹄子,谁稀罕做你的侧妃,色胚,变态,辣手摧花的大坏蛋,连祖国的花骨朵都不放过,我揍死你。” 风纯懵了,一时没反应该过来,挨了好几下,他抬手护住头,一边运真气将秦珍震开,斥道,“秦珍,你疯了,打人不打脸。” “你还有脸吗,我偏要打。” 敢叫她做小,王妃她都不稀得做,一个侧妃,大爷的,好像多大的恩赐。 今天她得让他瞧瞧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打她的主意,找揍。 秦珍被风纯周身真气震开,脚尖一挑地上穿烤鱼的竹枝,接到手里继续追着风纯打。 风纯捂着脸颊逃开,他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秦珍干嘛突然打人,没天理啊。 许她侧妃都不干,难道还想当正妃不成。 如此一想,他边躲边解释,“你不做侧妃,正妃可不行,珍珍,王府后院交给你也不会打理啊。” 秦珍一听更气了,“我呸,你到底是娶王妃还是娶管家,我告诉你,敢打我主意,让我做小妾,我弄不死你。” 这话落在风纯耳里,就以为她是真的想做他正妃,闪躲间,背上又挨了几下。 风纯痛的直抽冷气,拼着又挨一下,一把抓秦珍手里的竹枝,急赤白脸地说,“我说的实话,你还小,你不懂。。。。。” “不懂个屁,”秦珍一脚踹过去,“我不需要你负责,不想当你的破王妃,你不要自我感觉美好,以为谁都想嫁高门。” “那不行,我必须对你负责。”说着,少年的脸又红了,人都被他看光了,不嫁给他嫁给谁。 虽然小了些吧,但珍珍这般大刚刚好,三四年内,他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正侧妃一起娶上也好。 “滚你的,我最讨厌感情不专之人,尤其你这种将来要娶四五六七八个老婆的大渣男。” 秦珍丢开手里的竹条,冷哼了声,狠狠剐着风纯,“再敢说什么负责的话,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她示威似的举了举拳头。 风纯瑟缩了下,身上被抽过的地方太痛了,他本想说你这么凶悍负责也是我吃亏,可刚刚把占了人便宜,怎么也不能理直气壮的怼回去。 话在喉咙打了转,嫌弃一把丢掉害他挨打的竹条,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挨打。 因为对象是秦珍,风纯纵有气,也强忍着,“我不负责,你还能嫁给谁。” 清白有损这种他到底没说,依秦珍的性子,估计又要抽他一顿,他是算彻底了解小丫头的脾气。 整一个小辣椒,平日里没惹到时,真是乖巧又贴心,若不小心若了她,剽悍起来着实令人头疼,嘶——还肉疼。 秦珍沉着俏脸,扬手指着他骂,“你个臭封建,老八股,管我嫁给谁,反正不会嫁给你。” 风纯也没细想,和秦珍拧上了,执拗地质问,“不嫁给我你嫁给谁?” “关你屁事。” “就关我的事,你必须嫁给我。” “就不。” 风纯气坏了,一激动,伸手拉住秦珍非要说服她,秦珍不肯,两人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 最后谁也没说服谁,打架也打了个平手,风纯对秦珍无可奈何,却气势光汹汹的宣布,“你不嫁也得嫁,”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回到凤阳王府,凤阳世子刚从外面回府,恰好撞上也回府的风纯,见他神色不对,他笑着走过去,“又和络姑娘吵架了。” “她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我和她吵。”风纯冷着脸迈上台阶。 风阳世子笑,“火气这么大,不是她还有谁会惹清阳郡王。” “自然是。。。。。。”风纯蓦地消声,抿紧唇,想到不识抬举的某个小丫头,气不打一处来。 他重重冷哼一声,急急往府走。 “是谁啊?”凤阳世子随口问,视线无意中瞥见他耳廓上的血牙印,凤眸怔了怔,这牙印仿佛瞧着有些眼熟。 他想了想,脑中闪过往日的一幕,错愕发笑,“不会又是珍儿那丫头惹你了吧。” 这话又惹了风纯一声冷哼。 凤阳世子无奈摇头,叹了声冤家,他没去劝慰,少年心性,过几自动就好了。 况且他也没个心情,郡内近日接连发生的女孩死亡事件,搅得他焦头烂额,凤泽虽已回来,但案情进展颇慢。 眼下年关将至,镇里的那些女孩们总不能一直在军营待着,如此下去,百姓们一个团圆年也过不好。 凤阳王府近期愁云惨雾,而秦珍也在梧桐山待烦了,五郎天天跟着她,快成野孩子。 某日月黑风高夜,秦珍从家里偷出一套孝之的衣服,装成男孩子带着五郎回镇上。 五郎心快玩野了,不太想回镇上,天天和林子里的野鸡野兔们为伍,简直流年忘返。 他不舍的昂着脑袋,亦步亦趋,“姐姐,一定要回去吗?” 秦珍拉着他边走边问,“你不想读书了,不想当在大官了,不想将来给姐姐当靠山了。” 五郎使劲的点头说想,但,“那我可以长大了再读书吗?” 秦珍眼不眨的忽悠,“你已经长大了,五岁,是大孩子,再不去读书就和秦贵文一样笨,他六岁去学堂,三字经都背不会,他为什么背不会,就因为他上学晚,难道你想跟他一样吗。” 五郎眉头皱成一团,小堂哥是挺笨了,三字经他早就会背了,没去学馆前就会,哥哥教他二遍就会了,可小堂哥上了一年学堂都背不出来。 上学晚会变笨,这太可怕了。 他头摇得似拨浪鼓,回答清脆又大声“我不要。” “这就对了。” 回到镇上,秦珍给五郎收拾一番,把他送到学馆,怕顾先生责问她为何才将五郎送回,又耽搁了多少学业,她都没在顾先生面前露面,直接溜了,是以不知学馆里又多了位先生。 第二百零六章 离开 季俊已死,她说过报仇后会去祭拜受她牵连而死那十四人,择日不若撞日,她去买了香烛元宝之物去城外祭拜,回来时,路遇凤泽行色匆匆与她错身而过。 她略感好奇,调头跟了上去。 凤泽似很着急,行至镇外的一处树林,他却突然停下脚步,秦珍以为他发现了自已,正想站出来,不想,林中突然一股杀气袭来。 秦珍倏地避至树后,眨眼间,林中突然跳出五六名黑衣人,将凤泽团团围住。 瞧这架势,想来是早就埋伏在此,凤泽这神探定是得罪了不少人。她悠闲地站在树上瞧热闹,凤泽武功不在她之下,对付几个黑衣人应该不在话下。 话虽如此,但他有事身,人一急就容易失手。 凤泽的武学路子与他兄长凤阳世子不同,招式而凌利霸道些,但他急于摆脱黑衣人反而不利。 秦珍摇头轻叹,从树后走了出来,扬声对被围着凤泽说,“喂,你不行嘛,比世子哥哥差远了,莫非做弟弟的,武功也比哥哥差。” 她突然一嗓子,凤泽气息一滞,差点一剑刺空,回头白了秦珍一眼,“就知道说风凉话,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来了。”秦珍轻快应了声,挥着凤凝冲了过去,而凤泽得了脱身,他退出战圈,见秦珍对黑衣人游刃有余,轻笑一声,说,“我还有要事在身,你且助我挡一挡,啊。” 说罢,毫不犹豫的离开。 “。。。。。。”秦珍怔愣一瞬,随即气得跳脚,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居然把刺客丢给她一个帮忙的,无聇!!! 秦珍气极败坏,将火全撒在黑衣人身上,但黑衣人明显想要拖住凤泽,分下两人对付秦珍,四人朝凤泽追去。 她哪肯放人离开,反过来緾住黑衣人,约莫半刻钟左右,黑衣人死了三人,余下三人撤走。 秦珍没有追,她搜了下黑衣人的身,什么也没搜到,不过,却在黑衣人的胳膊上发现一处纹身,三名黑衣人的胳膊上均有同样的纹身。 她将纹身拓印在帕子上去凤阳王府报信。 “我二弟被黑衣人刺杀,他可有事?”凤阳世子拉起她就走,“速带我去。” “晚了,”秦珍抽回手,一脸的不满,语气犹带余恼,“你二弟什么事也没有,他可不讲义气了,一见我出现,把刺客丢给自已跑了。” 凤阳世子闻言呵呵大笑,“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我替他说声抱歉,”说着,正而八经地拱手赔礼,“阿泽定有要事,珍儿还请原谅则过。” 秦珍可受不住堂堂世子的礼,弄得好似她十分的小气,她侧身避开,不好意思的笑笑,“世子哥哥,我就发发牢骚,并不是真的怪他。” “我知道,珍珍才没这么小气。” 他拿起秦珍方才给的帕子,细细瞧了瞧上面拓下的纹身,喃声道,“此图案似乎哪儿见过。” “见过?”秦珍问,“这些黑衣人和镇上近日发生案件可有关?” “不知。” 风阳世子叹了口气,满心忧思,自帝诏在梧桐山出现,即便事情已然过去,但柳林镇的怪事却一桩接一桩的发生。 毫无头绪。 抓住的那几名黑衣人根本就是死士,手段也用尽了,也没问出有用的信息,目前只知他们来自云枫。 云枫,为什么要如此大手笔的杀那些只有十一二岁的女童? 会与帝诏有关吗? 脑中堆了无数疑问,凤阳世子头疼,他揉着额头,正烦恼着,侍卫突然来报,“属下参见世子,世子,出事了,铁甲军来报,城外有大批黑衣人闯入营中,企图劫人。” 凤阳世子一惊,“现在情况如何了?” 侍卫,“黑衣人全部被包围,正与铁甲军血战,但。。。。。。” “但是什么?” 侍卫垂着头,“世子,铁甲军今日有任务,营里人手不足,黑衣人反扑是厉害。” “速牵马来,”凤阳世子吩咐道,又招呼身边的秦珍,“珍珍随我一起。” 秦珍知道事态紧急,赶紧跟着凤阳世子往府外跑,府门前,侍卫牵着马过来。 秦珍不会骑马,只好与凤阳世子共乘一骑。 从凤阳王到城外铁甲军营,骑马不过两刻钟,他们到时,铁甲军似支撑不住。 一地的尸体,还能站着奋战的不过寥寥数十人,黑衣人的数目侧要多一些,夹在中间的凤泽似也受了伤。 徒然见到他二人,凤泽大松了口气。 有他二人这般强大的高手加入,形势逆转,没过多久,在外演练的铁甲军回营,黑衣人全部没诛杀,无一活口。 秦珍满身的血,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凤泽坐在身边,指使旁边一个小将,“去瞧瞧那些小丫头如何了?” 小将领命而去。 “丫头,多谢你了,”凤泽笑得漫不经心,“小树林里真是对不住,事态紧急,多有得罪。” 秦珍翻了个白眼,“下次你还会这样做么?” 凤泽怔了下,果然点头,主要是她相信对方的实力,若换个人,他肯定不这么干。 秦珍却不这么想,旁人的命是命,她的命也是命,如果黑衣人中有隐藏的高手,凤泽不管有多重要的事,那个时候丢下她,就等于坑了她。 凤泽这种人,不可深交,以后还是少来往为妙。 身体往一边挪了挪,以表示与他划清界限,凤泽无奈,本想开口解释,那名派去看营中女孩们是否安全的小将突然跑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慌张的话都说不全了,“世,世子,二,二公子,不好了,不好了,死了,一号营里的全死了。” 营中突然死寂,空气都凝结了,秦珍脑中空白了一瞬,眼前一花,就见一右一左两道身影扑向不远处的某间大木屋。 死了,一号营里二十名女孩,没一个活口,秦珍心口都是凉的,凤阳世子怒极,当场将铁甲军的一名正统领,三名副统领斩杀。 明明他亲口下令,近期铁甲军停止一切行动,只要保护好营地里的女孩们就好。 可偏偏有人抗令,将大部分铁甲军调离营地,令二十名女孩遭了毒手,无一幸免。 余下二号营的二十几名女孩因负责护卫的副统领坚守营地而使得她们逃过一劫。 第二百零七章 离开 能将凤阳府的铁甲军渗透,里应外合调离铁甲军,派大批黑衣人围攻铁甲军营。 如此大手笔,对方一定来头非同小可,然而幕后黑手,凤阳府却毫无头绪。 秦珍一回到家里,就赶紧收拾东西,她不走不行,凤阳世子的话还言犹在耳,“。。。。。。珍珍,此事一定隐藏着巨大的隐谋,连铁甲军也挡不住他们的丧心病狂,凤阳已不安全,你马上离开凤阳,越远越好,未查明真相之前,你不要回来。” 凤阳世子叫她走,想来,事情已经严重到连他也没把握的程度,按这事态的发展,幕后之人誓要斩杀尽柳林镇十至十二岁的女孩们。 屋里添置的一针一线她都收了,又给兄长们一人一个包裹,她才去隔壁学馆找顾南生。 这会武师傅正在后院教二郎他们练武,顾南生在书房,听了秦珍所说,眉头顿时打了死结。 未了,他问,“一定要走吗?” “是的先生,”秦珍说,“我一人走原没关系,就怕对方查到我头上,若找不见我,转而对兄长们出手。” 顾南生叹气,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凤阳世子亲自开口,便是到了必须走的地步。 “那你可想好去哪儿?” 秦珍摇头,“先生以为呢。” 顾南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来凤阳本就是为了躲清静,柳林镇落脚几年,他就没想这么快离开。 帝诏之事传出后,柳林镇的坏事一桩接着一桩,此处已非清静之地,是该离开了。 思考良久,顾南生道,“去京城,你们姐弟先走,老夫要安排学馆的事,一个月后,京城太白茶馆见。” 京城,这个地方让秦珍颇为犹豫,她并不想天天在庆原伯眼皮子底下晃。 李三福的继室视他们为眼中钉,欲除掉他们兄妹,风纯嘴里那个老奸巨滑的庆原伯也不是好鸟。 若李氏知道他们没死,找她爹庆原伯出面,秦珍觉得,就自已这点段数绝对玩不过庆原伯。 风纯都说对方是只老狐狸,而她连小狐狸都算不上。 如此一想,她问,“一定得是京城吗?” 顾南生抚须,“不错,京城乃北楚文人汇聚之地,还有全北楚最大的藏书楼,便是老夫毕生收藏的书皆在京城老宅,老夫原本想等二郎他们大些,至少拿了举人功名再带他们回京,现在,只能提前了。” 所以,早晚要进京。 算了,事情皆有两面性,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同样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者,她也不是全无依仗。 “丫头知道了,那我们在京城等先生。” 秦珍行礼退出书房,去后院找兄长们说明情况,武先生听罢则去和了顾先生商议,还要回凤阳王府汇报,他终究是凤阳府的人。 “我们真的要去京城,太好了,听说楚京城有凤阳两个大,城墙有咱们凤阳的城墙两个高。” 良之做了个夸张的动作,目露向往,“那得多高啊。” 五郎在旁边说,“不是很高的,姐姐都能飞过去。” “这不可能,”良之不信,朝五郎做了个鬼脸,“小孩子说慌鼻子会变长。” “我才没说慌,”五郎见良之不信,转身抱住秦珍的腰,“姐姐,你快告诉良之哥哥,我没说慌。” 秦珍却很错愕,她翻城墙的时候,五郎待空间里,他又如何知道,莫非,“你看到了?” 五郎点头。 二郎善之等人则一脸震惊地望着秦珍。 善之相信五郎不会说慌,但仍然有些怀疑,“妹妹,你的轻功真的能翻过城墙?” 秦珍牵着五郎往院外走,笑道,“哪能啊,楚京的城墙不是一般的高,借了工具的。” 二郎几个听了不知是失望还什么,就听她又说,“两年后应该可以。” 二郎几个,“。。。。。。” 良之同孝之咬耳朵,“咱妹子真是怪胎。” 孝之一把推开他,“羡慕就直说,反正你嫉妒不来。” 善之也在嘀咕,“同样的内功心法,咱们一起练,怎么就没珍儿厉害。” 五郎脆生生的说,“那是因为哥哥们笨。” 善之微噎,虽然这是事实,但被小弟说出来,做哥哥的不要面子的啊,他故作气恼的上前将五郎提起,夹在臂弯里风一般地冲出院子。 风里传来五郎咯咯的笑声,良之与孝之也跟了上去。 二郎和秦珍走在后面,二郎看了眼跑远的良之孝之,这才开口,“此次进京,依先生的意思,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房子和地要不卖了?” “不用,说不定哪天会回来,留个落脚之地也好,”秦珍说,“我打算把院子和地托给田婶帮忙打理,租子随她给。” “这样也行。” 当年在村里,田婶帮了他们很多,地给田婶家种,也算是报答田婶多年来对三兄妹的帮衬。 秦珍把院子的钥匙和关于村里的地耕种的事托给顾南生的管家,请他带话到梧桐村,请田婶帮忙打理。 即要离开,秦珍行动迅速,为避人耳目,她和兄长们分开行动,于凤阳城外汇合。 虽是冬天,凤阳距京城千里之遥,她却没准备马车,只带了小灰。 凤阳城汇合时,秦珍给每个兄长发了条围脖,自已和五郎骑上小灰,手中马鞭一指前方,“好了,现在是检验你们轻功的时候了。” 二郎几个互相看看,良之一声惨叫,不敢置信,“妹子,你不会是想让我们跑回京城吧?” “对啊,”秦珍扬眉,“用我教你们的方法,天黑之前赶到东林郡,完全任务的奖励一只烧鸡,失败者晚饭只有馒头。” 说完她还一脸“妹妹我对你们好吧,为了提升你们的轻功,我真是煞费苦心”的蛋疼表情。 二郎善之良之:我信了你的邪。 而孝之二话不好,身形如箭头般“咻”地蹿了出去。 二郎善之良之见了更呕,比起他们三个,孝之一向秦珍马首是瞩,站定秦珍坚定不移。 良之见孝之跑远了,咬牙跺脚,骂了句“这个臭小子,”人也追了上去。 善之二郎相视无语,怎么办,想吃烧鸡的话,跑呗 第二百零八章 庄王之怒 凤阳到京城,秦珍第二次走这条道,许是接近年关,他们这群少年,轻装行简,一人背一个小包裹。 少年们一般的年纪,一样的服装,个个脸上神彩飞扬,意气奋发,时常你追我赶的一幕在官道上出现,极为打眼。 约莫七八日,距离京城还有百十里时,秦珍才令兄长们缓下行程,跑了七八日,人也到了极限。 二郎等人累得不轻,但轻功多有进益。 第八日傍晚,秦珍兄妹找了处客栈投宿,小灰交给小二,又叫了饭食,几个菜上桌,正吃着,门外突然冲进来一队侍卫。 一名领头的走进来,趾高气昂的对掌柜说,“这家客栈某包了,掌柜的,速速把客栈腾出来。” 掌柜从柜台后跑出来赔笑道,“这个大人,客栈已经满员,而且天色已晚。。。。。。” “嗯,”那名领头尾音拖长,目光不善,自怀中取出一锭金子丢到掌柜的怀里。 掌柜的捧着金子一脸为难,那领头不耐,又丢出一锭,而侍卫还抽出身侧的配剑。 这般威胁的态度,掌柜的能怎么办,只能跑去给已住下的客人们赔礼,并将客人们一一请出了客栈。 秦珍头一次遇到这般霸道的特权阶级,听被赶出来的某个客人说,似乎是某个王府的侧妃郡主投宿。 站在客栈外,就见客栈门前的大马车里,出来一对衣饰华丽的母女,年长的那位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她们前呼后拥的走进客栈。 良之在旁边嘀咕,“我的乖乖,京城的王府都这般嚣张的。” 一同被赶出来的一位客人听了摇头叹气,“这算什么,她更嚣张的时候你们这些外地人哪里知道。” 二郎眉头微皱,“咱们去京城一定要小心行事,可千万别惹了那些贵人们。”。 “还用你说,”善之吊儿郎当道,“人不犯我不犯人。” “你还当你是柳林镇地头蛇呢,”秦珍白了他一眼,“进了京,凡事忍让三分。” 善之马上笑嘻嘻的接过话,“知道知道,忍无可忍之时无须再忍,咱也不能当包子。” 这话没毛病。 秦珍没再说什么,她相信几个兄长都是有分寸的人。 良之催促大家,“赶紧找客栈投宿吧,五郎都困了。” “等会,我去牵小灰,”二郎往客栈的后院去。 重新找了家客栈投宿,秦珍等人第二天继续赶路,年底,官道上的行人比平日多。 中午在一处树林中休息时,他们又碰到前一天清场包客栈的侧妃一行人。 他们停在秦珍等人不远处的地方休息,秦珍立刻招呼兄长们起身,换了更远的地方。 休息好,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林子里突然传来打斗声,秦珍等人立刻跑去看,却不知哪冒出来一伙蒙面人,和那侧妃母女随行的侍卫们斗在一起。 侍卫们的武力显然不如弱地蒙面人。 “珍儿,要不要去帮忙?”善之问。 秦珍摇头,“先看看。” 那侧妃抱着襁褓,身边站着她的长女,侧妃高高的扬着头,怒声质问,“你们是王妃派来的,这个贱人,不得王爷宠爱,见我生了儿子,她便坐不住了,休想,只要我回京城,我便叫王爷休了那贱人。” 蒙面人压根不理她的叫嚣,却杀得更激烈。 而躲在树林后的秦珍低声对兄长们道,“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浑水咱不趟。” 善之也被那侧妃无聇的话给惊到了,“走走走,这种人没必要帮,死了活该。” 太可怕了,一个侧妃得宠,就敢将正妃弄下台,他们要是帮了,该那位正妃倒霉了。 秦珍兄妹马不停蹄的赶路,第三天的中午,他们终于赶到京城,却因为天色过晚,城门已经关了,不得不滞留城外。 误了进城时辰的人很多,城外有客栈,秦珍和兄长们要了两间客房,睡前兄妹几人一起玩闹了会。 睡至半夜,客栈里突然闹哄哄的,秦珍听到外面的吵闹,接着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不曾开门,外面的人见门不开又去敲隔壁的门,隔壁的客房是兄长们在休息。 秦珍忙起身去看,不敢放五郎一个人在房间,她将五郎送入空间,身着单衣便跑出门。 隔壁的门开了关,秦珍紧跟着敲门,门内却没有声响,“哥哥,是我,开门。” 门很快被拉开,二郎探头在走廊里瞧了瞧,声音略急,“妹妹,快进来。” 见他神色有异,秦珍当即说,“我不进来,你们全部给我出来。” “这。。。。。”二郎扫了眼屋里某个角落,面色微微迟疑后,走了出来。 他出来,善之良之孝之也相继走出来,秦珍抬脚一人一脚,“才说不要管闲事,你们干嘛,你们惹得起谁。” 少年们理亏,不敢还嘴。 且此时,客栈下面闹成一团,一伙蒙面人堵住客栈大门,一楼大堂里蒙面人四处搜索着,很快就会搜到二楼来。 见此,秦珍瞪了眼兄长们,“跟我走。” 她气冲冲的进入隔壁客房,趁屋里黑,把睡得跟小猪似的五郎放到床上,后面跟进来的少年们关门的关门,点灯的点灯。 二郎上前解释,“妹妹,是林中那个和侧妃在一起的姑娘,她受了伤,求我救她,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秦珍一愣,“她一个人?” “是啊,就她一个人,看来,她的。。。。。。” “好了,”秦珍打断哥哥,低沉而厉声叮嘱,“不管今晚还是那天林子里看到的事,你们谁也不要再提起,对谁都不能说,只当从没发生过,最好忘得一干二净。” 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少年们齐齐点头,二郎挠头,“妹妹,我是不是给咱们惹上麻烦了,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开门。” 善之忙说,“不能怪你,是我先醒,不愿起床,才喊醒了你。” 秦珍板着小脸,“这事过去了,我知道哥哥们心善,可这心善要看对谁,不是我狠心,前天哥哥也看到了,那侧妃是什么人,这属于王府内斗,外人干涉只会惹得一身腥,哥哥们下次遇事谨慎些,已经敲了四更梆子,天应该快亮了,都别回屋,等天一亮,咱们就进城。” 话落,走廊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二楼的客房随即响起更激烈的拍门声。 第二百零九章 庄王之怒 秦珍兄妹还是惹上麻烦了。 那些蒙面人搜到隔壁客房,秦珍兄妹几个只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后,斩草除根的蒙面人快速撤离。 二楼安静没一会,楼下一行官兵突然涌入客栈,想来是接到了报案。 官兵来得太快,少年们惊疑不定,这件事他们是脱不开干系了,闯入他们客房的那个姑娘死了,还死在他们住的客房里。 王府的姑娘,便是侧妃生的,身份同样尊贵,若王府牵怒下来,弄不好他们也要搭进去。 “妹妹,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善之急声说。 “走哪儿去,现在走掉说明我们也有嫌疑。” 秦珍叹气,目光对上兄长们惊惶的眼神,安抚道,“没什么好怕的,只当不认识她,官差若问,你们只说是因为害怕,所以在对方闯入房间后,便让出了房间避到我的房间里,后来蒙面人出现,我们就更害怕了,不敢出面。” 她想了想,看向善之,“我们恐怕一时半会脱不了身,保险起见,你现在离开躲起来,等天亮入城,去清阳郡王府找郡王,请他来救我们。” 秦珍把风纯曾送给她的那串红宝石手串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一些散碎银子交到善之手里,细心叮嘱说,“手串是给郡王的信物,万不能丢了,银钱收好,想进入京城,需要出示户籍文书,文书我得留着用,你入城,不防使些银钱。” 正说着,客房门被敲得“呯呯”响,“官差寻查,速速开门。” 秦珍指了指身后的窗户,示意善之赶紧走,善之略一点头,跳窗离开,二郎见人走了,赶紧去开门。 五郎被吵醒,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起来,秦珍立刻上前给他穿衣服。 门打开,两名官差冲进来,见屋里是几个少年和一个小丫头外加一个刚睡醒的小萝卜头,屋里也没异常。 匆匆检查了下,其中一名官差对看起来最大的二郎说,“我等接到小二报案,说客栈里闯入了一伙蒙面人,还杀了人,那蒙面人你们可瞧见了?” 二郎脸色微白的点头说有,颤着手指了指隔壁,“他们在隔壁屋里杀了一姑娘。” 官差听了脸色一变,立刻跑去隔壁客房查看。 二郎和良之孝之三人相视一眼,三人脸色都不好,身上还穿着单衣,冻得脸发青。 秦珍帮五郎把衣服穿好,抱他下地,将几个兄长昨夜落下的包裹打开,取出里面的棉衣放到桌上,对听着外头动静的兄长们说,“不冷啊你们,快把衣服穿好,官差一会该找咱们问话了。” “哦,”仨少年吸着鼻水,良之套上棉衣,嗡声抱怨,“希望善之快些找到郡王,这事叫咱们摊上,碰上个讲理的官老爷还好,若是个不讲理的,问话之前先来个杀威棒,咱们不死也得脱成皮。” 秦珍眼皮子跳了跳,“不能吧,哪有话都不问,就先动刑的。” “有,”孝之挨着五郎坐下,少年眉头死死拧着,“前年,栖林前一任县令的小舅子强抢民女,那女子的家人上告,县令不分青红皂白将女子的父母打一顿。 那女子的父母受不住打,只好临时反了口,说是自家闺女勾引了县令的小舅子,县令反申斥了那对夫妻一通,说他们家教不严,养出了个水性扬花的闺女。 案件结后,那个被强抢的女子上吊自杀,那对夫妻本就只有一个独女,唯一的女儿死了,那夫妻俩一气之下,递了血书到凤阳王府。” “嗯,”良之接着说,“凤阳世子嫉恶如仇,接了血书,查清事情的真相后,将县令下了大狱,他的小舅子也被发配到苦寒之地作苦伇。” “不会的,别乱想,这是在京城,”秦珍宽慰了兄长们一句,“出去吧,官差们催人了。” 这些官差尚不知死的那个姑娘的身份,只是例行问话,尤其秦珍兄妹,见他们年纪不大,确实像吓到的样子,官差并没为难他们。 蒙面人在客栈杀人,死者都是年约十五六岁的姑娘,秦珍猜,另一个,只怕是被蒙面人当成正主误杀的。 客栈的住客们排着队被官差问话,这一折腾天也亮了,事情到这里差不到结束,不想,客栈外再次出现一对侍卫。 当先两匹高头大马,马上下来两位年轻公子。 一名紫衣公子嘟嘟嚷嚷地走进客栈,“那什么破山,能有什么猎物,非要选那破地,还堪查,要能在那山上找出一只野猪来算我输。” “如此最好,这次去的官眷多,说是狩猎,还不如是出游,野猪最好没有,猎猎兔子野鸡的就好。” “得,还是你想得周到。” 褐衣公子见客栈里有官差,又见地上躺着两具盖了白布的尸体,道了声晦气,拽住季世子就走。 “哎,等等。” 许是白布没盖严,季世子余光瞥见担架白布下的侧脸,莫名觉得眼熟。 他上前掀开白布一瞧,大吃一惊,跟在她身后的镇国小将军怪叫一声,顿时大失惊色,“宜宁郡主,我的妈呀,谁干的?” 他这一叫,把官差吓得够呛,死的居然是宜宁郡主,领头的官差腿都软了。 一旁的秦珍见到突然现身客栈的季世子,笑得异常开心,而眉头紧皱的季世子一抬头,就就秦珍冲她挤眉弄眼。 “小珍珍,你怎么在这?” 秦珍朝他殷勤的招手。 季世子疑惑的走过去,秦珍让孝之看好五郎,拉着季世子到客栈的一角。 “你认识那什么郡主?” “她是庄王侧妃楼氏所生之女宜宁郡主,极得庄王宠爱,她居然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最宠爱的女儿,庄王估计有得闹。” “我就是要和你说这事,”秦珍左右看看,见客栈里不少人冲她这边探头探脑,她压低了声音说,“宜宁郡主昨晚死在我哥哥们住的客房里,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作为报酬,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闻言,季世子心中一跳,“难道是你。。。。。” “呸呸呸,瞎说什么,”秦珍白了她一眼,“我和她无怨无仇,动她干嘛,悄悄告诉你,三天前我遇到宜宁郡主,她和她的母妃带着侍卫,当时就有蒙面人刺杀她们。 你不知道,那位侧妃好嚣张的,听她话里意思,说是府里的正妃见她生了儿子,人就坐不住了,所以想灭口,我观那伙蒙面人的举动,还真有可能是那位正妃动的手,所以我也没多管闲事。” “。。。。。。” 第二百一十章 庄王之怒 季世子听到这等隐秘,人都错乱了,庄王宠爱侧妃,冷落正妃满京城皆知。 庄王妃无宠,但所出嫡长子早年被册立为世子,世子允文允武,深得圣上信任。 只可惜世子身体孱弱,一直病病歪歪的,传闻说世子命不久矣,但这传闻传了十几年了,庄王世子还活得好好的。 他与庄王世子不过点头之交,依他之见,庄王世子的身体并没有传闻中差,外界夸大其词了。 前不久听说庄王喜得嫡次子,庄王喜得跟什么似的,庄王妃,未必不着急。 如果庄王妃心急之中,派人暗杀侧妃母子,还真有可能,但庄王妃这个时候下手,侧妃母子若遭遇不测,庄王第一个要怀疑的肯定也是庄王妃。 为母则刚,狗急跳墙,庄王妃为巩固嫡长子的地位,一不做二不休也是可能的。 他长叹一声,庄王世子和他境遇何其相似,都是嫡长子,都是世子,府里都有一位受宠的侧室和庶子。 不同的是,他父亲定国侯在嫡庶的立场上要坚定一些,也仅是一些而已,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这个嫡长子争气。 季秀招手让门口一脸晦气的小将军过来,“小泉山我不去了,你带人去堪查,回来告诉我结果。” “你不去?”小将军看看季秀身边站的秦珍,“你家亲戚?” 季秀含糊地嗯了声,“你快去,然后来找我,如果我不在,就去顺天府,我可能需要请帮点小忙。” 小将军的视线在季秀和秦珍之间转了转,“好吧。” 镇国小将军很快走了,季秀陪着秦珍等庄王府来人,衙差们知道死的女子之一是庄王府的郡主,当即就派人去通知庄王,客栈里当晚目睹黑衣杀手的住客们也不允许走。 秦珍拉着五郎和兄长们站在季秀身边,她见季秀面色不对,心莫名提了起来,“怎么了?” 季秀眉头微拧,摇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你不知道,庄王这个人颇为霸道,如果郡主的死真与那位有关,我担心。。。。。” “你担心他不能拿那位怎样,却会牵怒我们,”秦珍接口,她摆摆手笑说,“没事,我也不是好惹的。” 她已经让善之去搬救兵了。 季秀笑笑没当回事,他知道小丫头背后的靠山是好友凤阳世子,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就怕庄王发起疯来不管不顾。 庄王来得很快,带着一群气势汹汹的侍卫,他们将客栈团团围住,庄王见到死去的女儿,当即失态,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抱着尸体就哭。 哭着哭着,他突然拨出剑来,指着客栈的人愤怒的质问是谁干的,衙差们跪在地上,汇报说是一群黑衣杀手做的,杀了人就离开了。 即便如此,客栈不管有关的无关的人,全部被侍卫关进了客栈的后院,接受侍卫的一一审问。 秦珍几兄妹因为与宜宁郡主有过直接接触,直接由庄王接受审问,面对庄王吃人的眼光,秦珍将兄长挡在身后。 庄王怒红着眼,质问道,“你说我女儿闯进了你兄长们的房间,你们为何不救她?” 秦珍不卑不亢的回话,“回王爷的话,救了,还把房间让给了她。” “砰~”庄王一掌拍到桌上,“把房间让给她,却让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不然呢。” “大胆。” 庄王大怒,身边的侍卫更是直接亮出手上的兵器,五郎吓坏了,身体直往秦珍身后缩,二郎几个也一脸青色。 陪在一旁的季秀忙开口,“王爷,他们并不知道闯进房间的是宜宁郡主,而且他们几个年纪尚小,都吓坏了,万望王爷见谅。” “尚小?”庄王冷哼,目如寒冰地瞪着秦珍,“季世子,你当本王眼瞎么,这小丫头的内功修为只怕还在本王之上,分明有功夫在身,却见死不救,世子还要为她开脱吗。” 季秀面色微滞,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微侧头暗暗瞪了秦珍一眼。 忘了小丫头会武功的事,她能潜入守卫森严的侯府弄死自已那个作死的庶弟,想在一群杀手中救下宜宁郡主,并非难事。 死了宠爱的女儿,抓不住凶手前,庄王怕是会先拿袖手旁观的秦珍出气。 秦珍,“民女是会功夫,但民女要保护兄长和弟弟。” 庄王痛心的冷笑,“你完全有实力多保护一个人。” “为了一个陌生人而招惹一群杀手,王爷,没人会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买卖?”庄王怒得拍桌而起,桌子应声而裂,他甩了衣袖,指着秦珍大骂,“你即一身功夫,竟然无一丝侠义之心,任无辜之人惨死刺客之手,你对得起你学的武功吗。” 秦珍驳道,“民女仅是乡下一农女,非江湖中人,素来胆小怕事,家师也曾殷殷叮嘱,出门在外莫管闲事,说别以为有了三脚猫的功夫就学人行侠仗义,民女谨记师命,不敢违背。 而且民女学武也不是为了当侠女,不过是为了防身和保护家人而已,王爷痛失爱女,民女理解您的心情,但因此而牵怒于不肯援手的外人,岂非荒谬。” “珍珍,”季秀适时喝止她,“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他心里对秦珍的机智反应赞叹不已,一边朝庄王拱手赔礼,“王爷,我家这远房表妹来自乡野,说话素来直,请王爷见谅。” 说话直,却说的是真话。 本来嘛,秦珍才多大,就算武功高,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碰见一群刺客杀人,脑子有病才会置兄弟几个的安危不顾冒然救人。 且秦珍是遵师命,她一个小丫头,自然要听师长的话,师长让她出门在外莫管闲事,她不听就是违背师命。 秦珍不敢不听,毕竟师命难为。 庄王怪她不救人,却不能怪她遵从师命。 虽然季秀知道秦珍嘴里的话都是借口,她就是不想救而已,不想搅合进庄王府的内斗中 他以为,秦珍的顾虑与行事是对的,只是运气不太好。 庄王不怒反笑,最疼的女儿死了,他才不管什么师命不师命,他只知秦珍武功高强,却袖手旁观了女儿的死,那么秦珍也该死,该给他女儿陪葬。 第二百一十二章 秦家人到京 马车上,五郎还坐在风纯的怀里,二郎几个有些拘谨。 秦珍倒是很自在,松了口气说,“你再来晚一点,就要去大理寺的牢房里见我们了。” 风纯啧了声,“你也是倒霉,庄王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宜宁是他的心尖子,以后就住在我府里吧,有我在,他不敢拿你们怎么样。” 说着他又问起:“怎么突然来京城了,可是凤阳那边出了什么事?” 秦珍点头,面色带着沉重将凤阳发生的事如数说了。 风纯听完,不知怎的想到秦珍身上那个金色纹身。 他怀疑凤阳那边发生的事会不会同秦珍有关,那些黑衣人要找的人会不会就是秦珍。 不管是不是,风纯突然觉得带秦珍兄妹回王府非明智之举。 秦珍身上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而他的王府又不是铁板一块。 他不能冒险。 风纯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敲了敲马车,吩咐外面的车夫调头去莲花巷。 “不去你的王府了?”秦珍内心也并不想去王府,高门大宅,规矩森严,他们肯定呆不惯。 因为考虑到小弟几个的安全,她才没有反对。 “不去了,”风纯说,“府中里里外外伺候的人,都是皇伯父和贵妃姨母赐的人,人多嘴杂,我带你们去我在府外的私宅,我会安排侍卫保护你们,这段时间你们不要出门,等宜宁的事过去了再说。” 秦珍点了下头,心情却不太美好,与庄王结怨,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暗暗想,选择来楚京也不知是不是来错了。 与此同时,李三福终于见到父母兄弟和侄子女们,一大家子人,唯独不见他的三个儿女。 几房人挤在一间小院里,秦王氏哭倒在他面前,骂他不孝。 兄弟侄子们围着他满脸热切。 李三福不是不触动,但想到三个年幼的儿女,以及父母兄弟的所做所为,心便冷起来。 虽不知家里从何处得来他的消息,甚至找到京城来,但瞧这样子,是来投靠他的,可他们怎么有脸来。 到底是做将军的,沙场征战几年,一身煞气,气势不怒自威。 李三福强忍着怒火,目光一扫众人,淡声问他爹,“章儿他们呢,爹怎么没带他们一起来?” 秦老头一愣,“你不是把他们兄妹三个安排在镇上,他们很好,章儿学业忙,珍儿要照顾五郎,这次没带来。” 实际上是不敢带,三儿子这几年不在家,家里人待三个孩子如何,他心里最清楚。 前次三儿子过家门不入,想必是三个小的告状,让儿子心里存了气,他想着,趁三个小的不在,把这事转圜一下,不管怎么样,一家子还要靠老三拉拔。 然而李三福却不如此想,他爹的回答,更令他怒火中烧,章儿学业忙他可以理解,闺女留在家里照顾五郎?闺女才多大,十来岁的小丫头,留她在家看顾五岁的小儿子,亏他爹说得出口。 一想到三个儿女这几年在家里的遭遇,他就心痛的直抽抽。 说来是他失职,自己都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又哪有资格怨怪父母兄弟不慈。 章儿他们搬到镇上住,只怕是郡王打着他的旗号安排的,他又欠下郡王一个大人情。 李三福闭了闭眼,开口道,“爹,我已入赘李家,不再是秦家子,但父母生养之恩不敢忘,我……” 他话没说完,秦王氏高兴地打断他,“娘就知道你孝顺,我和你爹知道你在楚京,几宿没睡着觉,老三,这几年你不在家,不知道家里难成什么样,活不下去了都,临来前,我和你爹兄弟几个把地和房子卖了,以后全家就指着你了。” 李三福闻言愕然,“活不下去?娘,我记得我临走前,给您七百两银子的家用,家里还有五十多亩地,乡下农家有多大开销,把四弟侄子们的束修花费都算上,一年五十两银子足够,您倒是告诉我,家里是怎么困难的。” “还不是二郎那个臭小子,”秦王氏恼恨不已地说,“他把家里有银子的事嚷嚷出来,没过几天银子就被偷了,七百两呐,最后只找回来一百两。” 那丢失的六百两银子让秦王氏到现在都肉疼不已,她想着就来气,转头又狠狠瞪了眼吴氏。 “二郎为何事嚷嚷银子?” “就……” 秦王氏刚要说,秦老头就在一旁猛使眼色,接着又重重“咳”了声提醒老伴,要是让三儿子知道,她手里藏着巨款,却不肯拿银钱给珍丫头看病,老三不气得跟家里断亲才怪。 而一旁的李氏则是心虚地躲到秦大福背后。 秦王氏反应过来,忙改口说没什么,“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是吗。” 李三福面沉如水,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兄弟子侄,秦大福等人本就心虚,哪敢与他对视。 李三福说,“难道不是大嫂差点把珍儿打死,二郎想讨要银子请大夫,爹娘不肯,一家子人无视珍儿死活,娘,临走前我怎么说的,让您照看三个孩子,你就是这么照看的,七百两银子,您藏着一分不掏,任由家里磋磨三个孩子,您对得住儿子的嘱托吗。” 这声质问让秦家老少涨红了脸,尤其秦王氏,真恨不得时光倒流,要早知晓得老三有这般造化,他们肯定把三个小的供起来。 秦老头来京时就想过儿子会责怪家里,事都做了,能怎么办,家里还要靠老三,大不了认个错。 儿子毕竟是儿子,总不能因为家里苛责了三个小的就不认父母了。 他抹了把脸,一脸沉痛悔悟地开口,“老三,这事是爹和你娘不对,家里孩子多,难免有疏忽,还有你娘那个财迷性子,爹那时是真的以为家里没有钱了,小宝和仁儿都欠着书院的束修,你二哥又被人打成重伤,而且爹也没说不给珍儿请大夫,只是大晚上的不好请,二郎那个急性子,就把你娘手头有银子的事嚷嚷开,没过几天,银子就失窃了。” 秦老头这一解释,好似家里丢银子是二郎造成的。 听兄嫂们七嘴八舌的各种为自己开脱,诉说自己的无心之失,不是有意对三房三个孩子不好云云,李三福沉着脸听他们辩解,等他们说完了,他才淡声问,“听说家里分家了?” 秦老头背着手叹气,“分了,之前凤王下令梧桐山附近的村镇所有村民迁离本地,愿意的有银钱补偿,补偿是按户领取,家就分了,不止咱家,村里能分的都分了。” “分了好。”李三福说。 为人子,他可以赡养父母,却没义务养兄弟子侄,所以他说分家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秦家人到京 李三福走后,秦家人却闹开了,秦家大房和二房跟天塌了似的,秦大福哭丧着脸,“爹啊,老三这意思是不会管我跟老二,这咋行,家里房子和地都卖了,他不管,叫我们两家喝西北风去。” 秦二福也说,“是啊爹,老三咋能这么不讲兄弟情份,就算他怨我们对珍丫几个不好,总归把他们养大了,这一点他得承认吧。” 吴氏撇嘴说,“我看是老三发达了,做了伯府女婿,不想认咱们这乡下来的穷亲戚。” “你给老娘闭嘴,老三又没说错,分了家,各家过各家的,哪有靠兄弟养的道理。” 秦王氏又恢复了以往的气焰,反正她三儿子不管谁都不会不管她这个当娘的。 “娘,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没说全靠老三养,我和老二有手有脚,楚京机会多,到时候找份活干,养家指定不成问题,眼下不是小宝和仁儿都考中秀才了嘛,往后还要考举人,这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老三做了伯府女婿,有他做靠山,小宝和仁儿以后的仕途也顺些。” 秦大福脑子转得快,知道以退为进,他想得好,管一两个是管,管一家子也是管,真要遇上什么,老三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说服老三,让他们留下来。 “对对,我们不用老三养,只要他管管小宝和仁儿就好。”李氏忙说,只要她家仁儿以后做了官,大房照样发达。 站在父母身后的秦贵仁又急又无措,巴巴的望着祖父,三叔说不管大房二房,他心都凉了。 伯府女婿,虽是上门,以后也是可以继承爵位的,何况他打听过了,三叔现如今可是五品荣威将军。 有这背景,秦家还费心巴结那络公子作甚,络公子反过来巴结他还差不多。 秦贵仁此刻悔死了,只恨之前为何那样对二堂弟几个,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来的路上,一家子合计过,三叔心里有怨,他们好生认错就是,却没料到,三叔根本不给他们认错的机会。 “爹,您说句话呀。”秦老头半天不吭一声,秦二福心急,忍不住催促。 “急什么,他说不管就不管了,有我和你娘在,你们把心放肚子里。” 秦老头老神在在的背着手往屋里走,他有自己的盘算,从决定把家里的房子和地卖掉,孤注一掷的带着一家子来楚京,他就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秦大福等人见秦老头半点不心急,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慢慢冷静下来。 也是,有爹和娘呢,老三不管他们,也得看爹娘答不答应。 ****** 李三福回到府里,立刻去见了他岳父庆原伯,老家人来楚京的事根本瞒不过岳父,不若主动坦白。 庆原伯确实知道了,在女婿家里人找来的前一天。 李三福跪在地上,把前因后果说完,垂首望着地面,静等岳父发话。 庆原伯写完最后一个字,笔搁回笔架,施施然地开口,“说完了?”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越是这样,李三福越不敢掉以轻心,他见过自家岳父狠辣的一面,表面不动声色,其心思之深,朝中人背后称他老狐狸,不是白叫的。 李三福,“是。” 庆原伯,“那你隐瞒娶妻生子一事,意欲何为?” 李三福,“小婿并非蓄意隐瞒。” 真说起来,这事怪不得他,当年他无意中救了出城进香的李氏,被李氏緾上,准备返家的前一天,突然被带进庆原伯府,让庆原伯按着头与李氏拜堂成亲。 那时阮氏离他而去,他伤心欲绝,又被强迫做了上门女婿,心头的怒气可想而知。 一开始,岳父问他什么,他都不理会,后来和李氏过起日子,又了解了岳父的为人,他便不敢说了。 再后来他想和李氏坦白时,李氏又做出那种事,他便彻底断了将此事告知李家父女的念头。 李庆眯起眼,神色不善,“你还有苦衷了。” 李三福手指抠着袍角,低头不语。 书房里安静下来,李三福一直跪着,跪到近四更天,府里的总管过来传话,让姑爷回房歇息。 李氏得了消息,知道夫君老家的人来了,她早就知道的事,却要装着才听闻且十分震惊又伤心受欺骗的样子,人去了偏院休息,双胞胎也带了去。 是以,李三福回屋,并没见着李氏。 他并不在意,在这件事上,真论起受委屈的人,是他。 阮氏当年离开,他失意之下打算回老家,自己有儿有女有一身本事,哪会稀罕做伯府的上门女婿受人轻贱。 可岳父又是绑人拜堂又是下药,第二天醒来,面对羞怯的李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三福回屋倒头大睡,而李氏还在偏院等着夫君来道歉,结果等到天亮也不见人。 连着次日也不见人,李氏急了,跑来找李庆,她一到书房便质问,“爹,您又骂相公了。” 李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是什么金贵人儿,骂不得打不得,瞒了老子这么大一件事。” “爹,这件事不怪相公的,当年他也没机会说呀。” “那后来也没机会吗,四年,他有的是机会坦白。” 李氏反问,“女儿已经和夫君成亲了,他那时说会怎样?” “那自然是……”李庆一顿,依他的脾气,知道女婿乡下还有婆娘孩子,肯定暗里派人灭了。 李氏轻叹,“夫君终是受您的调教,他不蠢不笨,为人忠厚有情有义,又随您上过战场,自也清楚您的脾气,他瞒着这事无可厚非。” 李庆也想到了,冷哼一声,“他这是防着老夫呢,还以为他老实,没想到藏着这么大个秘密,几年来一丝口风不露,果然咬人的狗不叫。” “爹~”李氏跺脚,气红了脸,骂夫君是狗,那她成了什么,爹成了什么,还有一双儿女。 一句话,把一家子都骂进去了。 李庆指着闺女,“就知道护着他,滚滚滚,反正他乡下婆娘早跑了,至于那三个孩子,进府是不可能的,府里丢不起这个人,外头养着吧,李家不缺这点银子。” 他一直跟人显摆,招的女婿不仅为人忠厚,还出息能干,这要让人知道女婿是个二婚头,还不叫人笑死。 “爹,您真不追究了?” 李庆利眼一瞪,“追究个屁,这要是没过明路,爹早弄死他们了,还留着碍你的眼,现在不行,管你养残养废,但人得留着,省得让他觉得你容不下人。” 李氏眼里一热,规规矩矩地朝父亲行了个礼,“女儿谢谢爹。” 李庆心里受用,面上不耐烦的摆手。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秦家人到京 莲花巷的私宅是一处二进的宅子,宅子后面种了一些桃树,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风纯便来住几天。 这宅子是他心腹置办,地方隐蔽清静,府里府外没几人知道这处是他的私宅。 宅子地方不大,内里布置雅致清幽,秦珍一看便喜欢上了。 她没住风纯安排的客院,只选了靠近厨房的下人房,发生庄王之事,她不好和兄长们住得太远,反而越近越好,有个风吹草动她随时能做出应变。 风纯安顿好他们,叮嘱了些话便匆匆走了,他还有公事在身,不能久留。 离开时,他担心人多眼杂,带走了宅子里的下人,只留下几名侍卫暗中保护。 秦珍和兄长们收拾房子,没半个时辰,屋子拾撺好,善之也被风纯派人送回来。 一通忙碌下来,兄妹几个饥肠辘辘,秦珍去做饭,二郎等人在旁边帮手。 饭做好,秦珍边吃边和兄长们嘱咐,“从现在开始,大家要勤加练武,庄王不会放过我们,你们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善之面带忧色,“我瞧着楚京不是久留之地,胳膊拧不过大腿,虽然清阳郡王护着我们,可他总有护不到的时候,我们也不能一直躲着。” 秦珍说,“不会一直躲,与先生的约定没到,一切等顾先生到了再商量。” 良之不忿,“都怨那个宜宁,刺客杀她,她个蠢的,跑也应该往官署跑,或者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藏起来,天这么黑,谁能找到她,进客栈不是找死吗。” 二郎一脸愧疚,“都怪我,若不是我开门放她进屋,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我害了大家。” “说这些干嘛,重要的是眼下,还有先生那,一来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顾先生肯定要后悔收你们了。” 秦珍轻叹,她好像跟这个世界犯冲,走哪都不安生,惹的还都是大人物,一个比一个难緾。 庄王位高权重,在他的地盘上,随时都有可能被他阴。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这事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秦珍扒了两口饭,想了下又说,“以后家里的外出采卖探听消息之类的事,由善之出面,好在庄王没见过他。” “嗯嗯,这事包在我身上。”善之拍着胸口说。 兄长们都是经过事的,又正当少年,情绪就黯然了一丢丢,很快便活泛开来。 吃完饭,秦珍没说什么,善之几个就跑去练武,五郎也跟在一旁比划。 他太小,身子骨没长成,不能修练内功心法,但拳脚是可以练的。 下午,秦珍照例给小灰喂食,猛地想起,她把小灰落在客栈了,寻常的马儿倒罢了,小灰可是稀有的良驹,她赶紧叫善之去客栈牵来。 善之匆匆赶去客栈,却跑了个空,客栈因发生命案被官府封了,小灰不知去处。 见天色晚了,担心城门关了进不去,善之便先回家,第二天接着找,之后几天,他都到附近打听客栈老板的住处,希望能得到点消息。 最后还是花了点银子,他才从某个乞丐口中得知,客栈里死了一个受宠的郡主,老板吓的跑路了。 善之不死心,他又辗转打听到客栈一个小二的住处,这才得知,小灰被客栈后厨的大师傅牵走了。 老板失踪,客栈一干人拿不到工钱,就各自拿了客栈的一些东西抵工钱。 善之清楚小灰的价值,跟小二打听了大师傅的住处,花了十两银子将小灰重新买了回去。 …… 等顾先生来京的时间里,秦珍兄妹老实极了,一直窝在宅子里没出门,需要什么东西,就让善之出去采买。 他人机灵,每次出去,总要往人最热闹的地方凑一凑,听一听楚京城的最新八卦。 似如今楚京最火的话题无疑是北楚真凤天女临世和宜宁郡主之死,据说庄王最爱的侧妃和她所生的一女一子皆被杀,庄王怀疑是王妃所为,欲休掉王妃。 但庄王世子极力维护其母,父子俩差点大打出手。 又说现今的楚京城,大长公主府比皇宫还热闹,大长公主之女青平公主,作为楚皇室唯一的公主,其受宠程度堪比皇子,如今天命神迹又降临在她身上,青平公平就更是炙手可热,在楚朝的地位仅次于皇帝。 “听说公主府前可热闹了,有关系的走关系,没关系的托关系,那个青平,如今可得意了。”善之气呼呼地说。 良之不愤,“我呸,就她还真凤天女,老天爷是瞎了眼吗。” 二郎也对这事保持怀疑,问自家妹子,“梧桐山你也去了,她真的是真凤天女?” 善之等人也一脸求真。 秦珍撑着下巴,表情纠结,“或许吧,这事挺玄乎的,四国公主们并没有参与争夺,在地下宫殿快倒塌的时候,她们全不见了,然后莫名其妙出现在外面,毫发无伤,倒是我们这些争抢的人,几乎九死一生。” 所以她怀疑女帝不是凡人,这种完全不合乎常理的事,凡人是做不到的。 “对了,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一个男的,和孝之长得好像,”善之玩笑地说,“老四,你说会不会是你爹?” 孝之摇头,“我上哪儿知道,不过是我爹我也不认,我现在挺好的,干啥玩意给自己找个爹管着。” “可我看他不一般,瞧着像个大官。” 秦珍听得好奇,“有多像?” 善之想了下,又凑到孝之面前,被孝之嫌弃的推开,他啧啧两声,“那位除了老了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秦珍心里一动,瞥了眼明显紧张了的孝之,知道他只是嘴上说不认,心里肯定介意着。 可这事吧,不能抱太多希望,长得像的并不一定是家人。 秦珍遂说,“善之,你有没有打听那人是谁,明天去问问,最好能弄清楚他家十多年前有没有丢过孩子。” “成,我去打听一下。” 善之巴不得天天能去外面浪,楚京不是凤阳,这里是天子脚下,一国都城,繁华不必说了,市井上天天流传最新的八卦消息,上至皇宫大内,下至贩夫走卒,简直比戏里还精彩。 对从小流浪在市井的他来说,是如鱼得水,那快活劲,别提了。 良之等人一脸羡慕,他们在家里快憋疯了,早想出门撒欢,碍于庄王,谁也没提出要出门玩。 秦家兄妹畏惧庄王不敢出门,天天躲在院子里苦练,可练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是谁都有秦珍的奇遇。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且习武的悟性高,又几番受到当世高手指点,自然进步神速。 兄长们不一样,年龄在那里,领悟力有限,武师父教他们习武,也是从基础开始打起。 秦珍曾想过给兄长们偷偷吃龙涎仙芝改善他们体质,但这药效果太霸道,仙芝是有伤治伤有毒解毒,正常人吃根本受不住。 她以前误把仙芝当普通蘑菇,结果家里人吃都没事,偏她出了岔子。 卫末和南辰因身体有伤,机缘巧合治好伤,兄长们和小弟一开始吃了没事,她怀疑是因为他们身体本身存在一些暗疾,所以反应没她那么大。 空有好东西,她却没法利用,想着还是等兄长们长大一些再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父子相见 庄王府世子院,一名侍从进入书房禀报,“世子,正院传来消息,说王爷好像派了人去莲花巷。” 书案后专心书写的男子抬起头,一张消瘦不失英气的脸上眉头轻皱,“哦,他派人去莲花巷做什么,还有探听到其他什么吗?” 侍从回道,“回世子,王爷那边防的太严了,那边只说隐约听到莲花巷和清阳郡王几个字,因为怕被发现,不敢靠太近。” “清阳郡王?有趣,不是说我那好妹妹被刺杀那晚,恰好遇到清阳郡王的几个小朋友吗,因为对方袖手旁观而被父王牵怒,倒是越老越出息,拿几个小孩子撒气。” 书案后的消瘦世子嗤笑一声,吩咐侍从,“去,给清阳郡王送个信,就说莲花巷有变。” “是。”侍从退出书房。 世子继续埋案书写。 而莲花巷这边,一大早,善之出门探听消息,而孝之自从听了善之带回来的很可能是他身世的消息,整个人神不守舍,练武不专心字练不下去,他这样,二郎也几个受到影响。 秦珍知道他们是在家里闷久了,想了下,兄长们正是好动的年纪,一直困在家里也不个事。 十多天了,庄王一个大忙人,应该,不会天天盯着他们吧。 瞧着天气也不错,秦珍想着,他们不在城里逛,去城外走走应该不会有事,而且风纯安排了人保护他们,再加上她,护住兄长们应该不成问题。 这般想,她转身去厨房收拾了些东西,冲院里你踹我一脚我捶你一拳的几个少年说,“都去换身衣服,我们出门。” “啥,出门?” “真的?” “哦,可以出去玩了。” 五郎跑过去抱住秦珍的腿,“姐姐,咱们还去上次那个好玩的街上去玩好吗。” “还是别去了,”二郎忍着心动说,虽然他很想出门,但他们现在的处境实在不宜出门。 良之也说,“再等等,庄王那个老家伙指不定正满城找我们替他闺女出气。” 孝之赞同的点头。 “不要嘛,我想去玩,而且姐姐很厉害的,她才不怕庄王。”五郎嘟着嘴不依。 “五郎,你……” “没事,我们不在城里逗留,去城外,听说楚京城外有个相国寺,特别热闹,咱们去瞧瞧。” 二郎还想再劝,秦珍摆摆手,“赶紧去换衣服。” 等他们换好衣服出来,又统一戴上帽子,是那种狗皮帽,耳朵两边耷拉下来,能遮住大半张脸。 秦珍还给他们围上围巾,确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风纯留下暗里保护秦珍兄妹的侍卫们见他们出门,便跟在后面继续保护。 楚京作为北楚都城,比别地繁华不知多少倍,城中楼宇屋舍林立,道路宽阔,人流如织。 秦珍雇了马车出城,出城后,路上行人不减,许是天气好,出门游玩的人多。 行人太多马车走的比人还慢,秦珍便给车夫结了钱,选择步行。 到相国寺山脚,不提五郎,二郎几个也兴奋的不行,实在太热闹了。 相国寺是百年古寺,香火非常鼎盛,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不知凡几,寺庙座落在山顶,四周参天大树环绕,台阶蜿蜒而上,站在山脚仅能看到寺庙的主殿檐顶。 山脚下小贩颇多,吃的玩的应有尽有,五郎看到卖糖人的吵着要糖人。 “行,咱买。” 秦珍掏钱,让兄长们一人挑一个,良之眼瞅着糖人,又自觉比五郎大,他是哥哥,跟五郎一样买糖人,好像有点丢人。 二郎挑了一个,笑着劝妹妹买一个。 秦珍看向良之孝之,“你们先挑。” 有二郎带头,良之哪还会不好意思。 兄妹几个在山脚玩够了才上山,没爬几阶,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吆喝“借过。” 秦珍忙把五郎揽到一边,二郎他们也让开路,等后面的人先上。 几名蓝衣家丁抬着一顶软轿过来,软轿上坐着一名清秀的年轻妇人,她怀里抱着个两三岁的婴孩。 软轿旁边跟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生的浓眉大眼,威武英俊,他手里同样抱着个两三岁的婴孩,他面容慈爱的逗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孩子,还时不时注意着软轿,嘱咐家丁们仔细些。 秦珍看清抱婴孩的中年男子面容,脸色一变,她赶紧看向身边的兄长,见兄长呆愣愣望着男子,心里暗叹一声。 秦珍生怕他喊出来,李家父女狠毒,若是知道他们兄妹来了楚京,还不定生出什么波折。 有庄王这个麻烦,再来一个庆原伯,这个楚京真是个是非之地。 或许是血脉的感应,李三福无意瞥了眼避让到台阶旁的几个小家伙,眼神突然定在其中一名少年身上,霎时心神一震,章儿? 二郎瞪着男子怀里的婴孩,眼睛瞬间红了,一脸愤恨的转身就跑。 秦珍一把抱起五郎,喊良之孝之跟上,朝二郎追去。 中年男子也就是李三福,立即把怀里的孩子交到后面嬷嬷手里,赶紧追了上去。 软轿上的年轻妇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下人们皆愣住。 二郎在人群中乱冲乱撞,秦珍轻功不凡,没一会便追上二郎,等良之和孝之追上来,瞥见后面追来的李三福,她说了声“走,”往旁边的山上跑去。 李三福非常吃惊,他看得出来,这几个孩子皆有功夫在身,且还不错,不然他不会追丢。 真的是章儿他们吗,他们不是在柳林镇吗,怎么会出现在楚京,他焦急异常,上次派去的人回来说三个孩子确实住在柳林镇上,老大和小儿子在镇上的闻鹿学馆读书。 他上次把积攒的银钱托给清阳郡王,便是希望清阳郡王能照拂一二,莫非他们来楚京,是清阳郡王带他们来的。 不行,他得去问问。 李三福全然忘了相国寺的妻儿,急急忙忙回城去寻清阳郡王。 秦珍这边,二郎蹲在一块岩石边伤心大哭,良之和孝之瞅着十分无措。 “珍珍,二郎这是怎么了?” “是啊,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这么伤心过。” 秦珍摇头,她实在没想到,会这么快碰见李三福,五郎从出生就没见过李三福,无从难过,兄长不同。 李三福离家的时候,兄长已经八岁了,记得那对不良夫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父子相见 二郎哭的太伤心,秦珍不忍,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 二郎听妹妹说她早知道李三福在楚京的事,少年气恼地大吼,“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说,说他不要我们了,说他做了伯府的上门女婿,还生了一双儿女,现在有妻有子,咱们算什么。” “那你也不应该瞒着我。” 秦珍无奈,“我这不是怕你伤心嘛。” “我现在不伤心吗。”二郎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心里又气又急,不知道到底是气亲爹另娶还是气妹妹瞒他这么大一件事。 五郎不懂哥哥姐姐之间的争吵,只知道哥哥凶姐姐,迈着小短腿上前踹二郎,“坏哥哥,不许你凶姐姐。” 一旁的良之和孝之则面面相觑,这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们曾听二郎提过父母相继离家的事,没想到,会在楚京遇到。 “还记得二叔带回来的那个秋儿吗?”秦珍说,“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伯府李氏,哦,就是咱们那位好爹继室身边的丫鬟,她是李氏派来对付咱们的,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就被我撞破,爹在楚京另娶的事就是秋儿说的,当时郡王和卫哥哥也在场。” 二郎听了又气又怒,脸都白了,“你是说爹他……” “是不是他授意的我不知道,但李氏肯定容不下咱们,要不然,她也不会派人来柳林镇除掉我们。” 李三福是托风纯送了一笔银钱给他们兄妹,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他们兄妹认识清阳郡王而故意拿银钱哄他们。 再者那个秋儿已经送回京,风纯也把他们兄妹在秦家的处境告知了李三福。 真在意他们,不提把他们接到身边照顾,连派个人来问一声都不曾,这算哪门子亲爹。 “哥,他已经不是那个疼我们护我们的爹了,你如果要认他,我不会阻止,但我和五郎不会认。” 五郎鹦鹉学舌,“对,我不认。” “谁要认,”二郎狠狠擦了下眼角,“我知道了,以后遇到我当只不认识他。” 秦珍知道兄长需要时间缓一缓,真相于他来说,到底残忍了些,亲爹就在楚京,却对他们不闻不问,这四年在秦家,兄妹几个过得何等凄风苦雨。 除了片瓦遮身,吃不饱穿不暖,作为男孩子的兄长和小弟尚好一些,她一天到晚做不完的活,还每天担心被卖。 狗屁爹,他们现在日子过好了,又摆脱了秦家人,李三福又跳出来,她绝不接受。 有这么一出,相国寺是去不成了,城内逛不成,怕露了行迹,只能打道回府。 回到莲花巷,刚靠近宅子,秦珍立即察觉到不对,随着内力提升,她耳力惊人。 倒不是她听到了什么,相反,宅子四周很安静,安静的反常,这处宅子只有两进,地方不大,平常住着,左右邻居闹的动静大一些,宅子里都能听到。 现在,太安静了,就像附近的人被清空了一样。 “怎么不走了?”良之问。 “快离开。”秦珍低声说。 良之几个听她这么说,马上明白过来,转身就想走,但为时已晚,巷子口被几名黑衣蒙面人挡住。 秦珍见此,抖出块布巾,快速将五郎绑在背上,“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五郎吓的说不出话,双手紧紧环着秦珍的脖子,头伏在秦珍颈间。 冬天,大人小孩都穿的多,五郎更是,他最近半年被秦珍养的白白胖胖,秦珍倒没胖,除了长高了些,肤色白了,小小少女还是一样的瘦弱。 她吃的不少,但平日练功刻苦,吃多少也长不胖。 是以,背着五郎,秦珍若不用内力,颇有些吃力。 “退到我身后。”秦珍对二郎几个说。 “妹妹,不用担心,最近我们都有进益,来了也好,正好可以让我们练练手。”二郎忍着惊惧说。 良之,“对,我早就手痒了。” 孝之背对着秦珍点头。 秦珍无语,进步再多,也没法空手接白刃,况且这几个黑衣人气势不弱,身手肯定不差,那个庄王真是了解她。 “听我的,退到我身后。”秦珍再次沉声说。 二郎抿抿唇,和良之孝之相视一眼,略一迟疑,缓缓退至秦珍身旁。 几名黑衣人不言不语,他们压根没将面前的几个少年放在眼里,也闹不明白,王爷干嘛派他们来处理这么几个小东西。 秦珍手里没兵器,觉得太吃亏了,环视一下四周,巷子里干干净净,连棵树都没有。 她试着打商量,“能不能去里面打,容我捡根棍子什么的,你们以大欺小就算了,总不至于让我们徒手接白刃,否则,以后传出去都惹人笑话。” 黑衣人们无所谓,去屋子里更好,还能处理各干净些。 其中一名黑衣人点头算是同意她的请求。 秦珍朝良之眨眨眼睛,良之机灵,转身去开门。 他带头领他们往后院走,后院别的没有,棍子倒是有几根,秦珍平时教他们练剑,怕剑伤到他们,便用棍子代替。 旁人瞧着是棍子,只有良之他们清楚,这棍子的不凡之处。 他们一人拿着根棍子,甚至没说开始,秦珍率先出手,出其不意,棍子对上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剑,黑衣人握着剑的手震得发麻。 他立即发出警示,“大哥二哥小心,这丫头不简单。” 警告也晚了,秦珍再次挥出一棍,黑衣人惨叫一声,肩骨碎裂,手里的剑脱手而去。 秦珍飞身接住,她挽了个剑花,露出一抹恶魔般的笑,“教你们个乖,以后千万不要小瞧任何人。” 四名黑衣人少了一个,领头的那位眼神微眯,确实是他们轻敌了,他抬手打了个手势,院里又从天而降十多位黑衣人。 秦珍:“……” 麻的,不该逞口舌之快,她激怒刺客们了。 十几个刺客她还不放在眼里,想想在凤阳的时候,比这大的场面她见的只多不少。 只是兄长们…… “一会只管保命,不要逞强。”秦珍嘱咐他们。 二郎咬牙说,“知道,你自己小心点。” 良之,“保证不拖你后腿。” 孝之翻了个白眼,“已经拖了好吗。” 见他们还有闲心聊天,黑衣人们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正想齐攻,一直暗中保护秦珍他们的侍卫跳了出来。 侍卫有三人,当先一人喝斥道:“哪里来的宵小在此放肆,此乃清郡王私宅,尔等擅闯,该当何罪。” 秦珍听了心说刺客杀人,还管谁的私宅。 接着又听侍卫说,“姑娘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去了巡城司报信,他们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这话不仅是安秦珍的心,也是间接说给刺客们听,巡城司衙门离这只有两条街,片刻人就到。 第二百一十七章 父子相见 刺客们并没被吓唬到,侍卫的话只会让他们想速战速决。 带着五郎,秦珍行动不够灵便,她仅能护住自己和兄长们不受伤。 风纯派来暗中保护他们的侍卫很给力,武功不弱。 刺客们半点便宜没占到,还损失了几个人,听到宅子外传来的脚步声,他们不再恋战,领头的吹了声口哨,刺客们齐齐跳墙离开。 秦珍擦了把汗,把背上的小胖子放下来,“累死姐了,五郎啊,你以后还是少吃点,姐背不动。” “就是,你还老是给他开小灶,你瞧他,胖的跟球一样。”良之也松了口气的打趣。 被哥哥姐姐说胖,五郎羞的把头埋在秦珍腰间,少年们见了呵呵大笑。 才经历了一场刺杀,少年们也是心大,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而几名侍卫却被秦珍兄妹震住,尤其秦珍,小小年纪,武功却不俗。 侍卫说,“姑娘,郡王命我们暗中保护,此地已不安全,他们恐怕还会再来,眼下最好换个住处。” “我知道,我们这就收拾东西,”秦珍说,“还麻烦侍卫大哥们一会送我们去太白茶馆。” “份内之事。”侍卫说罢,和另两位同伴抬走地上的尸体,去迎衙门的人。 秦珍他们收拾好东西,牵着小灰出来,就见一身玉冠华袍的风纯站在院门口,面前跪了一地人。 见他们出来,风纯冲她招手,“珍珍过来。” 秦珍没动,因为她还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她不动,身后的二郎几个也没动。 兄妹两个绷着小脸,一个冷漠,一个愤懑。 风纯知晓她的脾性,小丫头心里肯定怪她了,当时太着急,李三福突然找上门来,他又收到消息说莲花巷有变,没注意到李三福也跟了来。 一会还得好好哄哄,只是先得把眼前的人打发了。 “范智,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有刺客闯进本王的私宅,你们巡城司是干什么吃的。” 范智心说冤枉,他哪知道清阳郡王在这一片有私宅,再说刺客连皇宫大内都闯,何况郡王一处私宅。 心里替自己不平,嘴上却麻溜地请罪,“卑职该死,请郡王息怒,卑职马上安排人手加强在这边的巡逻。” 风纯不耐地挥手,“去吧。” “卑职告辞。”巡城司的人退去。 风纯让侍卫在门口守着,他扫了眼激动地望着三个儿女的李三福,沉声道,“你,进来。” 院门关上,秦珍气恼地瞪着风纯,“你带他来干嘛?” 她这般态度,吓了李三福一跳,“珍儿,不可无礼。” 他又忙向郡王赔礼,“郡王恕罪,小女年幼,不识郡王威仪,还请郡王恕罪。” “你在这充什么人,用得着你赔罪。” 秦珍冷眼瞪着李三福,李三福顿时呐呐,他离家时,小女儿还是个粉嫩嫩的糯米团子,玉雪可爱,谁见了都说是天上的小仙童转世。 爱撒娇,又最是依恋他,他每次回家抱上就不撒手,连阮氏都嫉妒,说莫不是前世他们也是父女,这次是再续父女缘的。 都长这么大了。 知道闺女在家吃的苦受的罪,他便愧疚的说不出话来,话哽在喉咙,眼眶泛起水光。 秦珍见李三福红眼,冷哼一声,早干嘛去了。 风纯见父女俩僵持着,上前拉着秦珍到一边劝,“我知道你不想见他,但他终归是你们的生身父亲,回京我调查过你父亲,他入赘伯府另有隐情,另一方面,他秉性忠厚,实不像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或许这中间发生了其他的事,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见秦珍拿眼剐她,他忙摆手,“我不是替他说好话,你爹挺受我皇伯父器重,我皇伯父看人很准,说他可堪重任,如果他人品有暇,我皇伯父不会说这样的话。” 顿了下他又说,“还有李庆那个老狐狸,你爹若不好,他怎么会招他做上门女婿,李庆的眼光最毒了,而且他军权在握,要知道,掌兵的都是实权派,不像庄王叔,别看他威风八面,实际上,他不如李庆得圣心。” 最后他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虽有一身本事天不怕地不怕,甚至敢惹西凉摄政王和南昭圣女,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给你了胆气,你说你将来要仗剑江湖,好啊,那你哥哥和弟弟呢,他们虽拜在顾南生门下,可顾南生一介书生,等将来你兄弟们入仕,他能帮到什么,你恨你父亲抛弃你们四年不闻不问,正好,他对你们同样愧疚,不如就利用这愧疚,让他替你兄弟铺平将来的路。” 他又补了句,“我知道你听的懂,你好好想想。” 秦珍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却只叹气,“我听懂了有什么用,李氏不会同意的。” 李三福是上门女婿,李氏又如何甘心自家资源倾斜到丈夫原配生的孩子身上。 “她会的,”风纯笃定地说,“我后来仔细想过,二郎几个拜在顾先生门下,这是何等幸事,顾先生一生孤傲,不屑权贵,收的学生多是寒门子弟,但他收了二郎几个,而二郎五郎又是荣威将军的儿子,算是半个权贵子弟,单凭这个,李庆也不会再对你们出手,更何况……” 风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李庆无兄无弟,只有一个姐姐还早逝,他膝下仅有一个独女,无姻亲相帮,在朝中独木难支,他的一切皆靠自己在战场拼杀得来,这太不容易了,若他想将李家壮大,没有人丁,他靠什么壮大,靠他刚断奶的孙子孙女吗,你兄弟几个的到来反而是助力,尤其以顾先生弟子的身份,他不仅会刮目相看,说不定会尽心培养。” 秦珍撇撇唇,“我听着有点被占便宜的感觉。” “彼此彼此。” “可你不是说他是疼老婆孩子的,说不定他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不会,疼闺女是一回事,为了李家的子孙和未来,他一定会放下成见。” 风纯笑的得意,“要不咱们打个赌。” “我才不赌。” 话说的这么透,赌就是输。 秦珍朝李三福走过去,二郎只一味恨恨的瞪着五年不曾露面的父亲,五郎则一脸懵懂。 第二百一十八章 父子相见 “章儿~”李三福哑声开口,短短几年没见,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都是大小伙子了。 二郎紧咬着牙,眼睛也红红的,“你是谁,我,我不认识你。” 李三福心口抽痛,喉头滚了滚,头撇到一边快速擦了下眼角才说,“章儿,我是爹。” “你不是我爹,我爹叫秦三福,他抛下我们五年了。” “不是的,你听爹说,爹没抛下你们,爹每年都有寄银子回去,只是中间出了茬子,银子没能捎回去,爹……爹对不起你们。” 李三福哽咽着声音重复了句,“爹对不起你们。” “既然知道对不起,你便走吧,没爹没娘我们也过得很好。”秦珍冷声说。 “珍儿,”李三福呐呐地唤道,“爹不求你们原谅,爹只想好好照顾你们。” “照顾?”秦珍冷嗤,“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晚了,你早干嘛去了,郡王早几个月前就告知你我们的消息,你那时在干嘛,少假惺惺。” 李三福听了摇头解释,“爹是知道,只是有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岳父一直有派人监视他,他不敢轻举妄动,然而这事却没法同年纪尚小的儿女们解释得清。 “谁不清楚,无非是忌惮你那个岳父与妻子,你那个好继室心狠手毒,可惜她人不怎么聪明,派个丫头能顶什么事。” 换个有脑子的,也不会派个不靠谱的丫头来除掉他们。 秦珍嘲讽地望着李三福,“知道她容不下我们,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你是我们爹的,反正你现在姓李,我们姓秦,大家井水不犯何水。” 一旁的风纯听着直笑,小丫头,心眼挺多,对亲爹用激将法。 “等顾先生来了,我们会同先生商量,看能不能去别处,保证不碍你的眼。” 秦珍说罢,转身对风纯说,“这段时间先打扰郡王了,离先生与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天,先生一到我们立刻离开。” 风纯与她一唱一喝,“没问题,有顾先生这个师长替你们做主,我也放心了。” 李三福倒是很关心两个儿子的学业,听郡王的口气,似乎很推崇这位先生之意。 不由出声问,“敢问郡王,小儿的先生是何方人士,可有功名在身,德行如何?” “哦,却是忘了告诉李将军,”风纯的轻描淡写地说,“二郎他们机缘巧合拜入当世大儒顾南生顾先生门下,顾先生很是喜爱二郎几个,一直悉心教导。” 李三福闻言震惊地愣了半响,嘴巴微张,回神时人都口吃了,“真,真的?拜拜拜在顾先生门下?” 风纯点头,“是的,半年前的事,顾先生不日便会来楚京。” “我我儿子居然拜入顾大儒门下,还做了大儒的弟子。” 这个消息太令他吃惊了,李三福整个人激动不知如何是好,眼睛粘在两个儿子身上,一会看看大的一会看看小的,稀罕的不行。 他这模样令秦珍十分看不惯,就好像因为兄长和弟弟是顾南生的弟子的身份比亲儿子更让他在意。 虽然这是事实。 她忍不住刺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哥哥们和五郎是顾南生的弟子与你无关。” “不,关系太大了,”李三福兴奋道,“爹本来想安排人照顾你们,因为心存顾虑,迟迟不敢动作,现在没关系了,闺女,你不知道,身为顾南生的学生意味着什么,爹一时半会同你说不清楚,爹现在就回去安排,等着爹来接你们。” 说完他兴冲冲地转身就走。 “喂,”秦珍在背后喊道,“我们可没说要认你。” 清脆脆地嗓音让李三福顿住,知道儿子闺女恨他当年抛下他们,但现在有机会把孩子们接到身边照顾,李三福不会放弃。 他求助般地看向风纯。 风纯咳了声,朝秦珍摆了下手,“我肚子饿了,从宫里回来,碗刚端手上就接到消息说这里出事了。” 他摸了摸肚子,“多做点好吃的,二郎你们去帮忙,我还有点公事同李将军谈。” 秦珍哦了声,瞥了眼李三福,让孝之把小灰牵到马厩,她牵着五郎去厨房,良之拖着生气的二郎跟上。 到了后院,放下刚收拾的行李,少年们围坐一起帮着择菜,良之感叹,“他就是咱爹啊,还是个将军,真是英武不凡。” 孝之白眼,“什么咱爹,珍儿说了不认。” 五郎,“对,不认。” 秦珍看了眼沉默不语地二郎,叹了口气,“郡王说他有苦衷,最好认,而且我们又惹了麻烦,其实说回乡下是气话,你们读书就是为了出人头地,科举入仕,总不能一直躲着,有他护着,你们也有个安心读书的环境。” 二郎嗡声开口,“可李氏能容得我们的存在吗。”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形势不一样了,她容不下也得容,郡王和他不是说了,顾先生学生的身份很重要。” “所以他看重的是我顾先生学生的身份,因为这个才认我们。” 二郎手里捏着的青椒变了形,辣味冲到眼睛,那眼泪簌簌地往下滚,他抬手擦眼睛,哽咽地边哭边解释,“我是辣哭的。” 秦珍知道兄长钻了牛角尖,掏了帕子递过去,“辣椒是有点辣,不过你管他是因为什么认咱们,反正咱们现在有麻烦,他做爹的就得替咱们兜着,你再哭,他抛下咱们五年是不争的事实,再多的苦衷和歉意都弥补不了,还不如多讨些实惠。” “这话对头,就应该这么干,还是珍珍聪明。”良之咧着嘴笑说。 孝之,“以后家用他负责,珍珍不用再想法子辛苦的挣钱了,谁叫他是爹,爹就该养家糊口。” 五郎大声说,“还要给先生交束修,买肉包子。” 二郎一下子破泣而笑,他突然觉得亲爹有点惨,刚相认,兄弟和妹妹就想着如何掏空亲爹的荷包了。 见他笑了,秦珍也跟着笑,“哥,只是认他,又不是要跟他一起进李家,如果此番在楚京定下来,我会在楚京买一处咱们自己的宅子,麻烦交给他解决,你们只管安心读书习武。” “只能这样了。” 二郎如何不懂妹妹的用心,妹妹早说过,如果以后遇到爹,是不会认的,但为了他和弟弟,心里再不喜欢也忍了,他又有什么不能忍的,等将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父子相见 风纯同李三福粗粗说了二郎他们拜入顾南生门下的事,也说了秦珍一入楚京惹到庄王的事。 李三福徒然听到他多出三个养子,亲儿子还连同三个养子一起拜在顾南生门下,他真觉得秦家祖坟冒青烟了,才天降这等好事。 至于惹到庄王,不是什么大事。 “李将军,珍珍他们在家吃了太多苦,我初次遇见他们,是在梧桐山,因为饿肚子,三个小家伙竟跑去梧桐山找吃的,那山是什么光景想必将军清楚,若不是实在饿极了,他们是不会跑去危险的梧桐山的,那时五郎饿成皮包骨,穿的亦是破破烂烂,秦家境况不差,可珍珍却差点被秦家卖去给人家做丫头,李将军,珍珍他们心里有怨气实在怪不得他们。” “郡王严重了,是我这个做爹的不称职,让他们吃了那么多苦。”家里如此对待他的三个子女,实在寒了他的心。 李三福红着眼睛起身朝风纯拱手拜谢,“承蒙郡王对小儿们的照顾,小臣感激不尽,郡王对小臣的大恩,小臣无以为报,日后郡王但有吩咐,小臣莫敢不从。” 一句莫敢不从等于是承诺他今后就是清阳郡王的人,李庆手握重兵,在朝中不倾向任何一派,他只忠于皇帝。 李三福若站队清阳郡王,便算是周贵妃一派的人。 周贵妃是清阳郡王的姨母,膝下育有两名皇子,又恩宠非常,几乎与中宫皇后分庭抗礼。 但皇后出身将门,其弟陈国舅手握重兵,又长年镇守边关,是以恩宠虽不如周贵妃,地位却稳固不可动摇,而周贵妃的娘家势力就弱得多。 风纯缓缓坐直身体,一脸正色,“李将军,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臣清楚。” 李三福更清楚自己的处境,岳父从不曾真正的信任他,他本不愿一直受他的摆布,如今为着章儿几个,他也必须另寻靠山。 “李将军还是想清楚再说吧,我与珍珍是朋友,既是朋友,帮忙是应该的。” “郡王,小臣……” 风纯朝他摆摆手,“本王去吃饭了,李将军还是回府同伯爷交待一声,庄王叔宠爱宜宁,对珍珍袖手旁观一事非常痛恨,痛失爱女,他满腔的怒火没处发,只能牵怒于珍珍。” 李三福问,“那刚刚的刺客可是庄王所为?” 风纯摇头,“暂不清楚,但他的嫌疑最大。” “哼,定是他,”李三福气愤道,“章儿他们又没惹到旁人,只有他,想不到庄王心胸竟如此狭隘,毫无气量。” 当然,也是他闺女厉害。 李三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暗道乖乖,她闺女还是个练武奇才,这五年他不在家,到底错过了多少。 也不知章儿几个师从何人,上午他追他们就看出来了,好家伙,个个都小有身手。 本朝奉行文武兼修,科举考试对文武兼修的学子也多有偏爱。 李三福自豪极了,也想留下来吃饭,奈何小儿女们正在气头上,罢了,这件事不急,还是先解决家里和庄王之事要紧。 “郡王,容小臣先告退,烦请转告章儿他们一声,我明日再来看他们。” 李三福不舍看了下后院的方向,匆匆走了。 秦珍已经做好饭,让兄长们带着五郎在厨房吃了,她另端了饭菜到正屋。 待风纯坐下,她把汤放到他面前才问,“他怎么说?” 风纯喝了汤,满意地直点头,“不错,鲜,不过这个时节你从哪弄来的鱼?” “街上买的。”秦珍随口说。 “哦。”他一口喝完了汤,又指指碗,“再来点。” “没了,统共就一条鱼,鱼头做了汤,烧了小半锅,刚好一人一碗。” “没了?剩下的鱼呢,干嘛不全煮了汤。” 刚尝了点味就没了,他根本没喝够。 秦珍指指碟子,“做菜了,你不是喜欢吃鱼吗,我做成红烧鱼块,尝尝,味道不错。” “这还差不多,”风纯拿起筷子,这才回答,“你父亲挺在意你们的,准备把身家性命交给我了。” 秦珍微愣,细一思索,约莫明白李三福为什么这么做,不过不管他真在意也好假在意也罢,李三福投效风纯,对他们兄妹有利无害。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你父亲说了,他安排心腹每半年往家里捎一次银子,结果那心腹被他夫人收卖,银子被截走,直到上一次我找他,他才知道银钱没送回去。” “他倒是把责任都推到李氏身上了,如果真在意,如何一封家书都没写,若非这般,我兄妹三人也不用过得那般辛苦。” 风纯听她话里满满的怨气,失笑道,“怨气这么深,看来你们父女之间还有得磨。” “何止,挨打挨饿的时候,我快恨死他们了,生而不养,那干嘛要生。” 秦珍忿忿地拿起碗,“找再多的借口也不能抹去他们为人父母的失职。” “对对对,乖,别气了,吃饭,再不吃菜要凉了。” “以后不许帮他说话。” “好,都听你的。” 风纯夹了筷子菜到秦珍碗里,秦珍吃了口,突然觉着不对,刚刚他俩的对话,好像有点诡异。 想起这家伙说要纳她做侧妃的话,她往旁边挪了挪,“谁要你听我的,你不会还想打我主意吧。” 秦珍语不惊人死不休,风纯,“……” “咳,咳咳~水,快给我水。” 死丫头,突然提这个,是想呛死他吗。 秦珍赶紧倒了杯水给他,风纯喝了水,顺了气,骂道,“死丫头,做我侧妃委屈你了,你该知道,以你的身份,将来做侍妾都不够格的。” “那好,我不够格,你说的啊,说话可要算数,我将来定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对我的男子,咱俩互相瞧不上眼,就彼此放过吧。” “你……”风纯气噎,忿忿道,“不知羞,才十一岁就想着嫁人的事。” 秦珍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不知羞,死变态,连我一个十一岁的丫头都不放过。” 风纯气得脸红脖子粗,“我那是说以后。” “那你也不该对现在十一岁的我说。” “我……”风纯说不过秦珍,筷子往桌上一拍,愤然起身,“我不吃了。” 他袖子一甩,气呼呼地就要走人。 秦珍忙拉住他袖袍,“你干嘛,不吃多浪费,我今天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气饱了。”风纯气恼地扯回袖子。 “那我怎么听你肚子咕咕叫呢。” 知道少年顺毛驴的性子,秦珍软声赔不是,“好好,我不对,我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郡王英俊潇洒,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儿郎,我有眼无珠,不识好歹,行了吧,快坐下吧,不是说肚子饿了吗,赶紧吃。” “本来就是你不识好歹。” “你说的对,吃饭吃饭。” “哼。” 第二百二十章 忤逆 刺客事件后,秦珍原本打算搬走,风纯却建议他们留下,他叮嘱过巡城司,以后加强对莲花巷的巡逻,不怕刺客再来惊扰。 秦珍挺喜欢这宅子,也就没搬。 李三福回府,径直去找庆原伯,不想翁婿二人竟吵了起来,下人们早退开。 庆原伯半生戎马,智勇双全,年过六十,老当益壮,而他千挑万选强抢回来的女婿此时的气势并不输他半分。 庆原伯气的也是这个,当初一介农家子,若不是他提携,对方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乡下一猎户。 现在翅膀硬了,敢忤逆他了。 “哼,你欺骗在先,现在又想将前头的儿女认回膝下,你当我李家是谁都可以进的。” “岳父,小婿并无此意,只想照拂一二,当初的事,实非小婿所愿,小婿亏欠他们太多,若不管,便是枉为人父。” 庆原伯一听这话更气了,厉目瞪着李三福,“如此说来,你还怒老夫不成,你要搞清楚,若非老夫,你能享受到今天的荣华富贵,能做你的荣威将军。” 一向沉默少言的李三福终于忍不住开口替自己抱屈,“岳父又何以觉得这是小婿想要的。” 罔顾他意愿,把他掳回庆原伯府,若说他有什么后悔,便是当初抛下年幼的儿女追着一个无心的女人到楚京。 他并无多大志向,荣华富贵他更不屑,一生在乡下做个富家翁哪里不好,儿女绕膝,把他们培养成才不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强。 “你……”庆原伯气得面色青紫,手指着李三福,“好啊,还是老夫错了,有本事你去辞官,回乡做你的农夫去。” 庆原伯拂袖离开。 李三福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言及儿女们来京一事,会让岳父震怒,甚至提到儿子们拜入顾大儒门下,也会认为他是在炫耀。 李家单薄,双胞胎又小,他以为章儿几个于李家是助力,偏偏岳父不这么想。 李三福哪里知道,庆原伯是故意为之,风纯和李三福能想到的事,庆原伯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不过是故意做恶人,好人留给自家闺女做。 为了自家闺女,庆原伯也是煞费苦心了。 庆原伯九曲心肠,在李三福还在烦恼如何请他出面解决庄王牵怒儿女们的事,庆原伯悠哉的回了前院,还吩咐管家,待大小姐一回来,便让其来书房见他。 李氏一回府便听说翁婿两人吵架的事,她第一反应便是自家爹又欺负夫君了。 让嬷嬷把儿女抱回院里,李氏去前院寻她爹。 一见书房李氏便说,“爹,你又骂夫君了。” 对于闺女习惯性的维护女婿,庆原伯头一次没有生气,女生外向,且这一次,事关李家未来。 庆原伯搁下手里的笔,净了手,才施施开口,“你知道他家里来人的事吧?” “知道了,这事不是过了吗,三福说了,他家里人卖了田地房舍来京里投靠他,他也非常意外,他虽然入赘咱们家,但父母亲人是割不断的,再说了,不过是没什么见识的庄户人,一点银子就能打发了。” “哦,如果是他前头的孩子呢?” 李氏面色一变,“爹,夫君说……” 庆原伯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他倒没骗你,那几个孩子机缘不浅,是旁人带来楚京的。” “谁?” “顾大儒,顾南生。” 李氏惊呼,“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偏是秦家的孩子,也幸好是秦家的孩子。 李家人丁调零,他原只想保闺女一世安宁,但现在却有个能将李家发展壮大的机会,若谋划得当,不仅能保闺女一世无忧,他李家至少能昌盛百年。 庆原伯将自己的盘算告诉闺女,李氏却不太甘愿,“爹,一定要这样吗?” 孩子们认回来,指不定要惹外人笑话,夫君洁身自好,人又出息,她儿女双全,府里没有添堵的,日子过得平顺,她多少有些自得,京中女眷们平日没少酸话,若让她们知道她招个夫婿,却是二婚,她只是个继室,她不用出门了。 庆原伯知道闺女那点小心思,叱道,“瞧你那点出息,眼光放长远点,只是几个孩子,你那宝贝夫君说了,不弄到家里来,只是私下里照拂一二,依我的意思,既然要照拂,没必要藏着掖着,把他们笼络住,对李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泽儿和梦儿终究单薄。” “爹,女儿又不是不能生。” “你是能生,等你儿子长大,黄花菜都凉了,顾先生的弟子,好家伙,四个,别人可是连顾先生的毛都摸不着,笼住他们,以后你儿子捡现成的,你有啥不满的。” 李氏说,“道理女儿懂,女儿就是心里不舒服。” 庆原伯摇头失笑,“小心眼,你要想着,以后他们都会是你儿子的助力,你心里还不舒服吗。” 李氏抿唇不语。 “行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庆原伯摆手让李氏离开。 李氏怏怏起身,他爹倒是会给她出难道,半大的孩子,已经知事,最不好笼络,且秦家大的已经十三岁。 从来后娘难做,就怕养出白眼狼。 她的泽儿已经三岁,若泽儿能拜入顾先生门下……李氏叹气,爹说的对,换了旁人,连顾先生的毛都摸不着,那几个野种真是好运。 也罢,几块垫脚石而已,她何须计较。 依庆原伯的意思,是打算笼络住秦氏兄妹,添为他孙子以后的助力,但秦珍只想让她爹当个工具人。 李三福白天在岳父处吃瘪,可媳妇李氏向着他,晚间翁婿二人重新坐下来商议。 父女俩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李三福敬茶郑重向岳父认错,老狐狸喝了茶问李三福接下来的章程。 李三福便说希望岳父出面,同庄王讨个情面,不要再牵怒于几个孩子,至于要不要将几个孩子接到膝下,一切由岳父大人做主。 庆原伯很满意他的态度,却没给个明确的答复。 但李三福了解庆原伯的为人,这已经算是同意出面说情了。 次日,李三福下朝准备去看几个孩子,被秦家老大在府门前拦住,秦家人来京这些天,一大家子人一直被李三福晾着没管。 连着晾了六七天,这期间李三福一次面也没露过,秦家人这才慌了,秦老头想了个让老伴装病的借口,让老大来找李三福。 第二百二十一章 孝之身世 莲花巷这边,昨日善之因出府打探消息,回来得知错过好几件大事,扼腕不已,尤其听说他们多了位爹,更后悔没留在家里。 不过孝之是真要有爹了,他打听的清楚,那天他碰到的和孝之很像的大官是宁国公宁桓。 而宁国公府在十三年前确实丢过一个孩子,还是幼子,也是独子。 宁国公夫妻十几年前带着孩子去寺里还愿,不想遭遇刺杀,孩子被刺客抢走,至今未寻回。 孩子被抢,国公夫人悲痛至今,重病在卧。 “听说油尽灯枯,没几天活了,”善之回来说。 长得像,丢孩子的时间和孝之的年纪相符,这事太重要了,如果孝之真是宁国公之子,说不定孝之能见到他母亲的最后一面。 秦珍连夜去找了风纯,把风纯着实惊的不轻。 一大早,风纯过来见孝之,他围着孝之打量,“没看出来啊,还真长的挺像。” “是啊,你怎么没看出来。” 风纯生在楚京,宁国公丢孩子的事他肯定听说过,而他又见过孝之,孝之和宁国公生的像,善之一眼就看出来了,风纯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真怪不得我,”风纯无辜地说,“宁国公自从丢孩子后,就淡出朝野,十几年来日日陪着夫人住在别庄吃斋念佛,极少露面,我压根没见过他几回,也是善之运气好给撞上了。” “那……” “那什么那,孝之跟我走,听闻国公夫人病重,她心心念念儿子,如果儿子找回来,不管真的假的,宁国公都会认。” “你这说的什么话。” 秦珍不赞同孝之去冒充谁儿子,孝之现在可不是无名小卒,顶着顾先生弟子的身份,未来差不了,犯不着去给别人做假儿子。 风纯说,“正经话,听我说,宁国公夫人和庄王妃是表姐妹,孝之若是宁国公的儿子,便是庄王叔的外甥,庄王叔再怎么牵怒,还能对自己的外甥下手不成。” 他手指点了点秦珍他们几个,笑特别得意,“你们和孝之是兄妹,也等于是庄王叔的半个外甥,天底下哪有做舅的打杀外甥。” 秦珍摇摇头,“没必要。” 既然这事交给渣爹解决,一事不烦二主。 她说,“如果孝之真是宁国公的儿子最好,如果不是,带他回来,我们不攀那亲,俗话说的话,端人家的碗受人管,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多自由,犯不着给自己找个假爹。” 说罢她看向孝之,“你的意思呢?” 孝之点头,“我听珍珍的,不当假儿子。” 风纯听了只好说,“好吧,你不愿意我不勉强,那我便不带他去齐国公府,索性我放消息给齐国公,说这里出现一个极肖似他的孩子,引他自己上门来找。” 秦珍不懂,“你带人上门和他找上门来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我把儿子给他送上门去,是想让他欠我人情,为了让这个人情欠大,孝之不是他儿子也必须是他儿子,最近楚京多事端,我皇伯父想请宁国公出山,但宁国公觉得儿子丢了后半生没指望,心灰意冷,只想做个清闲的国公,他又不像庆原伯留了闺女招婿,如果孝之不是他儿子,又不想当他假儿子,我就不能插手,不然皇伯父知道了铁定骂我,放着这么好一个找宁国公讨人情的机会不用。” “若他自己找上门来,又证实孝之是他亲儿子的话,还是会欠我人情,谁叫我庇护了你们,若不是就好办多了,区别在于孝之有了退路。”风纯自得的说。 秦珍听了直叹服气,不愧是皇族子弟,这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考虑的也不甚周全。 风纯来去匆匆,二郎几个坐不住,在台阶上挤成一排,眼睛齐齐盯着院门,少年们心里都不平静,只有善之乐在心头。 按他的想法,以前他们无父无母,孤苦伶仃,现在一下子有了两个爹,还是大官,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他们。 良之见他笑的跟花一样,没好气道,“笑屁啊笑,瞧把你高兴的,你以为有爹是什么好事啊,有了爹,你就不是你,而是你爹的儿子,还是两个爹的儿子,还得做你爹的爹的孙子,到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 “你懂个球,小爷只需要在两个爹面前装孙子,却有更多人在小爷面前装孙子,你说哪个划算。” 良之扶着下巴说,“当然是后面一个划算。” “所以希望菩萨保佑,孝之可一定要是宁国公的儿子啊,”善之双手合十祈求上天。 “有道理,那我也拜拜,请老天爷保佑孝之是宁国公的亲儿子。” 良之学他,把漫天的神佛求了个遍,而当事人孝之却神情恍惚,仿佛置身梦中。 风纯的动作很快,到下午,莲花巷就迎来了陌生的客人,一位四十多岁的圆胖中年男子。 对方自称是宁国公府的管家,看到孝之后直呼真像,上来就扒孝之的衣服,验明证身后是老泪纵横,跪下就说上天保佑,小公子终于找回来了。 那管家把孝之的身世一说,拉了孝之就走,说夫人不行了,请公子立即跟他回去相见,孝之懵懵的不知所措。 秦珍上前拦住中年男子,将孝之拉回身后,出声问,“不知管家大人可否出示一下身上的铭牌?” 托风纯的福,让她知道大户人家的下人出门办事身上都会携带其主家的铭牌以示身份。 孝之若真是宁国公的儿子,那他身份便不一般,她哪能轻易让其将人带走。 秦珍谨慎惯了,对谁都保持三分怀疑。 中年男子不防一个小丫头这么谨慎,他神色微滞,手摸了摸腰间,懊恼地说,“出来的急,忘了带铭牌,还是请公子先跟小人回去,小人绝不对骗公子,夫人她真不好了。” 男子神情异常焦急,秦珍不为所动,反而心生怀疑,“你堂堂一国公府管家,出门忘带铭牌?” 宁国公府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管家更不可能是这种冒失之人,骗谁呢,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管家一脸哀戚,“唉,夫人病重,府里乱成一团,小人也忙糊涂了。” 骗人,宁国公夫妻分明住在别院,风纯才说过,秦珍越发怀疑眼前这人压根不是宁国公府的管家。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孝之身世 也是秦珍谨慎,那管家还真是个骗子,还被宁国公府真正的管家撞个正着。 假管家被压走,孝之被真管家带走,一连几天,孝之都没有回来,又过了几天,秦珍就听说国公夫人去世。 国公府派人来接善之几个去守灵,他们是写在同一个户籍上的兄弟,等于是国公夫人半子。 秦珍和五郎没去,五郎小,天太冷,守灵她担心小弟身子受不住,便留在家里照顾五郎。 期间李三福来过一次,秦珍不想搭理他,把五郎丢给他,自己躲在屋里。 五郎年幼懵懂,对李三福这个爹不似哥哥姐姐般怨,也无孺慕之情,他只知道哥哥姐姐不喜欢爹,他便也不喜欢。 但人不能赶走,孝之哥哥说了,爹得交家用,要养家糊口,还要帮他交束修。 当李三福提出要带他去街上玩,好增进一下父子感情,小家伙的小脑袋瓜转了转,答应下来。 李三福带五郎走后不久,秦珍从屋里出来,进楚京后,她没一日轻闲,兄长们和小弟不在家,正好,她可以趁此出去放松一下。 刚收拾好准备出门,风纯上门,他朗笑着大踏步进院,“珍珍,你瞧瞧谁来了。” 秦珍歪头一瞧,顿时惊喜道,“世子哥哥,世子哥哥怎么来楚京了,凤阳的事解决了?” 凤阳世子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些淡,微带疲色。 秦珍连珠炮地追问,“是谁做的,幕后主使找到了,他们究竟要干嘛?” “珍珍,能不能先倒杯热茶来喝,冷死了。”风纯跺着脚,进屋脱下外面的狐裘大衣,走到火盆边烤火。 “对对,瞧我一时高兴都忘了。” 秦珍忙请凤阳世子坐,转身去倒茶水,不过家里没有茶叶,她和兄长们也不喝茶,平日里喝的都是白开水和果汁。 这段时间他们窝在家里,伙食吃的太好,她和五郎有些上火,早上还特意煮了梨子水喝。 梨子水还在灶上温着,正好可以用它待客,主要是凤阳世子和风纯不是外人,不会觉得失礼。 秦珍把梨子水端到屋里,把门帘子放下,楚京的冬天确实冷,风刮到脸上似刀割一般,手都不敢露在外面。 风纯拿起茶壶给凤阳世子和自己倒茶,秦珍忙着往火盆里添碳,又从里屋拿出两条自己用皮子缝的毛毯,给他们搭在腿上。 “你这弄的什么呀,怪好喝的。” 风纯喝着梨子水,不仅甜在嘴里,也暖到心里。 秦珍说,“梨子水,清火的。” 风纯轻嗯了声,没头没脑地说了句,“确实需要清火。” 他没说谁需要清火,但秦珍却看出来了。 凤阳世子一向风光霁月,一个多月未见,眉间多了丝郁色,连嘴角的笑都那般勉强。 估摸是被什么大事难倒了。 风纯懒洋洋的不想说话,凤阳世子心事写在脸上,屋里一时有些安静。 秦珍取了些点心果脯放到他们手边,这些东西一部分是买的,一部分是她自己琢磨出来哄五郎的。 在家待着不能出去,又不敢离开兄长们和弟弟的视线,闲着无事,只能捣鼓这些东西了。 她挺好奇凤阳世子是被什么难道了,不由笑问,“世子哥哥几时到的楚京?” “昨天下午,今早面圣,一从宫里出来,阿回就领我来这儿了,听阿回说你们被庄王牵怒,这事没什么,庄王与我父王交情甚笃,明儿我找他说说情,相信他不会再为难你们。” 秦珍却摆手,“别,还是交给我那渣爹解决。” 她哪好意思,凤阳世子愁成那样,这个时候,她不想给他添麻烦。 风纯听了直乐,“渣爹,你这什么比喻。” 凤阳世子没笑,还看着秦珍叹了口气,他那神情,秦珍一瞧就头皮发紧。 上次看到他这种表情,秦珍当天便带着兄长们跑路,这次,不会又来麻烦事了吧。 “世,世子哥哥,怎么了?” 凤阳世子又叹了口气,摇头说没事。 他这样哪像没事,瞎子都该看出来有事了,他不说,让秦珍心里越发忐忑。 秦珍心里发慌,看向风纯,风纯无奈地瞪了眼凤阳世子,“你吓她干嘛,不是说一切证据指向云枫皇室,既然如此,就让咱们的探子去弄清楚。” “哪有那么容易。” 凤阳世子不知想到什么,突发其想地问秦珍,“珍珍,从梧桐山回来后,你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比如说身上有没有突然出现什么奇怪的图案之类的。” 秦珍不防他如此问,本能地摇头。 风纯却眸孔微缩,以为凤阳世子怀疑什么,想起秦珍身上那个惊鸿一瞥的金色图案,帮着掩饰道,“她能有什么,神迹显现在青平那丫头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 凤阳世子颇为苦恼地撑着额头,“我就是太奇怪,云皇为何独要杀尽柳林镇十至十二岁的女孩,又是在梧桐山之行结束后,这究竟是何用意,我苦思良久,总觉得与帝诏脱不开关系。” 秦珍睁着天真的眼睛,面上一派纯真,脱口的话却把风纯吓了一大跳。 “有。” 风纯惊地跳起来斥她,“你瞎说什么。” 这个蠢丫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亏他还觉得她机灵。 风纯急坏了,在凤阳世子看不见的方向,偷偷朝她眨眼睛。 而凤阳世子也大吃一惊,当即站起身来,膝上的毛毯掉在地上也不捡,眼睛紧紧盯着秦珍,“真的,是什么,什么样的图案?” 秦珍轻摇头,“不是图案。” “那是什么?”凤阳追问。 而风纯却愣住。 “一颗痣,”秦珍特别老实地说,“长了一颗和芝麻一样大,红色的痣。” 一颗由金色凤凰化成的红痣。 风纯,“……” 凤阳世子,“……” “你这丫头,逗人玩呢你。”风纯笑骂。 同时心里暗松了口气,他轻瞪了眼秦珍,就说这丫头鬼精灵一个,今日怎么突然转了性,感情捉弄人玩。 凤阳世子也笑,对秦珍的捉弄并不着恼,是他急昏头,怀疑到秦珍头上。 四国各降神迹,或许是云皇故弄玄虚在背地里搞鬼,想以此转移他们视线,暗里却在打其他的主意,比如说那批至今没能取出的血妖财宝。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实话 风纯和凤阳世子来此,好像就为寻个清静的说话处,两人谈事并不避讳秦珍。 秦珍时不时给两人添一下茶水果点,偶尔给添一下碳火,谈着事,风纯还不忘指使秦珍给他做好吃的。 看在银票份上,秦珍非常配合。 她这里别的不说,吃的绝对多,她喜欢吃,平日看到喜欢吃的食物也囤一些。 午膳时间过了,晚膳还早,秦珍问他们吃不吃元宵,风纯喜吃甜食,凤阳世子不挑食,两人都说可以。 煮元宵不用花太长时间。 三人围着火炉吃元宵,秦珍听风纯说,“西凉和云枫同时递国书求亲,且不日会率使团来北楚,你说,他们两国会不会合起伙来捣鬼,要我说,咱也向他西凉求亲,看他们答不答应。” “答不答应都有可能落入他们圏套,他们能结盟,我们和南昭同样能结盟。” “南昭偏安一隅,未必肯参合进来。” “不参合就能独善其身吗,南昭太子只会比你我想的更多。” 秦珍插了一嘴,“若他们三方合伙呢,我看那位秀眧公主好像喜欢南昭太子。” 风纯和凤阳相视一眼,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凤阳世子皱眉,“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秦珍说,“我觉得她对南昭太子的态度更亲切,看南昭太子的眼神透着爱慕。” 风纯抬手敲了她一记,嗤笑道,“小丫头片子,你知道什么是爱慕,不懂别瞎说。” 秦珍挺起小身板,“谁不懂,青平看卫哥哥的眼神就那样,还有络伊人看你也是,动不动就脸红。” 凤阳听了抚掌大笑,“看来小丫头还真的懂,可不就是那样。” 络伊人和青平都是大美人,可惜这俩家伙不解风情,辜负美人恩。 风纯呲牙,“你嘴角沾上汤汁了。” 凤阳赶紧掏出帕子擦,笑说失礼失礼。 提到络伊人,秦珍又好奇起来,贼兮兮地问风纯,“郡王,皇上给你和络伊人赐婚了吗?” “赐个鬼,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勉强我。” “只怕未必,”凤阳拆他台,“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西凉与云枫来势汹汹,天机阁地位超然,若能为朝廷所用,或将为北楚添一份助力,你身为郡王,正妃本来就要多方考量,你娶络伊人符合朝廷当前的利益考量。” “那你娶啊。” “皇上不会同意。”凤阳王府与天机阁联姻,那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腻歪了。 凤阳府势力已经够大,同样为君王忌惮,不过凤阳王府并无异心,为了安君王的心,每一任王妃都出自楚京。 “反正络伊人想做我的正妃不可能,侧妃还差不多,再说,朝中又不是只有我可以联姻,几个皇子都在适婚之龄,宗室也有几个适龄公子,皇伯要逼我,大不了我就跟父王一样,在边关待一辈子。” 风纯几口把元宵吃了,让秦珍再给她乘一碗,秦珍摇头,“没了。” 凤纯呲牙,“你的元宵是金子做的,一碗就六个,塞牙缝都不够。” 秦珍抬杠,“你牙缝是门缝吗。” “你牙缝才是门缝,哟,门牙长出来了,”风纯指着她还没长齐的门牙大笑,“现在说话不漏风了,呵呵。” 秦珍气得咬牙,换门牙这桩窘事是过不去了,只怪她牙换得晚。 “笑吧笑吧,笑死你得了,以后别想使唤我给你做饭。” 风纯大爷似的双手环胸,眉头微挑,“那你不想赚银子了?” “哼,我现在缺银子吗。”她也算小有家底的人,就这半年攒的银子,只要不随意挥霍,够她花好久。 再说,她又不是赚不来。 秦珍收拾三人吃完的碗筷掀帘子出去,风纯噎住,摸了摸鼻子,小声咕隆,“居然不喜欢银子了。” 凤阳摇头失笑,站起身来说,“好了,该走了,我得去一趟宁国公府,国公夫人离世,我合该去露个面。” 风纯也起身,“我陪你走一趟。” “行。” 两人走出屋子,风纯扬声冲厨房里洗碗的人说,“喂,丫头,我们走了。” 秦珍擦了下手上的水,走出来问,“就回啊,世子哥哥住哪里,改天我去看你。” 凤阳世子道,“还要去一趟国公府,凤阳王府在楚京有府邸,你一打听就知道。” “那太好了,不过你们要去国公府,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去。” 她早该去一趟,但考虑到五郎,没能走得开身,她原本准备出殡的那天去,现在五郎被渣爹带去玩了,她也得空半日。 秦珍以为,甭管国公府看不看得上她这个丫头片子,她心意到了就成。 风纯说,“你是该去,最好把五郎也带上。” “五郎出去玩了,等出殡我再带他去。” 凤阳世子点头,秦珍来楚京后发生的事汤圆一五一十都跟他说了。 “去吧,换套素色衣衫,我们去外面马车上等你。” “好嘞,”秦珍转身带上厨房门,回屋去换衣服。 秦珍换了衣服出来,风纯在前院等她,凤阳世子去了外面马车等。 巷子窄,马车进不来,停在巷子外,秦珍和风纯刚走到巷子口,就碰到李三福,他一手抱着五郎,一手拎着不少东西。 李三福见到清阳郡王,忙把五郎放下行礼。 风纯抬手,“免礼,李将军回来的正好,本王正准备带珍珍去宁国公府,五郎虽小,但他与孝之手足一场,于情于理,都该去祭奠一下国公夫人。” 李三福听的云里雾里,一脸茫然,他还不知道孝之是宁国公丢了十几年的孩子,秦珍没同他说。 风纯见他这表情,看向秦珍,“你没告诉李将军?” 秦珍摇头,“忘了。” 这也能忘,风纯无语,接着便简短的同李三福说了下孝之的身世。 李三福听得一愣一愣的,却迅速反应过来,这是件极好的事,于是道,“郡王说言极是,不若小臣也陪着走一趟。” 风纯看向秦珍。 “不行,不合适,”秦珍反对,她招手让五郎过来,对李三福道,“你同我们去,伯府只怕会有意见。” “不会,”李三福冲闺女讨好地笑笑,“爹可以以李府的名义去,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那你也该同你的夫人一起去。” 李氏针尖大的心眼,连丈夫远在乡下的儿女都不放过,肯定是个不好相与的。 正经做女婿的都要看岳父脸色,更别提入赘,名份上矮人一截。 他们兄妹本是李氏心头一根刺,伯府刚默认他们兄妹的存在,李三福就迫不及待和他们兄妹出现在楚京权贵面前,传到李氏耳里,让她怎么想。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结怨 李三福一脸落寞的走了,秦珍他们坐上凤阳世子的马车前往宁国公府,车上,五郎把装的满满的荷包给姐姐。 “什么?”秦珍打开看,居然是一张银票和几个银锭子,“哪来的?” 五郎稚声稚气地说,“我跟爹要的家用。” “嘿,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秦珍刮了下五郎的鼻子,高兴地收起荷包。 风纯和凤阳世子则忍俊不禁,风纯指着姐弟俩笑骂,“真是一对财迷。” “我当你是夸我们了。” 财迷有什么不好,这世上,又有几个不喜欢钱的。 马车里再次传来笑声。 宁国公夫妻之前十几年一直住别庄,但丧事在国公府办,马车到宁国公府,天空突然飘起雪。 国公府管家带着下人迎上来,行礼后,见到跟在郡王身旁的秦珍姐弟俩,愣了愣,忙把人往府里请。 管家告罪说国公爷悲痛过度,从昨日起便卧病在床,府里现由几位小姐主持大局。 宁国公除正妻外,后院还有几位妾室,国公夫人育有两子,长子早夭,小儿子刚找回来,无庶子,庶女三人,均以出嫁。 管家说的小姐便是几位已出嫁的庶出女。 到了灵堂,秦珍一眼看到孝之他们几个,少年们老实的跪在灵堂里烧纸。 只是,个个一脸萎靡之色,神情憔悴,尤其孝之,眼睛肿成一条缝,眼底一片青黑,想是这几天守灵累的不轻。 “妹妹,你来了。”二郎声音都哑了,嘴巴干的起了一层白皮,看上去困的不行,才几天,人就清瘦一圏。 不止二郎,善之良之孝之一样,又困又累又饿。 秦珍看着心疼坏了,这几个实诚孩子,国公夫人明天才出殡,但她真担心他们在此之前累出病来。 国公府的几位出嫁女精神还不错,还能用娇羞的眼神偷瞄堂中风华无双的凤阳世子。 等风纯上完香,秦珍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睛朝孝之几个瞥了瞥。 风纯没懂她的意思,便走到二郎几个面前,见少年们疲倦不堪,眉头微皱,顿时明白了秦珍的意思,直接喊管家,“周管家,明日是夫人出殡的日子,公子们可不能再累倒了,让公子们回去歇歇。” 他爵位高,他一发话,旁人谁敢说话,宁国公府的几位庶女嫁的人家地位都不高,在郡王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周管家隐晦的瞥了眼旁边的大小姐和姑爷,嘴里忙应是,他立即招来下人扶公子们下去休息。 二郎他们膝盖都跪麻了,起不来身,是下人们半扶半抱走的。 “管家大叔,还请吩咐下人弄些热水替兄长们敷一敷膝盖,再请个大夫帮他们瞧瞧,可别病了。”秦珍说。 她这一出声,把灵堂里的诸人惊的不轻,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郡王与凤阳世子身上,谁会注意一个小丫头。 周管家知晓内情,态度非常恭敬,“小姐吩咐的是,是小人疏忽了。”他转头招来下人吩咐。 周管家的态度包括清阳郡王都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让人越加怀疑她的身份。 风纯正想问秦珍要不要留下来看顾二郎几个,外面突然有下人跑进来禀报说大长公主驾到,马车已到门口。 风纯咽下嘴里的话,与凤阳世子并国公府众人出去迎接。 秦珍牵着五郎混在这些人中,等出了灵堂,她拖着五郎扭身躲了。 大长公主,青平的妈,她可不乐意跪她。 “姐姐~” “嘘,不要出声。” 秦珍捂住五郎的嘴,远远见一位满头珠翠的中年女子被簇拥着进了灵堂,她赶紧抱着五郎闪人。 五郎穿的厚,裹的像个圆球,秦珍抱的有些吃力,出了府门,她才松了口气。 “姐姐,不去看哥哥他们吗,”五郎仰头问。 “不了,过两天他们就回家了。” 秦珍心疼归心疼,但兄长们又不是温室的花朵,她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们。 人总要经历才会成长。 “走了,我们回家。” 秦珍牵着五郎回转,不想迎面一驾马车使来,她赶紧拉着五郎退到一边。 马车停下,从里面出来一名少女,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面容娇俏,一身与众不同的装束,发式和衣着明显与北楚不同。 她一手鞭子,一手拿只造型别致的灯笼,她站在车辕上,环视一周,正想转身和车里的人说什么,谁知马车里的人心急出来。 少女赶紧后退,因退的急,脚下差点踩空,马车里出来的少年眼急手快地拉住少女。 路边瞅见这一幕的秦珍替马车上的少女捏了把汗,不过,她很快后悔了。 只因那少女人没事,但手里的灯笼掉了,滚到五郎脚边,五郎弯身却捡,少女见了扬声娇喝,“不许捡,那是我的灯笼。” 说着,手中的鞭子甩来,秦珍吓了一跳,抬手抓住甩过来的鞭子,怒瞪着马车上的少女。 五郎吓懵了,刚捡起的灯笼又掉回地上,一下躲到秦珍身后。 少女没想到路边一个丫头能接住她的鞭子,她拽了拽,愣是没拽动,恼道,“大胆,松手。” 秦珍更恼,运转内力,手一松,那少女连人带鞭子被震下马车,却没摔着,被驾车的侍卫飞身接住。 秦珍不欲惹事,牵了五郎就走。 “站住,不许走。” 少女不依不饶,追了上来,秦珍不想惹事,一把抱起五郎急步飞奔,少女见她想跑,大声命身后的侍卫把她抓住。 秦珍身形不停,甚至运起轻功,奈何抱着圆滚滚的五郎跑不快,很快被拦住。 那少女和她兄长侍卫追上来挡在她面前。 这明显是一对异族兄妹,秦珍见出了宁国公府的那条街,把五郎放下,不耐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少女拿鞭子指着她,“我要跟你打一架。” 秦珍目光不屑,“凭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得打过才知道。” 少女说罢手中鞭子朝秦珍甩来,秦珍见这异族少女如此刁蛮难緾,抓住对方挥来的鞭子,夺过一把扔掉,然后冷声说,“好了,打过了。” “你,”鞭子轻易被夺,少女觉得受了奇聇大辱,却也知道打不过,扭身跺脚跟身边的兄长撒娇,“哥,这个北楚丫头欺负我,你要帮我出气。”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结怨 这对异族兄妹加侍卫哪里是秦珍的对手,秦珍一人摔了他们一跟头,带了五郎扬长而去。 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而国公夫人头七过后,善之二郎和良之回了家,孝之待在国公府,善之说,宁国公很快会开宗祠让孝之认祖归宗。 宁国公如此重视,孝之的身世无疑了。 过了几天,李三福过来,说想让他们兄妹几个见见李家人。 二郎恼亲爹,对曾经派人欲除去他们的李氏更加憎恨,这事善之他们也清楚。 二郎不想去,善之三个与二郎一个鼻孔出气,二郎不愿意他们也表示不去。 秦珍却开口让他们去,让李三福定日子,她快在宅子里憋疯了,庄王的事不解决,她就得整天提着心。 李三福觉得闺女真是太贴心了,虽然面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心里却是认他这个爹的。 他激动坏了,巴巴地瞅着秦珍说,“闺女,就见一面,到时爹会陪着你们。” “嗯,你先回去,我们准备准备,定好日子再来通知我们,不过最好把见面地点定在外面,哥哥他们不进李府。” 李三福想也没想的便答应下来。 这几天楚京下雪,天寒地冻,二郎他们也没落下习武,李三福在,他是武将,正好可以指点指点他们,也顺便拉近一下同儿女们的关系。 秦珍对亲爹爱搭不理,只要李三福在,她大半的时候都是避在屋里不出。 她也没闲着,空间里的地,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作物半月一熟,却实在精力有限。 尽管只负责种,她也累的够呛。 没办法,空着浪费,种子撒下去就能长,不用管理不用她亲自收,这么好的事,当然是能种多少便种多少。 次日,风纯过来,说要带他们去瞧热闹,秦珍他们高兴坏了,都在宅子里憋坏了,一听说要去玩,一个比一个兴奋。 等到地方,秦珍才知原委。 一行人下了马车,站人群外风纯看着酒楼前的擂台说,“前两天,那莎国的小王子博罗青突然在状元楼前设下比武擂台,比武要求凡年龄在十四岁以下的男女都可以参加比试,胜者可以获得那莎稀有的月容花一朵。” 秦珍哦了一声,她对花不感兴趣,又不是银子。 风纯仿佛看透她的想法,接着说,“那莎不过是边陲一国,依附于我北楚,他们靠采参制茶为生,除此外,那莎还产月容花,听说用月容花入药不仅美肤养颜,还有祛除疤痕的疗效,那莎每年都上供,但量极少。” “你想让我出手?” 秦珍以为风纯想要月容花,她目光扫了眼擂台,这会功夫,已有人跳上擂台挑战。 擂台上那莎的武者年纪都不大,都在十三四岁左右,而上擂台挑战的北楚少年,年纪应该也在十四五岁。 相较于立在擂台中央的单薄少年,擂台边上站成一排的那莎少年身形明显更壮硕。 秦珍觉得北楚少年可能会输。 风纯说,“自然不是。” 他是郡王,又是今上的亲侄子,想要一朵月容花还不容易。 “自打那莎小王子设下擂台的这两天,一共比试了十八场便赢了十七场,挑战者只一人胜出,还是惨胜,这已经不是赢一朵月容花的事,而是关乎我北楚的脸面问题。” 一个那莎小王子在楚京设擂台,任谁瞧了不说一句不知天高地厚,偏偏两天下来,不管是团战还是单打独斗,北楚这边,输的狼狈至极,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皇伯父听闻后,早朝时发了好大的脾气。 就这么会功夫,台上的挑战者又输了,少年掩面羞愧地下台,台下的看客更是义愤填膺,却又无可奈何。 而台上胜了的那莎少年走到擂台边环视一周,神情傲慢不屑地扬声问,“无人敢上来挑战了吗?” 二郎几个看着跃跃欲试,见台上那莎少年的嚣张之举,善之最先忍不住,“我想揍那班孙子。” 二郎,“我也是。” 良之,“一起。” 秦珍却觉得悬,二郎他们才习了多少久的武,那班少年一看便从小训练,打斗经验丰富,单论力量,兄长们就差的远。 “单打独斗不行,你们不是对手。”她说。 善之皱眉,“那我们就一起上。” 秦珍依然摇头,“胜算不大,但可以一试,不过你们还缺了一个人。” 她转头跟风纯说,让他唤人去接孝之来。 平时为了训练兄长们,她多是一对四,还设置了通关条件,只要摸到她的衣服便算赢。 兄长们为了赢,武功不及,但他们会动脑子,偶尔也会赢一二次。 让他们组团挑战,是因为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动起手来,彼此形成互补。 一个打不赢,那便两个打一个,如此,还是有几分胜算。 秦珍他们在楼下看热闹,楼上的人在看他们,因那莎小王子摆擂台大胜的事,在楚京传的是沸沸扬扬。 状元楼更是热闹,一群权贵世家公子哥们聚集在楼上,个个一脸愤慨之色,皆恨不得自己再小几岁。 镇国府的小将军柴高与定国侯世子赫然在,他俩身手在楚京世家公子哥里属于佼佼者,但二人一个十九,一个年过二十,不符合比试资格。 便是清阳郡王风纯也年过十七,比武只允许十四岁及以下的人参加,北楚好歹位列四大强国之一,那莎算什么,弹丸之地。 可这么个弹丸小国的王子,却将他们的脸摁到地上踩,一众权贵世家公子,都快气疯了。 北楚近年崇尚文武兼修,要说楚京会武功的少年不少,但诡异的是,大家居然集体掉链子,仅陈国舅家的嫡幼子险胜一场,不过,人伤的不轻。 “咦,郡王来了,他好像弄了人来,”一名站在窗户前的男子说。 男子的话让屋里一众人激动不已,纷纷挤到窗口,“真的,郡王找了谁来?” “害,就他身边那几个瘦弱少年,这身板一看就不行。” “有总比没有强,说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赢了呢,打赢一场是一场,如今我只希望不要输的太难堪。” “说的是,不过,这谁家的孩子,挺面生的,你们谁认识?” 一众人纷纷摇头,说没见过,季秀好奇,挤过来一看,呵呵笑起来,“是他们呀,这下不用担心了,咱们这回呀,不仅面子,连里子都能找回来。” 大家一听,七嘴八舌地拉着他问,“谁家孩子,身手如何,比国舅家的老么还厉害?” “年纪看着好小,真的行吗,你见识过他们的身手?” “最近回京述职的武官,没听说哪家有这么多小子的。”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打擂 孝之来之前,又有两名挑战者输了比试,秦珍在兄长们上台之前,着重叮嘱他们,不可用蛮力,不可恋战,力求速战速决。 兄长们优势还是有的,他们修过内功,这一点比那莎少年们强。 “这里看你的了,五郎交给我,这回,我定要好好敲诈那般纨绔一番,我是不会白让你们出力的。” 有银子赚,甚合她心意。 “行。”秦珍朝他伸手,“帕子有没有,借我。” “要帕子干嘛?”问归问,风纯还是掏了帕子给她。 秦珍将帕子系到脑后,蒙住脸,她是个招事的体质,还是遮一遮,有备无患嘛。 楼上那群世子公子们见风小霸王对身边一个小丫头和颜悦色,一个个惊讶极了。 “那谁呀,瞧郡王那样,笑得跟朵花似的。”某个年轻公子酸不溜丢的说。 “等郡王上来了咱问问不就知道了。”另一人插话。 “你问啊?” “我不问,柴高问吧,柴高和郡王关系最好。” 众人看向柴高,柴高非常爽快的答应,“成啊,我来问。” 待风纯上来,大家见了礼,风纯招呼大家坐下,他让五郎坐到身边,让小二上些吃食。 完了,他扫了屋里众人一眼,“如何,瞧见本王带来的援兵了吧?” “我们正想问郡王,”兵部尚书之子王促开口,“郡王,这几个少年是哪家的?大家好像没见过。” 风纯淡笑,“你管他们哪家的,能打赢那莎武者就行。” 柴高接过话,“可看他们身形瘦弱,未必是那莎少年的对手。” “不如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当然是银子啊,本王跟他们说了,赢了有工钱,输了白出力,援兵本王给找来了,银子总该你们出吧。”风纯说。 众人一听大笑,柴高笑道,“郡王,你就确定他们一定会赢?” “何止,还会把那莎武者打的落花流水。” 他这一说,这群公子哥纷纷爽快地掏银子,在对待那莎武者一事上,大家空前的团结。 掏点银子算什么,输一点银子,赢却是他们北楚的脸面,可以说,这次打赌是他们平生唯一一次心甘情愿输的。 相比这群年青气盛的公子哥们,三楼的一群武将们则气馁得多,李三福被同僚拉来,看了半天,也是气得想骂娘。 他徒然见到二郎几个上擂台挑战,惊地跳起来。 一同僚唉叹,“怎么又来几个不要命的小家伙,这那莎武者走的是刚猛路子,又身材壮硕,个个勇猛凶悍,首先气势上就胜了一筹,这几个少年,虽勇气可嘉,但肯定不是对手。” 同僚这话听着十分不顺耳,李三福想也不想地说,“他们不会输。” 他紧紧盯着擂台,心里其实没有底,但儿子们敢上擂台,他骄傲的同时,也着实扰心。 同僚诧异地瞥了眼李三福,“李兄,你认识台上挑战的少年?” 李三福没吭声,心思全在擂台上。 二郎他们上台,以四对四,一动手,便发现他们轻敌了,四兄弟天天一起打架,对手还是秦珍,默契岂是那莎武者能比。 四兄弟相互一个眼神,瞬间变了攻击策略。 秦珍在擂台边看的心惊,兄长四人,唯孝之最弱,但他最会动脑子,一对一的打,他打不过,只能跑,气的与他对打的那莎少年直骂,“胆小鬼,有种别跑。” 孝之不理他的叫嚣,冲到二郎对手后面,一把抱住对方的腰,二郎趁机一拳砸到那莎武者面盘,将那莎武者砸的头昏脑胀,站立不稳。 二郎大喝一声,“让开。” 孝之闻言,立即松开手,二郎飞起一脚,将那莎武者踢下擂台。 擂台形势立变,四对四变了四对三。 “好——” 台下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状元楼里的风纯等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柴高赞道,“这小子聪明啊,知道不敌便智取,做的好。” “关键是他们配合默契,踢下台的那名那莎武者在他们八人中,身手至少排第二,少了他,剩下的好对付多了。”另一公子说。 “总算能找回些场子,这两天,憋屈死老子了。” “是啊是啊,再输下去,我爹都要称病在家了。” “别高兴太早,还没赢呢。” 风纯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中暗自得意,一群只会用嘴叭叭的货,一遇到事全抓瞎,关键时候还得靠他。 四对三,并不代表挑战变得轻松,那莎武者一开始多少存些轻视之心,轻敌使得他们先失一人。 此刻,却是全心应战。 二郎几个,论武功,孝之最弱,二郎最强,善之和良之打个平手,孝之依然与二郎合力对付一人,善之则与良之牵制另两人。 完全没给那莎武者们应变的机会,二郎几个各緾上一名对手,为给二郎和孝之争取时间,善之和良之被体形力量身手皆高于他们的那莎武士揍得不轻。 秦珍在下面看的心急,扬声提醒,“哥,不要恋战,快些收手。” 这话落在那莎耳朵里还以为他们要认输,殊不知,这是提醒二郎他们速战速决。 围观的百姓都看的着急上火,生恐又输,大气不敢出,她这一声,又急又脆,惹得众人齐齐望向她。 却见是一个蒙面小姑娘,估计是台上哪位挑战者的妹妹,莫怪那般担心。 二楼的世家公子们早就好奇了,有人暗里扯柴高的衣袍提醒,柴高没忘答应同伴们的事。 他眼睛关注着擂台,又分神问身边的人,“郡王,你方才说带来的援兵能将那莎武者们打得落花流水,依我看,这几名少年团战还行,单打独斗却是不行,那样的话,便只能胜一场,可郡王似乎成竹在胸。”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沉吟了下接着问道,“莫不是郡王还有手段,可你就带来四名少年外加一个小丫头,哦,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娃娃,你总不会让这个小娃娃上,或者,是下面那个小丫头?” 风纯观着擂台上的战况,回了句,“你瞧不上本王的小丫头?” “哪能啊,”柴高笑笑,随即又一愣,——本王的小丫头,郡王身边何时养了个身手不凡的小丫头,没听说啊。 正疑疑惑间,擂台上已分出胜负,北楚少年团胜。 “好——” “干的漂亮。” 他们挤在窗前叫好,五郎好奇,看不到又挤不进去,索性转身出了厢房,状元楼里这两天看热闹的人特别多,他人小脚短,下了楼梯,被大堂里来来往往的人挤着挤着便挤到了角落。 第二百二十七章 打擂 二郎他们比试结束,秦珍让他们赶紧去医馆看看,这场擂台挑战,少年们均受了伤,好在无大碍。 秦珍站在擂台上,对那一排那莎武者说,“你们一起上吧,早打早完事。” 为首的那莎少年武者气笑了,“小丫头,你口气倒是狂妄啊。” “怎么会,我只想节省时间。” 其实秦珍还挺不好意思的,她毕竟是同天下众多高手进过梧桐山的人,还是个假小孩,对付这群那莎少年,莫名有种以大欺小的感觉。 那莎武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若他们以大欺小大多欺少,便是赢了,也等同于输。 “她既然开口,你们便一起上。” 声音从擂台下面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一对异族少男少女步上擂台,那莎武者们见了忙行礼, “属下参见王子,参见公主。” 那莎王子抬手,“起,你们一起上,务必要好好领教一下这位小姑娘的高招。” 他最后两个字咬的非常重,那莎公主朝秦珍哼了声,和那莎王子退到一旁。 而秦珍一见那莎王子和公主,眉头微皱,好家伙,这对兄妹不就是前几天和她打了一架的俩刁蛮货吗。 真是冤家路窄,看来对方也认出了她。 她哪知道,这那莎王子与公主摆这擂台就是为了引她前来,借这个名头想好好教训她一番。 如果前几天输的是秦珍,那莎王子与公主或许不会对其一直纠緾,兄妹俩的身手在同龄之人中属于佼佼者,不管是在那莎还是楚皇宫,他们都未曾有败绩。 从没输过,却被一个小他们几岁的小丫头打败,那莎王子和公子觉得屈辱,非要再比回来。 八名那莎武者摆开阵势,秦珍淡定自若,除了知道她底细的风纯和季秀,楼里楼外围观的人一个比一个错愕。 台下百姓议论纷纷,对着台上的秦珍指指点点,不明白怎么上去的是个小丫头。 而楼上的风纯却觉得没什么看头了,转身离开窗前,他一转身,目光扫了眼室内,却不见五郎的身影。 他吓了一跳,立即问屋里伺候的下人,“小公子呢?” 下人回道,“回郡王的话,小公子出去了,不过请公子放心,侍卫们跟着。” 风纯松了口气,但仍有点不放心,吩咐道,“去唤他们回来,”想了想,他又说,“算了,本王亲自去。” 一楼大堂拥挤,幕后老板还开设了赌局,进进出出的人多,五郎跑出去,即便侍卫们跟着,仍旧挤散了,这会,侍卫们也在寻找五郎。 五郎在哪里呢,他只记得自己被人捂住嘴,然后被抱走,关到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风纯到楼下没找见五郎,只见到面带仓惶的侍卫。 侍卫们上前请罪,“郡王,属下们该死,没看住小公子,小公子不见了。” 风纯闻言,脑中一空,立时喝道,“那还等什么,还不赶紧派人找。”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一张张兴奋得跟过年似的笑脸,哪有五郎的身影。 完了,风小霸王脑子突突直跳,楼梯都不走了,直接提气跃上二楼,回到刚刚的厢房,朝里面的众人急喊,“都别看了,快帮本王找孩子。” 屋里一众世家公子们皆愣了愣,而后迅速反应过来,季秀立即问,“是郡王带来的小公子?怎么,他不见了?” “对,季世子,你马上回去请你老子带人来,给本王围了这里前后两条街,一只耗子也不许给本王放过去。” “赵小二,你去通知巡城司,让他们赶紧过来找人,就是把这里给本王翻过来,也得把人找到。” “还有越四,这状元楼是不是你家罩着的,马上去找楼里管事的,给本王把楼封了,要是孩子丢了,本王就把这状元楼拆了。” 季秀道,“郡王,若要我父亲调动京畿卫,没有圣上的谕令恐怕不行。” 风纯一把扯下腰间的玉牌,递给季秀,“这是今晨皇上赏的,你拿去给你父亲,有什么后果本王一力承担。” 季秀接过玉牌匆匆离开。 风纯扫了眼屋内众人,沉声开口,“你们都去找,用你们所有的关系,务必帮我把孩子找到,拜托了。” 拱了拱手,风纯急哄哄离开,其他人也一窝蜂地涌出去找孩子。 而擂台上,只这么会功夫,秦珍已经将八名那莎少年踢下擂台,论身手,这群那莎少年并不弱,但要看他们面对的是谁。 普通武者再厉害,又如何比得过内功修为高深之人。 台下围观的百姓静了片刻,皆是一脸不敢置信之色,任谁也没想到,八名那莎少年竟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在他们眼里,这群少年勇猛非常,身手绝佳,连败北楚十几位少年,是难以战胜的存在。 然而,他们这就么输了。 俗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寻常百姓分辨不出,只知道秦珍赢了,而楼上李三福和他的同僚却看得明白。 “我的乖乖,这小丫头内功不错啊,瞧她踢的那几脚,这是打娘胎就开始练的吧,不知是哪个高人教的好徒弟。”徐将军羡慕地说。 “脸不红气不喘,我感觉她没用全力,只是将人踢下台,小丫头太心善了,不好不好,这两天比试的十八场,被那莎打伤的我方少年轻伤十三人,重伤二人,另三人情况不明。”另一同僚说。 徐将军没好气道,“怪谁,一个个把孩子当成宝贝金疙瘩,平日里夸的跟花一样,一动真格全软蛋,也就陈国舅家的老么争点气,不然,咱北楚的脸面要丢光。” 这次比试也有武将家的孩子参加,但都败了,本来输了心里不好受,他这一说,当即有人不乐意嚷嚷道,“老徐,你儿子不软蛋让你儿子上啊,瞎咧咧个甚。” “就是,舍不得自孩子受伤,还敢埋怨别家孩子没本事。” 徐将军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们说话凭良心,我家老大十五岁,老三才十岁,一个年纪不符合,一个刚学会耍刀,让他们怎么上。” 立即有同僚问,“不是还有个老二吗?” 徐将军叹息,“老二是庶子。” 他想让老二上,但家里那妾室要死要活的不让,眼皮子浅的女人,白白错过了一个让儿子出头的机会。 听说陈国舅的老么胜了,宫里那位当天不仅赏赐了东西,还亲自带了御医去探望。 他不比国舅位高权重,若他家老二上擂台挑战胜了,圣驾亲临的殊荣没有,但赏赐肯定跑不掉。 唉,多好的机会。 他唉声叹气,余光见李三福嘴角咧到耳朵根,笑得跟二傻子似的往外走。 “哎,李兄,你干嘛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五圣姥姥 秦珍以为打赢便算完了,正想同那莎王子讨要奖品月容花,不防一道灰影从天而降。 灰衣人身形比秦珍高些,全身置在一袭灰色斗篷里,布巾蒙面,仅露一双眼睛。 秦珍看不出对方是男是女,但那双眼睛浑浊阴冷,绝不是少年人。 对方目光幽幽的打量着秦珍,眸底藏着一丝隐晦的兴奋,秦珍被她看的非常不舒服,眉头微皱,想着要不走人算了,反正架她已经打赢了,没必要和人继续在这纠緾。 那莎公主跑到灰衣人身边,指着秦珍告状,“就是这小丫头,她仗着武功高欺负我,你一定要帮我讨回来。” 秦珍听了想吐血,到底谁欺负谁,打不过她就说她欺负她,还有没有天理了。 灰衣人淡声开口,“公主且站一边去,一切交给我。” 那莎公主点点头,冲秦珍扬首挑衅,“臭丫头,以为蒙着面我就不认不来,敢不敢比试一场?” 秦珍摇头,“没兴趣。”说罢便要跳下擂台。 灰衣人哪肯让他走,飞身挡在她面前,手指弹了弹,说,“比一场又如何,应该不会耽误多长时间。” 嗬,挺嚣张啊,打就打,谁怕谁。 秦珍正想同对方比一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且慢。” 她怔了怔,倏地转身环视了下四周,台下围观百姓众多,却没看到那道声音的主人。 “珍珍,这是传音入密,你看不到我的,”那声音又说,“台上的灰衣人是那莎的国师,她曾是南昭圣女的嫡传弟子,据说二十年前做了错事被南昭圣女赶出圣女宫,后来她做了那莎的国师,此人极善使毒,比试时,你务必小心,还有,千万不要与她对掌,尽量使用兵器。” 传音的人是南辰,南昭的太子,南辰月微,她记得他的声音。 故人来了楚京,秦珍高兴坏了,但一听南辰说灰衣人善使毒,立即屏住呼吸,快速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嘴里。 都没嚼她直接生咽下肚,而后抬手朝台下围观百姓抱了抱拳,转身对灰衣人说,“比就比,不过,得按照我的方式来,你同意的话就比,不同意就算了。” 灰衣人不假思索便点头同意,一个小丫头,量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何况…… 秦珍走到擂台边挑了把剑,说,“我善长使剑,你敢同我比吗?” 梅影剑法天下无双,凤阳世子说,她的剑法已成气候,江湖一般的高手在她手里可讨不到便宜。 灰衣人见她挑了长剑在手,也没当回事,慢吞吞地从腰间取出一双黑金属手套戴上。 南辰又传音,“你要小心了,她那双手套乃寒铁所制,刀枪不入,水火不浸,普通兵器对付不了。” 秦珍冷哼,那她也不怕,手套刀枪不入不代表灰衣人的身体刀枪不入。 擂台上的两人动兵器,看客们更紧张了,议论纷纷,“这小姑娘行不行啊,那莎人是不是太不要脸了,输了不认,还用车轮站,无耻。” “我看好她,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几脚就将那莎武者踹下擂台,她还轻轻松松站着,那个小矮子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未必,感觉那莎是有备而来,那莎公主不是说小姑娘欺负了她,她要讨回来。” “就那莎公主那蛮横不讲理的样,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李三福站在人群中,心高高悬起,旁边的徐将军胳膊撞了下他,“李兄,你觉得谁会赢?” “我闺女。”他说。 “啥,你闺女?”徐将军愣住,“谁是你闺女,台上那丫头,不对啊,你闺女不是还在喝奶吗?” 李三福没回答,视线紧紧盯着擂台上的闺女,手握成拳,身体如绷紧的弦,准备随时上去救人。 秦珍挽了个剑花,一个字的废话没有,直接开打。 但她出师不利,灰衣人不闪不避,单手抓住她的剑,一运气,剑一下从中折断。 秦珍,“……” 这剑是脆皮做的? 怔愣一瞬,她紧急撤回剑,一个后空翻,扔了手里的断剑,跃到擂台边另换了把剑,再次冲上去。 秦珍打起架来不要命,属于越挫越勇的那种人,俗话说,阎王也怕拼命鬼,那气势唬得灰衣人都不敢再轻看她。 而与擂台隔街相望的书肆二楼,敞开的窗户前立着一位高大的玄衣男子,男子剑眉星目,俊逸非凡。 此人正是给秦珍传音的南昭太子。 他目光凝着擂台上将剑舞的密不透风的小身影,朝身后的侍卫勾勾手指。 侍卫上前,“殿下?” 南辰道,“拿我的配剑去,剑再断,就把剑给她。” 侍卫应是,正准备下楼,另一名侍卫突然跑过来低声汇报,“殿下,街上来了好多兵,我们的暗线说这里前后两条街都被封住了。” “哦,”南辰蹙眉,“可打听到为什么?” 侍卫回答,“好像是找一个孩子。” 如此大动干戈的找一个孩子,看来这个孩子的身份不简单。 南辰道,“那我们便在此多待一会,等他们散去再走。” 侍卫退下,他分神的这会,擂台上胜负已显现,南辰暗叹,他在梧桐山见过珍珍的剑法,也不知她师从何人,竟习得如此精妙绝伦的剑法。 那时她远不如现在熟练,想来经常苦练,方能这般行云流水,迅疾如风。 不出两年,武林必有她一席之地。 南辰很看好秦珍,秦珍对自己的要求也高,她未来的梦想是仗剑天涯,故而对练武一事,从不曾懈怠。 她在擂台上同人打的如火如荼,风纯这边心急如焚的寻人,他动作太快了,一发现人不见,立即命人飞速封了状元楼前后的两条街。 是以弄走五郎的人还没来得及通知同伴把人转移走,就发现惊动了官府和京畿卫。 状元楼被重重围住,外面的街道更是被封死,许进不许出,这么大阵仗,拐孩子的人吓坏了,不敢再动作。 五郎很快被状元楼的管事找到,小家伙被迷晕,让人藏在酒楼后院一间废弃的杂物房里。 风纯听下属报说五郎找到了,他擦了把额头的凉汗,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如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五圣姥姥 秦珍不知小弟差点丢了,灰衣人武功不如她,前头说了,对方极善使毒。 或许是被秦珍逼急了,在秦珍的剑差一点刺中她面门时,灰衣人一扬衣袖,一股淡淡的粉末扬向秦珍。 若换成其他人,准把那粉末当成是对方衣服的灰尘,但南辰事先提醒过秦珍,故而她异常警惕。 秦珍急速后退,站在擂台边,把手头的剑一扔,俏声道,“你用毒,那就不用比试了,我打不过你。” 实在是,她不能一直不呼吸,快憋死她了。 灰衣人没料到她会看出来,顿在原地,而台下围观的看客们闻言,顿时一片哗然,骂声顿起。 秦珍则跳下擂台,往酒楼里去。 “你别走。” 那莎公主追上来,秦珍不理,正好风纯抱着五郎从酒楼出来,五郎窝在风纯怀里,秦珍还以为五郎瞌睡了,捏了捏他的小胖手。 不想,变故突生。 她刚放开五郎的手,就见五郎的手背上出现一片青色,青色一点点漫延至整只手。 “有毒!” 风纯惊呼,立即伸手封住五郎手臂经脉。 秦珍惊怒,转瞬冲到那莎公主面前,抬手掐住她脖子命令,“快让你的人交出解药。” “住手——” “珍珍——” 两道声音,一道来自李三福,一道来自那莎王子,四周的人都惊呆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珍珍,不得无礼,快住手。”李三福伸手想要拉开她。 秦珍侧身,“不要碰我。” 李三福一滞,又听她说,“有毒。” “什么?”李三福吓了一跳,顿时紧张起来,“闺女,你中毒了?” 秦珍掐着那莎公主的脖子,她手上沾了毒,触到那莎公子的皮肤,公主同样沾染,脖子和半长脸都成了青色,人也晕了,可见灰衣人所下之毒的厉害。 那莎王子朝一旁的灰衣人命令,“快拿解药。” 灰衣人沉沉地扫了眼秦珍,自袖里摸出几只药瓶,递给秦珍,李三福上前接了,快速倒出药来喂给闺女吃。 “先给她吃。” 李三福一听有理,忙把药喂给公主先试吃,秦珍放开手,静待药效。 那莎公主解药吃下去没一会,人虽醒了,毒却没解,只是毒漫延的速度慢了下来。 那莎王子急忙质问灰衣人,“怎么回事?” 灰衣人没回答,他回答不了,只因在擂台上时,他不敌对方,趁机下了多种毒,这些毒皆是针对内力深厚之人而研制,无声无息,抑制人的内力和麻痹人的神经,使之变得迟钝。 怪的是,这丫头却跟无事人一样,他还以为自己的毒失效了,然而并没有。 寻常人接触到这种毒不会有太大的危害,顶多一段时间内会感觉全身疲软无力,时间久了,其症状会慢慢消失。 不可修为高深之人就不一定了,而且,一种毒没什么,但多种毒混在一起就更不一样了,已然衍生成另外一种全新未知的毒,解药自然无效。 这丫头没中毒,手上却沾了毒,还牵连到公主。 灰衣人如无事人般,半点不着急,自袖里掏出一瓶药丢给那莎王子,“三天,我会研制出解药。” 所以五郎要等三天。 秦珍果断地同风纯说,“回去,毒我们自己解,你去帮我请个大夫来,最好解毒厉害的那种。” 她才不等,自己有解毒圣药,回去给五郎吃一点,到时推到大夫身上,神不知鬼不觉,五郎也不用受罪。 灰衣人冷笑,“笑话,你当我的毒是什么,随便一个大夫就能解。” “你下毒还挺自豪的啊,”秦珍冷嘲。 她声音脆生生地,又清又亮,“敢不敢报上名来,这笔账我迟早同你讨回来。” “她是那莎国师,曾经的南昭圣女宫弃徒五圣姥姥,”人群中突然有人扬声喊出灰衣人的身份。 “五圣姥姥?” “圣女宫?” “是是是那个最喜欢玩毒和蛊的圣女宫,娘诶,大家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声,众人闻圣女宫色变,便是普通百姓也不例外,一时间,四周围观的百姓作鸟兽散。 秦珍狂汗,圣女宫这是多不招待见,又想起自己曾经在南昭圣女侍女手上的大跟头,瞬间又理解了。 状元楼前不消一会便空了,人群远远避开,只除了秦珍等人。 “五圣姥姥,我记住了,”秦珍说,“我们走。” 风纯迟疑,“珍珍,她说的不无道理,一般的毒或许楚京的大夫可以解,但五圣姥姥的毒,一般大夫恐怕解不了。” “你不是郡王吗,应该能请到宫里的御医吧,他们总不是一般的大夫,再说,我可不相信这个什么五圣姥姥。”秦珍说。 李三福从郡王手里抱过小儿子,低斥闺女,“珍珍,不可造次,郡王言之有理,不如等五圣……国师制出解药。” “五郎等不了,算了,懒得同你们费口水,先回家。” 秦珍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位蓝袍男子,男子捧着一只小盒子到她面前,“秦姑娘好,我家主人命我将此物送给秦姑娘,主人说里面的药可以解秦姑娘弟弟身上的毒。” “你家主子?” “是,我家主人是秦姑娘的故人,曾经受过秦姑娘大恩。”侍卫说。 故人二字秦珍听懂了,南辰给她送药来了,这位太子简直是及时雨,她打开盒子看了下,“这药?” “是百毒丹。” 百毒丹?后面的五圣姥姥听到这三个字,二话不说,飞身就抢。 “小心——” 蓝袍侍卫拉着秦珍躲开,五圣姥姥没抢到,朝秦珍伸出手,“交出百毒丹。” “凭什么,”秦珍拿着盒子跑到风纯面前,高兴地扬了扬,“有药了。” “药是我的,给我抢。”五圣姥姥扬声一喊,几十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秦珍等人瞬间陷入混战,黑衣人多,秦珍这边的人也不少,季秀调来的京畿卫还没撤。 五圣姥姥武功平平,却极善用毒,风纯边打边提醒众人全部蒙住口鼻,避免毒从口鼻而入。 五圣姥姥为百毒丹昏了头,将那莎带来的暗人全部暴露,几十个黑衣人现身楚京,又撞上几百京畿卫和巡城卫,后果可想而知。 第二百三十章 五圣姥姥 秦珍真觉得自己是招事的体质,以为风纯带他们出门玩,结果风纯是诓她来打擂台,打擂就打擂,却招出了五圣姥姥。 五圣姥姥是那莎国师,带着几十名暗人来楚京,还是在当下这种敏感局势下。 更搞笑的是,五圣姥姥没抢到药,在暗人死伤殆尽,眼见夺药无望之下,她逃了,居然逃了,带着残余的几个暗人。 秦珍很好奇五圣姥姥是如何当上那莎国师的,就那智商,也不想想,光她跑有什么用,那莎王子和公主还在呢。 是以那莎王子和公主被京畿卫副统领请去问话。 再说五郎,南辰的百毒丹名符其实,五郎服下药没多久,体内的毒便解了。 秦珍约莫清楚,这药应该非常珍贵,否则,五圣姥姥不可能不计后果的想要抢夺。 她不知道此药乃是南昭圣女费时六年时间研制而成,当初南辰太子欲拿百毒丹解秦珍的七星蛊,南昭圣女都没答应。 前事不提,只说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大家都草草散了,风纯因擅自调动京畿卫,要进宫请罪。 可有五圣姥姥这么一出,京畿卫又活抓了好几个那莎暗人,楚皇未必会责罚,至多功过相抵。 李三福送一双儿女回家,他今日着实被闺女震撼到了,整个人跟踩在棉花上一样,一路上欲言又止,直到离开时才忍不住问,“闺女,不知你师父的名号是?” 把他闺女教的这么厉害,必定不是一般人,武林中厉害的高手通常都有名号,改日定要上门拜访,好生感谢一番。 秦珍知道他会问,没瞒他,只恐他不信。 “我没有师父。” “这不可能。” 秦珍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他不信,“我虽然没有师父,但指点我武艺的人不少,他们都是极厉害的人,早在凤阳时,我无意中食用了某种奇药,使得功力大增,后又随凤阳世子进入梧桐山,得到一本剑谱,我经人指点,才有今日成就。” 她其实觉得自己算不得多厉害,只不过运气好,不管是甲未之送给她的内功心法还是在血妖老巢中得到的梅影剑法,皆属于上乘武学。 因有凤阳世子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指点,又有卫末近乎野蛮的训练,再加上她身上发生的诸多事,所遭遇的种种,硬是将她的潜能逼到极限。 她或许习武的天赋不错,可亦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什么剑谱,二郎他们也有学吗?”李三福惊奇不已地问。 “没有,哥哥习的是拳法,小弟倒是有师父,不过他年纪尚小,他师父说等他七岁再授他武艺。” “唉,”李三福听了又是感叹又是遗憾,“想不到你们竟有这般奇遇,爹错过太多了。” 秦珍冷嘲,“说的是啊,这一切还得多亏了您,若您不曾离开,我们兄妹怎么会有这些奇遇。” 李三福嘴角抽了抽,闺女长大了,都没小时候可爱了,说话总这么噎人。 他伸手想摸一下她小脑袋瓜,叫秦珍躲了去,李三福怅然地收回手,“回屋吧,爹走了。” 刚准备走,他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爷奶大伯小叔他们都来了楚京,我把他们安排在城外三十里处的赵家村。” 秦珍哼了声,心说来了好,秦家几房都不是省油的灯,让李氏烦去吧,但状还是要告的。 她冷着脸说,“他们的事不用告诉我,反正以后不来往,你不在家,不知道我们过的什么日子,旁的小事我不计较,只是那李氏狠毒,上次差点打死我,害我在床上趟好久,而秦贵仁那个狗东西,就因为一支头花,在你们出门没多久,就将我推到院子里的石磨上,头破血流,差点死了,秦家没一个人管,还是邻居看到救了我,还有秦小宝,几次都想将我送给他巴结的络公子做丫头,这几年,我天天担心吊胆,生怕被卖了,只要有个风吹草动,我便躲进梧桐山里。” 说到这,她顿了顿,她不想回忆在秦家的生活,一想就恨不得去把秦家那些人暴揍一顿,然后按到脚底下摩擦。 只是,她终究不能这么做。 可她心头怨气难消,再开口,语气冷硬非常,“我恨死他们了,还有哥哥和小弟,他们对我们做的事,简直罄竹难书,他们不来惹我们,我便不会动他们,如果再来惹我,我便新仇旧怨一起算,您知道我做得到,还有,您要是还在意我们兄妹,那您便应我一件事,不许您提携他们,他们想要荣华富贵,想往上爬,做他们的青天白日梦。” 李三福望着闺女仇恨的眼神,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原就不打算管的,怕寒了小儿女们的心。 “爹知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 秦珍一扭头,转身进了宅子,关上院门,人回到后院,就听到善之在叫唤,“为什么受伤的是我,痛死老子了。” “谁叫你不争气,你要厉害些,会打不过那蛮夷小子。”良之说着,突然一声惨呼,随即屋里响起一阵嬉笑声。 秦珍摇头失笑,还这么精神,看来没多大事。 她转身去厨房,打算给兄长们熬点补气养血的汤喝。 但她心里又惦记南辰的事,这位太子来了北楚,却不现身,此前也没听说,莫不是偷偷来的。 凤阳世子说云枫与西凉给北楚递了国书求亲,不日会率使团来北楚,老熟人将重聚,只缺了卫哥哥,若他来能北楚就好了。 唉,惆怅。 翌日,风纯过来,带给她一个好消息,今天早朝后,宁国公携子进宫参拜,并请楚皇做个和事佬,同庄王讨个情面。 楚皇怜国公刚寻回儿子,膝下又只有这么一子,自然应允。 本来庄王同宁国公交情不错,但宁国公请楚皇出面做和事佬,难免有逼迫之意。 庄王虽嘴上解释说当日他实在太悲痛,才会牵怒孝之几人,但其实早就忘了。 楚皇和宁国公听得出来庄王这番言语不过是场面话,他说忘了,就表示这事揭过了。 秦珍听了无语,又想不通,“宁国公干嘛跟皇上提,私下说不好吗,庄王因她女儿被刺杀牵怒我们又不是多光彩的事,这哪是说情,结怨还差不多。” “许是宁国公太了解庄王叔,王叔生情霸道,宠爱侧妃,疼爱宜宁,宜宁惨死,小儿子还在襁褓就没了命,王叔只凭怀疑便要休了王妃婶婶,宁国公担心私下说情不管用,不如请皇伯父出面,满朝也只有皇伯父能压住他。” “请皇上出面庄王便不追究了?”秦珍表示怀疑。 风纯摇头,“未必,至少会收敛些,像之前那种明目张胆的派刺客刺杀不会发生了。” 他沉吟了下又说,“但似那种暗里派人找个茬使绊子之类的应该不能避免。” “……”秦珍不知道说什么,表情一言难尽。 第二百三十一章 撒娇 庄王这麻烦终究留下隐患,对方身为一个王爷,有权有势,找人茬分分钟的事,后患无穷啊。 秦珍暗想,不若把这老家伙弄死得了,一了百了。 可又一想,他一个王爷,身边保护他的高手必定不少,哪是她想弄死就弄死的。 烦! 风纯从宫里出来没回府,直接来了莲花巷,午饭没吃,秦珍便说给他做好吃的,菜随他点,结果这家伙居然说要吃茭白。 这时节,她从哪里给他弄茭白,虽然她有,却不能拿出来。 冬天时令菜少,集市上只有耐储存的萝卜白菜和土豆卖。 前不久她做了点辣白菜,想不到兄长们和小弟挺爱吃,给风纯尝了下,他也觉得不错,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辣出一身汗。 “辣死了,你到底放了多少辣椒。” 风纯连灌了好几口茶,见秦珍不理他,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轻扯了下她垂在肩头的小辫子,“别拧眉头了,跟个小老太太似的,丑。” 秦珍还是不说话,风纯放下茶杯,想起一件事,眼睛飘忽了下,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五郎昨天回来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看这样子,应该是没说,没说就好,风纯安心了,珍珍若知道他差点把五郎弄丢了,指不定又拿树枝抽他。 “你这什么表情,”秦珍瞥了他一眼,“五郎给你添麻烦了,他昨天毒解了后,整个人恹恹的,一直不太精神。” 风纯心虚,赶紧岔开话题,“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呢,那解药到底是谁给你的,五圣姥姥为何要抢那解药,今天皇伯父问起,被我搪塞了去。”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那解药应该很珍贵,至于五圣姥姥为什么抢,我不知道。” 五圣姥姥是用毒高手,她猜,或许常年与毒药打交道,难免被反噬,搞不好是为了解身上的毒才不计后果的抢。 风纯道,“你还有我不认识的朋友?” “有啊。” “谁?” “不告诉你。” “你说不说,”风纯突然伸手挠秦珍痒痒,秦珍呵地一声笑出来,边躲边拒绝,“就不说。” 闹着闹着不免打起来,打了半天平手。 秦珍不肯透露送她解药之人的身份,风纯拿她没办法,走的时候给她一只钱袋,说是打擂那天赢的,又告诫她,最近楚京戒严,提醒她如果出门玩,最好别太晚归。 因五圣姥姥这个危险人物出现在楚京,还带了那么多暗人,此等行为十分可疑。 朝中众臣商议,恐那莎生了反心,五圣姥姥出现在楚京怕是另有图谋,所以最好能抓住这个五圣姥姥弄清她的意图,顺便借此清一清楚京其他国的暗人。 秦珍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担心起南辰,钱票都没心情数,想着她要不要去找一找,可她身边有风纯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着实不方便。 她试探着开口让风纯撤走暗里保护的侍卫,风纯一下子猜到她的小心思,没好气地戳了下她的额头,“鬼机灵,怕他们跟我打小报告,我是这种人吗,你不说便罢了,我还能勉强你。” “那你带他们走?” 风纯头一扬,“不带。” 秦珍,“……” 真欠,她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 秦珍磨了磨牙,寻思这家伙吃软不吃硬,想了想,嘴角突然勾起一丝坏笑。 她整理了下表情,又捏捏嗓子,抬手拉住风纯的袖子摇了摇,“风哥哥,你就把人带走嘛,好不好?” 甜甜软软的小奶音钻进耳朵里,风纯一震,脸色突然爆红,整个人都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习惯了一向如小大人般的秦珍,偶尔还凶悍的要死,这冷不丁跟他撒娇,风小霸王简直受宠如惊。 秦珍没想到风纯居然会脸红,差点笑出来,忙捂住嘴,一只手还吊在风纯袖子上。 撒个娇而已,至于吗,她正想要不要再加把火,风纯瞥见她偷笑的动作,一把抽回袖子,恼羞地说,“带走就带走,不知好赖的丫头。” 话落,人如旋风般地冲出巷子。 少见他这般难为情的模样,秦珍笑弯了腰。 孝之归宗那天,国公府请秦家兄妹去观礼,秦孝之成了宁孝之,小儿子找回来,宁国公府后继有人,宁国公热泪纵横。 但宁氏几个出嫁的庶女及宁氏族人却没一个欢喜的,其中有几个妇人看孝之的眼神甚至咬牙切齿。 秦珍不明白他们的怒意为何而来。 不过她觉得宁国公是个挺有意思的人,性子很傲,却讲理,无论是面对族人的质疑还是自家几个庶女的责问,尽管面上挂着一脸不屑与不耐烦,但还是会把话说清楚,有理有据,让人无可辩驳。 对于秦珍把孝之他们捡回家,又机缘拜得名师,宁国公的感激很粗暴,他赐了一大堆东西给秦珍。 宁国公府是百年簪缨世家,送给她的东西没一件是凡品,秦珍看得眼花缭乱,虽然除了布料,其他东西她这个年纪暂时用不上。 宁国公估计跟孝之打听过她的喜好,特意送了她一摞银票,管家把装银票的盒子递给她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帮她存到钱庄。 秦珍说不要,她正需要钱买宅子,存了还得取出来。 当天在国公府用了一顿饭,府里刚没了女主人,显得有些凄冷,管家让下人领着秦珍逛园子,宁国公则把少年们叫到书房说了半天话,许是太喜欢几位少年了,竟让他们留宿。 这一留便是两天。 街上年味渐浓,小年后秦珍带着少年们上街置办年货,想着顾先生应该快来了,便连同顾先生那份一并置办了。 她现在阔了,出手豪气的很,上次那莎王子设的那场擂台战,风纯同人打赌赢回来几千两,全给她了。 而北楚力挫那莎,又因此炸出五圣姥姥一干人等,皇帝不仅没降罪风纯,给他封了个官,让他去军中效力。 风纯一早说过他的志向是当大将军,现在愿望算是实现了一小半,乐得他在自家库房里找了好几大匣子的首饰送给秦珍,知道她喜欢银子,另送了她一匣子银元宝。 第二百三十二章 顾先生来京 手里阔,秦珍花起银子不手软,买的年货堆了半间屋子,李三福对几个小儿女打心眼里愧疚,时不时添些吃的穿的用的,年货早早给置办了送来。 宁国公府和清阳郡王也各送了一份,另半间空着的屋子很快填满。 年二十八,顾先生回到楚京,彼时雪停停下下半个月,天终于放晴,秦珍在太白茶馆留了信,顾先生第二天上午找上门来。 秦珍把在楚京发生的事告诉了顾先生,顾先生一向不屑与权贵打交道,但晚年收的学生偏偏与权贵牵扯上,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顾先生见几个学生安好,没多说什么,之后考起他们功课,半个时辰的考校,不想只有五郎令他满意,这位大儒当即气得便让少年们收拾东西跟他走。 少年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羞愤难当,火烧屁股般回屋收拾衣物,五郎还站在原地,顾先生摸了摸小弟子的头,目露欣慰。 他对秦珍说,“宅子尚未收拾妥当,五郎且先留在家里,等过完年再送他过来。” 秦珍忙不迭地点头,她双眼冒光的望着小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先生会收小弟做关门弟子。 平日没见小弟比兄长们多温习功课,可同样是背书,小家伙张口就来,有些字的音甚至咬不准,但流畅通顺。 顾先生随便抽一句让他接,他不带想的立时便能接下一句,那模样真是让人稀罕极了。 趁顾先生和小弟说话,秦珍让兄长二郎去宁国公府通知孝之,她则把给顾先生置办的年货搬出来,一并让顾先生带走,东西太多,善之租了三辆马车才装下。 半间屋子空下来,秦珍松了口气,不然,这么多东西,家里不知吃到几时去。 担心顾先生不收,秦珍笑眯眯地解释,“都是给府上添的锅碗菜碳之类的东西,明天不是三十了嘛,街上商铺都关门了,府上缺什么再买肯定来不及。” 顾先生听了不由笑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本是可以提前到京的,不想走到半路遇到大雪天,为此耽搁了几天。” 这是收下了,秦珍笑笑,送顾先生和少年们到门口,孝之和二郎赶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小厮。 两人跑的太急,额头都冒了汗,孝之见着顾先生便拜,“先生,您终于来了。”声音百感交集,仿佛见了救星般。 顾先生瞥了眼这个身份惊天逆转地学生,淡淡嗯了声,“来了便走吧。” 说罢,人步下台阶。 孝之抹了把汗,正想和善之他们说话,身后的小厮小声提醒,“公子,别忘了国公的交待。” 孝之顿时面露为难,他瞄了眼擦身而过的先生,心里直打退堂鼓,父亲的要求,他实在不敢跟先生提。 眼见先生走远了,他朝善之和二郎良之摆手,“你们先过去,我跟珍珍商量个事。” “什么事?”秦珍问。 孝之小声道,“出门前我爹让我问先生,可不可以上门拜访,还写了拜帖,珍珍,我不敢跟先生提,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秦珍摇头,“不急,这事过段时间再说,先生才来楚京,肯定得忙一阵,而且……先生昨天考哥哥他们功课,只有五郎答上来,先生生气了,现在提是找骂。” 孝之听了叹气,“你说的对,时机不对。” 他转身对小厮说,“你回去告诉我爹,拜访先生的事压后,等先生忙完了这阵,心情好的时候我再提。” 小厮道,“小人知道了,另外,国公爷让管家给公子收拾了些衣物寝具,东西马上送来,公子能不能等一会,或者让管家直接送到先生府上。” 孝之正想说我等一会,见马车上二郎朝他招手,话便咽了回去。 秦珍开口,“你先去,我明天还有东西要送去先生府上,你的衣物寝具我明天顺便给你捎过去。” “那太好了,我先走了。”孝之冲秦珍挥挥手,朝巷子口的马车跑去。 “公子?”小厮欲追。 “你等一下。”秦珍喊住小厮。 小厮停下,“小姐,您还有事?” 秦珍听着这个称呼笑了笑,孝之归宗那天,宁国公说他们和孝之从前是一家人,以后仍是一家人,是以国公府的下人称呼她小姐。 不过,称呼归称呼,未必真把他们当回事,秦珍压根不放在心里,她从未想要攀国公府的高枝。 她说,“麻烦你回去带一句话给国公大人,就说,孝之他们是去读书的。” 这话没头没脑,小厮听的不甚明白,但秦珍以为,宁国公一定懂。 顾先生走后没半个时辰,宁国公便上门,神情透着许紧张,人还没进门,便急急追问起来,“丫头,顾先生回来了,我怎么听小厮说他生气了,问那小厮,他也说不明白,丫头,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孝之的身份。” “当然不是,”将人请进屋,秦珍奉上茶,故作疑惑,“国公大人,是孝之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宁国公摆了下手,“别叫大人,叫伯伯吧。” 他叹了口气,传言顾大儒不屑权贵,性情孤傲,极难结交,平生学生只收寒门子弟。 孝之以前是寒门,现成了权贵子弟,他担心犯了顾先生忌讳,被逐出门墙,那他等于是害儿子失去了一个最好的老师。 顾大儒学识渊博,极有才华,还特别会教学生,他门下弟子,没有一个庸才,但凡读书人,哪个不想拜入他门下。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失去这个好老师,但这话跟一个小丫头说,对方如何能明白。 “丫头……” “国…宁伯伯,真的不是,顾先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学生收都收了,哪有说退货就退货的道理,顾先生生气是因为哥哥他们这段时间对功课多有懈怠。” 宁国公哦了声,“竟是这样。” 秦珍笑道,“对啊,顾先生很严的。” 宁国公忙跟她打听顾先生的喜好,秦珍挑能说的说了,又讲了些平日哥哥们在学堂的趣事,宁国公听得时不时大笑。 又听她说经常给哥哥们开小灶,被顾先生批评学生来学堂是读书不是来享福时,他抚着胡须,看秦珍地眼神若有所思,“所以你才让小厮带这句话给我。” 秦珍抿嘴笑了笑,“这话是先生说的,我不知道这话带的对不对,我瞧着先生就是那样一个人,孝之说伯伯想拜访先生,他不敢自己问,我也不敢,不过我跟先生府上的管家相熟,等过两天我私下问问管家。” “合该这样,是我心急了,”宁国公笑道,“那丫头你且先问,我等你的消息。” 只要顾先生不因孝之权贵之子的身份而嫌弃,上门拜访之类的都是小事,他只恐轻慢失了礼数,惹顾大儒不高兴。 秦珍忙应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顾先生来京 “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让管家给你孝之哥哥随便收拾点东西送过来,你给过过眼,反正孝之以前怎样,以后还怎样,千万不要让先生觉得他身份变了,就尾巴翘起来了。” “孝之哥哥才不会,他最实诚了。”秦珍笑说。 宁国公也笑,“这话极对,我第一天见他就瞧出来了。” 管家领孝之回来那天,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是不是他亲爹,说自己不给人当假儿子。 他当时逗他,说当他儿子可以继承宁国公府也不愿意,少年想也不想的摇头,说不愿意。 有骨气,是他宁桓的儿子。 宁国公站起来,打量了眼屋子,见屋子收拾干净整齐,很有过日子的样。 他那小儿子总说珍珍如何如何能干,亲眼见到,心中更是赞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一点没错。 他细细打听过儿子流落在外的生活,打从心里觉得,这丫头就是他父子命中的贵人。 若不是她把孝之捡回家,孝之只会是个流落市井的乞丐,而他更不可能父子团聚。 找不到儿子,他又连个庶子都没有,爵位没人继承,便只能从旁枝过继,可这样一来,爵位便要旁落,他如何甘心。 幸好啊。 宁国公心中百感交集,看秦珍哪哪都顺眼,“听说你们住的是郡王的宅子,是打算一直住下去,还是借住一段时间,另外置宅子。” 秦珍道,“另外置,之前先生没来,地方没确定下来,现在先生来了,我想去先生的住处附近看看,以前在凤阳的时候我们也住先生隔壁,方便哥哥们回家。” 宁国公听了颔首,“很好,定个时间,我让管家陪你去,顺便给家里添几个使唤下人,没的让你天天伺候那几个臭小子,姑娘家金尊玉贵,成天围着锅台转像什么话,到时候再给你请个礼仪嬷嬷,教你些规矩礼仪,学好了让孝之他表姐妹们带你去和那班贵女们玩,你也多交几个朋友,对你将来好。” 宁国公不好说对她以后说亲有利,丫头毕竟还小。 这事原该由家中女眷操持,只是他夫人离世,而小丫头的爹又是上门女婿,没个正经女性长辈教丫头这些,只能找嬷嬷教了。 秦珍听的一脸懵,她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这个上面来,学礼仪?和贵女们玩? 不不不,她不想和贵女们玩,她最烦规矩了。 宁国公没给秦珍拒绝的机会,他一锤定音,决定回去就安排嬷嬷的事。 秦珍欲哭无泪,心想孝之这哪找的是爹,简直是祖宗,宁国公可不是自家渣爹,她敢给渣爹甩脸子,却不敢在宁国公面前放肆。 人家是为她好,她若不领情,便是不知好歹。 怏怏送走宁国公,秦珍去做饭,刚把饭菜端上桌,李三福又上门,还带来一家人。 五郎端坐在桌边奶声奶气地喊爹。 李三福取下斗篷,满脸堆笑地坐下来,见只有姐弟俩,随口问,“二郎他们呢?” 秦珍还没开口,五郎已抢着说,“去学堂了,先生来了,哥哥们不乖,先生很生气。” “顾先生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李三福忙转头问闺女。 “上午,”秦珍因为宁国公要给她安排嬷嬷学规矩的事闷闷不乐,脸色有点臭,“您吃了吗?” 李三福习惯了闺女的臭脸,嗡声说没吃。 秦珍转身去厨房盛饭,家里只有她跟五郎,她是个不亏待自己的,姐弟俩吃饭,她炒了三个菜,一个汤。 练武之人消耗的多,她人小胃口却大。 桌上,李三福尝了口汤,连连点头说好喝,五郎也学着点头,“好好喝,姐姐做的汤最好喝了,姐姐,能不能送给先生喝?” “好,明天送,快吃饭。” 秦珍给他夹菜,一边问渣爹,“外面那家人是怎么回事?” 李三福说,“牙行介绍的人,这事原是李氏提出来,她想从家里挑几个下人过来照顾你们,爹给拒绝了,外面找的人,省心。” 竟有这个觉悟,不错,没白让他吃这顿饭。 “方才宁伯伯过来了,也说找个时间让府上管家陪我去买下人。” 李三福愣了愣,“宁国公,专门来说这个事?” 秦珍摇头,“怎么可能,这种小事他派下人来说就行,亲自来是因为顾先生,他来问去先生府上拜访的事,我说要问过先生府上的管家大叔再回复他。” 正该如此,李三福觉得自家闺女实在聪明得紧,他顺口说,“你问到了告诉爹,爹也去。” 这是自然的,秦珍见五郎喜欢吃鱼,他筷子拿不稳,夹了几次没夹起来,腮帮子鼓的像河豚。 秦珍戳了戳,见小家伙瘪嘴,赶紧夹了块鱼肚到他碗里。 五郎顿时笑了,“谢谢姐姐。” 李三福瞧着一双儿女笑闹,情不自禁地跟着笑,却笑中带涩,儿女们越懂事,他越内疚,吃了多少苦,才会让十一岁的闺女世故的同个小大人般。 想想府里的双胞胎,三岁了,嬷嬷给少穿了件衣服,李氏都要念叨好几天,伺候的下人十几个,从奶嬷嬷到自小培养的丫头小厮,无一不是精挑细选,而章儿他们在老家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担惊受怕,受尽长辈白眼。 “爹,你眼睛红了。”五郎突然脆声说。 秦珍看过去,李三福忙垂下眼睛,他故意吸气,“菜太辣了,不过珍儿做的鱼真好吃,一品楼的大厨也没你做的好,一点腥味都没有,鱼肉又滑又嫩又爽口,就是有点辣。” 辣?秦珍狐疑地瞥了眼渣爹,今天菜里没放多少辣椒啊,五郎不能太吃辣,她做的已经很清淡了。 不过楚京这边的饮食偏淡,确实不同凤阳。 “对了,听郡王说宁国公同庄王求了情,皇上做的中人,以后你们不用怕了。” “所以和伯府的人见面的事便推后吧,”秦珍直接说,“随您找什么借口,反正我暂时不想见。” 李三福听了不禁摇头失笑,“你呀,真是半点亏不吃,也罢,爹在李家矮人一头,却不希望你们跟着受委屈,见面的事以后再说。” 之前他曾讨过岳父的口信,问家里人和孩子们见面安排在哪一天,他岳父架子端的高,只说不急。 他心里清楚岳父是故意吊着他,岳父一惯的如此做派,若不是想请他老人家说情,他是极不愿意求自家岳父的,现在宁国公直接请了皇上出面,他不仅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隐晦的快意。 他心想,老爷子爱端端着去,他儿子闺女可不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第二百三十四章 命运 饭后,李三福把带来的那家人喊进屋给闺女过眼,秦珍看这一家子穿着体面又精神,很怀疑渣爹的眼光。 李三福告诉她,这对夫妻以前在京中一大户人家做事,男的姓刘,以前是管事,女的姓金,专管灶上的事,俩小子则是那大户家少爷的书童。 因那大户前不久犯事,被罚没家产驱赶回乡,仆役在家产之列,官府接收后,允许签活契的下人拿银钱赎身重获自由,而死契下人则充入牙所。 刘家签的是活契,用了全部的积蓄替一家人赎了身,因为不愿意签长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新主家。 秦珍一听刘家人是大户人家做过事的,就不太愿意要,能在大户人家做管事,精明不必说,她家人口简单,老实做事的行,精明的不行。 “我目前只想添个看门的,一个做饭的,再加一个跑腿的,家里就我跟小弟,等过完年,小弟也要去先生那读书,到时候就只剩我一个,哪里用得着管事,您还是把他们领回伯府,我觉得伯府更需要。” 李三福道,“伯府里多是世仆,我是觉得你哥他们该有书童,这俩小子刚好识字,又懂规矩,正好给他们做书童。” “您错了,”秦珍道,“哥哥他们需要的不是书童,而且,顾先生应该不喜欢。” 像宁国公说的,身份变了,尾巴就翘起来了,还配书童,在凤阳的时候,学馆里的学子不乏大户人家的少爷,哪个带书童了,全都要自力更生。 护卫就不一样了,即能保护兄长们的安全,平时又能当跑腿的使唤,顾先生也不会反对,一举数得。 提到顾先生,李三福没话说,便问,“那他们需要什么?” 秦珍想了下,道,“护卫,您不是将军嘛,手底下有没有信得过的人,最好家里有年纪与哥哥们相仿的孩子,会些拳脚,大一点也无所谓,工钱不是问题,功夫越好工钱越高,当然,人品一定得信得过。” “护卫?”李三福想起上次刺客的事,眉头微皱,却也立即答应下来,“成,等年过了爹去营里问问,那他们……” “交给我,您一会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帮我看会五郎,我要出去一趟。” 她想去找找南辰,大过年的,也不知这位太子殿下猫在哪,异国他乡,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上,想想都感觉凄凉。 李三福说没事,把刘家人交给闺女处理,转头去陪小儿子。 虽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李三福对自家闺女不敢小觑,这丫头别看小,心里极有成算,不是一般人能唬弄得了的。 他放心的离开,而秦珍打量着刘家人,心说大户人家做过事的就是不一样,方才她和渣爹说了半天话,这家人老老实实候着,眼睛都没瞥一下,确实极有规矩。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坐。” “小姐客气了,您有话吩咐便是。” “那我就直说,”秦珍说,“你们刚刚也听到了,我家人少,实在用不上管事,也用不上书童,如果你们想留下来做事,也可以,只是用不上四个人,因为家里活就那么点,而且我要的是做饭和跑腿的,你们能做的话就商量一下,工钱的话,我不是小气人,但有一条,嘴巴一定要紧,但凡泄露出去一丝半点,你一家子都落不着好。” 她坐在上首,气势十足,刘家夫妻不敢小瞧她,看得出来,那位李将军对他闺女言听计从。 刘家夫妻相视一眼,见妻子微微点头,刘管事却有些犹豫,李将军这人他是知道的,庆原伯府的上门女婿,五品荣威将军。 李家虽不如他前主家显赫,但庆原伯是实权派,兵权在握,在朝中颇有份量。 在牙所时李将军就说了,请他们不是去伯府做事,想不到李将军有这么大的闺女,但能公然去牙所买下人,想来伯府知道李将军另有子女之事。 只是,这宅子真无他的用武之地。 他媳妇见他犹豫,主动开口,“小姐,小妇人想留下来,您说家里缺做饭看门的,那小妇人便和小儿留下来,小妇人灶上手艺还成,小儿就给府上看门跑腿做些杂事,您看如何,不瞒您说,小妇人如今就想寻个轻省的活计,大宅门那种,小妇人着实待怕了,但小妇人毕竟要养家糊口,关于工钱?” 她止住话头看向秦珍。 秦珍懂,“你以前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 刘家媳妇道,“小妇人因是管事,月例四两,小儿身为书童,月例二两。” 不过在大户家做事,月例一般是小头,主家平日的赏赐才是大头,所以大宅院里勾心斗角的多,大家都想在主家面前露脸出头,你踩我我踩你,争的无非是脸面与背后的这些利益。 她烦了那种日子,这家人口简单,没那些污七八糟的事,要是工钱合适,她很愿意留下来。 秦珍在楚京待了个把月,对楚京的物价有所了解,四两的月例属于高薪。 她倒不计较那点银子,只是她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她请的也不是管事。 秦珍着急出门,便说,“若婶子留下来,一个月月钱二两,你家小子一两,同意的话初二过来做事,抱歉,我还有事,就不留几位了。” 刘家媳妇一听月钱只有前主家的一半,有些犹豫,她的预期是三两,而刘管事直接站起来说,“那我们再商量一下,叨扰了。” 一家人朝秦珍行了礼离开,秦珍看得出刘管事是嫌月钱低,她无所谓,转身拿了斗篷,和李三福支会了声,便匆匆出门。 上次遇到南辰是在状元楼,秦珍便先去了状元楼附近找,这条街是楚京最繁华的街道,光酒楼客栈饭庄就有七八家。 她一家家挨着找,虽然盲目,但没别的法子,连着附近两条街的都找了,却一所无获。 眼见天色晚了,她怏怏回转,压根没发现身后跟着的人。 “殿下,您说她在找什么?” “找我。”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命运 回去时天快黑了,李三福没问她干什么去了,只说明后两天不能过来,她小声嘀咕了句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 李三福听到,脚下跄踉了下,他回头无奈地瞪了眼背对着他的闺女,摇头走了。 五郎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告状,“姐姐,爹他瞪你。” “瞪呗,我又不会少块肉。” 秦珍把他拎到地上,“走,帮姐姐干活去。” 明天年三十,也不知顾先生会不会放兄长们回来,来这个世界五年,今年是她过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新年,不饿肚子的新年。 半间屋子年货,秦珍将吃的挑到一边,五郎哼哧哼哧地帮着搬。 风纯送来的年货里居然有御酒,宁国公府也送了酒,虽比不上御酒,也是难得的珍酿。 家里没有能喝酒的,还是送给顾先生,还是一些上等的茶叶。 她空间还有自己酿的葡萄酒,她取了些出来,打算回赠给风纯他们。 五郎搬累了趴到秦珍背上,“姐姐,我想吃葡萄。” “怎么突然想吃葡萄了?” “就想吃。” “好~”秦珍笑着刮了下小弟鼻子,拿出串葡萄给他,“坐到一边吃,别弄到衣服上了。” “知道了姐姐,”五郎拿着葡萄坐到秦珍身边,他吃了一颗,又想到顾先生,“姐姐,可以送葡萄给先生吃吗?” 秦珍,“不可以。” 五郎不懂,“为什么?” “因为没有了。” “可是……”他记得地里长了好多的呀。 秦珍是怕麻烦,小家伙什么都惦记先生,怕他说漏嘴,又细细叮嘱道,“姐姐能变出葡萄的事,你跟谁都不许说,记住了吗,不然姐姐就会被坏人抓走。” 五郎吓的捂住嘴。 秦珍摸了下他的小脑袋,“以后家里要有外人了,如果谁问你家里的事,你不要说,谁问也不能说。” 五郎想了下问,“爹也不能说吗?” “当然,他现在姓李,我们姓秦,不是一家人。” 五岁的五郎还不能理解为什么爹不是家人的话,他理解不了的事太多,但他听秦珍的话。 年三十早上,国公府的管家带着小厮送来两个包裹,说给世子的换洗衣物,秦珍没看,她相信宁国公有分寸。 她拿上包裹,并两坛子酒,对管家说,“那我快去快回,麻烦你先留会,我小弟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五郎昨天吃了凉的,有些咳嗽,外面天寒地冻,她担心他冷着,不准备带他去。 管家忙说,“小姐放心,小人会看好小少爷,包裹沉,要不要让宁山送您。”(宁山,小厮之一) “不用,不沉。” 秦珍背着东西从宅子里出来,在巷子口遇到昨天来过家里的金婶子。 她带着一对母女,见到秦珍,她笑着行礼,那对母女也跟着行礼,只是动作略显生硬,神情透着紧张。 秦珍问,“婶子有事?” “冒昧打扰,还请小姐勿怪,”金婶子告罪说,“没留在贵府做事,小妇人回去后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但贵府是个难得的好去处,便厚着脸皮带同村姐妹来给小姐见一见,她们母女俩是极合适小姐要求的,老实勤快手脚利索,嘴巴也紧,以前就在小妇人手底下做事,是规矩本份人,没那些个歪门邪道的心思,若小姐不放心,可以让她们先试工,她们可以签长契。” 秦珍打量着母女俩,单瞧着是两张老实脸,收拾的也干净整齐,不过,“我家不要丫鬟,这位婶子可以试试,姐姐就算了。” 金婶子听了一喜,忙道,“没关系没关系,那小妇人先谢过小姐了。” 她扯了下身边还愣着的好姐妹,“阿兰,还不快谢过小姐。” 叫阿兰的妇人没想到自己被聘用了,面上掩不住喜色,朝秦珍屈了屈膝,“多谢小姐。” 她女儿有些失望,但也露了笑脸,似乎母女俩能有一个找到差事也是极开心的事。 秦珍交待她初二过来做事,就急急赶去城南。 顾先生在楚京的宅子位于城南,与莲花巷有些距离,秦珍过去的时候,府上的下人正在贴春联。 顾府的管家见到她,虽热情却难掩忧色,她一问才知,顾先生生病了,染了风寒,昨儿半夜起的,刚请了大夫瞧过,病情不重,但这几天不能劳神,要养着。 秦珍隔着垂帘同顾先生说了几句话,出来时见兄长们皆丧着一张脸,还以为他们是忧心先生的病情,正要开口安慰,却意外见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朱老?您怎么……”也来楚京了,还出在顾先生府中。 管家在旁边解释,“朱先生是老爷给公子们请来教授琴棋二艺的先生,另外,武先生也来了。” 哇,顾先生也太尽责了吧。 秦珍第一个感觉就是,往日她孝敬的还是太少了,日后还得再多多孝敬顾先生,不过,没想到朱老居然也深藏不老,这些高人的爱好太奇怪了。 堂堂一介大儒隐在一个小镇上当坐馆夫人便罢,而朱老能被大儒请回来做先生,说明他在琴棋方面的造诣定在顾先生之上,可他之前竟然混乞丐。 奇葩! 朱老看秦珍的眼神则有些高深莫测,又透着许热切,他已不是柳林那个街头潦倒的老乞丐。 脱下乞丐装,一身白色长袍的朱老,端的一副世外高人样,秦珍五感异于常人,顶着朱老那样的眼神,莫名觉得头发发麻。 她往二郎身边退了一步。 朱老眼睛眯了眯,说,“自四百年前,女帝一统乱世,便颁下旨意,女子亦可进学,并设立女子学堂百余所,现如今女学虽没落,却不是没有,你,可想进学?” “啊?” 进学,她?秦珍懵住,不说她,便是二郎几个连同管家也愣住。 朱老点头,“对,你来楚京月余,应该听过晓月书院,它是楚京唯一一所女学。” 秦珍心说听是听说过,但让她去读书,往后五更起三更睡,想想就觉得阔怕。 朱老见她面上写满拒绝,不待她开口,又说,“不喜欢书院也行,老夫可以教你,老夫学识虽不如顾先生,做你的启蒙先生却是绰绰有余的。” “好啊好啊,这样珍珍就可以和我一样读书了,”善之激动的说,二郎几个亦兴奋的直点头。 “不不,我不喜欢读书,我志不在此。”秦珍连忙摆手。 这些个大人们一个个不知怎么了,昨天宁国公就说要找嬷嬷来教导她规矩礼仪,好让她去跟贵女们混,今儿朱老又想让她读书。 知道他们是为她好,可是,她懒,没大志向,将来即不想嫁高门大户,也不想做才女。 朱老听了也不觉得她不识好歹,反而好奇地问,“那你志在何方?” 秦珍挠挠耳朵,笑说,“不瞒先生,我没什么大志向,将来就想做个逍遥江湖的侠女。” “志向虽好,只怕不能如愿。” “为什么?” 朱老摇头叹息,“没有为什么,一切皆是命,命运安排,谁也逃不脱。” 他朝后招手,后面站着的小厮将手里的东西奉到秦珍面前,秦珍愣了愣,心说这朱老说话高深莫测,送的东西更莫名其妙。 “此乃秦律,你没事多看看,最好熟记,若有不懂的可来问老夫。” 说罢朱老便越过她走了。 小厮见她不接,把书递给善之,善之愣愣接过,秦珍见了哭笑不得,这是硬塞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命运 秦珍没忘记自己的来意,问了管家,管家去请示顾先生后告诉她,说先生同意了,但要过了元宵节后。 顾先生放了少年们一天半假,初二上课。 抱着朱老给的书出顾府,秦珍还郁闷着,她总觉得朱老话中有话,她说自己将来想做侠女,朱老却说她不能如愿。 朱老如何断定她不能如愿,莫非老头会看相不成,秦珍在这个时空待久了,不敢小瞧这里的任何人。 譬如巴先生,那位神人仅凭卦术,就能算出女帝宝藏的所在地,这等能耐简直让人叹服。 回去途中,秦珍察觉身后有尾巴,支走兄长们,她在原地待了会,一名蓝袍侍卫现身上前行礼。 秦珍一见他便笑了,“你家主人可让我好找。” 蓝袍侍卫道,“回秦姑娘的话,我家主人不便现身,怕秦姑娘挂心,说今天可以一见。 秦珍忙问,“在哪?” “我家主人说,秦姑娘回去便知。”蓝袍侍卫朝她拱拱手,随后往人群里一钻,就没影了。 秦珍细品侍卫的话,听对方意思,南辰去了她家?一想到这,秦珍立即往家跑。 她回去时,孝之和国公府的管家小厮已离开,兄长们和五郎在屋里写大字,她没打扰,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进屋,她立时察觉出屋里有人,秦珍一乐,反手掩上门,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南辰太子仍是一袭玄色云锦长袍,外面罩了件孔雀绿的大裘,手里拿着柄折扇,徐徐笑着。 再没人能像南辰太子把玄色穿得这么好看,华贵中又透着高高在上的神秘。 秦珍同这位太子的交情虽不如风纯等人深厚,倒也不生疏,日前还受了他的大恩,她笑眯眯地上前行礼,“见过殿下。” 南辰抬了抬手。 “谢殿下。”秦珍起身。 她自来熟,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殿下请坐,我给您倒茶,您是喝茶还是喝其他的,我早上煮了梨子水,甜的,润嗓清肺,您要不要来点。” “都可以。”南辰打量着屋子,随手挑了身边的椅子坐下,秦珍看到,又瞧了瞧他面色,意识到什么,立即把火盆搬到他旁边放下,又另加了碳进去。 屋里烧的碳是风纯命人送来的,上好的银霜碳,烧起来一点烟都没有。 感觉一个不够暖,她又去隔壁屋搬来一个,楚京实在太冷了,她有内力倒还好,兄长们也还行,大小伙子火气旺不怕冷,唯独五郎,小家伙怕冷,晚上屋里不放几个火盆都睡不安生。 南辰看着她忙进忙出,随手拿起桌上的书,封面上的秦律两个字印入眼帘,他挑了下眉。 秦珍端着托盘进屋,看见南辰手上的书,没等人问她自己先说上了,“这书是一位先生送的,说让我熟记,我都不知道这是写什么的书,而且我字识不全,但那位先生似乎不容我拒绝,硬塞给我。” 她把刚热好的梨子水端到男子面前,“殿下尝尝,不喜欢的话我给您泡茶。” 南辰放下书,尝了口点头说可以,又为她解惑,“秦律是女帝编写的律法书,四百年前推行过一段时间,女帝死后就废止了。” “为什么废止,她编写的不好吗?” 那位女帝如此受世人推崇,不应该啊。 南辰摇头,“你可听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 秦珍道,“听过,风纯说过这话就出自女帝口中,不过我觉得这话就是句口号,怎么可能天子犯了法真的与庶民同罪,那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可女帝不是把它当口号。” “啊,她这么牛。” 南辰笑而不语,何止牛啊,女帝执政期间,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凡有不平之事,皆可上达天听,官员无不以廉洁自省为荣,真正做到吏正清明,朝野内外一心。 是以四百年后的今天,女帝依然深受天下人推崇与怀念。 “哎,这下天能有几个秦凰,说起来我们都姓秦,搞不好四百年前是一家,不过我没她的志向。” 秦珍笑了下,又摆摆手说开玩笑的。 “好了不说她了,今天过年,殿下要不要留下来同我们一起过,我厨艺不错的。” 南辰笑道,“正有此意,不过我此行是机密……” 秦珍懂,“殿下放心,我哥他们嘴紧的很,不会泄露殿下的行踪,如果殿下担心,一会我摆两桌,我们在里屋吃,我哥他们在外屋,隔一道门也不影响什么。” 南辰颔首,“那便叨扰了。” “殿下客气。”秦珍出去准备,家里来了这么个大人物,她化身厨娘兼丫鬟,整了顿美味又丰盛的团圆饭。 这顿年饭秦家兄妹是吃得热闹极了,而风纯却觉得糟心,不过糟心的不止风纯,还有李家。 自提出见面,李庆便晾了女婿些时日,觉得差不多了才在吃团圆饭的时候,一脸施恩似地开口,“后天宫里设宴,庄王应该在,为父会同庄王提一提你那桩事。” “不用了岳父,”李三福把怀里的小儿子递给旁边候的奶嬷嬷,抚了下衣袖,顶着李家父女诧异的目光,淡声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李庆微愣,“解决了,谁出的面,清阳郡王?” 也只有这小子了,女婿说清阳郡王与那几个孩子有些渊源,以清阳郡王那般圣宠,同庄王求情,庄王不可能不给面子 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计划就全被对方搅乱了,李庆心里郁郁,面上有些不悦。 “不是,”李三福了解自家岳父的脾气,如果知道自己瞒了事,事后知道肯定大发雷霆。 他都想好甩锅给他的好岳父了。 “这事前几天准备同您说,但您一直忙,我也没机会提,事情是宁国公出面解决的,国公大人请皇上做中人,庄王同意不追究了。” “怎么还扯到宁国公和皇上了,”李庆皱眉,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件大事,追问道,“你且细细说来。” 李三福道,“您应该听说了宁国公前不久寻回了丢失十几年的小儿子,那孩子叫孝之,是我那大闺女捡回家的少年中的一个,因为偶然遇到宁国公觉得长得像,便去打听,结果发现宁国公府曾丢过孩子,又与孝之年纪相仿,后经查实,孝之就是宁国公丢失的小儿子。” 他面上谦恭,心里暗爽不已,心说叫你躲着我,自己错过了搭上宁国公的机会,怪谁。 依他大闺女的脾气,若非出了庄王这事,就李氏曾经做过的事,她巴不得和李府划清界限。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乱糟糟 “混账。” 庆原伯听完一掌拍到桌子上,桌上的碗筷跳了跳,双胞胎吓得张嘴哇哇大哭。 奶嬷嬷们赶紧哄,李氏朝她们摆摆手,示意她们把孩子抱下去,又让其他下人们离开,厅里只剩夫妻俩加亲爹。 李氏手上的帕子沾了沾唇角,神情亦是不满,“夫君,这么大的事,你至少支会家里一声,宁国公离开朝堂十几年,圣宠却没断过,我们李家势单力孤,若能搭上国公府,往后爹和你在朝中也多了股助力,你不该瞒着。” 李三福垂眸,搭在膝上的手紧了紧,“前天我是要同夫人说来着,我起了个头,夫人就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几次开口,都被夫人岔开了去。” 父女俩一个德性,还怪他。 李氏噎住,她哪知道夫君要同说的是这件事,她还以为他是要她同爹求情,因爹私下里交待过,同庄王求情的事她不要插手,她自然得配合。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李庆打断李秀的话,虎目瞪着女婿,“他分明是故意瞒下这个消息,还怪到你头上,他心里对老夫不满,怨老夫晾着他,真是翅膀硬了,好样的。” “那岳父为何晾着小婿,岳父可是对小婿不满,”李三福耿直地问,“既然岳父同意帮小婿,缘何还要同夫人做出那等姿态。” 非要吊着他才有意思,非要他三催四请低声下气的求才行,入赘的就可以被他们这么轻贱。 李庆被逼问得颇为狼狈,拂袖离开。 李氏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只说了句“爹怕是气坏了我去看看”便也离席而去。 厅里只剩李三福一个人,凉酒冷菜,他却不以为意,李家父女的作派他太懂了,无非是不想轻易的去求这个情,就要吊着晾着,等你等到满心焦灼火烧眉毛了他再出手,那个时候求来的人情自然就珍贵了。 可是,跟自家人耍这套心眼,他心里能舒坦,说到底,李家父女没把他当自家人,他终究是个外人。 李三福一口闷了杯子里的凉酒,起身朝外院书房去,听着外头的烟花爆竹声,心里怪想外头几个孩子的,也不知这年他们如何过。 李府的团圆饭吃的翁婿生嫌隙,而宫里皇帝一家子却闹的不欢而散。 往年,年三十的团圆饭风纯都在宫里吃,今年又多了凤阳世子,皇帝皇子后妃二三十人,场面倒是热闹。 团圆饭嘛,谁也不想扫皇帝的兴,风纯和凤阳世子坐一桌,就在皇帝下首,桌上还有大皇子三皇子。 风纯同凤阳世子咬耳朵,“今年这顿团圆饭是我吃过的最平静的了。” 旁边三皇子听到他的话,嘴角抽了抽,心说能不平静啊,外人在,谁敢作妖,若叫人看了笑话,父皇那儿岂会轻饶。 桌上摆满美味佳肴,风纯却连下筷子的欲望都没有,嘴角撇了撇,筷子一搁,小声嘀咕道,“还不如珍珍做的。” 凤阳世子摇头,“还说要当大将军,似你这般挑嘴,以后去了战场如何得了。” “战场是战场,等上了战场我不挑嘴便是,还有,你不觉得珍珍做的饭很好吃吗。” “嗯,不错。” 他不好口腹之欲,但宫里的御膳做的太精致了,卖相更胜口味,观赏性更佳。 两人都没怎么动筷子,上首的皇帝看到,随口了问,“汤圆,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突然被点名,风纯啊了声,回话道,“没有,是臣上午点心吃多了肚子不太饿。” 周贵妃笑道,“皇上别管他,他呀,跟长不大的小孩子似的,先前还跟十三抢芙蓉糕吃,一碟子芙蓉糕十三只吃了一块,其它的都进了他肚子,可不就不饿么。” 殿里其他人配合的笑起来,淑妃掩嘴笑了笑,打趣道,“汤圆有十七了吧,一转眼也成家立业的年纪,汤圆,你可有心仪的姑娘?说出来,大家帮你参详参详。” 皇后是知道皇帝盘算的,便接过话头,“听说鬼医的孙女对汤圆很是钦慕,那姑娘本宫见过,是个美人。” “嗯,朕亦见过,朕有意将此女赐婚给汤圆,”皇帝笑说,“过几日,皇后替朕将人召进宫来……” “我不想娶她,”风纯不顾身边凤阳世子的阻拦,直接起身相拒,“她年纪比我大,还出身江湖,我的王妃不能是这种身份低贱的女子。” 话落,大殿一静,众人面面相觑,不过风纯一向得宠,性子霸道,平日没少得罪人,多数人皆是幸灾乐祸的瞧着这一幕。 而楚皇脸一沉,“你说什么?她哪配不上你,她祖父可是当世第一神医。” 上首的周贵妃拼命朝他摇头,风纯只当没看到,不怕死地说,“神医是她祖父,不是她,皇上,臣可以娶她做侧妃,正妃不行。” “放肆。” 楚皇一怒,众人忙跪下请罪,太后恨风纯此前不识抬举,不接受她刘家之女便罢,还把她刘家姑娘骂的抬不起头来,此时自然不吝的落井下石。 “可不就放肆吗,哀家早说过,皇儿就是宠他太过了,宠得如今竟连皇儿都不放在眼里,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他置缘的余地,更不用说赐婚,还敢讨价还价,简直无法无天。” 凤阳世子伸手戳了下风纯,让他赶紧认错,风纯翻了个白眼,认错才不是他的风格。 他并不怕太后,反正两人梁子早结下了,遂一开口,又得罪了某些人。 “太后娘娘冤枉臣了,臣只是想像父王一样,找一个真心喜欢的名门之女做正妃,像那些个庶女乡野江湖之女臣是消受不起的。” 大殿中一半的庶女出身的妃子们,包括太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周贵妃听得直扶额,而跪在风纯旁边的凤阳世子真想捂住他的嘴,又哀叹今儿真不该和他来宫里过年,早知道,还不去珍珍那。 楚皇都被气笑了,目光不善的瞪着跪在殿中的臭小子,说道,“你嫌她配不上你,那朕可以赐你名门贵女为妃。” 风纯在楚皇面前皮惯了,此时也不忘耍嘴皮子。 “赐她们做臣的侧妃?让一个江湖女子骑到她们头上,皇上就不怕寒了朝臣的心。” 楚皇道,“所以朕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即叫络姑娘配得上你,又不寒朝臣心的法子,你想不想听听。” “您说来听听?” 风纯蛮好奇他皇伯父所谓的法子,络伊人这辈子要想配得上他,除非他不再是清阳郡王,不对,他没了王爵,他依然是皇族子弟,依然出身高贵,络伊人照样配不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乱糟糟 南辰太子喝醉了,他说秦珍酿的葡萄酒很好喝,秦珍便由着他多喝了几杯。 不知道是南辰酒量浅还是秦珍酿的葡萄酒劲大,两壶酒下去,南辰便醉了,醉了的南辰一直拉着秦珍说胡话。 东一句西一句,秦珍听的不大明白,直到他提到自己被血妖抓走在地宫关了半年,突然就不说了。 他整个人似陷入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中,身体轻轻地颤动,面部肌肉都在抽搐。 秦珍吓了一跳,喊了几声想将他喊醒,可他喝醉了,正处于无意识状态。 正不知所措时,秦珍突然听到他极轻地喊了声她的名字,“珍珍?” “哎,我在这,殿下,你醒醒,殿下?” “珍珍?”南辰再次喊道,这次声音大了些,带着许迟疑与……害怕。 他在害怕?秦珍怔了下,心想她那酒不会把人喝出毛病了吧,可她也陪着喝了不少,半点事没有,应该不是酒的问题。 “我在,殿下,我在这。”秦珍拍了拍他的脸,想让他清醒些,不防手被他死死握住,紧紧攥在掌心。 “珍珍,帮我点盏灯,这里好黑。” 黑?秦珍环视了下屋子,这才到傍晚,屋里是暗了些,但不至于黑啊。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眼睛虽看着她,却没什么焦距,眼中泛着水雾,脸惨白惨白的。 秦珍心里疑窦暗生,点头说好,“你放开我,我去点灯。” 南辰听了反而将她的手握的更紧,还拽了拽,“不,我跟你一起。” 南辰状态不对劲,秦珍不敢逆他的意,扶了他往里屋走,“成,我们一起。” 醉酒的人根本站不稳,而南辰比她高太多,秦珍半扶半拖的把人弄到里间,火折子是随身带着的,她点燃油灯,把南辰扶到床边坐下。 “好了,灯亮了,殿下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打盆水来。” 南辰眼睛眨了眨,看向光亮处,似乎不太满意,低喃道,“还是有点黑。” 秦珍无奈,转身想去找蜡烛点上,但手被南辰攥着,她只能把人扶起,拖着他去找蜡烛。 直到屋里角角落落都亮堂起来,南辰的的状态才好转了些,嘴里嘟喃了几句,酒意上来,倒在床上便睡,但人还抓着秦珍的手。 秦珍抽了抽,没抽出来,而且她一动,南辰便皱眉,秦珍隐约猜到些什么。 地宫那半年不见天日的非人折磨,终是给这位太子留下了阴影。 次日秦珍醒来的时候,南辰已经走了,她原是坐在榻前守夜,不知什么时候睡了去,醒来的时候人在床上,被子好好地盖在好她身上。 昨儿睡的太舒服了,暖烘烘的,以至于南辰走的时候她竟没醒。 秦珍下床穿鞋,头发散落下来,却是连头绳睡掉了,她回身到被窝里找,可头绳没找到,却摸到一个小盒子。 她拿出来一看,盒子比她巴掌大点,上面镶着细碎的宝石,华丽而精致。 不用说,定是南辰送她的新年礼物,上次他送的生辰礼她都忘在一旁,索性这次一并找出来。 两只差不多的盒子,生辰礼的盒子里是一支蝴蝶发簪,这次是一只宝石手镯。 她手上已戴了风纯送的红宝石手串,秦珍想了想,把红宝石手串收起来,戴上南辰送的宝石手镯。 手镯戴上刚刚好,这位殿下却是有心了。 初二一早,金婶子介绍的阿兰过来,秦珍趁兄长们还在家,便同他们说了下阿兰婶的事。 留了阿兰看家,她和兄长们大包小包的去顾府,一来给先生们拜年,二来送五郎。 回来时,家里还挺热闹,凤阳世子和风纯一起过来了,风纯一见到她就嚷嚷,“珍珍,你得收留我,我无处可去了。” 秦珍不明所以,“你又闹哪一出?” 见兰婶给两人倒了茶,茶里浮着红枣片,秦珍还算满意。 “听他瞎说。” 风阳世子道,“皇上就那么一说,一没下旨夺你爵,二没收回你的王府,是你自己赌气,真是恶人先告状。” 风纯气道,“为了逼我娶络伊人要把我贬为庶人,你亲耳听到,还用得着下旨。” “说是说,做是做,皇上给你留了台阶下,只要你去认个错,把络伊人娶了,那就是一句戏言,谁会当真。” 风纯梗着脖子喊,“我偏不娶。” 为了逼他娶那个女人,竟然要贬他,他几时受过这气,心里更是委屈。 “随你。”凤阳世子懒得劝他,反正皇上不会真对他如何,就这么一个宝贝侄子,宠得比亲儿子还厉害,说贬成庶人,不过吓唬人而已。 秦珍算是听明白了,转身出了屋子,见阿兰婶候在外边,朝她点了点头,领人走开了说话。 她随口问,“婶子以前是做什么?” 阿兰道,“回小姐的话,小妇人以前在杜府帮厨。” “哦,”秦珍说,“帮厨好,我家现下就缺做饭的,家里的活你看着做,今天婶子就做的很好,不过,这宅子是借住郡王的,除了厨房和这几间屋,其他地方兰婶别乱走,过段时间会搬家,还会添人,暂时先这么着,另外,家里来的客人身份不一般,兰婶出去切莫乱说,你家里人也不行,若兰婶做的好,我,我爹不会亏待。” 阿兰马上应道,“小姐放心,小妇人懂这个规矩。” 她小小年纪,说话有条有理,阿兰不敢小瞧了去。 秦珍又交待了些琐事,便让兰婶去准备午饭,返身回来便见风纯站在门口同一侍卫说话。 风纯一脸暴躁地嚷道,“爷都是庶人了,城外有流民关爷屁事,谁爱管谁去,爷不去。” 凤阳世子斥道,“现在是你该赌气的时候吗,西凉云枫很快派使团来我北楚,若流民这个时候做乱,你让他们怎么看,看北楚的笑话吗。” 风纯顿时闭嘴,嘴角动了动,朝侍卫摆摆手,“爷……本王知道了,本王马上去。” 秦珍听到有流民,扬声道,“带我去。” 风纯瞪了她一眼,“哪儿都有你。” 他现在气不顺,逮谁刺谁。 秦珍才不同他计较,“你不带我自己去。” 她扭头跑到厨房门口吩咐兰婶,“别做饭了,城外来了流民,家里的粮食麻烦兰婶全做成干粮,做好了送到城外去。” 兰婶愣了下,马上应好。 秦珍以为风纯和凤阳世子走了,急急忙忙跑出宅子,外面两人刚上马,她心说正好,于是提气纵身一跃,跳到凤阳世子的马背上。 风纯见了又生不满,“你现在也开始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秦珍真想打他,凤阳世子没好气道,“横竖你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我们就不奉陪了,驾~” 第二百三十九章 胆大包天 东林郡连日大雪,压垮房屋无数,数千受灾百姓无家可归,而当地官员又不作为,大雪还在持续,酷寒之下,没了容身之所的当地百姓只能拖家带口的逃离家乡。 东林不算大郡,而跑到楚京的流民只是一小股,风纯和凤阳世子忙着安置灾民,秦珍也跟着帮忙做些跑腿的活。 且她手里粮多,每天都让兰婶做些包子馒头饼之类的食物散给灾民,兰婶一个人做不过来,又把她女儿英子叫来帮忙。 见母女俩都是勤恳做事的,话也不多,秦珍便让英子也留下来,期间她还收留了一对父子,三十来岁的吴长顺和他八岁的儿子吴承祖,小名猴子。 吴长顺原是猎户,为救人胳膊受了伤,因医治不及时,伤好后便做不了重活。 秦珍遇到父子俩的时候,他们正被人欺负,起因是他们说了几句公道话。 后来又碰见几次,秦珍见他会武功,为人仗义,便请他回家做护院。 是护院也是看门跑腿的,吴长顺带着儿子自此后留在秦家。 秦珍天天往城外跑,不无意外的碰到几位老熟人,青平公主和络伊人,络伊人緾着风纯,但她脸皮薄,风纯赶了几次,络伊人撑不住就没再出现。 而青平,她如今是北楚的真凤天女,号称女帝的继任者,城外有流民,她自然要现身刷身望。 秦珍不觉得流民会买账,城外上千流民,住着临时搭建的简陋屋子,虽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但吃了上顿担心下顿,还得为接下来的生计而忧愁。 而青平公主却锦衣金裘,高高在上,由高大威武的侍卫抬着从流民中走过。 她带来了粮食被褥,却站在高台之上,目光透着怜悯与冷冰冰的施舍,再瞅瞅为安置流民而忙得灰头土脸的风纯凤阳世子三皇子等人,躲在人群中的秦珍觉得,青平不是来刷声望的,更像是为了拉仇恨值。 风纯跟凤阳世子嘀咕,“长公主好盘算,可惜是个蠢的,想拢络民心也不知道做的漂亮点。” 风阳世子低声道,“这样才好,成不了事。” 三皇子眼底闪过一丝冷色,“现在她们可急了,云枫西凉相继送来求亲国书,长公主担心青平和亲,私下里蹦跶地厉害,还想撺掇朝臣挑选几个宗室女出来以作备选,而且……” 他顿了下,语气忧虑了几分,“我得到一个消息,你们听说过云枫三皇子没有,听说养在宫外十几年,前不久才回归皇室,可其实,这位三皇子是咱们的老熟人,青平又对他情有独衷,我担心……” “老熟人,谁?青平情有独衷的人不是卫末那小子吗,她……” 风纯说着,骤然回眸,眼睛死死瞪着三皇子,咬牙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三皇子是卫末?” 三皇子抿着唇轻点了下头,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意外又郁闷,曾经多好的兄弟,没想到,对方突然成了云枫皇子,还是中宫嫡子。 他呼了口气,又说,“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事实就是,你们说,卫末是云枫三皇子的话,那真正的卫末去了哪。” “云枫国舅李景有几个妹妹?”凤阳世子突然问。 “李景?不知道,”三皇子说,“只知道他那个做皇后的妹妹,有没有其他妹妹不清楚。” 凤阳世子懊恼地直摇头,说来这事他是最先知道的,卫末走时让珍珍带话给他,说是跟舅舅李景走了,他以为是李景还有其他的妹妹,真没联想到李皇后身上去。 因为只听说李皇后同云皇育过一子,就是云枫大皇子,云枫三皇子他知道,尚未成年。 卫末是云枫三皇子,那之前的三皇子便成了四皇子。 关于卫末如何成了临阳王公子,其中内情不得而知,但卫末在北楚待了十几年,对北楚太过了解,两国对上,于他们十分不利。 凤阳等人对此各有忧虑,心情沉重。 提到卫末,风纯不免想到秦珍,四周扫了眼,不见她的身影,“那丫头呢,就她多事,要不是她……” “你可闭嘴吧,她凭本心行事,哪错了,若换了你,她还不是一样的救,偏你揪着不放。” “好了,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妥当,我回了。” 凤阳世子走人,留下风纯和三皇子在冷风里大眼瞪小眼。 “你俩在打什么哑谜呢?”三皇子问。 “救人的事,你不是听到了吗,冻死了,我得回去补个觉,你走不走?” “走吧。”两人并肩离开。 那头公主府的侍卫还在给灾民派发粮食,秦珍混在人群中冷眼瞅着。 她可没忘记这个主使者,真凤天女,青平若是真凤天女,那老天肯定是瞎了眼。 秦珍一直等到青平离开,入了城,青平身边除了侍卫,暗里跟随了不少高手保护。 北楚下了血本,前后左右十几个暗卫,杀青平她做不到,但让对方出一出丑她自信没问题。 待走到最繁华的路段,秦珍瞅准时机,以石头为暗器,击碎马车一侧车轮,“砰~”地一声巨响,马车瞬间翻倒。 这番变故,隐藏的暗卫立即现身护在马车周围,人群一阵尖叫,谁也没注意到她一个小丫头,秦珍则趁机闪身走人。 回到莲花巷,看门的吴长顺告诉她,说凤阳世子和清阳郡王过来了,秦珍哦了声,“来多久了?” 吴长顺回道,“半个时辰。” 秦珍心想她也就耽搁了半个时辰,青平今天出事的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到这俩人耳朵里,她还不如主动坦白。 英子端着水从屋里出来,脸上布满红霞,见秦珍站在门口,怔了下,忙垂首屈膝行礼,“小姐回来了,阿娘饭做好了,现在摆膳吗?” “摆吧。” 屋里风纯和凤阳世子在火盆边烤火,见她回来,风纯随口问,“去哪了?” “找茬去了。” 秦珍瞥见他们伸到火盆上取暖的手,糙的不成样,手指手背上布满了细碎的血口子,她抿了下角唇,径直进了里屋。 “她说什么,找茬?找谁的茬?”风纯说完,看向凤阳世子,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件事。 风纯瞳孔微缩,喃声道,“不会吧?” 凤阳世子扶额,无奈地想,这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啊,简直就没她不敢干的事。 “秦珍,你是找死吗?”风纯突然朝里屋吼。 第二百四十章 联姻 秦珍拿着两瓶药膏出来,搬了凳子坐到两人中间,“我不过是讨回点利息。” 风纯闻言气地瞪她,“如此说来,你还想杀她怎么的。” “看以后吧,若她落难了我不介意落井下石。” 秦珍把药瓶放到桌上,同凤阳世子说,“这是我从回春堂买的治冻伤的药膏,治冻伤的效果我不清楚,但润肤不错,抹手最好用,尤其对皮肤粗糙和治这些小裂口最有效。” 她打开药瓶挖了一大陀,示意凤阳世子伸手。 凤阳世子笑道,“谢谢珍珍,我自己来。” 秦珍,“我帮你,这冻伤膏质地硬,我之前用的时候发现用内力能更迅速的化开。” “那试试,”凤阳世子笑着伸出手,让秦珍帮着抹药。 风纯一旁气鼓鼓地说,“秦珍,你又偏心。” 秦珍白了他一眼,“又没说不帮你抹。” 帮凤阳世子抹完药,她又叮嘱道,“注意保暖,一天两次,等会吃完饭你们别急着走,我弄样东西送你们。” 手抹了药,舒服了很多,凤阳世子夸道,“好多了,还是珍珍贴心。” “是吗,到我了,珍珍你快些。”风纯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到秦珍面前。 秦珍帮他抹药,听见凤阳世子问,“青平那没出大事吧?” “没,我没直接动手,就在马车上动了点手脚。” 也就让青平在马车里打个滚,运气好的话,磕点小伤,运气不好的话,手脚骨折头破血流也有可能。 “你呀,”凤阳世子无奈,他是个护短的,没有责备,只是说,“你以后少跟人动手,也别轻易在人前显落武功,你现在身在楚京,难免和青平碰上,季俊在自家府中被人刺杀,她未必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定国侯可不是一般人。” 秦珍心中一凛,瞅了眼风纯,她眼中的意思很明白,凤阳世子叫她不要在人前显露武功,可她已经显露。 那场擂台之战,她虽蒙着面,但她的年纪,还有兄长们,青平该怀疑还是会怀疑。 “我……”好像又犯蠢了。 “阿回说的是以后,季俊那事,我能帮你做证,他死的时候你在凤阳。”风纯安抚说。 凤阳世子摇头,“定国侯若想为儿子报仇,只要他有所怀疑,根本不需要证据。” 所以,她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 秦珍擦掉掌心的药膏,把药瓶盖上,闷声说,“我知道了。” 饭菜摆上桌,三人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凤阳世子低声劝风纯,“皇上那边你别顶着了,回去认个错。” 风纯轻嗤,“那我就得接受赐婚,没门。” 秦珍插了句话,“你有没有想娶的正妃?” 风纯摇头,“没有,楚京闺秀中没我看上的,硬要选一个,我觉得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孙女柴凝兰勉强够格。” “她不行,”凤阳世子说,“皇上前几天跟我透过话,准备将她赐给我做世子妃。” “什么?”风纯大吃一惊,“怎么是她,你不是中意孟侍郎的嫡长女吗。” 凤阳世子挑眉,“谁跟你说我中意孟侍郎的嫡长女?” “就那天在宫里啊,我们看你们聊的不错,那孟小姐明显对你有意思,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风纯对孟大小姐印象不深,只记得是位端庄秀丽的女子,私心里来说,他觉得配不上阿回。 凤阳世子不以为然,“就说了几句话,谈不上聊的不错,孟家底子不够,皇上不会考虑。” “可大将军的长孙女是个烈性子,若她嫁进你凤阳府,日后你遇到喜欢的姑娘想纳做侧妃就难了,她娘她外婆都是出了名的悍妇,不许丈夫纳侧纳妾,这些年,柴家可闹了不少笑话。” 风纯说着露出一脸同情,“真和柴家联姻,以后有得你受。” 秦珍好奇地问,“既然知道人家的烈性子,你还敢肖想人家做你的郡王妃,不怕她不许你纳侧妃。” “我不一样,”风纯挺了挺胸膛,傲娇地不行,“我是郡王,即便我不纳,皇伯父也会赐给我,她可以阻止我,却不能违抗圣旨。” 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不,他确实该骄傲,他伯父是天子,而他深受皇宠,只可怜他未来的郡王妃。 秦珍心说幸亏她穿到普通人家,上无父母管着,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婚姻……这个还是算了。 古代结婚太可怕了,男人三妻四妾,她接受不了。 饭后,秦珍让兰婶帮着缝制两双手套,她手里有皮子,但没有削制,只能做棉手套。 兰婶针线活好,按她说的样子,没半个时辰,便缝好两双手套,她拿去给风纯和凤阳世子,在门口听见风纯和凤阳世子说什么要不要告诉她之类的话,见她进屋,又止住了话头。 她当时没有多想。 之后没几天,她就从风纯嘴里听说皇帝给凤阳世子赐了婚,对方就是镇国大将军的嫡长孙女。 据说赐婚圣旨一下,那姑娘就跑来找凤阳世子,询问世子将来是否会纳妾,世子说会,那姑娘当即哭回了家。 风纯还感叹那丫头竟没有闹。 秦珍暗想,应该是不舍得闹吧,凤阳世子不仅是当世第一高手,还身份高贵,人又生的丰神俊朗,气度非凡,除了这些外在条件,人品亦没的说,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 这样出色的夫婿天下间又能有几个,且圣旨已下,不嫁不行,再闹也只是徒惹未来夫婿的不喜,不如不闹。 年后,秦珍一直在忙,忙着找宅子,翻修宅院,她在顾先生宅子附近看中一套宅院,多花了近一倍的银子将其买到手。 宅子前后两个院子,前面住兄长们,她住后面院子,加上家里添的下人,屋子还有富余。 宁国公说要派嬷嬷来教导她规矩礼仪,人在正月十四那天送来,过了十五,宁国公和李三福上门拜访顾先生,十七她搬家。 新家安定下来,她便被嬷嬷们拘了起来,但她一向不爱被拘束,和嬷嬷们讨价还价,最后商定,她每天只学半天规矩。 即便只学半天规矩,她也够忙的,功要练,朱老送的秦律要背,而顾先生不知哪根筋搭错,居然每天让书童过来教她读书习字。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使团 一恍两个月过去,教规矩礼仪的嬷嬷们觉得她出师了,便回国公府复命,秦珍以为自己终于能轻松点了,第二天,国公府的管家又送来两个嬷嬷,说是教她管家理事煮茶插花和针线绣活,因为这些是闺阁必修功课。 秦珍心里在哭,却笑着接受了嬷嬷,这位宁伯伯,真的,亲爹都没他这般为她操心。 李三福觉得闺女小小年纪,却厉害又能干,不用操心,宁国公觉得秦珍聪明,但还需要好好调教。 对儿子们,两位老父亲也争的快要打起来,顾先生一个月只放二郎他们两天假,偶尔三天。 这几天,二郎他们以为可以好好玩一玩,结果不是被宁国公和李三福拘在书房就是拘在武场,连五郎也不例外。 秦珍偶尔跟兄长们碰面,都是互相叹气,彼此同情。 气温一天天回暖,棉衣穿不住了,楚京人换上了夹衣,挑了个大晴天的日子,秦珍放下手里的诸国史,准备给自己放一天假。 比秦律厚了三倍的诸国史,朱老要她细细研读,读完了他会考她,还有书墨布置的功课。 秦珍换了套衣服,她现在出门都是男装示人,英子端着点心进屋,见她一副男孩打扮,便知小姐又要溜出门了。 “小姐,您的功课做完了?” “没,不管了,我出去走走,书墨若是过来,告诉她,功课明天补上。” “可是……” “没可是,今天外面好像很热闹,我想去瞧瞧,中午不回来吃饭。” 英子回道,“是的小姐,听说云枫西凉两国使团今日抵京,城里的百姓都跑去看了。” “今日抵京?那太好了,”秦珍抓了两块点心,赶紧走人,只希望她没去晚。 往常热闹的楚京,今天冷清了许多,想必人都去了城外,秦珍仗着脚力快,飞快朝城门跑。 一路听着百姓议论,说是西凉王亲临,而云枫来的则是二皇子,两国都是来求娶北楚公主,而北楚皇室只有一位青平公主,也不知谁能求娶成功。 要秦珍说,两国都求不成,青平身上背着神迹,把上天赋予神迹的公主送去和亲,北楚是傻了才会答应。 秦珍赶到城外,立即淹没在人潮中,城外本就地势开阔,侍卫清出一条道,将看热闹的百姓拦在外面。 她挤到最前头,却因个头矮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前面的人说,皇帝带着文武百官来迎接使团,毕竟是西凉王亲临,规格低了显得不尊重。 风纯和凤阳世子也在百官之列,干等无聊,风纯没话找话,“你说,那丫头来没有?” “来了。” “在哪?” “不知道。” “那卫末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 “……” 风纯嘴角抽了抽,换了个话题,“昨天我在宫里瞧见孟侍郎了,隐约听说他想请皇上做媒,他俩儿子都成家了,不可能是替庶子庶女求的,唯有一个嫡女,哎,你猜,他想将闺女嫁给谁。” 凤阳世子的回答冷的一批,“嫁给谁都无所谓。” 风纯斜眼看他,“你也无所谓?” “那正好,我凤家子嗣不丰,正妃侧妃一并娶了开枝散叶,母妃指定开心。” 凤阳世子不似风纯,他性子洒脱不羁,对女人亦然,是以并不抗拒赐婚。 风纯听后啧了声,真是薄情啊,孟家姑娘一番痴情终要错付。 不知谁提醒了声“来了,”百官们齐齐抬首看向前方,路边看热闹的百姓也沸腾了。 秦珍看不到,也挤不进去,旁边也没个树啊屋什么的能让她站高点,她想了想,干脆回城,使团总要进城,她先找个好地方蹲上。 回了城,她直奔状元楼,状元楼临着主街,楼前开阔,是使团的必经之地,当然,主要是听说这里的糕点好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想尝尝。 还没进楼,就听到上面有人喊她,她抬头一瞧,季秀趴在窗口朝她抬手,“上来,请你喝茶。” 秦珍笑了笑,直奔酒楼二楼。 季秀不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不少公子小姐,她推门进屋,季秀朝她招手,“过来坐。” 还让小二在他身边加个位置。 屋里来了个小家伙,其他人纷纷打趣,“老季,这你弟弟啊,挺面生的呀。” “不能,老季堂弟表弟咱都认识,没这么俊的。” 一公子眼尖,笑道,“瞎呀,这明明是个小姑娘,小子能长这么水灵。” “谁说不能,我小时候长的就好看。” “是啊,可惜越长越挫。”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哄笑,旁边桌的几位闺秀也捂嘴轻笑。 季秀给秦珍倒了杯茶,又把桌上的点心推到她面前,“城外白跑了吧,人是不是特多,使团来了没?” “来了,刚碰上头,人太多了,还挤,我就先回来了。”秦珍端起茶杯喝了口,顿时皱起眉,妈呀,也太苦了。 季秀见她这表情,被逗笑了,“喝不惯?” 秦珍点头,季秀扬声吩咐小二上一壶花茶。 “问你个事,”季秀突然压低声音,“你在凤阳的时候,见没见过西凉摄政王,他是什么样的人?” “摄政王?”秦珍想了下,小声道,“心思深不可测,武功深不可测,不是一般人。” 季秀笑道,“他是西凉摄政王,自然不是一般人,我是听说他武功高,和凤阳世子比如何?” 秦珍想起那场比试,说,“伯仲之间。” 季秀眼前一亮,追问道,“你见过他们比试?” “嗯,打过,四国中要说武功最厉害的高手,还是南昭圣女,我和郡王联手都没讨到半分便宜。” 记得谁说过,南昭圣女的武功已入先天之境,以她现在的功力,连后天都不到,差几个境界。 季秀闻言,愣愣地看着秦珍,——和南昭圣女打过,这这丫头,居然和南昭圣女打过。 真是羡慕又嫉妒,他脸上的笑微微狰狞,手捏着秦珍的腮帮子左右拉了拉,“你说你这运气。” 秦珍拍开他的手,“才不是,我凭的是实力。” 嗓音扬高了些,清脆稚气的声音一下子暴露她是女孩儿的事实,四周一静,注意到周围投过来的视线,秦珍若无其事的吃点心。 脸上顶着两团红印,她又着实生是灵秀可人,惹得众人久久测目,闺秀中一位穿着蓝衣的清秀女子噗呲一下笑出声,朝她招手,“小妹妹,不防坐到这边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逃了 蓝衣女子说的“这边”是指几位闺秀坐的一桌,周围站了一圏的丫鬟婆子。 秦珍不太想过去,那几位闺秀她一个都不认识,坐过去要么尬聊要么坐冷板凳,还不如另要一间厢房,也自在些。 她正打算提出离开,季秀开了口,“不用了,她年纪小,坐这里不防事。” 都说了年纪小,屋子里聚的又都是相熟的友人,没那些个规矩,且时下风气开明,男女之防并不严苛,偏这位蓝衣女子拧上了,“季世子,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位小妹妹瞧着也有十一二岁,不合礼数,还是坐过来吧。” 屋里众人皆是一脸无语,看蓝衣女子像看蠢货一般,秦珍正要起身,季秀拉住她手腕,淡声说,“使团来了。” “这么快。” “在哪,我怎么没瞧见。” 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朝窗口看去,秦珍也转头望去,她没看到使团,却看到对面的屋顶上有一道灰色人影闪过。 “五圣姥姥?” 旁边的季秀一愣,“在哪?” “跟我走,”秦珍跳上桌子,跃上窗台,脚下借力一蹬,身体凌空飞出,眨眼之间,她已站在对面屋顶。 季秀武功不错,但轻功平平,他打了个响指,身边立即出现两名侍卫,侍卫架着他从窗户跃出,跟上前面的秦珍。 两人突然的举动让屋里一群公子小姐们齐声惊呼。 五圣姥姥蹿的很快,秦珍追了一阵,便追丢了,不见了对方踪影,她准备回去,季秀追上来,忙问,“人呢?” “跑了。” “往哪跑了?” 秦珍指了下左前方,季秀看了下,神情带着不解,“你确定是五圣姥姥?不是花眼了,那边是大理寺,大理寺的左边是京畿卫的驻地,右边是朝阳馆……” ——朝阳馆,季秀猛地想起住在朝阳馆的那莎王子和公主,突然喝道,“快,去朝阳馆。” 话落,季秀跳下屋顶,往朝阳馆的方向飞奔,秦珍不明就里,担心出事,便跟了上去。 今天云枫西凉两国使团抵京,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去城外迎接,大部分的百姓也去了城外看热闹,城内人少,各衙门守卫稀松,朝阳馆也是一样。 季秀跑到朝阳馆前,拿出一块令牌,守卫见了立即行礼,他摆摆手,询问守卫朝阳馆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守卫回答说没有,季秀希望他猜错了,朝大门里跑,秦珍想跟上去,却被守卫拦住。 而季秀跳上台阶,一转身不见了人影,秦珍只好在外面等他出来,不过片刻,他匆匆出来,沉声道,“没了,定是五圣姥姥把人救走了。” 门口守卫们闻言脸色大变,赶紧冲进去查看。 “走,去西城门,他们应该跑不远。”季秀马上说,又吩咐随身侍卫去通知京畿卫。 路上他跟秦珍解释,“自从年前五圣姥姥突然出现在楚京,还带来那么多暗人,朝中怀疑那莎动机,那莎王子和公主便一直被软禁在朝阳馆中,五圣姥姥一直没抓到,她挑今天使团进京的日子救人,一准是早就计划好的。” “她救走王子跟公主,那莎必是有了反心。”他又说。 秦珍对那莎反不反不关心,她更想去看使团进京的盛况,但又不能撂下季秀不管,“你如何知道他们会走西城门?” 季秀语气非常笃定,“一定是西城门,而且一定是今天。” 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使团那边,京畿卫和巡城卫也被抽掉大半去保护皇帝和百官的安全。 而过了今天,五圣姥姥再想救人,难度增加数倍,不然她也不会挑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 秦珍听季秀说对方早有预谋的救人,就觉得他们此时去西城门,也不太可能抓到五圣姥姥等人,搞不好,人早跑了。 实在是,五圣姥姥的毒太厉害了。 从朝阳馆到西城门不过半盏茶功夫,季秀和秦珍赶到,就见城门口乱成一团,地上躺了不少守卫的尸体,剩下的守卫正在收拾。 季秀上前一问才知,刚刚有人强闯城门,他二话不说追出城。 秦珍跟在后面,默默取出凤凝,又拿面巾蒙住脸,还戴上手套,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 西城外只有一条路,两边都是山林,季秀和秦珍沿着路追出十里,并不见五圣姥姥等人的踪影。 前面出现岔路,秦珍拦住不知往哪条路追的季秀,“算了,这里地势复杂,又都是山林,他们要逃不一定走这唯一的路。” “但走这条路是最快的,山林不好走,若大批人来追,极易被追上。” “那让人来追,我要回去了,现在说不定还能见到使团进京的盛况,”秦珍说罢返身回转。 季秀拦住她,“看使团哪有抓五圣姥姥重要,若抓住五圣姥姥,那可是大功一件。” 秦珍耸肩,“我又不需要立功。” “我需要啊,”季秀手搭到秦珍肩上,弓着腰与她一般高度,一副哥俩好的腔调,“小珍珍,咱俩是朋友吧?” 秦珍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白眼一翻,“是朋友,所以你想干嘛?” 季秀拍拍她肩膀,直起腰杆子说,“是朋友的话,帮我抓住五圣姥姥,上次你帮郡王引出五圣姥姥和那批暗人,皇上一高兴就让郡王去了凤王帐下历练,我也想去,可我爹不让,若我抓住了五圣姥姥,就可以同皇上讨恩旨入军中历练。” 秦珍好奇,“你爹为什么不让?” 季秀叹道,“因为他不放心,说来这事同你有些关系,自我那弟弟没了,他现在可宝贝我了,生怕自己断了香火。” 秦珍暗忖,是啊,之前季秀说漏嘴,定国公好像不能再有子嗣,就剩季秀这么个宝贝疙瘩,定不想送唯一的儿子上战场。 “我觉得你应该赶紧成亲生子,生他十个八个,那样你投军的希望还大些。” 季秀闻言,嘴角抽了抽,生十个八个,当母猪产崽啊。 不过最近他爹确实在为他的婚事发愁,他爹似乎想和孟府结亲,又担心惹皇上猜忌,一个兵部侍郎,一个手握重兵,弄不好会被扣上结党营私的嫌疑。 但孟大小姐中意的似乎的是凤兄。 “小珍珍……” “嘘,有人,咱们避一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情 秦珍没想到五圣姥姥等人居然没走远,是他们走太快了,跑到了前头,而五圣姥姥身边不只有那莎王子和公主,还有十几名护卫。 藏身在林中的季秀大喜,正要冲出去,秦珍拽住他,“等等,他们人太多,你……” 季秀哼笑,“放心,绝不拖你后腿。” 见他信心满满,秦珍见识过风纯和凤阳世子卫末等人的武功,这些贵公子一个比一个不凡,想必季秀亦差不到哪里去。 他还带了一个身手不错的贴身侍卫,他们有三个人,把握还是很大的。 她丢给季秀和侍卫一人一块面巾,“蒙上脸,一会一定要小心五圣姥姥,她武功一般,使毒的功夫却厉害的紧,记住,不要和她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季秀蒙上面巾,见秦珍戴了手套,他没手套,便从衣袍上割两块布,分别緾在手上,侍卫有样学样。 他们突然杀气腾腾地冒出来,护着那莎王子和公子的护卫瞬间拔剑,将王子和公主围在中间。 五圣姥姥注视着拦在路中间的二大一小,淡声道,“尔等何人,为何挡我等去路?” 站在护卫中的那莎公主看见秦珍,尽管她只是露出眼睛,她也认出她来,娇声道,“姥姥小心,她是那个打擂台的北楚小丫头。” 五圣姥姥心里早有怀疑,此刻公主一喊,神情立时变得慎重,手指微动,后沉声道,“小丫头,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秦珍一直留意她的动作,低声提醒季秀和侍卫,“小心吸入毒粉。” 季秀和侍卫立时屏住呼吸。 秦珍这才和五圣姥姥讲条件,“国师,留下王子和公主,我放你离开。” 五圣姥姥笑了笑,“你好大的口气,若我不同意呢?” 秦珍拔出剑,脆声道,“好说,我便连你一起留下来。” 她人小,口气却张狂,气势十足,就是那一口软萌的声音怎么听都没什么威摄力,季秀听她和五圣姥姥的对话,莫名地想笑。 五圣姥姥和她交过手,对她颇为忌惮,追兵很快会来,眼前的小丫头得速速解决。 她不准备对她对上,身体退后一步,抬手命令身后的侍卫们,“剑阵。” 秦珍记得季秀的请求,帮他抓住五圣姥姥,她欠季秀两个大人情,帮他抓人,当是还他人情。 十几名护卫围上来,秦珍不敢小看他们,一动手,她发现,这十几个护卫摆的剑阵还挺厉害,她竟找不出破绽。 护卫们困住他们时,秦珍余光见五圣姥姥和那莎王子公主要跑,她想去拦人。 “世子,这群小喽啰交给你们。” “好,你快去,一定要抓住五圣姥姥。” 秦珍翻了个白眼,真执着。 西城门外的山绵延数十里,山高且陡峭,夹在中间的道路不过丈宽,五圣姥姥带着那莎王子和公主这两个拖累跑不快,秦珍很快追上。 五圣姥姥武功不如秦珍,轻功不如秦珍,在秦珍有防备的情况,毒倒秦珍更不可能。 她接拦住三人去路,看着五圣姥姥,“国师,你逃不了了。” 那莎公主骂道,“臭丫头,你为何总与我们作对,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秦珍觉得好笑,这就是典型的倒打一耙,她眯起眼,语气十分不善地刺道,“明明是你先惹我,还摆擂台,一介蛮夷公主,在别人的地盘上这么嚣张,活该。” “你,”那莎公主气地跳脚,“姥姥,快帮我杀了她,我忍不下这口气。” “没用的,你姥姥打不过我,”秦珍存心气这位公主,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一句打不过,令五圣姥姥觉得颜面全无,气的脸都扭曲了,却必须忍气吞声,“丫头,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们?” 秦珍笑道,“国师见谅,不是我不肯放,是我家世子不答应,他说必须抓住你。” 五圣姥姥冷笑,“那你也得有这个能耐。” 她手指朝秦珍弹同一道粉色的烟雾,烟雾在空气中散开,秦珍屏息,身体凌空翻转,跃到三人身后,剑一挑一刺,那莎公主摔在地上。 秦珍手中的剑横在那莎公主脖子前,那莎公主吓的脸色瞬间惨白。 “妹妹——”那莎王子惊怒,转身朝五圣姥姥呼救,“国师,快救妹妹,救我妹妹。” 五圣姥姥瞥了眼落入秦珍手上的公主,不但不救,反而拉起王子就跑。 秦珍见此,反手敲昏那莎公主,又追了上去。 那莎王对五圣姥姥有知遇之恩,那莎王子多公主同样多,但五皇子博罗青是那莎王最疼爱的儿子,不容有失。 五圣姥姥自知打不过秦珍,又不想王子出事,便将王子往前一推,厉声喝道,“王子快走,我来拦住她。” “国师——” “你快走,我和公主不会有事。” 眼下那莎还是北楚的属地,两国还没有交恶,北楚就算怀疑,也不会对公主做什么,只是她…… 五圣姥姥觉得最该担心的是自己,她身为那莎国师,若被北楚抓住,不知会遭遇什么。 博罗青听了国师的话,略一犹豫转身就跑。 “哪里走。” “站住。” 五圣姥朝秦珍袭来,她手中无兵器,全靠一身毒术御敌,秦珍包的再紧,眼睛总不能也包起来。 五圣姥姥也知道这点,一味的躲,手中毒烟毒粉应接不暇,秦珍急了,剑越发快。 毒烟进入眼睛,秦珍忍着一波刺痛,一剑劈出,耳边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像斩断了什么。 此时她视线已模糊,眼睛看不清,秦珍赶紧给自己解毒,待能视物时,看清五圣姥姥的惨状,她叹了口气。 五圣姥姥的双手腕被她斩断,人倒在地上痛哼,秦珍心说,也好,这老太婆再也不能用毒害人了。 “臭丫头,报上名来,本座今……今日伤在你手上,他日必定上门血恨。” 秦珍摇头,上前点了五圣姥姥的穴,又替她止血,嘴里说道,“国师,出来混总要还的,想您在江湖上闯下令普通百姓听了都闻之色变的恶名,手上必定沾满血腥,血恨就不必了吧,我伤了你你要报仇,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又该找谁报仇,俗话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有今日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不如作罢。” 五圣姥姥听着她的歪理,嘴都气歪了,“他们死在我手里,是他们没本事,有本事自可找本座报仇,本座伤在你手里,待来日,本座自要找你报仇。” “国师是说自己有本事?”秦珍抚着下巴,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她讨厌给自己留后患。 有庄王这样的先例在,再有第二次就是她蠢。 秦珍又不是纯良人,她手上是沾过血的。 “你想干什么?”五圣姥姥察觉秦珍身上冒出的杀意,顿感不安。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失踪 秦珍废了五圣姥姥的武功,那莎王子逃了,她只捉回那莎公主和姥姥,季世子并不失望。 在他看来,王子哪有五圣姥姥重要,那莎国小势弱,王子十好几个,国师只有一个,又深受那莎王倚重。 这回,他算是立了大功,回去同皇上求个军中效力的恩典定没问题,只要皇上下旨,他爹反对也没用。 季秀与侍卫压着五圣姥姥和那莎公主返回,半路遇到赶来的京畿卫,秦珍趁机悄悄撤了。 使团进京的热闹没瞧着,回来还被朱先生逮到,于是又多了一门功课。 秦珍不想学,朱先生就问她想学什么,她说什么也不想学,朱先生便又开始讲那些玄之又玄的话。 她总结了下,大意是她现在不学将来还是要学,早学不如晚学。 秦珍是不相信的,但心里又犹疑,万一呢,万一以后要学,不如现在学。 朱先生看穿她的心思,又加了把火,他卜了一卦,并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给她。 秦珍这才知道,朱先生竟会卜卦,这让她不由想起那位在地宫帮她抢帝诏的巴先生。 先是巴先生,现在又是朱先生,秦珍的心情有点复杂。 纸上写着半个月和一个西字,她倒是瞧瞧,这位朱先生在卖弄什么玄虚。 之后半个月秦珍本打算老实待家里,隔天风纯邀她去府里玩,还让凤阳世子亲自来接她。 秦珍一度脱不了身,五郎早上突然闹着不肯去上课,她哄了好久,说好第二天陪他去出门玩,这才没再闹。 路上秦珍问凤阳世子,风纯干嘛突然让她去王府玩,凤阳世子说王府今日办花会。 秦珍知道花会,她还给它取了个别名,叫相亲会。 但是,“不是说皇上把络伊人指给他做正妃了吗,还相亲?” “还没下旨,”凤阳世子笑说,“也不知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他想先纳侧妃。” 秦珍无语,真秀,正妃没娶,先纳侧妃,正室没进门,先抬几房小妾进门,这不是膈应人吗。 看来风纯是真的很讨厌络伊人,不过,这会她没心思同情络伊人,实在是,凤阳世子今天让人移不开眼睛。 平日多见他穿白色,今日花会,凤阳世子一身绯色长袍,他本就生的好,面白如玉,身姿挺拔,绯色更衬得他不似凡人。 他这样去花会,还有别人什么事,简直不给其他人活路。 秦珍不禁幽幽出声,“世子哥哥,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吗?” 打扮得这么骚包,是想误多少芳心,这叫别的闺秀还怎么找对象哦,造孽。 凤阳世子被她直愣愣地盯着看颇有些顶不住,抬手将她脑袋拨到一边,“别调皮,今日花会西凉王和云枫二皇子也会到,我不能不去。” 前一刻还嘻嘻笑着的秦珍,瞬间变了脸,“他们也来,那青平会来吗?” 凤阳世子摇头,“她若来,郡王就不叫你了。” 那就好,秦珍知道,总有一天,她要弄死青平,眼下,她是没办法动她的。 风阳世子温声叮嘱她,“王府今日宾客众多,我和郡王可能会顾不到你,遇到什么事别冲动,若有不长眼的,也别同人计较。” “知道,我会乖乖的,”秦珍笑着说,她随手抓住凤阳世子腰间垂下来的流苏玩。 凤阳世子对秦珍很放心,那时他想,只要她不欺负人,旁人欺负不了她去,却不曾想,他还是放心的太早了。 他们是最早到王府的客人,花会还没开始,凤阳世子一入府,便被小厮请去书房,而秦珍则由丫鬟带去一处院子的暖阁。 丫鬟道,“姑娘,郡王咐吩,您暂且在这里休息。” 秦珍点头,“知道了。” 丫鬟行礼退下,没一会,又送来茶水点心。 秦珍因为总听风纯抱怨说王府的东西不好吃,她挺好奇王府厨子的水准,于是每样尝了下。 结果吃第一口,她就知风纯骗了她,明明很好吃,七八种糕点,各有特色,口味不尽相同,尤其糕点做的精致,赏心悦目。 好看又好吃,风纯还满口嫌弃,也是难为了府中的厨子。 秦珍正拿着梅子糕吃,听到暖阁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风纯来了,忙起身,不想帘子被挑起,进来一名绿衣侍女。 那绿衣侍女见暖阁里有人在,瞥了眼秦珍手里的梅子糕,手挽着帘子对后面进来的主子笑说,“小姐,有个小丫头在这里偷吃点心。”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一身红衣,生的端庄明艳,一双妙目顾盼生辉,进了暖阁,她坐到秦珍的对面,温声说道,“没事,你慢慢吃。” 绿衣侍女走过来道,“也就小姐你心善,这要是被其他人撞见,少不得报给府里的嬷嬷管事。” 她又对秦珍说,“小妹妹,还不赶紧谢过我家小姐。” 秦珍嘴角抽了抽,对上主仆两人的视线,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不谢。” 这小姐见秦珍生的灵秀可人,十分讨喜,吩咐贴身侍女,“拿帕子给她多包些,让她带回去吃。” “知道了小姐。”侍女拿出帕子包糕点,一边说,“小姐,听说郡王和世子打小的交情,果然没错,知道您要来,还特意准备了单独的暖阁,不必和外面那些人挤在一处,真是有心了。” 那小姐听了侍女所言,不知想到什么,面上爬上一抹羞红,眼睛时不时落在竹帘子外,眼底透着股子期盼,“听说世子也来了。” “应该来了吧,今天的花会,京中有名有姓的公子小姐差不多都收到了帖子。” 侍女说罢,把包好的糕点递给秦珍,“给,以后别偷吃了,小心管事嬷嬷捉到罚你。” 好大一包糕点,盘子里的糕点至少包了一半给她。 秦珍接过糕点,想到她们嘴里刚提到的郡王和世子,她再次看了眼那位小姐。 她暗想,这位莫不就是凤阳世子的未婚妻柴凝兰。 “哎,别看了,这里不是你一个下等丫头待的地方,快离开,一会被人看见了不好。” 侍女将她拉出暖阁,手点了下她的额头,“记住,以后机灵点,别傻头傻脑的。” 说完,侍女进了暖阁,而被赶出暖阁的秦珍,抱着糕点摇头失笑。 罢了,暖阁里怪无聊了,即是花会,来的人也多,不如去瞧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失踪 秦珍出了院子,见外面热闹的紧,这会来的人多了,王府花园又大,她刚找到一处视野好的地方欣赏楚京的闺秀们,就见一位紫衣女子带着个侍女走过来。 主仆俩神秘兮兮地,那侍女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对小姐说道,“小姐,打听到了,柴小姐已经到了,被安排在一处暖阁里休息。” “哪个暖阁?”紫衣女子问。 侍女回道,“西面一处院子的暖阁,奴婢刚刚观察过,园子西面只有两个院子,门口都有人守着,不容易进去,奴婢还打听到,那院子是招待贵客用的。” 紫衣女子冷笑,“进不去?就想办法让她出来,赵吉对她痴心一片,要不是皇上赐婚,柴赵两家是打算做亲家的。” 侍女道,“知道了小姐,奴婢这就去。” 假山下的对话结束,小姐和丫鬟离去,秦珍从假山上跳下来,不由叹气,她这运气,没谁了。 这主仆俩居然想搞柴小姐,听她们对话,似乎是想利用那个赵吉,对柴小姐做些什么。 不行,她得去通知柴小姐,那位可是凤阳世子的未婚妻,冲她和凤阳世子的交情,必须去提醒柴小姐。 秦珍正准备去报信,不想没走几步,就被一名高瘦文秀的男子挡住去路。 男子一脸病容,气色惨淡,好似大病未愈,但病气丝丝毫不影响他透身的气势,他淡淡地瞥了眼秦珍,眉头挑了挑,“想去报信?” 秦珍颦眉,不懂这男子的意思。 “不说话,那就是了。”男子朝后招手,他身后立即出现两名侍卫,男子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处理了。” 秦珍,“……”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男子身后的侍卫飞身上前,还没挨到秦珍的衣角,就被拍飞,侍卫撞到远处的树上,口吐鲜血,立时晕了过去。 病容男子见此,大吃一惊,神情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 秦珍没好气地说,“在你想要处理别人时,能不能先搞清楚别人的实力再动手,不然多尴尬。” 男子着实太吃惊了,他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自己的侍卫身手太弱,还是面前这个小丫头的武功太高。 他身后另一名侍卫见同伴被重伤,不待主子发话,朝秦珍袭来。 秦珍着急去报信,不想同侍卫打架耽搁时间,直接闪人,侍卫不敢追,王府内院由不得旁人放肆。 侍卫忙请示自家主子,“小王爷,她跑了,怎么办?” “无妨,”病容小王爷瞥了眼秦珍离开的方向,对侍卫小声吩咐了几句,又让抬走受伤的侍卫,便朝园子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而秦珍跑是跑了,但王府太大,她没跑多远便迷了路,等她问了路,赶到西边院子的暖阁,柴家小姐已经不在暖阁了。 守在院门口的丫鬟说柴小姐被人叫走了,走的挺急的。 完球,秦珍赶紧让丫鬟带她去找风纯,她是西院的贵客,丫鬟不敢怠慢。 花会已经开始,秦珍找到风纯时,他正在招待西凉王一行人,秦珍不敢冒然闯过去。 她识得风纯的贴身侍卫,找他递了话,没一会,风纯就过来,“珍珍,出了什么事?” 秦珍把偷听到有人要算计柴小姐,以及她想报信却在园中被人阻拦还打伤了对方一名侍卫的事说了一遍。 风纯听完顿时变了神色,立即吩咐侍卫通知管家安排人手去找柴小姐。 他又招来小厮,“去通知郑侍卫,从现在起,王府只准进不谁出,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小厮领命而去,秦珍担心地问,“这么长时间了,柴小姐不会有事吧?” 风纯摇头,神情凝重,“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内宅阴私一向杀人不见血,珍珍,我去找凤阳,你先回暖阁待着,哪儿都不要去。” “知道了,你快去。” 秦珍朝他点头,风纯转身,衣袖带起一阵风,刚走了几步,他想起一事,复又返身回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件饰物插到秦珍发间,而后欲言又止地瞅着秦珍。 “什么?”秦珍好奇,伸手去摸,却被风纯按住手,“别动,是宫里赐下来的绢花,收好,别弄丢了。” “哦。” 秦珍当时没当回事,只记得当时风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奇怪得很。 秦珍回到暖阁一直坐立不安,她担心那位柴小姐,丫鬟送来茶水,把她面前的冷茶换下。 她端起茶喝了口,朝丫鬟说了声谢谢,那丫鬟朝她福了福,“姑娘客气了,奴婢告退。” 丫鬟的声音意外的好听,柔中带媚,秦珍特意抬头看了眼丫鬟,竟意外瞥见她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 “你笑……”话没说完,秦珍突然感觉头昏目眩,天旋地转间,眼前一黑,人便失去了意识。 丫鬟见她倒下,上前戳了戳她的脸,见她没反应,抱起人快速离开暖阁。 王府没有女主人,只有风纯一个主子,办花会这种事,还是宫里周贵妃派了女官来操持。 而柴小姐很快被找到,在一处客院房内,衣赏不整的被庄王世子风致远抱在怀里,贴身侍女倒在房中的地上,不醒人事。 找人是暗中进行,故而看到这一幕的人不多,仅一名管事嬷嬷和两名侍卫、风纯以及凤阳世子瞧见。 柴小姐醒来后得知自己遭人算计,还被未婚夫亲眼目睹,性情刚烈的她,直接一头撞在床柱上,头破血流,虽被及时救治,命却去了半条。 风纯气得七窍生烟,他是早得了秦珍传信,知柴小姐被人算计,只是晚来一步,没来得及阻止。 他招来管家,“速去把听风院的客人请来,请她过来认人,敢在本王府里兴风做浪,简直不知死活。” 管家听了赶紧去请人。 风纯不由得庆幸,“亏得珍珍撞见,不然我真没法跟柴老将军交待。” 然而,一会儿,他才知道自己庆幸得早了,管家回话说,听风院的客人不见了,找遍了整个府里也不见人影。 “不在?这丫头跑哪去了?” 风纯那时没想到其他地方去,只当秦珍遇到什么事暂时离开一下,却不想,她这一消失,便是三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失踪 秦珍昏昏沉沉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黑呼呼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摸出明珠照亮,见自己被关在一间四四方方的石牢里,石牢坚固,没有窗,她观察了下,出口似乎在石牢的顶上。 这不是一般的牢房,究竟是谁抓了她,意欲何为? 应该不是事先预谋,秦珍晕沉沉地想。 头太难受了,严重影响她思考,她念头一转,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而秦珍消失没一会,铁牢从顶上打开,烛火亮起,送食水的侍卫见囚室空空如已,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瞧,囚室内哪还有人。 侍卫惊得打翻烛台,忙跑去禀报。 而清阳郡王府,风纯顶着一脸青紫训斥侍卫,柴小姐出事,做为关键证人的秦珍却无故失踪。 陷害柴小姐的人没找着,柴老将军揪着他狠揍了一顿,柴小姐回去又寻死过两回,但风纯已经顾不上了。 秦珍失踪,风纯和凤阳世子几乎快把整个楚京翻过来也没找到人,她两天没回家,五郎快把屋子淹了。 小家伙哭起来谁也哄不住,顾大儒亲自登门过问,很快又惊动宁国公,李三福是最后知道闺女不见的。 一个个上门来问,又都是长辈,风纯简直头秃,急的直上火。 傍晚,凤阳世子一过来就问有没有秦珍的消息。 “没有,”风纯歪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浑身像没骨头般,他这两天累坏了,加上着急上火,嗓音都嘶哑了。 他抬了下手,示意凤阳世子坐,“你说,她会不会是出事了,这两天我翻来覆去的想,这丫头武功好人又机灵,明面上定然不会吃亏,可如果有人暗算呢,就像柴小姐那样,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 凤阳世子撩袍坐下,他当然也考虑过这种可然,只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不过,珍珍第一次来王府,人都不识得几个,如果是遭了暗算,那么,是谁下的手,人又弄去了哪里。 活着,还是……他甩了下头,立即把这种念头赶出脑海,不会的,珍珍一定没事。 他揉着额头,这两天皇宫柴府郡王府连轴转,也是累得很,但见风纯愁眉不展,熬的两眼血丝,他还是安慰道,“或许,她只是被困住了,谁会难她一个小丫头。” 风纯并未被安慰到,反而更添担心,“谁说的,她仇人还少吗,庄王叔和青平哪一个是好惹的,还有你别忘了,她还弄死了那家伙,哦,对了,花会那天,季秀说五圣姥姥也是珍珍帮忙抓到的,皇上准他进京畿卫效力,把他老子气的,他还说想当面谢谢珍珍。” 凤阳世子失笑,“这丫头,怎么哪都有她。” “你怎么不说她能干,这么大功劳,就让季秀白捡了。” 风纯突然拍桌而起,“我不管,就是把楚京翻过来,我也要把人找出来。” “好,那你专心找人,至于柴家,我听说今儿庄王府请了官媒去柴家,庄王世子除了身子弱些,也算良配,柴凝兰若肯嫁,这事便算了了。” 凤阳世子说罢起身,准备去秦家看五郎。 “那最好不过,”风纯松了口气,随口道,“说来风致远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要不是柴凝兰被人算计,他哪能娶上这等好媳妇,我其实有些想不通,就风致远那种谨慎多疑又精明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中招,他爹的后院斗的凶,什么后宅阴私没见过。” 凤阳世子闻言一怔,身体顿在原地,面上若有所思,是啊,风致远这种人怎么会这么轻易中招,他…… “王爷,世子,”管家突然进来,禀报说,“王爷,李将军求见。” “什么,又来了,”风纯连连摆手,“不见不见,告诉他,人还没找到。” 他是怕了李三福等人了,他和珍珍的情份比他们深多了,不用他们催,他自己也会竭尽全力的去找。 管家神色为难,“可是李将军还带来一位小公子,小公子哭的很伤心。” “他把五郎带来了,不行,我头疼。”风纯一听到五郎的名字就头大,扶着额头落荒而逃。 管家求助地看向凤阳世子,凤阳世子叹了口气,“我去瞧瞧。” 他本来就准备去看五郎,这小家伙平日瞧着乖顺,闹起来特别磨人,他一闹,几家不安生。 秦珍同样在担心自家弟弟,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后,又在石牢里守了很久,可石牢一直不曾来过人。 她还纳闷,既然费心巴拉把她弄来,怎么都不送些食水,就不怕她渴死饿死。 秦珍哪知道,在她昏睡的时候,石牢被搜过好几次,只是她错过了。 她人凭空消失,看守的人说不清她是如何不见的,外面人仰马翻,秦珍被困在石牢中,时间一长,人差点疯掉,她很怕自己被遗忘在这处暗无天日的地方。 所幸她还有事做,练武,种地,空间里的粮食半月一熟,粮食堆积成山,还要不停的种,不种,人会疯。 她现在也不嫌种土豆红薯玉米费事了,地里的蔬菜,塘里的鱼,能折腾的东西很多。 她甚至在空间里搭了几间房子,房子前面是菜园子,后面是各类动物的乐园。 之前她在梧桐山抓了不少动物进空间,这些动物生活在空间里,悠闲又自在,抓它们也不跑,笨得很。 当然总算有它们相伴,秦珍不会太过孤寂。 待粮食收了十几茬,石牢依旧不曾有人光顾,秦珍担心她再不想办法,搞不好一辈子困在这里,最后悄无声息的死在这。 她不怕死,就怕死的太憋屈。 她仔细研究过石牢,人工建造,几面石墙包括地面厚度不确定,虽坚硬,却不是破不开。 如果困在这石牢里的是一个普通人,想逃跑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但她不是普通人。 她不仅有工具,身手好,内功修为亦不俗,只要破开石墙,见到泥,到时候可以挖地道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了计划,秦珍立即行动起来,为了尽快破开石墙,她服用龙涎仙芝强行提升内力。 然而,强行提升内力的危险比她想象的大,许是她年纪小,根基不稳,有两次练功时差点走火如魔。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失踪 秦珍失踪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震惊四国的大事,西凉王在出使北楚时,不慎遇刺身亡,消息传回西凉,西凉摄政王震怒,扬言要楚皇十日之内交出凶手,否则,西凉十万雄兵将踏平北楚。 楚皇这才回过味来,他上当了,西凉摄政王分明是声东击西,他故意安排西凉王来北楚求亲,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引到求亲之事上,实则他玩的是栽脏。 西凉王权一直把持在摄政王秀旸手里,西凉王不过是个傀儡。 但谁又愿意一直当傀儡,西凉王已成年,手底下又笼络了一批朝臣,近年来,朝中常有臣子谏言,要求摄政王还政。 秀旸野心勃勃,且有征战天下之心,岂会还政。 他安排西凉王来北楚求亲,一则想借以除掉西凉王,二则西凉王死在北楚,秀旸就有了向北楚发兵的借口,可谓一举两得。 什么交出凶手,凶手就是他自己,贼喊捉贼,只是不知,云枫在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四国中,南昭偏安一隅,西凉好勇善战,云枫与北楚素来不和,云枫尚有三座城池被北楚占着。 若西凉对北楚发兵,云枫未必不会趁此夺回那三座城。 北楚与西凉国力相当,真打起来,北楚不惧,倘若云枫插上一脚,北楚危矣。 楚皇为此焦头烂额,急令凤阳世子返回凤阳,凤阳与西凉交界,西凉进犯,必定先破凤阳,同时又令定北侯赶赴与云枫交界的安城镇守。 风纯还在找秦珍,他却不知,秦珍早已不在楚京。 秦珍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话说她破开石墙时,一时用力过猛,导致石牢坍塌,她被压在下面,挖了好久,不晓得是挖穿了河还是湖之类的,突然涌进地道的水浪将她席卷,之后她便晕了过去,醒来时她出现在地下暗河中,出也出不去,只能顺水漂。 她这会还挺乐观,想着暗河总有尽头,出去只是时间问题,不如静下心来练武,若是能成为像南昭圣女那样的高手,等到了外面还不是横着走。 逃出石牢,秦珍的心境开阔多了,练功不说事半功倍,却也没再出现走火入魔的情况。 时间如流水,这天,秦珍正在地里收土豆,突然间,她心口像被火撩了下,疼得她直哆嗦。 鬼使神差的,她丢下手里的活,立即离开空间,身体刹那间被凉凉的河水包围,她赶紧闭气,环视四周,却发现,头顶有淡淡的光从水面透下来。 秦珍大喜,一口气游上去,阳光刺眼,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捂着眼睛,贪婪地吸了口新鲜空气,人浮在水面上笑得跟傻子一样,天知道她有多久没见到太阳了,太久了。 终于出来了,她激动地游上岸。 环视四周环境,秦珍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处山谷中,想来是暗河把她冲到这山谷的河中,空间有灵,提醒了她,所以她才得到重见天日。 感谢空间,秦珍在心里说。 她摸去脸上的水珠,见山谷幽静,头顶湛蓝一片,这天气如此好,就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不过,还是赶紧离开此地才好,她失踪这么久,兄长们肯定担心坏了,还有五郎,她也最担心五郎。 秦珍找了处隐蔽的地方换下湿衣服,她在地下河待的时间不短,原先的衣服都短了一截,不仅胸口的小包子长出来了,鞋子也小了。 幸好是夏天,短点便短点,若是冬天恐要受冻。 她藏了些银钱在身上,一刻不停的去寻找出谷的路。 然而,秦珍在山谷里转了半天,却找不着出去的路,她迷失在谷中一片梅林里。 梅林深处,一间精舍内,一名雪袍男子手执棋子久久没落子,直到伺候的侍从进来,思绪受惊扰,手中棋子不慎滑落。 棋子滚落棋盘,定格在一处,侍从走近看到,眼睛倏地大瞪,“公子,这棋……” 雪袍男子看着棋子定格之处,眉头微颦,看来,一切皆是天意,他突然挥袖拂乱棋局,问道,“来人是谁?” 侍从笑道,“只是个误闯的小丫头,十四五岁,瞧着很可怜,公子,她在林子里转悠半天了,要放她走吗?” “小丫头?”雪袍男子正想说放了,蓦地想起和天机的那个赌约,摇头说,“不必,天机老人曾说,梅林会把弟子送到本公子面前,且看她的造化。” “啊,公子,那可是个丫头啊,她怎么能做您的弟子呢。” 侍从觉得一定是梅林太久没人来了,公子盼弟子盼得望眼欲穿,所以来了个小丫头也想试上一试。 公子可是要做帝师的人,帝师帝师,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老师,哪有女子做皇帝的,不妥大大的不妥。 侍从拾捡散落的棋子,嘴里劝道,“公子,您若是实在想快点收弟子,不若去外边走动走动,至于天机老人说梅林会把弟子带到您面前,小人觉得这话十分不靠谱,咱们这山旮旯,连天上的鸟都不朝这儿飞,您怎么找到命定的弟子。” 雪袍男子度步到窗前,看向梅林方向,目光悠远而深沉,“这不是来了。” 侍从听了不禁摇头,看来他家公子真是想弟子想魔怔了,连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他将棋子收好,走到公子身边,却见梅林中冒出一股黑烟,不由夸道,“公子,这小丫头挺聪明的嘛,不过,她放烟也没用,咱这都没人。” 话落,就见公子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他,侍从,“……” 不是,他说错了什么。 雪袍男子摇摇头,他从来就知道自家侍从不是聪明的,自然也不存在失望。 “她若是在一个时辰内闯过梅林阵法,她就是本公子的弟子,若没闯过,放她离开。” 说罢,雪袍男子正要进屋小憩,就见侍从指着梅林惊呼,“公,公子,不得了,梅林烧起来了。” 雪袍男子闻言回头一瞧,顿时心疼坏了,这梅林从他出生便种下,每年种下数十棵,方有这片梅林,现在烧了…… “快快,快去,快去灭火。”雪袍公子急得直跳脚,侍从“哦哦”两声,赶紧拿了盆去救火。 若大的梅林,又是秋日,阳光猛烈,气候干燥,火势很快蔓延开。 秦珍在梅林中狼狈地逃蹿,她感觉自己真是太衰了,简直霉星附体,老天爷似乎特别看她不顺眼,处处与她作对。 石牢坍塌,挖地道被水淹,又在暗河中漂了多日,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又困在这梅林中。 她猜测这片梅林有主,便想燃烟求救,结果那火星子不知怎么就飘到旁边的枯草从,等她发现时,已经扑救不及。 第二百四十八章 重见 雪袍男子瞪着几步之外的黑丫头,已经不知用什么来表达他的心情,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方压下心头火气。 “就是你放火烧了我的梅林?” 秦珍垂头拱手致歉,“这位……公子,这火真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可以赔偿。” 她猜的没错,梅林有主,还是一主一仆,火不仅烧了人家的梅林,还把对方的房子给烧了。 “赔偿,你拿什么赔偿,这梅林是我家公子的心血,你一把火就烧了,还大言不惭,说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侍从怒目而视,恨不得把这小丫头提起来揍一顿,公子还说收她做弟子,做肥料还差不多。 秦珍神色讪讪,她也不想啊,可烧都烧了,能怎么办,她倒是可以赔对方一片梅林,却需要时间。 侍从骂完,又想一事,对公子道,“公子,咱们精舍也烧光了,怎么办,咱们今晚住哪里?” 说着他又瞪了眼秦珍,“都怪你,公子还说只要你闯过梅林,就收你为徒,结果你火烧梅林,我看呐,你不是梅林送给公子的弟子,而是冤家。” 秦珍,“……” 收徒?她?不不不,她不想要师父。 她那神色落在雪袍男子眼里,倒令男子生了许兴趣。 这丫头火烧梅林,也算误打误撞,天机老人曾说梅林把会弟子送到他面前,但,女弟子…… “你可愿……” “不不,我不愿意,我赔钱,实在不行,我重新帮公子种一片梅林,您看如何?” 秦珍不管这梅林的主人是谁,身份多牛多了不起,她可不想给自己找一座大山管着。 雪袍男子神色不变,语气却透着淡淡的傲意,“你可知自己拒绝的是什么?” 秦珍想也不想地说,“不管是什么,我都没兴趣,这位公子,我有急事在身,毁了您的梅林我很抱歉,有什么要求请您请尽管提,我尽力办到。” 同时,她在心里说了句,办不到就别怪她。 侍从在旁边听的发笑,“公子,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说要求您尽管提,您赶紧提,可别让她失望啊。” 雪袍男子瞥了眼秦珍,嘴角弯了弯,道,“那便重新替本公子把梅林种出来。” 秦珍一听,这个不难,只是,“种到什么程度,公子若是让我将梅林恢复原样,恕我做不到。” “做不到待如何?” “公子故意为难,那我只能耍赖了。” 雪袍男子闻言不由莞尔,“你倒是坦诚。” 秦珍假笑,她实话实话。 雪袍男子看着秦珍,眼底涌现一股子狂热,如果说先前他还在怀疑犹豫,此刻却已然确定,她就是他的弟子。 天机啊天机,你是不是早就算到我的弟子是个女子,才让我苦守梅林。 雪袍男子也就是明长离,他现在无从问起天机,这老家伙几年前算出帝星现世,特意来找他长谈,之后回到北楚,便传出他离世的消息。 女弟子,遥想四百年前,一代女帝秦凰何等惊才绝艳,又给这世间留下多少传奇,而他的弟子,纵然不能比肩秦凰,也绝不能差到哪去。 只是这丫头对拜师似乎很抗拒,且观面色,虽双目明澈,眉间却暗藏戾气,这可不好。 明长离略一思虑,便道,“我不为难你,我这梅林有一千七百余株梅树,你留下来,按数量种上,我给你半年时间,如若你在期限内完成,你毁我梅林之事,一笔勾消,如若完不成,你拜我为师,你,意下如何?” “可以,”秦珍一口答应,“只是我离家许久,家里肯定很担心,我想先回家一趟行不行。” 明长离问,“你家在哪里?” 秦珍,“楚京。” “这么远,”侍从插话,“咱这可是南昭,从这里到楚京,路上就要走俩月,你一来一回,期限就过了,还种什么梅树,不如现在拜我家公子为师。” 说着侍从突然自打了下嘴巴,“哎,不对,公子,她是女的,不能拜你为师,你可是……” “多嘴,”明长离瞪了侍从一眼,“去备些食水,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离开?那太好了,公子,我马上去准备。”侍从激动的退下,只要能离开谷里,管公子收男弟子还是女弟子。 而秦珍听侍从说自己现身处南昭,顿时傻眼,暗河竟把她从北楚送到了南昭。 从南昭到北楚,路上走俩月,一来一回四个月,就算脚程快,也得两到三个月,哪还来得及种树。 “公子,能不能……” “不能,”明长离道,“你可以写信回家报平安,待你种完树,自可离开。” 秦珍不爽,“就不能容我回家一趟,再回来给你种树。” 明长离没回答她的话,反而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知道外面有多久没下雨了吗?” 秦珍摇头,她人在暗河漂着,鬼知道天有多久没下雨。 明长离,“三个多月。” “这么久。”秦珍微微皱眉,她知道三个月不下雨意味着什么,瞧着这天,蓝的似水洗过一般,天空连朵云都不见,估计还得晴下去。 说起来,她到底在地下困了多久。 秦珍不由问,“现在是几月?” 明长离随口道,“八月。” “元和十八年八月?” 明长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是,是元和二十年八月。” “什么,二十年八月,那我岂不是离开了三年。”秦珍微张着嘴,整个人呆住。 她有在地下待那么久吗,被困入石牢时她才十一岁,虚岁十二,出来就十四五了。 是大姑娘了。 秦珍捏捏手又捏捏脸,这以前吧,她总想着快点长大,可时间一下子过去三年,却仿佛还在昨天。 感觉一转眼,她就长大了。 长大了好,她终于不是小孩子了。 秦珍激动地朝明长离拱手,“公子,我被人暗算,以为自己只是离家一两年,却不想时间竟过了三年,我实在牵挂家中兄长幼弟,急欲归家,树我会回来种,但不是现在,告辞。” 秦珍说完转身朝山谷另一边走去,还找什么路,之前出来急晕了头,忘记自己会轻功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重见 这三年,她不知自己的武功到了何种境界,但轻功,她还是很自信的。 “慢着,”明长离拦住她。 秦珍归家心切,神情隐隐不耐,“话我已经说清楚,你还想怎样,我不想拜师,你找其他人吧。” 她寒着脸,全然不知脸上又是灰尘又是汗的,碎发粘着额头,狼狈地紧。 只见她掏出一叠银票,塞到明长离手里,“这是我全部积蓄,如果不够,再来寻我,我姓秦,单名一个珍字,家住楚京……算了,我家没钱,就这么多了,你就当我耍赖好了。” 秦珍绕过明长离,闪身离开。 明长离眨了眼睛,就已看不清秦珍的身影,他微微愣神后,突然扬声大笑。 侍从背着行李手拎着两只装水的罐子走过来,就见他家公子独自一人笑得开心。 他左右环顾,不见秦珍,不由问道,“公子,那丫头呢?” 话落,他额头顿时挨了一记,侍从抚着额头哀呼,“公子,我又做错了什么?” 明长离把手里的银票塞到侍从怀里,纠正道,“以后不许乱叫,什么丫头,该叫姑娘。” 侍从捧着厚厚地银票,眼睛瞪地贼大,“公子,这银票是那丫,不,是姑娘给的,得好几万两吧,果然人不可貌相,咱们这次出谷不用担心没银子花了,就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流落在外还带这么银钱。” 是啊,他亦好奇,姓秦,莫不来自秦地,若是,就有趣了。 明长离吩咐侍从收好银票,几万两,够他做很多事了,只是,应该从哪里开始好。 “我晓得的公子。”侍从喜滋滋地将银票分开藏在身上,他头一回带这么多银票,合该谨慎。 他家公子瞧着名字响亮,实则是个精穷的,还特讲究,平日为着公子的衣食住行,他操碎了心,这次出谷,终于不用想着如何省银子了。 主仆俩对这笔银票各有盘算,闲庭信步间,身形移动却极快,稳稳跟在秦珍身后。 秦珍出谷后,跋涉半天,傍晚时,终于看到一处小村庄,她进到村里,却见来往村民皆是一脸愁苦。 雪袍男子说外面闹干旱,村民们怕是愁这事。 她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却遭到主人家驱赶,“走走,我家没吃的,去别家去。” 门“啪”地一声关上,秦珍无奈,心说至少让她把话说完嘛,算了,还是换一家。 她转身敲开另一户人家,门开了,她怕再被驱赶,先开了口,“劳驾,我不是讨食的,只想找婶子买一身能穿的衣衫。” 那女主人比前一家和善,笑道,“那你进来吧。” 请秦珍进屋,女主人唤厨房洗碗的闺女,“芽儿,赶紧出来,去屋里找一套你的衣服给这位姑娘换上。” 那个叫芽儿的姑娘走出来,看了眼秦珍,神情有些不愿,待见到她身上不合体的衣服,顿时面露同情。 她朝秦珍点点头,“随我来。” “谢谢姐姐。”秦珍跟她进屋。 进了屋子,芽儿打开衣箱,取出几套衣服放到床上,都是半旧的衣服,她却面露不舍。 她拿着几套衣服在秦珍身上比了比,选了一套蓝色的衣裙,“就这件吧,你比我瘦,这件我穿了紧,你穿应该会有点松,但比你身上的好,快换上,夜里凉。” 秦珍笑着接过,到帘子后面换了,掀了帘子出来,芽儿见她脸上脏兮兮的,问她要不要洗个脸。 “不必了,谢谢姐姐,”秦珍掏出银钱放到桌上,“我还想问问姐姐,最近的镇子离村子有多远,还有都城,都城离这里远不远?” 芽儿看到银子,眼睛一亮,马上说,“不远的,就在十里外,至于都城,挺远的,听说离此有七八百路。” 秦珍又问了些其它的事,告别主人家,直奔镇上。 到镇上时,刚好入夜,镇子里有些清冷,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她先找了家成衣店添置衣物,之后又找客栈投宿。 第二天一早,她买了些干粮,顺便打听去都城的路。 南昭与北楚一南一北,路途太过遥远,她只身上路是不行的,一没通关文谍,二不知道路怎么走。 现下她只能去都城求助那位太子殿下。 都城离此地仅七八百里路,她脚程快,日夜兼程,也就两三天的事。 秦珍计划的好好的,却不防现在闹旱灾,离都城越近,路上流民越多。 据她从流民中听来的消息,南昭国以南大面积干旱,几个月没下雨,地里农作物枯死,河床干涸,百姓们活不下去,只能拖家带口的北上逃难。 因南昭皇帝仁善,爱民如子,百姓们一窝蜂地逃往都城,相信皇帝不会让他们饿死。 此刻,秦珍站在宁昌城外,这是离南昭都城最近的一座城池,过了这座城,再走上半天,就能到达都城。 然而宁昌城却紧闭城门,不许流民进城。 城门口聚集了上千流民,无食无水,城守也不派人救济这些流民。 秦珍还在想,这宁昌城守定不是个好官,就听身边一位十岁左右的少年仰头问他爹,“不是说城守大人是咱们南昭的青天大老爷吗,他为什么不开城门,不管我们死活?” 他爹摸着少年的头叹气,“谁知道,可能他们也没粮了吧。” “是啊,怕是没粮了,听说南边旱的比咱们这还严重,城守大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只怕他想救咱们,也有心无力。”一位流民说。 其他流民也跟着纷纷感叹,多是夸宁昌城守的。 秦珍听在耳里暗暗称奇,好家伙,这位城守不开城门,不救济流民,流民不仅不怨恨,反过来还体恤他。 她非常好奇,官声好到这份上,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此,秦珍特意摸黑去了一趟城守府。 大抵宁昌城守真的是一位清官,堂堂城守府还没秦珍在楚京的宅子大。 秦珍摸进院子,唯见书房亮着灯,她翻窗而入,却见书房中无人。 奇怪,哪去了,这入夜没多久,宅子里除了些下人,又没个女眷。 她心里正嘀咕,就见书房的多宝格突然移动,秦珍一惊,飞身跃到梁上。 只见一小厮提着灯笼从多宝格后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男子一身布衣,果真朴素的很。 如果秦珍没看那暗门里堆放地金银,她也会被这位“清廉”的城守大人骗过去。 小厮放好灯笼,关上暗门,将多宝格重新掩住暗门后说道,“大人,这些银钱能买多少粮食?” 城守摇头,“一粒米都买不到。” 小厮急了,忙道,“怎么可能呢,咱们可以去北边买,再不去云枫北楚买,他们没旱,肯定有粮,就算贵些,只要能卖给咱们粮食就成。” 第二百五十章 重见 “唉,北边哪还有粮,余粮悉数被太子调往南边赈灾,至于云枫北楚就别想了,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他们都自顾不暇,除非去云上城,可云上城与咱们南昭一向水火不容,不落井下石咱们就烧高香了。” 城守唉声叹气,摸着空空的肚子,问小厮,“厨房还有吃的吗?” “还有两个红薯,大人,小人去给大人煮了取来。”小厮说着提着灯笼退出书房。 城守待小厮一走,马上关上门,抱着肚子在书房里转圈圈,嘴里嚷着好饿好饿。 梁上的秦珍有点懵圏,她,好像误会了。 城守饿的不行,刚想催催,就听门外凄厉的哭声,他吓了一跳,转身冲出书房。 梁上的秦珍也好奇的跟出去看,只见下人们围在厨房前,城守的贴身小厮坐在地下嚎啕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阿福,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抓着城守的裤腿哭诉,“大人,我的旺财,我的旺财,不见了,它一定是被人偷走吃了。” 城守听了笑道,“不一定,兴许只是跑出去玩了。” “不是的,大人,地上有血,还有旺财的一搓毛,它肯定被人抓走吃了。” 小厮哭得伤心极了,泪涕横流,城守饿得肚子咕咕叫,小厮又一直抓着他的裤腿哭个没完,拉也拉不开。 城守只好拖着小厮进厨房拿吃的。 秦珍躲在暗处,见他吃的那叫一个慢,一只小小的红薯也叫他吃出了珍馐的感觉。 小厮终于止了哭,装了一小碗水递到城守面前,“大人,府里没粮了,城里的粮铺子全关了门,咱们该怎么办?” 城守把水一饮而尽,碗放到灶上,他伸了个懒腰,才说,“借去吧,城中几家富户肯定有余粮,告诉他们,若不借,本官就放流民进城。” 小厮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可城外那些流民怎么办,他们没吃没喝,坚持不了多久,大人真忍心让他们活活饿死?” “不忍心,可本官手上无粮,放他们进城,只会产生更多的流民,都城那边流民更多,现在小半个南昭都在饿肚子,熬着吧,熬到老天爷下雨就好了。” “是啊,只希望老天爷快点下雨……” 秦珍听到这里,转身离开。 次日早上,她听到百姓议论,说城守开仓放粮,便动身离开了宁昌城。 如宁昌城守所说,都城流民更多,不过待遇要好上许多,除了不许进城,城外有官员设粥棚,提供食水,一天两顿,粥虽稀的不见几粒米,总算有果腹之物。 秦珍不是流民,她想快点见到南辰太子,想请他帮忙送她回北楚。 她找出当年南辰太子送给她的随身玉佩,那玉佩不是一般饰物,以前她不认识玉佩上的字,现在认识了,玉上刻了“月微”两字,南辰月微。 这种象征身份的玉佩,他随手赏给了她。 秦珍出示玉佩给城门守卫看,对方还以为她贿赂他,随手接了玉佩看,正面,仙娥抱玉兔,没反应,翻一面,猛地瞪大眼,确定没看错玉佩上的字,他脚一软,跪倒在地,双手将玉佩高举到秦珍面前,惊道,“姑娘,不知您有何吩咐,若是进城,太子有令,任何人进城皆须出示路引,再缴纳二两银子,如果没有路引,天王老子也不能进。” 秦珍收回玉佩,问道,“殿下现下可在城内?” 守卫回道,“回姑娘的话,末将不知,不过听说太子日前率铁卫去了燕翠山引水,不知道回来没有。” 都听说去了燕翠山,没听说回来就是还没回来,秦珍又问,“那燕翠山在哪里?” 守卫伸手朝远处一指,“那就是燕翠山。” 秦珍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便是一座高耸的大山,观距离,不算远。 她掏出一块金子丢给守卫,转身就走。 而此时的燕翠山中,南辰太子正险象环生,两日前,他率百余铁卫前来燕翠山引水,没想到会遭遇数次刺杀。 对方似乎想将他劫杀于燕翠山中,派出的刺客皆是高手,尤其领头的那位,武功犹在他之上。 百余铁卫死伤过半,贴身侍卫一死一伤,南辰亦受了伤,他相继派人下山求援,均未成功。 一个时辰前,镇北侯世子司空星云请命,亲自下山求援,他带着十名铁卫刚离开,刺客后脚就又袭击了他们。 和领头的刺客打了一场,背部伤口再次裂开,南辰不得不由侍卫护着离开,留余下铁卫阻挡刺客。 “殿下,再支持一会,铁卫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咱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世子带人来,咱们就有救了。” 侍卫受的伤比他重,却强撑着,不想脚下一个打滑,差点摔倒,南辰拽了他一把,再次牵动伤口,他闷哼一声,将侍卫的胳膊搭在肩膀上,搀着人继续走。 “不可,殿下,”侍卫挣扎着推开主子,喘着粗气道,“您得留着力气,属下……属下自己走。” “别说话,一起走。”南辰扶着他继续走,却没注意到,两人身上的血滴在地上,不管他们躲到哪,刺客都能顺着血的气味寻到他们。 而前来寻南辰的秦珍,进入燕翠山没多久,便遇到被刺客团团围住的司空星云。 她一眼认出了他,三年过去,这位世子一点没变,就是瞧着有些狼狈,还受了伤。 眼见他背后的刺客偷袭,秦珍赶紧现身,正好,她也想检验一下自己武功练到哪种境界。 然后,没有然后。 凤凝真的是把好剑,剑上滴血未沾,刺客倒了一地,可秦珍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在哪种境界。 司空星云惊愣地瞪着眼睛,好一会,他摸了摸脖子,虽然死的不是他,但凉气还是从脚底板直蹿向全身。 凤凝归鞘,秦珍扫了眼傻傻的司空星云,“世子,你可还好?” “好好好,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诶,姑娘如何知道我是世子?” 司空星云打量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姑娘,感觉有些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只是,武功这么高的少女,他竟完全没有印象,不应该啊。 “我是秦珍。”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重见 南辰与贴身侍卫赵平站在悬崖边,退无可退,两人伤重,刺客却步步紧逼。 铁卫都死了,赵平以剑支地,厉声质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为何刺杀太子?” 领头的刺客道,“奉命行事。” 赵平,“奉谁的命?” 刺客,“无可奉告。” “你,”赵平怒极,“你等可知,谋杀太子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太子若是有失,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那刺客头子淡声道,“我们既然来杀太子,就没想活。” 南辰暗忖,看来刺客接到的是死命令,这次,只能赌一把了。 他回头看了眼悬崖,悬崖下方深不见底,跳下去,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不跳,连机会都没有。 他扫了眼面前一众刺客,问赵平,“可敢陪孤赌一把?” 主仆俩素有默契,赵平重重点头,“臣敢,便是死了,臣也会化为厉鬼来找他们索命。” 领头刺客再次逼近,巴不得他们快点跳,还省了他们力气。 南辰最后看了眼皇宫的方向,深吸了口气,正要跳,一道娇喝声响起,“慢着。” 玩命赶来的秦珍见南辰正准备跳下去,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她暗道好险,倘若再来迟一步,她就只能去悬崖下找南辰的尸体了。 秦珍是个不废话的,十几名刺客还没看清楚来人,颈间一凉,人便倒在地上,只有刺客头头躲过了她的剑。 “呀,总算有个身手不错的,”秦珍笑说,“来,再接我一剑。” 刺客头子不知这哪突然冒出的丫头,身手显然在她之上,知晓打不过,她转身便逃。 只是刚跑了两步,对方的剑便穿透了她的肩膀。 “留下活口。”南辰喊道。 “好嘞。”秦珍又刺出几剑,刺客软倒在地,她收了剑,扯下刺客的面纱,见到一张清秀的脸。 眉目寡淡,眼神惊惧,秦珍拍拍她的脸,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哦。” “殿下,好久……”话没说完,秦珍就见南辰和侍卫双双倒下。 她刚要过去看看,又想起一事,抬手卸了刺客下巴,“差点忘了这个,殿下说要留活口,你别寻死。” 刺客,“……” 没有第一时间自我了断,她悔的肠子都青了,只能用眼睛怒视秦珍,你究竟是谁? 秦珍读出她眼中表达的意思,嘴角一弯,“如果你死不掉的话,来找我,我再告诉你。” 说罢,她将刺客拖到一边,才跑去看南辰,这家伙身上中了几剑,伤的挺重,不过没有性命之忧,他的侍卫情况差不多。 秦珍把人扶到一块石头后靠着,将人唤醒,“殿下?殿下?” 南辰眉头皱了皱,缓缓睁开眼,恍然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珍珍?” “是我,几年不见,殿下居然一眼就认出我。” 秦珍拿帕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污,激动又庆幸道,“方才真是好险,总算及时赶到,殿下的伤没事,回去养一段时间就好,对了,殿下身上带药了吗,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听到这熟悉的说话语气,南辰怔怔的看着少女,好似还有些不敢相信 见他不说话,目光怔忡,秦珍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太子殿下,别发愣了,你的伤口在流血呢。” 男子回神,清俊疏朗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浓浓的笑意,眼底交织着激动与欣喜,“真的是你啊珍珍。” “是我啊,殿下别说你也没认出来。”秦珍一脸你要说是那我就太失望了的神情。 南辰笑道,“怎么会认不出来,我就是太意外了,你的变化并不大,而且没想到又是你救了我,珍珍,谢谢你。” 他以为自己这次凶多吉少,不料她却又突然从天而降,就像地宫那次一样,总在他最危险的时候出现。 真是太神奇了,南辰心底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谢什么,咱们是朋友,说谢就见外了,而且这回我也需要殿下帮忙,咱们就算扯平了。” 秦珍丢掉脏污的帕子,又换了块干净的,“旧一会再叙,先处理你的伤,有药吗殿下,没有的话,我立即带你下山。” “有的,”南辰从怀里掏出两只药瓶,“白色的外敷,黑色的内服,你帮我看看赵平,他如何了?” “没事,死不了。” 秦珍接过药,倒出一粒内服药给南辰服下,又取下背后的包裹,从包裹里翻找出两件棉料的中衣撕成布条。 解开南辰的衣袍,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秦珍,见着他胸口和腰腹间长长的伤口,瞬间没了害羞的心思。 “殿下,你忍着点,我尽量轻些。” 秦珍手脚麻利,处理伤口非常利索,却没注意到耳根红透的伤员满脸的不自在。 恐他太疼,她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和他说话,转移他注意力,“殿下,我一路过来看到好些人的尸体,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 “孤也不清楚。” “有怀疑的对象吗?” “太多了。”南辰说着,见她额头冒汗,抬起袖子替她擦拭,可袖子上染了血,反而越擦越脏。 “没事,天太热了,”秦珍处理完他身上的伤,让他靠到自己身上,重新帮他穿上衣袍。 南辰倚着少女,视线无处安放,三年不见,小丫头长大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现在,五官长开了,明眸皓齿亭亭玉立。 可是,三年前他得到消息,说丫头失踪了,他为此派出铁卫去寻,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他原以为她出事了,难过许久。 外袍套上,南辰捂着胸口靠到石头上,不禁问,“你一直在南昭?” 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怪道找不到她。 秦珍叹着气,转身帮侍卫包扎伤口,一边说,“没有,我被困了许久,近日才脱身。” 南昭闻言,瞬时变了神色,“谁困住的你,困在哪里?” “这事说来话长,改日咱们再细说,反正就是一言难尽,本来我想回家的,得知身在南昭,都出国了,只好来找殿下帮忙,只不过没想到会撞上殿下被刺杀。” 南辰莞尔,“你如何知道我在燕翠山?” “问的呀,殿下记不记得曾经赏给我一块贴身玉佩,上面有殿下的名讳,我拿它狐假虎威,打听到你不在城里,来了燕翠山,我就直接寻了过来。” 说到这里,秦珍忍不住吐槽,“不是我说殿下,你的去处怎么连一个城门守卫都知道,也太不谨慎了。” 南辰苦笑,哪是不谨慎,当朝太子来燕翠山引水,是朝廷故意放出的消息。 这个时候,百姓们需要看到希望。 秦珍包扎好侍卫的伤口,把人弄到树荫下躺着,又给喂了药和水,她走到南辰身边坐下。 “对了,我在来的路上碰到司空世子,他正被刺客围困,就是他给我指了路,我才顺利找到殿下,不过他认不出我了。” “因为珍珍长大了,”南辰说。 “是啊,我重见天日的时候以为自己最多被困了一两年,结果一打听,居然三年了。” 空间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人在里面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如果不是植物在生长,待久了,会带给人时间停滞的错觉。 她又说,“所以我现在超想回家,不过从南昭到北楚,路途遥远,我想着,殿下有没有办法,用最短的时间给我家里送个信,让他们知道我平安的消息。” “当然可以,”南辰笑说,“放心,等回去,我就帮你去信,楚京那边最多十天就能收到你的消息。” 秦珍大喜,“真的?” 南辰,“自然。” 第二百五十二章 重见 这次的刺客似乎一定要置太子于死地,秦珍和南辰刚聊起她这三年的遭遇,又追来大批刺客。 “殿下,快,咱们先躲躲。”秦珍扶起南辰,她不怕刺客,就怕打起来顾不到他。 南辰靠在秦珍身上,看向地上被挑了四肢筋脉的刺客头子,冷声道:“杀了她,再把赵平藏起来。” 秦珍:“会不会太可惜了,咱们还没审呢,说不定她知道幕后的主使。” 南辰摇头,“我们带不走她,最好杀了。” 秦珍一听也是,上前一刀结果了刺客,又将昏迷不醒的赵平藏到稍远处的草丛里,回来她建议,“殿下,不然你也躲起来,我来对付刺客。” “不,刺客太多了,快走。” 秦珍哦了声,搀了南辰就走,但林中的刺客已朝他们这边围了过来,好像跑不掉了。 她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适合藏身的地方,况且赵平还躺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照刺客这么搜法,赵平肯定得落在刺客手里。 秦珍回头看了眼悬崖,瞬间做下决定,“殿下,抓紧我,千万别松手。” 南辰也紧盯着刺客,内心焦急,听到秦珍的话,下意识搂紧她的腰,秦珍却让他环住她脖子。 她故意发出声响,将刺客吸引过来,她则慢慢退至悬崖边,小声又不失得意地对南辰说,“殿下,这三年里,别的不说,我轻功进步很多,就算跳下去,我也保你平安无事。” 南辰听她语气十分自信,不由轻笑,“孤相信你。” 刺客们追过来,大声喊道,“快,太子在此,杀了他。” 秦珍朝刺客们做了个鬼脸,哈哈一笑,双手张开,跃下悬崖。 刺客们,“……” 一刺客大咧咧道,“头,他们是傻了吧,跳崖还这么开心。” 刺客小头目冷笑,“估计他们以为跳下去能活命,却不知此崖下有瘴气,即便摔不死,也会死于瘴气之下,走,太子已死,回去复命。” 刺客们瞬间退得干净,秦珍背着南辰,跃下悬崖后,两个人的重量使得下坠速度过快,快接近崖底时,险些没抓住崖边的藤蔓。 她吃力的抱着藤蔓,看了看下面的距离,再次顺着藤蔓往下滑。 “等一下,”南辰突然喊停,他一手抱紧秦珍,另一条胳膊受伤,使不出力,重量全压在秦珍身上。 “南昭山林多瘴气,这处崖下雾气重,可能是瘴气,下去后记得闭气。” 秦珍瞥了眼,点头说知道了,背上的人太沉了,她怕藤蔓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只想赶紧下去。 到了崖底,她屏住呼吸,南辰赶紧拿药,南昭上至贵族下到平民,只要进入山林,身上均会携带防瘴气的药。 南辰也带了,他伸手入怀中,却摸了个空,药没了。 秦珍注意到他神色,忙问,“怎么了?” 一张嘴就吸了口瘴气,她赶紧捂住口鼻。 南辰拧着眉摇头,“没什么,快离开这里。” 秦珍搀着他,前后张望,她方向感不好,犹豫该往哪个方向走。 南辰指了下他们侧前方,“走这边。” 这片崖底地方非常大,他们走了好一会,依旧在雾气笼罩的林子打转。 瘴气似乎影响不到秦珍,但南辰面色泛红,浑身发烫,像是瘴气入体,有些撑不住。 秦珍背着人跳下来的时候是挺爽的,但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走,就另当别论,估摸着又走了近一个时辰,她双腿如灌铅一般,总算在天黑前走出瘴气林,还发现了一间废弃的小茅屋。 拖着南辰进茅屋,又给他解了毒,她就没再爬起来,太累了。 第二天早上,一阵食物的香气将她从梦中唤醒,秦珍睁开眼,就见南辰坐在一旁烤肉。 秦珍眨了下眼,刚睡醒脑子有些迟钝,“殿下的伤好了?” “哪那么快,不过比昨天好上一些,而且昨天中的瘴毒似乎解了,原来你身上带了药,幸好。” 南辰说着,手里翻转着烤鸡,又往上面撒了些盐和一些奇怪的叶子,叶子沾火,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 秦珍猛吸了口,记忆也跟着复苏,人瞬间清醒,她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说道,“我没药啊,昨天你昏迷不醒,我见你喊饿就给你喂了颗糖,那糖是一个怪老头给我的,原来那不是糖是药啊。” “糖?”南辰愣了愣,沉吟了下说,“那怪老头应该是骗你的。” 手上的鸡已经烤熟,香气扑鼻,他催促道,“快起来,吃完咱们赶紧离开。” 秦珍却摇头,“起不来。” 昨天背着南辰走了太长的路,腿酸软的厉害,特别是小腿肚,又麻又痒,难受得很。 南辰听她语气不对,以为她不舒服,忙挪步过来,神情担心不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腿,”秦珍皱着脸说,“腿肚子痒得很,还动不了。” “痒?”南辰微愣。 秦珍嗯了声,“又麻又痒,还有些痛,现在怕是动不了身,殿下,我还需要再休息一会。” 南辰看向秦珍的腿,脑中想着她刚刚说的症状,约莫知道了怎么回事。 南昭山林不仅多瘴气,同样毒虫鼠蚁也多,秦珍自小生活在北楚,不曾见过,只以为自己昨天累到了,再休息一下就好。 实则…… “珍珍,把眼睛闭上。”他突然说。 秦珍不解,“干嘛?” 南辰从内衬上撕下一块布条,把秦珍的眼睛蒙住,然后才说,“你的腿应该是被虫子咬了,南昭山林毒虫多,按你说的症状,与我知道的一种毒虫很像。” “毒虫?原来是毒虫咬了,我就说,路走多了最多腿会胀痛难受,不至于会痒,殿下快帮我瞧瞧,我不怕虫子,不用蒙眼睛。” 秦珍说罢,扯下眼睛上的布条。 “你确定?”南辰有些怀疑,那种虫子可是连南昭的姑娘们见了都会害怕。 “不怕不怕。”秦珍自信满满,毒虫而已,她还亲自抓过蜘蛛蜈蚣呢。 南辰见她不怕,不再劝说,伸手掀开她裙子一角,又将她裤管拉到膝盖,细腻如白瓷的皮肤上,一条软滑肥硕通体幽绿的虫子趴在那,它吸够了血,肚子鼓成了圆球。 这,这不就是蚂蝗吗,上一刻才说不怕的秦珍一下瞪圆了眼睛,浑身硬僵。 “殿……殿下……你骗人。” “我骗你什么了,”南辰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将她腿上的虫子挑开,又检查她另一条腿。 居然还有,秦珍受不住,“咚”地一下晕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烤鸡 秦珍醒后死也不愿意再待在小茅屋里,连林子也不愿意待,只想赶紧离开这片林子。 可她的腿被毒虫咬了,一时半会走不了,尽管南辰一再耐心解释,她还是不安心,总感觉浑身毛毛的,头皮发麻。 “你真不用怕,毒虫对环境也非常挑剔,大多喜欢潮湿阴暗的环境,这片林子阳光充足,不符合它们习性,只有动物才爱待在这种地方。” 南辰还在温言安抚,秦珍忍不住道,“殿下,你能别提虫子吗,我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不舒服,你说,它会不会钻到我头上吸血,不止头上,我感觉浑身都痒,殿下,请你出去一下,我要再检查一下。” 南辰无奈,委实后悔刚刚没拦住这丫头,姑娘家胆子再大,跟怕不怕虫子完全是两码事。 这种虫子毒性不大,就是长的吓人,要不说南昭的姑娘们都怕它。 为让她安心,他蹒跚着往外走,“好,你自己再仔细检查一下。” 出了茅草屋,秦珍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你也检查一下,说不定你身上也有那虫子。” 南辰背对着茅草屋,扬声回道,“不会,孤……我从小泡药浴,一般的毒虫蛊虫不敢近我的身。” 屋内的秦珍听了好生羡慕,她快速褪了衣服细细检查,没再发现身上有虫子,又将衣服里里外外查看一遍,这才放心的穿回去。 “殿下,你可以进来了。” 听到秦珍喊,南辰缓缓走进茅屋,屋里,秦珍手里拿着把木梳,朝南辰招手,“殿下,你再帮我看看我头发上有没有虫子?” 南辰能怎么办,只好坐到她身边,把她头发打散,非常仔细地帮她检查,完了又用梳子给她细细梳了头。 他应该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非常生疏,几次扯到秦珍的头发,秦珍不怕疼,只怕有虫子。 “你头上没有掉虫子,安心吧,等离开这谷里,我让御医给你配些药随身携带,以后这种虫子就不会近你身。” “嗯嗯嗯,”秦珍猛点头,然后又摇头,“算了,我还是快点回北楚去,北楚没有这些奇怪的毒虫,殿下,你还记得那次我中七星蛊之毒吗,简直生不如死,你们南昭的虫子太可怕了,你说要是个武功高手,我肯定不放在眼里,虫子的话,尤其像刚刚那种虫子,我真拿它没法。” 不是她胆小,像蜈蚣蜘蛛蛇之的东西她都不怕,却唯独害怕那种像蚂蝗一样软绵绵的虫子。 南辰失笑,“有这么可怕吗?” 秦珍重重点头,“很可怕。” 两次被虫子咬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还是北楚好,北楚那边虫子少。 折腾这许久,肚子也饿了,秦珍把头发扎好,让南辰把烤鸡拿过来分吃。 接过南辰递来的鸡腿,秦珍打趣,“想不到三年不见,殿下都会自己烤东西吃了。” 南辰轻笑,“侍卫教的,也就学会这个,不过已经凉了,味道会差些。” 秦珍心说,你堂堂一国太子,能把鸡烤熟就很了不起了,如此想,她咬了口,瞬间瞪大了眼睛。 我去,太好吃了叭,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南辰满是期待地声音响起,“如何?” “好吃,”秦珍夸道,“比我烤的好吃多了,火候掌握的很好,鸡肉也入了味,殿下,想不到你还有做厨子的天份。” “是吗,”南辰听了很高兴,“那你多吃点,其实我这是第一次烤,没想到成功了。” 他把剩下的鸡肉递到秦珍面前,秦珍刚想说一起吃,视线突然定格面前的烤鸡上。 嘴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她接过南辰手里的鸡,嘴角抽了抽,抱歉,她收回之前的话。 南辰见她面色古怪,不禁问,“怎么了?鸡我处理的很干净的,你放心吃。” 是处理的很干净,一根毛都没有,但是,“殿下,侍卫教你烤鸡是整只烤的吗?” “是啊,这样做不对吗?” “对吗,哈哈……”秦珍忍不住掩嘴大笑,边笑边说,“殿下,侍卫难道没教你,烤鸡不光要拔毛还得去掉内脏,不然怎么吃。” 南辰,“……” 还真没教过,他记忆很好的,侍卫教他烤了一遍便记住了,从拔毛到放调料以及控制火候,他都是照搬了侍卫的手法,并没有去除内脏这一步。 他那时候没觉得不对劲,现在想想,侍卫分明是省略了最重要的一步。 那家伙,竟敢捉弄他,回去定要罚他。 秦珍见南辰面露窘色,不敢笑的太过份,这位太子殿下毕竟是第一次动手烤鸡,虽然有点小失误,但烤出来的味道还是值得表扬。 不过鸡她是不想吃了,没经过开膛破肚的鸡,总感觉有股鸡屎味。 她把手里的鸡扔到茅屋外,动了动腿,感觉双腿在慢慢恢复,不似醒来那般痒,也不再发麻。 她颤着腿站起来,走了两步,差点摔倒。 南辰温声劝道,“别着急,被那种虫子咬了,半天才能走路,我们还有时间,你且先休息。” 秦珍不着急,但她肚子饿,想去外面找吃的,她缓缓移到门边,一股暑气扑面而来。 崖底这么热,更不用说外面,她心想,南辰本是来燕翠山引水,却遇到刺杀,耽搁这些时间,劝她别急,他自己心里不知多着急。 秦珍又慢慢移回屋里,“殿下,有没有其他方法解这虫子的毒?” 南辰想了想,点头说有,“你内功修为不俗,可以用内动逼毒。” “殿下怎么不早说,”秦珍立即盘腿坐下,请教南辰,“我怎么做?” 南辰道,“和调息差不多,你平时运转内力,真气游走全身筋脉会通畅无比,如果是中毒,真气运转时筋脉会有阻塞的感觉,若你用真气强行打通阻塞的筋脉,就可以将毒逼出。”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话意一转,“不过,用内功逼毒,速度同样慢,而且就算成功了,人也会因为内力消耗过度而虚弱一段时间。” “所以不管我逼不逼毒都要等半天,而且就算我逼毒成功了还要变虚弱,那我废那劲干嘛,殿下,你说的不是废话吗。” 秦珍歪靠到南辰腿边,一副放弃治疗地语气,“算了,我还是等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云香 直到太阳偏西,秦珍的腿才恢复,她知晓南辰忧心外面的情形,腿一能动便和南辰动身。 南辰受了伤,走不快,且山路难行,他们走了一天也没走出燕翠山,第二天继续赶路,直到下午才终于看到人烟,一处座落在燕翠山脚下的小镇子。 两人灰头土脸,秦珍尚好些,而南辰衣袍破损,上面到处是血迹,惹得镇上的人指指点点。 他们找了客栈投宿,秦珍趁南辰洗漱时,快速跑了趟外面,回来时大包小包。 秦珍站在南辰的客房外敲门,自动将殿下的称呼换成了公子,“公子,您洗完了吗,我给您准备了换洗衣服。” “洗完了,你进来吧。”屋里的人说。 秦珍推门进去,就见南辰穿着单衣背对着她坐在椅子上,头发还滴着水,水已经打湿了他背上的单衣。 “呀,殿下,你洗头发了,你背后的衣服都湿了。”秦珍关上门,把东西放到桌上,赶紧拿帕子帮他擦头发。 南辰扫了眼桌上的大包小包,随口问,“买了什么?” “衣服和药,这镇上的成衣店一般,衣服都花里胡哨,我挑了好一会才挑中一套适合殿下穿的,就是料子一般,不过穿起来应该会很舒服,殿下现在受伤,衣服需要尽量舒适透气,一会殿下看了不喜欢也请将就一下,等回了都城就好了。” 南辰笑道,“不会,珍珍选的我都喜欢。” “真的?殿下可不许骗我。” 秦珍放下帕子,找出给南辰买的衣服和药,“殿下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赶紧换上,还有伤药,这药也一般,不过眼下只能委屈殿下了。” 南辰接过衣服和药,说道,“委屈什么,你赶紧去洗漱,我叫小二准备了饭菜,都是你念叨了一路最想吃的菜。” “真哒,还是殿下懂我。” 秦珍抱起自己的东西,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睛有些不敢直视南辰,嘴里问,“殿下,你可以自己上药的吧?” 她不提还好,一提南辰便想起那天她帮他上药的事,莫名有些耳热,南辰不自在的轻咳了声,忙说可以。 秦珍感觉这位太子殿下也有点不好意思,快速溜了,回到她那间客房,水是早备好的,她还拿出在药店买的药粉,药粉是驱虫的,沐浴的时候洒在水里泡一泡,能保三天不被虫子咬。 为了让药效持久些,她特意泡了小半个时辰。 等她用饭的南辰,自她一靠近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秦珍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殿下,你着凉了?” 南辰摆手,揉了揉鼻子,“珍珍,你是不是用云香粉泡澡了?” 秦珍点头,“殿下闻到了,药铺大夫说云香粉是南昭最好的驱虫药,家家必备,用它泡澡,能让虫子近不了身。” 南辰心说何止是闻出来,丫头简直就像一棵移动的云香花树,他忍不住问,“你用了多少?” 秦珍竖起食指,“一瓶。” 南辰听了扶额,语气透着无奈,“傻姑娘,一瓶的量能熏这整间客栈了,且云香粉味道冲,一般姑娘家是不会拿它直接泡澡的。” “啊?”秦珍傻了,整个人显得呆呆的,好一会才发出声音,“可是大夫明明说大家都买它来泡澡。” 南辰解释道,“只怕是大夫误以为你是给家里人买的,云香粉气味特殊,驱虫效果确实很好,但多是男子用,特别是经常进出山中的猎户。” 话落,又是一个喷嚏。 秦珍心里好大一个“囧”字,又怪那药铺大夫不说清楚,见南辰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她默默后退,一直退到门边,刚拉开门,又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我自己闻不到?” “这就是云香粉的独到之处,珍珍,你初来南昭,啊嚏——” 他话没说完,秦珍已转头跑出房间,再待下去,南辰身上的伤口该崩裂了。 躲进自己房间,她正苦恼着怎么去掉身上的云香气味,小二送来饭食,说是隔壁公子吩咐的,并传话让她多出出汗。 秦珍一下领会南辰的意思,是以,一晚上没睡,次日,南辰喊她起床,秦珍呵欠连天的开门,“这么早。” “不早了,赶紧洗漱下来用饭,一会我们还要赶路,”说着,南辰发现她身上的云香气味淡了很多,又见她满脸困倦,不由摇头,“你呀,还真是个急性子,实在困的话,等下在马车上睡。” “知道了,你先去用饭,我马上就来。” 南辰嗯了声,却不走,秦珍没管他,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和收拾行李。 再出来,南辰还站在门口,秦珍精神不济,没留意到男子眼中的期待之色,随口说,“你不用等我的。” 南辰见她一脸困倦,摇头说无事,转身下楼。 不过似南辰容貌气质这般出色的公子出现在这偏远的小镇上,倒引得客栈进进出出的人侧目。 秦珍,嗯,像公子的丫鬟。 秦珍干掉两笼包子,一大碗汤,很不雅的打了个嗝,她练了一晚上的剑,饿坏了。 说真的,这家客栈里的包子味道不错,感觉没吃够,只是她肚子装不下了,便对南辰道,“公子,我想打包一些带在路上吃。” 南辰听了招来小二,“再打包二十个肉包子,我们要带走,另外,请再帮忙准备一些水。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热情地应声后下去准备。 秦珍吃饱了左顾右盼,他们刚好坐在门口的位置,见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悠闲自在,她随口对南辰说,“公子,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镇子好像完全没有受到旱情的影响,路上连个乞丐都没有。” 南辰当然注意到了,他道,“所以我在考虑,是否从这里购些粮食运回都城。” 秦珍忙说,“那很能好啊,公子为什么还要考虑?” 南辰正要回答,那头小二将打包好的包子和几只装满水的竹筒递上。 秦珍接到手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小二,“不用找了,不过我想同小二哥打听个事?” 小二满脸堆笑,“姑娘您说,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珍问,“是这样,现在外面到处闹旱灾,但你们这镇子好像并没受影响。” 小二有些自豪道,“那是自然,咱这镇子虽然地处偏远,又位于燕翠山的北边,但好处是离燕翠湖最近,别的地方再旱,咱这地也不会缺水。” 原来如此,秦珍看向南辰,“公子,既然没有受灾,那我们倒是可以在此收些粮食运回去。” 小二却插话道,“不成的,咱这镇子里的人家应该都没多少余粮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追粮 就那么不巧,客栈小二说整个镇子的粮食均被一外地粮商以高价收购,昨儿才运走。 灾年粮商高价囤粮被发现是要杀头的,旱情刚出现端倪时,南辰为了制止粮商囤积粮食轰抬粮价,用雷霆手段惩治了冒头的粮商。 现在居然还有粮商敢冒杀头的风险囤粮,南辰觉得,这次回去,总算没有无功而返。 南辰欲追上那粮商,他有伤,步行太慢,马车又不行,据小二说,小镇通往外面只有一条山路,山路窄,马车走不了。 镇上的骡子和马全被那粮商买走运粮,两人只买到一头驴。 有驴代步总比没有好,秦珍便牵着驴,驴驮着南辰,两人紧赶慢赶,两天一夜,总算追上了运粮队。 彼时已出了燕翠山,运粮队出现在都城地界,他们把粮食卸下,搬到附近一个顶大的山洞,和骡马一起藏进去。 秦珍偷听到他们说,要等天黑再把粮食运走,她回来告诉南辰,南辰让她进城去司空府找司空星云,令他带人前来。 “我留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快回。”南辰说。 秦珍摇头,“不行啊殿下,我没有路引进不了城。” 南辰挑眉,“才怪,区区一道城墙哪能拦住你。” 这话倒不假,但秦珍还是迟疑,“可殿下一个人待在这里我不放心,你身上的伤没好,万一……” “没有万一,我的伤好多了,而且以你的轻功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回转,安心。” 南辰说罢,见秦珍面色纠结,显然还是不放心,心下感动,他抬起左手腕,解下手腕上戴的月金环,交到秦珍手里,“这是我从小贴身佩戴之物,你拿去,如果司空世子不在,找他父亲镇北侯也行。” 秦珍接过手环,担心手环会丢,随手把手环往手上套,一边说,“好吧,我会尽快赶回来,殿下小心些,别被他们发现了。” “好了,我走了。” 秦珍站起身,见南辰压根没听她说话,眼睛怔怔地盯着她手上的手环,她晃了下腕上的手环,“怎么了,是不是我不能戴,那我取下来。” 她伸手撸手环,然后发现手环取不下来了。 “这……殿下,手环好像自己变小了,我取不下来,你自己摘吧。” 南辰脸上的神情复杂又郑重,如慢动作般,他握住秦珍手腕,拇指按压月金环的暗扣,暗扣没有弹开。 竟没弹开。 居然会是秦珍,南辰眼底涌动着莫名而炙热的光,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理当如此。 秦珍见他似乎很宝贝她手上的黑金环,想摘不想摘的样子,便出声催促,“殿下,你倒是快点啊。” 南辰松开她的手,拉下她的衣袖盖住月金环,“戴着吧。” “我不想戴,这玩意又紧又沉,怪不舒服的。” 她扒拉着手环,却怎么也摘不下来,仔细端详,发现这手环的材质有些眼熟,似金非金似铁非铁,触手冰凉,还异常坚硬。 手环衔接之处有暗扣,却如同死扣一般,她累得汗都出来了,而手环却像长在她手腕上一样,愣是取不下来。 “别摘了,”南辰道,“事有轻重缓急,你且先去传信。” 秦珍叹气,“这手环有古怪,殿下,你也很古怪,罢了,等回来咱们再分说。”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位殿下明明很宝贝她手上的手环,却又不让摘,想来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 一切等回来再细问吧,秦珍想着,朝他摆了摆手,施展轻功走了。 南辰目送她离开,视线转回自己的左手腕,手腕因常年佩戴手环,留下一圏印痕。 记得小时候父皇说,若将来有人能戴上他的月金环,将是他一生的幸运,小时候他不信,长大了半信半疑,现在他信了。 官道上飞奔的秦珍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她停下来,刚想酝酿一下喷嚏,后面突然传来急促地马蹄声,来人扯开嗓子吼着,“让开,快让开。” 秦珍忙让开路,马从她身边狂奔而过,马上的人还瞪了眼路边的秦珍。 秦珍莫名其妙,继续赶路,没走多远,就看到路上躺着一匹马,马旁边蹲着一个人,一个气极败坏的年轻男子。 她就看了一眼,那男子瞧见,顿时疾言厉色张嘴就骂,“看什么看,没见过累死的马,滚。” 秦珍觉得这人脑子有病,送了个白眼,脚下生风。 当她赶到城门口,发现城门前的流民比前几天增加了近一倍,更重要的是,城门守卫也增加了许多,全部严阵以待。 老天爷没一点要下雨的意思,天上的太阳依旧在耀武扬威,旱情加剧,再这样下去,必出乱子。 秦珍暗叹了下,又琢磨起如何攀过那几步一个守卫的城墙,时间不等人,好像除了硬闯也没其他更快更好的办法了。 如此一想,她走到离城门稍远的城墙下,略一提气,身体瞬间拔地而起。 城墙上的几名守卫立即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秦珍已经站在城墙上,还冲他们挥挥手,然后跃下城内。 不提守卫们如何惊骇,秦珍打听到司空府,直接持玉佩上门。 司空星云不在府中,他父亲镇北侯去了宫中议事,尚未回府。 南辰没说如果这父子俩都不在家该如何,秦珍问接待的管家,“你家侯爷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战战兢兢回答,“回姑娘的话,这事没个准的,最近各地灾情越发严峻,南边夷族又趁机作乱,侯爷时常忙得深夜才回府。” 秦珍道,“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面见侯爷,事关太子,既然侯爷在宫中,那你带我入宫。” 管家瞅着秦珍手里的玉佩,擦了擦汗,忙拱手道,“小人遵命,小人这就去准备马车。” 秦珍摆手,“马车太慢了,骑马吧。” “一切听姑娘的。”管家赶紧咐吩身边的小厮,“快牵两匹快马来。” 小厮飞快的跑去牵马,不多时,马牵到,管家请秦珍先上马,秦珍摇头,“我不会骑马,便请管家带我。”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神色微怔了下,马上说好。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追粮 秦珍在宫门前见到镇北侯,所幸她赶来,再迟片刻,镇北侯便去了城防营。 镇北侯是个魁梧的中年人,面相有些憨厚,听她说明来意,大为欣喜,立即派身边侍卫去通知虎啸卫前来,随他出城去接应太子。 但他答应的太快,秦珍心里反而不踏实,她不禁问,“侯爷,您都不怀疑的吗?” 镇北侯大笑道,“若是旁人,本侯当然怀疑,但是你,本侯怎能怀疑,本侯还要谢谢秦姑娘日前在燕翠山救了犬子,待迎回太子,本侯还要为秦姑娘请功。” “原来世子同侯爷说了,不过请功就不必了,话已带到,殿下还在城外,他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先行一步,告辞。” 秦珍朝镇北侯拱拱手,转身离去。 没费多少口舌,返回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些,但心情甚好的秦珍很快被泼了盆凉水。 南辰不见了,她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影。 山洞的骡马粮食还在,负责看守的人也在,唯独不见了这位太子,秦珍急的直挠树。 她就说不放心他一个在此,偏偏怕什么来什么,眼看天快要黑了,很快那伙人就会运走粮食。 秦珍气闷无比,却只能干着急,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暮色中,山洞前有了动静。 秦珍算着时间,镇北侯带的人马应该快到了,不管南辰是不是出了意外,这批粮食不能再飞了。 她一路留下记号,悄悄跟在运粮队后面,运粮队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路,直到临近都城,他们拐进了一处废弃的宅子。 粮食运进宅子后,秦珍跟着溜进宅子,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而且,宅子里面居然还守着一些白衣女子。 秦珍瞧着这些白衣女子的衣服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什么人穿过,不过现下她一时想不起来。 秦珍摸到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前,屋门突然从里打开,她立即闪身进了旁边的屋子,隔着门,听到那俩白衣女子不知跟谁说,“师姐,他还是不肯吃饭,也不理我们,傲气的很。” “不吃便不吃,我去禀报少宫主,粮食已经运回来,少宫主应该已经忙完了,你们退下吧。” “是,师姐。” 门外脚步声渐渐远了,秦珍却咧开嘴笑,她有种强烈的直觉,隔壁屋子里不肯吃饭还傲气的人铁定是南辰无疑。 她一刻也不等,拉开门见外面没人,赶紧溜进隔壁房间。 秦珍一抬头,就对上南辰含笑的双眼,秦珍见他还有心情笑,顿时来气,“笑笑笑,殿下就知道笑,不知道我多担心,差点没吓死我。” 南辰抱歉道,“这是个意外。” “才怪,殿下觉得自己发生的意外还少吗,幸好没事,要不然,我一百条命也不够赔。” 秦珍边说边打量屋子,见屋里收拾的干净又舒适,还提供茶水点心,似乎担心人无聊,还准备了书。 这不对啊,她问出心里的疑惑,“殿下,你到底是被她们掳来的,还是她们请来做客的?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正说着,门外响起说话声,秦珍惊了下,对上南辰的眼睛,她嘴巴微张,无声地问,“怎么办?” 南辰正想让她解开他的穴道,就见她一猫腰,人钻到他面前的桌子底下。 南辰“……” 这丫头躲什么。 秦珍一藏好,脑子里也在想,我躲什么。 门被推开,一位白衣女子端着托盘进来,声音柔婉甜腻,“公子,听我师妹说,你不吃饭,这怎么行,恕我直言,你不吃饭饿的是你又不是别人,何苦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她把托盘放到南辰面前,人坐到他对面,手托着下巴,继续道,“公子,你别客气了,我还能好言相劝,若换了我小师妹,就没这么好的态度了。” 南辰目光淡淡地看着来人,他对她有些印象,圣女宫近年风头不输少宫主冯云的二师姐李红林。 圣女宫近些年越发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他早有压制之心,若非忌惮圣女宫主蓝幽雪,岂容圣女宫在南昭到处笼络民心。 李红林见他不说话,只觉得这公子的眼神瞧得她心慌,她还是第一次如此俊俏的男子,虽不假辞色,却让人心动。 她抿唇轻笑了声,逗弄道,“看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 南辰道,“姑娘脸皮倒是厚。” 李红林闻言,面色一黑,“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漂亮。” 南辰非常不客气地说,“我已经说的很明白。” 话罢,他感觉袍角被人扯了下,低头一看,就见桌子下伸出一只手,拇指朝上,他嘴角不自觉地弯了下。 而他这个表情落在李红林的眼里,就被理解成了嘲讽,甚至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 她就那么丑? “你,我看你白长了一双眼睛,”李红林气得掀飞他面前的托盘,“吃什么吃,饿死你算了。” 李红林拂袖而去,在门口碰到小师妹冯云,也没个好脸色。 冯云不明所以,走过来看到散落一地的食物,神色颇不赞同地说,“公子不该故意惹恼我师姐,你即便讨厌他,也不该糟蹋粮食。” 南辰不搭她这茬,却问,“姑娘欲将我如何?” 冯云道,“我已经说过了,一切得等查清你的身份再行定夺,希望你说的是真话,我们不会为难一个普通人,不过我观公子言行,身份恐怕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 南辰不理她的试探,冷声道,“身份?姑娘担心我是官身,怕我将圣女宫高价囤粮的事情透露出去,如果我说是呢?” 冯云眉头微皱,神色间流露出一丝不忍与为难,早在林中遇到对方时,她就怀疑过他的身份。 面前这位公子虽说一身布衣,但周身流露出来的气势绝不是普通人该有的。 长老说过,买粮的事绝不能走漏了风声,否则,整个圣女宫都要吃罪。 冯云暗叹,“你真是官家人?” 南辰,“是。” 冯云立时抽出佩剑,横在南辰脖子上,嘴里说着抱歉,下手却不含糊。 秦珍听到对方拔剑的声音,吓得赶紧跳出来,手指夹住南辰脖子上的剑,笑嘻嘻道,“等等,这位姐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刀剑,要不然,伤了我家公子,圣女宫的罪过可比高价囤粮的罪更严重。” 她突然冒出来,令冯云大吃一惊,“你是谁?”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追粮 “我啊,”秦珍推开冯云的剑,笑说,“我当然是我家公子的丫头啰。” 冯云听了更加警惕,瞬间想了许多,她看向南辰,“你是故意被我们抓住的?” 南辰不答,侧头看向秦珍,目光透着无奈,“还不帮我解开穴道。” “哦哦,公子被她们点了穴啊,怎么不早说。”秦珍赶紧替他解穴。 南辰获得自由,站起来活动身体,坐太久,腿都麻了。 秦珍则和冯云拉起家常,“这位姐姐,你是圣女宫的人,不知圣女娘娘近来身体可好啊。” 冯云皱眉打量秦珍,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她心中暗想,这小丫头刚才居然能夹她的剑,想必身手不弱,且她藏在屋子里,她竟毫无所觉, 不知道她藏了多久,还有没有其他尾巴,如果引来官兵,圣女宫…… 冯云面色一冷,扬声朝门外喊,“来人。” 门外立即进来两名白衣女了,“少宫主。” 冯云道,“速去通知其他弟子,马上将粮食转移,这里不安全了。” 俩白衣女子相视一眼,齐声道是,刚退出房间,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名弟子,神情焦急地禀报,“不好了少宫主,外面来了好些官兵,咱们被包围了。” “这么快,”冯云立即道,“粮食不要了,通知大家赶紧从密道撤离。” 反正只要不被官兵抓住,事后她们完全可以死不认帐。 而秦珍听到这个消息,兴奋地对南辰说,“来了来了,救兵来了,我一路留下记号,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司空世子他爹还挺靠谱的。” 南辰也舒展了眉头,说来的正是时候。 冯云剑指两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目的,你们都不能活着离开了。” “这是要杀我们啊,”秦珍依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不好不好。 外面士兵在撞门了,声音落入冯云耳里,她不再犹豫,持剑一步步逼近秦珍和南辰。 “不好了,少宫主,屋顶上有好多弓弩手,咱们没法进入密道。”一名弟子突然跑进来说。 秦珍听了一乐,特别好奇地问,“话说你们把密道挖在哪,总不会在院子里吧。” 冯云估计是没法了,没好气地瞪了眼秦珍,她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交到弟子手上,“快去通知大师姐。” 弟子拿着东西跑出去,对着天空发射,一团红色的焰火在夜空中炸开。 秦珍歪头靠近南辰小声说,“公子,他们在搬救兵了,怎么办?” 南辰面色冷然,抬脚往外走,“搬救兵有用吗?” 秦珍跟上,嘴里说,“若是别的小角色来肯定没用,如果圣女亲自来的话……” 她不由想起当年,她中七星蛊之毒,南辰恳求圣女时,圣女那个高傲模样,压根不将一国太子放在眼中。 秦珍也是在那时起就暗自发誓,一定好好练武,以南昭圣女为榜样,就算没有滔天的权势,拥有强大的武力值,照样能横行天下。 “公子,圣女她老人家……哎呦,”秦珍不防一头撞到南辰背上,她捂住额头,见南辰顿住不走,仰头问,“怎么了?” 南辰却一把握住秦珍的手,凤眸紧紧瞅着她,里面盛满热切,秦珍心口急跳,人都紧张了,“干干嘛?” “珍珍,以你现在的功力,有没有把握赢过圣女?” “啊?”秦珍呆了下,想了想说,“没打过,不知道。” “那好,如果一会来的是圣女,你就同她好好讨教一二。” 秦珍,“……” 所以这般郑重,不过是想让她当打手,不不不,这不重要,她原也是想知道自己武功练到了哪个境界,要是能同圣女打一架,那再好不过。 她不仅不生气,反而激动地说,“好啊,一会圣女来了交给我。” 南辰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拉着她往外走,出了屋子,冯云等人正与破门而入的士兵对持。 火把把院子照得大亮,四周的士兵把圣女宫一众弟子围在中间,屋顶上布满弓弩手。 当南辰和秦珍出现,镇北侯快速从阴影里出来,穿过士兵,走到台阶前行礼,“太子殿下,臣等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他一声太子殿下,圣女宫一众弟子听在耳中瞬间傻了,一个个花容失色。 冯云同样吓懵了,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其他弟子一见,齐齐丢掉手中兵器。 南辰步下台阶,瞥了眼圣女宫一众弟子,冷声道,“孤三申五令,灾情期间,任何人不得私自囤积粮食,圣女宫倒是好大的胆子,不仅罔顾孤的命令,还为掩盖其行迹欲杀人灭口,冯少宫主,你等眼中可还有王法?” “太子殿下恕罪,”冯云立即跪下请罪,圣女宫的弟子亦全都跪趴在地。 只听冯云辩解道,“太子殿下,这一切都是个误会,圣女宫绝不敢违抗殿下的命令,实在是圣女宫的粮食告急,民女们不得不外出购买粮食,太子殿下也应该听说过,这一阵子圣女宫一直在赈济灾民,加之圣女宫门下弟子众多,这么多张嘴要吃饭,殿下,圣女宫购粮绝不是为谋取私利,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已,还望殿下明察。” 她绝口不提方才要杀人灭口的事。 南辰负手走到冯去身边,淡淡又极具压迫感的声音响起,“冯少宫主,抬头。” 冯云抬起头,眼睛触上男子如墨染的锐利黑眸,瞬间又低下头,她又惊又怕,心里还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声音呐呐,“太子殿下可是不信民女所言?” “你也知道孤不信你的鬼话,”南辰道,“圣女宫坐拥整个青潭山,青潭山下有良田千顷,现如今各地大旱,而青潭山受的影响却小,圣女宫是有赈济灾民,却不至于到粮食告急的地步,否则,圣女宫购粮何至于偷偷行事。” “不是的太子殿下,圣女宫之所以偷偷行事是因为……” 冯云话没说完,一道爽利地声音插进来,“是因为这批粮食本来就是献给朝廷的。” 第二百五十八章 献粮 来人一袭粉衣,面容清丽,笑颜如花,她朝南辰施施行了个礼,“太子殿下,粮食是臣女委托圣女宫购的,圣女宫不缺粮食,但现在都城外好多流民,而臣女又愁不到粮食,故而请圣女宫出面,不想造成这样的误会,还请殿下恕罪。” 女子一句误会将圣女宫囤粮的罪撇个干净,南辰似乎没想到她会出面。 “慧宜县主?你请圣女宫买粮,何须这般鬼祟?” 慧宜神色从容地回答,“自然是想给臣女的爹一个惊喜,殿下不知道,为着流民的事,臣女的爹头发都愁白了,臣女不忍心,便找了圣女宫的师姐妹们帮忙。” “是吗,冯少宫主可不是这样说的?”南辰面色冷然,目光略过一众圣女宫弟子,以冯云为首的众圣女宫弟子顿时头皮发紧,冷汗直流。 “是臣女不让她们说的,”慧宜忙解释说,“殿下,既然您提前知道了,侯爷也在,那臣女就偷个懒,粮食就交给殿下了,太晚了,慧宜想先带师姐妹们回宫,宫主还等着呢。” 她这话说的软中带硬,暗示圣女也知晓此事。 南辰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他没想到慧宜会跑出来搅局,不仅替圣女宫开脱,还拿蓝幽雪威胁于他。 朝廷与圣女宫关系微妙,刘慧宜不会不清楚,此刻她站出来,就表示她心向着圣女宫。 如此,他便成全她。 “刘尚书养了位好女儿,这情孤领了,天色确实已晚,夜路不好走,”南辰转身,衣袖带起一阵凉风,他缓步走上台阶,吩咐镇北侯,“去准备马车,务必将县主和她的师姐妹们安全送回圣女宫。” “是,臣这就叫人安排。”镇北侯令士兵们收起弓弩,又招来几名士兵,让他们去找马车。 圣女宫诸人总算松了口气,冯云挨着刘慧宜,拉住大师姐的手,刚想说还是大师姐有办法,手指摸到大师姐手心的汗,不由错愕。 “大师姐?” 刘慧宜缩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轻声道,“走吧。” 她们走后,南辰和镇北侯说了会话,回头不见秦珍,遣人去找,过了会,去找的人回来说她在后院。 “她在后院做什么?” “回殿下的话,她在看粮食,”亲卫满脸兴奋地禀报,“太子殿下,侯爷,后院好多粮食,好多好多的粮食。” 南辰与镇北侯闻言相视一眼,同时转身朝后院走去,当他们见到屋里堆积如山的粮食时,皆是一脸震惊。 “这,这圣女宫竟囤了这么多粮食,”镇北侯激动的声音都在抖,他冲进屋里,一一检查后,又一脸狂喜地跑出来,“太子,有救了有救了,百姓这次有救了。” “是啊,有救了。”南辰面上也掩不住喜色,心头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轻了许,不禁感叹了句,“天不亡我南昭。” 不过还得祈求老天赶紧下雨,早点下雨,百姓还能再种一季粮食,也能熬过今年。 秦珍摇着把破扇子走过来,“殿下安心了,这些粮食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南辰心情不错地嗯了声,眉间的阴翳散了许,“若是再下一场雨,缓解一下目前的干旱就好了。” “会的,”秦珍安慰他,“这两日,天闷的得厉害,尤其晚上。我估摸着会有一场大雨,殿下还是赶紧把这些粮食运走,这破宅子,别漏水把粮食淋了。” 都是她辛苦种出来的,浪费一粒她都心疼,之前她还为空间里的粮食太多而发愁,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南辰也觉得天怪闷的,心想若真的下雨就太好了,他抬头望了望天,目光顿凝。 连着晴了几个月,白天艳阳高照,夜晚繁星璀璨,日日如此,而今晚,天上居然没有星星。 没有星,天阴了? 他突然大声下令,“镇北侯,速派人把粮食运回都城,另外,准备两匹马,孤要回城。” 镇北城却道,“殿下要回城且等一等,您身上有伤不能骑马,臣马上叫人去准备马车送您回城。” “不必,”南辰道,“孤暂时不回宫。” 镇北侯一听,顿时急了,“万万不可啊殿下,日前您在燕翠山遭遇刺杀,幕后之人尚未查到,那些刺客若知道您安然归来却滞留宫外,保不齐会再次出手,臣以为,殿下还是赶紧回宫,宫中禁卫重重,刺客才不敢造次。” “孤就是要他们出手。”南辰沉声说。 镇北侯闻言一愣,“殿下是想……” 南辰抬手打断他的话,“星云知道如何联系孤,烦请侯爷给宫中传个话,孤会平安无事。” “这,不知殿下的安全由谁负责?” 镇北侯根本不放心太子独自在外,之前太子去燕翠山,身边带了百名铁卫尚且出事,如今孤身一人,这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要不要臣安排一些侍卫暗中保护殿下?” “不用,”南辰的目光移到秦珍身上,语气转柔,“有珍珍在,孤的安全无虑。” 镇北侯看向秦珍,秦珍咧嘴笑了笑,“侯爷放心,在我在,保证你们殿下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当然,自己掉的不算哦。” 南辰闻言失笑,他就喜欢她这么自信,又俏皮,从小就是。 镇北侯还是面带犹豫,虽说自家儿子把这姓秦的丫头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他到底没亲眼见过,而太子的安全关乎江山社稷,是万不容有失的。 “殿下,臣以为……” “不必说了,按孤说的做,粮食抓紧时间运回都城。”南辰做下决定,便不容反驳。 镇北侯显然也了解他们这位太子的尿性,知晓劝也无用,应了声“是,”便喊亲卫牵马来。 没一会,马牵来,南辰翻身上马,秦珍站着没动,南辰出声催促,“珍珍?” 秦珍“哦”了声,拿了侍卫手里的火把,绕过给她准备的马,走到南辰的马旁,跃上马背,坐到南辰身后。 她手举着火把,对上镇北侯等人惊诧的目光,木着脸解释,“我不会骑马,需要殿下带我。” 南辰倒是忘了秦珍不会骑马,他朝镇北侯颔首,让秦珍抓紧,轻踢马腹,马儿扬起蹄子,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百五十九章 绝杀令 长街上,百姓们在雨中奔走欢呼,比过大年还高兴,这场雨终于下下来了,南昭旱情得以缓解,无人不激动。 琼玉楼,南昭都城最负盛名的酒楼,楼前,同样挤满了欢呼的百姓,楼内一角,一名十四五岁的娇俏少女见外面如此热闹,有些跃跃欲试。 她拉了下身边男子的衣袖,软声道,“公子,我也想出去玩。” “不可以。”男子拒绝后转身上楼。 少女跟上去,语气有些失落,“为什么,外面多热闹,这可是全民狂欢,不参与太可惜了。” 男子回头,瞥了眼她身上的衣裙,“早上你说很喜欢这套裙子,这裙子的料子可淋不得雨。” “啊,这样,那我去换一件再去玩。” 少女也就是秦珍,抬脚就往楼上跑,南辰见了,眼睛闪了闪,突然捂住胸口,轻嘶了声。 秦珍听见他的抽气声,立即担心的转身,“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南辰却摇头,“不打紧。” 他眉头轻拧,似乎痛的不轻,秦珍赶紧扶住他,“什么不打紧,咱赶紧回房躺着,从公子伤着到现在,就没好好休息,别落下病根子,现在下雨了,粮食也有了,公子也可以安心的养病。” 南辰手搭在她肩头,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身体重量大半压在少女身上,嘴里却叹息,“哪里能安心,下了雨不代表灾情马上就解除了,反而是开始,这场大旱让小半个南昭的百姓绝了收成,在下一季粮食没有入仓之前,我就安不了心。” “那也要先养好身体。” 秦珍扶他回房间,安置他躺下,“公子,快到饭点了,我去厨房瞧瞧。” 南辰颔首,待她出了房间,他抬手敲了下床板,房间里出现一位蓝衣侍卫,“殿下。” 南辰淡声问,“消息放出去了?” 侍卫道,“回禀殿下,已经散出去了,皇上不放心殿下的安全,认为殿下的计划太过涉险,问要不要增派人手。” 南辰,“不必,你回去传达两件事,第一,命上将军李修荣即刻去云上城购粮,第二,请父皇赐婚司空世子与安宜县主。” 侍卫微愣,怀疑自己听错了,“殿下,云上城……” 南辰抬起手,“转告上将军,如若云上城不同意,那便等着孤的十万大军踏平云上城。” “诺。”侍卫闪身离开。 房间恢复安静,南辰阖上眼浅眠,半梦半醒,鼻端突然闻到一抹极淡的暗香。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香似乎不是秦珍身上的香,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南辰倏地睁开眼。 秦珍察觉他醒了,笑道,“公子醒了。” “珍珍……” “公子是不是饿了?”秦珍扶他起身,朝他眨巴几下眼睛。 南辰微怔后,一下明白了她的暗示,接过话,“是有些饿,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一会公子就知道了,”秦珍说着,倒了杯茶给南辰,手指了指屏风处,示意人藏在屏风后面。 南辰颔首,接过茶杯,低垂的凤眸中暗芒微闪,没想到刺客这么快就上门了,而离他放出消息不到两个时辰。 明知他住琼玉楼,可能是故布疑阵,诱人上勾,还派刺客前来,看来背后之人是一定要制他于死地。 很好,现在琼玉楼乃至整个都城,是进得来出不去,他倒要看看,对方能送来多少人头。 秦珍把食盒的饭菜摆到桌上,饭菜是她亲手烧的,这些小事本不必她动手,但她上次在吃食上栽了大跟头,现在对入口的东西特别谨慎。 况且南辰住琼玉楼,就是想引出在燕翠山刺杀他的刺客,一应入口之物更不能假手于人。 南辰走过来,鼻子动了动,“鱼羹?” “对啊,我记得公子爱吃鱼,不过现在公子身体有恙,忌辛辣重口,我就做了鱼羹,手艺一般,胜在鱼鲜,公子尝尝。” “你的厨艺才不是一般,”南辰笑着接端起面前的鱼羹,尝了口,张口说好吃,又带着许怀念地说,“自那年过年吃过你做的鱼,再吃其他人做的鱼,总觉得差了许多。” 秦珍笑道,“是吗,那公子可得多吃些,等我回去了,公子可吃不着了。” 回去?南辰手中的筷子顿住,状似无意地问,“不能多待一段时间,难得来一趟,南昭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若实在想家,我可以派人把你兄长和弟弟接过来与你团聚。” “那太麻烦了,而且一去一回也得不少时间,再说我弟弟还小,路途又远,我不放心。” 秦珍不带考虑的拒绝了南辰的提议,又说,“但南昭我还会再来的,等确定家里无事,我打算外出游历,这个世界很大,我想到处走走。” 南辰听了心里一动,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心说居然连志向都和他一样,他也喜欢四处游历,奈何身份注定他自由的时间不多。 待他日后接掌南昭,就更不得自由,可在此之前,他还有时间,若她想去游历,他可以相陪。 男子目光温柔,见她吃得急,劝她吃慢些,秦珍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担心有人等不急。” 话落,房里间响起一串突兀的笑声,笑声的主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不赖嘛。” 秦珍抬眼,却见是一白衣蒙面女子,她笑道,“姐姐过奖,姐姐吃饭了没有,要不一起吃点。” 她口气随意的仿佛在招呼相熟的朋友,而不是刺客。 南辰更淡定,头都没抬一下,依旧气定神闲吃他的鱼羹。 白衣女子微滞,对方的反应完全超出她的意料,令她错愕了一瞬,又立即回道,“小妹妹真是客气。” “不客气,我这叫先礼后兵,”秦珍说着,咧嘴一笑,手里筷子倏地掷出,又自桌子下抽出凤凝飞身而出。 蒙面女子躲开了筷子,却没躲开秦珍的剑,顷刻间,闪着寒光的剑便横在白衣女子脖子上,白衣女子和秦珍同时愣住。 空气都安静了。 白衣女子心中非常惊骇,一招,不,没有一招,对方仅是出剑,她便败了。 这等身手,就是阁主亲自出手,也未必赢得了。 而秦珍则是失望,脱口说了句,“这么弱。” 没劲。 白衣女子闻言,气得直瞪眼,被自己的刺杀目标说弱,简直是对她身为刺客的侮辱,她目光一寒,手刚抬起,身体突然动弹不得。 秦珍收起剑,重新回到饭桌前,南辰敲了敲桌子,房间里再次出现两名蓝衣男子。 秦珍的剑还没放下。 “是自己人。”南辰说,他抬了下手,那俩蓝衣男子立即过去把刺客带离房间。 秦珍端起碗,想了下说,“我想和圣女打。” 南辰笑得宠溺,“很快的,先吃饭。” 第二百六十章 绝杀令 青潭山圣女宫,刘慧宜正和一众师姐妹们商量师父的寿筵,一名弟子匆匆跑进来,“大师姐,你家刚刚捎来了口信,让你赶紧回家一趟,还有这个,说你看了就会明白。” 她又拿出封信递给刘慧宜。 刘慧宜接过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白了了,同时又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父亲曾说过,他们这位太子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既有仁厚的一面,又不缺杀伐果断之心,是位十分优秀的储君,放眼他国,难有与之匹敌之辈。 父亲也曾说,她身份尊贵,入圣女宫是自降身价,可她不甘后半辈子困于后宅,她也想成为宫主一般的传奇人物。 朝廷与圣女宫之间关系微妙,身为圣女宫的大弟子,又是朝廷御封的县主,父亲希望她能平衡好圣女宫与朝廷的关系,而她,偏颇了。 这位殿下真是知道打蛇打七寸,她与司空安宜自小的情谊,恰到三人适婚之龄,司空府有意聘安宜为儿媳,而司空和她情系彼此,这事在都城不是秘密。 司空是太子伴读,太子如何不知晓,却还将安宜赐婚给司空,在这个节骨眼上。 看来,她出面替对圣女宫脱罪一事,惹恼了太子。 刘慧宜脸色差极了,冯云担心地问,“大师姐,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 刘慧宜抿着唇不说话,她心乱如麻,旁边的李红林见此,拿过她手里的信展开看,冯云也凑过来看。 “宫中赐婚镇北侯世子司空星云和安宜,怎么会这样?”冯云和李红林面面相觑。 书信上提到的二人她们都熟,司空星云偶尔来圣女宫探望大师姐,两人是她们心中默认的一对,而安宜的姐姐是宫主的贴身侍女,经常来圣女宫玩。 李红林性子急些,张口就骂,“安宜那丫头竟然抢大师姐的男人,她还要不要脸啊。” 冯云冷静得多,“不能这么说,婚是皇上赐的,她也不能怎么样。” “那现在怎么办,皇上干嘛乱指婚,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大师姐和司空世子才是一对。”李红林说。 冯云见大师姐刘慧宜失神落魂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难受,她约莫猜到这桩赐婚的由来,定与这次的购粮一事有关。 说到底,她们也有责任,怪她们行事不谨慎,牵连了师姐。 冯云沉吟了下说,“其实我觉得这事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话落,刘慧宜和李红林猛地看向她。 ****** 秦珍没想到南昭圣女蓝幽雪来得那般快,身边还跟着几张熟面孔,正是前儿才见过的冯云等人。 南昭圣女还是那般嚣张,目中无人。 南辰仿佛早已料到,嘴里客套道,“不知圣女前来,孤有失远迎。” “是本座唐突,太子勿怪。”蓝幽雪客气了下,走到上首坐下,几位弟子则立在一旁。 冯云和李红林再次见到太子,目光微微发愣,前一次见到太子时,太子尚有些落魄,略显狼狈,她们还只当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今儿再见,一袭玄色锦衣,通身气度尊贵不凡的太子殿下威仪赫赫,令她们不敢直视。 南昭以黑为贵,其次是金,皇族服饰以黑色为主,连屋内的装饰也多用黑色。 黑色会带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就像这屋子的主人。 李红林心口像揣了只兔子,偷偷拿眼瞧,瞧着瞧着,便忘记收回来,刘慧宜余光瞥见,嘴角抽了抽,悄悄戳了她一下,李红林蓦地回神,羞的垂下头,只感觉脸烫得厉害。 屋中没有伺候的丫头,秦珍便承担了奉茶的工作。 蓝幽雪不懂迂回,她也不需要迂回,张口直明来意,“太子想必知晓本座所为何来?” 南辰当然清楚,却偏偏装傻,“孤并不知晓。” “那本座便告诉太子,本座是为慧宜的婚事而来。” 蓝幽雪不管太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口气颇为霸道,“慧宜与司空世子情投意合,本座希望他二人能喜结良缘,成百年之好。” 南辰面露为难,说道,“可皇上已赐婚司空世子与安宜县主,圣旨已下,一言九鼎。” “所以本座才来找殿下。”蓝幽雪倨傲的说。 南辰却道,“孤办不到。” 没想到他会拒绝,蓝幽雪淡冷的眼睛直视南辰,南辰面不改色,眸光不闪不避。 蓝幽雪微怔,心中略有些讶异,以前这位太子对她,一向敬畏有加,譬如皇室对待圣女宫,现在怎么…… “圣女娘娘请用茶。”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蓝幽雪的怔愣。 蓝幽雪随手端起茶,瞥了奉茶的丫头一眼,这一看,顿时觉得有些面熟,“你是……” 秦珍笑了笑,“看来圣女娘娘不记得我了。” 蓝幽雪凝神想了想,确实没什么印象。 “晚辈秦珍,”秦珍笑说,“三年前,在梧桐山,晚辈曾同圣女娘娘讨教过,幸得圣女娘娘手下留情。” 三年前?梧桐山?蓝幽雪定神回想,立时想起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小丫头。 她再一打量秦珍,心说怪道觉得面熟,还真是那个小丫头。 “本座想起来了,竟是你,”蓝幽雪对秦珍的态度与对南辰的态度截然不同。 她语气都温和几分,这是极少有的,冯云等人身为蓝幽雪的弟子,何曾见她们师父这般温和过,几个人看向秦珍的目光好奇极了。 只听蓝幽雪又道,“小丫头,三年不见,你的功力又长进不少啊。” “是的,”秦珍半点不谦虚地回道:“晚辈自见过圣女娘娘,便以圣女娘娘为目标,这三年,日日勤加苦练,可晚辈练了这许久,却不知武功在何种境界?” 说到这,她笑吟吟地看着蓝幽雪,“圣女娘娘,晚辈能再向你讨教吗?” 她生的灵秀可人,脸上的笑容更甜人,蓝幽雪本身是武学奇才,性情虽古怪,但同样喜爱武学天赋卓绝的后辈,何况对方还以她为目标,日日勤奋苦练。 这马屁拍得她挺爽,她一下便将来此的正事抛在脑后,开口说可以。 见圣女同意,秦珍高兴坏了,朝南辰比了个剪刀手。 “不可,师父,”冯云站出来道,“师父,何须您老人家亲自动手,不如由徒儿领教她一番。” 说着,她还瞥了眼厅中长身玉立的男子,南辰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冯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你打不过她。”蓝幽雪耿直的说。 第二百六十一章 绝杀令 一行人换了场地。 琼玉楼后面有块空地,是专供客人们停放马车的地方,还算宽敞,秦珍等人移步过去。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现在天空还飘着细细雨丝,青石地面积了些水,有些湿滑。 秦珍朝蓝幽雪抬手,“前辈,请。” 蓝幽雪颔首,朝她招手,示意开始。 秦珍的强项是剑法,她的梅影剑法早已大成,但她不想和蓝幽雪比剑,只拼拳脚和内力。 而蓝幽雪这种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根本不需要武器,两人身影緾斗在一起,速度快得场外之人都看不清招式,只看到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在场中闪来闪去。 冯云原本还有些不服气,此时见了,不免庆幸,幸好她没和对方比试,否则就丢人丢大发了。 秦珍出手如电,使出全力,交上手后方惊觉,她还需努力。 这三年,她闭门造车,无人点拨,进步再多,但和圣女这样的高手比起来,仍有不小的差距。 她习的是甲未之送给兄长的那套拳法,后来她无聊,把梅影剑法融入拳法练习,使得一套拳法比原先刁钻古怪得多,这也是她还能和南昭圣女过这么多招的原因。 而蓝幽雪越打越惊喜,同时心头更惋惜,若这丫头是她徒弟多好,她最小的弟子冯云武学天赋算是出众的,但却没法和这丫头比。 小丫头成长的太快,再过几年,她也未必是这丫头的对手。 蓝幽雪抬手一掌,秦珍拼了全力去接,磅礴的内力相撞,秦珍喉口一甜,身形急速倒退。 她擦了下嘴角,笑着朝圣女抱拳,“多谢圣女娘娘指教,晚辈受益匪浅。” 蓝幽雪微勾了下嘴角,拂了下衣袖,温声提醒,“你缺乏的是历练,往后多与人切磋,以后成就只会在本座之上,不过……”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小丫头的功力在当下武林恐鲜有敌手,想找人切磋,只怕也找不到几个合适的人。 如她这般的老家伙,也没剩几个了。 “你去找鬼医吧,”她想了下说,“这老家伙功力不在我之下,说不定能让你再进一步。” “谢圣女娘娘指点。”秦珍笑说,“回去我就去寻访他老人家。” 一行人再次回到楼内,圣女和南辰还有事要谈,秦珍和冯云等人站在外面。 秦珍为感谢圣女出手指点,拿出早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冯云,“冯少宫主,听闻圣女娘娘寿诞在下月,这是我送给圣女娘娘的寿礼,一点小心意,还请帮忙转交一下。” 冯云这会心情复杂着,没去接,“你干嘛不自己送。” 秦珍摇头,“我马上要回家了,去不了。” “回家?”冯云不禁问,“你家在哪?” 秦珍道,“楚京。” “什么,你不是南昭人?”冯云等人也一脸惊讶。 秦珍笑说,“我是北楚人。” 冯云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认识我师父的?” “三年前,在梧桐山。”秦珍说起三年前的旧事,顺便提起她曾中七星蛊的事。 “你居然也被咬过,”冯云李红林和刘慧宜齐齐惊呼。 秦珍见她们这般反应,不由笑道,“莫不是你们也叫七星蛊咬过?” 冯云三人神情一致的点头,因为同样的经历,几个女孩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 南辰和圣女谈完事,出来就见秦珍和冯云等人站在一块不知说什么,笑得特别开心。 “公子,圣女娘娘,”秦珍迎上去。 南辰拉她到身边,“聊什么,这么高兴?” 秦珍笑道,“刚刚听少宫主说她们也被七星蛊咬过,就交换一下被咬后的心得体会。” 南辰失笑:“什么心得体会,是比较七星蛊咬谁更痛。” 他扫了冯云等人一眼,冯云三人一个个红了脸,垂头走到圣女身后边。 蓝幽雪性子冷情,没注意弟子们的不正常,只说了句“殿下,本座就告辞了”后,翩然离开。 冯云心里不舍,临了步出琼玉楼前,回头瞄了眼,就见男子满脸温柔地同身边女孩说着什么,缓缓步下楼来。 她心里一动,拉了下旁边的刘慧宜,“师姐,我想去买点东西再回去,你能不能跟师父说一下。” 刘慧宜满心都是自己的婚事,不知师父跟太子商谈的如何,谈妥了便好,没谈好的话,那她同星云…… 她心不在焉的应道,“知道了你去吧。” “多谢师姐。”冯云笑着转身离开,李红林表示她也要去,追上冯云。 “你的内伤真没事?”南辰问秦珍。 “那算什么伤,顶多吐了口淤血,今天这场比试,我感觉自己又进步了,而圣女……” 秦珍止住话,脸上露出抹神秘的笑。 南辰问,“她怎样?” 秦珍笑而不语,找小二要了把雨伞,撑开,却被南辰接过,撑到两人头顶。 两人穿同款黑衣,南辰的衣袍襟口下摆绣金色祥云图案,秦珍的衣裙上则绣着大片繁复精美的红色花朵。 因着料子轻薄,穿着也舒服,秦珍是以特别喜欢。 走出琼玉楼,秦珍扫了眼隐在四周的侍卫,指着不远处的小食摊,“公子,我想吃那个。” 南辰点头,朝小食摊走过去。 “老板,来一碗元宵。” “好咧,客官,请稍等。”年轻的老板抓起早捏好的元宵丢进锅里煮,筷子在锅里搅动。 南辰不放弃的追问秦珍:“圣女到底如何?” 秦珍没有正面回来,而是说,“再给我两年。”两年时间,她有信心胜过蓝幽雪。 秦珍眼睛盯着冒热气的锅子,余光扫到小食摊抹布露出的一角,眼睛微咪,在老板动手掀锅时,她猛地拉着南辰后退。 一锅滚烫的开水和着里面的元宵泼了个空,那小食摊老板见没偷袭成功,抽出兵器在案板上一敲,像是某种暗号,一群打扮如同百姓一样的刺客们将南辰与秦珍围住。 同时,保护南辰的侍卫们也冒了出来,又将刺客们团团围住。 南辰目光微寒,淡声问秦珍,“能不能要活的?” 秦珍表示没问题,她目前的功力能与南昭圣女一较长短,自然不将这些刺客放在眼里。 “好,交给你。”南辰说。 他愿费这番心思,是打定主意要找出幕后之人,这些刺客训练有数,抓一个活口可能没什么用,那抓十个呢,他就不信,会敲不开他们中间某些人的嘴。 第二百六十二章 绝杀令 三十多名刺客,跑了俩。 秦珍收起剑,看向不远处的屋顶,南辰以为她介意跑掉的俩刺客,安慰说,“没事,他们没有刺杀成功,还会再出现的。” 秦珍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心里想的却是方才的惊鸿一瞥。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到了某个故人。 不过对方消失的太快了,就一晃眼的功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要不然,也不至于让那俩刺客逃掉。 南辰问她要不要接着逛,秦珍摇头,一出门就遇到刺杀,就像专门守着等他们出门一样。 她觉得还是不要出门晃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秦珍换了衣服出来,因为还惦记刚刚那碗没吃到嘴的元宵,便特意去厨房做了元宵。 她提着食盒上楼,在门口遇到一男一女,却是司空星云与安宜县主。 司空星云眼睛一亮,惊喜不已的开口,“秦姑娘?” 秦珍朝两人点了下头,“小侯爷,县主。” 司空星云热情的拱手,“上次得秦姑娘相救,一直也没机会搭谢,秦姑娘,什么时候有空,我做东,请秦姑娘一聚。”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秦珍问,“你们是来找殿下的吗,一起进去?” 司空星云点头,旁边的安宜打量了眼秦珍,觉得眼生的很,而且,太子殿下身边何时有了侍女伺候。 不,不是侍女。 安宜见她身上的衣裙是难得一见的墨云锦,这种名贵稀有的料子,向来只供皇室。 而太子,只穿墨云锦。 “小侯爷,这位秦姑娘是……” 司空星云笑着介绍,“秦姑娘就是……” 门突然打开,一身玄色锦衣的南辰从里面走出来,眉眼淡淡的扫了眼三人,“怎么不进来?” 司空星云和安宜赶紧行礼,南辰颔首,“进来说。” 秦珍见他们有事谈,便往旁边的客房走去,却被南辰拉住,他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一手牵她进屋,“做了什么?” 秦珍微愣,“元宵,殿下喜欢吃吗?” 南辰温声回答,“珍珍做的我都喜欢。” 秦珍听了心里一跳,莫名觉得脸热,她抬头瞥了眼身旁的男子,却见他神色如常,应该……是她想多了吧。 后面跟着的司空星云和安宜则异常震惊,脸上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司空星云不敢相信,同安宜小声嘀咕,“我应该没幻听吧?” 安宜愣愣地摇头,“没有。” 不是幻听,那太好了,司空星云心中感叹,真是不容易啊,自打太子成年,朝臣就天天上书奏请太子立妃。 偏偏太子不为所动。 太子成稳内敛,睿智果敢,却于女色上极为冷淡,东宫更是连个侍婢都没有,朝野内外一度怀疑太子身患隐疾。 司空星云身为太子伴读,知道其中的一点隐秘,原以来有得等,没想到,这就等到了。 不过太子竟然喜欢秦珍,当然,或许也只有秦珍能令太子动心,这姑娘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更漂亮了,不仅武功高强,又对太子有救命之恩,且不只一次。 三年前,他就听赵平说,秦珍于太子有救命之恩,三年后,又是她救了太子。 这是何等缘份。 司空星云本能的去看秦珍的手腕,奈何衣袖挡着,看不清月金环是否在她手上。 他偷瞄的样子落在安宜眼中,有点猥琐,安宜轻咳了声,又狠瞪了他一眼,心说真是找死,太子喜欢的姑娘也敢冒犯。 司空星云没接收到她的暗示,直到太子在书案后坐下,秦珍在旁边落坐,她老实坐着,他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二人可是为赐婚一事而来?”南辰淡声问。 司空星云点头,面上还有点不好意思,安宜也不大自在。 南辰又问两人,“那你们是不满意赐婚?” 司空星云摇头,来之前,他父亲曾隐晦的表示,如果他不接受这桩婚事,执意要娶慧宜,那么他可能会失去镇北侯世子的身份。 不必父亲说,他自己心里就很清楚,镇北侯府可以有一个圣女宫出身的儿媳妇,却不能有一个圣女宫出身的宗妇。 他父亲不只他一个儿子,还两个庶子,若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兄弟,他这个世子让给兄弟做也罢,以他太子伴读的身份,不怕没有前程,偏是庶兄弟,那他这爵位便绝不能相让,要不然,媳妇没娶进门,他娘先气死了。 还有刘慧宜,他曾几次提出让她离开圣女宫,她却一直不肯,想来,他在她心里的位置,比不得圣女宫在她心里重要。 如此,他便不再强求。 他来,只是因为安宜要来,他才陪着来的。 司空星云不开口,安宜壮起胆子,她先行了礼,才出声道,“太子殿下,并不是臣女对婚事不满,只是小侯爷与慧宜姐姐两情相悦是都城皆知的事,臣女以为,殿下也是希望有情人终于眷属的。” “然则孤却觉得你二人更投契一些,”南辰说,“你与星云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往后你二人携手,定能美满一生,还是,你心中亦另有人,如此,孤让父皇收回圣旨便是。” 安宜忙否认,“没有,殿下,安宜心中没有人,只是慧宜姐姐她……” “刘慧宜是圣女宫的大师姐,以后,宫主做不得,长老是要做的,而星云以后要承袭镇国侯府的爵位,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若他娶的夫人是圣女宫的长老,那孤倒是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司空星云,司空星云听得冷汗都出来了,立即跪倒在地,“臣不敢,殿下,臣要是那等不臣的心思,叫臣不得好死。” 安宜也跟着跪倒。 南辰却没轻易放过他,“人心难测,你没有,她不见得没有。” 这一点,司空星云是心虚的,他没法张嘴说刘慧宜绝对没那种心思,至少,相较于其他贵女,刘慧宜野心得多。 他了解她,她也不只一次跟他说,她不甘心一辈子困在后宅里,过着那种一眼能看到头的生活,她要成为圣女一般的人物。 她做到了,至少目前,在南昭,身为圣女宫的大师姐,她也算小有名气。 第二百六十三章 绝杀令 南辰有意敲打自己这个伴读,他不怀疑他的忠心,就怕他犯糊涂,遂又将今天圣女来访的事说给他听。 “圣女今日特意为慧宜县主与你的事而来,然而赐婚圣旨已下,不好反悔,孤与圣女商量,若你执意要娶慧宜县主,便请你父亲出面,由他去宫中陈情,请父皇收回赐婚圣旨,你觉得呢?” 请父亲出面?司空星云对上太子殿下微凉的视线,他本能的摇摇头,不,他不觉得。 他觉得父亲会先打断他的腿,都说了赐婚圣旨已下,岂是说收回就收回的,圣女把圣旨当什么,儿戏吗,只怕从圣女开口的那一刻,太子就更厌恶圣女宫了。 而蓝幽雪仗着武功绝世,竟把自己凌驾于皇权之上,不知所谓。 司空星云立即回道,“殿下,臣与慧宜县主之间的种种已经过去,臣会去圣女宫同她说清楚。” 南辰颔首,似很满意他这般乖觉,他又看向安宜县主,“县主可还有话要说?” 安宜摇头,心情有点复杂,她今天拉小侯爷过来找太子,原以为对方会趁机跟太子求情,顺便退掉这门婚事,可没想到,小侯爷不仅认可他们的婚事,还要去找慧宜姐说清楚。 这与她的预想不同。 她不想嫁给一个心里有别的女人的夫婿,但她不敢抗旨,就想寄希望于小侯爷。 结果,安宜想哭。 待他们离开,元宵已凉了,味道差了许多,南辰还说好吃。 “殿下别说好听话了,都坨了,不过,不能浪费粮食,晚上我给殿下做鱼吃。”秦珍说。 南辰笑道,“那我等着。” 吃完了元宵,两人坐着闲聊,秦珍想起方才安宜县主走时那副神色,玩笑般地说,“殿下,小侯爷有心上人,你还把安宜县主赐婚给他,会不会有点不厚道。” 南辰摇头,“过不久她会感激孤的。” 秦珍微愣,“这话怎么说?” “这得从安家的上一辈说起,”南辰说道,“安家上一辈有三兄弟,也就是安宜的父亲那辈,她祖父海宁伯前后娶了两位夫人,老大老二是元配所生,老三则是继室所出,安宜的父亲排行第二,现如今她祖父年事已高,但爵位的继承人选却一直悬而未决,你道为何?” 秦珍就问,“为何?” 南辰道,“因为大房二房所出只有几位孙女,三房却有两个孙子,大房老大身体病弱,不能再延绵子嗣,而二房元配夫人身体似乎也不好,考虑到这点,海宁伯极可能会把爵位传给三房,而安家大房二房与三房关系一向不睦,如果安家三房继承了爵位,那大房二房的处境可想而知,可若是二房与镇国侯府联姻,情况就不一样了。” 秦珍闻言,想了下说,“难道安宜县主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她自然清楚,只是聪明总被聪明误,”南辰面露轻讽,语气嘲弄,“她父亲前不久娶了位如夫人,这位如夫人已怀胎三月,大房二房就指望这胎能一举得男,然后再把孩子抱给大房,如此一来,爵位就会落到大房头上。” “啊,那万一生的还是女儿怎么办?”还有,既然要生,为什么不早些生,生孩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若这中间出了意外怎么办,比如说老人家离世了呢。 南辰摇摇头,拿起书案上的折子边看边说:“这些都不重要了,海宁伯年迈,恐自己活不到孩子降生,他已递了折子,定下小儿子为爵位继承人。” “所以殿下才会说她过不久会感激你,原来殿下什么都知道。”秦珍站起身,知道南辰要忙了,便自己到一边玩去。 雨还在下,雨势又大了些,雨水敲打着屋顶窗棱,其间还夹杂着些其它的细微声音。 琼玉楼守卫重重,却还是有不知死活的刺客想闯进来,秦珍挺搞不懂这些刺客,明知太子入住琼玉楼是个陷井,依旧不要命的往陷井里钻。 一般的刺客外面的守卫就解决了,能进得来的,多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因之前白衣女刺客留给她的印象太深刻,秦珍都不抱什么希望,圣女说她需要多找人切磋,可这些刺客的水平,多少有些令她失望。 如是想,晚上,秦珍就遇到了对手。 南辰绝对是个勤勉的太子,忙到三更方歇下,因南辰请求,秦珍与他同睡一屋,两张床,用屏风隔开。 秦珍睡眠浅,熄灯后,耳边听着南辰浅淡又均匀的呼吸声,她阖上眼,复又睁开。 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屋里漆黑一片,四周静谧,秦珍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悄无声的掀被下床,她右手握着剑,动作极轻的绕过屏风,扫了眼屋子四周,视线定在不远处的床角。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几乎她一直看过去,对方便察觉了,床上的南辰突然醒来,他抬手拉响床边的铃铛。 铃铛一响,门外的烛火一下亮起,光亮透进室内,秦珍看清了床角的刺客。 是一名白衣男子,很年轻,五官清秀,他手里拿着把折扇轻轻扇着,被发现了,也不慌不忙,神态闲适。 男子看着秦珍,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激赏,“好敏锐的丫头,我这刚进来,你便发现了,不错不错,看来我师父说的没错,这如今的天下果真能人辈出。” 秦珍扯了下嘴角,没理他的恭维,视线投向男子身后,淡声道,“既然来了,就别躲了吧。” 白衣男子心里暗惊,他面色如常,但周身气息却变了。 秦珍冷哼,“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辰起身,步到秦珍身侧,他一动,屋里屋外的侍卫们也迅速动了起来。 屋内空气凝重,暗中躲藏的人却不肯现身,秦珍勾起嘴角,下巴微抬,“藏头露尾的,几个意思?” 白衣男子闻言,倏地一笑,他摇了摇头,笑着对同伴说,“算了,出来吧,都被发现了,再藏着也确实没什么意思。” 话落,他身后的房梁上,落下一袭红衣,同样是一名年轻的男子,五官同白衣男子有几分神似,只是对方神色冷傲,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盯着秦珍,眼里闪过抹兴味。 秦珍不喜欢红衣男子的眼神,感觉像被毒蛇盯上,头发直发麻,但她不是服输的性子,便更力的瞪回去。 红衣男子挑眉,眼里的兴味越浓,目光放肆地打量起秦珍。 此举惹得南辰拧眉,他身形一偏,挡在秦珍身前,淡淡启唇,“来人。” 声音响起,屋内瞬间出现数道黑影。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绝杀令 刺客被重重包围,南辰和秦珍退至一旁,然而此次闯进来的刺客武功路数诡异,身法奇快,侍卫们迟迟拿不下。 秦珍觉得这次来的总算不是蹩脚货,兴奋不已的同南辰要求:“殿下,我想去会会他们。” 南辰哪有不应的,那天圣女的话他也听在耳里,只可惜,他帮不上忙。 就像秦珍说的,他打不过她,她的成长速度太快,天赋绝佳,寻常人能以企及。 她跃入打斗圏子,朝四周侍卫们喝道,“都让开。” 侍卫们见识过她的身手,自觉腾开地方,红衣刺客微咧了下嘴,他的武器是一把软剑,剑尖微抖,便朝秦珍袭来。 而白衣刺客则退后两步,站在一旁观望。 秦珍淡笑,她看中的是对方两人联手的实力,单一个红衣刺客,不是她的对手。 两人的剑法走的都是轻灵飘逸一路,可论身法,秦珍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软剑撞上凤凝,剑身弹弯,秦珍后仰,同时抬腿,红衣刺客立即躲开,站定后惊疑不已,心道这小丫头好快的反应,他再慢一点,叫她踢中手腕,兵器定会脱手而去。 秦珍不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一招比一招快,红衣应付得吃力,这才知,他太小看了对方。 想也是,皇宫大内,高手如云,南辰太子身边,又怎会少得了顶尖高手随护,怪道阁里会派他们来。 红衣刺客不敌,南辰和白衣刺客看在眼里,南辰面色透出许愉悦,而白衣刺客却急了。 秦珍割下红衣刺客的一片衣袖,人退开几步,对白衣刺客道,“你们一起上吧,再磨叽,天都亮了。” 红衣刺客瞥了眼自己的衣袖,脸色有些难看,听再对方说出来的话,脸彻底黑了。 他一向自识甚高,又少年成名,与人动手鲜有败迹,却不想,输给了一个小丫头,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恼怒地喊身后的同伴,“十三,天快亮了,你还等什么?” 白衣刺客嘴角抽了抽,走了过来,秦珍笑了笑,提醒道,“你们最好使尽全力。” 红白衣两位刺客听罢顿觉得受到侮辱,齐攻过来,秦珍迎上去,一时间,屋里只听得兵器撞碰之声。 南辰怕误伤,令侍卫们退远些。 一刻钟,两刻钟,从屋内到屋外,秦珍和两名刺客打了个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这时,又冒出来一伙刺客,琼玉楼中很快陷入一片混战,秦珍余光瞅见,转身就想回去。 红白衣两位刺客却似有意要拖住秦珍,秦珍脱不得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恐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一剑隔开两人的一剑一扇,她好声好气地商量,“可否改日打过?” 白衣刺客一笑,“这可不行,今天必须有个胜负。” 红衣刺客也冷声嘲讽,“方才不是嚣张的很,让我们使尽全力,怎么,现在知道急了。” “是啊,我虽想找人切磋,但我家殿下的安全更重要,既然你们不同意,那我只好发大招了。” 秦珍说罢,剑招越发凌厉,红白衣两位刺客因她一句要发大招,心里存了警惕,交手间反而束手束脚,如此,更容易露出破绽。 没一会,便被秦珍钻到空子,红衣刺客腹部中剑,身体从空中跌落。 “老七——”白衣刺客大惊,飞身接住同伴。 而秦珍得手,立即运起轻功返回琼玉楼。 见她离开,红衣刺客顿时松了口气,手捂着伤口说,“真是好狡猾的丫头,她的武功路数我居然完全看不出来是出自何门何派,十三,你看出来了吗?” “没有,不过她用的剑我仿佛有些眼熟,”白衣刺客看了下同伴的伤口,不由皱起眉头,“伤口有些深,赶紧撤吧,这次任务算是失败了。” “无事,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她不是说想找人切磋吗,咱们就找她好好切磋。” 最后一句他几乎咬着牙说,他实在不甘心败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传回阁里,他怕不得被同伴笑话死。 “呵呵,”白衣刺客笑道,“这丫头还挺有意思,我观她不仅轻功不俗,内功修为也高,她那把剑……嘶,我究竟是在哪看到过?” “是不是师父的兵器谱?” “不是,走吧,回去我好好想想。” 两人迅速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珍回到琼玉楼,见南辰无事,暗松了口气,也是她瞎操心,刺客再多,南辰也不会有事,琼玉楼里里外外都是侍卫,没有十足把握,堂堂太子殿下,岂会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南辰担心她,拉着人打量,“可有受伤?” “没有,他们跑了,我打不过。”秦珍随口说。 南辰闻言却笑,她这模样可不像是打不过,只怕是担心他,半途折了回来。 他没有说破,一切记在心里就好。 楼中侍卫们与刺客打得如火如荼,相较于精心训练的刺客,侍卫的实力偏弱,但胜在人数多。 秦珍记得南辰说要多抓刺客的事,稍作休息,便去帮忙,有她加入,刺客人数渐渐减少,剩下的眼见形势不对,立即想撤,南辰岂会容许他们逃脱。 他传音让秦珍回来,立即命四周的弓弩手放箭。 一声令下,弩箭密密麻麻射向余下的刺客,顷刻间,就有七八名刺客被扎成刺猬,仅有三名刺客侥幸躲开。 第二波箭雨正要射下,这时,楼下突然响起一道女子骤短的尖叫,众人一愣,就见一名黑衣刺客挟持着一名华服女子从屋子里走出来。 秦珍扫了眼被挟持的女子,神色微微惊讶,目光转向南辰,“人哪冒出来的,这楼里还有其他住客?” 南辰点头,见她脸上溅了血,掏出帕子帮她擦拭。 大庭广众,秦珍不太自在,夺过他手里的帕子,胡乱擦了下脸,又递还回去,“殿下没提醒他们?” 南辰收了帕子塞回袖子,淡声说,“自然提醒了的,可自有那别有用心之人不怕死,非要留下。” 哦,那是自己找死,秦珍望着被挟持的女子,问了句,“要不要救人?” “不急。”南辰神情淡漠,抬脚朝楼梯口走去。 一名侍卫拦住南辰:“不可,殿下,下面危险。” 秦珍歪头看了眼拦住南辰的侍卫,感觉有些面熟,她想了下,喊道,“赵平?” 赵平冲秦珍抱拳,“秦姑娘。” “你的伤好了?” “是的,还要多谢日前秦姑娘的救命之恩。”赵平再次冲秦珍拱手道谢。 秦珍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绝杀令 “放开我妹妹,不许伤害她。”一名年轻男子突然从客房里蹿出,后面还跟着几名护卫。 女子看到兄长出现,立即哭喊道,“哥,救我,救我。” “别怕别怕,哥哥一定救你,”男子哄着女子,又对刺客说,“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伤害我妹妹。” 刺客扫了眼四周将他们围得死死的弓弩手,冷笑道,“这话你不应该同我说。” 男子一听,转身看向三楼的方向,他知道那里是谁,之前琼玉楼老板突然劝他们离开,他和琼玉楼的老板有几分交情,就多问了几句,得知是东宫那位,他当时就想离开。 哪曾想,妹妹却要留下,说想一睹太子风采,他不同意,太子突然入住琼玉楼,背后的原因恐怕不简单,他们若留下,弄不好惹上事。 偏偏妹妹听不进去,甚至在见过太子一面后,还想出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他当时只觉得妹妹疯了,后来赖不住妹妹痴缠,加上妹妹的计划确实让人心痒,成功了,林家从此一飞冲天,输了,也不过是赔上一半家财而已。 钱财林家输得起,前程却不是他们用钱就能买到的,男子咬咬牙,箭在弦上,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他怒声问,“你们想怎样?” 刺客狞笑,刀在女子脖子前紧了紧,头朝正前方扬了扬,“叫南辰月微放我们走,否则,你妹妹便陪我们一起死。” “不要,”男子惊慌大叫。 “放肆!”赵平听到刺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立即下令让弓弩手放箭。 “不要,太子殿下,”男子突然朝太子所在的方向跪下,他重重地磕了个头,垂首哀求,“太子殿下,求您不要放箭,求您救救草民的妹妹,只要草民的妹妹平安,草民愿意奉上一半家资作为答谢。” 楼上的秦珍听了忙对南辰说,“殿下,这个生意做得,不过,他一半家资是多少,少了可不行。” 南辰沉吟了会,轻声说,“估摸几百万两吧。” 秦珍嘴巴微张,很是吃了一惊,“这么多钱啊,殿下,这下你发财了,不过……殿下怎么知道的?” 问完,她猛地拍了下自己额头,语气懊恼,“瞧我问的什么傻问题,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他在琼玉楼设下天罗地网,肯定会调查清楚楼里其他住客的底细,以防刺客浑水摸鱼跑到眼皮底下搞事。 南辰瞧见她的小动作,笑道,“你倒是轻点,都红了。” 他衣袖拂过她额头,又顺手捉了她的手握在掌心。 男子掌心温热,动作极其自然,秦珍又不自在了,她现在毕竟不是十岁,而是十五岁,在这个世界,十四五岁的姑娘都可以嫁人了。 知道自己不应该多想,可是南辰的举动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此子乃是南昭首富之子林行止,他既然愿意拿一半家资换妹妹的安全,这生意做得。” 在秦珍犹豫要抽回手时,南辰却主动放开了手,“珍珍,麻烦你了,务必帮我保下她的性命。” “行,殿下先帮我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等我绕到他们后面去。”秦珍暗自搓了下被握的那只手,悄悄离开。 楼上烛火昏暗,她的离开并没引起刺客注意,南辰朝赵平示意,赵平下楼。 林行止听到脚步声,以为太子被他的条件打动,肯现身了,心里激动不已。 他垂头暗喜,眼角余光却看到一抹蓝色人影走近,蓝色?不是太子? 赵平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膀,“林公子,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林行止忙道,“草民绝不食言。” “很好。”赵平说着,看向刺客,扬声道,“放开这位姑娘,殿下答应放你们离开。” 话落,他朝围着门外的弓弩手示意,举着弓弩的侍卫们收到命令立时让开一条道。 刺客见南辰太子答应的这么爽快,便得寸进尺起来,张口又提起要求,“放了我们的人。” 赵平脸一黑,怒道,“那你们别走了,这姑娘可不值那个价。” 刺客手中的刀立时在女子脖子上割出一条血痕,女子疼的大叫,林行止吓得朝前爬了几步,“妹妹,不要,不伤害我妹妹。” 刺客无动于衷,冷眼看着赵平,赵平径直转过身,一副爱杀不杀的冷酷模样,他的态度代表着太子的态度,弓弩手又将道给堵了。 刺客,“……” 秦珍从后门绕到前门,趁刺客与赵平说话时,突然现身偷袭,她身影快如鬼魅,一把扣住那挟持林家姑娘的刺客的手腕,运气一捏,“咔嚓”一声脆响,刺客手骨碎裂,惨叫声中,又被秦珍一掌拍飞。 其他刺客见状,朝秦珍疯狂扑来,秦珍将吓傻的女子推给赵平,几招便将剩下的刺客解决。 “好了,”秦珍甩甩手,冲赵平说,“剩下的交给你了。” 赵平对秦珍既钦佩又感激,太子面前,他不敢表现的太过热络,太子不在旁边,他热情多了,拱手说,“是在下的位内事,辛苦秦姑娘了,姑娘快去休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打扰姑娘休息。” “希望吧。”秦珍提脚就走,经过林行止兄妹身边,林行止开口道谢,“多谢姑娘救我妹妹,姑娘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不知姑娘可否留下姓名,在下必定登门拜谢。” 他身边的女子一脸感激地朝秦珍福了福。 “不必,我是帮殿下的忙,同你们无关。”秦珍说罢上楼。 林家兄妹听了相视一眼,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秦珍上了楼,南辰一言不发的牵着她进屋,秦珍有点累,挣开南辰的手,往自己床铺走去。 南辰拉住她,“先上了药再睡。” “这你都发现了,”秦珍摆摆手,“小伤,不碍事,我太困了,先睡了。” 就手指划了道小口子,不比切菜割到手造成的伤口大,没想到这么细小的事都被南辰看在眼里,果然心细如发。 南辰却一把抱起她,往床铺走去,秦珍一惊,窝在他怀里的身体瞬间僵硬,说话都口吃了,“殿殿下,你你你干嘛?” 南辰低眉轻笑,“不是困了,睡你的。” 秦珍,“……”睡?睡哪里?怎么睡? 南辰仿佛没感觉她的僵硬,眉眼间笑得十分温柔,秦珍一时间看呆了去。 身体落在床铺上,鼻子被轻刮了下,男子俯身拉过床里侧的凉被盖到她身上,温声道,“睡吧,我去拿药。” 秦珍呆呆地看着他转身,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收回视线,眼睛盯着帐子,脑子突然有些乱。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绝杀令 次日秦珍醒来,已是中午,天已放晴,屋子的光线都明亮许多,她伸了个懒腰,利索起床。 之前连着几天的雨,她没法赶路,现下终于晴了,秦珍打算一会便去向南辰辞行。 床头整齐的放着一套衣裙,红黑相间,她抖开穿上,不由心喜,南辰给她准备的衣服总是特别合她心意。 门外有人敲门,秦珍说了句“请进。” 却是赵平,他提着食盒进屋,笑问,“秦姑娘,昨晚睡的好吗?” “睡的很好,殿下起了吗?” 赵平回道,“殿下压根就没睡,宫中有急事急需殿下处理,天不亮殿下就进宫了,临走前交待我转告姑娘,今日姑娘可以随便玩,我给姑娘做向导。” “回宫了?”秦珍顿住,那她还怎么同南辰辞行。 赵平见她皱眉,面露难色,不由问,“姑娘可是有事找殿下?” “是有事要跟他说,他回宫了就算了。” 秦珍到屏风后洗漱,出来时早饭已摆在桌上,赵平没走,她坐到桌边,纠结了会,还是决定不等了。 “赵侍卫,你也知道我是北楚人,我离家许久,太想家了,本来前几天就应该走的,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既然雨停了,我准备吃完早饭就起程,麻烦你帮我带个话给殿下,就说我思家心切,想早日和家人团聚,不能当面辞行,还请他见谅。” “姑娘要走?”赵平想起殿下临走的叮嘱,马上说,“不行啊,我觉得姑娘还是亲自跟殿下说,姑娘要回家,也不急这一两天,若是姑娘不辞而别,殿下肯定会非常失望的。” 秦珍黑线,“我哪有不辞而别,不是让你帮我带话吗。” 赵平连连摆手,“那也不行,殿下非常在意姑娘,姑娘回北楚,又不是十天半个月,南昭远隔北楚岂只千里,来回一趟一两个月,姑娘一走,下次再见,也不知是几时,如此,姑娘也该亲自同殿下辞行。” 他这么一劝,秦珍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好像确实不好,想了想,她便说,“算了,那我再等一两天,亲自同殿下辞行。” “那就太好了,姑娘先用膳,我去外面等候姑娘。” 赵平见她肯留下,暗松了口气,出了屋子,他马上招来一名侍卫让其回宫报信。 宫中,南辰处理案头堆积的政务的同时,中间又抽空去了趟后宫,探望他的母后。 他父皇的后宫只有母后一人,十分清冷,一路走来,除了宫女便是巡逻的侍卫,内侍都极少。 今儿倒是有些不同,御花园里似乎格外的热闹,隐约听到年轻女子肆意的笑声。 南辰眉头微皱,以为是母后又以为他选妃的名义,招了贵女们进宫,他脚步不停,神情却立时冷了。 进了御花园,早有内侍上前通报,沈皇后听到儿子来了,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快步迎了上来。 宫人们跪下行礼,园中一位正在放纸鸢的女子呆呆地望着走近的男子,忘了行礼,还是身后的侍女扯了下她的衣袖,女子才如梦初醒,赶紧跪下。 衣袍带过的风拂到她脸上,一股淡淡的墨香飘入鼻端,女子呼吸都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沈皇后挂念这唯一的儿子,不待人行礼,便上前握住儿子的手,语气激动,“我儿终于舍得回来了。” “回来了,儿臣让母后担心了。”南辰愧疚的说。 沈皇后点头,眼神在儿子面上搜寻一圏后,顿时心疼不已,“瘦了,黑了,赵平那小子真是该死,带了那么多人,竟然都没保护好皇儿,若非皇儿无事,母后定要活剐了他,对了,听说救皇儿的又是那位姓秦的姑娘,不知这位秦姑娘现在何处,母后真想见她一见,当面谢谢她。” “不急,关于珍珍,儿臣也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同母后讲。”南辰对四周的宫人说了句“起,”扶着沈皇后进到亭子里叙话。 宫人们谢恩起身,沈皇后走了几步,突地想起什么,她又转身朝身后不远处的一名盛装女子招手,“英柔过来。” 那名叫英柔的女子正在愣神,眸光带着许痴迷地望着太子的方向,听到皇后叫她,迅速回神。 许是知道自己失态,她神情微带羞赧,却又落落大方的将手里的纸鸢交到旁边宫人手里,款款上前。 “她叫英柔,王英柔,你大表嫂的堂妹,母后前几天去天灵寺祈福,遇到你大表嫂,闲谈时才得知英柔竟与你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母后当时听了,惊奇得不行,皇儿,你还记不记得你……” “母后,”南辰突然打断沈皇后,“儿臣正要同您说这件事。” 沈皇后愣了下,忙说好啊,吩咐旁边女宫带王英柔去休息,母子俩人坐到凉亭说话。 南辰命身边宫人们退下,用只有沈皇儿听得见的声音说,“母后,儿臣的月金环送人了,至于儿臣小时候高僧批命这件事,还请母后不要再提,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什么?送人了,送谁了,是哪家的姑娘?”沈皇后边问边拉过儿子的手腕,扯了衣袖看,那只她儿子戴了十几年的月金环果真不在了,腕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秦珍,不是儿臣送的,原本只是想给她充作信物用,不想被她无意间戴上,而且……” 南辰说到这里,想起当时的情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提起秦珍,他整个人柔和了,语气也异常温柔,“而且,她戴上后,竟然取不下来,还嫌它太沉。” “是她,”沈皇后不由颦眉,脸色十分古怪,她又瞥了眼如浑身透着欢喜劲的儿子,嘴角抽了抽。 她是过来人,哪里看不出来,她儿子喜欢那个叫秦珍的姑娘。 只是,兹事体大,月金环是南昭皇族信物,而秦珍,她记得儿子说过,那姑娘是北楚人。 能戴上月金环,那秦珍就是皇儿命定的太子妃,加上皇儿中意,这事,她得和皇上好好商量。 不过,眼下沈皇后更好奇的是,“皇儿,你刚刚说那丫头戴上月金环后取不下来,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莫不是月金环坏了?” “没坏,”南辰道,“儿臣记得太祖起居注里记载,月金环是太祖幼时女帝所赠之物,女帝赠与他时说过,此物有灵,会自择其主,珍珍是月金环选定的人,亦是儿臣的命定之人。” 沈皇后闻言惊叹,“竟有此一说,那你二人便是缘份天定,只是她的身份却是个大问题。” 第二百六十七章 绝杀令 宫外,南辰不在,赵平陪着秦珍在都城逛了一天,傍晚回到客栈,赵平却让她收拾东西。 秦珍不解,却也没多问。 天黑后,赵平带她到琼玉楼不远处的另一家客栈住下,秦珍一进房间,就察觉到隐藏房间外的数道气息。 看来,南辰不准备再亲自当诱饵,也好,她也不用再半夜爬起来打架了。 吃过晚饭,秦珍早早睡下,逛了一天的街,她感觉比练一天的剑还累,几乎一沾床就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秦珍突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她一下惊坐起身,沉声问,“什么事?” “是我,秦姑娘,”赵平在门外急声说,“刚刚得到消息,殿下在朱雀街遇袭,还请秦姑娘出手相助。” 秦珍一听,立即跳下床,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她拿着剑冲出房间,赵平见她出来,怔了下,忙背转过身。 “走了赵侍卫。”秦珍见他还站着,提醒了声,拔腿朝楼梯口跑。 “等等秦姑娘,”赵平追上去,他撇开脸,手指了指秦珍的衣服,“不差这点时间,殿下身边的侍卫应该还能抵挡一阵,秦姑娘还是先整理好衣服。” 秦珍低头一看,见衣襟的系带没系好,忙解了重新系,南辰送给她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系带多暗扣多,穿起来麻烦。 忙中最易出错,系子都给她系成了死结,不管了,反正没露。 “走吧。” “秦姑娘请。”赵平在前面带路,两人运起轻功朝朱雀大街而去。 三更刚过,城中已宵禁,秦珍和赵平赶到时,街头官兵侍卫与刺客杀得正激烈,而街心一辆马车四分五裂,车中之人不知去向。 “殿下呢?” “不知道,我们分头找。”赵平说着跃下屋顶,秦珍也忙不迭地去找。 南辰这边,他被几名侍卫护着退进一条死胡同里,对方似乎有意将他逼到这里,南辰便随了刺客的意。 月光照亮的巷子里,南辰站在侍卫们身后,扬声开口,“背后的朋友,孤已经来了,阁下还不准备现身吗?” “哈哈——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还敢来,真是勇气可嘉啊。”话落,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凌空落在旁边的屋顶上。 南辰不习惯仰头同人说话,向来只有别人仰视他的份,他提气一跃,也上了屋顶,负手道,“又是你们,流风派是无人了吗。” 来人大吃一惊,没想到南辰太子会看破他们身份,两人一时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南辰又道,“朝廷与江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等却公然行刺孤,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叶流风冷嘲,“朝廷?谁的朝廷?” “是吗,看来,我南辰皇族是放任岭西十八镇太久,久到让他们忘记那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是谁。” 说罢,南辰一扬手,“来人。” 他身后不远处暗藏的一句侍卫现身,“殿下?” 南辰淡声下令,“传孤旨意,岭西十八镇自即日起,并入岭西城,由岭西城负责管辖,今后,十八镇百姓不再享有免除赋税的优待,若有不服者,没收田产家财,赶出十八镇。” 侍卫应了句“是。” 叶流风听得心惊肉跳,却又忍不住讥讽,“你说并入就并入,南昭现在自顾不暇,你的百姓都快饿死了,你拿什么把十八镇并入岭西,用嘴吗。” 南辰意味不明地说,“你会知道的。” “那好,那我就先杀了你,等你做了鬼去阴曹地府去并吧。”叶流风决定一不帮二休,先杀了太子,到时候南昭一乱,朝廷就不会再有精力收回十八镇。 “慢着。”叶流云拦住他。 “做什么?” “不可以的。”叶流云说,被识破身份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任务失败。 南辰太子雷厉风行,再继续下去,一旦他们没杀死太子,十八镇百姓受到的惩罚只会更重,他们承担不起那样的后果。 叶流风皱眉,“你想放弃任务,那回去如何交待?” “如果为了交待,就致十八镇百姓不顾,那师父的再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们。” 叶流云此刻懊恼得紧,这桩任务他们就不该接,他们刺杀南辰太子,却不想牵扯到十八镇。 也不知道南辰太子从何处得知他们的身份,他们那种偏远地处的小门派,江湖上都是查无此名。 没名没钱,门派精穷,所以他们师兄弟二人做了云上城的签约刺客,本想赚够了钱就回十八镇把门派发扬光大,哪想,在南辰这儿栽了跟头,还牵连了家乡十八镇。 日后他们师兄弟回去,只怕要人人喊打。 叶流云朝南辰行了个大礼,语气恭敬许多,“太子殿下,如果我师兄弟二人就此收手,此事可不可以就此了结,十八镇百姓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和师弟糊涂,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饶了十八镇的百姓。” 南辰道,“孤可以答应你,但还须看你们的诚意。” 叶流风,“放弃刺杀还不够有诚意?” “这算什么诚意,至少把幕后的主使说出来,殿下你说是不是。”秦珍笑着现身:“殿下没事吧,我来迟了。” 南辰摇头,“你来的正好。” 她一出现,叶流云更是叫苦不已,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好,消息传回十八镇,他师父的祖坟都要叫乡亲们刨出来。 叶流云苦兮兮道,“幕后主使我们不清楚,我们一向只接任务,雇主的信息也不会向我们透露。” 南辰似乎没有为难他们之意,“你们受雇于何处?” “……这个,恕我不能回答殿下。” “你什么都不说,还想保十八镇,殿下,依我看,他们根本没诚意和你谈。”秦珍故意说。 叶流风冷哼,“告诉你又怎样,你们还能拿云上城如何?” 秦珍侧头问南辰,“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拿云上城怎样,云上城很厉害吗?” “居然连云上城都不知道,你哪个旮旯角跑出来的土包子。” 叶流风简直不敢相信,这小丫头,武功奇高,但三岁小儿都听说过的云上城她却不知道,实在匪夷所思。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绝杀令 过后,秦珍也才知道,云上城居然是一座刺客城,这座城不仅养着数量庞大的刺客,同时还对外输送各种情报。 刺客与情报,掌握这两大杀器,难怪叶流风和叶流云那么有底气,但南辰似乎不以为然。 而叶流云师兄弟身份暴露,不想连累家乡十八镇,和南辰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便把云上城派来刺杀南辰的其他刺客卖了,还告诉他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有人花巨款给南辰太子请了绝杀令。 绝杀令,云上城最高级别的刺杀任务,只要绝杀令出,云上城的刺客会源源不断出手,直到杀死目标为止。 南辰听到这个消息意外又不意外,如此,之前他遭遇的一系列刺杀便有了解释。 “怎么办殿下,要不你还是回宫,那些刺客再猖狂应该不敢闯进皇宫行刺。”秦珍担心道。 叶流风听了语气微微不屑,“那你也太小看云上城的刺客了,皇宫算什么,这个世上,除了圣女宫,就没有云上城的刺客不敢去的地方。”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世个没有你们云上城的刺客不敢去的地方,原来还有不敢去的地方啊,”秦珍“切”了声,白眼翻上天,“欺软怕硬。” 叶流风道,“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圣女乃是当世绝顶高手,又是毒蛊双绝,谁去她的地盘找死,刺客也是为了混口饭吃,惹恼了圣女,她都不用亲自出手,叫人往云上城扔些虫子,云上城就完了。” “你还知道不能去圣女的地盘上闹啊,那你们还敢刺杀太子。” 秦珍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叶流风,转头对南辰说,“殿下,你说他们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南辰淡淡嗯了声,转身朝巷子口走去。 叶流风一时没明白秦珍话的意思,手中剑一横,拦住秦珍去路,“你刚刚什么意思,谁脑子进水了?” 秦珍推开他的剑,没好气道,“非要我说明白,难道你就不会自己想,是,你们怕圣女,那你们刺杀殿下就不怕惹恼南皇,到时候南皇发怒,请圣女出现,你们云上城能讨得了好,圣女再怎么不理世事,她也是南昭人,衷时,云上城同样完蛋,这些你们没想过吗。” 叶流风,“……” 秦珍摇了摇头,赶紧跟上南辰,没走几步,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么简单的问题,她都能想到,云上城主会想不到,可是还是给一国太子下了绝杀令。 一座小小的刺客城,再厉害,敢与大国作对,那不是找死吗。 这里头,有事啊。 “殿下,你有没有觉得……” “别说出来,你心里有数就好。” “哦哦哦,我知道了殿下。” 他们身后,叶流云叶风也在谈论这件事,叶流风说,“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呢?” 叶流云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确实,只怪我们贪图高额酬金,没问清楚些,现在被他识破身份,倒得弄得我们骑虎难下了,云上城是不能再回去了,十八镇也回不了,以后的日子难过啰。” 叶流风,“未必。” 叶流云,“怎么讲?” “我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叶流风看着南辰太子离开的方向,语气幽幽,“凭我们的身手,南辰太子应该不会将我们拒之门外,投靠太子,还怕日后不能振兴师门。” 叶流云,“……” ****** 知道刺客是来自云上城,钓鱼计划就没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南辰回到宫中,立即休书至云上城购粮的上将军李修荣,让他借云上城刺杀的由头,直接向云上城索粮。 因着叶流云师兄弟的倒戈,之后两天,赵平带人抓获一百多名潜伏在都城内外的刺客。 秦珍在这件事上出了大力,本想着,帮完南辰这个忙,她就提出告辞,但南辰似乎很忙,一连五六天都没露面。 她闲来无事逛都城,不想碰到圣女宫少宫主冯云和她师姐李红林,还有司空星云,不知何故,他们竟打了起来。 秦珍旁观了会,才听明白,似乎是冯云和李红林在为她们师姐刘慧宜不平。 “你们还有完没远,本世子敬你们是圣女宫的人而再三忍让,若你们继续纠緾,那就休怪本世子无礼了。” “谁要你忍让,有本事打赢我们,否则,你今天不给个交待就别想走。” “就是,堂堂侯府世子,莫不是个怂包软蛋,真不知师姐看中你哪里,今天,老娘非揍你一顿不可,好叫你知道,我圣女宫的姑娘不是好欺负的。” 冯云李红林师出同门,嘴巴厉害动手间毫不留情,司空星云却心存顾忌,还手间有些束手束脚。 “你们,不可理喻。” 李红林回骂,“呸,你个无耻渣男,敢玩弄我师姐的感情,找死。” 司空星云叫李红林骂得真气一滞,躲避的动作慢了一步,胳膊被冯云刺了一剑。 他气极的捂着胳膊瞪着这对师姐妹,恼声道,“够了,当街袭击朝廷命官,简直目无王法,还是说圣女宫之人已经嚣张狂妄到藐视王法。” 李红林闻言脸色微变,举着的剑倏地收回,“你放屁,我们只是替师姐打抱不平而已,你休要诋毁圣女宫。” “难道我这伤是假的?”司空星云阴着脸道,“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我不与你们计较,你们休要再放肆,我有没有辜负刘慧宜,她心里最清楚,与其在这里强出头,不如二位回去好好问问刘慧宜,若非她贪心,我与她怎会是今天的结果,告辞。” 言罢,司空星云甩袖离开。 司空星云的话让李红林与冯云面面相觑,李红林收起剑,蹙眉问冯云,“师妹,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司空星云的意思,他和大师姐之间似乎还生了别的龌龊,好像还是大师姐的错,这怎么可能呢,圣女宫上下谁不知道大师姐与司空星云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大师姐多盼着嫁给司空星云啊。 虽说皇帝给司空星云赐了婚,但有宫主出面,太子答应,只要司空星云愿意娶刘慧宜,就收回赐婚圣旨。 可这混球居然不愿意,还要和大师姐彻底了断,简直气坏了圣女宫一众师姐妹。 “不知道,不过这事就到此为止吧,若挑起圣女宫和朝廷的矛盾就不好了。” 冯云毕竟是圣女宫少宫主,不能因为替大师姐出头,就拿整个圣女宫冒险。 刚刚也是她们情绪激动,想教训司空世子一番,现在冷静下来,才恍然惊觉她们的行为十分不妥。 李红林不满地跺脚,“那就这么算了,大师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又没法子叫司空星云回心转意,而且司空星云说了,是在大师姐贪心才导致他们这样的结果,想来,大师姐一定做了什么,才让司空星云变了心,这样的话,他就谈不上辜负大师姐。” “所以大师姐做了什么?” “谁知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绝杀令 秦珍看完热闹就想走,被眼尖的冯云看到,这俩姐妹拦住她,非说要请她喝酒。 她们把她带到一间小酒馆,李红林叫了些酒菜,和冯云一个一个大酒碗,准备灌她酒。 秦珍推拒,“我不喝酒,你们有事请直说。” 李红林笑咪咪地问,“你如何知道我们有事要说?” 这不明摆着吗,都写脸上了,秦珍把面前的酒碗一推,“说吧,什么事?” 冯去笑道,“是有事,不过,咱们先干一碗再说。” 秦珍连连摇头,“我真的不喝酒,别说一碗,一口也不行,你们饶了我吧,咱们正经说事。” “没关系,这酒是甜的,也不醉人,你放心喝,”冯云再次把碗推到她面前,“这可是我南昭最有名的梅子酒,跟果子露差不多,我们南昭姑娘最喜欢喝了,你千里迢迢来一趟,难道就不想尝尝。” “对对,你酒量浅,可以少喝点,这样,我们喝一碗,你就小小抿一口。” 李红林拿碗碰了下秦珍面前的酒碗,就一口闷了碗里的酒,那个豪迈劲,勾起秦珍遥远记忆中的某些片断。 “我也干了,你随意。”冯云也一口气喝光碗里的酒,还给她亮了亮空碗。 “真好喝。”接着她又拎起酒坛往碗里倒酒,清亮的酒流进碗里,淡淡的酒香飘浮在空气里,秦珍鼻子动了动,确实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甜香。 秦珍生出好奇,有些想尝尝这梅子酒的味道,不知和她酿的葡萄酒比起来如何。 “好吧,我就尝一口,”秦珍端起碗小小抿了口,品了品,点头说,“不错,很好喝。” 跟冯云说的一样,甜的,没什么酒味,但口感很好,叫她说,这不应该叫梅子酒,该叫梅子露才对。 冯云与李红林相视一眼,心里同时说,成了。 冯云又劝秦珍,“看吧,我没骗你吧,来,你再尝尝,这梅子酒初喝是甜的,再喝口感又不同,你试试。” “是吗,我再尝尝。” 秦珍又喝了口,完了她“咂咂”嘴,轻轻“咦”了声,“还真的是,感觉像是酸又不是酸的味道,好奇怪。” “好喝吗?”冯云问。 秦珍说好喝,她再次浅尝了口便放下碗,“现在可以说了吗,你们拉我来究竟是什么事?” 冯云抿嘴笑说,“其实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你小小年纪,武功就这么高,你不知道,自从上次你和师父一战,回去后,师父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对啊,不知你师承何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想必你师父也一定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还有,你明明是北楚人,怎么会和太子相熟,太子好像很看重你的样子。” 问到太子时,李红林是羞涩的,又有些小小的激动,最近她和师妹天天借着由头往都城跑,打的什么主意只有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秦珍回答道,“这就说来话长了,简单点说,就是我帮了太子一个忙,后来慢慢就熟了,至于我的师承……” “不方便说吗,没关系,来,喝酒。” “对对喝酒,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冯云和李红林不断灌秦珍酒,还给她讲一些圣女宫的趣事,逗得秦珍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两碗梅子酒下肚,李红林又殷勤地满上。 此时,秦珍觉得头有些晕,她拿开酒碗,笑说,“真不能再喝了,我好像有点醉了。” 她心里还在嘀咕,这梅子酒一点酒味都没有,怎么会醉人呢,她又不是全无酒量,偶尔烦心的时候,她也会喝酒解闷,只是不在外人面前喝罢了。 “冯姐姐,你不是说这酒不醉人吗?可我头好晕啊。”秦珍甩甩头,撑着桌子想站起来。 冯云和李红林相视一笑,心说不这么说,哪能灌你两碗梅子酒。 心里这么想,冯云嘴上却说,“是不醉人,不过我们没想到你酒量这么浅,在我们南昭,七八岁小孩子的酒量都你比好。” 李红林也接过话说,“是啊你瞧我俩,喝了七八碗,一点事都没有,你才喝了两碗,头晕的话坐下来休息会,我们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聊呢。” 秦珍只是小醉,意识是清醒的,她早知冯李二位拉她过来喝酒的目的不单纯,是以她才明着问,不曾想,这二位还想把她灌醉了再套她的话。 如此大费周张,她有点好奇了。 秦珍听话地坐回去,手支着脑袋,一脸醉意地说,“好啊,咱们再聊聊,我其实也有件事想问两位姐姐,世人都害怕你们圣女宫的蛊虫,当然,做为亲身经历者,我也蛮害怕的,两位姐姐,这世上就没有蛊虫害怕的东西,或者说克制蛊虫的东西,有没有?” “当然有,”李红林得意地说,“我师父的金蝉蛊就可以,它是万蛊之王,也是所有蛊虫的克星。” “师妹……” “没事,她喝多了,说给她听也无妨,等她酒醒未必还记得住。”李红林又给秦珍倒了酒,“来,再喝,干了这碗,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珍憨笑,“什么秘密,跟金蝉蛊有关的吗?” 李红林勾起嘴角,“是,喝了就告诉你。” “行,我喝。”秦珍很干脆,一口气喝光碗里的酒,完了打了酒嗝,她放下碗,一抹嘴巴,“可,可以说了吗?” 李红林见她说话都大舌头了,觉得她应该醉得不轻,梅子酒就这点好,初喝不醉人,但后劲足,酒量浅的人根本经不住。 遂有些得意地问,“可以,不过再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到底师承何人?” “师承?”秦珍想了想,嘴一咧,傻兮兮地笑说,“我哪有什么师承啊,就小时候跟着爹爹学了点粗浅功夫,后来,后来救了一个江湖高人,他教了我一些功夫,不过,他不肯收我做徒弟,嗝~” 打了个酒嗝,她手指着冯李二人语气幽怨,“你以为谁…谁都像你们一样,自小…有师父悉心传授武艺,我可惨了,不,我不惨,我虽然没有师父,但是…我有世子哥哥,我…我跟你讲,世子哥哥很厉害的,他…他会指点我武功。” 李红林接着问,“世子哥哥是谁?” “世子哥哥就是世子哥哥,还能是谁。” 第二百七十章 绝杀令 秦珍万没料到,冯云和李红林居然想从她这里探听南辰的消息,酒都吓醒了。 她本是浅醉,八分醉意,七分是装出来的,冯云问起太子遇刺的事,她担心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再装醉。 和南辰相处这些天,她多少听南辰提起一些圣女宫与朝廷之间的矛盾。 秦珍揉了把脸,直起背,长呼了口气,“原来你们想打听太子殿下的事,二位,你们这样可不厚道。” 听她语气不对,又见她神情清明,这哪是一个喝醉的人,冯云微微错愕,“你没醉?” “我若醉了,今天怕是要闯祸,果然喝酒误事,怪我太轻信人,你……” “不,我们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冯云赶紧解释,“我,我们……” 秦珍打断她,语气变得冷厉,“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意思,但你们欲灌醉我刺探太子殿下之事,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冯云和李红林闻言,脸色一白,顿时慌了。 李红林急急解释,“不不不,我和师妹只是仰慕太子殿下,才想从你这儿打听点太子殿下,决无冒犯之意,秦姑娘,请你别告诉太子殿下,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真的,求求你,不然,这事传到师父那,我们可就惨了。” 冯云也在一旁猛点头,她想的更多,立时起身拱手向秦珍陪罪,“是我和师妹糊涂了,太子殿下的事岂是我等随意探听的,秦姑娘,请原谅我们这回,我和师妹真不知会这么严重,说来,太子殿下最近接连遇刺,弄不好,朝廷怕会怀疑到圣女宫头上,秦姑娘,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请你一定不要将此事报到太子那。” 秦珍听罢呆了呆,“不是,你们仰慕太子殿下?” 她看看李红林,又看看冯云,视线在两人面上转了转,见二人脸上皆浮起可疑的红云,她轻拍额头,“晕哦。” 某人翻脸跟翻书一样,得知李红林和冯云仰慕南辰,一下变得热情起来,招呼二人,“来来,坐下说,坐下说。” 冯云李红林不明就里,一时拿不准秦珍是怎么个意思,但还是按她的意思,忐忑地坐下。 秦珍面露歉意,朝两人笑了笑,“这事你们早说啊,不对,这事你们也没办法早说,是我草木皆兵了,误会,最近事多,我不得不谨慎,两位姐姐多担待。” 冯云闻言,这是不追究了,她暗自松了口气,有些羞赧地开口,“秦姑娘客气了,是我和师姐冒失,反倒是秦姑娘,小小年纪就机敏过人,难怪太子殿下会将你带在身边。” “所以你不怪我们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太子殿下是不是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洁身自好,还有还有,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对了,听说太子殿下的武功也很厉害,怎么个厉害法,跟你比如何?” 事情说开了,李红林还是不死心想打听南辰的事。 秦珍笑了笑,点头说,“洁身自好是真的,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不知道,其他的恕我无法奉告。” 李红林还待再问,秦珍看向冯云,问起金蝉蛊,“冯姐姐,你们刚刚提到万蛊之王,依你们看,我能同圣女娘娘讨得一只吗?” 冯云“……”说好了醉了会记不得,但谁能告诉她如果人没醉该怎么办? “你好大的口气,蛊王就一只,乃我圣女宫至宝,我师父用了十几年才炼制出一只,你还想讨一只,你当蛊王是地里的大白菜,想讨就讨。” 李红林拎起桌上的酒坛放到秦珍面前,“来,喝酒,这事休再提,你权当没听过,喝完这酒咱们还是朋友。” 秦珍听了也不失望,如果讨不到,她可以拿东西换,比起蛊王,龙涎仙芝不是更难得。 蛊王没了可以再炼制,顶多再花费十几年而已,但龙涎仙芝可是世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得到的稀世圣物。 她不缺龙涎仙芝,蛊王她却想得到,盖因蛊虫这东西防不胜防,就算她武功再高也防不住它。 秦珍不信圣女对龙涎仙芝不动心,打定主意,她起身说,“酒就不喝了,明日我想去圣女宫拜访圣女娘娘,能否请两位姐姐带个路?” 李红林听了吓了一大跳,不明白这姑娘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她压低了声音,拉着秦珍道,“拜访我师父,干嘛?你还真想同我师父讨蛊王,我的话你没听明白么,那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蛊王是我圣女宫的秘密,今儿要不是为了套你的话,才不会告诉你,你要去我师父那讨要蛊王,且不说你的想法有多天真,可你这不就把我和师妹卖了吗,我和师妹泄露蛊王的秘密,师父能轻绕了我们。” 秦珍失笑,“两位姐姐多想了,我要回家了,在离开前想再见圣女娘娘一面,跟她老人家辞行,至于蛊王,此事我当没听到过,也绝不向任何人提起,二位放心。” “那……” “那我就告辞了,明天还在这里见面,一起出发去圣女宫。”秦珍说罢,朝冯云李红林抱拳,而后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冯云李红林郁闷极了,没套着秦珍的话,反而泄露了圣女宫的机密,这次,真是亏大了。 “还是小看她了。”冯云叹气说。 李红林点头,“是我们大意了,以为她年纪小好说话,没想到这小丫头行事说话滴水不漏,不愧是在太子身边混的人,心眼多防备心如此重。” 说罢,她又有些担心看向冯云,“师妹,你说,她真的不会将蛊王的事透露出去吗?” “但愿吧。”冯云也没什么把握,只希望对方言出必行。 与冯李二人的忐忑不同,秦珍愉快地步出小酒馆,她决定明天去拜访圣女,后天回北楚,这次,即便不能当面向南辰辞行,她也要走。 回客栈的途中,秦珍在一个钱庄门口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本能的追上去,扯住男子的衣袖,“卫……” 男子回过头,秦珍立即放开手,“抱歉,我认错人了。” 男子摇头,“无妨。” 不是他的声音,秦珍朝男子施了一礼,怏怏离开。 她没看到,男子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第二百七十一章 绝杀令 因着要去拜访圣女,秦珍回到客栈,在空间里摘了一朵仙芝,她又是蒸又是晒,把一朵水灵灵的仙芝变成一朵仿佛存放许久而失去水份的干菇。 干枯的仙芝香味更浓郁了,令她忍不住怀疑自己之前生啃仙芝根本就是错误的食用方法。 为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另采了几朵仙芝,用同样的方法去其水份晒干后磨成粉末混进她做的山楂丸里。 第二天南辰依然没有出现,秦珍在客栈留了信,直奔昨天与冯云她们约定的小酒馆。 冯云如约等在小酒馆前,李红林不在,说是有事,先回了圣女宫。 秦珍与她寒喧了两句,两人没多耽搁就赶往圣女宫。 据冯云说,圣女一向深居简出,不理俗事,宫内一应事物都是长老们打理,上次出宫,也是因刘慧宜是她的大弟子,且又只有圣女能与太子说上话,是以才不得不屈驾离宫。 照冯云说,圣女蓝幽雪就是个资深宅女,非常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见人。 秦珍说是去拜访圣女,也不知能不能见到圣女,她不过仗着圣女一点微末的欣赏,才大着胆子上门。 她看得出来,圣女远没有外界传说的那样可怕,甚至,几次碰面,让她觉得还挺好相处。 她敢带着仙芝上门,也是捏准这点,似圣女这种前辈高人,有自己的傲气,又自持身份,即便唐突,也不会同她一个小辈计较。 见不到人就还罢了,如果见到,她相信,圣女一定拒绝不了仙芝的诱惑,当然了,若换不到蛊王,她再同圣女讨教一番武功也不亏。 总之,以圣女的身份,她总不会白拿秦珍的东西,如此,秦珍便不虚此行。 圣女宫总坛设在青潭山,离都城不甚近,骑马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 到了圣女宫,冯云领她去见圣女,不巧的是,圣女正在小憩,冯云还有事,秦珍便在圣女的药庐外面等。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 药庐里,圣女拿着一朵黑色的花往架子上一排排瓦罐里丢花瓣,身边侍女跟在后面检查罐子里花瓣的食用情况,并一一记录下来。 完了,侍女打来温水,蓝幽雪净了手,才问身边的侍女,“她还在?” 侍女笑说,“还在,可要唤她进来?” 蓝幽雪嗯了声,又咐吩另一个侍女,“去把我床头的桐木匣子拿来。” 侍女怔了下,马上应是,很快去了。 而外面的秦珍肚子又渴又饿,等了这么久,冯云一去不回,药庐外面很冷清,想讨杯茶喝都找不着人。 她正要起身去找人,药庐的大门突然开了,一名白衣侍女走过来,“秦姑娘,宫主有请。” 秦珍心里一喜,知道这是圣女同意见她了,心说太好了,总算没白等。 她快步上前,跟在侍女身后进入药庐,所谓的药庐其实是一间圆形的大木屋,屋子里四面摆满了架子,而架子上则放满了瓶瓶罐罐。 屋里充斥着一种奇异的味道,还有无数像是什么咀嚼食物的声音,声音正好是从架子上那些瓦罐里传出来,秦珍想到某种东西,头皮莫名的发麻。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而屋中,蓝幽雪今天穿了一身灰色布衣,头发包了起来,闲适且从容,一点也没有之前秦珍见到的那种高高在上。 她端立在上首,见秦珍进来,嘴角微勾了下,待人近前,淡声问,“又来找本座讨教?” 语气透着调侃的意味,秦珍恭敬道,“不是,是晚辈另有要事同圣女娘娘商议。” 蓝幽雪挑眉,哦了声,“何事?” 秦珍瞥了眼旁边杵着的侍女,没吭声。 蓝幽雪便朝侍女摆摆手,侍女退出屋子,秦珍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递上前。 蓝幽雪不明所以,打开盒子来看,却一下被盒子里的东西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给吸引住,她神色变了变,声音惊颤,“这是……” “是什么?”秦珍故作不知地问,蓝幽雪没回答,合上盒子后反问她,“你是如何得到的?” 秦珍道:“三年前,梧桐山,晚辈当年遭人陷害,误食此物后发现它不仅治好了晚辈的伤,还让晚辈的内力暴增,晚辈后知后觉,猜到此物不同寻常,后来回去想多采一些,可惜,只寻到两株,其中一株晚辈拿去救了人,剩下一株就在前辈手中了。” “那你可知此物是何物?” 秦珍摇头,眼睛都不眨地编瞎话,“晚辈不知,想来应该是某种非常珍贵的奇药。” “何止啊,”蓝幽雪轻叹,“若本座猜得不错,此物应该是传说中的龙涎仙芝,虽说世人对龙涎仙芝的功效有些夸大其词,但它确实是一味举世稀有的奇药,本座就说何以你小小年纪,内功修为就如此不俗,原是有此奇遇,难怪。” 更想不到,她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龙涎仙芝。 蓝幽雪早不被外物所扰,见到龙涎仙芝,却激动地难以自制,她放下手中盒子,目光复杂地看着秦珍:“你即知它珍贵,却拿它来见本座,想来,你所求之事,亦非小事,说说看,看本座能否做到。” 秦珍咧嘴笑了笑,拱手说,“恕晚辈冒昧,不瞒圣女娘娘,晚辈不日回北楚,这次来圣女宫,一是向圣女娘娘辞行,二是……不怕圣女娘娘笑话,晚辈害怕蛊虫,实在是,十岁那年七星蛊给晚辈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了,圣女娘娘专研此道,晚辈就想能不能同圣女娘娘讨个能克制蛊虫的东西防身,免晚辈日后不被此物所扰。” “就这?” 就这?秦珍眨眨眼,她要的可是蛊王啊,可这话不能明说,她还是很讲信用的,遂点头,“是的。” 蓝幽雪很意外,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小丫头不去求太子反而跑来找她,克制蛊虫的东西么…… 她默然片刻,拿起木盒同秦珍说:“随本座来。” 蓝幽雪领着秦珍出了药庐,去了药庐对面,对面是蓝幽雪的住处,修得精巧雅致的竹楼,竹楼外是冲天的大树,南昭炎热,有大树的遮挡,竹楼荫凉非常。 一名侍女抱着一只桐木箱子从竹楼出来,见到蓝幽雪屈膝行礼,“宫主。” 蓝幽雪手抬了抬,“把东西放到药庐,再去叫大长老来见本座。” 侍女应声离开,蓝幽雪叫秦珍在竹楼外等着,她去去就回,约莫半刻钟的时间,蓝幽雪出来。 此时,她手里拿着一对镂空的铜铃铛,铃铛葡萄般大小,她瞥了眼秦珍,拉起她的手,把这对铜铃铛挂在她的黑金手环上。 秦珍,“……” “此乃本座花费十数年炼制的金蝉蛊,金蝉蛊为蛊中之王,把它带在身上,以后任何蛊虫都近不得你身,并且,如若旁人中蛊,十步之内,它亦能感应到。” 说着,蓝幽雪拨了下挂在她手腕上的铃铛,眼中颇带不舍,“此物为我圣女宫之宝,虽比不上龙涎仙芝的价值,也差不离了。” 秦珍闻言,立即取下铃铛,违心地说,“那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您看有没有别的代替,或者送我一只就行。” 蓝幽雪却道,“没有龙涎仙芝珍贵,本座可以再炼制蛊王,而龙涎仙芝却是可遇不可求,至于送一只,这金蝉蛊是雌雄一对,分开即死,你平日取些鸡血喂养它们即可。” 最后,她道,“说来,还是本座占便宜了。” 因她常年与各种毒物打交道,难免沾染上,时间长了,毒素堆积,浸入肺腑,眼下,寿数无多,而现在她有了龙涎仙芝,活到百十岁不成问题。 鬼医那老头,若知道她得了龙涎仙芝,估计要羡慕死。 秦珍忙道,“是晚辈占了便宜才对,在晚辈心里,这药再神奇,可比不得蛊王对晚辈的用处大。” 蓝幽雪不以为然,“你日后莫要后悔才好,后悔本座也不认。” 她迫不及待地想将仙芝制成药,没多同秦珍废话,从药庐里取了本册子送给秦珍,吩咐侍女招待秦珍,自己便忙去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绝杀令 秦珍没想到蛊王这么轻易的到手,她也不多留,傍晚前赶回都城,赵平在客栈里等她,见她回来,悄悄松了口气,他真担心这姑娘一声不吭地离开。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秦珍说,“赵侍卫,我想明天离开。” “可是殿下……” “殿下会理解我的归心似箭,或者你现在回宫告诉他,左右我明天是一定要走的。” 秦珍不想等了,本来说等个两天,这都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一天又一天,感觉回北楚变得遥遥无期。 南辰一国太子,日理万机,隔着宫墙,想辞个行太难了。 赵平能说什么,若再劝,只怕会惹得秦姑娘反感,便道,“那好,我即刻回宫告知殿下,秦姑娘还有其他要转达的吗?” “有,别忘了帮我准备通关文谍,还有带路的人,明天一早我要见到。” 她就是为了这个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大费周张的跑来都城,又耽搁这许多时间。 赵平心说这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就在殿下的案头放着,只是不知为何殿下一直没有给秦姑娘。 回到宫里,赵平去见太子,东宫侍卫总管说太子去了仪承殿,仪承殿是沈皇后的住处,赵平便又转道去了仪承殿。 仪承殿中,南辰正在陪沈皇后用膳,王英柔也在,贴身内侍进来禀告说赵平求见,南辰马上放下筷子,“宣。” 内侍宣赵平进来,赵平行完礼起身,南辰问他,“两个时辰,她去玩了?” 赵平回道,“是的殿下,臣去时,她刚刚回来,并让臣给殿下转达几句话。” 南辰闻言,转头同沈皇后说,“母后,儿臣去处理点宫外的事,您慢慢吃,儿臣就先告退了。” 南辰早与沈皇后通过气,知道那个“她”是谁,沈皇后曾提出要见一见,南辰没同意,说不是时候。 沈皇后心里虽失望,但还是尊重儿子的决定。 “去吧,注意些身体,夜里别熬太晚。” “儿臣知道了,儿臣告退。”南辰带着赵平离开,席上的王英柔还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 沈皇后回眸看到,心中暗叹,想着该把人送出宫了,南辰皇族的男儿都是痴情种子,心里一旦有了人,哪里还看得见旁人。 王英柔还在苦思如何接近太子,哪里知道皇后已经想要把她送出宫了。 南辰这边听到赵平转达的话,心里苦笑,他明白不能再留那丫头了,是他自私,明知她思家心切,却因他不舍她离开,还强留她在都城。 可她这一去,他们又得多久才能相见,一月,两月,半年,南昭北楚相距何止千里,他想送她一程,但南昭眼里内忧外患,他根本走不开。 “殿下,您可要去同秦姑娘辞行?”赵平问。 南辰微微点头,“要去的,她这一走,孤……” “殿下,”贴身内侍突然上前打断两人的谈话,“殿下,刚刚东宫那边传话说接到了上将军的飞鸽传书,请殿下快快移驾。” 南辰闻言,立即压下秦珍即将离开的不舍情绪,转身回东宫。 是夜,秦珍收拾完东西,刚躺下就听到敲门声,她又爬起来,“谁呀?” 门外响起南辰地声音,“是我。” 秦珍忙起身,打开门,见他站在门口,身后跟着赵平和叶流云,她笑道,“这么晚殿下怎么过来了?” 南辰摇头,眸光说不出的温柔,“一起出去走走。” “现在?好吧,等我一下。” 秦珍重新回到屋里,再出来时,身上斜挎了一只圆鼓鼓的包,包里装着她准备的各种东西,以及一些零嘴。 还没宵禁,晚上的都城还算热闹,南辰却说冷清,秦珍明白,应该是那场旱灾的原故。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走,秦珍热衷于品尝各种街头小吃,南辰陪着她吃,赵平跟在后面付钱。 行至街道尽头,在城门楼子前,赵平跟守卫亮出腰牌,守卫让开路,南辰便带着秦珍登上城楼。 城楼上,南辰指着正前方黑呼呼地天际,告诉秦珍,“那里就是北楚,骑最快的马也须小半月,珍珍,我原想,处理好都城的诸事,就送你回北楚,你等不及我便不留你,但是,三个月后,我希望在离城见到你。” “离城?” “是,离城,是南昭的一座边城,正好在四国的交界处,三个月后,那里将有一场盛事,你一定要来。” “这个……我没办法答应诶,”秦珍为难地说,她想了想,又说,“但我尽量吧。” 失踪这么久,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兄长她倒不担心,就很担心五郎,况且三个月的时间太紧,她又不会骑马,半个月肯定赶不回楚京,她算着,路上顺利的话,怎么着也得走一个月,算上家里待的时间,再赶回离城,时间上怕是不够。 南辰也知道时间紧,只是,三个月后见不到,还不知道要分开多长时间。 秦珍不知南辰的心思,不过,她还是没能顺利离开。 云上城对南辰下绝杀令,上将军李修荣以此为由向云上城讨粮,云上城主一边乖乖献粮,一边又派出云上城排行榜第二的刺客来南昭。 云上城十大刺客,排行榜第二的刺客冷千繁以一手暗器独步天下,南辰送秦珍出城,在城外,冷千繁出现时,叶流云师兄弟如临大敌。 秦珍问叶流云,他们在云上城刺客榜上排第几,叶流云比出个第五的手势,“据说只要是他经手的任务,从未失手过。” 秦珍听了心直往下沉,以她的武功,和刺客榜排行第五的叶流云师兄弟比,仅能险胜,这而个排行榜第二的冷千繁,实力更在叶流云师兄弟之上,那么,定也在她之上。 她紧握凤凝剑,低声对南辰说,“殿下,一会你先走,我来应付他。” 南辰不慌不忙,“无须担心,我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秦珍闻言眉头拧起,“你早知道冷千繁会来杀你?” 南辰轻轻颔首,“昨天收到的消息,想不到他来得这么快。” 他抬手挥了下,四周突然冒出几十名弓弩手,最前面,一排士兵竖起盾牌,将他们护在中间。 第二百七十三章 绝杀令 被几十名弓弩手护在中间,秦珍并没觉得安心多少,说实话,在真正的高手眼里,这些人就是送人头的。 但显然南辰还另有计划。 叶流云还在絮叨冷千繁此人一向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往来,这次带这么多人,想是也觉得刺杀太子的难度大,为了完成任务,不惜打破惯例,定是有备而来。 秦珍正想说那还等什么,赶紧跑吧,就听南辰说,“不管他带多少人,一切照计划行事,无论如何,孤要他们,有来无回。” 男子的声音冷得似结了冰一般,看来云上城的行为真的惹毛了这位太子殿下。 叶流云等人心中微凛,垂手抱拳应是,然后分头离去。 “珍珍,我们走。”南辰拉着秦珍由神弩营侍卫护着离开,不过走着走着,两人就把神弩营侍卫甩在身后。 “殿下,我们……” “别分心,跟我走就是。” 说罢,两人进入一片树林,南辰伸手揽住秦珍,运起轻功在树林间跳跃。 秦珍下意识抱住他的腰,男子的一缕长发扫到她脸上,秦珍有些痒痒,侧头在他肩窝蹭了蹭。 南辰以为她不舒服,带着她停在一棵树枝上,“怎么了?” “痒,”秦珍搓了下脸说,顺手帮他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背后,“殿下要去哪,赶紧走,那个冷千繁,武功恐怕在我之上,你的神弩营怕是挡不住他。” “就是这里,”南辰抬了抬下巴,环视着眼前的密林,“冷千繁的暗器是独步天下,但他的武功却未必及你。” “所以你才把他引到林子里?”秦珍看着面前的林子,心里有些打鼓,“想法是好的,就怕他不上当。” “他会来的,此人……” “嘘——”秦珍手指抵在唇间,南辰猛地收声,目光投向林子外,秦珍侧耳细听,极快地对南辰说了句,“有人来了。” 听声音,追来的至少有两个人。 秦珍朝南辰比了个二,南辰点头,带她跃上旁边一根更高的树枝,林深叶茂,来人轻易寻不见。 倒是追来的人,气息一浅一深,脚步一轻一重,那二人的武功便是一高一低。 来的人应该不是冷千繁,毕竟是排行榜第二的刺客,不可能轻易让人察觉行迹。 秦珍想跟南辰说,她抬起头,额头冷不防撞到南辰的下巴,南辰痛地咧嘴,秦珍不好意思地伸手帮他揉。 “抱歉。”她用嘴型说。 南辰捏了捏她下巴,头点点前方,秦珍看过去,就见追来的人出现在林子不远处,看身形……是一男一女。 “这林子是以前神机营练兵的地方,里面布满了陷井,不熟悉的人进来容易出去难。”南辰在她耳边传音说。 秦珍拉过南辰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字,“能困得住冷千繁吗?” 南辰握住她手指,传音道,“困不住的话,拖一些时间也好,后面还有其他陷井等着他,只是,今天你是走不了了。” 秦珍耸肩,那能怎么办,刚收了叶流云师兄弟,又来了冷千繁,这绝杀令当真烦人,不达目地不罢休,且派出的杀手一个比一个厉害。 如果这次冷千繁失手,下次派出的会不会是排行榜第一的刺客,她是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回家,只是南辰这边…… “小心——”林中一道喊声打断秦珍的思绪,她循声看去,恰好看到尾随他们来的那两人先后踩中地面伪装的陷井。 惨叫声传来,秦珍南辰相视一眼,两人同时笑起,秦珍有些惋惜地开口,“要是摔下去的是冷千繁就好了。” 南辰同她心情一样,“谁说不是。” 但两人都觉得云上城实力排名第二的刺客应该不会这么寸,所以,那俩倒霉鬼究竟是谁。 摔下去的俩人一直没爬出来,秦珍小声问,“要不要去瞧瞧?” 南辰摇头说不急,似想到什么,他又和秦珍挨近了些,把她整个人罩在怀中,“不用担心,这处树林没那种虫子,且有我在,其他虫子也不会近你身。” 秦珍,“……”怎么突然扯到虫子身上去了,她现在可不怕虫子。 蛊王的事,她没打算告诉南辰,但是吧,她还挺内疚的,上次他受伤,她有疗伤圣药却没出手,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心里过意不去,就难免产生补偿的心理。 秦珍想着,不若在离开前,帮他解决掉冷千繁好了。 “热吗?”南辰见她额头冒汗,抬起袖子帮她擦汗。 秦珍嗯了声,手推了推南辰,两人挨着,身边像贴着火炉子,八九月的秋老虎正肆虐,林中一点风都不透,不热才怪,她背后都汗湿了。 秦珍背靠着树,刚吁了口气,猛地瞧见南辰背后袭来的暗器,她说了句殿下“小心,”拉着南辰就往旁边躲,可那暗器跟长了眼睛般,拐了个弯,直朝他们追过来。 见鬼了,秦珍再躲,南辰则趁此扯下腰间玉佩掷向身后咬着不放的暗器。 暗器被砸落,南辰传音道,“分开走,我引他出来,你找机会出手,或者将他逼到地面。” “不要,”秦珍和南辰避到一棵大树后,立时静下心神闭目细听,好一会,她神色凝重地说,“殿下,或许是我的感觉出错,但,好像有两个人……” 气息隐匿地太好了,若有似无,她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冷千繁故弄玄虚,不管哪一种,她都不能和南辰分开,她不是冷千繁的对手,南辰更不是。 如果真的有两个人,那分开就太危险了,她有外挂在身,打不过,在不暴露外挂的前提下,她可以打晕南辰带他进去躲一躲。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这位太子殿下出事。 南辰也想到了,见秦珍紧锁眉头,知道他担心两人安全,他安抚般地拍拍秦珍的后脑勺,便自怀里取出一只信号弹,抬手拉响。 信号弹在天空炸响地那一刻,秦珍突然侧头看向林中某处,随即眸光猛缩。 说时迟那时快,秦珍已与来人斗在一起。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绝杀令 太快了,秦珍自认自己的梅影剑已快到极致,但来人的剑法比她的还快。 须臾,三十招已过,分开时,秦珍立在树枝上,她捂着肩膀,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对面的人。 很普通的男子,五官平凡,身材瘦削,一身灰色劲装,如果硬说他有什么让人记住的特点,应该是那双淡漠的眼睛。 初时如看死物般的眼睛,这会有了变化。 只一个眼神,两人再次緾斗一起,而另一边的南辰,也没躲过冷千繁刁钻古怪的暗器。 暗器沾了剧毒,南辰意识到,第一时间封了周身大穴,但也失去了行动力。 秦珍时刻注意着南辰,见他受伤便分了心因而再次被对手刺了一剑,而对方却没有步步紧逼,而是说,“再来。” 秦珍抿着唇,又瞥了眼南辰,眼见他情形不对,她以商量的语气问,“可否下次打过?” 男子微怔,似乎想不到她会提这个要求,他认真想了想,终究是任务重要,便摇头回答,“不可。” 秦珍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她咬了咬唇,似不甘心又无可奈何般,气得跺了跺脚,说了句“看剑,”右手剑出,同时,左手极快的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把辣椒粉撒向男子。 男子没料到她会使阴招,闪躲不及,辣椒粉猛地飘进眼睛里,凄厉地惨叫声响彻在林子里,秦珍趁机抽身。 另一边,冷千繁听到同伴惨叫,一下面色大变,立即放弃击杀南辰,返身赶过去抢救同伴。 “殿下,”秦珍跑向南辰,南辰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下一瞬,一股腥甜涌上喉口,他急急伸手掏解药,但眸光注意到前方的地面,他猛地起身,几乎面目狰狞地,用尽全力一扑。 秦珍被他扑个正着,人还没回神,地面突然下陷,失重感传来,她睁开眼,还没看清四周的景像,头就被重物狠狠砸了下,剧痛间人瞬间昏死过去。 ****** “姐姐……姐姐……不要,姐姐不要死……呜呜……” 睡得正香甜的二郎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听出是五郎在哭,他一骨碌爬起来,鞋都不穿,几步蹿到五郎的床边,掀开被子,把弟弟抱在怀里哄。 “五郎乖,不哭,姐姐没有死,她没有死,过不了多久,五郎就能见到姐姐了,听话,再耐心等等。” 五郎抽抽噎噎地睁开眼,眼珠转了转,不知想到什么,小家伙一把抱住哥哥的脖子,哭得越发大声,嘴里一个劲儿嚷着要姐姐。 哭声吵醒善之和良之,兄弟俩也同二郎一起哄。 可这回怎么哄也哄不好,甚至惊到了顾府的几位先生,最后还是甲未之出手,点了弟子的昏睡穴。 二郎守在五郎旁边,没敢睡,他心里不安的很,说来,三年前妹妹失踪,五郎也是这般闹哭了好久,任谁也哄不好,甚至还大病了一场,后来还是凤阳王夫妇进京为世子下聘,凤阳王妃听说了五郎的事,特意上门,又亲自照顾了五郎半个月,五郎这才好转。 之后,五郎性子越发安静,乖巧是乖巧,让吃饭吃饭,让睡觉睡觉,功课上也没让先生失望,只是,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六七岁孩童该有的活泛劲。 也是前天,清阳郡王突然派人上门,说妹妹有消息了,还活着,现人在南昭都城,不日便归来。 不知妹妹如何到了南昭,具体情况清阳郡王派来送消息的人也不清楚,但得知这个消息,他们欣喜若狂,而五郎也在妹妹消失的三年后露出了笑脸。 那时,二郎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五郎能恢复就好,亦希望妹妹能早日归来,莫再出什么变故的好。 “不如我们去南昭找珍珍吧?”善之突然说。 “还没睡啊。”二郎索性上床挨着五郎躺下。 “睡得着才怪,”良之也出声,“深更半夜,你在那唉声叹气,鬼才能睡着。” 说罢他也叹了口气,“善之说得对,不如我们去南昭找珍珍,说不定能早点见到珍珍,那五郎也不会闹了,顺便带他出去走走散散心,先生不是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咱们就当去实践好了。” 二郎嗤笑,“想出去撒欢就直说,别找借口,去南昭找妹妹,你们知道南昭在哪里吗?万一妹妹已经动身了,咱们又在路上错过怎么办?” “这个好办,方侍卫不是说消息是从南昭使馆传来的,那咱们就再通过南昭使馆给珍珍去信,告诉她咱们已经动身去找她,为免错过,咱们就约定在边城碰面,这样即能早一点见到珍珍,又不会彼此错过,你们觉得呢?”善之说。 二郎说,“我不觉得,我只知道先生是不会同意我们去的。” 良之却觉得这个点子很好,他兴致勃勃说,“先生不同意就别让先生知道,咱们给先生留书,等见到珍珍,再回来向先生请罪,如何?” 善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二郎,一句话,干不干?” 二郎沉默,他其实有点心动,只是偷偷离家出走非同小可,还带着弟弟,这事……须得计划周详。 “你说话呀二郎,到底去不去?”善之见二郎不吭声,忍不住催道。 二郎依旧沉默,还是良之劝道,“先睡吧,给他点时间想想,若真去,这事还得和孝之合计一下,现在不比从前了,咱们身无分文,银钱还得他凑。” 话落,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少年们却各怀心思,更睡不着了。 而秦珍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头痛得紧,她难受地哼叫,背着她走的南辰听到,温声问,“醒了。” “殿下?” “是我。”南辰喘着粗气,靠着洞壁歇了会,又背着她继续朝前走。 秦珍伏在南辰肩头,听他气息不对,便叫他放她下来。 南辰找了个稍亮的地方停下,放下秦珍,让她靠着自己,“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头好痛。”秦珍喃声说,她感觉自己很不好,因为有过一次死亡的经历,这症状又和上次差不多,她连忙找身上的小包,不想扯到伤口,“嘶——” “别乱动,你肩膀有伤,”南辰按住她的动作,“想找什么,我帮你。” “药,我带了药。”秦珍摸索身上的包,从里面翻找出两颗山楂丸囫囵嚼了吃下。 她又掏出两颗递给南辰,“殿下,你也吃。” 南辰刚想说他是中毒,伤药对他无用,就听秦珍说,“我知道殿下中毒了,这药解毒疗伤都不错,殿下吃下去就知道了。” 南辰本是强撑着,冷千繁涂在暗器上的毒霸道无比,他虽封了周身大穴,也服了自己带的解药,奈何效果不大,摔落陷井时,他不敢用内力,以至着地时摔得脏腑移位,导致内伤严重。 第二百七十五章 绝杀令 半个时辰后,南辰调息完,一脸惊喜地望着秦珍:“真是奇药,我体内的毒似乎解了。” “是吧,我给殿下瞧瞧,”秦珍搭上南辰的手腕,片刻又放下,“不错,只是殿下的内伤不轻,这药还得吃上几次。” 南辰浅笑着点头,又担心地问她,“你呢,怎样?头还痛不痛?” “好多了,殿下不用担心。”她脑袋和肩膀上的伤已经不痛了,只是伤口还需一些时间愈合。 现在她知道,龙涎仙芝的服用方法就是生吃,换其他法子药效会大打折扣。 “没事就好,不过你这药……” 秦珍随便胡诌了借口:“都城一家医馆买的。” 南辰哦了声,好奇地继续追问:“是哪家医馆?回头我叫人去买一些。” “不记得了,我就随便逛逛,看到就买了。”秉着多说多错,秦珍赶紧转移话题,“殿下,你饿吗?我带了吃的。” 她应该晕了不短的时间,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秦珍取出随身包里的食物,她自己做的玉米饼和馒头,还有两包肉干和一包糕点,不过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糕点都摔碎了,馒头也压扁了,玉米饼倒还好好的。 食物的香气钻进鼻腔,她深吸了口气,然后发出一声喟叹,这些本来是她准备在路上吃的干粮,想不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而南辰看见玉米饼,一下想到三年前梧桐山的情景,那时,这丫头也带了玉米饼,那时,他已经获知她就是他的小恩人,之后一路他都暗中关注着她。 “珍珍,你真是一点没变。”南辰突然感概说。 “胡说,我明明变了,”秦珍拿了块玉米饼给他,待他接了,双手捧着脸,头一歪,卖起萌来,“我明明长大了。” 虽可爱,终究虚弱,因着头受伤又失血过多,俏脸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南辰生平头一次体会到心疼的感觉。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下,笑道,“我是说你的性子,打小就老气横秋,说话行事跟个大人一样,一点也不像小孩。” 他叹了声,移到她身边坐下,“那时候我就想,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养出来的丫头,后来查你家的事,又觉得你养成这样的性子不奇怪。” 秦珍却听得心虚,她的性子哪是秦家养出来的,她本不是小孩,自然不像小孩,就算再怎么装,也会让人觉得违和。 所幸没人怀疑那方面去。 她没接话,南辰自顾自地说着,言语间满是怜惜,“你失踪这三年,我常常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留下人保护你,害你过了三年暗无天日的日子,珍珍,这三年很难过吧。” 他被血妖囚禁那半年,生不如死,而珍珍却被困了三年,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这三年的。 秦珍沉默,暗河漂的这三年经历太过离奇,也是仗着外挂,她才活了下来,这事没法说,她只能告诉南辰,自己被人困了三年,前不久才脱身。 过了会,她才说,“是啊,很难过,快憋疯了,没人交流,只有我自己,所以我没事就练武。”还有种地。 “珍珍……” “殿下,其实我着急回去想家是一方面,还有一件事,是我想要报仇,我记得那个女人,她扮成丫鬟,在送给我的茶水里下药,那张脸,我死都不会忘。”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未变,但眼底流露出那股子戾气让南辰瞧着心惊。 “那我派些人给你,你行事也方便些,我在楚京留了人,他们都可以听你调遣,随时给你提供帮助。” “不要,”秦珍摇头,“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现在的我不是谁能奈何得了的,况且,我不想依靠谁,不管是仇恨还是麻烦我想用自己的能力去解决,殿下不可能帮我一辈子。” “如何不能,只要你愿意。”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护她一辈子。 如是想着,南辰地视线移到她左手腕的月金环上,却瞅见上面挂了两只铜铃铛,还挺好看,想着他便夸了出来。 “什么好看?”秦珍抬头见他看着自己的左手腕,突然想到什么,忙放下手里的饼子。 她把挂在黑金手环上的铃铛取下来,然后将手腕伸到南辰面前,“一直想还给殿下的,可我想了好多法子都取不下来,还是你自己取吧。” 南辰握着她手腕,再次试了试,摇头笑说,“取不下来了,看来,它认定了你。” 秦珍微怔,“什么意思?它赖上我了?” “对,相传此物有灵,能自择其主,虽有此一说,但我以前是不信的,不过,现在我信了。” 月金环从太祖传到他手上,四百年间,关于记载月金环认主的只有一次,至于真假,有待商榷。 但它认主秦珍,是真的。 “有灵?”秦珍呆了呆,随即道,“那岂不是很重要,殿下,你快想办法把它取下来。” “它认定你,想强行取下,除非砍断你的手……”南辰话没说完,就见秦珍“咻”地一下把手藏在背后,杏眼含煞地瞪着他,“休想。” 秦珍忿忿,凭什么砍她的手,是这玩意赖上她,又不是她想要,讲不讲理。 南辰摊手,“那就没法子了。” 他这副完全置身事外毫不在意的样子,让秦珍莫名来气,“殿下,你不厚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随意拿给别人当信物,你这不是坑人吗。” 南辰弯起嘴角,“你不是别人。” 他还得感谢那天的无意之举,若不然,他许是会错过秦珍。 他又道,“你且先戴着,总有一天,它会自己回来。”只是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秦珍闻言一脸惊奇,“这么神奇的?” 南辰肯定地点头,“所以说它有灵。” 月金环自先祖传下来至今,期间几次遗失,流落在外,可每一次,它都会自己回到皇族手中。 “那好吧,我等它自己离开。”砍手是不能砍手的,秦珍把铃铛挂回去,拿衣袖掩住。 坑道里闷,到处是陷井,她恢复得差不多就想出去,南辰说不急,“这里热闹,我们不妨多待一阵。” “热闹?殿下你说笑吗,这里除了我们……”不对,这坑道不只有他们,“殿下,你是说先前掉下来的一男一女,他们还哪?伤得重不重?” 不重的话她就去送他们一程,重的话,那就算了,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南辰道,“不清楚,但冷千繁他们也踩中了陷井,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说起来,你是不是伤那个刺客的眼睛。” “应该吧,我打不过他,就用辣椒粉阴了他一把,不过,这个人好生厉害,他的剑太快了,我感觉,便是世子哥哥对上他也不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秦珍在对方手里,只能走上三十招,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还得再加把劲突破现在的境界,提高自己的武力值。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绝杀令 南辰知道秦珍提到的世子哥哥指的是北楚那位凤阳世子,珍珍对上的那名刺客,他当时无暇关注,珍珍说厉害,那定是极厉害的。 这令他想到一个人,云上城刺客榜排行第一的无情剑客钟离影,据闻此人剑法无双,但因他极少出手,又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无法判断这个人是不是钟离影。 如果是他的话…… “对了,殿下说看到他们了,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咱们不如趁他病要他命,就别放他们出去祸害人了。”秦珍说。 得,这就是个不要命的,有伤在身也不安份,南辰点了点她的脑门子,秦珍轻吸了口气,“痛,别动。” 南辰睨了她一眼,“还知道痛,我以为你练了铁头功,又或者那药已经治好了你的伤。” 秦珍讪笑,“哪能啊,又不是仙丹。” “知道就好,安生待着,”南辰说,“这片林子的地下坑道与陷井原是百年前附近百姓为躲避战乱而挖掘出来的临时藏身之所,后来神机营在此练兵又对其进行了改造,是以不管地面还是地下的地形都十分复杂,我们都不熟悉,想走出去也难,之前我发了信号,想必,此刻我们的人已经进来了,交给他们吧。” 他调了三千神机营士兵待命,若能将冷千繁和那个疑似钟离影的刺客拿下,云上城必将元气大伤,什么绝杀令,他更不必放在眼里。 秦珍待不住,“那咱们去瞧瞧热闹,干坐着等太无聊了,殿下,好不好?” 南辰正想说不好,坑道便震荡起来,似有无数脚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使得整个地底都在震动。 秦珍凝神细听,不由错愕,“这是来了多少人,就不怕把坑道震塌了。” 话刚落,前方坑道里响起一阵阵杀喊声,秦珍与南辰不由侧目。 “殿下,我们去瞧瞧。”秦珍往杀喊声传来的坑道里蹿,却叫南辰拎住后领子,一道清脆地布料撕裂声响起,两人同时怔住。 偏在这时,有脚步声朝他们这边奔来,南辰立即将秦珍揽到身前,避到一个视线盲区的拐角。 坑道七弯八拐,纵深长岔道多,不熟真的很容易迷路,俩人刚躲好,就有两道身影从他们面前跑过去。 观他们狼狈逃蹿的样子,似乎受伤不轻,秦珍刚想动,叫南辰扣紧,腰间横着的手臂箍得她喘不来气。 人都跑远了,南辰也不见松手,秦珍难受,手指戳了下男子腰间软肉,南辰猛地撒手。 他哭笑不得,“珍珍你……” “原来殿下怕痒啊,”秦珍玩笑道,“再占我便宜,可要小心我的五指山。” “不是的珍珍我,我……”男子面红耳赤,想解释,又无从解释,毕竟刚刚,他确实失神了。 “我逗殿下的,瞧殿下紧张的,”秦珍见他手足无措,忙给他找台阶下,不过他这个样子还挺好玩的,感觉纯情得很。 可这怎么可能呢,好歹是一国太子,就算不曾立妃,身边伺候的女子哪里少得了。 便是比他小的风纯早在三年前,楚皇就要给他赐婚,还有凤阳世子,想来,三年过去,他们都成婚了吧。 那个人……也成婚了吗,陪在他身侧的不知是哪个幸运的姑娘。 明明只是离开了三年,她却有错过一生的怅然。 “麻烦殿下转过去。”秦珍突然说。 她情绪的变化南辰自然感觉到了,默默转身,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人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南辰虽贵为一太子,接触的女子却不多,亲近地更是没有。 他比他父皇克制多了,他父皇虽明面上只有母后一人,但侍寝宫女却有数人,而他不同,在遇到秦珍之前,他压根没那方面的心思,是以,女儿家的心思他完全不了解。 不过因为是秦珍,他了解她性子,他决定直接问,“珍珍,你不开心了?” “开心不起来,”秦珍背过身,解开腰带,把外衣脱下来,又从随身小包里取出针线包来补衣裳。 夏日衣裳薄,又是宫中临时赶制,漂亮多过实用,哪里经得拉扯刮擦,秦珍飞针走线,粗粗补好穿上。 “可以了。”秦珍收起针线包。 南辰转回身,拉了她就走。 “怎么了?” 南辰传音,“有人来了。” “快,这边,他们往这边跑了。”神机营将士的叫嚷声在坑道内回响。 秦珍心说来得正好,她语气激动道,“咱们就搁这堵他们,看他们往哪逃。” 说罢,她快速捡了些石头扔到坑道中间,还招呼南辰一起,南辰无奈,只好陪着捡。 另一边,冷千繁带着伤了眼睛的钟离影在坑道里奔走,钟离景看不见,而他,暗器总有用尽之时,对方用人海战术,即便再厉害的杀手,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硬碰硬。 边跑,冷千繁边问钟离影,“你还不肯说吗,云上城一向不掺合四国纷争,更与四国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这回为何要对南辰太子出手,城主就没考虑后果,一旦南辰太子死在云上城的刺客手里,南皇发怒,若请得圣女出面,那时,他可想过云上城的处境。” “我如何知,但就我得到的消息,圣女宫似乎也参与其中。”若不是知晓圣女宫参与其中,钟离影怎么敢动南辰太子。 “什么?圣女宫也参与了?” 冷千繁吃惊不小,如果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没有圣女护着南昭,云上城还怕什么,随即他又苦笑,还是怕的,不管这次任务成功与否,云上城算是与南昭结下梁子。 一城如何抵挡了一国的怒火。 现今,南昭十万大军已驻扎在云上城与南昭的交界处,随时准备踏平云上城。 “云枫很快要对南昭用兵了,”钟离影又透露道。 “原来如此。” 冷千繁恍然大悟,云上城在这个时间对南辰太子动手,是料定南昭分不出精力来对云上城用兵,因为刚经历一场大旱的南昭,根本无法同时应对两场战事。 看来天下是真的要乱了,那边西凉和北楚打了三年没完,这边云枫又要和南昭开战。 西京摄政王秀旸是个枭雄,有称霸四海之心,云皇也不逞多让。 第二百七十七章 绝杀令 “为何一定要刺杀南辰太子?” “还能为何,自然是想挑起南昭内乱,南皇就这么一个宝贝太子,太子没了,南昭的民心也就散了,民心一旦涣散,南昭就是一头没了牙的老虎,就是云枫的盘中肉。” 听到这里,冷千繁不免感慨,“南皇还是儿子太少了。” “少什么少,他一个儿子顶别人一”窝字没说完,钟离影脚下突然叫石头绊了下,身体一歪,撞向冷千繁。 冷千繁冷不妨被撞,眼看要摔个狗啃泥,却在看清地面散落地石头时,强行提气,他猛地翻转身体,脚在地面一蹬,拽着钟离影凌空飞转。 秦珍在暗处瞧见这一幕,直叹可惜。 甫一站稳,冷千繁立即喝道,“出来。” 暗处的秦珍没动,南辰担心她冲动,死死拉着她,秦珍心下无奈,她虽然想痛打落水狗,但也分时候的好吧。 “不敢出来,”冷千繁望着前面转角处冷笑,“便是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南辰传音,“别听他的,等我们的人过来了再说。” 秦珍心里有数,屏息等着。 冷千繁却等不得,后面追兵一至,前面又有人挡住去路,他们只怕会被困死在这里,他当即立断,手一扬,暗器飞出,人也飞身而至。 他一动,暗处的南辰与秦珍立即运起轻功闪躲,两人离开的刹那,“呯”地一声,那飞来的暗器精准的扎进他们藏身处的墙壁,而闪进另一条坑道的秦珍直拍胸口,太险了,不愧是号称暗器独步天下,就那他刚刚那下子,但凡她和南辰躲慢些,定被扎个透心凉。 “怎么办殿下?咱俩不能总躲啊,这不是我风格。” “那就是我风格了?”南辰捂着胸口,方才调动真气,不小心牵动内伤,这会有些喘不上来气。 秦珍脱口一句马屁,“当然不是,殿下英明神武,一往无前。” “贫嘴。” 南辰靠到墙边调息,秦珍见他难受得紧,知道是乱动真气的原故,忙从随身包里掏出山渣丸给他服下,剩下的山渣丸也一起给了他,“一会要是不舒服就再吃一颗,但也不能过多服用,这药霸道。” 南辰点头,让秦珍一旁护法,他调息片刻。 哪知,“小心!” 南辰突然一把推开秦珍,秦珍反应极快,顺手拉了南辰一把,同时出剑。 “啪,”兵刃相撞,秦珍手中的剑险些脱手,整个手腕都被震得发麻。 钟离影亦然,他眼睛看不见,但天下间能接下他全力一剑的人不多,而有这个能力又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只有先前用辣椒粉阴他的那个丫头。 “是你。” “珍珍?” “珍什么珍?”秦珍头也不回地朝南辰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推开她,用身体给她挡剑,虽然很感动,可更多的是后怕,这要出了事,她就是南昭的罪人。 “你是什么身份,我的性命哪有你的重要,不,没有谁的命比你的重要,你再这样,我可不跟你玩了。” 南辰,“……”有被威胁到。 冷千繁突然出现在钟离影身后,冷声开口,“你们的命过了今天,都一样。” 说罢,他朝他们身后命令,“叶流风,还不动手。” 秦珍一惊,却强忍着没有回头,她怕对方声东击西,毕竟曾吃过这样的亏。 “安心。”南辰适时出声。 冷千繁挑眉,“竟然没上当。” 秦珍呲牙,“三年前就有人用过这招了,就是头猪也该学乖了。” “哦,”冷千繁忍不住好奇道,“不知是谁,教你学了这个乖?” 秦珍道,“说来那个人你们也知道,便是西凉那位摄政王,他可狡猾了,好歹也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打架的时候居然耍诈,真是……” 她想说忒不要脸,转念想想人家毕竟是摄政王,不好骂得这般难听,于是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换成了“真是太过份了,想那时我初入江湖,经验不足,他一诈我便上当,差点丢了小命。” 秦珍实话实话,然则冷千繁与钟离影是半点不信,且不提西凉摄政王如何会与她打架,就说三年前她才多大,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片子,武功能有多高,值得摄政王亲自出手? 瞧她说得一本正经,若她年纪大点,他们指不定就信了。 “丫头,你在拖延时间。” 秦珍笑道,“是啊,你才看出来。” 可是晚了,神机营的人追过来了。 “别动。”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泛着冷光的剑尖抵在南辰颈间,南辰僵住,挨着秦珍的手却轻轻碰了秦珍一下。 秦珍极快地扭头瞥了眼,那一眼,她只感觉浑身血液倒流,连考虑都不曾,身形如鬼魅般闪到南辰身后,手中长剑一挑一劈,男子瞪着惊愕的眼睛缓缓倒地。 “快,这边有声音。” 神机营的人如潮水般从两边坑道里涌过来,坑道不过丈宽,一人半高,纵使武功绝顶也施展不开,人一多,挤都能挤死他们,只有南辰与秦珍身后的坑道没有追兵,没有选择,两人同时袭向秦南二人。 “殿下?” “拦下。” 话落,两人同时出剑。 在如此逼仄的空间里,看不见的钟离影实力大打折扣,冷千繁要顾着他,亦是束手束脚,秦南二人占尽上风。 很快,钟离影被一个神机营士兵偷袭得手,长矛洞穿他腹部,秦珍大赞一声好,冷千繁惊得回头,待要救,钟离影却嘶吼着让他走。 “他走不了,”南辰立在坑道中,嗓音清越冷冽,“你们当我南昭是什么地方,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冷千繁看看钟离影又看看堵住前方去路的秦南二人,终不忍抛下好友,只好道,“请太子留我二人性命,有什么条件太子尽可以开口。” “哇,刺客也这么讲义气,难得呀,”秦珍嘴上嘲讽,心里却也松了口气,刚刚对方心存顾忌,难免束手束脚,眼下顾忌没了,真想离开,凭她和南辰未必拦得下。 她悄悄蹭去手心的汗,侧头对南辰道,“殿下,看来他俩的命相当值钱,你可得好好考虑。” 南辰点了下头,冷千繁见了便丢了手里暗器,又抖抖衣裳,叮叮当当一阵响,脚下掉落一地稀奇古怪的暗器。 两名士兵上前反剪冷千繁双手,又抬脚踢他膝弯,冷千繁一下跪在地上。 这位令人闻风丧胆、云上城排行第二的大刺客,低眉垂首,哼都没哼一声。 秦珍原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不想,后面又过来一名士兵,手中长矛突然刺出。 第二百七十八章 恍然 城外的十里长亭,一名青衣男子等候在亭子里,一名侍从匆匆跑来,“公子,有消息了。” 男子清清淡淡地声音响起,“说。” 侍从想到刚收到的消息,有些开不了口。 没听到回答,青衣男子转过身,一见侍从面色,心中已了然,“失败了?” “公子,他们……” “连云上城排行前一二的大刺客都失败了,看来南辰月微命不该绝,罢了。” 青衣男子步出亭子,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侍从忙起身跟上,嘴里不由抱怨,“公子,说来都怪南辰身边那丫头,也不知他从哪找来此厉害的丫头,叫我们和云上城的人接二连三的栽在她手里,要不然,南辰早死了,咱们真不先除掉她吗,有她在一天,南辰太子我们便动不了。” 正抬脚上马车的青衣男子听到这里,回头看向侍从,那眼神里的寒意吓得侍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公、公子,是属下多嘴,属下该死。” “下不为例。” 侍从赶紧磕头,“属下遵命,多谢公子。” 青衣男子进马车,侍从拍拍胸口,赶紧爬起来驾车离开。 另一边,秦珍在路边同南辰告别,“就送到这里吧,殿下。” “一定要现在走?”南辰根本不放心秦珍离开,他们先前都受了伤,秦珍还伤了头,如何经得住颠簸。 秦珍就一个字,“走。”语气相当坚决。 南辰默了默,过了会才道,“那好,你多多保重,别忘了三个月后的离城之约,一定要来,我等你。” “殿下也多多保重,至于离城,我尽量。” 秦珍觉得自己未必赶得上,她朝南辰拱拱手,和派给她的向导张保轻装上路。 南辰站在原地,秦珍走了不远,又回头朝他挥手,南辰也抬起手挥了挥,直到路尽头的人影再也看不见,赵平等人才牵着马上前提醒,“殿下,该回宫了。” 南辰颔首,上马前,又吩咐赵平,“传令给沿途的驿站,不得怠慢。” 赵平回道,“已经传令下去了殿下,清水镇那边也提前安排了人去打点。” “很好。” ****** 秦珍和张保赶到清水镇,因为有人提前打点,他们一到,便被人引去梳洗用膳。 秦珍着急回家,让打点的人安排两名车夫,这样一来,便可以日夜兼程。 张保听到她的吩咐,似猜到她的打算,嘴角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他是临时被上官推举出来给秦姑娘当向导的,原先的向导在初遇刺客时走散了,一时找不着,而他家住边城,熟悉路线,由他护送秦姑娘最是合适。 上官推举他是有私心的,只因他是上官亲信,且各方面都比其他人稳妥。 张保之前虽没接触过这位秦姑娘,但她的大名在禁卫宫与神机营中广为流传。 大家私底下都在谈论说太子殿下身边有一位年纪轻轻,武功却出神入化的高手,有幸见识过的同僚更是把她夸得天上地上无。 说不好奇这位高手的真面目,恐怕没人信,之前在坑道,他亲眼目睹对方出手,当时便同上官感叹,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来之前,上官曾私底下交待他,此行他不仅要将秦姑娘安全送回北楚,路上还要伺候好,只要他顺利完成任务,便等于是在太子殿下那里挂了号,往后前程便也稳了。 上官当时那惋惜恨不得自己亲自上的语气,张保就知自己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张保不知秦姑娘性子,遂不敢随意插嘴,但太子殿下有交待,说秦姑娘有伤在身,路上切不可由着她为赶路而不顾伤势。 太子殿下临行前殷殷切切叮嘱的语气,还有看秦姑娘的那种眼神,张保打心里觉得这次的任务不比上阵杀敌轻松。 他想着,先摸一摸秦姑娘性子,若是个听劝的,该劝的他会劝,若是个听不进劝的,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出清水镇已是申时末酉时初(下午五点左右),张保试探的建议,说到下个镇子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一个时辰后天就黑了,不若在此投宿一晚,明天再赶路。 秦珍却要立即出发,到下一个镇子投宿。 她告诉张保,她离家已三载,因家有弱弟,实在忧心,所以必须尽快赶回家。 张保心说原来如此,他就说,殿下如此在意秦姑娘,为何不多派侍卫护送,现在看来,人多,反而拖慢行程。 “可您的伤?” “无碍,赶路要紧。” 见她语气坚决,张保不再多说。 马车走的是官道,且前面有人打前站,两个车夫轮流赶车,每天寅时起亥时歇,虽说辛苦,但按他们目前的速度,最多半个月就能到北楚。 秦珍这么拼命的赶路,精神头还一天比一天好,张保看在眼里就没多言。 路上走了十多天,他们在一个叫栗县的地方错过宿头,张保知道附近有间茶寮,说可以借宿。 他们过去时,茶寮已经变化了一间四面露风的破草棚子,显然早就废弃,便是这样,也被人抢了先。 见此,张保只好道,“姑娘,今夜只能让您在马车上屈就一宿了。” 秦珍笑道,“无妨,咱们还是先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劳张校尉去先个火。” 说着,她跳下马车。 张保知秦珍性情,这段时间相处,足够他摸清对方的性子,说句实在话,若非他见识过她的身手,否则,说出去谁会信,这位生得清妍俏丽举止随和,宛如邻家小妹妹的小丫头片子会是个绝顶高手。 他是深切体会到真人不露相这句话。 张保去生火,两名车夫也各自忙活开,一个去伺候马,一个去垒灶台。 秦珍则取下挂着马车旁的一只竹篮,竹篮里的食物是他们白天经过一处村子时同村民买的。 没办法,南昭地广人稀,偶尔会错过宿头,荒郊野外,没吃的可不行,她每次遇到城镇,都会打包一些食物,遇到村子,就同村民换些米粮食材。 竹篮有些份量,这次换得多,一只鸡,十几个鸡蛋,两把青菜,几个土豆,一块腊肉,十多个馒头。 鸡是处理好的,直接下锅炖就好。 这几年,秦珍做饭的手艺是越发进益了,饭食的香味惹得不远处草棚里守夜的小厮直咽口水。 第二百七十九章 恍然 云齐被一阵香气勾得睁开眼睛,“煮什么这么香?” “公子,您醒了。”听风起身走过去,小声道,“不是小的煮的,是外面,有几个过路人在做饭。” “这么晚还做饭,这是存心馋你家公子么。”云齐起身伸了个懒腰,人走到草棚外,朝不远处吃得满嘴直叫香的几个男子望去,视线落在正对着他的秦珍时,眉头微微一挑。 秦珍五官敏锐,当男子的视线一落到她身上时,立时感觉到,她抬起头,却一下怔住,卫哥哥? 四周漆黑,而两边火堆燃起的光照亮了彼此的脸,秦珍以为是卫末,喜得立即朝云齐飞奔过来,却在男子面前几步远时刹住脚。 近了才看清,不是卫哥哥,她认错人了,秦珍收起笑脸,心头微微失望。 这男子她有印象,几天前曾在都城街头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也是将他错认成卫末。 云齐看着她从惊喜到失望,心口抽了抽,却只道,“这位姑娘,你有事?” 秦珍摇头,语气冷淡:“抱歉,认错人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 云齐地声音在她背后幽幽响起,“是么,姑娘好像不是第一次认错了,难道在下与姑娘的朋友真有那般像?” 秦珍回头,瞥了眼男子,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如身形,如背影,声音也有些像,还都喜欢穿青色衣袍,但脸却是另一张脸。 卫末生得清俊逸秀,气质温润,而眼前的男子,五官却生得十分普通,连卫末半分都比不上。 云齐见她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就弄不懂,这是像还是不像。 秦珍没有解释。 张保过来,“姑娘,怎么了?” “认错人了。”秦珍说。 “认错人?” “是的,这位公子很像我的一位朋友,”秦珍随口感叹,“张校尉,你说奇不奇怪,他同我的朋友除了脸不像,其他地方真是哪哪像,以至于我回回认错。” 是吗,张保回头看了眼那位公子,撞上对方未及收回的怅然眼神,他略一怔,转头问秦珍,“很像吗?” 秦珍重重点头,“特别像,不看脸的话,就是一个人,连给我的感觉都特别熟悉。” 感觉也熟悉?那说不定就是一个人呢,他可是知道,这世上有种奇人擅制人皮面具。 张保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秦姑娘身份特殊,他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次日天蒙蒙亮,秦珍他们起身赶路,而宿在草棚里的人也在收拾东西,准备上路,张保就随口问他们这是要去哪,如此着急。 云齐身边的小厮回答说去离城。 张保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看向秦珍,他之前就跟秦珍说过,他们要从离城出关,出了离城,翻过天堑山,就是北楚。 想不到对方也去离城,那就是同路了。 张保想得多,他忍不住怀疑,这对主仆是不是故意在此地等着他们,然后借此好与秦姑娘一同上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位公子十有八九就是秦珍提到的那位朋友,至于为何不表露身份,若非难言之隐,便是另有所图。 张保暗想,若是有机会,他定好好试探试探。 而秦珍只当巧合,毕竟南辰说过,三个月后,离城将有一城盛事,这位公子火急火燎的提前赶去离城也属正常。 想当初在柳林镇,因着帝诏出世,镇上人流爆满,去迟了的人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 思及那段日子,秦珍不由黯然,从前不觉得,现在想来,却是尤为可贵,那时大家都在,没有天各一方,而她只是个乡下小农女,想的也是背靠一二靠山,摆脱极口亲戚,将哥哥弟弟培养成材。 楚京之行,发生太多事,秦珍到现在都还跟做梦一般,不,应该说这三年,她每天都感觉像在做梦。 马车上路,因着这两天天气阴沉闷热,张保担心下雨,天没黑便找地方投宿。 这天他们宿在一间破庙里,庙里住着几个小乞丐,十来岁的年纪,见到陌生人,眼神满是戒备。 而秦珍看到这几个小乞丐,不由想到善之他们,遂怜惜之心顿生,饭菜都特意多做了些,让张保分给他们。 或许是他们的善意,让小乞丐们不再害怕,见他们生了火堆,就在他们不远处的破草席上睡下。 张保他们没将这几个小乞丐放在心上,包括秦珍,因为他们就是几个普通的小乞丐,况且晚上有人守夜,张保和另一张姓车夫,一个守前半夜,一个守后半夜。 然而,大家还是中招了。 秦珍头昏脑胀地醒来,只觉四肢无力,浑身发软,她心下骤惊,心想这情形,竟和三年前那次一模一样。 看来,她又中了迷药,这玩意她之前是不知道的,后来在都城,她说起自己被暗算被困的事,南辰就告诉她,对方给她下的应该是迷药,因为只有这东西,才能瞬间放倒一个内家高手。 所以秦珍是真的痛恨迷药,她身上虽有解毒圣药,偏这奇药解不了最普通的迷药。 想当年,她在郡王府被那丫鬟暗算后在地牢里醒来,她第一时间给自己解毒,但没用,她还是昏睡了好长时间。 秦珍吃力的撑起身体,大喊张保,只是出口的声音却细如蚊呐。 “你醒了。”一道男子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秦珍望去,就见云齐起身走过来,男子逆着光,面容温柔,她恍然间好似又看见了卫末。 “来,把这药吃了。”云齐把一颗褐色药丸喂到她嘴边。 秦珍神情愣愣地张嘴吃了,又听见男子说,“迷药一会就解了,幸好你内力深厚,要不然,只怕要睡到明天去,不过你同行的人就惨了,他们恐怕要再睡上一天。” 男子扶着秦珍坐好,秦珍忙看向张保几个,果然见他们正躺在草堆上呼呼大睡,顺便也看到了被人绑在柱子上的几个小乞丐。 “是你救了我们?”秦珍问。 “谈不上,”云齐在她旁边坐下,看着几个小乞丐说,“他们本来就没想要你们的命,只是图财,结果下手没个轻重,我们到的时候,这几个小家伙正在分脏,也是他们运气不好。”遇到了他。 说着,云齐把小乞丐们拿走的东西放到秦珍面前,“看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秦珍瞥了眼,又摸了下袖口,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那对铜铃,银钱丢了不要紧,这玩意是决不能丢的,现在,挂在月金环上的铜铃不见了。 “少了对铜铃。”秦珍皱眉说。 云齐,“很紧要吗?” 秦珍点头,“非常重要。” 说罢,她发现身体可以动了,便起身站起来。 云齐去问小乞丐要铜铃,四个小乞丐,一个个皆说没拿,云齐让听风搜他们的身,也没找到秦珍说的铜铃。 第二百八十章 恍然 秦珍先去看了张保和俩车夫,见他们无碍,松了口气。 那头听风还在逼问几个小乞丐,秦珍见他们不承认,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架在其中一名小乞丐脖子上,凶巴巴道,“没拿吗,不承认,信不信我立即让你脑袋搬家。” 小乞丐吓得抖若筛糠,白眼一翻,人瞬间晕死过去。 秦珍见此冷笑,恶狠狠道,“装死,行,我先在你脸上划上几道,让你变成丑八怪。” 她手里的匕首移到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眼看就要划下去,旁边的听风被她的凶狠惊得直抽凉气,看不出来,这姑娘瞧着面善,行事竟如此狠辣,真是人不可貌相。 听风不由看向云齐,“公子?” 对几个小乞丐,没必要这么狠吧,说不定他们真的没拿这姑娘的铜铃,搞不好是落在别处了,若是这样,岂非冤枉这几个小乞丐。 他希望公子能开口求情,饶过这几个小乞丐。 云齐却摆手,示意不要插手。 倒是小乞丐旁边的两个同伴先吓得求饶,“不要不要,求求你,我说我说,铜铃藏在石像后面的瓦罐里,求你放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对对对,苗儿她喜欢铃铛,她小时候也有一对铜铃,只是被镇上卖包子的老板娘给抢走了,她就想要一对一模一样的铃铛,她不是故意的。”另一个乞丐卖起惨。 秦珍听了失笑,匕首在小乞丐的脸上拍了拍,“拿走我的铃铛不是故意的,那下药呢,我好心分你们食物,不想你们居然恩将仇报,你们说,我要怎么惩罚你们好。” 小乞丐们便诅咒发誓,说随便怎么惩罚他们都行,只要不杀他们。 “那我得好好想想。”秦珍收起匕首,走去石像后面取铜铃。 听风被这一反转弄得,好气,感情还是他天真了,他娘的,这几个小乞丐也忒狡猾了。 受了打击的听风不想再看到这几个兔崽子,去外面喂马,秦珍取回铜铃,没有挂到手环上,而是拿了根红绳,将之穿好戴到脖子上,又宝贝似地塞进衣服里。 张保他们在昏睡,眼下没法赶路,秦珍便问云齐,有没有法子让他们醒来。 云齐道,“没有,只能等他们醒来,再喂下解药方可。” 秦珍忍不住好奇,“什么迷药这样厉害,还有,他们不过是几个小乞丐,这种厉害的迷药他们又怎么会弄得到?” 云齐解释,“你可能不知道,本地盛产一种叫静海花的药材,这种药材是宁神香的主要原料,当然,也有些人采购这种药材将其制成迷香售卖,南昭是不允许私底下交易静海花这类药材的,一经发现,直接砍头,只是商人逐利,无法禁绝,这几个小家伙身为本地人,想来,弄到静海花并不难。” 说到这,云齐顿了下,也好奇地问她,“按说你有内功护体,迷香不该如此轻易的放倒你,而你却昏睡了一夜,这实在叫在下不解。” 秦珍垂眸,细细思索,最后,她怀疑到龙涎仙芝上。 也由不得她不怀疑,因为,这味奇药,乃世间解毒圣药,却唯独对迷药无效。 是以她想,会不会,她这么容易的被迷药放倒,其实是食用过多龙涎仙芝所留下的后遗症? 可这个问题又不能拿出来问人,她只好说:“我不知道,或许是体质问题吧。” 为报答云齐主仆,秦珍去外面打了只野鸡回来煮了半锅汤,马车里的食物都叫那几个小乞丐造光了。 半锅汤,搭配听风准备的烧饼,好生吃了顿早饭。 云齐说这是他赶路以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 听风趁机提议,说不如在此歇一天,明天和秦珍他们一起上路,云齐看向秦珍,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秦珍哪有意见,他们可是她的恩人,恩人不过是想同行外加蹭饭,她若不同意,那她和那几个小乞丐有什么区别。 “好啊,只是,不会耽误你们行程吧?” “不会,晚上一天两天不耽误事。” 云齐让听风收拾锅碗,他去附近镇上一趟。 秦珍待着没事便逗那几个小乞丐玩,下午又给云齐主仆做了顿好吃的,张保他们直睡到第二天清晨,一醒来便给秦珍请罪。 秦珍没怪他,出门在外,也是她不够谨慎,三年前,她就栽在一个不起眼的丫鬟手里,三年后的现在,她又栽在几个小乞丐手里,这样的教训,她毕生难忘。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因为这一次意外,秦珍云齐结伴上路,而张保因为这次的事,不敢再掉以轻心,晚上都不怎么睡。 他事后后怕得紧,想着他是奔着功劳前程而来,若秦姑娘出事,不提功劳,只恐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他被降罪不说,还可能会牵累到举荐他的上官。 若是如此,他还有何颜面回去见上官。 此后赶路,张保时刻保持警惕,为保秦珍安全,之后都尽量选择宿在驿站。 十天后,他们抵达南昭边境,离城。 马车进了城门,云齐就说他做东,请秦珍他们去云来楼吃一顿,秦珍自然应好。 大抵是这位据说是来自云枫的云齐公子太像卫末了,又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处成了不错的朋友。 离城虽是边境城市,却十分热闹,街上到处是来往各国的商队,眼下西凉与北楚开战,两国停止互市,便使得来往离城的商队多了起来。 只是街上人多拥挤,秦珍一行人便弃了马车。 时值中午,正是腹中饥饿时,秦珍见到街边有卖烧饼的,就想说先买个烧饼垫垫肚子。 “哎,小心!” 云齐的提醒声落下,秦珍余光瞥见,微微侧身,一团灰影直直撞到她面前的木箱上。 “臭小子,你还跑,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抓到你。”一名中年男子操着木棍神情狰狞地冲过来,对着那团因撞到木箱而晕厥的少年一阵狠抽。 那木棍有小儿腕粗,少年挨了几棍,一下痛醒了,蜷缩在地上惨叫。 旁边有人不忍,纷纷指责中年男子下手太狠,这样抽下去,怕要把这少年活活打死了。 哪知那男子扬着木棍恶声道,“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轮得到你们这帮外人穷叫唤。” “你这哪是管教儿子,怕不是仇人吧。”一老人看不过眼道。 那中年男子啐了声,“可不就是仇人,老子生了这么个孽障玩意,前世欠了他,这辈子来找老子报仇了,害得老子欠一屁股债,打死都是轻的。” 这话一听便有隐情,男子说着又抽了地上少年一棍,秦珍皱眉,使了个眼神给旁边的张保。 张保领会,立即上前同男子搭话。 云齐瞥了眼地上的少年,吩咐听风,“送去医馆。” 听风抱起少年快步离开,那中年男子正想阻拦,叫张保拦住,说请他去喝酒。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兄妹相见 云来楼,张保和听风先后回来,据张保从那中年男子口中探知,这少年不知因何故,前几天竟一把火把他父亲一屋子货物给烧了,害他父亲损失惨重,家底赔光不说,还背了一身债。 少年做了这等事,其父可不恨死了这坑爹的儿子。 “可能跟他妹妹有关。”听风接着说。 少年伤得不轻,医馆大夫不识得这少年,在给少年医治时,少年嘴里一直嚷着妹妹。 他想,少年做这事,会不会是为了他妹妹。 张保摇头,说中年男子不曾提到少年口中的妹妹,只说膝下只有这么个独子,却是个不肖子。 秦珍听了暗忖,如若那少年的妹妹不在了,少年可不就成了独子。 “对了,属下方才回来的路上听到百姓议论,说城中好像戒严了,城门紧闭,现在是有进无出,”听风说着看向秦珍,“秦姑娘要回北楚,恐怕得等几天了。” 云齐便说,“那正好,听说离城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咱们难得来,不若趁此机会游玩一番。” 秦珍摇头,垂眸道,“抱歉,我尚有急事在身,下次吧。” 她有南辰太子的手谕,即使城中戒严,也会放她出城。 云齐就问,“那你要如何出城?” 秦珍笑了笑,“总会有办法的。” 她对云齐说自己是来南昭看望朋友的,张保是朋友派来送她的人,云齐或许会怀疑张保的身份,但也顶多怀疑她的朋友身份不低,却绝不会怀疑到其他事情上去。 秦珍急于回家,饭后,她同云齐说要出去找路子出城,云齐本来想陪着,被秦珍推了。 从云来楼出来,秦珍和张保直奔城门。 张保拿着身份令牌求见城门守将,那守将见到秦珍出示的是盖了太子印鉴的手谕,立即放她出城。 城门口,秦珍为感谢张保这一路的护送,送给他一颗药丸,并嘱咐他,药是救命的,十分珍贵,人就算只剩半口气都能救回来。 张保没想到秦珍会送他如此珍贵之物,救命之药对他们武官来说何其重要。 这趟任务,他真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回去定要好好拜谢上官。 张保忙收起药揣进怀里,再次问道,“姑娘,真不用我送您回去吗?” “送到这里就好,剩下的路我知道怎么走,而且,我一个人走会比较快,张校尉,多谢你这一路的照顾,另外,请帮我给云公子带个话,就说我已寻到出城的路子,因为时间紧,不能当面辞行,请他勿怪。” 张保点头,“我会带到,秦姑娘一路保重。” “你也是。”秦珍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张保目送秦珍走远,待了会,他也调头走了。 这时,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听风,从某个角落里步出来,他两头瞧了瞧,立即回云来楼复命。 ****** 出了关,便是天堑山,南昭北楚以此山为界,据张保说此山不太平,山中常年盘踞着一伙悍匪,常有来往两国的商队被劫,虽两国经常派兵围剿,奈何天堑山太大,悍匪们往山里一钻,士兵们便连悍匪的影子都找不着。 为此,往来商队通常会结队走,这样人多力量大,悍匪想下手,也会惦量。 张保担心秦珍不熟悉路线,建议她跟商队走。 秦珍没同意,嫌商队走太慢,山那边就是北楚,若这样还能走错,那她以后别出门了。 秦珍脚程快,她中午从离城出发,傍晚时分,天堑山已走了一半,天黑没法赶路,就找了一处地方休息。 人还没坐下来,一阵打斗声传入她耳中。 秦珍微微皱眉,她不喜多管闲事,想着要不要另寻休息之所,风中,一声“善之”猛地落入她耳中。 她以为自己听错,倏地起身,凝神细听,这回又是一句“二郎小心。” 秦珍且惊且喜,脚下运起轻功朝打斗声响起的方向蹿去。 另一边,二郎同善之良之孝之三人,正与一伙土匪打得激烈。 甲未之在一旁观战,五郎站在师父身边,看着兄长们同土匪打架,有些意动。 他偷瞄了旁边的师父,悄悄上前了两步,甲未之哪猜不到他想干什么,手一伸,大掌落在小弟子的肩膀,将人提溜回来。 五郎嘟起嘴,有点不高兴。 甲未之见了嘴角弯了弯,心说出来果然是对的,那臭酸儒把他弟子都教成了书呆子,从前的机灵劲都没了。 这次出门,小弟子灵劲又回来了,人都瞧着精神了些。 “姐姐?”五郎喃喃,眨了眨眼,下一秒,他撒开腿朝前方一棵大树跑去,边跑边激动地大喊,“姐姐,我在这,我在这。” 打斗的少年们听见他的喊声,不约而同的停下手。 “老六,快抓住那小崽子。”一土匪突然扯开嗓子提醒同伴。 叫老六的土匪立即张开双臂狞笑着迎向跑过来的五郎,五郎不躲不避,还顺手捡起地上土匪掉落的长刀,“嗷嗷”叫着要砍土匪。 “五郎,快跑。” “别过来。” “不要动我弟弟。” “我艹……” 少年们扑过来救五郎,树上的秦珍早已先他们一步,甚至在甲未之之前,一脚踢飞老六。 收腿,转身,少女一袭黑色劲装,满脸笑意地看着三年未见的弟弟。 虽然分开三年,姐弟俩并未因此感到陌生,五郎一声“姐姐~”直接扑到秦珍身上,抱着她脖子笑得别提多开心了,秦珍也开心极了。 她实在没想到兄长们和弟弟在得知她的消息后,会跑来找她,这委实有些乱来,万幸他们没有错开。 秦珍从天而降,少年们一开始还不敢认,直到秦珍开口,喊了一声“哥。” 四位少年齐齐“欸”了声,然后就像确认了般,冲上去抱着秦珍又叫又跳。 土匪们被这一幕弄得莫名,却也有反应快的想趁机偷袭,甲未之一直注意着,他出手就是杀招,哪像少年们初涉江湖,打架都收着手。 一时间,土匪们惨叫不断,有机灵的土匪见情形不对,调头就跑,有带头的,其他土匪瞧见了也跟着跑,没一会,土匪们便跑了个精光。 甲未之没有追,也没打扰少秦家兄妹相聚,他掏出一壶酒,挑了处风景好的地方坐下浅酌。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追问秦珍当年失踪的事,秦珍含笑不语,视线却一一打量着兄长们。 三年不见,兄长们都已长成了翩翩少年郎,就是五郎,也猛蹿了个,褪去婴儿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兄妹相见 老树下,秦家兄妹燃起火堆,善之二郎趁着天边尚有余晖,打了只野兔回来。 兄妹五个,外加一个大人,一只野兔顶什么事。 秦珍这次从离城走得急,什么也没带,她想着独自上路,随身空间里啥都有,就没带的必要,哪里能想到,会在天堑山遇到来寻她的兄长们。 野兔烤熟,她掰下一只兔腿让五郎送给甲未之,剩下的叫兄长们和五郎分了。 “还是珍珍烤的肉香,”善之颇为怀念地说。 良之也点头,“兰婶和英子姐做的虽然也过得去,可就是感觉和珍珍做的差了好多。” 二郎嗯了声,手里拿着块兔肉,看着妹妹的眼睛有些红,“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家,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担心死了,到处找你也找不着?” “是啊,郡王他们把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你,我们都以为你……” 良之把遭遇不测几个字咽下去,提起其他,“郡王这几年一直很自责,一说没照顾好你,二说不该邀你去王府,不然你就不会出事了。” 秦珍听了道,“或许吧,其实这事到今天我也没想明白,是谁这么大胆子竟在郡王府里对我下手,还是内院。” 又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宅院,若大的王府,不说那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还有那明里暗里的守卫,想避开这些人的耳目将她弄出王府绝非易事。 而且当时因为柴凝兰之事,风纯已经命人封了王府,许进不许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得弄出王府,这绝非一般人能做到。 所以她想不出是谁下的手。 秦珍回忆道,“当年我去王府,遇到凤阳世子的未婚妻柴凝兰,那位柴小姐只当我是偷吃点心的小丫头,就叫贴身侍女包了包糕点给我,我接了糕点去外面玩,无意间听到一对主仆想算计柴小姐,柴小姐是凤阳世子的未婚妻,我岂能不管,就想去报信,不料被一个病怏怏的男的挡住路,那男的不想我去报信,就命侍卫杀了我。” 说到这里她一笑,“我岂是他想杀就杀的,我着急找柴小姐,没多与他纠緾,后来我将这件事告诉郡王,郡王命人去找柴小姐,让我去暖阁待着,我在暖阁等消息,就有一个丫头过来送茶水,喝过茶水,我便不醒人事,再之后我就在一处地下石牢里醒来。” “地下石牢?”几个少年听到这里,心都提了起来,善之忙追问,“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对于这个问题,甲未之也很好奇,这丫头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一开始也没想出脱身的办法,”秦珍苦笑着说:“牢里没日没夜,我也不知被关了多久,外面的人不放我出去,我不想在牢里待一辈子,就想了个笨办法,练武,同时我每天用内力击打同一块石壁,没想到这个办法真的凑效,石壁被我打穿了。” “然后你就逃出来了?”善之激动道。 秦珍摇头,想到那时的情形,她也说不出自己是倒霉还是幸运。 少年们见她摇头,一个个心急坏了。 “珍珍你快别说一半留一半了,赶紧说说,后面你是如何脱身的?”善之催促道。 后面的经历秦珍也不知咋说,说她在暗河里漂了三年,这话谁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只不过她借助了外挂。 秦珍扫了眼少年们,轻描淡写道,“其实没什么,石牢塌了,看守我的人找到我,又将我关到别处,一直到前不久我才逃出来,没想到,外面竟已过了三年,还不是在北楚,我没有身份文谍,又不知如何回北楚,就想到南昭的太子殿下,当年我曾帮过他,想着他应该很乐意还我这个人情,于是我找到他,他也答应帮我传信,还派人送我出关。” 少年们听完,谁也没说话,二郎看着妹妹,一想到这三年她都被人囚禁在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就心疼得厉害。 眼泪漫出眼眶,他捂住眼睛扭过头去。 善之他们也不好受,一个个又心疼又愤怒,良之“腾”地一下站起身,大声道,“哭什么,走,咱们现在就回去,就是把楚京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下药的丫鬟,再把她背后的主子挖出来,小爷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再找个地方关他十年八年,也叫他尝尝被人关着的滋味。” 善之磨着后槽牙,阴沉沉道,“这个是自然的,现在回去就不必了,且让她\/他再多活几天,等咱们回楚京,再找他们好好—算—账。” 孝之板着脸,“要不要传信给郡王,让郡王把那下药的丫鬟抓起来?” “不要,”秦珍道,“郡王没见过那丫鬟,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要报仇,也不急在这几日,哥哥们不要生气,一切等咱们回去再做计较,再一个,你们也难得出一趟门,不过话说回来,顾先生怎么会允许你们出来找我,最近课业不紧吗。” 这话把少年们问成哑巴了。 事实上,他们是偷跑出来的,根本没有请示先生,恐先生担心,他们给先生留了书信,说要来南昭找秦珍。 他们带着五郎一路乔装至阳关,却因为没有出关文谍而滞留阳关,还是一路尾随他们的甲师父出面,他们才得以出关。 瞧着兄长们一个个眼神闪躲,不是望天就是望地,那样子怎么看怎么心虚。 秦珍脑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迟疑地问,“你们,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她看向五郎,五郎垂下头,手抓着姐姐的衣袖不说话。 良之不好意思地笑说,“不偷溜的话,先生们能让我们出门。” 秦珍面露无奈,“那你们想过后果吗?” 怎么没想过,事后责罚是肯定的,不过比起责罚,他们更想早点见到秦珍。 少年们相视了眼,面上笑得默契,他们早商量好的,祸一起闯,事儿一起担。 秦珍将兄长们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唉叹,看来,这回她得好好想想该给顾先生送什么礼,才能让他老人家不那么生气。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兄妹相见 月上中天,四周静谧,秦珍早就发现,只要是她呆着的地方,周围连虫子都不敢靠近。 金蝉蛊的威力着实不同凡响。 她把外衣搭到五郎身上,又往火堆里添了两根柴,这才起身走到甲末之旁边坐下。 “前辈办完手里的事了?” 甲末之淡淡“嗯”了声,他已退出江湖,以后就专心教徒弟,等徒弟出师,他就寻个地方隐居,再不问世事。 秦珍又问,“什么时候来的?” 甲末之道,“大半年了。” “前辈还走吗?” “不走了。” 如此就好,以后有甲师父看着五郎,秦珍就不用担心他的安全了。 “倒是你,几年不见,武功练到如此境界,真令老夫刮目相看,老夫一直以为你弟弟根骨绝佳,是练武的奇才,而你和二郎则资质平平,可现在看来,是老夫看走眼了。” 之前这丫头展露的一手,令甲末之大为吃惊,同时又觉得可惜,当年,若他将他们三兄妹都收入门墙就好了,也就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好苗子。 天资好的弟子谁嫌多,把一身绝学传下去,才不负他生平所学。 四年,不过短短四年,内功修为几乎与他平齐,他敢说,整个武林,就找不出这么好的练武苗子。 甲末之越想越后悔,越想越难受。 秦珍笑说,“您没看走眼,晚辈资质确实一般,只不过晚辈胜在勤勉,再加上误食奇药,才有了今日的小小成绩,但您也放心,他日我弟弟的成就只会在我之上。” 这话取悦了甲末之,甲末之笑道,“你弟弟确实不错。” 他晚年能得这么个弟子,知足了。 “姐姐,姐姐,”五郎突然惊醒,一下坐起身扭头四处寻找秦珍。 甲末之和秦珍立即跑过去,五郎看到秦珍出现,胳膊紧紧抱住秦珍的腰,头埋进她怀里。 “别怕,姐姐在呢,”秦珍柔声轻哄,手拍着小家伙的背,重新将他哄睡。 甲末之瞧着,轻叹了声,他这小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依恋他姐了些。 孝之轻轻走到她身边坐下,小声道,“三年前你突然不见,五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人瞅着一天比一天瘦,还经常半夜哭醒,可把大家伙急坏了,我们想了很多办法,郡王把宫里的太医都请来了,太医给开了安神药,这药一吃就是大半年,之后虽好了些,到底不如你在家的时候。” “我们决定出来寻你,最开心的还是五郎。” 秦珍听了越加怜惜怀里安睡的弟弟,她一直清楚弟弟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孩子,而弟弟又是她和兄长亲手养大,只不过,弟弟更依恋她一些。 “以后不会了。”秦珍轻声说。 以后不会突然不见,会一直陪着他,直到他不需要她为止。 “吃了很多苦吧,”孝之看着秦珍,语气透着自责与心疼,“要是那天我们陪着你一起去就好了。” “不苦,就是太孤单了,”秦珍笑说,“不过这种事是谁也没法预料的,人家要算计我,自然是要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孝之被她的笑颜晃了下眼,感觉心口像被什么撞了下,他呆呆看着秦珍,喃声道,“怎么会不苦。”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你有没有怀疑的人,像庄王和青平,他们一个想弄死咱们,一个和咱们结怨,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他们。” “可能吧。”秦珍当然怀疑过他们,但未必就是他们动的手,她的仇人可不止这两人。 次日,秦珍本想与兄长们自阳关返回楚京,但听说风纯凤阳世子等人都在凤阳,她便决定回一趟凤阳。 不过,提到凤阳,就不得不提一下,西凉与北楚这场打了三年之久的拉锯战,虽说西凉占了北楚两座城池,却始终无法拿下凤阳。 凤阳是阻碍西凉攻占北楚的最大屏障,西凉大军若想进入北楚,除了拿下凤阳,还有三条路,第一条路,就是借道叶川和北梧,再横穿梧桐山,进入北楚。 如今叶川与北梧两城已在西凉手中,但想大军横穿梧桐山,却是完全不可能之事,不提梧桐山中的野兽,仅凭广袤复杂的地形,就堵死了这条路。 第二条路,是穿过天堑山,再拿下阳关,但阳关自古就有天下第一险的称号,易守难攻,西凉大军想由此进入北楚,难度比打凤阳还大。 第三条路,是西凉大军穿过天堑山,再借道云枫进入北楚。 说起来,第三条路最容易一些,只是云皇虽私下与西凉结盟,却也防备着西凉,云皇担心引狼入室,在借道一事上始终不肯松口。 然而,比起这三条,西凉直接攻打凤阳,且易且难,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从地势上来讲,西凉与凤阳就隔一条汾西河,可难就难在,汾西河易渡,凤阳城却难破。 众所周知,北楚凤阳城历年都是来由凤家军镇守,这一代的凤阳王骁勇善战,其子凤回文韬武略,更胜其父,凤阳城有这对父子镇守,几乎是固若金汤。 而这样一块硬骨头,西凉啃了三年都没啃不下来,却依然不肯放弃,也不知秀旸有何图谋。 阳关在东,凤阳在北,沿着天堑山,可以直抵凤阳,秦珍一行赶到凤阳时,凤阳城外刚结束一场战事,城外,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秦珍他们出现在城外,很快引起士兵们的注意,只不过见他们是普通百姓,就没理睬。 秦珍上前拦住一个士兵,“打扰了军爷,我们想求见凤阳世子,能否请军爷帮忙通传一声。” 士兵打量着秦珍,一脸警惕。 “求见我们世子,你是何人?” 秦珍答道,“我姓秦,单名一个珍字,是世子的旧故,军爷,你只须传话给世子,就说秦珍回来了,世子定会来见我,或者传话给清阳郡王也可,我们与郡王也是旧识。” 说罢,她摸出一锭银子偷偷塞给士兵,“军爷,劳烦了。” 士兵拿着银子,往怀里一塞,说了句“你等等,”便转身跑去找自己的上官。 很快,士兵带着一名红袍小将军走过来,那小将军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端正,一脸煞气,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过秦珍兄妹,最后定在秦珍身上。 他冷声问,“是你要见凤阳世子?” 秦珍回答,“正是。” “你说你与凤阳世子有旧,有何证明?” 证明?秦珍想了想,解下背后的剑,递给红袍小将军,“此剑名唤凤凝,是世子四年前送给我的,将军可以带它去见世子。” 红袍小将军接过凤凝看了看,道,“等着。”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凤凝不详 城内,凤泽正在听下面人汇报兵器耗损,贴身侍卫领着一名红袍小将军进来。 “你来了,”凤泽见到红袍小将军,语气甚是热情,“正好,你赶紧帮我想想法子,咱们这箭快用完了,后方补给跟不上,明天西凉人再攻城,咱们就只能扔石头了。” “明天他们不会攻城。”红袍小将军道。 “明天不会后天呢,大后天呢,”凤泽说着,大叹了口气,“咱们总不能等他们攻城了再想法子。” 红袍小将军没说话,把手里的剑递到凤泽面前,口气很随意地问,“认识吗?” “什……凤凝剑,”凤泽眼睛一下瞪得老大,他接过剑,神色变得十分慎重,“这剑你哪弄来的,它怎么在你手上?” “看来还真是你家大哥的旧故,”红袍小将军道,“城外有个叫秦珍的姑娘拿着这剑求见你哥,还说是郡王的旧识,我……” 他话没说完,凤泽已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红袍小将军把嘴巴合上,也跟了出去,他倒是要瞧瞧,城外那个叫秦珍的姑娘与凤家兄弟有何渊源,值得凤泽如此失态。 十月,凤阳已经开始冷了,需要穿夹袄才行,而城外无遮挡,风很大,秦珍担心冷到五郎,取出一件斗篷给五郎系上。 “快看,城门开了。”善之突然说。 秦珍扭头,见城门里跑出来两个人,隔太远,看不清来的是凤阳世子还是风纯,但不管是谁都好。 她激动地迎上去。 “秦珍,你是秦珍。” 秦珍看着来人,笑道,“我是秦珍,二公子,别来无恙。” “什么二公子,你唤我大哥一声世子哥哥,合该也叫我哥,”凤泽爽朗地说。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丫头,他略有些激动地感叹,“好丫头,一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 “是啊,二……二哥也风采依旧。” “哈哈,”凤泽听了大笑,“小丫头,说话还是那样老气横秋。” 秦珍不好意思地笑笑,老毛病了,改不过来。 寒暄完,凤泽带他们进城,边走边说,“真是不巧得很,大哥和郡王这几天不在凤阳,估计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若他们知道你来了凤阳,定然会很高兴。” 秦珍也激动得很,笑说,“就是听说你们都在凤阳,我才转道来了凤阳,原本是准备直接回楚京的,哥哥他们跑出来找我,长辈们还不知如何担心。” “这事我知道,郡王七八天前接到宁国公的传信,说世子和几个义兄偷跑出门,很可能会来凤阳,让郡王留意,为此,郡王专门派了人守到城门口。” 凤泽说到这里,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们,饶带兴味地调侃,“看来这位宁国公不太了解自家的公子,想必他们走的是阳关,只是阳关盘查甚严,不知他们是如何出的关?” “是五郎的武师父帮的忙,他一直暗中跟着。”秦珍老实说。 凤泽听了失笑说难怪。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进了城门,眼看城门要关上,五郎拉着秦珍的手摇了摇,“姐姐,不等师父了吗?” 秦珍小声回他,“不等了,他有事,过些日子再与咱们汇合。” 来的路上甲末之就说了,他不方便在凤阳露面,个中原因他没说,他不说,秦珍便也知趣的不问。 因着与凤阳世子的交情,秦珍打算见了凤阳世子,再私下问问他们结怨的事,甲末之现在是五郎的师父,是自己人,有些事情还是说开了好,免得以后生出什么误会伤了彼此的和气。 进了城,凤泽带他们到一间民宅安置,让下人领了秦二郎他们去洗漱用饭,凤泽和秦珍在大堂说话,在场的还有那位一直默默跟着的红袍小将军。 凤泽介绍他,“周明谕,父王帐下的副将,我听郡王说你和季秀交情不错,他是季秀的表弟,不是外人。” 秦珍朝周明谕点点头,就对凤泽说道,“季世子一直希望上战场,凤阳和西凉打了三年,他就没想来凑凑热闹?” 凤泽摇头,“他哪用得着来凤阳凑热闹,他爹被皇上派去守安城,他便自请跟着去了安城。” “那他如愿了。” “可不。” 下人进来上茶,等人退下,凤泽便问起秦珍当年失踪之事,秦珍把当年发生的情形说了一遍。 凤泽听她说完,一时不知该说啥,一直没说话的周明谕突然开口,“我听你意思,你那时年纪虽小,却有颇高的内力,既如此,那迷药如何能轻易放倒你?” “应该不是普通的迷药。”凤泽说。 秦珍没说话,之前云齐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回答说是体质的原因,但在那之前,她更多的是不懂。 十一岁的她不懂得善用内力。 这就是没有师父教的缺点了,她拥有内力,却不懂得善用它,现在她倒是知晓内力的妙用了,但她的体质对迷香的抵抗力却变得奇差,这真是件糟糕的事。 “这几年,大哥每次说起你,都免不了自责,他甚至觉得不该将凤凝剑送给你。” 自刚才拿到凤凝剑,凤泽就一直没还给秦珍,虽说他不信凤凝不详,但听大哥念叨多了,也忍不住会生出一丝那样的念头。 “世子哥哥怎能这么想,剑是死物,我出事,只怪我运气差,绝对与凤凝无关。” 如果以后她出事都怪到剑上,那凤凝剑可太冤了。 秦珍朝凤泽伸出手,“还给我,送给我就是我的了。” 凤泽摩挲着凤凝剑,神情复杂,到底还是把剑还给她,“你不忌讳就好,不过你既已回来,就尽早去楚京把事料理了,也不知那下药的丫头还在不在,如若不在,这事就难查了。” 其实他觉得希望不大,当年秦珍失踪,郡王把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查了个遍,包括那些参加花会的宾客以及他们带来的下人,一个不落,却一无所获,秦珍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后来郡王又将楚京翻了个遍,甚至惊动了宫里,郡王这般重视,若他是那背后之人,一定会将所有线索都抹干净,毕竟谁敢惹楚京小霸王。 秦珍有这个心理准备,找不那个丫头,她就把和自己结怨的几个人全部查一遍,反正她不信谁会无仇无怨的暗算她。 “我知道,等我见了世子哥哥和郡王就走。” 凤泽点头,正想唤下人带秦珍去客房休息,一名侍从进来禀报,“二公子,孟侧妃和李小姐来了。” 凤泽一听,面上闪过一丝厌恶,语气徒然冷了下来,冷声吩咐:“告诉孟侧妃,大哥不在。” 侍从回道,“可孟侧妃这回带了行李,似乎准备在这边住下。” 凤泽眯起眼,眸光透着讥屑,“这边?这边哪有地方给她们住,你去,安排她们到客栈住下。” 秦珍听了忙起身:“还是我们去住客栈吧,反正我们也住不了几天。” “不用。” 第二百八十五章 是她 凤阳战事不断,凤泽身为守将之一,忙得分身乏术,秦珍除了第一天见过他,之后两天没见着他人影。 趁着这两天空闲,秦珍带着五郎和兄长们回了趟梧桐村,当年,秦家三房分的地和房子都交由田婶管着。 田婶见到秦珍兄妹激动地直抹眼泪,拉着秦珍说了好久的话,据田婶说,当年秦家举家搬走,之后就再没回来,后来又遣人回来卖了房子和地,再之后就没了消息。 村里说什么的都有,无外乎,秦家出了两个秀才老爷,发达了,自然不会留在他们这个穷村子里。 秦珍没瞒田婶,告诉她,他们找到亲爹秦三福,秦三福不仅当了大官,还做了大官的上门女婿。 而秦家则举家去投奔了楚京的秦三福。 田婶听了直叹原来如此,又庆幸他们找到了亲爹,不管怎么样,有亲爹护着,他们兄妹仨人再也不用过得像以前那样辛苦。 这话让秦珍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反驳,他们在村里待了一天,秦珍带五郎和兄长们去梧桐山玩了大半天,第三天一早,她又带五郎去王府拜见凤阳王妃。 王妃对五郎有恩,秦珍特意备了厚礼。 对于五郎的到来,王妃似非常高兴,还亲自到垂花门处迎接。 “高了,瘦了,”王妃拉着五郎说。 她看着五郎的目光温柔又慈爱,直问他是不是挑食了,光长个没长肉。 五郎脆声回答王妃的问题,他显然记得凤阳王妃,还反问王妃娘娘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比他还瘦。 这话逗得王妃直笑,又觉得窝心。 秦珍一旁看着,颇为意外,想不到,她弟弟还有这样精乖的一面,小家伙好像只在她面前娇气,面对其他人,懂事的很。 和五郎说完话,王妃这才对秦珍说了句“回来就好。” 进了屋,闲话了会,王妃问起五郎的学业,听说他已经跟着先生学棋了,便让侍女摆上棋盘,要和五郎对弈。 陪坐在侧的秦珍莫名感到羞愧,这玩意,她完全不懂,就是做个看客都是不及格的。 秦珍觉得自己给弟弟丢人了,正想起身提出去园子里逛逛,侍女进来通报,“娘娘,孟侧妃来请安了。” 王妃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淡声道,“不是让她在屋里好好养着吗,天天跑来跑去做什么。” 侍女垂着头,不说话。 “算了,请她进来吧。”王妃语气中透着许忍耐,神情也不复方才面对五郎的柔暖。 侍女退下,很快请了那孟侧妃进屋,秦珍好奇地看了眼,却一下惊住,她怔了怔,又立即收回视线。 孟婷玉似很意外王妃这里有客,还是个娇客,她脚步略顿,便浅笑着上前请安。 “起吧,坐,”王妃随口问,“怎么不在屋里好好歇着?” 孟婷玉坐下回道,“儿媳来陪母妃说说话。” “你有心了。”王妃淡淡道。 孟婷玉并不介意王妃的冷淡,反而口气亲热地说:“儿媳喜欢和母妃说话。” 王妃听着这话,嘴角抽了抽,喜欢和她说话?喜欢来她这儿坐冷板凳,曾几何时,她竟也听不得这虚巴巴的话了。 王妃偏头拿了块糕点给五郎,捏了捏小家伙软呼呼地脸颊,这才介绍起秦珍姐弟。 “竟是顾先生的弟子!”孟玉婷一脸惊奇地望着五郎,“儿媳在楚京时就听到有传闻说顾先生收了一家四兄弟做弟子,其中最后的弟子年仅五岁,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王妃弯了下嘴角,余光溜了眼儿媳的肚子,心下微微惋惜,偏偏是侧室,如果是正室,早早生下孙子,日后也能拜入顾先生门下。 老混蛋说过,顾南生欠凤家人情,这份人情,以后肯定是要用在嫡孙身上的。 听听,是嫡孙。 秦珍心不在焉地听着王妃与孟侧妃尬聊,听了会感觉听不下去,她借口出去更衣,坐到院子里发呆。 前院似乎有些吵,她隐约听到有下人在喊,说世子回府了,秦珍一喜,抬脚跑出院子,出了垂花门,她又顿住。 近乡情怯,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不知道世子哥哥是不是还一如从前。 秦珍忐忑踌躇,缓缓转身。 “珍珍?”清朗地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她倏地回头。 目光所及,只见几名铁卫簇拥着一位白衣玉面的男子从游廊的另一头疾步而来,垂花门后是内院之地,男子抬了下手,身后铁卫们立即止步。 玉面男子正是许久未见的凤阳世子,他快步到秦珍面前,目光端详着她,神色很是激动。 “好丫头,真是你。” “长大了。” 一如从前,秦珍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睛,眼泪如断线的珍珠。 “欸,怎么哭了。”凤阳世子见她落泪,无措了下,连忙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 秦珍扯过他手里的帕子捂住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之前见到南辰没哭,见到兄长们没哭,可见到亦师亦兄亦友的凤阳世子,就忍不住。 凤阳世子几时见她这般哭过,想来消失的这三年,定是在外受了莫大的委屈。 他轻叹了声,上前虚揽着人轻哄,“好了,回来就好,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为兄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秦珍哽咽道,“我不是……为这个哭的。” 凤阳世子闻言松开她,“那是为什么?” 秦珍扭头擦干净眼泪鼻涕,把脏了的帕子团了团,塞进自己袖口,她抽着鼻子说,“就是一个人被关太久了,很想你们。” 凤阳世子听她这么说,眉头拧成一团疙瘩,拉着她往院子里走,“容我先去给母妃请安,一会你同我细说当年之事。” 院里的丫鬟们见到凤阳世子,一个个喜笑颜开地屈膝行礼,进屋通报的声音都清脆响亮。 秦珍和凤阳世子进屋,孟侧妃笑吟吟地迎上来,柔声见礼,“妾身见过夫君。” 凤阳世子颔首,越过她同王妃问安,凤阳王妃指间拈着棋,仅是看了儿子一眼,道,“你先坐,等我下完这盘棋。” 凤阳世子上前,扫了眼棋盘上的棋,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异色,他抬手摸了下五郎的脑袋,五郎抿着嘴巴,头都没抬,似完全不受干扰,眼睛专注地盯着棋盘。 王妃落下一子,朝凤阳世子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扰。 凤阳世子笑了笑,转身用眼神示意孟氏去外间说话,经过秦珍身边时,顺手牵了她一起走。 孟侧妃看见这一幕,眼睛闪了闪,面上的笑意僵硬了许。 第二百八十六章 是她 几人移步到偏厅,坐下没一会,便有侍女进来禀报,“世子,小郡王来了。” 凤阳世子点头,起身对秦珍道,“怕是知道你回来了,特意找了过来。” 秦珍起身奔出屋子,却与一年轻男子在门口相撞,“哎哟——”“嘶——” 秦珍捂着额头后退,男子揉着胸口,正待喝斥,两人抬眸,四目相对间,双双怔愣。 “没事吧?”凤阳世子走过来。 秦珍揉了揉额头,咧嘴笑道,“没事。” 她又举起爪子朝呆愣中地风纯摇了摇,“好久不见啊郡王爷。” 风纯看着秦珍,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慢慢红了眼眶。 秦珍大咧咧道,“你哭啥,我不是好好的吗,咋地,不欢迎我回来啊。” 风纯飞快地抹了下眼角,骂道,“好你个头,干嘛不早点回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一消失就是三年,再晚些,我头发都要白了。” “那只能说明你早衰,别想唔……”余下的声音闷在男子胸口。 风纯一把抱住秦珍,哑着嗓音说,“你回来就好了,这三年我每一天都很后悔,早知道我干嘛让你去暖阁,干嘛不把你带在身边,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出事了。” “我把楚京翻了个遍也找不着你。” “你说你到底去哪了。” 秦珍“呜呜”着说不出话来,挣扎得厉害,风纯见她挣扎,反而把人抱得更紧。 听着男子絮叨不停,秦珍却只想锤他,早知道早知道,要是有早知道她还会去郡王府参加花会吗。 混蛋,她来这不是听他忏悔的。 快憋死了,秦珍只好伸出魔爪,改挠他腰间的痒痒肉,风纯“呵”地一声放开秦珍。 秦珍一得自由,狠狠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她瞪着风纯,没好气道,“风纯你大爷,想闷死我好继承我的家业吗。” 风纯,“……” “噗,”一旁的侍女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却在触到郡王的眼神时,吓得忙垂下头去。 凤阳世子也是闷笑不已,在瞥见风纯瞪过来的眼神时,他轻咳一声,挥退屋中的侍女,“都下去吧。” 侍女们退下,连同孟侧妃。 孟侧妃走得不太情愿,凤阳世子视若未见。 三人坐下,风纯便迫不及待地想问秦珍这三年遭遇,秦珍率先出声,“我先问。” 她看向凤阳世子,“嫁给世子哥哥的是孟侧妃,这么说,你们没有救下柴小姐?” “没有,找到她时已经晚了。”风纯沉着脸说。 这件事一直是卡中他肉中的一根刺,有人在他王府里行这等阴私之事,他却至今连这个人是谁都没查到。 其实他和凤阳怀疑庄王世子风致远,只可惜没有证据。 风纯看了眼凤阳,见他面无表情,知道他心里也郁闷着,毕竟正妃没娶着,皇帝为安抚他,就先给赐下一名侧妃。 他挺不明白皇伯父为何如此行事,或者说,他不想明白。 寻常高门大户都不会做出正室没入门先给儿子纳侧室的糊涂事,怕乱了嫡庶,何况百年传承的凤阳王府。 可皇帝赐下,王府拒绝不得。 “你失踪后不久,柴小姐就嫁给了庄王世子风致远,听说过得不错。”风纯接着说。 风致远这个病秧子白捡了这么个好媳妇,自然待柴小姐一心一意。 秦珍疑惑,“不是赵吉吗,我听她的意思,是想引赵吉算计柴小姐,还说赵吉对柴小姐痴心一片,要不是皇上的赐婚,柴赵两家是打算做亲家的。” 风纯气闷,“谁知道,反正中招的是柴小姐和风致远,要按你说的,是赵吉就好了。” 起码赵吉家世人品才华不输风致远,且身体康健,堪配柴小姐,不像风致远,能活几年还是个未知数。 “她?”风阳世子突然开口,“你对算计柴小姐的那对主仆还有印象?” 秦珍迟疑了下,还是点头,“记得的。” “是谁?你告诉我她长什么样,敢在本王的府上搞事,本王看她是不想活了。”风纯鼓瞪着眼睛说。 凤阳也很想知道,是以目光迫切。 秦珍回望着凤阳世子,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他,当年那个算计他未婚妻的人,就是他的侧妃孟婷玉。 第一眼见到孟侧妃,她就认出来了,大概是那天栽得太狠,关于那天的记忆也特别深刻,包括那个下药的丫鬟,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别干看着阿回啊,他脸上又没花,赶紧告诉我,那女子长什么样,等我回京收拾她。”风纯气呼呼说。 秦珍白了风纯一眼,她才不是干看,她就是……太为难了,这事要说出来,毁的不止是孟婷玉,虽说她咎由自取吧,但凤阳世子和风纯未必不为难。 凤阳世子何等敏锐,他可不觉得秦珍只是看着他这么简单,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犹豫与为难。 犹豫什么?为难什么?不对着风纯只对着他,所以,这个为难与他有关。 凤阳世子对秦珍摆手,“不必顾忌什么,你只管说。” 秦珍嘴巴张了张,嗡声说,“是孟侧妃。” “孟侧妃?”风纯吃惊之下,猛地扬高了声音,“你是说当年在花会上算计柴小姐的是孟婷玉?” 秦珍再次点头,她想了下又说,“我记得当时她穿了一身紫粉色的衫裙,腕上戴了只白玉镯,还有,她耳朵上好像有颗痣,其它的记不清了,不知是不是孟侧妃。” 秦珍和风纯同时看向凤阳世子。 凤阳世子也在回忆,过了会,他轻轻颔首,“是她。” 孟婷玉耳朵上确实有颗痣,而三年前郡王府的花会,她穿的就是紫色衫裙,他会记得,是因为那天两人说过话。 骤然得知这个事实,凤阳世子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还松了口气。 总算,不是他负了她。 “你这什么表情,我怎么觉得你还松了口气,”风纯瞪着凤回,“你不会是想包庇她吧,你知不知道她害得柴小姐多惨,你知不知道她害得我多惨,我回京一次,老将军就揍我一回,每次朝会他都找我茬,可我呢,除了躲着让着,半点法子也没有。” 凤阳世子轻飘飘道,“那也没我惨。” 他二十好几的人了,老婆没娶着,纳了侧妃只能当摆设,王府至今连个孙辈都没有,他父王馋孙子馋得眼冒金星,就说惨不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她 秦珍把三年前花会发生的事细细复述了一遍给凤阳世子和风纯听。 风纯听完拳头捏得咯咯响,“果然是他,也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做得这么干净,让我们一点尾巴都抓不到,看来他早就觊觎你媳妇了,只是他那副病弱身子,还有庄王府那一团糟心事,想求娶柴小姐,根本是痴心妄想,而皇伯父把柴小姐赐婚给你,反而给了他机会,不,应该说,不管柴小姐和谁订亲,最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这个疯子,柴小姐被他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秦珍听得一头雾水,“不是说是孟侧妃吗,怎么又扯上庄王府了?” 风纯解释道,“因为那天使坏的不止孟婷玉,她一个闺阁女子,再有能耐,顶多收卖一两个丫鬟婆子替她办事,像那种做事完全不留痕迹,她是绝对办不到的,她也没样的手段,而阻拦你的庄王世子风致远,他就有这样的能耐和手段,而从王府里掳走你,也只有他有办到。” 凤阳世子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风纯,“你干嘛去?” “写信。” “一起,”风纯气呼呼道,“我要到皇伯面前告他一状。” 他起身跟上,走了两步,见秦珍还坐着,又倒回来拉她。 “我就不去了吧。”秦珍说。 风纯拖着她跟上凤阳,狠狠道,“去,你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给你爹写信,跟他告状,叫他给你出气。” 秦珍翻了白眼,很是无语。 “你少来了,就我爹?且不说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将军如何找一个王府世子为女出气,就是风致远,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他派人给我下的药。” “就是他,”风纯非常笃定,“风致远行事一向滴水不滴,他定是得知孟婷玉要对柴小姐动手,于是将计就计,这样事后就算我们查到孟婷玉身上,也不会怀疑到他,反而他还落了一个受害者的名声,如此,他不仅能名正言顺娶到柴小姐,还能让镇国大将军府心甘情愿的接受他,只不过中间出了你这么个意外,为了使计划顺利,他必须处理掉你。” “或许,但我还是想找到证据。”秦珍不想冤枉了谁,让真正害她的人在外逍遥。 风纯闻言,俊朗的眉眼上,笑意略显狰狞,“想要证据,这还不简单,放心,过些天,我就让他主动把证据送上门来。” “要等多久?我不能在凤阳待太久,我哥他们偷跑出来找我,顾先生肯定担心,我得尽快送他们回去。” 她原是打算见凤阳世子和郡王一面就走,这样一来,他们就得晚些时日回京。 风纯就道,“你留下来,你哥他们我安排人护送回京。” 秦珍一口拒绝:“不行,五郎暂时离不得我。” 小弟眼下粘她得紧,是不会同意和她分开的,且她才见到兄长们和小弟,也不舍得和他们分开。 提到五郎,风纯立时没了话说,小家伙的哭功他是见识过的,简直绕梁三日不绝,惹不起惹不起。 “那你待两日再回楚京,等我消息,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会回一趟楚京,朝中那些家伙们这半年越来越会玩了,我得回去找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好。” 去到书房,凤阳世子研墨写信,写的是密信,写给谁的秦珍不知道,但风纯写的她知道,他不仅跟楚皇告状,还给镇国公府写了一封告密信。 他还让秦珍写,秦珍才不写,如果当年那丫鬟真是受风致远指使,她有的是办法让风致远后悔对她下手,哪里用是着李三福替她出气。 三人从书房出来,凤阳世子随口问起她在南昭的见闻,秦珍叹气,“很不好,大旱三个多月,小半个南昭都遭了灾,我逃出来时,就见到一路的流民,不过回来时,旱情已经缓解。” 她贡献那么多粮食,南辰太子又从别处筹了粮,相信南昭可以撑过这场天灾。 凤阳世子点了点头,沉吟了下又问,“我听说云上城给南辰太子下了绝杀令,可是真的?” “真的,只不过云上城……” “怎样?” 秦珍摇了摇头,“云上城没讨到什么好,他们派出排行榜上前二的两大刺客,都死了。” “嘶——”风纯听了倒吸一口凉气,一脸不可置信。 “死了,这怎么可能?云上城排行榜首的大刺客无情剑钟离影一手剑术据说已臻化境,而排名第二的大刺客冷千繁一手暗器更是独步天下,南辰月微手下能有高手对付得了他们?还是说南昭圣女出手了?” 秦珍弯起嘴角,“圣女没出手。” “那就是南辰手下的人,他身边竟有这等高手。” 风纯感叹着,突然又抚掌大笑,“死得好,南辰月微可真做了件好事,这两个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偏偏武功奇高,是悬在多少人头上的一把刀,这四国中,是个人物都担心什么时候被他俩收割了性命去,甚好甚好。” 风纯连道了几个好,可凤阳世子听到这个消息,却不似他那般高兴,相反,他眼底还藏着淡淡的忧虑。 “走,阿回,咱们去喝一杯,就当庆祝这俩祸害没了。”风纯勾住凤阳世子肩膀说。 “有什么庆祝的,”凤阳世子淡声说,“我始终想不通云上城为何刺杀南辰太子,如果不是云上城主昏了头,就是这中间还酝酿着什么惊天阴谋,北楚与西凉这场战事已持续了三年,再打下去,对北楚西凉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他揉了揉眉心,再开口,语气难掩忧心,“云上城都牵扯进来,云枫和南昭又能安稳多久,云皇野心不亚于秀旸,南昭今年大旱,若我是云皇,必定抓住这个机会趁虚而入,如果南昭输了,那接下来就该轮到我们了。” 对上西凉,北楚不惧,可如果西凉和云枫联手,北楚危矣。 凤阳世子心里沉甸甸地,四国平静太久了,但不可能永远平静下去,而现在的种种现象表明,正有人在打破这种平静。 “所以你说,云上城突然对南辰太子下绝杀令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南昭遭遇大旱,正是民心浮动时,如若太子再出事,定会使得南昭民心不稳,民心不稳,介时,不管是云枫还是西凉想要蚕食南昭,简直易如反掌。” 风纯说罢不禁抱怨,“这南皇还是儿子生少了,便是多生一个又怎样,人家也不至于打他独苗苗的主意。” 说来也是奇葩,南辰皇室子嗣一向稀少,历代皇帝膝下,从来没有超过两个皇子女。 上一代南皇还有一个妹妹,这一代南皇则是独子,又只生了南辰太子一个儿子。 一个儿子,若是成长过程中出个意外,南辰皇室就绝后了。 凤阳世子却道,“子嗣少又如何,南辰皇室专出明君。” 第二百八十八章 是她 从王府出来,风纯让秦珍和五郎去他那儿玩,好久没见面,他有些话想同她说。 秦珍想着时间还早,便答应了。 风纯住处有一座很大的沙盘,五郎一看到便被迷住了,风纯找了两个下人陪他玩,他则拉着秦珍院里说话。 他先同秦珍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后问秦珍还记不记得当年花会,他送给她的那朵绢花。 秦珍点头,说记得啊,“不过我醒来后就找不见了。” 风纯一听急了,“怎么会找不见了呢,谁拿走了?” “我怎么知道,不过不一定是别人拿了,也可能是掉了,怎么,这朵绢花有什么特别的吗?” 风纯心说当然特别,那次的花会,本是为他择选侧妃而特意举办,得到他所赠绢花的女子,就是他选中的侧妃人选。 绢花一共两朵,一朵他给了秦珍,另一朵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出了柴小姐那事。 虽说秦珍失踪了三年,但名份已然定下,这是事实。 只不过秦珍这丫头,小时候说让她嫁给他,她却气得对他又打又骂,不知道现在…… 风纯难得扭捏起来,面上还浮现一抹可疑的红云,眼睛也是躲躲闪闪的不敢看秦珍。 “你脸红什么,难道那花还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总不会是什么订情信物之类的东西吧。” 话落,秦珍见风纯脸颊更红了,神色间甚至透着许紧张,她心里一咯噔,眼睛危险的眯起。 “郡王?” “什什么?”风纯极力保持淡定,只是滴血似的耳朵暴露了他。 秦珍似笑非笑,“你成亲了吗?” 风纯连忙摇头,“还没有。” 秦珍微愣,“皇上还没给你和络伊人赐婚?” 不应该啊,络伊人本就比风纯大三岁,这都三年过去,络伊人少说二十二三了,在这个世界,这都已经是老姑娘了,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没有,我不愿意。” 他不同意,偷偷跑来凤阳,皇伯父怕他赌气,步上他父王的后尘,不敢将他逼的太狠,后来就想说给络伊人另择宗室子弟为婿,可络伊人却似认准他一般,非他不嫁,所以一直僵持着。 秦珍深吸了口气,目光紧盯着风纯,“所以那绢花?” 风纯避开秦珍的视线,手捏着发烧的耳朵,虚闪着眼睛说,“你知道那花会是我为择选侧妃而办的吧?” 秦珍当然知道,当时她还觉得凤纯不地道。 “花会上,得到我赐下的绢花便表示…… 话没说完,风纯就见秦珍面色狰狞地朝他扑过来,他吓了一跳,转身就躲。 杀猪般的声音响起,“秦珍,你又来。” “是你找打。” “你收了我的绢花就得认,做人要言而有信。” 秦珍听了这话更气,骗她还要求她言而有信,她今天打不死他。 一刻钟后,风纯鼻青脸肿地趴在地上,头发散了,袍子破了,狼狈至极。 秦珍脚踩在他背上,手中的树枝敲了敲他的肩膀,“打赢我,不管正妃侧妃我都认,打不赢,那你就收回你的痴心妄想。” 风纯此刻有些怀疑人生,不过三年,这丫头的武功为何进益到如斯地步,打赢她,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希望了。 可她是他一早就定下的媳妇啊,眼见长大了,可以娶进门了,媳妇却要飞了,不成。 风纯尝试跟她谈条件,“能不能换个条件,比如说接你多少招,或者其他什么考验。” 秦珍丢了手里的树枝,收回脚,“这就是我给你的考验,打不过我,还想我嫁给你,做梦。” “你就笃定我打不过你。”风纯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厚着脸皮问,“那我可以请帮手吗?” “只要你请得来。” 不是秦珍吹,现今天下,能打过她的绝对不超过十个,而风纯能请得动的帮手只有一个,那就是凤阳世子。 但凤阳世子未必肯做他的帮手。 回到住处,秦珍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兄长们。 见他们身后跟着一位衣赏褴褛的少女,她愣了下,“她是?” 良之翻了个白眼,“路上救的,有恶霸欺负她,我们帮着赶走恶霸后,她就一直跟着我们,还说要给我们做牛做马报答我们,我们说不需要,她还非跟着,赶也赶不走。” 二郎善之面上也露出无奈之色。 孝之走过来,他摸摸五郎的脑袋,小声对秦珍说了句话,秦珍眼睛眯了眯,轻轻点头。 “既然这样,家里正好缺一个粗使丫鬟,就叫她留下吧。” 那少女闻言高兴不已,立即小跑过来给秦珍磕头。 秦珍拉起她,手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少女身体一震,嘴角溢出一丝血。 “呀,怎么吐血了,你不会有病吧,快去医馆瞧瞧,千万别耽误治疗了,”秦珍掏出一粒碎银塞到少女的手里,“赶紧去看看,治好了伤再来,报恩的事不急。” 少女面色惊惧,死死咬着唇,生怕忍不住一口血吐出来,她接过秦珍手里的银子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瞧着她仓皇的背影,秦珍对二郎和善之抬了抬下巴,“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里。” 二人怔了下,立即明白过来,转头跟上跑得只剩一点背影的少女。 “我也去。”良之举手说。 秦珍点头,“注意安全。” 孝之没动,秦珍问他,“你是怎么发现她有问题的?” 孝之说:“动作,她被那几名恶霸欺负时,躲闪的动作很灵敏,而且,我发现她掌心有茧,是那种长年握兵器造成的厚茧,这样的茧我见过不少,我猜她应该会武。” 会武却装柔软良家女子,这就很可疑了,后来更是赖上他们,孝之就觉得有些可疑。 “不错,观察入微。” 这少女确实会武,秦珍刚刚看似轻轻地一拍,实际是用了暗劲,功力浅的人多少会受点内伤。 “珍珍,你刚刚?” “试探了她一下,确实是你猜的那样,她会武。” 至于她为何演这一样来接近兄长们,得等善之他们回来才知道。 “姐姐,我肚子饿。”五郎拉着秦珍的手说。 “成,姐姐去做饭,你跟孝之哥哥玩一会。”秦珍拍拍他的头,朝厨房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是她 王府里,孟婷玉对镜梳妆,确认妆容无瑕,她起身到外间,贴身侍女白桃挑帘进屋,她瞥了眼,淡声问,“可是打听到了?” 白桃摇头,“问了好几个王府的老人,都说没见过那位秦姑娘。” “没见过??”孟婷玉微微皱眉,“可我瞧着王妃和世子待这对秦姓兄妹十分的不同,王府的下人们居然没见过?” 白桃回道,“确实没有,奴婢还问过世子身边的朝云,她也说没见过,不认识他们,且王府也没有姓秦的亲戚。” “这就奇了。” 孟婷玉暗忖,王妃可不是好亲近的人,她嫁进凤阳王府三年,日日不落地去请安尽孝,王妃却始终等她淡淡。 她还是头一次见王妃对一个小孩如此亲近,亲儿子回来了都扔在一旁。 而王妃对那小家伙的慈爱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也能看出这对秦姓兄与王妃母子的关系不一般。 而世子和那位秦姑娘…… “对了,世子现在何处?” 白桃偷瞄了眼主子的神色,小声回答,“在王妃处,还有,世子刚刚传话来,晚一些还要去军营,就不过来了。” 孟婷玉手一紧,又不过来,为了躲开她,每次都找同样的借口,三年了,这样独守空房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 她气不过,一手挥落桌上的果盘茶水。 白桃吓了一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上前劝道,“小姐,世子他是真的有事,现在西凉与咱们凤阳战事吃紧,世子……” “你还要为他说话,战事战事,战事只是他的借口而已,”孟婷玉突然情绪失控,“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他为何要这样待我,为什么。” “小姐,您消消气,等世子妃进门,您……” “啪—” 孟婷玉收回手,冷冷地看着这个从小陪她一起长大的侍女,“以后不许再提那三个字,就算我做不了他的世子妃,其他人也没这个资格。 白桃捂着脸,低声应是。 见侍女又是这般低眉顺眼、好似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孟婷玉心中更添烦乱。 “去,把东西收拾了,别让其他人知道。” 白桃轻声应道,“奴婢知道。” 孟婷玉转身进了内室,厅中只剩下白桃,她缓缓蹲下来收拾,这时,屋外又进来两名侍女帮着一起收拾,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三人一句话不说,只闷头收拾。 另一边,凤阳世子把三年前,孟婷玉算计柴小姐的事告诉了自家母妃。 凤阳王妃听后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不由叹息,心想真是蓝颜祸水。 “你想让母妃怎么做?” “母妃什么都不用做。”凤阳世子现在不会动孟婷玉,除非她爹不再是兵部侍郎,不过,应该也快了,这事要捅到镇国大将军那里,孟侍朗丢官都是轻的。 “听说那柴小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快及笄了,阿回,你……” 凤阳王妃话还没说话,凤阳世子立即摆手,“母妃,你快饶了我吧,因为柴小姐之事,大将军府虽没与我凤阳府交恶,但印象铁定是不好的,咱们要再求娶二孙小姐,老将军非掀了咱们王府不可。” 凤阳王妃想想那位老将军的脾气,还真有这个可能,她回忆着京中合适结亲的人家。 “那吴臣相的千金呢,听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凤阳世子连连摇头,“您明知我最不喜的就是娇滴滴的姑娘。” “左都御史的千金呢,虽说相貌只是中人之姿,但似乎颇有贤名。” 凤阳世子还是摇头。 凤阳王妃又一连提了几家,见儿子一个劲的摇头,她脸都绿了。 “你说,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出来,母妃一定想办法帮你求娶回来。” 她实在想抱孙子啊。 “我也不知道。” 凤阳世子自己也不知道想找个什么样的世子妃,许是还没碰到那样一个人,所以,觉得娶谁都无所谓。 而凤阳王妃听着这话好一阵无语,良久,她摆摆手,“罢了,既然缘份未到,母妃也不想强求,明儿你去军营,把泽儿换回来,我听说他似乎有了心上人,因着你,他的婚事也耽搁下来,你的正妃还没影,总不能让泽儿一直等下去,就先把他的办了吧,虽说有些不合规矩,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 凤阳世子没意见,凤家第三代还没影,父王母妃吃饭都不香,二弟能先成亲生子也好。 秦氏兄妹那边,二郎几个跟丢了那女子,三人垂头丧气的回来,秦珍说没事,如若真有所图谋,人肯定还会回来。 在凤阳停留了两天,秦珍便和兄长们动身回楚京,风纯让她在楚京等他,说他很快会回去。 秦珍不可置否,这家伙贼心不死,真的跑去请凤阳世子做他的帮手,让他和秦珍打一场。 凤阳世子自然没答应,和秦珍聊起时,他半开玩笑地说她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于她来讲,风纯其实是个不错的归宿,还暗示秦珍说,如果她也对风纯有意,他可以让凤阳王收她为义女,然后再奏请皇上下旨赐婚。 成为凤阳王的义女,便是风纯的正妃,秦珍也做得,但秦珍很直白地告诉凤阳世子,她对风纯无意。 青梅竹马是真,感情甚笃也是真,唯独心意,她早已将它遗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待处理完手里的事,她要走一趟云枫。 离开凤阳,秦家兄妹在城外见到一直等着他们的甲末之,秦珍也才想起,她忘了问凤阳世子,甲师傅和王府结怨之事。 算了,下次问吧。 还跟上次一样,秦珍让兄长们跑回楚京,慢的受罚,五郎不甘示弱,也跟哥哥们一起跑。 甲末之以为她着急回楚京,便说不如去买几匹马,骑马速度更快一些,秦珍就解释,这样可以锻炼兄长们的轻功。 甲末之听了呵呵大笑,道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练习轻功的,不过,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路上,兄长们在前面跑,秦珍在后面追,像撵兔子似的,跑得慢了,还要被石子打。 从凤阳到楚京,二郎几个包括五郎快被秦珍折磨疯了,但轻功确实进步良多。 第二百九十章 卫末身世 回楚京后,秦珍没有露面,但私下去见了顾先生和朱先生以及宁国公,亲爹李三福出征在外,同她一样,已三年未归。 听兄长说,这三年,他们这个爹倒是常常写信回来,也派了自己的亲信一直在外寻找秦珍的下落,只可惜一直没有消息。 顾先生和宁国公再见到秦珍,不胜唏嘘,只有朱先生,见到秦珍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和她聊了一个多时辰,期间还考她秦律和诸国史。 走时,他又送了她几本书,最上面一本,赫然写着帝王策。 秦珍恨不得把它们扔回朱先生手上,朱先生看出她脸上的抗拒,语重心长道,“不管将来你走什么样的路,多读些书对你终究没坏处,否则,以后你的先生还要从头教你,而在此之前,你岂非要浪费这许多时间。” “我以后的先生?”秦珍一下听出朱先生话里的重点,她怀疑地看着朱先生,“您老连这个都能算出来?” 朱先生摸着胡须,神情高深莫测,“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先生已经出现,只不过,目前还存在些许的变数。” 秦珍惊奇地问,“他在哪里?” 朱先生摇头晃脑,目光狡黠,“天机不可泄露。” 嘁,还卖关子。 秦珍朝他躬腰揖手后转身走人。 因着要调查三年前的那件事,她没有回家,而是住在客栈,兄长们私自离家,一顿罚是跑不了的,但秦珍答应过兄长们,要为他们说情。 是以,秦珍准备好几份厚礼,分别送到顾府和宁国公府,这些礼物都是她在南昭淘的好货,包括南昭特产的美酒和香料,以及她自己酿的葡萄酒和亲手种的五谷。 兴许是礼送得几位长辈满意,兄长们没受到多大的责罚,但功课加重了不少。 是以一回楚京,兄长们又开始闭门读书,秦珍就潇洒了,白天在市井流连,晚上就去清阳郡王府和庄王府溜达。 风纯目前还在凤阳,主人不在的若大府邸,守卫较为松懈,一连几天,秦珍把郡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查了个遍,也没找见当年那个给她下药的丫鬟,而庄王府亦然,找不到人。 倒是庄王世子,他确实就是当年秦珍在郡王府里遇到的病弱男子,凤阳世子和风纯都怀疑当年那事是他所为,秦珍暂时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索性就盯着他。 连着两三天,秦珍都跟着庄子世子,她发现,这家伙身体不好,却又十分惜命,除了皇宫,无论他去到哪,身后都有数十名暗卫跟随,就连夫妻敦伦亦是。 暗处听壁角的秦珍不知那些暗卫是何感受,反正是她火烧屁股般的溜了。 隔日,秦珍在街边一个混沌摊吃早点,突然听到旁边桌的食客在议论临阳王府。 “听说了吗,临阳王府家的那位卫公子,原来不是王妃所生。” “当然听说了,”另一人道,“据说王妃当年在镇守边境时产子,结果云皇搞鬼,换走了她的亲生孩子,啧啧,这王妃也可怜,孩子养那么大,居然不是自己的。” “可我怎么听说临阳王妃与云皇有一腿,这孩子其实是临阳王妃和云皇生的,她为了让儿子上位,把亲生孩子给了云皇,而自己随手抱了个孩子回来养,你瞧这些年,不管这位卫公子如何出色,王妃也不见得多喜欢他,好好的王府公子愣是被逼得去操了贱业。” “不对,”又有食客加入进来八卦道,“我可是听说这临阳王妃和云皇在战场上一见钟情,后来苟且有了孩子,云皇爱重临阳王妃,又爱屋及乌,将她所生之子与自己的嫡子调换,搞得人家好好的中宫嫡子,成了临阳王府公子,而临阳王妃的孩子却被云皇当成储君培养。” “哎,说来说去,最可怜的还属临阳王,婆娘偷人不说,还帮仇人养孩子,要是他泉下有知,估计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啰,对了,还有云枫那位李皇后,也是可怜人……” 食客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秦珍却放下调羹,又快速掏出几枚铜钱放到桌上,人拔腿就往郡王府去,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风纯如今不在楚京。 脚步一转,秦珍立即赶往临阳王府。 卫末走后,她一直没有刻意打听他的消息,那年,他说要跟舅舅去云枫,她没多想,后来,她想得多了,隐约觉出点东西。 这些谣言也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想印证这些消息,最快的方法就是接近临阳王妃这位当事人。 “哎,我的酥饼。”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给你买一个。” 秦珍忙赔不是,怪她走得太急,又心不在焉,不小心撞到一位华服少女。 那女子一脸不开心地看着秦珍,接着又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摆,水蓝色的裙摆上赫然留下一条油印子,那是酥饼滚落时沾到的油渍。 女子哀叹,“完了,我的新裙子。” 秦珍一脸歉意,“抱歉,弄脏了姐姐的裙子,我会照价赔偿,姐姐不如随我去客栈,先换身干净衣裳。” “你照价赔偿,你知道这件裙子值多少银子吗,瞧你人不大,口气却不小,”女子摆摆手,“算了,算我倒霉,我家就在附近,我回家换。” 秦珍见她如此通情达礼又大方,反倒过意不去,她忙道,“这位姐姐,我或许赔不起你的裙子,但我一位朋友日前从南昭来,给我带了些那边最时兴的布料,如姐姐不嫌弃,不若随我走一趟,姐姐可以从中挑选一些,就当是我给姐姐的赔礼。” 那少女一听,顿时起了兴趣,“当真是南照最时兴的料子?” 秦珍点头,“自然,姐姐去看了就知,就算没有姐姐看中的衣料,我那还有一些香料,也是我朋友从南照那边带过来的。” “是么,那太好了,咱们赶紧走,你住在哪家客栈,快带我去。”少女拉起秦珍就走。 秦珍失笑,带着女子到她落脚的欢客居。 路上,秦珍知道了女子的名字,柴欣兰,听到这三个字时,她一下联想到凤阳世子的前未婚妻,柴凝兰。 都姓柴,名字里都有一个兰字,她暗想,这两人莫不是姐妹。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卫末身世 秦珍没能进入临阳王府,守卫太严密了,尤其是临阳王妃居住的院子,里面布满了暗哨,她根本没法靠近。 头天晚上没找着机会,她就寻思第二天再去,没想到,天一黑街上就传来临阳王府走水的消息。 她到高处一看,见临阳王府所在的那处天空被冲天的火光照亮,她赶紧过去,趁乱溜进王府,一靠近起火的院子,秦珍就听见里头有人在连声呼喊“王妃”两个字。 昨天晚上她来过,知晓这处走水的院子正是临阳王妃的居所,似乎临阳王妃困在起火的屋子里没出来。 瞧这火势,人只怕是救不出来了,想着,秦珍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即,她又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总觉是这火烧得太巧了。 街上流言才传了两天,王府内院就起火,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临阳王妃很可能想利用这火来搞事。 云枫与北楚是死敌,两国百姓互相仇视,而临阳王妃与云皇牵扯上,不管流言的真假,之后临阳王妃必定会被楚皇猜忌,为百姓不耻。 如果她是临阳王妃,死,是不可能死的,蝼蚁尚且偷生,而临阳王妃在丈夫死后,不仅没有一蹶不振,还代夫上阵杀敌,屡建奇功,这样一个奇女子,足见她心性坚韧,非比常人。 是以,比起留在北楚被千夫所指,不如死遁。 秦珍如此想,人在临阳王府四处转开,只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印证她的猜想。 很快,她在园子里发现了一个行止鬼祟的下人。 秦珍下意识跟着这个下人离开园子,见他和某个女护卫接头,然后女护卫进了一处偏僻的屋子,好一会没出来。 她感觉有异,便溜进屋子查看,可屋里早没了那女护卫的身影。 人没出来,屋里却没了人,只能说明这屋子还有别的出口。 秦珍找了找,果然在内室衣柜后面发现一扇暗门,暗门后面有一条地道,她拿出火折子进入地道,顺着地道走了约莫半刻钟。 地道尽头,出口处用一块木板压着,秦珍见外面没动静,吹灭火折子,轻轻推开木板出了地道。 此时,她站在一间民宅里,民宅里没有人,倒是外面传来马蹄渐远的声音,她立刻追了出去。 这会还没宵禁,不过城门已经关了,看马车离开的方向,似乎奔着东城门而去。 秦珍跟在后面,在城门口,她见马车夫给城门值守出示了令牌,值守都没检查就令士兵开城门放马车出城。 秦珍也跟着出城,直到马车在城外一处驿站停下,车里出来一位头戴帷帽的女人,以及两名女护卫,其中一名女护卫她才在临阳王府见过。 秦珍没见过临阳王妃,不确定那位头顶帷帽的就是她,她跟着这主仆仨进入驿站。 房间她进不去,怕惊扰到她们,只能去蹲墙根,奈何秦珍蹲到屋里熄灯,也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不死心,趁屋里人睡着,悄悄潜了进去,想确认一下里面的人是不是临阳王妃。 “谁?”屋里的人突然低喝一声,帐幔一掀,原本睡着的人已拿着剑朝她刺过来。 秦珍一惊,想不到对方如此警觉,赶紧闪身躲开。 屋里油灯倏地亮起,外屋守夜的两名女护卫听到屋里的动静,立时冲了进来。 “夫人?”“王妃?” 女护卫的一声王妃,一下帮她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秦珍被三人围着却半点不急,只是打量着临阳王妃。 这位曾代夫上阵杀敌的奇女子比她想象的年轻,且五官生得十分英气,她目光坚毅,缺了些血色的唇紧紧抿着。 临阳王妃和俩护卫也没想到闯进来的人年纪如此轻。 女护卫沉声问,“你是谁?深夜来此何干?” 秦珍刚要说话,挂在胸口的铃铛突然震动,她暗自惊讶,圣女说过,这蛊王不仅可以防身,旁人中蛊,只要距离她十步之内,蛊王亦可感应到。 所以,这主仆三人中,有人中蛊。 看俩护卫的气色,应该不是她们,那么,就只有临阳王妃了。 问话的护卫见她不出声,怒了,“问你话呢,哑巴了,说,你到底是谁,闯进我们主子的房间想干嘛?” 秦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说我就想进来顺点钱财,你们信吗?” 临阳王妃听她这般回答,视线一扫她身上的衣服,眉头轻挑,“偷东西?小丫头,说谎不打草稿,你身上的料子是流云锦吧,据我据知,流云锦仅次于墨云锦,墨云锦仅供南昭皇室,市面上绝无仅有,流云锦则专供南昭贵族,市面上倒是有,但数量极少,且价格昂贵,一匹价值千金,穿着流云锦偷东西,你不如再编得靠谱点。” 流云锦?价值千金? 人家不说,秦珍还真不知道,她偷偷摸了摸袖口,心说这哪是衣服,这就是金子啊,南昭那位太子真是……太大方了。 “那什么,我一时手紧,所以……嘿嘿~”秦珍继续瞎掰,她和临阳王妃无怨无仇,不想和她动手,她只想弄清楚卫末的身世,眼下被捉个现成,计划算是落空了。 俩女护卫相视一眼,齐齐看向自家王妃。 许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临阳王妃仅是深深看了眼秦珍,朝旁边的女护卫使了个眼色。 女护卫没好气地瞪了眼秦珍,掏出锭银子丢给她。 秦珍手忙脚乱地接住,说了句,“多谢夫人慷慨解囊,打扰了,我这就告辞。” 她拱了拱手,俩女护卫不甘心的让开路。 她走到门口,临阳王妃突然出声,“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吗?” 秦珍回头,愣愣地摇头,是啊,她是怎么暴露的,难道临阳王妃武功还在她之上。 “香气,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气,你一进来,我闻到了。” 秦珍听了本能的抬起衣袖闻,但她什么也没闻到。 临阳王妃见状笑了声,“有些气味,旁人可以闻到,自己却闻不到。” 秦珍咧咧嘴,麻溜的离开,她知道,临阳王妃既是提醒她,同时也在警告她。 看来,想从临阳王妃这里探听到内幕是行不通的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打架 次日,临阳王府走水,王妃遇难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楚京,百姓们议论纷纷,同情的有,骂她不守妇道的有,说她投敌叛国的也有。 流言猛于虎,临阳王妃在流言初起时,就当机立断死遁,秦珍只能说,不愧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女子,行事果决,魄力十足。 此事不提,秦珍已有两日没去看五郎,下午没事,就想回去一趟,在顾府侧门前,她又偶遇朱先生。 朱先生访友归来,见她白纱遮面,笑咪咪地问,“你这样不过是掩耳盗铃,若真想不暴露身份,最好易容。” 秦珍是懒得折腾,直接说,“我不会。” 朱先生抚着胡须道,“你想学的话,老夫可以找人教你。” 秦珍笑道,“我还以为先生会说亲自教我。” 朱先生摇头,“我不精于此。” 不精于此,那就是会了。 秦珍顿住脚,十分好奇地问,“先生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朱先生点头,“有。” “什么?” 朱先生煞有其事地回答,“老夫不会种地,不会下厨,不会酿酒,除了会点旁门左道,其他都不会。” 秦珍,“……” 大佬都这么谦虚的吗。 “书看得如何了?”朱先生突然问。 “看了一半,书上有些东西我不太懂,”提到这个,秦珍不禁诉起苦,“先生,我读书其实没什么天份,那些书能不能……”不读了。 朱先生却一脸欣慰,“这么快就读一半了,甚好甚好,不懂的你且记下来,回头一并来问老夫,老夫再教你。” 说到这,他突然感叹起来,“想当初,老夫读完这几本书可花了几年的时间,而你,仅用了几日,凭这,若说你没有读书的天份,那普天之下,谁还有天份。” 秦珍哑然,想说先生你这样夸人就不心虚吗,她读完和他所谓的“读完”完全是两码事好吗。 “丫头,你不错,回头,我再让小厮给你送几本书来。”朱先生说着,长袍翻飞地进了侧门。 而站在原地的秦珍听到这话,简直想吐血。 她内心其实很抗拒读朱先生给的那些书,但心里又忍不住想,假如将来,万一将来…… 算了,还是读吧,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秦珍去找五郎,五郎刚好下学,秦珍就说带他出去玩,可把小家伙高兴的,跟顾先生和甲师傅打过招呼,秦珍带五郎出府。 在上阳街,姐弟俩一人拿了串糖葫芦在路边听人说书,五郎听着有意思,从腰间的小荷包里拿出几文钱来打赏,秦珍瞧着,觉得自家弟弟真是可爱死了,正想夸夸,旁边走过来一对年轻男女。 也是巧了,这对年轻男女中的女子秦珍正好认识,昨天她还弄脏了人家的衣裙,后来赔了她好几匹料子。 此时,她蒙了脸,不方便打招呼,就没出声。 这对年轻男女径直走到五郎面前,男子对五郎打招呼,“秦小公子也来这里听书?” 五郎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递给秦珍,规规矩矩,稚声稚气地给男子行礼,“见过柴大人。” “不必多礼,”柴高抬了抬手说,“今晚随意楼请了岳阳先生过来说书,我在那里定了位置,秦小公子若是喜欢听书,不若同我们一道。” 五郎听了眼睛亮亮地看向秦珍,秦珍看得出来,五郎确实喜欢听书,她轻轻点头。 柴高见五郎征询秦珍的意见,不由好奇的的打量秦珍,视线却一下撞上一双含笑的琉璃眸,他不禁怔了怔。 “不知这位姑娘是……” 秦珍不想暴露身份,刻意压低了声音回答,“我是秦小公子的护卫,见过柴大人。” “是护卫啊。”柴高笑笑,也不知信了没有,他对五郎道,“那,秦小公子,咱们这就走吧,那边快开场了。” 柴高在前面带路,柴欣兰瞥了眼五郎,快步跟上自家小叔,秦珍也拉着五郎跟上。 前边,柴欣兰小声问柴高,“小叔,这位秦小公子是谁啊,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还特意过去打招呼,他身份很尊贵吗,哪家的啊?” 柴高不答,只是问,“大哥真的同意轲儿他们出门了?” “当然,这群小皮猴子自打听你说岳阳先生会来随意楼说书,一个个闹翻了天,大哥不答应,他们就求到祖父面前,祖父亲口允了的。” 柴欣兰说着,又不满道,“不是,小叔,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秦小公子到底谁家的啊?” 柴高却卖起关子,“等回去了再告诉你。” 柴欣兰听了撅起嘴,却也不再问,问也没用,她小叔就这德行。 秦珍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暗想,这姑娘还真是柴家人。 她又问五郎如何识得这位柴大人,五郎说郡王带他来过顾府两次,因而识得。 随意楼,柴大人订了二楼的位置,他们到时,掌柜地亲自领他们上楼,还没入座,五郎小声跟秦珍说想去茅房,掌柜听见,立即吩咐身边的小二带他去。 五郎跟着小二去了,柴大人柴小姐先入座,秦珍也挑了靠边的位置坐下,柴大人瞥了她一眼,秦珍只当没看见。 楼下的场子已经热起来,人声鼎沸,都在等待岳阳先生出现。 另有小二过来上茶,柴欣兰点了些吃的,听她嘀咕谁谁爱吃什么,秦珍才知,柴家还有人没过来。 秦珍一杯茶喝了一半,五郎还没回来,她欲起身去看看,那名带五郎去茅房的小二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柴大人,不好了,您快过去看看,你家几位小公子和刚刚那位小公子打起来了。” 柴高一听,立即问,“在哪里?” “在后院茅房。”小二说着,在前头小跑着带路,柴高和柴欣兰赶紧跟上。 秦珍不慌不忙地缀在后面,她一点也不担心,小孩子打架而已,小事,况且,五郎未必会输。 而前面疾走的柴高却急坏了,生怕几个侄子出手过重,把顾先生的宝贝弟子打坏了。 柴家是武将世家,儿孙不论男女都是自小练武,几个侄子年纪相当,手上功夫都不弱。 拳脚不长眼,顾先生那个小弟子瞧着文文弱弱,要是打坏了,那可真要完犊子,也违背了他邀请人家来随意楼的初衷。 第二百九十三章 打架 柴高他们赶到的时候,几个小家伙跟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旁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在呐喊“哥哥们加油。” 见柴高来了,小丫头立即捂住嘴,跑到姐姐柴欣兰身边。 柴高赶紧过去拉开侄子们,只是,都是小子们,谁也不肯先放手。 “啸儿威儿,快松开,轲儿,你也是。” 柴啸嚷道,“不要,他不道歉我就不松开。” 柴威也叫嚣道,“对,不松,这小子撞了人还想跑,我让他道歉,他居然还跟我动手,哼,跟我们动身,打不死他啊我。” 柴轲倒是想松开,只是,“小叔,他们不起来我松不开。” 柴高见秦小公子被仨侄子压在地上,神情很痛苦的样子,他冷汗都吓出来了,顿时暴喝道,“马上松开,否则……” 他左右看了看,顺手从旁边折了根树枝,抬手就要抽下去。 压在最上面的柴啸瞅见,吓得瞬间松开手,人跳到一边,中间的柴威见势就地一滚,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跑了开去,而最下面的柴轲见此,也赶紧起身。 “秦小公子……” 柴高正要扶起五郎,五郎一骨碌爬起,撒腿就往茅房跑。 “呵呵,他要尿裤子了。”柴家小丫头见五郎这般,不由拍手大笑。 秦珍刚好走过来,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小丫头抬头,秦珍手指竖在唇间,对上小丫头不解的目光,她温声道,“不要笑,他面皮薄,回头他要是生气,姐姐我可是要打人的哟。” 小丫头却不信,仰着小脸,语气娇横,“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珍在她粉嫩地小脸上刮了下,笑说,“知道啊,你是小仙女嘛。” 小丫头被她夸得红了脸,一下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头柴高也在教训侄子们,“你们也忒蛮横了些,人家着急上茅房,才不小心撞了你们一下,你们便不依不饶,还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柴威听着不服,“那谁叫他不道歉的,他道歉不就完事了,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柴啸也嚣张地说:“就是,他不仅不道歉,还朝我们挥拳头,这小子比咱们还横,不打他打谁。” 见两个侄子不认错,还一味狡辩,柴高微微叹气,“都说了他着急上茅房,谁还没个着急上茅房的时候,若换作你们,都憋不住了你们还能停下来跟人道歉。” 柴啸柴威,“……”那指定是不能。 这话驳得兄弟俩无话可说,两个小家伙相视一眼,齐齐闭上嘴巴。 这时,五郎上完茅房出来,他去旁边水缸里舀了水洗手,然后走到柴大人面前说,“柴大人,方才是小子不对,但小子想与他们再较量一番,请柴大人准许。” 柴高愣住,还没开口,柴威指着五郎先笑了起来,“哈哈,哥,你们听到没有,他说要跟我们较量,太搞笑了,哈哈,他知不知道咱们是谁啊。” 柴啸斜了五郎一眼,轻嗤了声,“真是不知死活,小叔,答应他,我看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跟咱们兄弟较量。” 秦珍听着柴家小公子说这话,很想反问一句“你毛长齐了?”结果下一秒她就听见自家弟弟甩出一句,“你毛长齐了?” 全场倏地静默,秦珍咧开嘴,给五郎轻轻鼓掌,不愧是她弟弟,简直心有灵犀。 一旁的柴欣兰呵呵笑道,“说得好,你们就是半斤八两。” 懊恼得不该提毛没长齐的柴啸摸了摸鼻子,头扭到一边。 柴高也忍俊不禁,他轻咳了声,对五郎道,“小公子,这事原是柴轲他们做得不对,我代他们向你道歉,较量的话,不如改日,前面快开始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别错过了岳阳先生的精彩开场。” 五郎小脸严肃,神情执拗,“不会耽误很久,很快就打完的,柴大人,可以吗?” 肯定不可以啊,柴高心说,他家几个熊孩子可不是吃素的,下起手来没轻没重,打坏了这位秦小公子,到时候小公子回去跟顾先生告状,顾先生若为弟子出头,上柴府要说法,他也得跟着遭殃。 别看柴家是武将世家,可也崇敬读书人,尤其像顾大儒这种名满天下的清正文人。 官宦世家中,谁还没几个读书的后辈,哪个不希望能得到顾大儒的指点,他今天偶遇秦小公子,邀请他来随意楼,还不是希望侄子们能和他结交。 只要和秦小公子成了朋友,日后还怕没机会见到顾先生,还愁没机会得到顾先生指点。 奈何他一片苦心,自家侄子们却不争气,一见面就和人打架,柴高非常气闷。 “就让他们比试一下,大家点到为止,”秦珍说,“不知公子是想和他们团战,还是一对一?” 秦珍这话不禁令柴高侧目,不等他做出反应,五郎将衣摆拎起扎进腰间,对柴家几个小公子道,“一起上吧,这样快些。” 柴家小公子们,“……”感觉受到侮辱,都超级不爽,三兄弟同时看向他们小叔。 柴高算是看出来了,顾先生这位小弟子也不是吃素的,他敢和比他大的孩子动手,如果不是胆子大就是他本身有所依仗。 但是,他不觉得这小豆丁能赢自家侄子们,较量没问题,他就担心,若这豆丁输了哭鼻子怎么办。 秦珍见他犹豫,直接说,“那就开始。” 柴高还能说什么,他轻轻颔首,本来还想提醒侄子们注意点分寸,没想到,瞧着文文静静地秦小公子却是个狠的,一见他点头,就朝他家侄子们冲了过去。 “你们别动,让我来。”柴啸先跳出来,和五郎打了起来。 柴威刚想上前,听到柴啸这么说,立即刹住脚,嘴里嚷道,“四哥,揍他丫的,让这小子嚣张。” 这狠话放的,令柴高十分无语,几个侄子的年龄都比秦小公子大,最大的轲儿都十一了,啸儿和威儿九岁,秦小公子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才八岁。 小孩子打架没什么,但大的欺负小的,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就算较量,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但他几个侄子似乎没有意识到。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打架 秦小公子一出手,柴高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如果说他侄子以力量见长,那秦小公子便胜在灵活,且一招一式很明显是受过名师指点,谁能赢还真是个未知数。 同时,他更替侄子们羡慕了,顾先生一介书生,却并未让小弟子一味读书,而是让其文武兼修,这说明他为人并不迂腐反而是个知变通的人。 本朝不似前朝重文轻武,今上尚武,不喜文弱仕子满朝皆知,而文人才子大多清高迂腐,有些文人恃才傲物,自视甚高,根本不会放下脸面去迎合今上的喜好,可顾先生这样的大儒却没这样的毛病,着实令人敬佩。 秦珍站得离柴高不远,她还是第一次看五郎跟人打架,感觉挺新奇的,一直以为,她都担心五郎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现在,呵呵,五郎不欺负人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落下,秦珍就见五郎躲开柴家小公子踢出的一脚,一下绕到柴小公子身背,狠狠一脚踹到柴啸屁股上,柴啸顿时摔了个大马趴。 柴啸摔懵了,嘴巴磕到地上,痛得厉害,他抬手一抹,流血了。 “老四,”“四哥哥,”“四哥,嗷,我跟你拼了。”柴威见自家哥哥输了,气得朝五郎扑过去。 五郎躲开,又和柴威打了起来,只是这柴威不大讲武德,抓住五郎后,将他扑到地上,一张嘴,咬在五郎肩膀上。 听到五郎的惨叫,秦珍和柴高忙上前将两人分开。 柴高拎开侄子后喝斥,“柴威,你是属狗的吗,你们这是切磋,不是打架,怎么能咬人呢。” 柴威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是他先犯规的,他踢四哥屁股,我为什么不能咬他,小叔,你今天帮着外人,我要回家告诉祖父。” 柴高闻言气笑了,手指点了点侄子的额头,“去告吧,最好现在就去,不过在此之前,你先给人家道个歉。” 柴威才不要道歉,他一扭身跑到柴欣兰背后躲了起来。 秦珍这边瞧了瞧五郎肩膀,还好,因为衣服穿得厚,只留下两排浅浅的牙印。 “痛吗?”秦珍问。 五郎瘪着嘴,轻轻点头,“痛,姐姐,他不讲武德。” 秦珍笑了,抬手在他头上拍了拍,“这算什么,将来你还会遇到很多不讲武德不讲道理的人,这次你就当提前受了个教训,日后要好好跟你师父把功夫学好,只要你拳头硬,你就无须跟那些人讲什么武德道理。” 五郎听了若有所思,秦珍掏出一包果脯递给他,“去听书吧,再晚就该散场了。” 五郎点头。 柴高走过来问秦珍,“怎样,小公子可有伤到?” 秦珍没回答,而是看向五郎,五郎回道,“没伤着,柴大人,小子失礼了。” 柴高看他乖乖的样子就心生喜爱,再想想自家侄子们,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一行人回到楼里继续听书,五郎被柴高安排到主桌,挨着他侄子柴轲坐,秦珍依旧坐在角落。 他们坐下没一会,柴府一个下人走到柴高旁边,对他耳语了几句,柴高便起身,招呼柴欣兰一起,去了隔壁包间。 须时,秦珍他们包间又跑进来两个小家伙,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童十岁左右,女童七八岁左右。 柴府几个小公子见到男童和他旁边的小女孩,立即起身行礼,却是八皇子和他表妹。 八皇子说了句免礼,就拉着表妹在柴轲和五郎的位置上坐下。 柴轲和五郎站在两人身后,彼此看了看,五郎转身走到秦珍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来。 柴轲走不了,因为八皇子拉住了他。 没了五郎,柴府的小公子们和八皇子熟,自然说起了刚刚他们和五郎较量的事。 哪知,八皇子听柴威说柴啸打架输给了刚刚那个面生的小子,立即起身走到五郎面前说,“我要和你比试。” 五郎想也不想地摇头,“我想听书。” 八皇子见他拒绝,语气带着命令,“先比,完了再听。” 五郎听了有些不高兴,依旧摇头。 八皇子似恼了,端着架子气势十足地斥道,“大胆,本殿下命令你跟我比试,若你拒绝,便是不将本殿下放在眼里,本殿下就治你的罪。” 这话着实吓到了五郎,他不知所措的看向旁边的秦珍,秦珍已站了起身,她朝五郎招招手,“咱们走吧,这里太吵了。” 八皇子哪里肯,立即喊道,“不许走,来人,给本殿下拦下他们。” 话落,好几位便衣侍卫突然出现,将包间的门堵了个严实。 这会子,秦珍也有点不高兴了,恼火间,听到这边动静的柴高等人赶了过来。 柴高拨开侍卫,“怎么了?怎么都站在门口?” 秦珍很不客气道,“抱歉,柴大人,我家小公子身体有些不适,就先告辞了。” “骗人,他刚刚明明好好的,”八皇子走过来对五郎说,“今天你不和本殿下比试就别想走。” 柴高,“……” 不用说,定是他家那俩侄子多嘴,跟八皇子说了他们打架的事,八皇子也是个好斗的,又和他家几个侄子从小玩到大,听说小伙伴输了架,哪会不想着帮忙找回场子。 只是找回场子得看对象啊,这秦小公子可是他请来的客人,现下他不好说他们,等回去再收拾。 柴高面带歉意,“既然小公子不舒服,那就我就不留了,今日多有失礼,柴某改日登门赔罪。” “柴大人严重了,告辞。” 秦珍牵着五郎走出包间,八皇子不依,还追上来,责问柴高怎么把人放走了。 柴高只好道明原委,说这位小公子是他请来的客人,柴啸他们和人打架已是不该云云。 而走廊里,秦珍和五郎没走几步,就碰见宁国公府的周管家。 周管家见到五郎很是高兴,“小公子,您也在这里,可巧,国公爷也来了,还有几位大公子,就在前边包间。” 五郎一听宁国公和哥哥们也来了,顿时眉开眼笑,拉着秦珍赶紧让周管家带路。 秦珍虽蒙着面,周管家还是认出来了,唤了声“小姐,”秦珍颔首,“宁伯伯在哪一间?” 周管家边走边回答,“回小姐的话,就在前边第一间。” 第二百九十五章 再见秦秋月 包间里,秦珍和五郎同宁国公见礼,“宁伯伯。” “义父。” 五郎喊义父,秦珍怔了下,心里暗暗嘀咕,什么时候改了称呼。 宁国公颔首,抬手示意姐弟俩坐,“正找你俩呢,哪去了?” 秦珍坐下说,“随便逛了逛,没想到遇到一位姓柴的大人,那位小柴大人认识五郎,就邀请五郎来这听书,不成想书没听成,五郎倒和柴家的小公子们打了一架。” 宁国公听了一乐,“五郎和柴家小公子们打架?谁打赢了?” “是五郎,”秦珍笑说,“柴家的小公子们输了不服气,后面又来了位八皇子,听说他们打输了,也要和五郎比试,五郎不肯,那位八皇子说不答应就治五郎的罪,我觉着没意思,就告辞了。” 孝之坐在五郎旁边,听秦珍说完,语气有点不屑地开口,“柴家那几个小的我知道,平日没少仗八皇子的势欺负人。” 说着,他摸了摸五郎的头,“没事,下次遇到别搭理他们,若是他们敢欺负你,你也别怕,他们敢揍你你就揍他们,输了不打紧,回来告诉哥哥们,哥哥们帮你揍回来。” 良之却道,“说什么下次,咱不如现在就去,柴家小公子是吧,咱兄弟去会会。” 孝之摇头,“不合适,他们多大咱们多大,柴家孙子辈最大的十五,最小的九岁,今天跟五郎打架的是几个小的,咱们过去,人家会说咱们以大欺小。”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过去不一定要跟人家打架,柴家小子们不是喜欢仗势欺人吗,咱家小弟也不是无名之辈,好叫他知道,不是谁都是他们能欺负的,就是……” 善之说到这里顿了顿,笑咪咪地看向宁国公,“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给义父惹麻烦。” 宁国公闻言不由失笑,秦珍也笑了,要说少年们中谁心眼最多,绝对是善之,他嘴上是问会不会给宁国公府惹麻烦,实则他是想知道宁国公府惹不惹得起柴府以及八皇子。 秦珍也好奇,跟少年们一起看着宁国公。 宁国公抬手隔空点了点善之,笑骂,“你个小滑头,去吧,去和小柴大人打个招呼。” 少年们听了一喜,抱起五郎就走,五郎不太想去,他想留下来听说书,岳阳先生说得正精彩呢。 奈何兄长一句,“哥哥们去帮你撑腰,你居然还想着听书,你个没良心的,”五郎顺从了。 宁国公问稳稳坐着的秦珍,“你不去瞧瞧?” 秦珍摇头,“不去了,没意思。” 宁国公笑叹,“你呀,就是太沉稳。”这样的性子虽好,却也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气性。 但一想到这丫头经历的那些事,宁国公又觉得,生女当如此。 “对了,你那事查得如何?” “还没进展。” 秦珍打算今晚继续,不过,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临阳王妃一事告诉宁国公,“宁伯伯,我见到临阳王妃了。” 宁国公一愣,“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临阳王府走水时,她乔装带着两名侍女出城,走的东城门,在城外十里坡的驿站落脚。” 话落,宁国公“诶呀”一声,“你这丫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他立即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宁国公在门口吩咐了周管家两句就行色匆匆离开了。 秦珍听到了“进宫”俩字,看来,宁伯伯要把这个消息上报给楚皇。 秦珍一脸无辜,她知道临阳王妃诈死出逃意味着什么,但说实话,与她干系不大,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谁。 本来嘛,如果风纯在楚京的话,她肯定会告诉他,可他人不在,她告诉谁去,宁伯伯?抱歉,没想起来。 是以,直到此刻,秦珍都觉得事不关己,殊不知,她很快就后悔了。 包间里只剩秦珍一人,她坐了好一会,见兄长们一直不回来,不放心,决定去看看。 而二郎那边,确实发生了点意外。 他们没见到小柴大人,却巧遇到了秦家人,或者说,他没想到,还有再见到秦家人的一天,面前这个浓妆艳抹衣着华丽,自称是秦秋月的年轻妇人,他委实没认出来。 “真的是你啊二弟,我还以为我认错了。”秦秋月拉着他,问他这几年过得好不好,说家里很惦记他们。 “这是五郎吧,一转眼,五郎都长这么高了,想当初你们离家的时候,他还没我的膝盖高,时间过得真快,对了,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改天我带你侄子们去看你,对了,还有你姐夫。” 她说着,转头朝身后等着的一名年轻男子招手,“相公,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两个人。” 二郎永远忘不了秦家对他们三兄妹做的事,他挣脱拉着他衣袖的手,拉着五郎略略后退。 旁边的善之几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秦家人?过去往死里欺负兄弟妹子的秦家人? 秦秋月好似没注意到堂弟的冷淡,待络布轩上前,她殷勤的介绍,“相公,他就是我二堂弟,我三叔的儿子,老大二郎,小的这个是五郎,我三叔一直出征在外,没机会得见,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 络布轩原本有些不耐烦,听了秦秋月的介绍,瞬间一激灵,“你三叔还有这么大的儿子?”还不只一个,难道李府那个不是原配? 不能吧,李府那位,怎能可能给人做继室,她愿意,庆原伯也不会同意。 “哦,这个,是这样……”秦秋月把络布轩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络布轩震惊得不知说什么。 二郎趁他们说话时,朝善之他们使了个眼神:赶紧走。 对于秦家,他不会想去报复怎样,同样,他也不会原谅他们,最好互不打扰,各自相安。 秦秋月和络布轩说完话,再回头,发现二郎几个已经不见了身影,慌忙去找,可哪里还能找到。 第二百九十六章 再见秦秋月 楚京效外的赵家村,秦家几房被安置在这里,李三福虽恼父母兄弟,到底没有撒手不管。 他给各房置了田地铺子做营生,如今秦家虽说不是多富贵,但日子是不差的。 秦家人也安安份份地待在村里,秦老爷子想好了,等小儿子和长孙考中举人,就让老三给他们谋官。 只可惜,去年科考,小儿子和长孙双双落榜。 不过秦老爷子想得开,小儿子和长孙年纪还轻,还可以继续考,秦家如今条件宽裕,耗得起。 这天中午,秦老爷子正在村里散步,老二媳妇来喊他,说秋月回来了,还是姑爷陪着一道回来的。 秦老爷子听了不紧不慢的回家,以前秦家是巴着络府,可现在却是络府巴着秦家。 谁让他儿子不仅是伯府女婿,还是圣上亲封的正五品荣威将军,而络府,最大的官也不过五官。 早知道老三有这般际遇,他也不会急哄哄地将孙女送给那络布轩当丫头,若晚一些,凭老三的官位,完全能让络府聘了孙女做正室,现在,络府虽给抬了贵妾的名份,但也总归是妾,孙女头上以后还会有正头娘子压着。 秦老爷子后悔呀。 回到家,秦秋月不待老爷子问,就急急开口,“祖父,我昨儿看到二弟和五弟了。” 秦老爷子和秦王氏听了一愣,秦王氏失声问,“啥?你看见那俩杀千万的混小子了,他们在哪,这俩没良心的,当初……” “住嘴。”秦老爷子沉声打断老伴,不顾孙姑爷错愕的眼光,对二儿媳妇吴氏吩咐,“扶你娘进屋歇着去。” “我不去,我还说不得他们了,当初要不是二郎瞎嚷嚷,家里银钱怎么会丢,老三还怪我们苛责他们,对我们不冷不热,他怎么不怪他自己,当初,他把孩子丢给家里,自己追着媳妇一去几年没消息,现在倒好,他做了伯府女婿,把我们这做爹娘的扔在这乡下受苦,我是白生这个儿子。” 秦王氏气呼呼地推开吴氏,坐在椅子上不动。 吴氏偷偷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婆婆越发的糊涂,闹腾也不分场合,平白让女婿看笑话。 什么白生这个儿子,说句公道话,要不是老三,秦家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婆婆就是不知足,一门心思想去城里跟出息了的儿子过好日子。 可她也不搞清楚,老三是入赘,不是娶媳妇,他再有出息,也都与秦家无关了,秦家还能沾老三的光,都是老三有良心。 老伴不走,秦老爷子也没办法,只好转头问孙女,“你在哪里遇到的?” “随意楼,和几个少年一起,我看见他们的时候,一开始还真没敢认,您是不知道,二弟变化特别大,五弟也是,我本来想问问他们住在哪里,没想到我和相公说个话的功夫,他们人就不见了。” 秦秋月说到这里,不由暗叹了口气,以前的事真是没办法说,也没资格说,毕竟她也是欺负堂弟妹中的一员。 她跟家里人一样后悔,可后悔有用吗,没用,毕竟时间不能倒流。 三叔怨他们,当年家里人一来楚京三叔就说要送他们回凤阳,是祖母哭闹不休,还说要去官府告庆原伯抢她儿子,说三叔入赘没经过他们同意,作不得数。 秦秋月觉得祖母一辈子,也就在这件事上聪明了一回,三叔或许真怕祖母不管不顾的去闹,最终答应让他们留下来。 他把各房安置在楚京郊外的赵家村,每家给置二十亩地,一间铺子,之后便没管了。 这几年,三叔出征在外,除了按时寄给祖父母的孝敬银子,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虽然家里都清楚,三叔不可能真的不管他们,但他的态度也决定了秦家以后的前程。 是做衣食无忧的田舍翁,还是如络家一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之后改换门庭,都得看三叔对家里的态度。 秦秋月隐晦地看了眼身边不知想什么的相公,心里的忧急比家里人更甚,与三叔的关系可以慢慢修复,她的事却是刻不容缓了。 婆婆已准备聘她娘家侄女给相公做正室,那个女人她见过几次,生得一副狐媚子样,每次来府里,都勾得相公围着她转。 这还没入门,就引得相公如此上心,以后入了门,又是正室,那她以后还不得被压得死死的。 如果三叔肯出面就好了,只要三叔出面,她完全能从贵妾变正室,两个孩子就是正经嫡出,就算相公喜欢那个女人,也只能纳进府为妾,而她,既有正室的身份,又有两个孩子傍身,那个女人再得宠,也不能越过她去。 可三叔现在怨家里,不可能为她出头。 所以昨天在随意楼遇到二堂弟和五堂弟她才会那般高兴,毕竟,三叔怨怪家里的根源就出在几个堂弟妹们身上,若堂弟妹们不再记恨家里,三叔那自然就好说了。 “祖父,咱们要不要……”派人去找找,找到堂弟他们,再好好哄哄,终究是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总不能因为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就老死不相往来。 她没把话说透,秦老爷子却听懂了,他摆摆手,“这事等我同你小叔商量后再说,况且前几天你三叔来信了,说他不日回京述职,到时候,一家子聚聚。” “真的吗,那太好了。” 秦秋月一听到三叔要回来,顿时喜不自甚,如果三叔回来,到时候她就算求也要求到三叔替她出面,向络府施压,让络府扶正她。 “有说具体日期吗?”她又问。 可别等到那个女人进门,三叔才回来,那时候就晚了。 秦老爷子老神在在道,“说是会在你祖母大寿前赶回来。” 秦秋月算了下时间,离祖母大寿还有一个月时间,来得急。 她高兴坏了,立即表示,“那三叔回来,祖父可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别像之前,最后一个通知我,害我都没机会见到三叔。” 实际是,李三福在安顿好秦家各房后,就撂手没管了,秦家老少知道他在气头上,也没去自找没趣,等他们觉得李三福差不多消气的时候,李三福又奉命镇守边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从随意楼回来,送了兄长们回顾府,秦珍再次出门,夜探庄王府。 庄王府守卫依旧森严,而世子书房,下人匆匆送进来一封密信,风致远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来人。” 侍从推门进来,“世子。” 风致远把密信递给侍从,“速去查明,如果属实,立即将人截下,就地格杀。” 侍从接了密信,转身走出书房,刚走到门口又被叫住,“叫上风隐,告诉他,如果消息属实,务必将人除了,否则,你们就不必再回来了。” 侍从回了句“属下遵命。” 书房门开了又关,风致远在书桌前站了会,缓缓度步到窗边,入冬了,天气越发的冷,窗子半开,夜风从外面吹进来,他冷得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关窗。 他自小体弱,吹不得风受不得凉,可此刻,他却需要这风让他脑子保持清醒。 没想到,事情都过去三年了还没结束,在他以来那个丫头死了的时候,谁曾想,她又活着回来了。 当年,她究竟是如何逃出石牢的,更令他疑惑地是,对方既然活着,为什么这三年都不回来。 风致远心乱如麻,人有点慌,在他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未这般慌过。 三年前的郡王府花会,孟婷玉会对柴凝兰出手,本就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因担心计划出现意外,他便一直暗中留意。 事情如他所料,果然出了点小意外,一个小丫头无意中偷听到孟婷玉主仆的谈话,并想去报信。 他那时根本没放在心上,纵使对方身手不错,他也没将人放在眼里,之后,计划都很顺利。 可再之后发生的事就超出他的预料了,他没想到一个他不放在眼里的小丫头会让清阳郡王和凤阳世子那般在意,为了找人,二人将楚京翻了个遍,甚至后来连宁国公府和庆原伯府都牵扯进来,也惊动了宫中。 不提宫里,就清阳郡王这些人他一个都惹不起,所以抓了人后他便想赶紧将人处理了,省得留下什么后患。 然而,关押在地下石牢的人凭空消失了,石牢上面的铁门锁得严严实实,里面更不可能藏人,可人却偏偏诡异的消失了。 虽说石牢后来坍塌,又被水掩了,但人凭空不见的事一直困扰着他。 那丫头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活着,将事情告知清阳郡王或凤阳世子,那他背后算计柴小姐的事就会曝光,届时,他,乃至整个庄王府都将万劫不复。 旁的不说,仅凭破坏赐婚这一项罪名,宫中那位就不会轻绕了他,更不用说还要承受来自柴大将军府、凤阳王府以及清阳郡王府的怒火。 真是百密一疏,风致远深深叹了口气,这三年来,这件事始终悬在他心头,令他不能安枕,他很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否则,他就得给自己准备后路。 风太凉,吹久了头痛,风致远站了会便离开了书房。 躲在暗处的秦珍眼见书房里的人离开,也跟着离开,一直跟到寝房外。 秦珍还在纠结一会屋里熄灯她要不要离开时,屋里的人没待一会就出来了,这回,秦珍没有再跟。 三年了,她很想见见这位凤阳世子的前未婚妻,现在的庄王世子妃,风纯说她过得不错,风致远待她很好。 从这几天晚上的盯梢来看,柴小姐的婚后生活应该……挺滋润,但是,她曾经有机会嫁给全天下最出色的夫婿的。 秦珍潜进屋里,里面的人正准备歇下,隔着纱缦,她听到一道轻柔的嗓音吩咐着丫鬟,“明儿早些叫醒我,夫君说他明天休沐,要陪我一道回去,我得早些起来准备。” “知道了小姐,您都说三遍了,”丫鬟笑说,“您赶紧睡吧,省得明日起不来,到时候奴婢叫您不起,还得去请世子来叫,那您又该怨奴婢了。” “你试试看,明儿要是世子来叫我起床,我就把你配给世子身边的四象。” “好啊,以后就让世子天天叫小姐起床。”丫鬟没有被自家小姐威胁到,淡定地吹灭灯烛,退出内室。 见此,秦珍也走了,从柴小姐的声音里,她听得出,对方过得很幸福,因为幸福,反而让秦珍觉得这事不好办。 三年那场花会,柴小姐是直接受害者,若当年那件事风致远参与其中,那么,真相大白之日,柴小姐又该情何以堪。 更深露重,秦珍回客栈,不想她所住的客房里竟亮着灯,她愣了一瞬,推门进去,却是甲未之坐在桌前独饮。 “回来了,五郎晚上睡觉做恶梦,醒来后,非要来找你,老夫便只好带他来了,等了你一会,捱不住,又睡了。“ 秦珍瞥了床铺方向,小家伙睡得还挺熟,她压低了声音说,“劳烦您了,您快回去休息吧,明儿一早我送他回去。” 甲未之颔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他又回头,问了句,“可要老夫帮忙?” 秦珍怔了下,反应过来后摇头,“哪里用得着您出手,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等这件事解决,我就搬回家住。” 甲未之听罢转身离开,秦珍关上门睡觉。 次日天不亮,秦珍被闷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就见五郎整个人趴在她身上睡得正香,手还压在她鼻子上。 好家伙,这是想憋死她。 秦珍拿开鼻子上压着的手,把人抱到旁边,本想让他继续睡,耳里听到客栈里的动静,转而抬手拍了拍五郎的脸。 “起床了五郎。” 听到她的声音,五郎一下子睁开眼睛,“姐姐?” “是我,赶紧起,快迟到了。”秦珍下床,拿来五郎的衣服放到他面前,自己也赶紧穿衣洗漱。 姐弟俩收拾好去客栈楼下大堂吃早膳,五郎提出,想给顾先生带肉包子,秦珍听了,心下微动。 吃完早膳,秦珍送五郎回顾府,顺便和管家说了会闲话。 她每次去顾府,都不会空手,这次一样,管家等她走后,清点她送的礼物,在打开一只朱漆盒子看见里面装的银票时,一下愣住。 顾府以前也算大户,只是这些年只出不进,便也清贫了,先生两袖清风,不屑结交权贵,收学生也只收寒门学子,除此,他还时常接济一些学子,是以,任他这个管家再精打细算,府里还是经常闹饥荒。 先生是不管这些的,有钱没钱于他没什么不同,顶多就是一个有肉吃一个没肉吃,有肉吃他就吃,没肉吃白菜豆腐他也不嫌弃。 管家记得,先生生平唯一一次为银钱发愁,还是二小姐出嫁之时,自先生收了秦家几个小子做学生,府里就宽裕许多。 前些日子,秦丫头回来,不仅送来好些稀罕的东西,还补了这几年的束修,整整三千两。 管家知会了先生,本想说账面富裕了,取出一部分银钱去给先生买下他前段时间看中的一副古画,不想,先生的一位学生惹出了点事。 学生走投无路求上门,先生便把这银钱全借给了学生。 这银钱还没捂热就没了,管家有点生气,就给先生吃了两天的水煮豆腐。 管家不是愚笨之人,秦家丫头才送了几千两束修,不过几天又送来银钱,定是秦家小子们回去说了什么。 管家不敢再收了,捧着银钱去见先生。 顾先生正在吃包子,见管家来,随口什么事? 管家把朱漆盒子递到先生面前,“秦姑娘刚刚送来的,夹在其它礼物中,您看……收还是不收?” 顾先生掀开盒子,一看,没做声,过了会他才问,“帐上还有余钱吗?” 管家摇头,“没了。” “那就收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其实秦珍手头已没什么银钱了,她之前的积蓄都赔给了那片梅林的主人,现在掏出来的钱是后来南辰给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她的随身小包里,她回来的路上才发现。 她空间里倒是还有一堆金子,不过这玩意不好花,平常百姓交易一般都用铜钱,连银子都少见,金子的话,通常只用在大宗交易上。 她一开始想给顾先生送金子来着,后来又想着这金子是从秦凰宝藏里取来的,有些没舍得。 所以,得另外搞钱了,兄长们都大了,要科考,要成家,需要的银钱可不是小数目。 她手里有不少好东西,楚京作为北楚国都,有的是识货人。 左右白天她无事,便带着些东西跑了一趟状元楼,在里面待了小半天,再出来,她的荷包又鼓了。 傍晚,甲未之又送了五郎来,还捎来几条尾巴。 少年们一身灰色学子服,并排站在秦珍面前,五郎被他们挤到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秦珍。 秦珍笑容灿烂,“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也,”善之一声冷哼,“不能来啊,你就偏心,老偷偷带五郎一个人玩,我们都是后哥是吧,回来后,连你面都见不着,你说你过不过份。” “岂止过分,瞧瞧五郎这身新衣新鞋,还有腰间挂的络子,听说还是妹妹亲手编的。”他们都没有。 良之语气酸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地的往五郎身上瞅。 秦珍,“……” 她再看看二郎和孝之,两人表情同良之如出一辙。 “噗嗤~”秦珍一下笑了,她横了兄长们一眼,“我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吗,哥哥们都有,等会回来给你们,现在,咱们去玩吧,顺便,赚点零花钱去。” 客栈外不远处就是坊市,很是热闹,秦珍之前做了些果子干,自家吃不完,索性拿去卖。 原本她想一个人去,兄长们来了正好。 秦珍跟他们说了,兄长们还挺高兴,叫来马车把东西拉到坊市,他们找了个地方,简单弄了个摊子,也不用叫卖,四个年纪相差无几的英气少年往街边一站,就足够吸引目光了。 小小的摊位很快被人群围住,少年们礼貌又热情,一开始大家被少年们吸引,是觉得新奇而捧场,很快,大家就被他们售卖的果子干征服。 秦珍和五郎帮不上忙,见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姐弟俩便手拉手去买糖葫芦吃。 五郎拿着糖葫芦,还没吃到嘴里,就被路人撞掉了,撞他的人回头道歉,却在看清撞到的人是五郎时,不由惊呼,“怎么是你?” 五郎也认出了对方,柴家的人,上次打架,咬他的那个柴威。 他没理柴威,拉着秦珍就走。 “哎,你别走。” 柴威跑过来拦住他,语气不爽,“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是顾先生的弟子就了不起,就可以不理人” 五郎皱起眉头,脸上写着不高兴,“我没不理人,我只是不想理你。” 柴威,“……”好气。 那次在随意楼打架,回家后,小叔在祖父面前狠狠告了他们兄弟一状,也不知小叔说了什么,祖父和叔伯们轮流把他们好生一顿修理。 修理后,他们才知道这小子是顾先生的弟子,可谁特么知道这小子会是顾先生的弟子啊,小叔也不早点告诉他们,不然,谁会和他打架。 柴威是个不爱读书的,但也听过顾先生的大名,知道对方是个很厉害的大先生,皇上都请不到的那种。 他爹说过,这天下就没几个读书人不想做顾先生的学生。 他堂哥也想,为了堂哥,柴威就勉为其难跟这小子道个歉好了。 “你为什么不想理我,就因为咱们打过架,那你也太小气了,亏你还是顾先生的弟子,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如果你还计较上次的事,那我跟你道歉好了,不过,俗话说得好,不打不相识,咱们打了一架,就算认识了,既然认识那就是朋友,做为朋友,你可不能再小气,不然就是不讲义气。” 五郎听呆了,不对,是听懵了。 他是聪明的孩子,并没被柴威绕进去,待反应过来立即说,“我不和你这种不讲武道的人做朋友。” “嘿,你这小子,我不是同你道歉了吗,说你小气你还真小气。” “你才没道歉。” 柴威能屈能伸,马上说了句对不起,“这样总行了吧,你可别得理不饶人啊,告诉你,小爷这可是头一回跟人道歉,你赚大发了。” 五郎大概头一次遇到这么厚脸皮的同龄人,再一次呆了呆,即而不知如何反应。 “好了,打架的事算是翻遍了,那咱们就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以后……” “不要,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五郎依旧坚定的拒绝,头一扭,转身就走。 “哎呦我去,你竟敢耍小爷。” 柴威急得扑上前,一手勾住五郎脖子,状似凶狠地威胁,“你说话不算话,行,那小爷今天就赖着你,你去哪小爷就去哪,休息甩掉小爷。” 五郎气得无语,从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他想掰开勾着他脖子的胳膊,奈何柴威比他高,比他壮,力气也比他大,又跟八爪鱼一般緾在他身上,一时挣脱不得。 他求救般地看向旁边的姐姐。 秦珍接收到他的求助目光,耸了耸肩,表示她帮不了。 五郎瘪瘪嘴,继续跟柴威的胳膊较劲。 这时,几个家丁模样的年轻男子注意到他们,忙跑了过来,其中一人对柴威道,“小少爷,您怎么跑这里来了,四公子还以为您丢了,正急得到处找您呢,您赶紧跟小的们回去。” “不行,今天我非得跟这小子把事情掰扯清楚,你们回去,告诉我四叔,就说我在跟秦五玩,叫他不要担心。” 五郎不耐,“我不要跟你玩,你放开我。” “我就不放,有本事你揍小爷呀。”柴威朝五郎摇头晃脑地吐舌头做鬼脸。 五郎气得不行,他挣不脱,张嘴就咬上横在面前的胳膊。 “嗷——”柴威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就算这样,他也没放手。 家丁们吓坏了,赶紧上前拉开他们,秦珍比他们快,她手按住五郎的肩膀,沉声道,“五郎,快松口。” 五郎松口,垂下头,不敢看秦珍,之前柴威咬他,他觉得对方不讲武德,现在,他咬了柴威,那他岂不是成了和柴威一样的人。 而这时柴威又生出一个鬼主意,他放开五郎,就地一坐,抱着胳膊假哭,“啊,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完了,小爷要就变成残废了,秦五郎,你赔我胳膊。”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家丁们见自家少爷哭得厉害,还真以为他被咬得多严重,一个上前哄,一个去叫大夫,一个回去通知四公子。 五郎也以为自己咬伤了柴威,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身体紧紧挨着秦珍,一副做错事的小模样。 秦珍也担心小弟把人咬坏了,她摸了摸五郎的头,上前检查柴威被咬的胳膊。 可柴威哪敢让她看,秦五郎是咬痛了他,却还不至于受伤,他抱着胳膊,往家丁怀里躲。 家丁见此,忙哄着说,“好,不看不看,等大夫来了再看。” 另一边,柴高得到消息,先大夫一步赶到,见到秦珍和五郎,还未开口,柴威突然笑嘻嘻地站起来,“没事没事,我跟秦五郎闹着玩呢。” 秦珍闻言额角跳了跳,妈的,居然被个小破孩耍了。 再看五郎,也是一脸上当受骗的气恼之色。 偏柴威还犹不自知,人得意的不行,他抬手欲搭到五郎肩上,被五郎躲开,他再搭,五郎恼得厉害,一拳揍过去,正中柴威眉骨。 柴威痛叫一声,身体朝后仰倒,秦珍离得近,伸手去扶,柴威抓住秦珍,却不小心抓落了她的面纱。 挨了一拳的柴威呆呆地看着秦珍,喃喃说了句,“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秦珍扶他站稳,拿过他手里的面纱正欲系上,一道略显迟疑地声音蓦然响起,“小珍珍?” 这个称呼…… “是你吧小珍珍?”季秀越过柴高,几步走到秦珍,目光热切地盯着她半露在外的眉眼。 秦珍听到那声小珍珍就联想到季秀,因为只有季秀会喊她小珍珍,没想到,三年未见,季秀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 “久违了,季世子。”秦珍朝他福了福。 “真的是你啊小珍珍,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季秀语气略显激动,复又追问,“这三年你去哪,郡王他们都快找你找疯了,对了,郡王知道你回来了吗?” 秦珍笑着点头,“知道的,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凤阳,见过他们,过不久,他也会回楚京。” “那就好,说来,小珍珍,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们找遍了楚京也不见你人,可把大家急坏了。” “这事说来话长,找个时间,我再同季世子细聊。” 说罢,秦珍招手让五郎过来,温声说,“柴小公子同你闹着玩,你怎么当真了,去,给柴小公子赔个不是。” 在外人面前,五郎显得很懂事,他乖乖走到柴威面前道歉。 哪知柴威不接受,还威胁道,“除非你和我做朋友,不然明天我就去跟别人说,顾先生的弟子说话不算话,还当街打人,你看,这就是证据。” 他指指自己的额头,眼睛挑衅似地看着五郎。 五郎瞥了眼他眼睛上方的青紫,嘴角微微抿起,不知是心里过意不去,还是被他威胁到,尽管不愿意,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你答应就不能反悔,后天来我家玩,我的松绿儿这两天要下小崽,你过来我带你看他下小崽,要是松绿儿下的小崽儿多,我还可以送你一只。” 五郎被他的话题吸引,问他松绿儿是什么,柴威见他感兴趣,拉着五郎一通叭拉。 看着这一幕的秦珍不由失笑,柴家这位小公子真是让她服气,为了为五郎做朋友,就差使出十八般武艺了。 这谁顶得住。 瞧这会,两个小家伙已经勾肩搭背,还背对着他们说起悄悄话。 小孩子的友谊她不懂。 一直以来,五郎都没个同龄的玩伴,所以她一开始就没阻止柴家小公子緾上五郎,结果,她没有失望。 “这个就是你弟弟?”季秀说,“三年前,我去郡王那儿打听你的住处,却得知你失踪的消息,我见郡王愁眉不展,还以为他是太过担心你就安慰了几句,不想,郡王居然问我如何哄孩子,当时我都被问傻了,细问了郡王才知,是你弟弟一直不见你回家,整夜整夜的哭闹,后来还听说生了重病。” “我也是回来才听说,在外这几年,我最挂心的也是他,不瞒世子,我这弟弟与旁的孩童有些不同,他……” “弟弟?不是护卫吗?”柴高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站在两人身后。 季秀转头,“什么弟弟护卫?对了柴四,忘了跟你介绍,这是小珍珍,哎,不对,你侄儿都和人家弟弟一起玩耍了,那你们自然认识,哪里用得着我介绍。” “弟弟?她是秦五郎的姐姐,”柴高神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这么说,她就是三年前在王府花会上失踪,让郡王找得人仰马翻的小丫头秦珍。” 季秀点头,“对,就是她,你不知道吗。” 柴高摇头,他打哪知道,第一次见这位秦姑娘,对方就自称是秦五郎的护卫,他当时只是怀疑她应该不只是护卫的身份那么简单,却并没有怀疑到其他地方去。 哪里想到,这两人根本是姐弟。 小丫头挺狡猾,不仅自称护卫,还蒙着面纱,隐瞒身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她在顾忌什么?是否,与三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如此想,柴高朝秦珍拱拱手,语气恳切,“秦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秦珍知道他想问什么,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知道柴大人问想什么,当年花会上所见所闻我已经告诉郡王和凤阳世子了,郡王已给贵府去信,从时间上来看,这信,贵府早应该收到了才是。” 柴高听了一顿,郡王来信了?不可能,他没收到。 “秦姑娘,郡王什么时候写的信?” “半个月前,柴大人没有收到信,那您家里人呢?” 家里人?柴高愣了愣,突然间,他好似想到些什么,拱手对季秀和秦珍说,“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柴高转身拎起还在跟秦五郎讲悄悄话的侄子,大步流星的离开。 两人的对话,季秀听得云里雾里,目送好友走远,他才问秦珍,“当年花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失踪,跟柴府有什么关系?” “很大的关系。” 第三百章 阮二姑娘? 季秀是被他老子赶回来成亲的,婚期半年前就定好了,就在一个月后。 据季秀说,他和他未婚妻只见过一面,且还是三年前,时间过去太久,他都记不得未婚妻的模样了,是以他一回来,就准备上门拜访。 时间定在明天下午,在此之前,他想请秦珍帮忙,明天上午陪他去珍宝阁挑几件姑娘家喜欢的见面礼。 秦珍欣然应下。 两人说了会话便分开了,秦珍和五郎回去找兄长们,不想,少年们正在收摊。 善之说果子干被一个管事的全部买走了,似乎主家过几日要宴客,觉得他们的果子干好吃就全买了。 他还问秦珍还有没有,好些人没买到,都追问他们明天还来不来。 秦珍摊手,哪里还有,这东西本是她无聊时做的,想着自家吃,就没做太多,反正吃完了再做呗。 不过没关系,没了果子干,他们还可以卖别的。 明天是十五,兄长们放假,晚上大家伙就玩得挺晚,次日早上,宁府管家过来接人的时候,连同秦珍在内,全都在呼呼大睡。 周管家喊他们时,五郎还赖着不肯起,秦珍哄弟弟有一手,把人送走,她也赶紧收拾出门去找季秀。 季秀着急见未婚妻,也起得很早,秦珍一来,两人便动身去珍宝阁,马车路过德盛街,突然停了下来。 季秀问怎么回事,车夫在外面回话说前面封路了。 “封路?为何封路?你去瞧瞧怎么回事?” 车夫应了声便去打听。 季秀掀开车窗帘子,朝外面瞧了瞧,同秦珍说,“这片都是勋权府邸,像信阳王府临阳王府和国舅府,都在这条街上。” “临阳王府?” “对,你不是认识卫末吗,啊不,他现在可不叫卫末了,他叫云末,是云枫尊贵的三皇子殿下,正经中宫原配嫡子,云枫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十有八九是他。” 所以,京中传言是真的。 皇子啊,秦珍突然间感到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季秀没注意到她的低落,自顾自地说,“前天回来,听下人说起临阳王府走水一事,还说临阳王妃葬身火海,我是一点也不信,恐怕,这只是临阳王妃玩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 “她终究还是逃了,当年,卫末的身世曝了出来,临阳王妃上金銮殿喊冤,道她并不知卫末是云皇之子,她解释说自己那时在边关产子,却不想把孩子弄丢了,她终日悲痛,精神恍惚,是副将不忍她伤心,就从外面抱了个婴儿回来给她寄托思念,这个孩子就是卫末。” “有抱孩子的副将,也就是如今的庆原伯以及其他人做证,皇上虽打消了对她的疑虑,却也收回了历代由临阳王负责掌管的虎啸卫,这几年,临阳王妃深居简出,几乎不曾露面,大家都以为她沉寂了,我却觉得,她不会认命,果然。” 说到这里,季秀叹了口气,“临阳王妃曾统领三军,如若她投奔云枫,将是我北楚大患,不过她若真投奔北楚,对云末而言,却是个麻烦。” 秦珍听了心说那她那天晚上,还真应该拦下临阳王妃,就凭她会给云末带去麻烦,她就不能放走她。 不过现在说这些晚了。 去打听的车夫一直没回来,秦珍等得无聊,半个身子趴在窗口往外看,这一看就又看见个许久不见的熟人。 “络伊人?” “谁?” 秦珍缩回身子,放下帘子说,“瞧见了个认识的人,络伊人,你应该听说过她。” “是她,她在哪?”季秀有些好奇,起身坐到秦珍旁边,抬手撩起帘子往外看。 因着封路的原因,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还停着两辆马车,看那车上的标志,似乎是三皇子府的马车。 眼下封路,马车走不了,车上的女眷就下了车出来透气,季秀没见过络伊人,不过他见过三皇子妃,而三皇子妃身边有好几位闺秀,他都不认得。 “哪一个是络小姐?你快指给我瞧瞧。”季秀真是好奇,这位可是闻名楚京的络姑娘,据说她痴恋郡王,还发誓非他不嫁,就算郡王放话嫌弃她身份低微,不配为妇,她也痴心不改。 江湖女子,果真与寻常闺中女儿不同,这死心眼,就不是一般姑娘家能比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秦珍轻笑,随手指了指,“穿粉衣服的那个,也是最漂亮的那个。” 季秀看向女眷中穿粉衣服的女子,不禁赞道,“郡王好福气。” 噗,福气?郡王可不觉得是什么福气,他烦得要死。 这个大猪蹄子就曾扬言,整个楚京城中的闺秀,只有当年的柴小姐勉强入他的眼。 瞧瞧,像柴小姐这样的高门贵女,也只能勉强入他的眼,而络伊人这样的出身,他如何看得上。 秦珍其实搞不懂络伊人的想法,被一个男人如此轻贱,却还执着纠緾,意义何在,放下,再找一个与她两情两悦的男子不香吗。 这时,去打听的车夫回来回话,说前面封路是因为禁军把信王府围了,禁军统领亲自带着人抓走了信王一家老小。 季秀听了不由叹气,暗想,临阳王妃这一逃,可算是把和她牵扯过深的一些人害惨了 吩咐车夫绕路,因着无聊,季秀和秦珍说起京中八卦。 “说起来,京中这几家王府都不大顺当,特别是在子息上,先说这临阳王府,统共就一个孩子,还是遗腹子,结果还丢了,再说庄王府,庄王膝下两子,一个还在襁褓中就没了,一个打小病弱,有传闻说庄王世子活不过三十岁,最后这信王府,虽说儿子有好几个,可却都是才智平庸之辈,现在还受临阳王府牵累,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珍随口问,“临阳王府怎么牵累信王府了?” 季秀道,“他们两家是连襟,信王次子所娶之妻乃是临阳王妃的庶妹,别看是庶妹,姐妹俩的感情却非常好,只可惜,这阮二姑娘却是命苦的,失踪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回来,还与苦等了她十几年的信王家老二喜结良缘,本以为苦尽甘来,可这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又遭遇临阳王妃出事,现在禁军出动,抓走信王一家,足以说明宫中已经开始清洗临阳王妃在朝中的势力了。” 第三百零一章 阮氏? 秦珍冷不丁听到阮这个姓氏,人还愣了愣,接着又听季秀说这个阮二姑娘失踪了十几年后找回来,她的心猛地跳了下。 有种陌生且激烈的情绪在胸口蔓延,不像是她的。 她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神情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阮二姑娘?你说,她曾经失踪了十几年,那,你知道她是哪一年找回来的吗?” 季秀见她神情有异,认真回忆了下说,“似乎是七八年前,好像她回来没几个月就嫁入了信王府,次年就给信王添了个孙女。” 七八年前,这么巧,算起来,阮氏离开也有八个年头了,那,这位阮二姑娘会有可能是阮氏吗。 秦珍有种强烈的直觉,她是。 “世子,珍宝阁咱们晚些再去,现在,你陪我去看看。”秦珍突然说。 季秀,“看什么?” “看热闹。” 秦珍钻出马车,问车夫,“禁军抓着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车夫回道,“好像是诏狱的方向。” 等季秀出来,秦珍拉着他跳下马车,说,“快,带我去诏狱那边瞧瞧。” 季秀才不信她是去看热闹,见她着急,也没多问,便带着她往诏狱去。 两人赶到时,禁军正押着信王一家老小进诏狱,隔着高高的台阶,秦珍只来得及瞧见他们瑟缩着进入大门的背影。 秦珍有些失望,季秀见她这副神情,不禁问,“你认识阮氏?” “不确定,我得见过人才知道。”秦珍老实说。 “那你恐怕不容易见到了,诏狱可不像刑部大牢,它是个进去容易出来难的地方,不过……” 季秀说到这里故意停下,见秦珍瞪他,他笑了笑才继续说,“我可以给你弄来阮氏的画像。” “那你快去,只要你帮我弄来阮氏的画像,你未婚妻的见面礼,我包了,而且包她满意。” 季秀听了伸出手,“一言为定?” 秦珍与他击掌,“一言为定。” 季秀走了,去给她弄阮氏的画像,秦珍回客栈等他消息,他的动作很快,一个多时辰,他就带着阮氏的画像来了。 秦珍心情微微忐忑地打开画像,只一眼,她便认出,就是阮氏,画画的人,将阮氏画得很传神,连她眼角的一颗小小的痣都画了出来。 “怎样,是你认识的人吗?”季秀问。 秦珍点头,也没瞒他,眼下风纯不在楚京,有些事还需要季秀帮忙。 “我认识,准确的说,她是我娘。” “啊,你娘?这……”没想是这样,季秀愣了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会,他才开口,“这事麻烦了。” 秦珍知道麻烦,所以她冷酷地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 不管是阮氏还是李三福,她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会救阮氏,不过是看在她生养了兄妹仨一场。 季秀没想到她是这种口气,有些意外,“你不是说她是你娘吗?” 秦珍收起画,淡声说,“八年前是我娘,现在不是了,你知道,有些人,是不配为人父母的。” 季秀默了默,想到阮氏回来后很快再嫁,有些迟疑地开口,“因为她抛弃了你们?” “是啊,她一走,我们兄妹仨没娘后又没了爹,吃了很多苦头,险活不下来,本来说与她再无瓜葛,可眼下她出了事,我若不管,良心上过不去,管了,尽我的能力救她出来,权当是偿还她的生养之恩。” 秦珍说罢,把给季秀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一共三件,“东西准备好了,你瞧瞧。” 白狐皮,七宝琉璃簪,两匹云锦,其中白狐皮是她早年在梧桐山所得,七宝琉璃簪和云锦则是她在南昭都城闲逛时买下的,当时赵平付的账,花了近三千两。 这三件东西价值不菲,送给他未婚妻是极有面的,季秀看过后点头表示满意,很爽快地说行。 “如此,你娘……阮氏的事交给我,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不过,你不要轻举妄动。” 季秀警告她,“如果让人知道你和阮氏有牵扯,你和你兄弟都可能会有麻烦。” 秦珍懂,其实便是她想帮,也无从着手,与其她如苍蝇般乱撞,不如交给季秀,季秀本身身在朝廷,又是侯府世子,不仅能获得第一手消息,行事也方便。 送走季秀,秦珍待在客栈无聊,去找兄长们,关于阮氏的事,她暂时不打算告诉兄长,若人救不出来,说了不过是白让人难受,不如不说。 这会已是酉时,少年们今天在靶场待了一上午,下午宁国公带他们去西山打猎,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五郎亲手抓了只兔子给秦珍,一身雪白的兔子,浑身一点杂毛都没有,秦珍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回来。 秦珍抱着兔子,心里还在想,这么漂亮的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比一般的兔子好吃,这念头刚在脑子里闪过,怀里的兔子一口咬在她手上,她低呼一声,兔子趁机挣脱她的手,跳到地下,跑了。 兔子急了咬人,是真的。 她拇指上的牙洞直冒血。 二郎他们吓了一跳,五郎也呆在原地。 “没事吧,呀,都出血了,赶紧进去包扎一下。”少年们拥着着秦珍进府。 书墨看见了,叫来了朱先生,朱先生好像会很多东西,他特意提了个小药箱过来。 朱先生检查了下秦珍手上的伤口,笑道,“没事没事,小伤小伤,倒是善之,你过来,把上衣脱了,胳膊给我瞧瞧。” 秦珍他们齐齐看向善之,善之摸了摸鼻子,小声说,“先生,我没事啊。” 朱先生哼了声,“没事?你今天没摔到,胳膊还伸得直吗,伸直了肩膀那一块不痛吗。” 善之嘴里说不痛,胳膊一伸直,顿时抽了口冷气,孝之代他说道,“先生,他今天摔了,西山那里有人惊马,他跑去救人,从马上摔了下来。” 良之接过话:“是啊,他救的那个姑娘还说要找大夫给他瞧瞧,他一个劲地说没事,我们也以为他真没事。” “骨头可能裂了。”朱先生手里边忙活边说。 秦珍还以为朱先生在说她,她暗想不至于啊,不就被兔子咬了口吗。 “不是说你。”朱先生帮她包扎好,转身朝善之招手,“过来。” 善之走过来,脸红得似猴子屁股,朱先生不解,“我给你看伤,你脸红做甚,又不是大姑娘。” 旁边良之听了哈哈笑道,“先生,你可误会了,他今天英雄救美,抱了人家大姑娘,回来的路上脸就红了好几回了。” 善之恼羞,挥起拳头,“你闭嘴,再说我揍你了啊。” 声音很大,很凶,脸却红得滴血,大家一看,笑得更大声了。 第三百零二章 阮氏 伤筋动骨一百天,朱先生要善之好生休养,等朱先生走后,少年们催促秦珍晚上摆摊的事,五郎也表示要挣零花钱。 昨晚上他没参与,自然就没分到钱。 秦珍笑笑,带他们去客栈,还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在房间里捣鼓,过了会,她打开门,让少年们进去。 这次,她准备了些新鲜的葡萄,用竹篓装了,让他们拿去卖。 少年们看着仿佛刚摘下来的一串串葡萄,惊奇是惊奇,却并不觉得是什么稀罕物,因为在凤阳,一些大户人家都有冰窖,他们会把一些时令蔬果放在冰窖冷藏,在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吃,只是没有这般新鲜罢了。 善之拿起一串葡萄,端详后问秦珍,“说实话,这玩意你从哪弄来的,我敢打赌,皇帝老儿吃的葡萄品相都没这么好。” 秦珍瞧了瞧,觉得还行吧,葡萄品种还是当初她在梧桐挖的野葡萄种,移栽到空间后,长出来好多。 兴许是来自梧桐山的品种,长出来的葡萄比外面的葡萄个头大,吃起来很好吃,成熟了的葡萄,特别甜,酿出来的酒也好。 “这个保密,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去了。”秦珍不能告诉他们葡萄是她空间里长的,但没法现编个出处来。 兄长们都大了,不像小时候好糊弄。 况且一个慌需要更多的慌来圆,索性她什么都不说,随他们猜去。 二郎隐约觉得妹妹有秘密,不过,妹妹不想说,他也不问,看着面前五筐葡萄,他说,“留下一筐拿回去给先生和义父他们,其他的拿去卖。” 善之几个没异议,去租了马车来,把葡萄拉到坊市。 还是老地方,这会已经慕名来了不少人,其中一半是昨天买了果子干觉得好而再次光顾的,一半是昨天没买到今天想提前来买的,还有少数人是听这些人说了后停下看热闹的。 不过这次见他们搬下来是葡萄,倒让冲果子干来的人很失望,但是,“这葡萄够新鲜的呀。”立即有人说。 “是啊,个头也大,不像咱平时吃的葡萄,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试试不就知道了,”其中一男子说,“昨天他们买的果子干好吃,想必这葡萄也差不到哪去。” “这样的葡萄我倒是见过,”又一男子开口,边说,神情似陷入回忆,“好几年前,在凤阳,据卖葡萄那人说,他的葡萄是从梧桐山摘的,吃了……” 说到这里男子突然顿住,只见他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两碎银,问守在筐前的良之,“小哥,能买几斤?” 良之看了下,朝男子竖起一根手指,表示一串。 他们在马车里就商量好了,这次的葡萄不按斤卖,按串,方便,好卖的话就定价一两银子一串,不好卖再说。 物以稀为贵,冬天了,除了大户人家,寻常百姓别说在冬天吃到新鲜水果了,见都见不到。 本来楚京物价就高,白菜都能卖出肉价,何况是水果,吃得起的都是有钱人,他们也不在意这一两银子。 所以这个价格在孝之提出来后,得到了其他少年们的一致认同。 男子以为是一两银子一斤,不禁咂舌,“小哥,一两银子一斤,你卖的也太贵了,要是往常,最多也就三十个铜钱一斤,你一下就翻了几十倍,这谁吃得起。” 良之笑了笑,开口就顺着他的话说起来,“您误会了,我说的是一两银子一串,我们没带秤,按串卖,您看这葡萄,一串至少好几斤,您刚刚也说它来自梧桐山,梧桐山在凤阳,不提进山的风险,就说把它运来楚京,也着实不易,一两银子卖一串,我们也只挣个辛苦钱而已,至于你说的三十个钱一斤,您也说了是往常,现在是什么时节,当然了,往常您便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来自梧桐山的葡萄,况且您吃过,想必您很清楚吃这葡萄的好处。” 男子一听也是,且一两银子一串,他还算能接受,也吃得起。 “行,你那给我来一串,挑一串大的。” “好嘞,我给您挑大串的。”良子收起银子,从筐里给男子挑了串大的,也不用什么装,直接让他用手提了走。 有一就有二,又有梧桐山的噱头在,买的人很多。 葡萄再一次一抢而空,而且这次卖的钱比上次多多了,有些顾客还问少年们,明天会卖什么。 少年们回答说明天再看。 马车上,少年们坐在一起数钱。 “银子有一百二十一两,铜钱……怎么还有铜钱,谁收的?”善之数着铜钱问。 “五郎,”孝之说,“他卖了两串小的给一个老爷子和一个书生,好像他们钱不够,书生还嫌贵,跟五郎讲了会价,五郎听他说葡萄是买回去孝敬先生的,就只收了一半的钱。” “那铜钱就给五郎了。” 五郎也不是老实性子,立即还嘴,“铜钱不是钱,给我就给我。” 少年们哄笑,秦珍横了眼笑得东倒西歪的兄长们,“五郎又没说错,不喜欢铜钱,那明天就让你们卖红薯。” “好啊,只要能挣钱。” “红薯几文钱一斤来着?” “凤阳的时候好像是一文,有时候二文,楚京的话,咱们可以买四文。” “我觉得烤熟了卖,应该可以卖得更高。” “咱哪有那个时间,不过可以雇人烤,以前珍珍烤的红薯多好吃……” 秦珍听着少年们一边讨论着如何卖红薯,一边分钱,气得翻了个白眼,她喊停马车,丢下一句,“我们去玩了,”就和五郎下了马车。 姐弟俩一走,少年们赶紧挤到一起商量,“银子够了吗,应该有四百两了吧。” 孝之算了算说,“还差一些,明天李爹的人该给咱们送月银了,加在一起的话应该够了。” “好,那等明天银子齐了,咱们便去暗市,不够的话就再卖几天的红薯。” 一提到卖红薯,少年们又笑了,现在他们急需用钱,别说卖红薯了,就是让他们去码头卖力气也愿意,只要能挣钱。 第三百零三章 阮氏 国公府,周管家拿着封密信来汇报,宁国公正准备歇下,接到密信,看完,沉吟了下说,“看来,当年,珍儿的失踪真是风致远那小子所为。” 周管家听了说,“那是否要将此事告诉小姐?” 这个小姐指的是秦珍。 “不急,且先盯着。”宁国公把密信扔进火盆里,火盆炭火烧得旺,纸一扔进去,火苗一下蹿上来,纸很快烧成灰烬。 似想到什么,宁国公又问,“听说那几个小子这两日在坊市摆摊,如何,可挣着钱了?” 一提到这个周管家就直乐,“回公爷的话,挣着了,好像挣得还不少,也不知小姐打哪弄来的新鲜果子,一摆出来就抢光了,还有前一天,也是小姐做的果子干,好多人吃着好,都回头来买,可惜没了。” 宁国公也笑,他并不反对这些,还觉得好,总比那些只知朝家里伸手要钱的小子们强。 他手挥了挥,吩咐管家,“你近日让人盯紧些,他们挣了银钱,就该有所行动了,甭管他们做什么,别插手,本公要瞧瞧他们能查出个什么来。” “老奴明白。” 说罢,周管家亲自伺候着宁国公睡下。 另一边,秦珍和五郎玩了回去,转头去找季秀,许是就剩一根独苗了,定国侯府的守卫依旧严密,但也不如当初严密。 秦珍熟门熟路的潜入侯府东院,这会季秀还没歇下,仍在书房忙碌,她翻窗进入书房,突然出现在季秀身后,把季秀吓了一跳,见是她,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这般着急,我看,你不如嘴里说得那般不在意。” 秦珍耸耸肩,走到火盆坐下烤火,楚京越发冷了,夜里温度更低,风吹到脸上像刀子刮,若不是有内力御寒,她都不想出门。 季秀拎着茶壶过来,给她倒了杯热茶。 “人才刚抓进去,暂时还没消息,目前就是不确定临阳王妃是真死还是假死,哎,我虽怀疑她假死脱身,可到底没有真凭实据,估计皇上也犯愁呢。” 秦珍接过茶杯捧在手里,听他叹气,笑说,“是假死。” “哦,你如何知道?” “看见了。” 秦珍抿了口茶,见季秀面露不信,只得解释,“这么晚来找你,也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她把临阳王府走水那晚她偷溜进王府,撞见临阳王妃乔装出城的事说了一遍,季秀听了瞪她,“怎么早不说?” 秦珍笑笑,“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不拦下她呢。” “拦什么,你又凭什么拦。”季秀摇了摇头,紧紧身上的衣服,把炭火拨得旺了些。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宁国公。” 季秀松了口气,“那不用担心了,宁国公知道代表皇上也知道了,我说宫里为什么突然开始清洗临阳王妃的势力,感情是知道她逃了,也是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就算是顾忌临阳王妃,皇上暂时也不会拿信王一家子如何,你可安心,你母亲暂时安全。” 秦珍点了点头,又和季秀聊了些别的,季秀不免问起她这三年的遭遇,秦珍那套说词便又对季秀说了一遍。 季秀问过她在郡王府的所见所闻,得出和风纯差不多的结论,怀疑是风致远所为。 因为那件事,风致远看似是受害者,却也是最大的得利者。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秦珍也相信他们的判断,她纠结的是,当初,她听到孟婷玉主仆的谈话想去报信,风致远出来阻拦,这虽能证明他参与算计柴小姐,但,是他让人下药抓走她的人吗?毕竟,她得罪的人不少。 “阿嚏~”季秀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喃道,“安城待了三年,再回楚京竟有些不适应了。” 秦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书房里放了好几个火盆,暖和极了,她此刻热得都冒汗了,季秀却还觉得冷。 她随口说,“你不会是着凉了吧?” “可能吧,我有点累,想睡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季秀打哈欠说。 如此,秦珍便告辞。 连着两天,秦珍没去找季秀,第三天,她得到消息,风纯回京了,因这,她一刻没耽搁,立即赶去了郡王府。 风纯没在府里,一回去就去了宫里,楚皇在早朝后见到侄儿,心里欢喜不已,面上却故作恼怒。 风纯浑不在意,他在楚皇面前自在惯了,等把凤阳的事务一一汇报完,就把风致远给告了。 楚皇听完一脸阴霾,沉声问,“你可有证据?” “有,当年曾有人亲耳听到孟婷玉算计柴小姐,而风致远却阻止她报信,还想把她灭口。” “你不是说那人失踪了吗?” “她逃出来了,”风纯说,“就在前不久,臣借此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风致远,没想到他竟派人来凤阳灭口,被臣给抓了,只是那人嘴太紧,臣撬不开。” 楚皇道,“把人交给严亦,他会有法子。” 风纯就等着这句话。 说完了正事,楚皇再次提到他的婚事,担心侄子又气跑,他语气软了许多。 “汤圆,天机阁与皇室联姻势在必行,络小姐又非你不可,朕不想强逼你,你若实在不喜络小姐,人你且娶了,日后你若有心仪女子,朕再为你赐婚,如何,虽名份上委屈些,但有你护着,也不差的。” 近乎哀求了,风纯看着御案后男子两鬓斑白的头发,心里微酸,他自小父母又亡,皇伯父疼他,一丝委屈都不曾让他受过,除了婚事。 他懂皇伯父的言下之意,一个女人而已,娶便娶了,不喜撂到一边就是。 如今北楚内忧外患,急需拉拢天机阁这个盟友,而他身为皇室子弟,本该为朝堂尽一份力。 只是他到底有些不甘心。 “可以纳为侧妃吗?”珍珍那丫头是绝不会同意屈居人下的,两次把他打得那样惨,他就想明白了。 楚皇苦笑,“你觉得呢。” 风纯抿紧唇,沉默了会说,“我想先和她谈谈。” 他没法开口同意,也没像以前那般坚定的拒绝,皇伯父疼他才跟他商量,若不,一道圣旨下来,他又能如何,最后说不得只能捏着鼻子认。 那就拖吧,最好能拖到络伊人自己放弃,他暗暗想。 端坐上首的楚皇不知他心里所想,还在为侄子态度的软化而暗喜,他知侄子吃软不吃硬,才故意用了哀兵之策,果然,侄子不像之前,一提起这事就炸毛。 这也算松口的迹像。 楚皇心里高兴,拉着侄子去贵妃宫里用膳。 第三百零四章 阮氏 秦珍没等到风纯,她第二天中午才见到人,彼时风纯一身怒气,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府门前一身素衣蒙面的秦珍,还顿了下。 秦珍笑着上前,揶揄道,“这就认不出来了。” 风纯微摇了下头,他深吸了口气,强挤出一丝笑问,“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等很久了?” “可不,昨天就来了,府里人说你进宫了,我想着你今儿该回来了,一早就过来等着,都等饿了。”秦珍说。 风纯忙说,“那先用膳,我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嗯。” 两人往府里走,脚还没迈过府门,一道柔亮且惊喜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郡王?” 两人转身,见到来人,风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本来在宫里就憋了一肚子气,见着来人,就更气了,出口的话恶且毒。 “络小姐,你还真是不要脸,本王从未见过似你这般死緾烂打的女子,怎么,你是嫁不出去了,就赖着本王不放,你当本王是什么,凭你也配。” 虽说答应皇伯父跟她谈谈,可一看到她就来气,还谈什么谈。 精心妆扮满心欢喜来找风纯的络伊人,瞬间有如寒冬腊月天兜头一盆凉水浇在身上,整个人僵在原地,她煞白着脸,嘴角动了动,颤声道,“郡王,你一定要这样羞辱人吗。” 风纯冷哼,剑眉上挑,“羞辱你,难道不是你在羞辱本王,一介卑贱之身,也敢肖想本王的正妃之位,本王若娶了你,才是对本王最大的羞辱。” 这话实在太伤人了,络伊人闻言,脸是白了红,红了青,眼睛漫出水雾,唇瓣抖着说不出话来。 风纯轻哼,视如未见,他拉着秦珍进府,而后扬声吩咐守门的小厮关门。 大门缓缓合上,络伊人眼泪终于掉下来,身后一道灰影靠近,叹了口气,递上帕子问,“死心了吗?” 络伊人接过帕子抹着眼泪摇头,仿佛赌气般,“没有,我就要嫁给他,他不是说我嫁给他就是羞辱他,那好,我还就嫁定了,我要羞辱他一辈子,就算恨也好,那样也能让他记我一辈子。” 灰影,“……” 这还杠上了,这么轴的吗,满楚京多少青年才俊不能嫁,非要吊死在清阳郡王身上,就想不通,果然主人说得没错,大小姐脑子有病。 络伊人抹完泪,阴着眉眼看了眼合上的大门,心想着,总有一天,她要让风纯心甘情愿八抬大轿的娶她进门。 她吸了吸鼻子,问灰影,“青一,我大伯在哪?” 青一,“好像去药庐和老太爷谈事了。” “去药庐。” 络伊人没办法让风纯娶她,但她大伯总有办法,就算大伯不行,还有祖父帮她。 另一边,秦珍随着风纯去了膳厅,风纯吩咐下人去备膳,自己去梳洗。 半个时辰后,膳食摆上来,两人对着一桌美食大快朵颐,风纯在凤阳待了一段时间,把挑食的毛病治好了,现在他也不嫌御厨们做的饭菜难吃。 秦珍不用说,她觉得比起自己做的饭菜,王府的厨子们做出来的就是无上美味,好看又好吃。 两人吃饭可不讲究食不言,秦珍问起风致远,“你之前说会让风致远主动把证据送上门,怎样,他送了吗?” “送了,确定是他,但是,我们恐怕暂时不能拿他如何。” 秦珍抬眸,筷子停下,“什么意思?” 风纯放下碗筷,帕子一抹嘴,说,“柴家要保他。” 秦珍听了不由道,“柴家是怎么想的,就任由风致远算计?” “那怎么办,他已经是柴家女婿,现在追究,风致远是落不着好,可柴小姐也毁了,你不知道,当年,柴小姐几次寻死,虽说后来救了回来,但一直郁郁寡欢,或许是这几年风致远的细细呵护,让柴小姐走了出来,但如果现在让她知道,自己的枕边人就是当日陷害她的人,柴小姐估计真的没活路了,可能是考虑到这些,柴府便只能选择打掉牙齿和血吞。” 秦珍沉下脸,也放下筷子,寒声问,“所以我这三年的苦等于是白受了。” “不能。” 风纯拖着凳子靠近她,把筷子塞回她手上,笑着安抚,“你急什么,不是还有我和阿回吗,他在我的府里兴风作浪,算计阿回的未婚妻,柴府不计较,我和阿回岂能放过他。” 说罢,他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块鱼,“尝尝,这是我府里最擅长做鱼的厨子,他做的鱼虽没你做的鱼好吃,但勉强还能入口。” 秦珍此刻哪还有心情吃鱼,筷子戳着鱼,不高兴道,“柴府要保他,你和世子哥哥不放过他,那岂不是要与柴府为敌。” “为敌就为敌,我们还能怕了柴府。” 风纯挨近秦珍,手抓了她发上垂下来的丝带玩,小声跟她说,“柴老将军也恨极了,却还要为风致远善后,按说风致远做的那事,皇伯父定会治他的罪,可皇伯父却没有追究,我猜,定是柴老将军用了什么做交换,才保下风致远,不过他的前程也就到此了,皇伯父不可能再重用他。” 昨天他一回楚京,就进宫状告风致远,皇伯父今儿早朝后,特意留下柴老将军,柴老将军和皇伯父谈了什么他不知道,但走的时候,柴老将军脸色灰白,脚步都在打飘。 想来,柴府付出的代价不小。 所以当皇伯父告诉他,说三年前那桩事,就当没发生过,也不许他再追究时,他才怒气冲冲地从宫里回来。 秦珍依旧嘟着嘴,“前程没了算什么,他还是尊贵的庄王世子。” 风纯霸气道,“那本王就让他做不成世子。” 秦珍想了下,摇头说,“算了,太麻烦了,既然已经确定当年抓走我的人是风致远,那今晚我便去庄王府走上一遭。” 武力就能解决的事,何必费那个脑子去搞他。 风纯吓了一跳,忙道,“欸,你少乱来啊,要是这个时候风致远出事,那不管是宫里还是柴府,都一定会认为是我做的,虽然我不怕,但教训他和弄死他是两码事。” “哦,那就过几天。” “过几天也不行,这种事得找合适的契机。” 秦珍点头,她也不想连累风纯,就说,“行,寻到合适的机会了你通知我。” 反正三年她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这才乖。”风纯摸了摸秦珍的脑袋。 秦珍一拐子过去,“乖你个头。” “嘶,死丫头,你谋杀亲夫啊。” 话刚落,就被秦珍追着揍了一顿。 第三百零五章 阮氏 风纯主动提起信王阖家下狱的事,秦珍这才知,早在认识她之初,他就查到了阮氏的消息,只是他觉得在她刚得知亲爹再娶的情况下,若再告诉她亲娘也已改嫁的事委实有些残忍,就没说。 风纯还说可以带秦珍去见阮氏,可若要救人,却有些难。 秦珍冷情地告诉风纯,救人之事尽力就好,但在此之前能见一见阮氏,她还是有些心动的。 风纯刚回京,好些事需要处理,秦珍在他府上待了半日就离开了,想到好几天没见到季秀,她又跑了趟定国侯府。 因是入夜时分,秦珍在书房没找到季秀,便去到他起居的屋子,只是她刚靠近屋子,就看到季秀的贴身小厮正送一名大夫走出来。 云青忧心地问大夫,“我家世子真的没大碍吗,可他怎么都不醒,这都睡了一天了,就算旧疾复发也没道理睡这么久啊。” 大夫回道,“可老夫确没诊出你家世子有其他病症,他的脉相显示他就是旧伤复发,兼之受了点风寒,老夫看了之前的大夫给世子开的方子,对症,至于世子为何这般能睡,兴许是方子里加了助眠的药,故而睡得久了些。” “是这样吗,那世子还要睡多久,如果明天还不醒……” “明日老夫再来瞧瞧,今晚且着人看仔细些,若世子有不适,可着人来传老夫。” 也只能这样了,云青没有其他法子,只能说,“那就有劳大夫了,小人送您出去,这边请。” “请。” 两人走出院子。 躲在阴影里的秦珍走了出来,她没想到三天没见,季秀竟然病了。 她凝神听了下屋里的动静,轻轻推门进去,无声无息地进入内室,里头丫鬟正在给床上的人擦洗身子。 等丫鬟擦洗完了,人退出屋子,秦珍才上前。 床上,季秀沉睡着,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秦珍坐到床沿,抬手在他额头上触了下,温度很正常,并不像受了风寒。 她又揭开被子去摸季秀的腕脉,几息后,秦珍放开手,重新给他掖好被角。 她不是大夫,不会瞧病,只是内力修到一定境界,对人体的奇经八脉真气运气很了解,如果是普通人她或许瞧不出来,但季秀是习武之人,也修习过内功,虽然平平,可若他身上有伤,她是可以瞧出来的。 且她刚刚探知,季秀的脉相很古怪,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但绝不像大夫说的旧伤复发或是受寒。 看病还得找专业人士,秦珍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入定国侯府,只能去求助风纯。 清阳郡王府离定国侯府不远,秦珍去的时候,风纯还在书房忙碌,他这次回京,是来找户部扯皮的。 凤阳与西凉的这场战事打了三年没完,朝廷送去的粮草辎重不是延迟就是数目不够,再有军饷,士兵们都好几个月没领到饷银了。 原本这事该凤王叔或是阿回来,但凤阳少不得他们,只能他代来。 他了解户部的那些老狐狸,也清楚如何与他们周旋,所以他今晚得把明天上朝的奏本写好。 秦珍来时,风纯正伏案奋笔疾书。 见她来了,他小心搁下笔,又吹了吹奏本上的墨渍,合起,才问,“又想起什么事了?” 秦珍道,“我刚刚去见了季秀,他病了,沉睡了一天,我偷听到大夫说他受了风寒,可我探过他的脉相,很古怪,不像受寒这么简单,就想请你帮忙,能不能去找个厉害的大夫给他瞧瞧。” “你是说你从我这里离开就去见了季秀,你什么时候和他的关系这么好了,还如此关心他。”风纯醋劲一下上来了,不满地质问,“珍珍,你不要告诉我,你看上这小子了,我告诉你,我不答应。” “说什么呢,”秦珍横了他一眼,有些无语,“我看上谁也不能看上他呀,你忘了他弟是谁弄死的,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之前他还帮过我,在你回京之前,我有拜托他帮我打听阮氏的事。” 风纯听了脸色缓缓,用一副这还差不多的口气说,“那你以后也离他远点,你娘的事交给我就行。” 完了他又想起件事,“他帮你,你也帮过他,当年你帮他抓了五圣姥姥,可是让他在皇伯父面前大大露了脸,你们算是扯平了,至于他生病的事,我明天下朝后过去瞧瞧。” 秦珍,“你瞧?你懂医术?” “不懂,我带御医过去。” 这还差不多,太晚了,秦珍不想和他掰扯太多,不然,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又想揍他。 也不知这人怎么就认定她了,非要娶她,不对,是纳,这个混球,做他的青天白日梦。 回到客栈,秦珍躺在暖哄哄的被窝里,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不安来自哪里,她不清楚,就是心头莫名惴惴,扰得她睡不着觉。 许是血脉间的感应,闷声干大事的二郎几个,在去暗市打探消息时,确实遭遇了一场危机,差点回不来。 少年们下课后,谎称要去找秦珍,实则,他们在出府后改头换面溜去了暗市。 也是五郎好奇,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在紧要关头,暗中保护五郎的甲未之现身将他们救下,否则,少年们恐怕已被套上锁镣,灌下哑药,然后卖到某秘密矿山采矿去了。 消息没打探到,还差点把人搭进去,二郎几个沮丧极了,也不敢回去,就来找秦珍。 三更了,秦珍刚有点睡意,听到敲门声,她一咕噜爬起来,“谁呀?” 二郎几个没出声,还是孝之捅了下五郎,五郎才应道,“姐姐,是我。” 听到五郎的声音,秦珍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三更半夜的,吓得她赶紧起身点灯开门,结果看见少年们站在门口,一个个垂头丧气,精神萎靡。 “怎么了这是,快进来。” 让人进屋,关上门,她拿了衣服穿上,又把一直温在炉子上的铜壶拎过来,她在客栈住的时间长,晚上有时候要喝水,便自己弄了个炉子放在屋里专门温水。 但这是偷偷的,明面上客栈并不允许,担心走水。 喝着热水,感觉暖和了,少年们像活了过来,又问秦珍有没有吃的,都饿得紧,先前着急去暗市,都没顾上吃饭。 秦珍抽抽嘴角,这大半夜的,哪有什么吃的,有也没办法拿出来,她只好去找客栈值夜的小二,借客栈厨房,又问小二要了些剩饭,给他们炒了半锅蛋炒饭。 饭端到他们手里,少年们包括五郎都是狼吞虎咽。 秦珍忙提醒,“慢点吃,别噎着。” “太饿了,”五郎嘴里嚼着饭含糊不清地说,“本来就没吃饭,还要打架,没力气。” 秦珍随口问,“打架?跟谁?” “暗……唔——”刚要说出暗市的五郎被旁边的善之一把捂住嘴,他咧嘴朝秦珍笑笑,“没谁。” 然后低头呲牙警告五郎,“再乱说,下次不带你玩了啊。” 五郎眼睛眨了眨,不明白去暗市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姐姐,他哪知道兄长们好面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不好意思让秦珍知晓。 但他还是轻轻点头。 见他们不想说,秦珍也不追问,觉得打架而已,不过是小事,却不知,少年们此番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第三百零六章 季秀中毒 次日,金銮殿上,清阳郡王参奏户部,说他们拖延以及克扣粮草,如今,竟是连士兵的粮饷也停掉了。 他义正言辞地控诉,言士兵们领不到粮饷就算了,竟要饿着肚子去打战,这战如何能打赢,又如何能守住凤阳。 户部官员们听了却集体叫冤,齐齐跟楚皇哭穷,言国库空虚,他们也没办法,这几年天灾不断,粮食欠收,实在是拨不出钱粮来。 又说凤阳富庶,这几年也没遭遇什么天灾,他们早已建议凤阳军在当地筹集粮草。 清阳郡王就冷笑,说区区凤阳一郡,即便没有天灾,当地能提供的粮草根本属于杯水车薪。 他又质问户部,他们克扣粮草的原因,是不是就打着想让他们自己解决粮草的主意,朝廷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那为什么还有银钱修建天女宫。 提到天女宫,就有官员站出来说了,天女宫是给真凤天女修建的居所,是必须要建的,天女庇护北楚,就不能委屈了天女。 风纯怼道,“是啊,等西凉打进来,希望天女能庇护住你们。” 这句话一下让大殿内变得鸦雀无声,同时也说到了楚皇的心坎里,他扫了眼长公主派系的某些官员一眼,见他们不再吱声,嘴角微微勾起。 兵部尚书趁机提出暂停修建天女宫,先把钱拨给凤阳军,这条提议得到多数官员支持。 楚皇见此,当即下旨,但风纯并没有就此安下心,因为只要银子没到他手里,这事就还有变数。 朝会散后,风纯去太医院找太医,出宫时,楚皇身边的大太监揣着只荷包追过来,说是楚皇赏的。 风纯惦了惦荷包里的东西,也没拿出来看,直接揣进怀里。 出宫后,风纯带着太医直奔侯府,侯夫人柳氏接待了他,听他说是来找季秀,柳氏便表示季秀卧病在床,不能见客。 风纯见她神态表情都透着拒客之意,他目光深了深,摆出一副非要见到人不可的样子,柳氏不好再拦,只好请他入府。 柳氏不识得他带来的太医,风纯也特意不让太医携带药箱,是以没有引起柳氏的怀疑。 一路上,风纯都察觉柳氏有些紧张,人似乎故意走得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风纯也不介意,仿佛不曾察觉,还不时的称赞一下侯府的园子,柳氏客气地虚应着,慢吞吞地领他们到季秀的居所,风纯进屋瞧了瞧季秀,随口便问起季秀生病之事。 不好让客人站着,柳氏又请他坐下,命丫鬟上茶,风纯接过茶杯,却没接稳,杯子里的茶水溅了些出来,撒在他手上,以及朝服上。 茶水有些烫,风纯轻“嘶”了声。 奉茶的丫鬟吓得赶紧跪地请罪,柳氏见状喝斥了句丫鬟,也跟着赔罪,风纯嘴上说无妨,但手背都烫红了,怎么能没事。 柳氏忙令下人去喊府医过来,又请风纯去隔壁处理烫伤。 风纯颔首,随柳氏出了屋子,而他带来的太医则留了下来,快速上前替床上昏睡的季秀把脉。 等他包扎好手出来,太医已在廊下等着。 风纯没有久待,同柳氏客气了几句,又对季秀的病情表示一翻关切后,就告辞了。 出了府,他问太医,季秀病情如何,太医回道,“世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 “是的郡王,这毒诡异,中者表面看似酣睡,实则毒却在人身体里肆虐,腐坏人的内脏肌理,世子眼下中毒还不深,不算严重,但若再晚个几天,恐怕神仙都难救。” 风纯皱眉,“是何毒?” 太医沉吟了下道,“像是百夷兰之毒,不过小臣现下只是怀疑,还不敢确定,待回宫问过院首大人,小臣再告诉郡王确切答案。” 百夷兰?这毒的名字怪好听的,像花名,风纯想着,吩咐道,“不必了,若确定是此毒,你且抓紧研制出解药,缺什么就去找皇上跟前的郑安,务必尽快把解药研制出来,定国侯就这么个宝贝蛋,不容有失。” 太医忙拱手应是。 风纯交待完,让马车送太医回宫,他转道去了兵部尚书王大人府上。 而秦珍担心季秀,估摸着风纯快下朝了,就过来找他,不想风纯在尚书府待到酉时才回府。 冬日昼短夜长,酉时左右天都黑了。 似乎笃定秦珍会来,亦或是已经来了,风纯叫下人摆了膳,然后把伺候的下人都遣走,关上门。 果然,秦珍没叫他失望,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见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秦珍走到桌边坐下,抱怨了句,“怎么这么晚?” 风纯揉了揉脸,语气无奈,“没办法,好些事要处理。” “那季秀你去看过了,如何?” 风纯摇头,“不好,还是你机敏,看出他病情不对,我让太医看了,太医说是中毒,一种叫百夷兰的毒。” 秦珍颦眉,“难解吗?” “太医没说解不了,想来不难,你不要担心,即便他解不了也还有太医院首,那老头医术可是极高。” 秦珍点点头,算是放心了,她庆幸自己谨慎,要不然,季秀可能稀里糊涂丢了命。 随即她又有些疑惑,“可是季秀怎么会无缘无故中毒呢?谁下的,又是谁要害他?” 风纯沉吟着,回想当时柳氏的反应,意有所指地说了句,“未必是无缘无故,权贵府邸世家大宅本就不是什么善地。” 秦珍听了愣了愣,倏地抬眸,“你怀疑季秀是被自家人害的?” “我没说,但侯夫人……瞧着有些可疑。”风纯说着,他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兴许是他猜错了。 风纯示意秦珍动筷,秦珍拿起筷子,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地说,“如果是侯府内的人做的,那你今天去侯府会不会打草惊蛇,若那下毒的人是个警觉的,会不会提前下手,然后再消毁掉所有证据。” “不是没这个可能……”他话没说完,就见秦珍猛地起身,几步从后窗翻了出去。 风纯看着桌上一口没动过的膳食,摸了摸肚子,赶紧追了上去。 秦珍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将风纯远远甩在后头,赶到定国侯府时,恰好看见柴高过来找季秀。 柴高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等着小厮通传。 秦珍隐在墙角,眼睛转了转,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运用暗劲朝柴高扔了过去,柴高后背微微一痛,他猛地转身,视线警惕地扫了下四周,却什么也没看见。 他微微皱眉,再次转身,第二颗石子袭来,他背后像长了一眼睛般,瞬间抬手接住了石子。 “谁?” 秦珍没有应答,再次扔了颗石子到他脚下。 柴高明白了,对方这是让他过去,但他谨慎,一边步下台阶,一边朝暗里打手势。 等在路边的马车夫小跑过来,“怎么了公子?” “无事。”柴高略怔后,心情颇为复杂地走了过去。 侯府门前挂着的两只大灯笼亮得很,并没有照到秦珍藏身的地方,但秦珍怕柴高误会她是什么居心不良或者刺客之类,在他下台阶后,朝光亮处探了下头,以表明身份。 柴高一开始没认出来,只觉得眼熟,稍加思索,才想起是谁,毕竟他们前几天才见过,虽然蒙着面。 柴高着实没想到是她,其实他此时来找季秀,也是希望能见一见秦珍,不想她竟主动找上他。 第三百零七章 季秀中毒 侯府里,一直等着东院消息的侯夫人柳氏听闻柴高来访,烦得不行,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希望出任何纰漏,遂想也不想地对身边伺候的嬷嬷吩咐,“我不想见,打发他走。” 嬷嬷却劝道,“夫人,柴公子可不能打发,您忘了么,二老爷一直想和柴家结亲。” 柳氏面色一滞,差点忘了这么一茬,她娘家叔父一直想将侄女嫁进柴家,人选就是这位柴公子。 可偏偏柴公子和东院那个交好。 不过没关系,东院的人很快就会死,再也不会膈应她,还有这侯府的爵位,她儿子得不到,东院的人也休想得到。 想着马上就要事成,柳氏激动又畅快,她冷声吩咐嬷嬷,“本夫人不见,去告诉他,太晚了,世子卧病在床,府里只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便见客,请他改日再来。” “可是……” 柳氏不耐烦听,“没有可是,打发他走。” 嬷嬷咽下规劝的话,应了声“是,”快步退出房间。 当屋里只剩柳氏,一名黑衣人无声出现在柳氏房里,低声说,“不能再等了,若这柴公子看出什么,恐怕会功亏一篑。” “那怎么办?” “眼下最好的办法是一不做二不休,立即杀了他,反正他现在动弹不得,只不过,你恐怕得吃点苦头。” 柳氏没听懂,“你什么意思?” 黑衣人道,“杀了他,再给你一刀,然后我再闹出些动静,把这件事推到刺客头上,反正像定国侯这样的人,仇家肯定少不了。” 柳氏一听,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只要东院那个死去,她不怕遭些罪。 “按你说的办,事后侯爷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你快去,我该做什么,对,我假装睡觉。” 说罢,她坐到梳妆台前卸下钗环,而她身后的黑衣人则闪身出了屋子。 府外,秦珍同柴高说了季秀中毒的事,又说她有办法替季秀解毒,恳请柴高带她入府。 一听说好友中毒,柴高惊得连原本要同秦珍要说的事都忘了,几步冲上台阶,大力拍打侯府大门。 大门打开,柳氏派来的嬷嬷上前行礼,将柳氏交待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柴公子,不若改日再来。” 柴高厉声问,“你家世子真是生病吗?” 这话让嬷嬷心里暗惊了下,强忍镇定地问,“柴公子这是何意?” 柴高冷哼,“就是字面意思,莫非夫人心虚,不敢让本公子见世子。” 说着就要往里闯,嬷嬷惊得忙喊门里的家丁阻拦,家丁们围上来,柴高目光冷冷地瞪着老嬷嬷说,“夫人果真心虚了,不敢让本公子见世子,那行,本公子即刻报官,告侯府谋害世子。” 嬷嬷一听,顿时急了,知道这事是万不可闹大的,忙说道,“柴公子这是何意,您这大半夜在侯府闹腾,还在此大放厥词,柴公子,即便您是柴家人,也不随口污蔑,何况侯府就是世子的家,您却说侯府要害世子,这话岂不可笑,柴公子,您别闹了,我家夫人今儿真的不便见客,您还是请回吧。” 说完,老嬷嬷让家丁关门。 秦珍站在柴高背后,她没想到柴高会直接将这事说出来,不过,这样也好,虽说粗暴了些,但却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眼看家丁们要合上门,秦珍手往袖子里摸了摸,摸出来几颗豆子,随手弹向家丁们的腿,家丁们膝盖吃痛,腿一软,一下全跪在地上。 风纯赶过来,就看见柴高强行闯侯府的一幕,他脚步一顿,整整衣袍,负手走上台阶,扬声问,“你们这是闹什么?” 他一来,老嬷嬷吓得腿都软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她哆哆嗦嗦跪下行礼,家丁们刚爬起又跪下,柴高突然听见风纯的声音,十分的惊喜。 他与风纯交好,风纯来了,以他的身份,只要他说几句话,侯夫人是绝计不敢拦他的。 他开口就说,“郡王,你来得正好,你能不能帮我跟侯夫人说说情,我只想探望好友,听说他病得不轻,我实在担忧得紧,我知道这大晚上的不方便,可我只想见见季世子,瞧瞧他的病情,要不然,我真的没法安心。” 老嬷嬷听着柴高如此说,气得想吐血,刚刚这人分明不是这样说的,可她又不敢反驳说柴公子随意污蔑,内情如何她最是清楚。 嬷嬷手脚都凉了,听得郡王叫起,却腿软得站不起来,旁边家丁机灵,搀了她一把。 “本王还当什么事,你一向与季秀交好,担心他是应该的,侯夫人是通情达理之人,你想探望也该好好说,在这吵闹像什么话。” “对对对,是我急昏头了。”柴高忙改了语气,转身对嬷嬷赔礼,“是我失礼,还请嬷嬷见谅。” 他主动认错,嬷嬷哪敢纠着不放,屈身福了福,“公子客气。” “不客气,那嬷嬷能不能再去向夫人通传一声,容我见见世子。” 嬷嬷,“……” 风纯也开口,语气威严中透着强硬,“嬷嬷快去吧,正好本王也想见见世子,这次本王带了御赐的疗伤圣药来,希望能对世子有用。” 真的完了,嬷嬷心里又慌又急,知道拦不住,只能说,“老奴这就去通传,请郡王和柴公子稍等。” 风纯颔首,见嬷嬷转身,正想和柴高说什么,安静的侯府里突然传来一声划破夜空的高喊,“有刺客,快来人了,走水了,快来人了。” 风纯和柴高相视一眼,柴高沉着脸道,“好像是东边,艹,该不会是季秀……” 话没说完,几个人拔腿就往侯府东边的院子跑去。 他们一过去,就见季秀居住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下人们救火的救火,抓刺客的抓刺客,好不热闹。 柴高跑在秦珍和风纯前面,见火势烧得猛,他二话不说,抢过一个下人手里的水桶,将水直接淋到自己身上,然后闷头就往着火的屋子里冲。 秦珍正要跟上去,被风纯一把揪住后衣领喝斥,“你干什么?” “当然是救人啊,你放开我。”秦珍急得拍打风纯的胳膊。 “不用你,有柴高就行。” “不行,我得去帮帮他。” “不行,我不准你去。” 第三百零八章 季秀中毒 和风纯争执的片刻,柴高已经背着人从屋里出来,风纯和秦珍赶紧迎上去接人。 柴高放开季秀,喘着粗气着急不已地说,“救……救他,他……他快没气了。” 秦珍刚要去探季秀的鼻息,却瞧见身着白色单衣的季秀胸口被血染红了大片,伤口还不断的冒血。 风纯眼疾手快,几下封住季秀周身几处要穴替他止血,又喊秦珍,“珍珍,快,给他输些真气护住他心脉。” 秦珍傻眼,“输,输真气?我不会啊。” 她没学过呀老天。 “什么,这你都不会,你武功怎么练的,算了,我来。” 风纯把季秀放到地上,单膝跪在他身后,一手扶着季秀的肩,一掌抵在他后背心给他输送真气,同时不忘吩咐柴高,“速去找范院首来。” “哦哦,我这就去。”柴高调头往院外跑。 秦珍蹲在旁边,手在袖子里掏东西,正要拿出来,就听见风纯说,“珍珍,把我腰间荷包里的药拿出来,给他喂上两粒。” “好。”她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去,转身扯下风纯腰间的荷包,从里边取出一只小药瓶。 她倒出两粒药,刚想给季秀服下,却又想到,此刻他人昏迷着,又受了重伤,就算药能喂进他嘴里,人也没法吞咽,咽不进去,药就起不了作用,怎么办? 秦珍扫了眼四周,下人们还在救火,她倏地起身,抢过一个下人手里的盆,盆里盛着大半盆水。 被抢走盆的下人愣了下,喊道,“欸,你干嘛?” 秦珍丢下一句“救人。” 端着水回来,她把药瓶里的药全部倒出来,又把那两粒药捏成粉末,装进瓶子里,再往瓶子里灌上少许水,然后捏开季秀的嘴,把药喂进去。 边喂她边说,“季秀,我是秦珍,如果你还有意识,听得见我说话,那你就把药咽下去,要不然,你就完了。” 季秀有些意识的,只是身体没法动弹,听见秦珍的话,他眼睫颤了颤,费力地咽下药。 秦珍看见他的喉节滚动了下,立即惊喜地叫出声,“他咽下去了,咽下去了,郡王。” “好,现在只等范院首来了。” “那你呢?” 秦珍感觉风纯不太好,脸上直冒汗,看着很辛苦的样子,她很想替他,奈何她不会。 风纯也正想说她这点,“我看你还是该找个师傅,你瞧瞧你,虽说武功不俗,但好些武学基本常识你都不知道,这怎么行。” 不行能怎么办,秦珍清楚自己的这些短板,可是能做她师傅的人却不好找,武功比她低的,她瞧不上,高的,去哪找。 “不若你拜我为师,我教你。”风纯开玩笑说。 秦珍无语,“你不是想纳我吗,若我拜你为师,咱俩关系怎么算。” 风纯轻笑,“你不是不答应吗?怎么,现在想通了?” “做梦,”秦珍凉凉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说,“我去看看刺客抓到了没有。” 此时,房子已烧得差不多了,她在院子里转了转,拦住一个家丁问,“刺客抓到了?” 家丁见她蒙着面,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秦珍道,“我是随郡王来探望世子的侍女,郡王在那边,正在救世子。” 家丁转身看了眼,这才回答,“抓到了两个,跑了两个,不过抓到的都咬舌自尽了。” 秦珍听了点点头,返身回去,原话告诉风纯,“刺客抓到了两个,跑了两个,抓到的都死了。” 风纯一听,不由嗤笑,“侯府的守卫如此不堪用么?” 这谁知道。 药开始起效了,季秀的情况有了些许好转,但也只算吊着命,不多久,柴高领着范院首前来,经他一番救治,季秀才算脱离危险。 侯府发生这样的事,两位主事人都受了伤,柴高不放心,决定留下来照顾好友,而风纯为给季秀输真气,人有点虚脱,秦珍不放心,亲自送他回王府。 因这,风纯在府里躺了两天,他似乎知道了如何拿捏秦珍,在这两天里,愣得把秦珍使唤得团团转。 秦珍郁闷不已,却又无法拒绝,到底是她央求风纯帮忙,既而让风纯累到,她照顾他是应该的。 反倒是季秀,这次可真欠下她一个大人情。 第三天,秦珍说什么都要走人,风纯却说要带她去见阮氏,秦珍听后,被风纯使唤了两天而郁闷的心情瞬间消散,也不提走人了。 她略略紧张地问风纯,进诏狱可要做什么准备,风纯说什么都不用做。 于旁人来说,进诏狱必须请旨,得到皇帝允许才可以进去,清阳郡王却不必,他只需表明身份,就带着秦珍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秦珍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古代世界的牢房,实话说,比想像中可怕,阴森湿冷的长长甬道,地牢深处传来的凄厉哀嚎,空气里充斥的奇怪味道,都带给人一种无以名状的恐惧感。 秦珍很不喜欢这种环境,这会让她回想起当初被困地牢的日子。 她暗暗调整呼吸,又塞了颗怡糖到嘴里,甜味在嘴巴里散开,她才略感好受些。 带路的守卫领他们到地下二层,转过一道弯,指着左手边第一间牢房道,“郡王,就是这间。” 随后又指着对面一间告知,“那边关着信王的家眷。” 风纯颔首,“本王同信王聊两句。” 他朝守卫摆了下手,守卫退后几步,却没有离开。 风纯知道这是规矩,除皇帝以外,任何人必须遵守的规矩。 他瞥了眼对面牢房,走到关押信王及诸子的牢房前,信王一家子早在看到风纯出现在牢房时,纷纷扑到栅栏边。 他们没有叫冤,只是个个神色激动且目含期盼的看着风纯。 风纯依旧如往日般客气的行礼,“成王叔,几位兄长。” 信王胡子抖动,嘴角张了张,哑着声音开口,“你小子咋来了?” “有点事,顺道过来看看王叔。”风纯说着,招手让秦珍过来,他们来时,带了些吃食。 他又喊守卫,“过来检查一下。” 这也是规矩,秦珍把食盒递给守卫,守卫接过细细翻看,他把点心和饼子都被掰碎了,见确实没问题,才把食盒还给秦珍,人也退下。 信王看着他带过来的食物,黯然长叹,“哎,难为你有这个心。” 自从进了诏狱,一家子时时提心吊胆,不知悬在头顶的铡刀何时落下,皇上对他们不审不问,就这么关着他们。 可就是这样才可怕,如钝刀子割肉般难受。 “汤圆,”信王终究忍不住说了句,“她真是害苦了我们啊。” 这个“她”不用说,都知道指的是谁。 风纯听了默然,转头示意秦珍把食物分给他们,秦珍上前,一个个分下去,轮到对面的女牢,她略略扫了眼,目光锁定在牢房一角。 是阮氏。 虽然原身留给她关于阮氏的记忆并不深,且时间又过了八年,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真人远比画像有冲击力,阮氏无疑是很美的,难怪她在离开凤阳后,能那么快的嫁进信王府。 只是她逃离那个清苦的小村子,转身嫁给她自以为是的良人,如今身陷囹圄,也不知有没有后悔。 许是秦珍视线停留得久了些,怀抱女儿独自坐在牢房一角的阮氏抬头看了过来,却在触到牢房外女孩清凌凌的眼睛时怔了怔。 秦珍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再次偷看了眼她怀里的女童,六七的小姑娘,一双同五郎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见她看她,小姑娘抿起嘴羞涩地笑了笑。 秦珍扯了扯嘴角,将食盒中剩下的一点碎点心朝她递了递。 女童咽了咽口水,没有上前,而是看向阮氏,阮氏摸摸她的脑袋,轻轻点头。 女童跑过来,伸手接过点心,软糯糯地小声说谢谢姐姐。 秦珍听着“姐姐”两个字,手指僵了僵。 第三百零九章 季秀中毒 从诏狱出来,外面竟飘起了细雨,风纯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说的,秦珍思索了下,说想去看季秀。 风纯失笑,是他想多了。 他还以为她见过阮氏,还把御寒的斗篷送给那个小丫头时,改变了想法呢。 风纯还有事要进宫一趟,秦珍要去看季秀,因着下雨,风纯索性送她去侯府,还让她用他侍女的身份进侯府探病。 季秀不意是她,听到下人来报时,他还真以为是郡王遣了侍女来探病。 秦珍进屋,见他半靠在床头,淡淡笑着,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失血过多,脸色惨青惨青的,瞧着虚弱得紧。 季秀遣走下人,待室内只剩二人,他几个字几个字的说着感谢地话。 “前几日……真是多亏了你们,柴高跟我说了,真是……凶险得很,你们……再晚来片刻,我……我的命就没了。” 秦珍见他说话吃力得紧,忙说,“道谢的话等你好了再说,现在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 季秀摇了摇头,轻轻吸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是有些意识的,只是一直醒不来,我甚至……听到了你的声音。” “也是你运气好,”秦珍笑说,“我来找你,恰好偷听到那大夫说你受了寒,还说什么旧病复发,也是从前的经历,让我比旁人谨慎几分,我当时见到你就发现你情况不对,哪有受了寒的人,体温跟正常人一样,还一睡睡一天,也就你那个小厮好骗。” 季秀苦笑,“云青……我打发走了,送去了边城。” 云青自幼就跟在他身边伺候,念着一起大长的情分,人也忠心,他就一直留着他,没想到,这一留,倒给自己留出了个隐患。 秦珍没说话,心里却感慨良多,似他们这样的身份,身边的得用之人不得用,也是灾难。 怕打扰到他养病,秦珍同他闲聊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临走时,她随口说了句,“你不觉得闷吗,炭盆还是要少用,一两个就够了,你还在屋里摆了四个,弄得屋里又是烧炭的气味又是熏香,空气都变得不好了,这可不利于养病。” 季秀愣了愣,眉头拧起,“屋里没熏香啊。” 秦珍微皱眉,“不可能,我明明闻到了,虽说淡了些,但这香味我一进屋就闻到了,像是……” 她嗅了嗅,又摇头,“我形容不出来是什么香,但我不太喜欢这种味。” 话说完,她一回头,就见季秀手指紧抓着被面,手背上青筋爆出,脸也涨成了青紫色,一双眼睛瞪得似要吃人。 “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我不是……”欸,不对,秦珍猛地反应过来。 刚刚季秀说屋里没熏香,但她却闻到了某种香味,且这种香味,季秀闻不到。 “你嗅觉出问题了?” 季秀抓着被面的手紧了紧,而后缓缓摇头,“应该没有,小珍珍,你且等一等再走。” 说罢,他伸手拉了下床帐旁的拉绳,没一会,屋门推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屈膝行礼,“世子。” 季秀沉声吩咐,“你去外院通知云福,让他……速去请柴四公子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找他。” “是,奴婢这就是。”侍女福身退下。 秦珍不明白季秀这是闹哪出,但他好像气得不轻。 “范院首说我中的是百夷兰之毒,”季秀解释说,“我之前住的屋子……都烧了,也查不出来毒……下在哪里,所以,换了屋子,我是谨慎又谨慎。” 说到这里他歇了口气,又接着说,“没想到,还是没躲开,真是,好得很哪。” “哪”字说完,他似怒极了,一口气没喘过来,猛地咳了起来,一咳嗽,难免牵动胸口的伤。 秦珍见他捂着胸口,脸色涨红,面容也因疼痛而扭曲,吓得赶紧上前给他顺气。 “水。”咳嗽地间隙,季秀挤出来一个字。 秦珍赶紧倒水小心喂他喝了,咳嗽止住,季秀已筋疲力尽,却强打精神唤来下人替他更衣。 柴高来的时候,季秀已经躺在马车里,他匆匆和柴高交待了两句,人就昏死过去。 柴高正想喊下人去请大夫,突而想起季秀刚刚的交待,他脸色难看的吩咐自家仆从去请大夫,一边吩咐车夫驾车去柴家别院。 秦珍目送马车走远,离开时瞥了眼侯府,却见门内一个下人在探头探脑,她“啧”了声,也赶紧闪人。 太冷了,出来的时候是早晨,这会都中午了,雨虽然停了,但天变得更阴沉,北风呼呼地刮着,似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雪。 秦珍匆匆回客栈,刚走进大堂,一道小身影突然朝她冲过来,还紧紧抱住她的腰,秦珍低头一瞧,“五郎?” “怎么这会来了,今天没功课?” 五郎不说话,甲未之走过来,“跟顾先生闹脾气,用饭的时候偷偷跑出来,幸好老夫瞧见,跟着一道过来。” 他这个小徒弟,乖起来是真的乖,又聪明,学什么都快,文武皆是,任何东西一点就通,唯有一点,就是闹起脾气来实在让人头疼,谁也哄不好,除了他姐姐。 “跟顾先生闹脾气?为什么?”秦珍捧住五郎的小脸,想说他胆肥了,敢跟顾先生闹,结果摸到他小脸冰得很,赶紧拉着人回房间。 甲未之跟在后边说,“顾先生准备带二郎他们去离城,但不打算带五郎,五郎想去,顾先生不同意,顾先生的意思是,这趟离城之行,一来天冷路远,二是朱先生卜卦说不会安稳,顾先生考虑到五郎还小,就想让他留在楚京。” “就这事?” “可不是,本来老夫还想说,便是顾先生不带他,老夫也可以带他去,哪知,他竟气得饭也不吃,一个人偷溜出来找你,你弟弟你知道,闹脾气的时候爱生闷气,一个字都不肯说的,气人得很。” 说罢甲未之兀自摇摇头,按他以前的脾气,做徒弟的敢跟师傅闹气,不听话,打一顿,一顿不行打两顿,可偏偏他收的弟子是五郎,别说打了,臭小子不高兴了,他还得想着法子哄,诶。 第三百一十章 西山之变 第三百一十章楚皇崩 客房里,秦珍知五郎和甲未之没吃饭,便同客栈老板借了口灶,特意做了几道师徒俩爱吃的菜。 秦珍还给甲未之备了酒,甲未之很满意,心情甚好之下问起她最近查的事,“事情有结果了吗?” “有了,但我暂时奈何他不得。” 甲未之挑眉,“还有你奈何不了的人,告诉老夫是谁,老夫去帮你搞定。” 秦珍摇头,“您误会了,并非我动不了他,是他暂时不能死,否则,旁人会把他的死怀疑到我朋友身上,我不能连累朋友,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得寻个合适的时机动手。 “行,需要老夫时,你尽管开口。” 甲未之端起酒杯,刚要饮,秦珍把一个大鸡腿放进他碗里,“您先吃点东西压压肚子再喝酒,对胃好。” 五郎正在啃鸡腿,吃得一嘴油,秦珍夹起一筷子青菜到他碗里,劝他,“不能光吃肉,蔬菜也得吃。” 五郎皱起眉头,抬手把碗推到一边。 他不喜欢吃青菜,姐姐不在的那几年,他天天跟着先生吃青菜豆腐,都吃腻了。 后来吃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跟义父借银子给先生买肉吃,可义父说先生好面子,不会接受,还交待他不要到先生面前提这件事,叫他忍。 他都忍好久了,青菜豆腐也吃得够够的,不想再吃。 秦珍见他推走,又给端回来,还劝五郎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五郎听归听,就是不吃。 甲未之看在眼里,说:“在你没回来之前,顾府日子不太好过,虽说饿不着肚子,却没什么油水,那顾南生傲得很,日子过得那般清苦,也不接受旁人的接济和馈赠,老夫初时回来,见五郎他们顿顿青菜豆腐,就跟顾南生提说拿些银钱出来给他们改善生活,哪想到,这顾南生要面子得很,就因老夫说了那么两句,这顾南生一着恼,竟连青菜豆腐也不给五郎他们吃了,后面三天就只给他们吃干馒头,还不准他们私下里打牙祭,老夫劝都不听,唉,之后老夫是啥也不敢说,就怕顾南生不高兴,又让他们吃干馒头。” 那三天,看着五郎顿顿馒头,他心疼又生气,他是江湖中人,什么大儒权贵在他眼里,狗屁都不是,可这个顾大儒是他徒弟的先生就不一样了,他必须敬重,要不然顾南生不教他徒弟了咋办,除非他不想徒弟好了,遂也不曾跟顾南生计较。 秦珍听了只笑,顾先生或许要面子,但她送的东西和银钱,他却是都收了的,也侧面说明,顾先生把她当自己人。 至于让五郎他们吃青菜豆腐和干馒头,这算什么,他们以前过的日子连干馒头都吃不到,而现在,吃得饱穿得暖,还能跟大儒读书,不知多幸福。 秦珍劝五郎,“以后不许一个人乱跑,不管什么事,你至少跟你师父说一声,他肯定站你这边,要不然你出个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你。” 五郎听了抬头,觉得鸭腿都不香了,他小声问,“就像上次姐姐不见一样吗?” “对,就跟我不见一样,这个世界太大了,想找一个不见的人,比登天还难,你一定要记住,”秦珍说到这,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一会吃完饭就跟你师父回去,省得先生担心,至于离城,我也会去,自然不会落下你,到时候,大家一起同行。” 甲未之和五郎异口同声:“你也去?”“姐姐也去?” “和朋友有约,要去。” 秦珍顺便让五郎给顾先生带个话,说她要同去,请顾先生定好出发的日子后通知她。 吃完饭,秦珍去泡茶,五郎小尾巴似地跟在后面,出了门,他小声跟秦珍商量,“姐姐,能不能给我一些果子?” 秦珍随口问,“想吃果子了?” 五郎,“不是我,是柴威的娘亲,她生病了,想吃酸酸的果子。” 秦珍闻言好笑,给了他一个脑瓜蹦,“柴府什么没有,哪里会缺果子吃,你快少操这些闲心。” 五郎抱着头解释,“不是的姐姐,是柴威他爹娘吵架了,他爹要纳小妾,还要休了柴威的娘,他娘现在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吃不到果子,很可怜。” “……” 秦珍沉默了片刻,忍不住暗骂了声渣男,她微微叹了声气,“柴威他娘想吃果子是吧,成,下午我给你准备好就给你送过去,一会你先跟你师父回去。” “知道了,这次都是先生不对,他老说我小,出门总不带我,我……” “闭嘴,竟敢编排先生,惯得你,”秦珍瞪他:“臭小子,你小不小心里没数,先生还不是担心你,不知好歹,赶紧回去,再发牢骚小心我揍你。” 她威胁似地举了举拳头,吓得五郎转头就跑。 目送五郎回屋,秦珍不由失笑,她知道小弟读书辛苦,似他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却成天拘在屋里读书,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他自然想跟着,可顾先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古代医疗不发达,普通的风寒感冒都属于大病,特别是对于孩子而言,极易夭折。 但若她跟着就不一样了,完全不用担心五郎生病。 等甲师傅和五郎离开,秦珍也出门了,她在街上买了些东西,然后去了趟宁国公府和顾府、以及郡王府。 风纯刚从宫里回来,给秦珍带回来三个消息,头一个消息,便是五日后,皇帝要去西山行猎;第二个消息,有探子在云城边境疑似看见了临阳王妃;第三个消息是李三福要回来了,不日抵京。 如果说后两个消息都同秦珍有关,那么第一个消息,同她好像扯不上关系。 这么想,她也就问了出来。 “怎么没关系,青平和风致远都在随行名单上,而且这次,我还想你帮我一个小忙。” 风纯的意思,是这次西山行猎,他想趁这个机会搞风致远,顺便给长公主一派的人制造点麻烦。 秦珍,“干嘛这么麻烦,要我说,直接弄死青平,彻底绝了这个后患。” 风纯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说起来这事还得怪你,要不是三年前你偷袭青平的马车,令她伤得不轻,之后长公主也不会因为紧张青平的安危而又请来数名厉害的高手保护她的安全,长公主舍得下本钱,便是我皇伯父身边,都没有如此多的高手随护。” 秦珍,“……”怪我啰。 不过没想到青平这么怕死,她想了想说,“我记得以前,你和世子哥哥可是反对我弄死青平的,怎么现在改主意了?” 风纯语气微冷,“此一时彼一时。” 第三百一十一章 西山之变 第三百一十一章楚皇崩 傍晚,楚京的上空飘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来,有人庆幸,有人失望。 失望的自是长公主派系的人,这个时候下雪,皇帝西山行猎之行很可能会取消,那么,他们筹谋以久的计划就会搁浅。 而庆幸之人,如庄王世子风致远,因着身体原因,他是极不喜欢冬天的,更不用说去参加行猎。 往年,似此类活动,他还可以向皇帝陈情推脱掉,但今年,尤其现在,别说陈情,他连面见皇上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猜到必是事情败露,但不知为何皇上没有降他的罪,只是撸了他官职,让他回家静养。 多年苦心谋划,好不容易得熬到现在的位置,最后却坏在一个小丫头手里,风致远不甘心。 虽说保住了命,但他知道,皇上已然厌弃了他,今后他也不会再有起复之日,除非新皇登基。 但他能熬到那个时候吗,况且,皇上放过他,不代表凤阳那位和清阳郡王就此罢休。 一想到这两位难緾的主不知什么时候会对他出手,风致远就愁得慌,心里有一种生命随时休止的紧迫感。 雪越下越大,他紧了紧身上的貂裘大衣,让下人关上窗,回去继续翻看书案上摊开的一本古旧书册,那书册陈旧泛黄,因时常被人翻看,页面边缘都卷起毛边,且后两章的页面上还沾了些褐色的污渍,污渍落在字上,使得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书册里的内容本就晦涩难懂,还缺了字,读起来不连贯,更给添了一层难度。 但再难,他也不能放弃,因为这册子是唯一能救他命的良药。 风致远耐着性子研读,这时,书房门被人敲响,心腹侍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世子,那边的消息来了。” 风致远听了合上书册,将其收进桌子下面的暗格中,淡声说,“进来吧。” 门推开,心腹侍卫进来禀报,“世子,长公主那边的行动暂时停了,他们担心下雪,皇上会取消西山之行。” “随她,我只是配合她行事,行不行动,取决与她。” 侍卫,“那属下让下面的人也暂停行动?” 风致远道,“你看着安排。” “是。”侍卫想了下,又开口请示,“另外,下雪了,世子明日是否还要启程去别院?” 风致远,“为何不去?” “可是世子,这雪瞧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城外路不好走,下了雪就更难走了,况且别院建在山上,马车上不去,属下担心世子……” 风致远摆手,“无妨,让他们把马车弄暖和些,上山的路不远,还不至于累到我。” 侍卫并不觉得,世子的身体他最清楚不过,根本吹不得风,受不得寒,况且,五日后还得下山,去参加西山行猎,这跑来跑去的,世子的身体哪里受得了。 “世子……” “好了,去吧,顺便去通知下少夫人院里的人,这次去住的时间可能会有些长,日常所需的物品尽量多带些,省得缺的时候来回跑。” “是,属下这就去。”侍卫躬身退出书房,风致远看着门合上,便继续拿出那册子研读。 ****** 秦珍这边,她难得闲下来,也不敢虚度,朱老给她的书还没读完,她记忆力极好,书上内容基本上读两遍就能记住,不懂的便记下来,到时候一并请教朱老。 偶尔累了,她便进去空间,那三年,她收获许多粮食,可南昭一行就贡献了大半,粮食一下去了那么多,她心疼啊,可不得再种回来。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整个楚京城都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第四日天放晴,官府便敲着锣号召城内百姓出门铲雪。 下雪使得客栈生意冷清,掌柜和一众伙计闲坏了,雪一停,不必官府号召,掌柜已领着一众伙计将客栈前后门街道上的雪铲个干净。 秦珍出来,正好遇见掌柜和伙计们铲完雪回来,她在客栈住的时间长,掌柜和伙计们同她都熟了。 见她出门,掌柜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说今天后厨买了只羊,准备中午做锅子吃,若她回来得早,可以一起吃。 秦珍表示中午回不来,不过,她想让客栈帮她做些包子馒头,数量在一千左右。 掌柜好奇问她,要这么包子馒头做甚? 秦珍看着街边堆积的雪,没有回答,脑子里想的却是四年前那场大雪,那场火灾,以及被她无故连累死去的十四条性命。 掌柜干的是迎来送往的活,见她神色不对,立即问她急不急要,急的话,下午就给她准备好。 怎么说也是一桩生意,赚的或许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酉时前准备好就行,我会来取,麻烦掌柜的了。”秦珍说罢,转身走了。 身后某个伙计嘀咕了句什么她没听清,街上这会热闹得很,百姓们铲雪铲得热火朝天,一些孩童夹在中间玩耍嬉闹,无忧无虑。 一个雪球猛地飞来,直击秦珍面门,秦珍歪头躲开,她瞥向偷袭她的小男童,童心骤起。 秦珍笑了下,弯身抓起一把雪,捏成团,扬手抛出,雪球在空中飞出一个弧度,“啪,”砸在小男童头顶的虎皮帽上。 她没用什么力道,雪球能砸到目标,却不会砸痛人,小男童愣了下,马上反击,他旁边的小伙伴也帮着一起还击。 秦珍闪避着,同时手里的雪球不断飞出,小男童连同他的小伙伴不知挨了多少下,却没一个雪球能砸中秦珍,把一群小家伙们气得哇哇大叫。 秦珍完全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还不断挑衅小家伙们。 谁还没个胜负心了,有个小家伙甚至气哭了,旁边大人们看不过去,跃跃欲试地想加入进来,替自家孩子出气。 秦珍朝大人们招招手,邀请大家一起。 刚开始是几个大人,后来是一群人,再后来,整条街的百姓都参与进来,很快,大街上成了欢乐的海洋。 秦珍没料到事件会这样发展,玩了会,有些顶不住就溜了。 顾府门前,她再次遇到准备出门访友的朱老,朱老同她闲话了几句,又问起她书读得如何。 秦珍说读完了,朱老有些诧异,“这么快,那老夫考考你,可知帝王策讲的是什么?” 秦珍略加思考后回答,“全书七卷,前三卷讲为君之道,后四卷讲治国之术。” 朱老闻言“咦”了声,“你还真读懂了,不错嘛,那广源注呢?” 秦珍沉吟了下,老实回道,“朱先生,此书我读来,总结出四个字,御下,制衡,但其中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教先生您。” 朱老点头,继续考她,“武圣手谈讲什么?” 提到这本书,秦珍迟疑了,且面露困惑,“这本书我读来半知半解,不瞒朱先生,书里虽写的是弈棋,但我读着,却觉得这本书更像是一部兵书,讲的似乎也是用兵之道,但我又怕自己弄错了,不怕先生笑话,我不懂棋,读起来费劲得很。” “那老夫教你下棋如何?”朱老突然说。 秦珍“啊”了声,想也不想地拒绝,“不不不,下棋太费脑子,我不喜欢,不想学。” 朱老听着这个理由呵呵直笑,“不喜欢没关系,不学恐怕不行,棋艺你不必学精,但至少要看得懂,否则日后说出去让人笑话。” 第三百一十二章 楚皇崩 秦珍接受了朱老的意见,跟他学棋,不学精只学会,为此,朱老把访友计划都取消了,当即就决定开始教她。 因而这一天的大半天她都在顾府度过,酉时她回客栈去取跟掌柜预定的包子馒头,然后跑去城外的贫民区待到晚上方回来。 之后两天她都在顾府跟朱老学棋,第三天,风纯来通知她,说西山之行取消了。 秦珍听着并不觉得失望,毕竟这是意料中的事,但风纯又说,两天之后,宫里要办一个赏雪宴,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家眷参加。 “你跟我说这个干嘛,难道还想让我进宫去弄死她?” 风纯摇头,“不是在宫里。” “那在哪里?” “珍宝阁,青平平日里最爱逛珍宝阁,赏雪宴之前,她一定会去一趟珍宝阁,你可以在那里动手,不过,尽量不要把人弄死了,最好留她一口气。” 听着这话,秦珍古怪看着风纯,一脸你是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表情。 风纯食指戳了她额头一下,“报你的仇就行了,管那么多。” 秦珍下不管风纯为何提那样的要求,反正她照着做就行了,之后她跟朱老说了声,便跑去了珍宝阁蹲守。 珍宝阁,顾名思议,就是拍卖奇珍异宝的地方,对,拍卖,珍宝阁也出售各类奇珍,但真正的好东西,只有在阁内每三日举行的拍卖会上见到。 秦珍进入珍宝阁,将阁内上下五层楼逛了一圈,还真看到不少令她都心水的好东西。 不过她没动,倒不是她不想要,主要怕打草惊蛇,引起珍宝阁的人注意就不好了。 赏雪宴的前一天,珍宝阁恰好要举行一场拍卖,拍卖会安排在酉时,未时左右,珍宝阁就忙了起来。 秦珍闲着无聊,就在阁中闲逛,她无意中看到珍宝阁的大管事带着几名手下进入阁中一间不起眼的房间。 她没多想,就跟了进去,谁曾想,那房间瞧着不起眼,里面却是珍宝阁的地下密室所在。 密室的楼梯口守着人,她进不去,但既然是密室,想想也知道里面肯定藏了好东西。 约莫一刻钟左右,那大管事就和手下们抬着几只箱子走出来。 秦珍本想等人走了,想办法溜进那密室瞧瞧,不想,一名下人来报,说青平公主到了,请管事赶紧去前面迎接。 管事的忙不迭的去了,而秦珍听到青平的名字,哪还管什么密室,赶紧跟上管事溜去了前面。 因着拍卖会还未开始,管事将青平迎去了贵宾包厢,包厢在二楼,正对着楼内中间的台子,若一会拍卖会开始,从包厢里就能很清楚的看见台上拍卖的物品。 风纯说过,青平常来珍宝阁,是以,管事的和青平身边的贴女相熟,那管事命下人送上茶水糕点,又亲自送来两本册子,之后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秦珍贴在某处角落,眼见那包厢关上门,以及门口守着的护卫,她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转身走了。 夜幕降临,珍宝阁内一盏盏的琉璃灯被点亮,阁中也热闹起来,不过,珍宝阁不似其他地方,进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大家即使说话,也是小声讨论着。 而珍宝阁的拍卖会开场亦别出心裁,他们搞了个有奖竞猜,奖品是月容花一朵。 主持拍卖的管事话一落,参回拍卖的人都兴奋了,就连隐在人群中的秦珍听到“月容花”三个字,都有点小小的心动,无它,她想搞一朵月容花种在自家空间里。 这东西值钱啊,只要种上一株,等它开花结籽,之后她就能收获一大片,那时,她随便拿些月容花出去卖,以后就不愁银子花了。 不过这种好事也只能想想了,秦珍瞥了眼青平所在包厢的方向,见包厢的窗户开着,而里面,好像没有人。 她心里一动,顿觉机会来了。 秦珍在这之前弄了一套阁中下人的衣服,她找了个地方套上,然后端着一盘水果出来,跟在一个下人身后,朝青平的包厢而去。 路过青平的包厢,她能听出,里面是没人的,只是门口的护卫还在,说明对方只是暂时离开一下。 秦珍等的就是青平离开包厢的机会,只有这般,她才更容易得手,于是她快速在阁中各处寻找起来。 人还是很好找的,这个女人将自身安危看得比天大,去哪,身边都不离人。 只这一点,秦珍很快就锁定了珍宝阁后面的某个小院子,那院子似乎是一处专门给女眷更衣小憩的地方,院子门口有人守着,秦珍进不去。 她环视一周,视线略过屋顶时,心念一动,刚要纵身而上,余光倏地瞅见屋顶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有人。 秦珍愣了下,立即缩回墙角阴影处,等了会,见没什么动静,她又赶紧出来,本想上去看看,却突然听到两声猫叫。 秦珍一顿,听着声音离她有些远,果断上了屋顶。 这会天已黑透,珍宝阁不吝灯烛,园中各处都挂满了灯笼,秦珍趴在屋顶,眼睛一扫院中,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院中护卫们躺了一地,而在她视线的斜下方,两名黑衣人正闯进一间房间,那房间里,地上也隐约躺着人。 瞧这情形,秦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今晚,来找青平麻烦的,不只她一个。 不过,这俩黑衣人的手段太厉害了,无声无息的,就放倒一院子的人,可怕。 秦珍觉得,日后闯荡江湖,她一定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眼见那俩黑衣人完事后离开,秦珍也走了,不过在走之前,她去了珍宝阁的密室一趟。 第三百一十三章 楚皇崩 次日一早,秦珍照旧去跟朱先生学棋,却在半路遇来到找她的风纯。 风纯兴冲冲地拖着她到路边一家早点摊前坐下,转头让老板上两笼包子,然后问秦珍昨晚是如何得手的。 “不是我。”秦珍说。 “什么不是你?昨晚青平在珍宝阁遇刺,命悬一线,是长公主连夜进宫,请范院首出手,才险险吊住她的命。” 风纯说着,拍拍秦珍的肩膀,夸道:“你可以啊,说让你给她留口气,你还真只给她留口气。” “不是我。”秦珍再次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就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一下子就把整个院子的人放倒,你说,我哪有这个本事。” 风纯闻言一愣,“什么,有人捷足先登了,对方还一下子放倒了一院子的人,这怎么可能?” “我亲眼所见,事后想想,他们应该是用了迷香之类的东西,嗨,你说我咋想不到呢。” 明明动动手指就能办到的事情,何必拿命去拼,虽说这种手段不怎么上得台面,但有些人,是不能跟她讲手段的,能搞死她就行。 秦珍像打了新世界的大门,抓着风纯的衣袖问:“这玩意哪里可以弄到,我想备上一些在身边。” 另外,她的身体对迷香之类的药抵抗力差,归根结底,还是身体在这方面的抵抗力变弱了,可抵抗力这种东西,它能变弱,同样也可以再提升回来。 所以,她不介意当一回小白鼠,等搞到这玩意后,就在自己身上多试验试验,说不定次数多了,她对迷香之类的东西就不那么敏感了,同时也就意味着,抵抗力提升了。 风纯这回没应她,扯回袖子道:“备什么备,这都是那些下作人玩的下作东西,你一个姑娘家,怎的好的不学,偏学那些歪门邪道。” 秦珍听了不服,“怎么就是歪门邪道了,再说,我又不是拿去害人。” “不害人你要它干嘛?” “自是有其他用处,你只说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不能的话,我自己想办法去弄。” 风纯嗤笑,“你能去哪弄?” “暗市啊,”秦珍随口说:“我早就听说楚京有个叫暗市的地方,在那里,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到。” 风纯:“……” 嘿,这丫头,居然连楚京的暗市都知道,还是小看她了,不过,为避免她去暗市被人坑,还是他去帮她弄那东西吧。 他无奈地开口,“怕了你了,行吧,过几天,东西准备好我叫人给你送来。” 秦珍点点头,但暗市她还是要去的。 刚刚她想过了,就算风纯同意给她弄,量也不会太多,她要在自己身上试验,量少了可不够用,另外,她还准备在兄长他们身上试试,毕竟,他们都是服用过龙诞仙芝的,还有风纯。 “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对了,前几天你不是说我爹要回来了吗,具体他什么时候到?” “快了,最多四五日就到。”李三福随他岳父庆原伯在燕城驻守,燕城与那莎毗邻,三年前,那莎撕毁与北楚的盟约,此后就一直与北楚摩擦不断。 北楚如今算是腹背受敌,可长公主这些人却只知争权夺利,而青平就是她争夺权利的棋子,眼下这颗棋子出了事,长公主和她背后的那些支持者们,也该消停一阵了。 而这,正是风纯想看到的。 吃罢早点,风纯说要去珍宝阁一趟,青平遇刺,这事总要查一查,原先他以为是秦珍做的,都打算随便糊弄糊弄,顺便再帮她善个后,可现在得知不是秦珍做的,他却要认真查一查了。 秦珍没跟去凑热闹,她前几天跟着朱先生学棋,感觉还挺有意思,所以,学得也认真。 偶尔,朱先生忙去了,顾先生就过来教她,两人是完全不同的教法,但秦珍也能学进去,还能举一反三。 为此,顾先生总是用一种很惋惜的眼神看她,秦珍大概能猜出顾先生在惋惜什么。 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吧。 ****** 长公主府里,常康长公主坐在上首,听着下面的人回话说,还是没有鬼医的消息,她极力压抑着怒火吩咐:“没有就接着找,再多派些人,必须给本宫寻到鬼医。” 回话的人应了是,急急退下继续去找人。 那人一走,长公主便抬手扫落了旁边矮几的茶盏器具,又狠狠骂了声废物。 “不是他们废物,鬼医是何等人物,岂是你想找便能找到的。” 一声道声音凭空出现在房间,来人站在屏风后,淡淡开口:“现这般,你有何打算?” 长公主听了这话,心头怒气更炙,“我儿还没未死,你便要我做打算,怎的,就这么迫不及待。” 来人道:“长公主殿下,我知你忧心凤女殿下,但,若凤女殿下真有个万一,长公主殿下就要放弃心中抱负不成。” 自然不会,但她膝下仅此一女,自小护得如眼珠子一般,如若将来她实现心中抱负,做为她继承人的青平,就更不容许有个万一。 她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鬼医的,是以,她没跟来人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对方:“你们可有鬼医的消息?” 来人道:“我可以让我的人去帮长公主殿下寻找鬼医的下落,但我有一个条件?” 长公主忙问:“什么条件?” 来人道:“我要计划提前执行。” “不行。”要是计划提前,北楚必乱,长公主不蠢,她很清楚,眼下北楚正与西凉交战,而云枫也随时准备伺机而动,如果这个时候她皇兄出事,必然引得朝堂动荡,民心不稳。 她是有野心,也想效仿秀旸,却未想过,让北楚变得动荡。 来人似知道长公主在顾虑什么,他道:“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楚皇不死,北楚不乱,殿下如何上位?殿下好好想想,若此时楚皇崩了,你那些个侄子一定会因为那个位置而争得头颇血流,衷时,他们鹬蚌相争,殿下才能渔翁得利。” 长公主听了这话,丝毫不为所动,来人也不着急,留下一句,“还望殿下好好考虑,我等殿下的消息。”人便离开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楚皇崩 元和二十年十一月八日这日,天气极好,这一天,顾先生有事,便放了二郎他们的假,秦珍知道后,也跟朱先生请了假,和少年们去街上逛。 上午他们各处玩,午间便找了家酒楼吃饭,这酒楼位置好,光顾的食客也多,秦珍他们点了几道招牌菜,等上菜的时间里,秦珍去后面洗了个手,再回来,酒楼里已乱成一团,桌椅板凳茶碗杯盘摔得到处都是,而楼上还时不时有东西砸落下来。 “妹妹,这边。” 二郎他们站在酒楼一角,冲秦珍招手。 秦珍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有人吃霸王餐。”良之兴奋地说。 秦珍听了无语,心说人家吃霸王餐,你高兴个什么劲。 原本满堂的食客,因着吃霸王餐的人一闹,都害怕地躲了出去,只有少年们站在角落里看热闹。 秦珍这会肚子正饿着,没那看热闹的心情,遂对少年们说:“走吧,咱换个地方吃饭。” 良之摆手,“你们去吧,我留下来……” 话没说完,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女子地尖叫,“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小公子。” “哈哈,放开,做梦,老子今日就是要这小崽子的命。”一道粗犷的声音狞笑着,传随着孩子的哭嚎,一魁梧壮汉挟持着一名五六岁的孩童,从楼梯口倒退下来。 几个丫鬟婆子簇拥一名清秀妇人追出来,那妇人朝壮汉哀求道:“这位大哥,请放开我儿,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壮汉大声道:“我想要什么,我想你儿子偿命,李婉娘,怪只怪你爹李庆,言而无信,当初说好,只要我大哥反水,事后他就准我大哥去军中效力,可他倒好,我大哥帮他兵不血刃地拿下啸云寨,他不仅不兑现承诺,还杀了我大哥和他一家老小,李庆那个老畜生,连几个月的娃娃都不放过,他简直不是人,我要替我大哥报仇,用他唯一的孙子偿我大哥一家子的命。” 说着,他抬手就掐手里的孩子。 那妇人吓得软倒在地,嘴里连声喊着不要,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慌得只知喊叫,却没一个敢上前救孩子。 走到门口的秦珍和二郎几个停了下来,在看向那妇人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何况那壮汉还提到李庆,庆原伯李庆。 眼看孩子要被掐死了,李婉娘也吓得晕了过去,二郎急得喊了声“妹妹。” 秦珍翻了个白眼,随手拿了个东西砸向那壮汉,正中那壮汉脑袋,那壮汉身体晃了晃,缓缓向后仰倒。 这时,二郎动了,他飞身上前,一把接住随着壮汉一起仰倒的孩子,他抱着孩子到那昏倒的女人面前,放下孩子,抬脚就走。 “哇哦,二郎,轻功越发进益了。”良之对走过来的二郎说。 二郎斜了他一眼,走到秦珍面前,“妹妹,那孩子是无辜的。” 秦珍哦了声,淡淡道:“是啊,孩子是无辜的,只可惜,李家人却不这么想。” 庆原伯,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理由,连几个月的婴孩都杀,委实残暴了些。 “郡王说过几天,爹就要回来了,不管怎样,我们和李家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二郎眼前亮了亮,还没说话,旁边的良之先激动地叫了起来,“啥,李爹要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相比宁国公,他们更喜欢性子随和好说话的李爹。 少年们高兴坏了,拉着秦珍一通问,秦珍就知道李三福要回来了,其他一概不知。 少年们也不失望,依旧兴奋得紧,一个嚷着说等李爹回来让给买匹马,一个说要让李爹给涨月钱,一个说要让李爹给先生提一提,允他们明年下场。 说这话的是善之,他的话一出口,其他人齐齐看向他,善之摸摸下巴,“咋地,你们不想?” 二郎几个齐齐点头说想。 先生说过,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考个秀才是完全没问题的,举人的话,还得再苦读三年。 先生都肯定了他们这四年所学,善之就想下场试试,考中秀才也好啊,也算有功名在身了,最重要的是,秀才见官不跪。 但孝之否定了善之地提议,“我觉得,与其让李爹说,不如让珍珍去探探先生的口风。” 在孝之看来,他爹宁国公都不敢在顾先生面前提的事,何况李爹,但珍珍不一样,他总觉得,顾先生待珍珍是不一样的,至少,态度方面,顾先生待珍珍,向来是极温和的。 谁知,秦珍一口拒绝,“我不说,要说你自己去说,我实在搞不懂,如果你们觉得有把握,想参加县试,干嘛不直接跟先生提,先生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又不会把你们怎样,整那些弯弯绕绕地做什么。” 少年们一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二郎开口:“我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你们觉得呢?” 善之想了想,点头,“我觉得行,回去就跟先生提,大不了先生多罚些作业。” 一说罚作业,几个人脸色都有点青,尤其良之。 这边厢,他们还在讨论怎么跟先生开口,那边,楼上吓晕过去的李氏让身边伺候的婆子掐人中给掐醒了,一醒来见儿子没事,又听婆子说是一个少年公子救了她儿子,忙问人走了没有。 婆子起身看了看,说人还在酒楼门口,李氏便叫婆子下去请人,说她要当面重谢。 婆子听了赶紧下楼,人走到二郎面前屈膝行礼道:“这位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家小公子,我家夫人醒了,想请你过去一趟,她要当面致谢。” 二郎瞥了婆子一眼,淡声说不必。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去坊市逛逛,看能不能淘到什么好东西送给先生,到时候,开口也容易些。” “淘到好东西咱们也没银钱买啊,恐怕还得珍珍支援些。” “什么,要我支援,可前几天你们不是才挣了钱,二百两有吧,怎么就没银钱了,说说,都花哪里了?” “这个,呵呵……” 少年们笑闹着走远,谁也没理那婆子。 第三百一十五章 楚皇崩 顾府里,顾先生外出归来,遇到匆匆回府的朱先生,两位先生在门口一碰头,彼此点了点头。 朱先生问:“顾先生,准备何日起程去离城啊?” 顾先生“唔”了声,“就这几日吧?” “那不如明日起程吧,明日是个出行的好日子。”朱先生说。 顾先生瞥了眼朱先生,见朱先生一脸认真,他怔了下,不由得答应下来。 “行,就明日起程。” 是以,傍晚,少年们一回来,就被顾先生告知,明日要动身去离城,顾先生让他们该通知的通知,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 良之去通知秦珍,秦珍得知明日要动身去离城,先是去找了风纯,不巧风纯不在府里,她便给他留了封书信,之后她又去街上大肆采购一番,还雇了马车。 翌日一早,秦珍从客栈退房离开,赶到顾府和兄长们汇合。 她到的时候,兄长们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五郎站在一旁瞧着,见到秦珍,别提多高兴了。 跟顾先生说了声,就带着甲师父上了秦珍的马车。 秦珍跟顾先生打了招呼,就想去和朱先生告个别,可顾先生告诉她,朱先生不在府里,说他天不亮就出门了。 “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看着顾先生递来的一包东西,秦珍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是什么。 她接过,揭开一角包袱皮,果然,又是书,而且还不少,她粗略数了数,差不多十几本。 哎,原先给的那些书还没读完,又给,还一给这么多,她得读到什么时候去。 “贤英集?”顾先生看到包袱揭开的一角露出来的几个字,不由念了出来。 念完,他惊诧不已地问:“朱先生如何给你看这种书?” 秦珍摇头,重新系上包袱皮。 “我也不知道,他说我以后总归要读,不如现在读。” “哦,”顾先生听了这话,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他沉吟了下,抚着胡须又问:“之前他让你读书,都读的什么书?” “就像这样的书啊。”秦珍随口说。 “像这样?像哪样,都什么书名?” 秦珍眼睛闪了闪,这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可顾先生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啊,所以,他是怀疑什么了吗? 说老实话,朱先生给她读的书,确实让人值得怀疑,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哪需要读什么秦律帝王策广源注武圣手谈之类的书,读女则女戒还差不多。 “怎么,很为难?还是朱先生不许你说出去?” “那没有,就是吧,顾先生听了不要觉得奇怪就好。” 顾先生连连摆手说不会,他心想,总不会有比贤英集更离谱的书,这种书,一般的学子都不会去读,做官的倒是人手一本。 也不知朱先生为何让珍丫头读这种书,莫不是,他日后还希望珍丫头做官不成。 顾先生腹诽着,秦珍也在为难,她把包袱抱在怀里,垂眸想着要不要报几个假书名,但是吧,万一顾先生考她,她回答不上来,那不就被戳穿了吗。 而且叫顾先生知道她骗他,似乎也不太好。 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略过帝王策这本书,把其他朱先生让她读的书都说了。 但秦珍不知道,仅凭她说这些,足够顾先生想得深了,后他又把秦珍手上的包袱要过去,把里面的书一一翻了翻,完了顾先生深吸了口气。 一定是他想多了,对,绝对是他想多了。 把包袱还给秦珍,他顺口问了句:“还有其他书吗?” 秦珍含糊地说没了,顾先生又问了:“那这些书你能看懂吗?” 秦珍点头说可以,顾先生听了,眼睛都睁大了一倍,接着便考起秦珍看过的几本书的内容。 秦珍不假思索就回答出来,再加上她自己的见解,听得顾先生激动得把胡子都揪掉了几根,眼睛直冒精光。 “哎呀,珍丫头,要不,你也做老夫的学生吧,反正你兄长们和小弟都是老夫的学生,再加你一个,你一家,齐了。” 秦珍:“……” 吓跑了。 她扭头钻进自家马车里,刚坐下,就听见甲未之问:“为何不答应,若你做了他的学生,天下女子中,你将是头一份,日后婚事,必是百家来求。” “可这不是我所求。” “那你求什么?” “自由。”秦珍说着,把包袱放到一边,从车座下取出一条毯子,盖到五郎腿上。 今儿天不错,可早上还是冷了些。 “我的偶像是南昭圣女,我日后定要成为她那样的人物。”即便身在江湖,也同样用另一种方式,凌驾于权势之上。 这是何等的风光,快意。 想想这个,做大儒的学生真不算个什么。 甲未之没想到她的志向竟在江湖,成为南昭圣女那样的人物吗?这话若是旁人说来,他定然觉得是在说大话,可秦珍,别的他不敢说,武学上的成就,将来只会在南昭圣女之上。 毕竟她眼下不过十五六岁,而南昭圣女十五六岁时,二流高手都算不上,可秦珍,已然踏入顶尖高兴行列。 但是,“做大儒的学生,并不妨碍你成为南昭圣女那样的人。” “是,但肯定不如做一个纯粹的江湖中人自由,”秦珍说着一笑,“何况,我不喜欢读书。” 不喜欢读书?甲未之目光移到她身旁的包袱上,那眼神好似在说,你不喜欢读书,为何还跟朱先生读书?还是说,只是不喜欢跟顾先生读书? 秦珍没有开口解释,这事没法解释。 “早上吃了什么?”她转头问五郎。 五郎把毯子分给姐姐一半,身体歪到姐姐身上,小声说吃的包子,还比了个手势,三个。 那应该没吃饱,秦珍是知道的,不仅兄长们,就是五郎,每天的课业都是很繁重的,三个包子,也就勉强能垫垫肚子。 她昨晚做了些干粮放在空间里,不久前才拿出来,应该还没凉。 秦珍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只食盒,打开,递到甲未之前面,甲未之看了看,拿了两个葱油饼,五郎拿了两个玉米饼,两个酥肉饼,秦珍也拿了两个酥肉饼,剩下的,她让五郎给兄长们送去。 五郎送完了回来,就起程了。 这会还早,路上没什么人,马车一路通畅的行至城门口,城门刚开,有比他们起得早的人家,已开始排队出城。 秦珍和五郎小声说着话,甲未之偶尔插上一句,聊了会,一直不见马车往前移动,她不由掀开帘子看了看,却见一行京畿卫飞奔而来。 那京畿卫的头头拿了块令牌给城门守卫看了下,城门守卫一见,立即呼喊同伴关城门。 秦珍见此,知道今天是走不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楚皇崩 一行人打道回府。 秦珍不再住客栈,搬回了家里,原先家里雇的下人,兰婶母女和吴长顺父子,秦珍让兄长厚赠他们一笔银子,将人打发了。 她不习惯家里有其他人,况且,兄长他们一直住顾府,她又时常不在家,根本用不着下人。 而她三年不曾回家,家里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她才回来,以前的一应物什都没法用了,需要重新添置。 她出门去置办,回来时听到街上百姓议论,说楚京出了妖孽,专吸孩童的血。 秦珍暗忖,这哪是什么妖孽,分明就是血妖,可是,血妖早就死了呀,还是她亲手杀的,那么,这个专吸孩童血的,又是谁。 或者,血妖还有传人在世,现在流蹿到楚京来做案了? 秦珍匆匆回家,把这件事告诉了甲师父,并请他最近把五郎看紧些,兄长们也是,她交待他们,近段时间,也不要到处乱跑。 之后,她去找了风纯。 风纯还是不在,甚至后面几天都不在,府里的管家说,他家郡王自前几日进宫,就一直没回府。 怕是宫里出了什么事,这几日,楚京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街上巡逻的士兵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有巡城卫,后来京畿卫也出动。 楚京戒严,城门也一直紧闭,把顾先生急的,他担心,再戒严下去,怕是不能如期赶到离城。 可他急是急,又不跟其他人说,自然就不知道,他想出城,其实并不是件难事。 因为不管是秦珍还是甲未之,城墙对他们来说,也就是高点的墙而已,想出去,不过是抬抬脚的事。 偏他不说,一个人在那干着急。 十五那天,风纯终于从宫里回来,一回来,就过来找秦珍。 “啥,你要我进宫去保护你皇伯父?你皇伯父还缺人保护,他不是皇帝吗?” 皇帝想要多少高手没有,再说,皇宫中的高手还少了。 “不缺,但近来我心中不安,总觉得要出事,其他的我都不担心,就担心我皇伯父,可我又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他身边,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我就想到你,你去帮我保护我皇伯父几天,待我处理完一些事,你再回来。” 秦珍一下为难了,她答应过南辰,要赴离城之约的,若应了风纯,进宫去保护楚皇,那离城之约,怕是赶不上了。 她想了想问:“具体要几天?” “四五天,我知道你要陪你兄弟们去离城,城门明天就要开了,你可以让他们先走,便是晚上个四五天,耽误不了你什么,到时候,我快马送你去,十天左右就到了。” 而离城那场盛事,就定在下个月初,今日正好十五,离下月初,还有半个月,从时间上看,还算充裕。 但秦珍不是这么算的,她,别看还有半个月,可路上若是遇到个什么事,比如下雨什么的,就是有快马,也赶不了路,肯定会耽误。 “最多三天,我……” “好,就三天,你现在去同你兄长们说一声,一会就随我进宫。 这么急的,虽如此,秦珍还是赶紧去隔壁同顾先生和兄长们,以及五郎交待了几句,随后就同风纯进了宫。 因着她对宫里不熟,是以有些担心,风纯则相反,他把她交给楚皇跟前的大太监郑安,除了给她一块令牌,还当着郑安的面,对秦珍说,在这个宫里,她除了保护楚皇的安全,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谁也不用怕,若是有那不长眼的欺负到她头上,只管还回去,有事他担着。 “不过,你也收着点,”他凑到秦珍耳边小声交待,“除了郑安和我皇伯父,其他人最好别搭理,更不要多管闲事,皇宫不同其他地方,这里就是最下等的宫人,都是几百个心眼子,你个小丫头片可玩不过。” 听他骂自己小丫头片子,秦珍来气,一侧头,耳朵尖在风纯的唇上擦过。 她愣了下,揉了揉耳朵,忙说对不起。 “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记得三日后来接我。” 而风纯脑中全是方才那一触即离的柔软触感,都没听清秦珍说什么,嘴里“嗯嗯”着转身,不想左脚绊到右脚,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小心。” 秦珍拽了他一把,这下好,风纯觉得不只嘴巴发烫,半个身体好似都烧了起来,他飞快地拂开秦珍的手,逃命似地跑了。 秦珍没当回事,侧身请郑安带她去见楚皇,而郑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仓惶跑掉的年轻郡王,又看了看秦珍,目光深了起来。 “还请姑娘先随咱家去换身衣服,再有姑娘这面纱,恐怕要取掉,否则太过打眼。” “不了,若非必要,我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请总管大人放心。” 郑安闻言,便没再说什么,郡王说过,他请来的这位姑娘,别看年纪小,武功却在他之上,让他不可怠慢。 郡王也算是郑安看着长大,对方傲气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他说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那绝对就在他之上。 他不再多言,赶紧带了人去见楚皇。 楚皇这边,风纯是提前说过的,秦珍过去,楚皇说句知道了,就让郑安安排秦珍。 郑安看向秦珍,想说让她扮作御前侍奉的宫女,就见秦珍冲他摆摆手,蹦蹦跳跳地去了龙椅后。 得,不用安排了。 之后两天,郑安就没在明面上见过秦珍,可这姑娘又无时不在,每日早午晚膳加宵夜,都会按时提醒他。 三日一晃而过,什么事也没发生,秦珍待得快无聊死了,三日一到,她便巴巴地等着风纯来接她。 可风纯没有来。 不过她倒是在御书房里见到一个熟人,定国侯世子季秀,他的病看起来似乎好了,就是人有些消瘦,因着上朝,身着一袭朱紫色朝服,使得他更多了一份威仪与贵气。 其实季秀也生得极好,五官俊朗,仪表堂堂,只是秦珍见惯了凤阳世子卫末风纯还有南辰太子这样出尘绝秀的人物,再看季秀,就觉得稍显平庸了。 但单拎出来论,人也是难得的年轻俊杰。 秦珍想着,不知不觉看入了神,而跟皇帝汇报工作的季秀,自然察觉了她的视线,只是他不知道是秦珍。 一开始他以为是皇帝在打量他,就偷偷抬头瞄了了眼,发现不是,头偏了偏,目光转到旁边奉茶的宫女身上,偏那宫女抬头,视线与他撞个正着,宫女一下红了脸,头忙垂了下去。 季秀误会是宫女在偷瞧他,脸倏地板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楚皇崩 秦珍一直等到晚上,风纯也不曾来接她,心里不免着急,她正忿忿暗骂风纯不讲信用,就听见郑安进殿同楚皇禀报,说周贵妃宫里的宫女来报,贵妃有些不适。 楚皇听后说了句知道了,就接着批折子,批完拆子,他伸了个懒腰,喝了杯茶,用了几块点心,才吩咐摆驾甘露殿。 秦珍在宫里待了三天,也听了不少事,至少她已经知道甘露殿是周贵妃——也就是风纯姨母住的宫殿,而皇后住凤仪宫,后宫还有德淑贤三妃,各居一处宫殿。 风纯让她保护楚皇,她便寸步不离,楚皇去哪她就跟到哪,不过楚皇是位勤勉的皇帝,秦珍跟在他身边的这三天,他就没去过后宫,天天不是上朝下朝批折子,就是召见朝臣商量政事,整日没个闲的时候。 秦珍觉得,要不是这周贵妃身体不适,估计楚皇都想不起他那满后宫的大小老婆来。 另一方面,也是不方便,实在是这楚皇宫实太大了,从御书房到甘露殿,光路上就走了半刻钟。 当然,做皇帝不容易,做皇帝的老婆也不容易,这大冷的天,知道楚皇要来,周贵妃早早在外面等着,哪怕身体不适,也得出来迎接。 秦珍在暗处瞧着,见这周贵妃容貌虽不及她亲娘阮氏,但通身的气度,却是阮氏远远不及的,到底是皇帝的女人,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仪态万方,当真是赏心悦目得紧。 想必楚皇也是同样的心态,对其虚寒问暖一番,就表示要留宿,周贵妃听了赶紧去准备,她点了两名貌美的宫女去伺候楚皇沐浴。 皇帝要沐浴,秦珍不方便跟着,但也不敢离得太远,就在殿中一角候着。 但她万万没想到,皇帝沐浴并不只是沐浴,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声音,秦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了。 她外表壳子十五岁,内里灵魂却是个成年人,前世虽未婚,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她本能的去看周贵妃,可不知什么时候,周贵妃也不在殿中,只有一些宫人还守在殿内。 秦珍起先还暗松了口气,心说幸好周贵妃不在,要不心里多膈应,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 皇帝要沐浴,周贵妃干嘛要安排貌美的宫女去,难道她就不担心?还是……她其实是故意的? 秦珍的三观遭受到剧烈冲击,忙不迭地堵了耳朵,时间过了好一会,就在她以为里面完事的时候,浴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骇怕地尖叫。 秦珍心头一惊,想也不想的冲进去,却在看清浴房内的情形时,猛地顿在原地。 愣神中,暗里保护楚皇的暗卫也纷纷现身,他们和秦珍一样,都在看清浴房中的情形时傻眼了。 宫女尖叫的声音太大,殿中的宫人们听到声音,纷纷跑进来,秦珍在他们进来之前,离开了浴房。 她没去别的地方,而是把殿内外各处查看了一番,在没发生任何异常后,便静等风纯进宫。 风纯来得很快,事发后小半个时辰,他就出现在甘露殿里,是周贵妃通知的他。 楚皇突然崩了,还是那个的时候崩的,周贵妃慌得不行,只片刻,她就冷静下来,一边命人封锁消息,一边派人通知风纯。 风纯被十万火急地叫进宫,他想了很多,却绝没想到,会是他皇伯父出事。 “汤圆,我该怎么办,你皇伯父他,他……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啊。” 一向沉稳的周贵妃,整个人慌乱极了,完全没了往日镇定的模样。 风纯面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能化为实质,他都没理周贵妃,径直去看了楚皇。 没了生气的楚皇已被宫人抬出浴桶,稍稍整理仪容后,被宫人安放在寝殿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远瞧像是睡着了,但近看,眼睛虽闭着,面容仍是狰狞的。 风纯眼前直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晕过去,他狠咬了下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匆匆看过现场,之后又叫人把那两个伺候的宫女喊来问话,最后才来找秦珍。 “我不信她们说的,我只信你,珍珍,你告诉我,是她们说的那样吗?” 他脸色黑得吓人,声音都是哑的,因为来得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外袍,棉衣都没穿。 秦珍瞥见他身后跟着的贴身侍卫,侍卫胳膊上明显搭着他主子的斗篷,她朝对方招招手。 侍卫过来,秦珍指指他手里的斗篷,又指了指风纯,侍卫会意,赶紧展开斗篷给自家主子披上。 秦珍也适时开口,语气无奈,“就是她们说的那样。” “我不信,”风纯失态道:“我皇伯父身体一向康健,别说一次御二女,就是御……”似意识到后面的话对秦珍说有些不妥,他便又哽了回去,只说:“总之,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皇伯父身上。”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当时就在门外,虽然堵了耳朵……” “什么,你在门外,还堵了耳朵……” 秦珍尴尬又无语地瞪他,“那种时候,我不在门外我该在哪里,还有我不该堵上耳朵吗?你个混蛋,难道你保护你皇伯父的时候,那种事,你也在旁边看着?” 风纯:“……” 他抹了把脸,“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在门外,还堵了耳朵,所以浴房里发生了什么,你就不一定清楚了?” “是,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只是听到宫女尖叫,我就闯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你皇伯父已经……呃,之后,我把殿内处都查看了一番,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其他。” 秦珍郁闷地说完,见风纯沉默,多嘴了句,“如果有问题,必是出在那两个宫女身上,你还是好好审一审她们,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风纯沉沉地点头:“眼下我不能送你出宫了,你先找个地方待着,等我完事,再送你出宫。” 秦珍听了抿唇,幽幽控诉道:“你说话不算话。”说好让她进宫保护楚皇三天,结果呢。 风纯揉着眉心解释,“有事耽搁了。” 若是他没耽搁就好了,甚至,他明明预感到要出事,却还是分神去忙其他的事,若非如此,皇伯父或许不会出事,可他心里又很清楚,临幸宫女这种事情,如果里面不掺杂人为因素,那么他在场也无用,该发生还是会发生。 只是姨母,唉,他一直知道,姨母在宫里养了几个貌美的宫女替她固宠,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替她侍寝,这事在后宫很常见,可眼下皇伯父出了事,不管里面有没有别人在里面使坏,姨母都难逃责罚。 “珍珍,我还须你帮我个忙。”风纯没时间同秦珍多说,他在秦珍耳边小声交待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秦珍默了默,叹了口气,也赶紧去忙风纯交待的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楚皇崩 风纯让秦珍帮忙监视甘露殿,只是天一亮,消息还是走露了,以皇后为首的一众妃嫔气势汹汹来到甘露殿前,要求见楚皇。 殿内的周贵妃急得团团转,一直问风纯该怎么办。 风纯心力憔悴,手撑着额头,哑声吩咐身后地侍卫,“去,请皇后娘娘进来。” “汤圆?” 风纯摆手,“皇伯父之事是个意外,姨母放心,我定会护你和表弟他们周全。” 两个时辰,能查的都查了,表面上看,什么问题都没有,那俩宫女底子清白得很,而浴室里又没有其他被动过手脚的样子,可皇伯父崩了,这事不可能一直瞒着。 请皇后进来,一是因为他大堂兄为皇后所出,即占嫡又占长,资质方面也不差,本来他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奈何皇后娘家兄弟陈国舅手握重兵,他皇伯父担心陈家太过势大,故而一直迟迟不立大堂兄为太子。 当然,皇伯父或许还其他的考量,只是他已不得而知了。 眼下,他若想保全姨母与表弟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与皇后合作,助大堂兄登上那个位置。 周贵妃似乎猜到他的打算,不由急了,“汤圆,就没别的法子了,我知道皇上将龙京卫交给了你,凭着龙京卫,难道咱们就不能再搏一下?” 风纯听着这话,目光微暗,皇伯父将龙京卫交给他的事乃是绝密,知道这事的,仅他和皇伯父身边的几个心腹。 姨母居然知道,说明他和皇伯父身边出了内贼。 真是好手段,好心计,连他和皇伯父身边的心腹都能收买,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自家姨母。 风纯再开口,声音都冷了许,然而周贵妃太着急了,也没察觉出来。 “然后呢,皇位我能替表弟抢来,表弟守得住吗,他不嫡不长,资质在众堂兄中又不拔尖,满朝文武大臣,谁会服气,介时,若皇后不满,边疆二十万的陈家军会如何,我虽有几分私心,但我不会拿风家江山开玩笑,皇伯父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 周贵妃不服气,“可你皇伯父曾说过,存儿是他最满意的儿子,若非你皇伯父出事,日后,皇位未必不是存儿的。” 存儿,凤存,楚皇第五子,风纯的五堂弟兼大表弟。 “您也说了日后,若皇伯父在世,待我再磨砺几年,在军中有了威望,表弟确实有几分希望,可现在皇伯父崩了,还是在您宫里崩的,这事若被有心之人搬弄,姨母,你想过后果没有,此事不要再提了,一会皇后来了您架子放低些,今日不能往日了。”凤纯告诫道。 这话周贵妃何尝不明白,她就是不甘心,奈何形势比人强,再不甘心,也得咽下。 不多时,宫人来报,说皇后到了,风纯起身迎接,周贵妃闷闷坐着,直到听到脚步声,才不甘不愿地垂站了起来。 风纯与皇后谈了什么,只有他们知道,再加一个秦珍,之后,宫中戒严。 楚皇崩了,两日后才昭告天下,大皇子被拥立为新君,择日登基,消息一出,天下震惊。 京城的官员们进宫吊唁时,都还是懵的,他们不明白,为何皇帝不过生病罢朝两日,怎的就突然崩了,再就是大皇子被拥立为新君,谁拥立的,他们连怎么知都不知道。 于是,百官在皇帝灵前就闹了起来,而闹得最凶的无疑是楚帝成年的儿子们。 秦珍混在一群宫女中,看着这些皇子和他们的支持者们齐齐对大皇子与风纯发难,一时间,宣政殿前吵成了菜市场。 也有理智者,如宁国公,楚皇崩后的第二日,风纯同皇后商谈好,将此事告知的第一个朝中大臣就是他。 宁国公是楚皇心腹,三年前接掌京畿卫,总领京中防务。 还有定国侯世子季秀,这家伙,周围的人都吵得面红耳赤,他却老神在在。 秦珍故意盯着他,直到对方发现她,见他看过来,秦珍悄悄同他打了个手势。 季秀见状,趁人不注意,溜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秦珍很快过来,两人碰了面,不由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进宫的?”季秀问。 “前几天。” “前几天?”季秀挑了挑眉,“这么说,宫中这几天发生的事,你都知晓啰?” 秦珍犹豫了下点头,“差不多吧。”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那……” 他想问问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为何突然驾崩,秦珍却打断他的话,玩笑似地问:“话说,你站谁?” 季秀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郡王。”于公于私,他都站郡王。 秦珍失笑,“他又不当皇帝。” “他不当,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清阳郡王,想必你应该知道,先皇只有一个兄弟,那就是前清阳王,而前清阳王就只郡王一个独子,故而先皇也只有郡王这么一个亲侄子,虽说先皇走了,但皇子们就这么一个亲堂兄,所以,不管哪个皇子上位,都不会拿他如何,相反,还会厚待他,另外,郡王本身出息,能力出众,于新皇来说,他只会是最得力的助力,瞧着吧,等新皇登基,清阳郡王就不只是郡王了。” 而是清阳王。 季秀站郡王,就等于是站大皇子,因为郡王拥立大皇子,还有宁国公,五万京畿卫,听他号令,而他也拥立大皇子,其他人再闹也无用,反而还会惹得新皇反感。 从龙之功谁不想要,那些大臣们不过是不甘心而已。 秦珍笑他,“你倒是看得清。” “也是托你的福。”要不是秦珍,他哪里能上得了清阳郡王这条大船,“但有件事我须告诉你。” 他靠近秦珍,手挡在嘴角,压低声音道:“新皇登基,通常都会施恩,大赦天下,你母亲她情况特殊,或许不在赦免之列,但你那个妹妹,说不定可以,你想不想救,若想救,不妨同郡王提一下。” 能救的话当然要救,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就是,“会不会让郡王很为难?” 季秀摆手,“不会,若是为难,我就不告诉你了。” 他告诉秦珍,如果不能让对方上施恩名册,也可以用其他法子,比如说让人假装染病,反正是小孩子,本来体质就偏弱,何况在诏狱那种地方,更容易生病。 最后他又补了句,“暗市可以搞到假死药。” 秦珍立即道:“那你去帮我弄一些,对了,我还需要各种迷药迷香,量一定要多,花多少钱无所谓。” 原本风纯说会帮她弄,可不知是太忙还是什么的,一直没给她弄来。 季秀闻言,反应同当日的风纯一样,“你要那玩意干嘛?” 秦珍:“锻炼身体。” 第三百一十九章 楚皇崩 季秀答应帮她,他动作很快,第二日就把东西给秦珍送来了,一包的瓶瓶罐罐。 下午,风纯送秦珍出宫。 至于宫中,还在闹,但显然,没什么用,因为风纯控制了皇宫,而宁国公则控制着楚京。 出宫的马车上,秦珍问起风纯,关于新皇登基,是不是都会大赦天下? 风纯说会,“你是不是想问,似你母亲阮氏这种情况会不会被恩赦,我这么跟你说吧,除了阮氏所嫁的二房,信王府的其他人都有可能被赦免。” “那有没有办法,把阮氏生的那孩子捞出来?” 风纯叹气,“有,但我不能帮你把她捞出来,不过,我可以让人照顾着她点。” 哦,看来事情没季秀说的那么简单。 既然这样,“也行,那麻烦你了,不过你这边的事情了了,那就直接送我出城吧,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 风纯点点头,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嘴里道:“完是完了,送你出城也没问题,就是吧,你爹李三福回来了,你,要不要见一面再走。”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的,这几日,他忙得就没闭过眼睛,眼里都熬出了血丝。 秦珍想了下,说见吧,反正都晚了,也不在乎再晚点,可风纯没在理她,他睡着了,鼻腔还发出轻轻的鼾声。 秦珍过去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风纯突然抱住她的胳膊,身体往一边歪去。 本想抽回胳膊的秦珍怕他摔了,赶紧往他身边一坐,风纯便歪到她身上,这人靠在她肩上,头还在她肩头蹭了蹭,睡得更香了。 秦珍翻了个大白眼,随他去了,这几日他劳心又劳神,着实累得不轻,想他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可处理起事情来,却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相比起来,他的堂兄们就稍稍逊色了些。 秦珍一路胡思乱想着,没一会,眼皮也沉了起来,她这几日也没休息好,瞌睡得紧。 可她不敢睡,前几次吃的亏告诉她,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尤其像现在这种特殊时期。 秦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刚想掀开车窗看看外面,猛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马车走了多久了,从皇宫到郡王府有这么远吗,这么长时候,出城都够了吧。 秦珍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瞄了外面一眼,发现不是她认识的街道,但她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回郡王府的路。 该说一句,幸亏她没放任自己睡过去。 秦珍叹了声气,推了风纯两下,风纯不醒,她玩闹心起,抬手捏住风纯的鼻子,想把他憋醒,可这家伙脸都憋红了,人就是不醒,秦珍惊觉不对,赶紧松了手。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只听见外面的车夫跳下车头,朝着远处快速跑去,而后无数破空声响起,朝着马车急速而来。 秦珍脸色一变,抱着风纯就往车厢地板上一滚,两人刚躺倒,密密麻麻破空而来的箭矢便将马车射成了筛子。 她还没松口气,就见那些扎在马车里的箭矢一碰到马车,就冒出火星子,然后“嘭”地一声燃烧起来。 车厢内火星子四溅着,有些飞溅到两人身上,两人的衣服立时着起火,秦珍一惊,心念一动,带着风纯消失在车厢里。 风纯这次出宫很低调,除了驾车的车夫,一个侍卫没带,那些刺客们,眼见马车烧成了灰,才放心的离去。 而状元楼里,某个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男子收到回信,得知人已经解决了,顿时激动坏了,马上吩咐属下:“速去把这个好消息告知殿下,就说成了。” 头号拌脚石死了,接下来的计划就容易多了。 ****** 一间四面露风的破屋子里,秦珍戳了戳身边草席上睡得正香的风纯,“喂,别睡了,赶紧醒醒。” 风纯翻个身,咕哝了句,“别吵,我再睡会。” 秦珍继续戳他,“还睡,再睡,我估计你遇刺身亡的消息,就该传遍整个楚京了。” 一听这话,风纯猛地睁开眼睛,人也坐了起来,“什么遇刺身亡,你在说什么?” 秦珍不答反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风纯摇头,“没有,就睡得特别香,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他伸了个懒腰,目光一下注意到自己身上烧得破破烂烂的衣服,再一看秦珍,同他一个样。 “这怎么回事?”他不就睡了一觉吗,怎的醒来,两人却像在火里滚过似的。 “还能是怎么回事。”秦珍便把他们从皇宫里出来,他昏睡不醒,之后遇袭的事告诉了他。 风纯听了一点也不吃惊,从小到大,他不知遇到过多少回这样的事,在皇宫里,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这回,也是他太累了,出宫时,就让宫人泡了杯浓茶给他提神,没想到却着了道。 得亏了珍珍,不过,也是因为珍珍在,他才放心的没带侍卫,左右这丫头身手好得没朋友。 只是,有些地方他想不通。 “你确定……他们以为我和马车一起烧成灰了?那你是如何瞒过他们,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救我出来的?” “我自有我的法子,也确定他们没有看到。”具体地就不说了,说也没得说。 秦珍起身,把身上烧了好几个破洞的斗篷解了,正想丢了,余光无意间扫到屋外不远处,两个蹲在街角瑟瑟发抖的小乞丐。 “把你的斗篷给我。” “干嘛?都坏了。”虽然疑惑,他还是把斗篷解了下来,秦珍接过,她随身一直带着小包,包里装着各种杂物,她找出剪刀和针线,把两件斗篷剪短,用剪下来的部分把上面的洞给补好。 “走吧。” “去哪?” 秦珍瞪了他一眼:“天要黑了,你准备在这里过夜?” 风纯当然不会在这过夜,可他也不准备回府,有人想他死,那他就暂且死一死,看是谁在背后搞事。 给他送茶的宫人只怕没等他出宫,就已被人处理干净了,现在回去查也查不到,但没关系,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第三百二十章 楚皇崩 次日,秦珍在家见到了李三福,三年不见,渣爹两鬓都长出了白发,才三十多岁的人,脸上却尽是风霜之色。 秦珍心情有些复杂,忍不住喊了一声“爹,”李三福嘴巴张了张,想应声,嗓子眼却哽住。 他太激动了,又有点不敢认。 想当年,他离家时,闺女还是个糯米团子,几年再相见,闺女就十一岁了,人虽小,却一派小大人模样,那时父女堪堪团聚不过半年,结果闺女又莫名失踪。 再见,便又是三年后,而闺女此时,已然长成了大姑娘。 感觉好像是一转眼的事,但这几年,他每每想起失踪的闺女,就悔不当初的离家之举,若非他离家,哪会发生这后来许多事。 秦家村的日子,虽说不算多富足,可凭他的本事,让几个孩子平安健康的长大,是完全没问题的。 也不知那时他是什么鬼迷了心窍,找不到人也不回家,好不容易想通吧,偏又遇上了李氏。 往事不提也罢,李三福不是个爱回忆之人,只是经历了战场的残酷,便愈发想念从前的平淡生活。 他迟迟“欸”了声,稳了稳情绪,才问:“你失踪这几年,爹日日担心,只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咋地就突然失踪了?” 秦珍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把之前对风纯他们说的那套说,又搬出来对李三福说了一遍,以及风纯已查明,当年对她下手的人就是庄王世子风致远的事,也告诉了李三福。 李三福听得怒火直冒,尤其在听到自家闺女说被对方囚在地下三年,他就恨不得立即冲去庄王府,找那混蛋世子算帐。 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他一个四品的武官,根本不能与一个王府世子抗衡。 不过没关系,这次他回来的时机不错,先皇崩了,而大皇子被拥立为新皇,且马上要登基。 听说朝中有很多臣子反对大皇子继位,若他这个时候向大皇子表明自己的立场,说不得还能再升一升。 李三福气恼地想,只要他站的位置够高,手中兵马够多,别说什么王府世子,就是皇帝,他都给他拉下马来。 他忍着怒气道:“闺女你受苦了,这京中的某些权贵子弟,向来不把人命当回事,不过闺女你放心,这个仇,爹一定给你报。” “可别,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你别插手。”风致远,她会亲自找他算这笔帐。 “对了,想来你应该知道,顾先生带哥哥他们和五郎去了离城,我之前与故人有约,也得去一趟,时间紧迫,我一会就得动身,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哥哥他们?” 李三福说有,有很多,不过他想当面说,这次出发前,他跟岳父商量过,会在家里多待一段时间,待到年后。 “那你早去早回,咱们一家子争取今年一起过个团圆年。” “和李家?” 李三福摇头,“就咱们。” 他如今是半点不愿意委屈闺女和儿子们的,本来就欠他们良多。 秦珍闻言心说这还差不多,若是和李家,她是绝计不愿意的,她这人小心眼得很,又记仇。 李三福来的时候带了个大包裹,知道要见闺女,特意收拾的,把东西给闺女后,也不再耽搁她时间,准备起身走人。 秦珍却喊住他,她斟酌了下,还是决定把阮氏的事告诉渣爹,毕竟二人夫妻一场,而他爹又曾那般执着的想寻回阮氏。 但当李三福再次听到阮氏的消息,一时竟有些怔忡,他缓缓坐回去,听着闺女说她早已嫁人生子,说她最近的遭遇,他脑中都是空的,好一会,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问过郡王了,郡王说,便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信王府的其他人都可能会被赦免,唯独二房不行,毕竟事关临阳王妃,她想脱身,很难。” 秦珍说到这,看着过于平静地渣爹,试探地问:“我听说这事,庆原伯府也牵扯在内?卫哥哥……呃,我是说那个孩子就是庆原伯抱回来给临阳王妃的,那为何……” 为何庆原伯没受到皇帝猜忌,还让他领兵在外,皇帝就那么信任他? 李三福没说话,他这会倒是回神了,可脑子里全是当年阮氏一离开他就嫁人生子的事。 后知后觉地他,心里不免有些气恼和挫败,他以为和原配阮氏,成亲九载,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可没想到,她竟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和孩子,转身就嫁给了旁人。 既然她心里没他,不想同他再过下去,为何不同他说,为何要偷偷离开。 他当初捡到阮氏,并没有其他想法,只以为她是个落难的姑娘,看她可怜,就想帮她一把,只是阮氏生得美,他那时候年轻,相处了几次,难免会有了些想法。 而阮氏也没有拒绝他,一来二去,成亲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可此时,他方明白,阮氏嫁给他,或许只是一时的形式所迫,以及无奈之举。 罢了,时间过去这么久,他早已将她放下,只是得知她如今身陷囹圄,终究心里不忍。 不论她曾经为何嫁给他,他们成亲九年,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况且她还给他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女,凭着这些,他便不能坐视不理。 “闺女,帮我个忙,我想见见郡王。” 秦珍一愣,“你想救她?可是郡王说……” “爹拿手里的两万兵马换,他会答应的。” 秦珍闻言一脸震惊,两万兵马,这爹这么在乎阮氏的吗?不,她不应该怀疑对方对阮氏的在乎,毕竟,这个男人曾经在老婆跑后,不惜做出千里追妻之举,还就此一去不回。 儿女完全不及妻子在他心里的份量,不对,是前妻。 然而这就更讽刺了,两人都已各自嫁娶,可一听说阮氏出事,她爹却还是毫不犹豫,不计代价的出手相救,果然情深。 秦珍在心里感慨着,她倒无别的想法,阮氏能救出来就好,左右有人愿意。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朝月 不知风纯和她爹谈了什么,秦珍没兴趣听,把人送到风纯面前,就急急离开了。 再晚,就真赶不上了,秦珍甩开膀子在官道上狂奔,除了喝水进食,她几乎不曾停过。 次日申时左右,她赶到东林郡,路过某个小镇,本是稍作休整,不想发现变天,唯恐下雨,她立即马不停蹄地上路。 第三日傍晚,雨落了下来,起初是沥沥小雨,半夜时雨势变大,倾盆大雨下直到清晨方歇。 雨停了,便不影响她赶路。 这几日,白天赶路,晚上她就往空间一钻,等天亮再继续赶路,仅用了四天半的时间,她就进了凤阳郡地界。 回来了,总要见一见凤阳世子,于是,她又顺道跑了一趟凤阳王府。 凤王府的管家接待了她,说她来得不凑巧,府里主子们都不在,王爷和二公子在军营,王妃带着孟侧妃去了庙里上香,而世子,则在几日前去了离城。 秦珍一听到管家说凤阳世子去了离城,便立即提出告辞。 凤阳与西凉这几年一直在打战,城门是不会随便开的,想出关,还得找凤家人。 见到凤泽,两人又是一阵寒暄,凤泽同她打听楚京的事,秦珍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 凤法听后感叹说,大皇子继位也算名正言顺,他是嫡长子,为人还算仁厚,就是…… 就是什么,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看得出,凤泽在忧心。 秦珍好奇地问了句:“就是什么?” 凤泽摇了摇头,“没什么,我送你出关。” 见他不想说,秦珍也不追问,凤泽骑马送她,在城门口,又遇到那个红袍小将周明谕,季秀的表弟。 这小将军一看见她,几步跑到她面前,急切地问:“你从楚京来的吧,正好,我有些事想问你。” 秦珍道:“若问京中情形,你问二哥吧,来的路上我都跟他说了。” 周明谕马上看向凤泽,凤泽点头,“珍珍要赶着去离城,先让她出关,京中的事一会我再告诉你。” “行,我让他们开门。”周明谕去让守卫开城门,放秦珍出关。 秦珍跟在两人身后,想了想,把前些天季秀差点挂了的事,简单地同周明谕说了说。 不曾想,周明谕还是个暴脾气,他忍着怒气听完,张口就骂起定国侯的那位柳夫人,可他又实在不会骂人,所以骂来骂去都是毒妇两个字,然后这毒妇什么那毒妇什么。 骂着骂着,瞥见秦珍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不由一僵,摸了摸鼻子,又像个没事人一般,抬手朝秦珍拱手道谢,“多谢秦姑娘,此事我定会禀明姨父。” 秦珍心说,你是该好好说说,你姨父可是差点绝后呢。 说话的功夫,城门开了,外面是一马平川,离此二十里外,就是天堑山,沿着天堑山脊走上几天,就能到离城。 按她的脚程,正好能在十二月初赶到离城,秦珍同二人告别,再次起程。 进入天堑山,她的脚程慢了下来,一来,山路不太好走,二来,眼看快到离城了,时间上也还来得及,就不想像开始几天那样辛苦的赶路了。 况且,不同于上次她来,这次,天堑山热闹了许多,通往离城的山道上,时不时能遇到一群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沉默无声的赶路,气氛严肃得很,偶尔有大声说话的,也都是些胆大携带兵器的江湖人。 前头提过,天堑山中有悍匪出没,时常出来打劫过往的商客,这些人,这样的赶路方式,不难理解。 秦珍不习惯携带兵器,她就背了个随身小包,优哉游哉地赶着路,虽独自一人,又蒙着面,却没人敢小瞧她。 但也有不长眼的,就像面前这几个似某江湖门派的年轻弟子,见她独身一人,便上前搭讪,秦珍不理,其中一个反被激起兴趣,竟动起手来,欲扯她遮脸的面纱。 秦珍头一偏,抬手一抓一扭,男子“啊”地一声惨叫,双膝顿时跪倒在地,他那只欲扯秦珍面纱的手,则如扭麻花般软软垂在地上。 “师兄?”“师弟?”“师弟?”这男子的师兄弟们未料她如此凶悍,立即上前围住那男子,几人检查完男子的伤势,顿时倒抽了口凉气。 而秦珍,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站住,你这小丫头,好歹毒的心,我师弟虽说失礼了些,可你却断他一只手,这事你不给个说法,休想走。”那男子师兄边说边拔出剑来指着秦珍。 秦珍目光淡淡地瞥了眼指着她的剑,冷笑道:“若非如此,他断的就不是一只手。” 男子的师兄闻言,气道:“那你还想杀了他不成。” 秦珍用沉默代替了她的回答,男子的师兄不由大怒,举剑就向秦珍刺来,秦珍身体微微一偏,抬手两指夹住剑身,真气灌入手指,轻轻一折,“当”地一轻响,对方的剑立时从中折断。 她丢了折下来的剑尖,冷眸射向震惊不已的男子,“再纠緾,断的就不只是你师弟的手了。” 男子吓得手一松,断剑掉在地上,人也害怕的后退,他身后的几个师弟均叫秦珍这一手给吓到,惧是目光惊惧地看着她,谁还敢拦她。 秦珍走了,而这一幕也被另一对师兄妹看到眼里。 魏三月问她师兄:“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厉害的一个小丫头,师兄,你可有听说过?” 他师兄魏春寒点头,“还真有,听闻两个月前,有人对南辰太子请了绝杀令,据说云上城前前后后派出几百个杀手,却无一人成功得手,不仅如此,这几百个杀手还都尽数折在南辰太子手里,消息称,南辰太子之所以能杠住这几百个杀手的刺杀,就因为他身边有一绝顶高手相护,据说那绝顶高手,就是一位年纪不足十五六的姑娘。” “啊,现在妖孽这么多的吗?” 前有凤阳府的那位世子,二十岁时,武功便冠绝天下,据说人也生得貌赛潘安,颜超宋玉,真的好想见一见啊,魏三月忍不住想。 她站在原地发了会花痴,忽然见师兄走得飞快,她愣了下,赶紧追上去。 “师兄,走这么快干嘛,安了,咱们肯定能按时赶到离城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朝月 入夜,秦珍停下来休息,今晚不能进空间了,因为身后一直缀着两条尾巴。 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她就没搭理,捡了干柴生起火,又从包里拿出干粮放到火上烤。 烤热的玉米饼散出去淡淡的香气,她正要吃,耳边忽然听到两声奇怪的轻响,这是…… 秦珍勾了勾嘴角,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 树下响起一道小小而又委屈地声音,“师兄,我好饿。” 跟了对方半天,她和师兄除了喝了几口水,一点东西没吃,肚子早就饿扁了,而人家呢,一路上嘴就没停过,这小丫头的随身小包跟仙人的乾坤袋似,东西好像都吃不完。 “师兄,咱们干嘛要跟着她呀?”要不然,这若大的山林子,怎么都能打到猎物充饥,何至于挨饿。 “她的眼睛很漂亮。”魏春寒说。 魏三月怔了怔,定睛看去,不由又一怔,随即笑了笑,“你是说……”她后面的话隐去没说,但师兄妹两人都懂。 魏三月笑了笑,眼珠一转,顿时有主意,她抬腿就朝火堆走过去。 “喂,小妹妹,可以借个火不?” 秦珍瞥了眼终于肯露面的俩尾巴,点了点头,魏三月道了声谢谢,赶紧吩咐跟过来的师兄捡柴火,然后顺势同秦珍搭起话来。 “小妹妹,你也是去离城的吧?” 秦珍说是,又问她,“你们也是?” “当然啊,”魏三月笑道:“现在这条路上走的,还有谁不是去离城参加朝月山庄的试炼的。” 秦珍心说她就不是,这什么朝月山庄,她一路都在听人谈论,说什么这朝月山庄成立于百年前,虽是个小小山庄,可在天下人心中,它的地位不亚于天机阁,甚至,比天机阁更神秘。 因为在这百年间,就没人见过朝月山庄的主人。 据说朝月的主人从不露面,但朝月山庄每十年举办一次试炼,而试炼,不论男女,只要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略通文墨,就可参加。 自然,通过试炼者,朝月山庄除了会提供一份特殊的奖励,还会帮通过试炼的人完成一个心愿。 “我的心愿是想找到幼年时走丢的妹妹,可是试炼太难了,实在太难了。”魏三月看着秦珍的眼睛说。 “上一次的试炼,就没有一个人成功,不过二十年前,南昭有个人成功了,而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是南昭首富。” 南昭首富?秦珍知道啊,上次在琼玉楼,他闺女还是她救下的。 “还有三十年前,我的师父魏风,他侥幸通过试炼,回来就开山立派,也才了如今的长剑门。 “四十年前的梅山掌门,也通过试炼,不过他比较倒霉,虽说他曾将梅山的声望推至顶峰,但梅山派也在他手里被灭。” “所以,朝月为何要每十年举办一次试炼?” 秦珍听来听去,知道通过试炼的人都会在日后有一番成就,可朝月呢,朝月山庄想从中获得什么? 每十年举办一次试炼,还广邀天下人前来参加,这其中所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且不提,给通过试炼的人提供一份特殊奖励也不提,但帮通过试炼的人完成一个心愿,就有点离谱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若通过试炼的人的心愿是当皇帝,那朝月山庄还能帮着造反不成。 所以,朝月举办试炼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刷声望。 这个问题……魏三月为难地挠了挠脸,“我不知道诶,师兄,你知道吗?” 魏春寒倒是知道一点,似乎跟一个传闻有关,但传闻终归是传闻,未必可信,是以,他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没事,咱们就是去凑数的,要是侥幸通过,那咱们是赚到,通不过,就当看了场热闹,反正怎样都不亏,毕竟这样的盛事,十年才一回。”魏三月说。 秦珍笑了笑,见魏三月视线时不时落在她手里的玉米饼上,她心领神会,随手拿了两个给她。 魏三月笑眯眯接了,转手给了一个她师兄,之后三人便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临睡下时,秦珍直言,她不习惯和旁人一处休息,就另找了休息的地方,魏三月师兄妹表现得毫不在意,只约了明日一起走。 秦珍答应了,次日三人一同上路,有了伴,路都觉得短了,第三日中午,他们赶到了离城。 不过,他们没进城,朝月山庄虽然在城中,但试炼之地却不是设在城中,而是设在距离离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别院中,听说别院非常大,而想进入别院,须得经过初试。 秦珍三人在前往别院的途中,路上非常之多初试失败的人在往回走,而还有更多源源不断的人在赶往别院报名参加初试。 魏三月道后日就是十二月初一,所以报名会在明日下午终止。 是以,他们赶到别院,就见报名参加初试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几里外,魏三月和她师兄赶紧去报名,秦珍就此和他们分开,她要去找兄长们。 不知他们过了初试没有,还有凤阳世子他们。 秦珍随手拉了个朝月山庄的下人打听凤阳世子是否闯过初试,也是凤阳世子名气大,她才敢开口,若换了旁人,她想找人,怕不得也要报名参加这个什么试炼,进入别院才行。 可她不感兴趣。 不过,朝月山庄的下人傲慢得很,见她问话,理都不理,秦珍也不生气,转手拿出锭银子。 那下人收了银子,态度不见多好,但总算肯搭理她了。 “过了,前天过的,啰,”下人头朝左边偏了偏,“那边有片竹林,竹林里有座竹楼,竹楼直通别院,想找什么人,跟竹楼里的人说。” 这么容易?秦珍有点不敢相信,她半信半疑过去竹林,找到那个小竹楼,竹楼前也很热闹,好多人过来找人。 她挤上前,掌事的问她找谁,她说凤阳世子,掌事登记后,道:“送信,一百两,想见人,一千两。” 秦珍,“……” 就知道不会这般容易,一百两,真贵,不过,她现在可不是缺这一百两银子的人。 秦珍爽快地掏出一百两,只让掌事的捎一句话给凤阳世子,然后在竹林前等信。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你长大了 半盏茶的功夫,凤阳世子就到了,秦珍差点没认出来,因为凤阳世子带了个狼头面具。 “来得正好,楚京的情形,赶紧同我说一说。” 一旱知道他会问这个,知晓他着急,秦珍也不废话,赶紧把楚京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凤阳世子大抵没想到楚皇死得这般不光彩,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良久,他叹息了声。 “郡王真是英明,若非他当机立断,拥立大皇子上位,我北楚必乱。” “可我来时见了凤二哥,凤二哥和你的意思差不多,但他对于大皇子上位似乎有些忧虑。” 凤阳世子看了她一眼,领着她往小竹楼里走,他对掌事的说,秦珍是伺候他起居的的侍女,他要带人进别院。 那掌事的也不知信了没,什么也没问,只让凤阳世子交一笔银子。 凤阳世子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掌事,秦珍扫了眼,一千两,好家伙,现在她终于知道朝月山庄举办试炼的目的了。 赚钱啊,借试炼之名行敛财之举,同时还把声望给赚足了,它背后的主人真是太精明了,就没有比他(她)更会做生意的。 可是,为啥又是侍女。 之前在南昭,她就是扮南辰的侍女兼保镖,回到楚京,她又扮过风纯的侍女,后来风纯让她进宫,她扮的还是楚皇的宫女兼保镖,到离城,见了凤阳世子,还得扮他的侍女。 难道,这辈子,她就只有做侍女的命? 正如此想,凤阳世子抬手拂过她头顶,“暂时委屈你一下。” 不不不委屈,她就那么想想,若天天对着世子哥哥这张脸,她还是非常乐意的,秦珍美滋滋地想。 凤阳世子从管事那里领了块小铜牌子,交给秦珍后,带着她进别院。 他边走边道:“你如今长大了,有些事还须得同你阐明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说着,他顿了下,才继续道,“想必你知道我与三皇子交情非浅,从交情上讲,我其实是希望日后他能上位,但交情归交情,如今北楚腹背受敌,先皇突然崩逝,无疑于雪上加霜。 而比起三皇子,显然大皇子上位更名正言顺,另一个,他外家陈家手握二十万重兵,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大皇子上位,陈家极可能会反,若陈家反,那么,北楚便要面临外患未除内忧又起的局面,到时,我北楚必乱。” 这么说,大皇子上位是众望所归。 “那凤二哥忧心什么? 凤阳世子叹道,“大皇子上位的优点亦是他的缺点,陈皇后出生将门,性格强势果决,以前有先皇压着,皇后不敢妄动,可现在先皇崩了,大皇子上位,恐压制不住皇后,更压制不住陈家,弄不好……” 秦珍接过话道,“弄不好,大皇子会成为强势的陈皇后和陈家手里的傀儡。” 凤阳世子目光赞许地看着她:“就是这个意思。” 别的皇子上位,陈家可能会反,北楚会有陷入内乱的危险,大皇子上位,内乱的危险暂时解除,但皇权极有可能会被皇后和陈家把持。 秦珍笑道,“世子哥哥想多了,我是觉得,依郡王的性子,他不会容忍这种局面出现。” 之前他看不惯长公主弄权,就让她对青平出手,若皇后想弄权,他未必不会对皇后出手。 这家伙手里可是握有一支秘密军队,皇宫说围就围,威风得很。 “这不是他能不能容忍的问题,如果大皇子不济的话,他不忍都不行。”凤阳世子说着,转身朝边上一条铺了鹅卵石的小道上走去。 这别院比想象中大,跟个迷宫似的,里面建了许多屋子,错落有致的矗立在林中,若是不熟,绝对会迷路。 鹅卵石小径的尽头就是他的住处,几间尽显南昭风情的小屋,凤阳世子推开其中一扇门,两人进屋,他才走了两步,突而顿住,锐利地眼睛四处搜寻着。 秦珍莫名,“怎么了,世子哥哥?” “可闻到了什么?”凤阳世子轻声问。 秦珍抽抽鼻子,微微点头,“屋里有股很悠长的暗香,世子哥哥,你……”喜欢这种绵长的香啊,话没说完,凤阳世子一句,“我在外,从不熏香。” 他转身出门,扯响门口铃铛,不肖片刻,一名下人出现在凤阳世子面前。 “世子,不知有何吩咐?” 凤阳世子淡声道,“我屋里有人闯入,留下了些东西,麻烦掌事给收拾收拾。” 掌事道了声“诺,”他拍拍手,立即有两名灰衣侍卫从天而降,随着掌事去收拾屋子。 秦珍和凤阳世子在屋檐下等着,似乎是听到这边的动静,隔壁屋里走出来两男两女,都是很年轻的公子和小姐,看衣饰,也是非富即贵。 那俩年轻公子朝凤阳世子拱拱手,俩年轻女子一个红着脸朝凤阳世子屈膝行礼,一个脸色淡漠,瞥了眼着凤阳世子和秦珍,便转向了旁处。 凤阳世子取了面具淡淡颔首,算是还礼,而后小声同秦珍嘀咕,“前日初试时,我见到了二郎他们,五人都过了,只是住处不在这边,一会用过午膳就带你去见他们。” 秦珍啊了一声,有些惊喜,“都过了,五郎也过了?” “过了,而且,他是本次年纪最小的试炼者。” 哇哦,小弟真给她长脸,若他能拿到本次试炼的魁首,那就有乐子看了。 哦,对了,“南辰太子来了吗,他过了没有?” “南辰太子?没听说,怎么,他也会屈尊来参加试炼?” 那倒没有,他只说会来,希望她也来。 两人说了会话,屋里很快收拾好了,但还需要通一会风,那掌事建议凤阳世子先去膳堂用膳,等他回来,屋子差不多就能进了。 于是,凤阳世子便带秦珍去用膳,半道上,一名样貌极美,身披红色斗篷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喊住他们,“凤阳世子,哪里去?” “膳堂,裴小姐。” 红斗篷女子立即拍掌笑道,“我也是,一起吧世子。” 凤阳世子默了下,毫不客气地拒绝。 “不方便,裴小姐,我心上人在,她会吃醋。” 女子闻言,犀利地目光一下子移到他身边的秦珍身上,秦珍注意到,本能地摇头,想说不是她,却倏地一僵,嘴巴张了张,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心上人 此刻,秦珍整个人都是木的,由着凤阳世子拖着走,男子牵着她的手,偶尔应和一下旁边的红斗篷女子。 凤阳世子称她裴小姐,这位裴小姐真真是美极了,一颦一笑都勾魂摄魄,眉目流转间尽是风情,可凤阳世子却像看不见似的,待人淡得很。 而这位裴小姐呢,竟似完全不在意凤阳世子的冷淡,一直没话找话,直到进了膳堂,对方遇到熟人,才与他们分开。 裴小姐一走,凤阳世子不由松了口气,秦珍赶紧指指自己的嗓子,刚刚,凤阳世子为了不让她说话,竟封了她的哑穴。 穴道一解,她立即道,“世子哥哥,你不喜欢人家,该直言拒绝,你拿我做挡箭牌,万一拆穿了怎么办。” 凤阳世子一脸无奈,“你又怎知我没有拒绝过。” 还不只一次,这位裴小姐,油盐不进,不管他如何拒绝,对方就跟认准他似的,只要碰面,必定会緾上来。 他委实心累,今日珍珍在,他是灵机一动,才拉珍珍做挡箭牌,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然而,他低估了对方。 点了膳,两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南昭饮食相比北楚就清淡一些,又是大锅菜,味道更差了几分,两人都没吃饱,却不想动筷了。 “走吧,去找二郎他们。” 凤阳世子起身,准备离开,秦珍却让他等等,她去到后厨,拿银钱同厨房里的人换了一篮子菜和碗筷调料等东西。 凤阳世子见到,笑问:“你要自己做?” “可以吗?” “可以,”凤阳世子接过份量不轻的篮子,拎了往外面走,“不过别院里不行,得去外面,这附近有个村子,咱们可以去村里,借村民的炉灶用。” “那把哥哥他们叫上。”反正两个人的做,七个人的也是做,而且大家一起吃饭还香。 凤阳世子笑道,“自然不能少了他们。” 只是可惜,秦珍并未见到兄长们,据住他们隔壁的人说,兄长们一早就出门了,不知去了哪里。 试炼今晚正式开始,但晚上,秦珍是不能留在别院的,别院有规定,除了参与试炼之人,其他人一律不得留宿别院。 凤阳世子带秦珍去了别院附近村落的农家借了锅灶,两人吃了一顿饱饭,期间,秦珍问起,他为何不喜裴小姐,毕竟裴小姐生得那般美,至少,至今她还不曾见过容貌胜过裴小姐的女子。 凤阳世子道对方乃是西凉人,莫说生得美,就是个天仙,他也喜欢不起来。 如今北楚与西凉交恶,战事一打三年,他凤家军多少儿郎折损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里,而未来,还不知要填进多少儿郎进去,他是心多大啊,会喜欢一个敌国女子。 “她竟是西凉人?”那是不合适。 “不错,西凉叶都裴氏,极有名的,前裴家大小姐裴玉就是武林第一美人,中午咱们见过的裴小姐,乃是裴玉长女裴芳菲,裴家历来皆是女子当家,最重要的一点,裴家女婿,从未有活过四十的,而你世子哥哥我,还想长命百岁。”他玩笑般地说。 “啊,这又是为何?” 凤阳世子也不清楚其中内情,因他下午还有事,吃完饭就离开了,秦珍左右无事,也出来溜达,路没走几步,就巧遇了一个意料中的人。 “小妹妹好,不知如何称呼?” “裴小姐好,我姓秦,单名一个珍字,珍珠的珍。” “秦珍,好名字,”裴芳菲笑说着,她又摆摆手,“叫我裴姐姐吧,叫裴小姐怪生疏的。” 秦珍心说,我同你也不熟啊,但美人总有些特权的,她从善如流地叫了声裴姐姐。 就这声裴姐姐,一下取悦了裴芳裴,她施然然地走过来,笑眯眯且直白道,“爽快,对我性子,以后进了一家门,咱俩定能相处理很好。” 这话说的,直接把秦珍整不会了,她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道,“裴姐姐,你不是西凉人吗。” 所以,醒醒吧,你和世子哥哥是不可能的。 裴芳菲却道,“我是西凉人,但我也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如果凤阳世子愿意娶我,那我举家迁至凤阳,做北楚人又何妨。” 秦珍眼睛眨了眨,“可是……” “担心裴家女婿活不过四十吗,”裴芳菲笑完,坦荡道,“如果凤阳世子待我一心一意,此生都不变心,活成人瑞都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之前的裴家女婿都没活过四十,是因为变了心才会短命啰?那裴氏女还挺倒霉的,遇到的全是负心汉。 不过,美人有毒这句话,她也算见识到了。 知道了个中内情,好奇心得到满足,秦珍还是遗憾地告诉身边的大美人,“裴小姐,世子哥哥已娶侧妃,他不能一心一意待你。” 裴芳菲螓首轻摇,毫不在意道,“无防,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 “可世子哥哥不喜欢裴小姐。” “也无防,他现在不喜欢,以后会喜欢的,”裴芳菲对自己的美貌非常自信,再加上她的手腕,她相信,凤阳世子定会爱上她。 但在此之前,她有机会在凤阳面前表现才行。 裴芳菲捻着胸前一缕发丝,緾在指尖,似还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我。” 秦珍听着这话好一阵无语,她真搞不懂这位裴小姐的脑回路,她好歹是凤阳世子的心上人,虽然是假扮的,但这位裴小姐,能不能正视一下她这位情敌。 请她帮忙,帮忙挖自己的墙角? 见秦珍面色淡下来,露出来的一双杏眼如沁霜雪,裴芳菲眉头一挑,安抚道,“你先不要生气,且先听听我的条件。” 秦珍变脸地时候挺唬人的,毕竟两世的阅历摆在那,兼之她修为不凡,气场全开时,一般人还真抵不住。 她淡淡启唇,语气微沉,“你说。” 不过短短两个字,却无端带给裴芳菲一股莫大的压力,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便是面对西凉摄政王,也不过如此了,而对方年纪如此轻,就有这般气势,难道凤阳世子会喜欢。 裴芳菲觉得自己失算了,之前,她见这姑娘娇娇俏俏地跟在凤阳世子身边,瞧着不谙世事,就以为是个好糊弄的,但此刻,她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那她之前准备的说词便要改一改,裴芳菲略一沉吟,便道,“秦姑娘,你可知凤阳军境况?”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样奖励的 十二月的南昭也冷,湿冷湿冷的,感觉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尤其近几天,离城时不时的下雨,气温直降。 秦珍溜达回来的时候,听到路过的村民说,这天,瞅着怕是要下雪。 一听可能要下雪,秦珍又转身去了别院,奈何兄长们还是未归,她便在兄长们的住处等着,一直等到酉时,也不见人影,她担心凤阳世子找她,又回了那户农家。 可奇怪的是,村子里却空了,一个人也不见,就连她借锅灶的那户人家里八十岁的老人和六岁的孙女都不在。 她就离开了不过两个时辰,这人都去哪了? 秦珍觉得古怪,就想着等凤阳世子过来,同他说说,不料,凤阳世子之后没再过来。 试炼要五天,这五天里,她时不时会去离城打探一下南辰的消息,其他时候,她都待在村里,村里一直静悄悄的,村里人也不曾回来。 第六天凌晨,村里终于有了动静,几百个村民,三三两两地举着火把进村。 秦珍站在屋顶上,看着这些村民各自进屋,亮灯熄灯,睡下,没有人说话,是以,她半点信息也没得到。 熬到天亮,她去了别院,凤阳世子像是才回来,衣服都没换,人似乎累坏了,就那样歪在榻上休息。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衣服的下摆和袖口破了好几道口子,身上还沾了泥,听到门响,他眼睛睁了睁,见是秦珍,眼睛又阖上。 秦珍怕他着凉,拉了被子正要给他盖上,看到他身上的泥,她顿了顿,想了下,还是帮他把长靴脱了,外袍不好脱,她直接拿剪刀剪的,反正都破了。 被子盖好,她正准备去看看兄长们,人刚起身,就听到凤阳世子说渴,秦珍又赶紧去倒水。 喝完水,他又喊饿。 秦珍身上随时都带着吃的,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个饼塞到他手里,却瞅见那手皴裂得不像样。 凤阳世子拿着饼闭着眼往嘴里塞,秦珍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手,对比太惨裂了,她实在看不过去,转身出去弄了盆热水来。 这头,凤阳世恢复了些精神,人半坐在榻上,见她打了热水来,笑问,“怎么来得这么早?” “发现了件怪事。”秦珍把盆放到榻边,拉着凤阳世子的手按进水里,凤阳世子舒服地叹了口气,道,“自那年起,我这手啊,一到冬天就冻伤,今年还算好的,只是皴裂,若是往年,肯定又红又肿,发热的时候,痒得人抓心挠肝的,也看过不少大夫,药用了不少,就是治不了根,真是恼人得很。” 秦珍听他抱怨,不禁觉得好笑,毕竟谁能想到,天下第一高手的凤阳世子也会烦恼冻伤这种问题。 “你要注意保暖,”她说。 趁他泡手地功夫,秦珍又出来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拿着几瓶药和针线棉布等物。 药是润手的,针线棉布是拿来做手套的,她曾跟国公府的嬷嬷学了针线绣活,虽不精透,但缝制一套衣服是没问题的,手套之类的小物件就更不在话下,而且她缝得又快又好。 同时,还不忘叮嘱,“药早晚涂一次,出门戴上手套,过不了几天,这皴裂就能好转。” 还交待他少碰冷水等等。 凤阳世子泡了手,涂了药,人懒懒地窝在被子里看着她缝制手套,听着她絮叨,时不时嗯上一声。 秦珍垂着头,飞针走线,很快将手套缝好。 “好了,要是出门,你就戴上。”秦珍收起针线起身,“我要去找一下我哥他们,对了,还没问,这次试炼的魁首是谁?” “你猜?”凤阳世子扬着唇角,一边拿起手套往手上套。 秦珍一看他那表情和语气就知道是他拿了魁首,咋讲,就觉得没什么惊喜,反而以他的能力,这魁首要是落别人头上,才会让人感到意外。 “那恭喜世子哥哥了。”秦珍自随身小包里掏出一包肉干来递到凤阳世子面前,“哪,奖励给世子哥哥的。” 凤阳世子挑了下眉头,失笑道,“当我是五郎啊。” 秦珍摇头,“哪能啊,五郎要是拿了魁首,我指定不拿这个奖励他。” 凤阳世子抬眸,“那奖励什么?” “那自然是……”秦珍不知怎的,突然想做弄他一下,她顿住话头,忽地倾身上前,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凤阳世子的上半身,摇了摇,再捧住凤阳世子的头,在他额头上“波“了一下,笑嘻嘻道,“这样奖励啊。” 凤阳世子整个愣住,完全忘了反应,而得逞的秦珍,嘿嘿笑着朝呆愣中的男子摆摆手,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 而屋内,回过神的凤阳世子摸了摸被亲的额头,不禁哑然失笑,他倒没别的想法,就觉得,这样的奖励方式还挺新奇的,让人有种无所适从的欢喜。 他夺魁时心情都不曾这般,只有理所当然。 另一边,秦珍来到兄长们的住处,因门开着,她直接进屋,不想与一个蒙面人撞个正着,对方看到她,惊得直直后退。 秦珍也蒙着面,那蒙面人以为她也是来干坏事的,竟只警惕地望着她,而秦珍看到他夹在腋下的五郎,面色一冷,反手就关上门。 她看了看蒙面人,又看看他腋下夹着的五郎,正要开口,蒙面人以为她也是来抢孩子的,刷地一下拔出刀,抵在五郎后脖子颈子上,“让开,否则我便杀了他。” 秦珍眼瞳微缩,手指紧了紧,佯装不在意道,“没必要,大家都是为了任务,不如这样,咱们商量商量。” 蒙面人倒没有怀疑她的话,谁让秦珍蒙着面,一进屋,看到他不仅不喊人,还关门,妥妥地同行。 虽如此,他手里的刀仍死死抵着五郎,嘴里却问,“如何商量?” 秦珍随口胡诌道,“这小家伙的兄长得罪了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要给他一个教训,他要我带回这小家伙身上的一样东西,你看……” 蒙面人道:“不行,我家小……主人,要我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不能伤他一根汗毛。” “那这就麻烦了。”秦珍故作为难,她想了想说算了算了,“反正这家伙落在你小,主人手里,也未必有他的好,这样,你摸摸他身上,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拿回去交个差。” 蒙面人闻言,将信将疑地看着秦珍,秦珍见他不动,有些着急地催他,“你快些呀,一会要有人来了就麻烦了。” 她这一催,蒙面人就动了,他一只胳膊夹着五郎,一手拿着刀,因为要找东西,就只能收了刀。 而秦珍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蒙面人的刀离开五郎脖子的时候,秦珍动了,可她人还没近前,蒙面人突然闷哼一声,身体缓缓跪倒。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中药了 血腥味在屋中蔓延,蒙面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五郎从他身下爬出来,刀都没拔,人就扑进秦珍怀里,一动不动。 秦珍以为他吓坏了,刚要哄人,就听到一道轻轻地鼾声响起,她微一怔,把人翻过来,顿时哭笑不得,好小子,捅完人居然还能秒睡。 “臭小子,”秦珍掐了下他的脸颊,五郎吃痛,嘟囔了句姐姐,头往秦珍怀里拱了拱。 秦珍听着这声姐姐,心一下软得跟什么似的,把人抱到榻上睡下,她转头去找兄长们。 “五郎,五郎呢。”内室的门突然推开,二郎跑出来,徒然看见秦珍,顿时惊喜不已,随即又慌道,“妹妹,看到五郎了吗,五郎不见了。” “甲师父呢?” “甲师父进不来。” 难怪,但小弟刚刚差点被人抱走,秦珍不免有些火气,“哥,甲师父不在,你也不警醒些,万一出事了怎么力。” 二郎听她这么一说,就知出了事,心头一紧,忙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五郎?五郎没事吧?” “没事,”秦珍指了指榻上,“在那,幸好我来得及时,晚一步,他就被人抱走了,哥,你们也太没警惕心了。” 二郎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榻边去看了看五郎,见五郎睡得跟小猪一般,他拍了拍胸口,自责道,“妹妹,都怪我,试炼结束后实在太累了,没想到,会被人钻了空子。” 秦珍知道事出有因,有些事真怪不得兄长,毕竟,人总有松懈的时候,而别人想害你,自然是选择你最没防备的时候。 遂缓和了语气,“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们注意些就是了,这可是江湖,不,不管在哪里,都要随时保持警惕,我吃的亏,哥忘了吗。” 二郎头都要摇掉了,连道不敢忘,并保证以后绝对会注意。 “你去收拾一下,看你浑身脏的,也亏得睡得下,我去把那个人处理了。”秦珍说罢,去处理那个被五郎结果了的蒙面人。 二郎迟钝地哦了声,并不想收拾,现在,他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实在是太累了,试炼的这几天都没睡好,整个人倦极了。 但妹妹的话,总是要听的。 他打了个哈欠,拖着两条疲倦的腿准备去打水洗漱,刚走了几步,身体猛地顿住。 “妹妹,你要处理……”什么两个字,在看到门口地上躺着的灰衣人时,立时吞了回去。 他几步地跑过去,一把拉开秦珍,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秦珍,“还能是怎么回事,我一进屋就看到他抱着五郎正要走,还没等我动手,五郎就自己解决了。” 二郎听得不可思议,“五郎自己解决的?” 秦珍嗯了声,她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确实是五郎动的手,也不知甲师父是如何教他的,臭小子还知道在她与蒙面人周旋时,伺机而动,一刀下去,又狠又准,直接扎得蒙面人顷刻就失了抵抗力,不肖片刻便毙命。 “五郎没吓到吧?”二郎担心地问。 “没,他现在心可大了,你瞧他睡得多香,倒是你们,还没他机警,不过,你们是惹到谁了,竟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 二郎回想了下,有点不确定,因为试炼时与人发生一些摩擦是难免的,若因这被别人记恨在心,就来寻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遂只能道,“不清楚,试炼时,比拼争斗很激烈,与我们发生过摩擦的人不少,不确定惹到了哪一个。” “那这几日你们小心些,另外,反正你们没通过,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回吧,爹回来了,他说今年要同我们一起过年。” 二郎听着这个消息,有点高兴,说行,他踢了脚边的蒙面人一下,让秦珍别管了,他们来弄。 他去内室喊那几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兄弟,然后把五郎差点被人抱走的一事一说,善之他们的磕睡都吓醒了,赶紧起来帮着处理那个蒙面人。 他们所谓的处理,就是把人拿床单裹了,往衣柜里一藏,说等天黑的时候,再扔出去。 秦珍随他们,只是知道屋里有个死人,感觉挺膈应,就不想待,她索性抱起五郎,叫上兄长们,去了凤阳世子那边。 兄长们的住处离凤阳世子的住处有段距离,秦珍到的时候,见凤阳世子屋前站着个梳着双丫鬓的绿衣侍女。 她以为凤阳世子在待客,不曾想,那侍女一见来人,面色就有点慌,秦珍心里一咯噔,当即把五郎往离她最近的善之怀里一塞,人飞奔上前。 那侍女当即要拦,被秦珍一掌拍开,踹开门,只见一道红衣身影自榻上跃起,撞开窗户逃了去。 秦珍欲追,神智还在凤阳世子喊住她,“珍珍,别追,我,知道她是谁,你,快去帮我,打些冷水来。” “世子哥哥,你怎么……” “我,噗——”凤阳世子一口血喷出来,秦珍吓了一跳,正要过去,凤阳世子轻喝道,“别过来。” “别过来,我没事,你,你快去,帮我打些凉水来。” 秦珍“哦哦”两声,转身跑出屋,一眼看到院子里的大水缸,她回头看了眼凤阳世子,忙招呼兄长们,“快进来帮我。” 善之抱着五郎没动,良之抓着那个欲逃跑的丫头,听见秦珍喊,一掌劈晕了侍女,和孝之二郎跑进屋,几个人合力将凤阳世子抬到院子里的水缸前。 “把我,放进去。”凤阳世子喘着粗气说。 二郎他们相视一眼,有些犹豫。 秦珍看着凤阳世子红得不正常的脸,以及他脖子手背暴起的青筋,朝兄长们道,“听他的。” 二郎他们便不在犹豫,将凤阳世子放进水缸中,水缸里的水是装满的,他一进去,水一下溢出来,溅湿了秦珍几个的衣服。 秦珍顾不得,她见凤阳世子一入水,脸上的血色便褪去,倾刻间就恢复了正常,可很快,他唇上的血色也没了,整个人开始哆嗦。 秦珍见状,忙让兄长们捞他出来,凤阳世子却说他身上药性未解,须得泡上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算下来就是两个小时了,这么冷的天,水又这么冰,人怕是要泡出病来。 秦珍略一思索,转头问二郎,“哥,甲师父在哪,现在能找到他吗?” 二郎点头,“能,他就在别院外。” 秦珍闻言,自袖中掏出一张银票给二郎,“你快去叫他来,世子哥哥这个情况,说不定他能帮上忙,良之,你也一起去。” 二郎听了,接过银票和良之去了。 秦珍又让孝之去换身衣服,再去膳堂弄些姜汤来。 “珍珍,甲师父,是谁?” 第三百二十七章 泡冷水 “甲师父是五郎的武学师父,甲未之,当年,我在遇到世子哥哥的前几天,无意中救了他,也在同一天,他又救了我,否则,我早已死在那个晚上,后来,他见五郎根骨绝佳,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就收了他做关门弟子,顺便授了我轻功和我哥拳法。” “原来你说的那个江湖高人,是他,那你可知,他是何人?” 秦珍说不知,但是,“世子哥哥,他已退出江湖,以后就只是五郎的师父,我知他曾与王府结怨,不知是何怨?可否化解?” “我亦不知,只是我父王,每每提起他,都咬牙切齿的,恨得不行,但我猜,这怨应该不是什么生死大仇,应该能,能化解。” 说完,凤阳世子感觉身体快冻僵了,可合情香药性未解,体内依旧燥热难耐,冰火两重天不外如是了。 秦珍看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怕人冻坏,二话不说,抓住凤阳世子的胳膊,把人从水缸里捞了出来。 她快速解下身上的斗篷,裹到凤阳世子身上,嘴里道,“不如我打晕你吧,或者点你睡穴?” “不成,这药,药性霸霸道,得,得发发出来。”凤阳世子冷得说话时牙齿都在咯咯响,嘴唇哆嗦,语不成句,“我缓,一缓,缓一缓,再泡。” 他抓紧斗篷,缩成一团靠在秦珍身上。 秦珍见他不停发抖,抬手就搭在他手上,欲调动真气给他御寒,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不可。” 秦珍一惊,真气立即回收,她回头望去,“甲师父,你来了。” 甲未之颔首,人走近,瞧了瞧凤阳世子,不由“啧啧”两声,“二郎一说,老夫就猜到了,合情香,他中的是合情香,还是最烈的那种,这药内力压不住,想解,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服用解药,要么找个女……” “前辈!”凤阳世子急急喊道,“我,我泡冷水就行。” 甲未之嘴一撇,“羞什么,你好歹是个王世子,想必身边姬妾不少,瞧你这样子,想泡冷水缓解,法子虽说可以,可这天寒地冻的,药性就算解了,估计也会因为寒气入体而落下病根,到时候,天下第一高手就变成一个病秧子啰。” 凤阳世子当然知晓,可这当口,去哪弄解药,至于女人,他完全没想过。 甲未之还在说着风凉话,“你可想清楚了,是找个女人纾解,舒舒服服解了这药,以后不会留下任何后患,还是继续泡冷水,后半辈子变成一个病秧子。” 凤阳世子没有选择,他一开始就说要泡冷水,不然,哪里轮到得到旁人来说这些废话。 然此刻,他已经说不话来了,体内药性再一次汹涌而起,他体内真气本能的就想压制,可这合情香的药性,就是这样霸道,你越压制,它越厉害,如同烈火遇到滚油,“噗——” “世子哥哥,”“扑通~” 冰冷地水又溅了秦珍一头一脸,她冻得一激灵,抬头,就见甲师父将凤阳世子按在大缸里。 “甲师父?” 甲未之瞥了她一眼,眉头拧起,“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姑娘家家,可不能凉到,顺便再弄一桶热水放在屋里,一会给他泡泡,不然,人真废了。” 秦珍便道,“那世子哥哥就麻烦您了。” 甲未之不耐地摆手,秦珍一笑,扭头喊了旁边看热闹的兄长们去帮忙。 一个多时辰后,屋里摆了一桌热饭热菜,秦珍还为甲师父烫了酒,甲师父和善之他们热热闹闹地吃着饭,五郎还在酣睡,秦珍则在内室照顾凤阳世子。 一个时辰的冷水反反复复泡完,凤阳世子吐了几口血,人也冻晕过去,这会泡在热水里,人也没醒过来。 甲师父说他体里还有一些残余的药性,但已经不影响了,等人醒了,给他放放血,药就差不多解了,只是泡了这么久的冷水,寒气肯定已经侵体,再加上他几次擅动内力,强行压制不成遭了反噬,使得内伤严重,怕是要养上几个月才行,同时还要找个大夫好好瞧上一瞧,好生调理一番。 秦珍问他,会不会落下病根?甲未之说肯定的,寒气入体加内伤,损伤加倍,当然,也不是治不了,只是寻常大夫不行,除非鬼医那样的神医出手。 提到鬼医,秦珍就没话说了,那位,哪是能轻易请到的,神出鬼没,人都找不见。 罢了,就不去舍近救远了,反正她手里有药,之前不敢给他用,眼下,就顾不得了。 “哥,你去用饭吧,我看着就行。” 二郎也不推辞,他本就倦极了,这会不过是在强撑着,人把交给妹妹扶着,他出了房间,饭也不吃,走到榻边,掀开被子,往五郎身边一躺,眼一闭,睡着了。 善之几个看了眼,继续吃,吃完也去睡,只剩甲师父一个人坐在桌边细细品着酒吃着菜。 而内室里,秦珍一手扶着靠在浴桶边的凤阳世子,一手伸到袖子里取药,取出来,正要喂,脑中蓦地想甲未之说凤阳世子中的是合情香。 合情香?情香,香,也是香,龙涎仙芝会不会……也解不了? 凝神间,凤阳世子突然轻轻哼了声,身体往桶里滑去,她手一转,药收了起来。 重新把人扶稳,她刚吁了口气,凤阳世子眼帘突然掀了掀,她没看到,只帮他把散落在身前的头发拨到后面。 因离得近,她都能感受到凤阳世子鼻端喷出的热气。 秦珍莫名感到不自在,身体略略后退,不想,耳后垂落的头发突然叫人抓住。 以为人醒了,她喜得叫了声世子哥哥,话落,秦珍脖子倏地被一只湿热的大手扣住,她惊得瞪大眼睛,还来不及反应,嘴角就贴上两片温热。 那一刻,秦珍像被雷劈了般,脑中一空,完全忘了反应,直到嘴上传来轻微的麻痒。 秦珍一时又羞又急,而凤阳世子还在她唇上忘情地啃咬着,甚至因为不满足,还试途撬开她双唇,他一手扣着秦珍后脑,一手环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按。 秦珍激烈挣扎起来,可凤阳世子神智虽不清醒,但本能在,又是男子,他抓住秦珍乱动的双手,扣在秦珍背后,秦珍手动不得,身体只能一个劲的后仰。 男子不满,呼吸炙热地追过来,吻不断落在她耳朵脸颊和脖子上,还在继续往下。 秦珍魂都吓飞了,情急之下,运起内力,将人震开了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得废 朝月别院的某个院子里,一名掌事匆匆进屋,朝里头整理账册的主人道,“庄主,查清楚了,是裴家二小姐裴碧生假扮成其姐裴芳菲,去求见凤阳世子,原本凤阳世子不想见她,可裴碧生称她有法子令西凉撤兵,估计是凤阳世子心动了,便请她进屋,之后凤阳世子就中了招。” 朝月清听了冷哼,“又是这种肮脏伎俩,想当年,裴玉就是用这种法子算计了寻音公子,想不到她的女儿又用同样的法子算计凤阳世子,真是有什么的母亲,就有什么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 骂完,他不知想到什么,莫名一笑,“唉,咱们也比她们好不到哪去,大哥就不说二哥了,那凤阳世子如何了?” 掌事回道,“不太好,守在那边的人回话说,裴碧生用的是最烈的合情香,凤阳世子在院里整整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出来时,已人事不醒,期间还吐了几次血。” 朝月清哦了声,手里的笔头敲了敲下巴。 “想必是动用内力了,这合情香,最忌用内力强行压制,越压制,药性越强,这种天,泡冷天,还一个时辰,怕不得得废。” “那咱们的计划……” “无妨,废了他也还是凤阳世子,未来的凤阳王,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你去看着,等他醒了,把人叫过来一趟。” 掌事道了声是,人退出屋子,朝月清依旧埋头整理那些账册。 而另一边,算计凤阳世子失败,又担心会出事的裴碧生,一番天人较量后,还是决定去找她姐坦白,想着反正她姐一向疼她,肯定会帮她善后。 可裴芳菲这会不在别院,等知道这件事时,已是次日。 这一天一夜,凤阳世子都在昏睡,次日才醒来,他原本受了颇重的内伤,后又被秦珍用内力震伤,算是雪上加霜。 秦珍给他用了药,才使得凤阳世子安心的睡到第二日,醒来时,他只觉浑身轻松,不仅体内真气充盈,一直修炼的舞阳神功第八重境界也隐有松动。 凤阳世子疑惑极了,似他昨天那种情况,就算挺过去,事后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怎么会,一觉睡醒,一点内伤都没有不说,内力还涨了,境界也松了,这未免太奇怪了。 彼时,秦珍在侧,尽管昨晚她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会她人瞧着也非常镇定,但还是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目光只虚虚落在对方的肩膀处。 似知晓他疑惑,她解释道,“是我给世子哥哥服了药,这药是在南昭都城一家药铺买的,是解毒疗伤的奇药。” “奇药?” “嗯,一开始没给世子哥哥服用,是以为不严重,另外,这药似乎有个弊端,我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给世子哥哥服用。” 凤阳世子闻言,温声问,“什么弊端?” “我也只是怀疑,”秦珍用不确定地语气道,“也许,可能,服用这药后,会让人对迷香之类的药变得毫无抵抗力。” 凤阳世子听后,瞥了眼秦珍的随身小包,“你身上是不是带了迷香,给我来一点,我验证一下。” 秦珍一愣,手捂住随身小包,“世子哥哥如何知道的?” 凤阳世子轻笑,头摇了摇,他本是生得极好看的,一笑真是满室生辉,摇头的动作令他额角的头发掉下来一缕,他随手往后勾了勾,那动作,他做出来,竟丝毫不女气,相反,还好看极了。 秦珍看傻了,直到额头一痛。 “又发呆,”凤阳世子收回手,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衣,边道,“你第一日来,我就闻到你身上有静海花的味道,虽淡,我却一下就闻出来了,按说我不应该闻出来,除非你最近经常接触它。” “静海花?” “是啊,迷香的原料大部分来源于静海花,静海花香气极淡,非常特殊,也不容易留下味道,除非经常接触。” 凤阳世子系着衣袍带子,头也不抬地问,“你是不是吃过那奇药,所以拿自己试药,想消除那药留下的弊端?” 秦珍神思不属地点点头,点完,发现他看不见,又出声说了句是。 “思路是对的,只是这效果不一定能达到你的预期,要我说,若想彻底绝了这个后患,你不如好好提升功力,若你能突破现在的后天之境,进入先天,别说迷药,便是一般的毒药,都不能耐你何。” 秦珍怔了怔,突破后天进入先天?那先天是个什么样的境界?又该如何突破? 想着,她便问了出来。 “你跟我来,”凤阳世子已穿戴整齐,他理了理衣袖,大步出了内室,秦珍跟上去,两人站在厅中。 “瞧着。”凤阳世子说着,运起真气,聚气于手,缓缓推出,然后,神奇地一幕发生了,秦珍只见厅中的那张八仙桌,随着他抬手,轻轻巧巧地就离开了地面。 凤阳世子手指开始凌空划圈,那张八仙桌也在半空中转起圈,而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后面八仙桌转得只剩残影了,可凤阳世子手一停,八仙桌也立时停下。 他放下八仙桌,又用屋里的花瓶矮几和茶杯演示了一番,完了问秦珍懂没懂。 秦珍表示懂了,先天之境,总结起来就四个字,真气外放,隔空御物,但是,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凤阳世子绝对是合格的老师,对秦珍有问必答,又极有耐心,厉害的师傅加上聪明的徒弟,不到半个时辰,秦珍就摸到了门,但因为她还没到那个境界,虽能令真气外放,却始终御不起物。 她也不急,准备等晚上,一个人好好练。 两人还没吃早膳,秦珍去膳堂取早膳,吃完不久,别院一名掌事过来,在门外传话,说庄主有请。 隔着门,凤阳世子说稍等,他朝秦珍使了个眼色,让她守着门,他则起身去内室。 出来时,他已另换了一身浅色衣袍,脸不知如何弄的,苍白又憔悴,唇上不见一丝血色,眼底泛青,连胡渣都冒出来。 为了装得更像,他还披了件厚厚的狐裘在身上。 确定没问题了,他肩膀耷拉下来,手抵着嘴角轻咳了两声,另一只朝秦珍伸着,有气无力道,“珍珍,扶我去见庄主。”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不喝外面的茶 秦珍不知凤阳世子在打什么主意,她什么也没问,扶着凤阳世子慢慢出了门,那掌事见着凤阳世子这般,竟也不觉奇怪,只在前面引路。 试炼结束了,别院里还是很热闹,据这引路的掌事说,这次各国才俊齐聚一堂,免不了一番切磋与交流,所以,没个十日八日,他们是不会散去了。 秦珍听后就说等见过庄山,她也去凑一凑热闹,还问凤阳世子要不要去,凤阳世子摇头说不去,这里事毕,他要赶去楚京,助风纯稳定各方势力,稳定朝堂。 “那你先回,我看完热闹再走。”她也想早点回,却不差这一天半天的,况且,昨天的事,她需要一些时间来过渡,不然,没法和身旁这人好好相处了。 凤阳世子听她说不一起回,心里还点小失望,他挺喜欢和小丫头待着,也喜欢指点她武功,实在是,这丫头习武的天赋太好了,旁人几月几年都悟不来的东西,跟她一讲就明白,所以,教她是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 只是,丫头玩心有点重。 秦珍不知他的腹诽,此刻她只觉这别院太大了,前头带路的掌事带着他们七绕八绕的,都把她绕迷糊了。 她忍不住问还有多久到?掌事回答说快了,快了也走近半刻钟,还没到。 因着凤阳装病,走这么久的路,自然会累,是以,三人还在路上歇了歇,约莫又走了半刻钟,带路的掌事才告诉他们到了。 面前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小院,和凤阳世子的住处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它是单独一座,没有和别的院子连在一起。 掌事推门,请他们进去。 秦珍扫了眼院子,扶着凤阳世子进去,掌事关上院门,将他们领到厅中,等他们坐下,下人奉上茶,那掌事道,“世子请稍等,小的去请庄主。” 说罢,掌事也退下了,厅中只剩凤阳世子和秦珍。 没有外人在,秦珍自多了,她环视屋内一周,小声同凤阳世子道,“这朝月山庄的主人,倒是简朴。” 这么会赚钱,可住处却一点也不奢靡,屋内陈设中规中矩,跟寻常人家差不多。 凤阳世子一副累得不轻的虚弱模样,他捂嘴咳了两声,身体靠在椅背上,歇了会,手端起茶杯,嗅了嗅又放下,秦珍注意到,目光一深,以为茶有问题。 她近来不仅三观受到严峻考验,也被那些无孔不入的香啊药啊弄得神经异常敏感。 不说她,就说季秀风纯凤阳世子哪一个没被这些玩意算计过,实在太可怕了。 心里有了阴影,闻着那茶香,她都疑神疑鬼起来。 秦珍把茶杯推远了,凤阳世子瞅见,以为她不喜欢,正巧他也不喜欢,遂说了句,“太香了是吧。” 秦珍随口嗯了声,特耿直道,“我不喝外面的茶。”三年前在郡王府喝的那口茶,她毕生不忘。 凤阳世子也知道她的心结,说不喝就不喝吧,就转移了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干聊着,隔壁屋里的人都等急了。 那位说去请庄主的掌事,通知监视的小孔,见厅中的两人聊了半天就是不喝茶,不禁急道,“庄主,怎么办?” 朝月清还在和满桌子的账册较劲,听见掌事的话,放下笔,起身伸了个懒腰调侃道,“看来是叫裴家那个女人吓到了,瞧他那个样子,怕是被折腾得不轻,可这些个大人物,本事通天,若不使些手段,谁能近得身,不怪裴碧生,生出那等歪心思,哎,本庄主亦然,连海,去叫连青准备。” 掌事应了声是,赶紧出去传话。 而厅中,秦珍见人还不来,有些不耐,嘴都聊干了,厅中又热得很,她好想喝水,可桌上的茶水她又不敢喝。 旁边的凤阳背上都冒了汗,面色还是那样苍白,他也想喝水,见秦珍起身,问她干嘛去。 秦珍说出去转转,人走到门口,就见一名黑纱遮面的年轻女子捧着一只红漆木箱过来。 那女子朝秦珍微微颔首,走到凤阳世子面前,笑吟吟道,“世子有礼了,奴家连青,是这庄内的副掌事,首先,祝贺世子获得本次试炼的魁首,这是给您的奖励,希望世子喜欢,另外,不知世子有何心愿?朝月山庄一定倾尽所有,帮助世子达成。” 凤阳世子没接那红漆箱,稍稍坐直了身子,道,“连掌事有礼,本世子没有心愿,咳咳,来参加这次试炼,不过是为了圆少时的梦。” 连青闻言,不由一愣,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试炼者说自己没有心愿的,这可难办了。 “真的一个心愿都没有?” “没有。” “好吧,奴家去请示一下庄主,看此事如何处理。”说着,连青将木箱往凤阳世子面前送了送。 旁边伸出一双手,欲接过木箱,连青侧头看了眼秦珍,没松手,秦珍眼睛一眯,笑说:“姐姐,我家世子身体不太舒服,这木箱瞧着怪沉的,还是我来拿吧。” 连青捧着木箱的的手紧了紧,随即一笑,说好呀,她松开手,顺势在秦珍手背上拂过。 秦珍接过箱子,感觉手背有点痒,她刚想挠挠,旁边的连青突然抽搐了下,她吓了一跳,抱着箱子就跳开。 “你怎么了?” 连青也懵了,不明白那东西怎么突然反噬到自己身上,原来这么痛啊,从来都是她给别人种,没想到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太痛了,钻心的那种,恨不得拿刀把它剐出来。 秦珍和凤阳世子相视一眼,她人悄悄移了几步,默默挡在凤阳世子面前。 连青也忌惮秦珍,她抱着胳膊,卷缩着身子退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咬牙道,“奴家,没事,就是,老毛病犯了。” 她说话时,腮肉都在颤,脸煞白煞白的,深怕露陷,又忙不迭地解释,“今儿,忘了吃药,抱歉,失礼了。” 话落,又一阵剧痛袭来,那东西已迅速从她手臂游走入躯干,钻入脏腑,连青忍不住惨叫出声,人从椅子上跌落,倒在地上翻滚。 而秦珍吃惊地捂着衣襟内震动的铜铃,她脸色一变,手里木箱一扔,拉起凤阳世子就往屋外蹿,却突被迎面而来密集如雨般的暗器逼了回来。 可怜她脚都没着地,直接落入早已张开的陷井中。 第三百三十章 又见石牢 密室里,朝月清拍了拍手边的机关,摇头笑道,“还是得靠你。” 旁边的连海却担心道,“庄山,连青她也掉进去了,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救她出来?” 朝月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救?” 蠢女人,办事不成,还把自己搭了进去,凤阳世子可不是那林仲源魏祝兴之流,此人武功超绝,有天下第一高手的称号,脑子亦是一等一的聪明,如若不能将他掌控,也绝不能让他有一丝逃脱的机会,否则,他朝月山庄百年的声誉都将毁于一旦。 连海缩着脖子,他知道,比起山庄的声誉,连青的性命微不足道,可连青和他一起长大,两人情同兄妹,他做不到看着她去死,就算被骂,他也得求情。 “庄主,连青从未失手过,分明是凤阳世子身边那丫头有古怪。” 朝月清冷笑,“那又如何,咱们算计人家,还不兴人家身边有个厉害的丫头。” “可是……” “没有可是,先关他们三天,三天后再说,还有你,速去把尾巴扫干净了,凤阳世子那个弟弟,可不是吃干饭的。” 连海听了心头微凛,哪敢再废话,忙出了密室去收尾。 另一边,摔得七荤八素的秦珍扶着头坐起来,却听到一声闷哼。 “世子哥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凤阳世子把毫无所觉的小丫头从身上拎下来,起身揉了揉腰,“珍珍,带火折子了吗?” “带了。”还有蜡烛油灯呢。 秦珍从随身小包里摸出火折子和蜡烛,点亮,淡淡的光照亮四周,她一看这几丈见宽却高不知几许的地下石牢,就直叹气。 凤阳世子也叹了口气,却疑惑地问秦珍,“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的?” 秦珍取出脖子上挂着的铜铃,“这个,十步之内,若有蛊虫出现,它就会震动示警,也会让蛊虫不敢靠近我,那个连青,应该是想给我下蛊,可蛊虫害怕我身上的金铃,就反噬了它的主人。” 凤阳世子闻言,略一沉吟,便道,“她不是想给你下,她的目标应该是我,要不是你接了箱子,她就成功了。” 秦珍,“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蛊?” 凤阳世子冷哼了声,“还能干什么,无非是想利用蛊虫来控制我,从而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原来这就是朝月每十年举行一次试炼的目的,用蛊虫控制胜出的试炼者,然后为他们所用。 或许不只是胜出的试炼者,若换成他,一定广撒网,多捞鱼,一个是控制,十个也是控制,十年才举行一次,怎么着也得多挑几个合适的。 看来朝月山庄所图甚大。 凤阳世子很生气,动到他头上,胆子不小。 那个连青也同他们一起掉下来了,人一直没动静,他走过去,抬脚踢了踢。 躺在地上的连青哼了哼,眼睛睁了睁又闭上了,凤阳世子见她这样,查看了下她的伤势,不禁有些失望。 秦珍走过来问,“怎么样?” 凤阳世子摇头,“伤太重了,问不了话。” “那怎么办?”不会又得在这里困上许久吧,秦珍想想就窒息,空间这么小,她一个人还好,大不了再当一回地鼠,可现在两个人,她反而不好操作了,总不能暴露自己的秘密。 绝对不行,秦珍忙道,“世子哥哥,我有药,可以救她。” “不必浪费药。”凤阳世子拿着蜡烛,细细查看起这地下石牢来,秦珍也帮着一块查看。 她转了一圈,又是敲又是听,也没有任何发现,正气闷呢,凤阳世子突然出声喊她,“珍珍,过来。” 秦珍赶紧跑过去,高兴地问,“是发现什么了吗?” 凤阳世子嗯了一声,把手里的蜡烛递给她,他摸了摸面前一块石砖,然后用力去推那石砖,石砖缓缓陷了几寸,之后再推却怎么都推不动了。 他又调动内力去推,全部的内力,石砖内陷一尺,又卡住不动了,凤阳世子喘了两口气,招呼一旁的秦珍一起来。 秦珍早等不及了,他一开口,她立即放下蜡烛,和他同时用内力去推那石砖。 他二人和力,力量是极恐怖的,石砖瞬间被推出去,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一尺见方地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但洞的那边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清。 凤阳世子把身上的狐裘脱下来,团了团,塞进洞口,点燃,推到对面,火光亮起来,而对面,两人也看清了。 是一间和他们现在待的差不多的石牢,秦珍有点失望,不过,就算是一样的石牢,也应该能找到点什么线索吧。 她忙不迭地去推其他石砖,许是石牢建的时间太长,石砖有些许的风化,第一块石砖推掉不易,第二块就容易多了。 没一会,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他们钻到对面,找了一圈,除了一具骸骨,再无其他。 凤阳世子蹲在那具骸骨面前,看见对方手里有东西,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本小册子。 册子上落满了灰,他抖掉灰,翻开来看,半响,他叹了声,“想不到竟是他,原来,他竟是死在这里。” 秦珍随口问,“是谁?” “徐若白,前武林盟主,一代豪杰,十年前,因他无故失踪,北楚武林出了好大一个乱子,死了不少人,因这,北楚武林各派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恢复过来,而他的失踪,也一直是武林一大悬案,谁知他竟死在这里。” 凤阳世子合上册子,又取走那骸骨腰间一块玉牌和他指骨上的一枚宝石指环,拿帕子包好,收进袖袋放好。 “武林盟主,他武功岂不是很高?” “自然。” 那人是怎么死的,渴死?饿死?肯定不是死于蛊毒,若是中了蛊,他们就会放他走了,而不是把他关在这里。 所以,这间石牢没有出路,否则,徐若白早就逃出去了,又怎会憋屈地死在这里。 “咦,珍珍,快过来。”凤阳世子突然又喊她。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云齐?卫末? 凤阳世子在骸骨的背后发现一个被堵起来的洞,洞口不大,仅容一个人横着躺过。 秦珍钻过去,发现对面还是一个同样的石牢,石牢里依然有个被堵起来的洞,只不过,那洞稍稍大了些,她再次穿过那个洞,然后,又发现一间石牢,石牢里又有一个被打穿的洞。 感觉心累,她不再往前,回来把情况告诉凤阳世子,凤阳世子决定去看看,于是两人顺着那些洞找了起来。 约莫找了十来间石牢吧,大部分里面都躺着一两具骸骨,凤阳世子收集了他们身上能代表着他们身份的物件,说等出去后,要把这些东西送还给他们的后人,顺便揭穿朝月山庄的阴谋。 秦珍听后觉得,这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毕竟,他们也不能什么时候能逃出去。 第十一间石牢还是第十二间,里面没有骸骨,却有一个活人,还是一个熟人。 “云公子?”秦珍失声喊道。 云齐看见她,眼睛都亮了,神色颇为激动,“虽然不应该,但能在这儿见到伴,云某还是特别高兴。” 秦珍何尝不是,她忙给身边过份安静的凤阳世子介绍,“世子哥哥,这位是云齐云公子,我从南昭回来时的路上认识的,云公子,这位是凤阳世子,想必你应该听过他的大名。” 云齐看着凤阳世子,神色微微变了变,眼里涌动着什么,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最终,他仅是含笑点头,说听过,还对凤阳世子道了句久仰大名,幸会。 凤阳世子闻言,目光深了深,没说话。 秦珍见他一声不吭,笑道,“世子哥哥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像卫哥哥,我起初也认错过。” 凤阳世子挑眉,哦了声,似笑非笑,“只是很像吗?” 分明就是一个人,一照面他就认出来了,虽然易了容,又三年不曾见面,但他们打小相识,又十分交好,岂会认不出。 只是不知,他为何要对珍珍隐瞒自己的身份。 凤阳世子审视着卫末,卫末不躲不避,坦然得很,他根本不担心凤阳揭穿她,想着揭穿就揭穿吧,反正这里没别人。 偏凤阳世子不如他的意。 “对啊,”秦珍还在说,“很像,不过,卫哥哥生得好看。” 她没觉出凤阳世子话里的意有所指,和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兀自在石牢里转了起来。 这话一出,云齐顿时笑了起来,凤阳世子看着卫末那笑,莫名觉得有些许的碍眼,他脱口问出,“那是他生得好看,还是我好看?” 欸,怎么突然问这种送命题,当然是,“自然是世子哥哥好看啊。”反正卫哥哥不在这里,要是在这里,那就是都好看,嘿嘿。 不过,单论相貌,世子哥哥绝对属于开挂的那种,若说有谁能与之一较长短,怕是只有南辰了。 只是这人,明明约她在离城见面,却不知为何没来。 算了,不来就来吧,反正不是她失约。 这石牢跟之前他们找过的没什么不同,秦珍问云齐,他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 云齐道,“我来此查一件陈年旧事,想必是被山庄的人察觉了,醒来就发现被困这间石室里。” 秦珍顺嘴问,“什么事,方便说吧?” 云齐道方便,“不过是十年前,我一位故友的兄长前来朝月参加试炼,之后再未回去,他查了十年,最终线索还是指向朝月,巧的是,昨日我隔壁院里有名试炼者,他明明是被朝月山庄的掌事叫走了,可他们朋友找来,朝月的侍者却说,他朋友离开了,我将此事告诉他朋友,与他朋友一起夜探山庄,但一无所获,之后回来睡下,醒来就在这石室里。” 他说完又问,“你们呢,又是如何被困的?” 凤阳世子没有开口的打算,秦珍就把他们的遭遇说了说。 “对了,我们一路过来,遇到不少被困死在这里的试炼者,我们还收集他们身上的一些东西。” 秦珍说着,拿过凤阳世子手里的一个小布包,打开摊在地上,“云公子,你来看看有没有你故友兄长的物件。” 云齐过来翻了翻,拿起一块柳叶形状的玉佩,细细一看,沉声道,“是我故友家族的东西,柳叶是他家族的徽记,没想到,他真的身陨在此地,只可惜,这个消息我是无法告知我那故友了。” 他如今同样被困在这里,十有八九也出不去了。 “未必。”凤阳世子举着蜡烛,仰头看着石牢顶部。 秦珍见他这么说,赶紧收起小布包,也抬头打量起石牢顶部来。 “发现什么了吗?”凤阳世子问。 “没有,不过,云公子这间石室瞧着倒是要比其他石室矮得多。”除了他们掉下来的那间,其他石牢都没那么深,尤其是云齐的这间。 若她站在凤阳世子肩头,应该能够到顶。 念头刚在脑子里闪过,就听见凤阳世子开口,“珍珍,你踩着我的肩,上去瞧瞧。” 秦珍说好,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云齐,跃至凤阳世子肩上,去查看那顶。 片刻后,凤阳世子问,“如何?” “表面看没问题。”石室顶部严丝合缝,没有破绽,可云齐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肉眼看不出来,她略一思量,从随身包里取出一根缝衣针,轻轻在石顶划着,从前往后,没有问题,从左到右,划到中间时,缝衣针卡进一条细缝里。 那缝隙眼睛看不出来,但缝衣针能顺着那缝隙划出老长。 她收起缝衣针,从凤阳世子肩头跳下,道,“找到了,出口就在这里。” 凤阳世子微微高兴道,“太好了。” 一旁地云齐忙道,“等下,就算知道出口在这里,我们也没办法出去吧。” 石顶这么严丝合缝,厚度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他们赤手能破开的。 “出不出得去,试过才能知道,咱们先休息一下。”秦珍招呼云齐,“云公子,肚子饿吗,我这有还些吃的。” 她从随身包里掏出两包糕点,几个玉米饼,一把冬枣,还有其他吃的,但她不能再拿了,包就那么点大,能装多少东西,外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不想让人怀疑。 第三百三十二章 撞见好事 别院上面,二郎他们一回来,就碰见别院的下人在收拾屋子,他们觉得奇怪,上前询问。 下人说屋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别院,自然要收拾屋子。 “离开了?不可能,凤阳世子还生着病,怎么会突然离开,还有妹妹,她要走,也会等我们回来一起走,甲师父……” 甲未之瞥了眼下人手里抱着的东西,招呼少年们,“我们走。” “可是妹妹她?” “外面说。” 少年们立即闭上嘴巴,跟着甲未之离开别院,到了外面,甲未之才道,“秦丫头他们东西都没收拾,人应该没走,之前一直有朝月试炼者失踪的传闻,秦丫头他们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事,你们且在外面待着,老夫进去探探。” “那我们?” “不要自作主张,等老夫回来。” 少年们只好按捺住,在别院外等消息。 与此同时,察觉情况不对的还有裴芳菲,她是清晨回来了,得知妹妹前一日假扮成她去算计凤阳世子,气得差点吐血。 原本一得知此事,她就想去同凤阳世子赔罪,但派去的人说,凤阳世子被朝月庄主请去了,她便想等凤阳世子回来再登门,哪曾想,半天过去了,凤阳世子都不曾回来。 她想不通,朝月庄主是有什么要事,须要同凤阳世子谈上半天。 因着着急,她便同别院的掌事打听,谁知,对方竟告诉她,说凤阳世子已经离开了。 裴芳菲一听这话,就知对方在撒慌,她心仪凤阳世子,所以一来就在别院的前后门,包括侧门以及凤阳世子的住处,都安排了人盯梢,这些人会随时同她报告凤阳世子的行踪。 若凤阳世子离开别院,她的人不会不知道。 可对方为何撒慌? 裴芳菲莫名想起那些关于朝月试炼者失踪的传闻,她有些担心,便带着妹妹过来凤阳世子的住处,想看看对方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但可惜,屋子已经收拾过了,什么也没留下,所以也无从得知,凤阳世子到底是失踪了?还是离开了? 裴碧生着急道,“姐姐,怎么办,凤阳世子不会有事吧?” 裴芳菲气得瞪她,“现在知道担心了,那你为何那样做,若非他受伤,以他的武功,天下谁人能奈何得了他。” 裴碧生不服气,嘟嚷道,“姐姐也说天下没人能奈何得了他,若我不那样做,我能近得了他身,只怕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要不是突然有人闯进来,我就成功了。” 都怪那个突然闯进来坏她好事的丫头。 她一点都不后悔对凤阳世子下药,就是她运气差了些,差点就成功了呀,实在太可惜了。 扼腕不已的裴碧生抓住亲姐的衣袖边摇边撒娇,“姐姐,还是你眼光好,凤阳世子是我平生见过生得最好看的男子了,你一定要想法子嫁给他,这样我就还有机会,不然,我这辈子就不嫁人了,索性搅了头发做姑子去。” 裴芳菲听着这话,脑袋都痛了,这个无脑妹妹,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自己这八字还没一撇,她就想分一杯羹,果然是母亲宠惯坏了,等处理好这里的事,回去就教她如何做人。 再说秦珍那边,他们休息一阵,便开始行动,按凤阳世子的意思,他是想直接用内力震碎那石顶,但他试了几次,失败了。 后来三人合力,搭起人梯,秦珍踩着二人肩膀,下方的凤阳世子和云齐同时将内力输送给秦珍,由秦发力,全力击向那石顶。 顷刻,石顶碎裂炸开,下方的两人赶紧拉着秦珍躲闪。 碎石灰尘散尽,三人起身,走到那破开的石顶前,上面还是黑呼呼的,啥也看不见,难道外面,天就黑了? “我先上前去看看。”凤阳世子说着,脚尖一点,跃了上去,秦珍和云齐紧跟其上。 但,为什么还是石牢,不,应该说是石室比较贴切,一间空间特别大的石室,不像是用来关人的。 石室里有一些散落的木架子木箱子,尽头还有门,门半掩着,他们从门里出去,只看见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是台阶,向上的台阶。 三人都无话,沉默地走上台阶,台阶尽头是一扇石门,石门可以推开,凤阳世子和云齐并肩进入,却又同时顿在门口。 秦珍跟在后面,她整个人被挡住,里面什么情况她看不到,但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有个柔媚至极的女子喊着,“连三爷,您慢些,奴家……” 奴家什么的,秦珍听不到了,因为凤阳世子回身用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而二人突然出现在密室门口,正和相好厮混的别院三掌事连宝吓了一跳,待看清人,他衣服都不穿,跳下床就跑。 云齐立即追了上去。 而密室里的女子见到陌生男子闯进房间,吓得尖叫一声,忙拉起被子裹到身上,缩到床角。 凤阳世子这才放下手,进到密室看了看,视线略过女子时,眉头皱了皱。 “珍珍,好好问问她,我去看看。”那个什么连三爷,听称呼就知道在朝月山庄有些地位,可不能让他跑了。 秦珍摆摆手,让他快去,她走到床上,对床上吓坏了地女子道,“穿上衣服,我问你些事,你好好回答,我不为难你,若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床榻,那床立时“砰”地一声,塌了。 “啊——别杀我别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要你别杀我,呜呜。” 胆子真小,秦珍翻了个白眼,道,“穿上衣服,下来。” 女子点头如捣蒜,鼻涕眼泪横飞,又手乱脚忙地穿上衣服。 秦珍等女子穿衣时,不忘打量这间密室,看完,她不禁暗暗心惊,真是奇了,那庄主招待他们的屋子布置得极是寻常,可这间密室却恰好相反,陈设非常之奢华。 眼之所及的各种摆件,看着都价值不菲,别的不说,就那桌上的灯,用的都是琉璃灯,还有墙上的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的各种精美的玉雕瓷器。 这密室谁住的?这么些贵重的物件,一般人可用不起,除非……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选 “就这些?” 女子忙不迭地点头,神情透着惊惧,“奴家就知道这些,绝不敢隐瞒丝毫,求求小侠女放过我。” 秦珍道,“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不杀你,不过,得委屈你一下,一会等我朋友来了,送我们出去,等离开这里,我就放了你。” 女子害怕极了,却也只得点头同意。 秦珍看她还算老实,态度好了些,她解下头上的发带,紧紧蒙住女子的眼睛,又将她双手绑在背后,为了安女子的心,她从旁边桌上拿起一个黄玉雕的葫芦,塞到女子手里。 “这是预付给你的报酬,若带路成功,还有。” 女子战战兢兢地说一定尽力。 “那你睡会。”秦珍拂过女子睡穴,在女子软倒时,将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瞥了眼密室里的东西,尤其博古架上的摆设,有点眼馋,秦珍暗想,拿几件,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于是,她这个不舍的摸摸,那个不舍的碰碰,不知拿哪件好,都是极好的东西,心里恨不得全拿了好。 可全拿,铁定是不行的,别人会发现。 她选了几件不起眼又喜欢的放过随身小包里,但,上面那个长颈梅瓶,真的好好看,她想拿起来看看,却没拿动。 “咦?”她又用双手去拿,还是没拿动。 秦珍不由挑眉,再次抬手,抱着梅瓶左右转了转,两道“咔咔”声从博古架后传来,她转到博古架后,只见一扇同博古架差不多高也差不多宽的门缓缓打开。 门后没有光亮,漆黑一片,她随手拿起一盏琉璃灯进入那门里。 另一边,云齐没追到人,返身回来,半路遇到凤阳世子,凤阳世子见他一个人回来,就知那个连掌事跑掉了。 他面色一凛,立即往回走。 两人回到那间密室,见秦珍正在够那博古架上的一个长颈梅瓶,凤阳世子急声道,“珍珍,别拿了,咱们赶紧走。” 说完他又问,“问出什么了吗?” 秦珍一道真气弹出,打碎那梅瓶,几步走到那昏睡的女子身边,解开她睡穴,边道,“问了,她是离城倚香楼的花魁,是朝月山庄一个叫连宝的掌事的相好,她说,那连掌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她来这里……呃,那个,不过她每次来,都是蒙着眼,但她说,她约莫知道怎么走的,可以试着带我出去。” 那女子睁开眼睛,醒来听到秦珍的话,忙表示,“是的,公子,我能带你们出去。” 凤阳世子微一点头,“行,我们快走,不过,为什么绑着她,她不老实吗?” “没,很老实,不过绑着放心点。” 秦珍提起一盏琉璃灯,推着女子到密室门口,“好了,你现在回忆一下,该怎么走。” 女子想了想,道,“先直走,左转,再左转,通过一条有水声的长廊,右转几步,上台阶……” 不得不说,这个女子还是很聪明的,蒙着眼,她居然也能将路线暗暗记在心里。 只是,最后一个通道口,女子却犯了难,因为最后一个通道口是条岔路,她不知道走哪条。 “怎么办?”秦珍问她的左右护法,结果,身后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你来选。” “我?” “对,”“对。” 呵呵,真对她有信心,因为她的运气吗,秦珍以为,她的运气并不是时时都好的。 她干干地笑了声,“我有时候也很倒霉的,选错了别怪我。” 凤阳世子把她的头转到前面,“选吧,错了打你。” 秦珍苦着脸,手捂着胸口,闭上眼睛,伸手一指,“就这条吧。” 凤阳世子见了,拉着她就往她选的那条通道走去,而云齐扯下那女子眼睛上的发带,让她跟上。 女子得见光明,本想调头跑掉,卫末回头看了她一眼,女子心头一颤,不知怎的,就打消了想跑的念头。 事实证明,秦珍有时候真的很倒霉,凤阳世子同她走到通道尽头,眼见出口在望,走在前面的凤阳世子没事,她却因为踩中机关,地面突然塌陷,人也随之坠落。 凤阳回身捞她,也跟着坠下去,后面的卫末看到,本想来救,但地面的塌陷开始向整条通道漫延,见此,他只得带着那女子赶紧调头,往另一条通道跑去。 而急速坠落地凤阳将秦珍捞进怀里,本是再准备给她当一回肉垫,不想,下面不是实地,而是水。 冰凉的水将两人包围,二人立即闭气,待身体在水中的冲势减缓,凤阳世子抱着秦珍赶紧往上游。 一钻出水面,两人同时吐了口气。 秦珍抹了把脸上的水,歉声道,“对不起啊世子哥哥,我的运气有时候真的不太好。” 有光从上面透下来,凤阳世子环视一周,又抬头看看上面,发现上去是不可能了,下面…… “这话说早了,你看看这水。” 水?秦珍看了看,发现水在流动,流动的?那就是活水了,而且水质很清澈,她尝了下,清甜清甜的。 “还有活路。”她又高兴起来。 就是好冷,水好冰,秦珍冻得直打哆嗦,凤阳世子察觉到,将她揽得更紧了。 两人贴得太紧了,秦珍满心不自在,又思起前一晚发生的事,感觉一股热气直往外冒,将她周身的寒意都冲散了些。 可眼下真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攀着男子,问道,“咱们是顺水往下,还是往上游?” 凤阳世子笑得宠溺,还是那句话,“你选。” 又要她选,她不想选,凤阳世子大抵知道她心里的纠结,遂问,“你想往下还是往下。” 秦珍没说,但眼睛却瞥向上游的方向,凤阳世子明白了,带着她逆水而游。 游了一段时间,两人被一片山壁堵住去路,凤阳世子下水看了看,发现水下有条暗渠。 他喘了口气,捧着秦珍冰凉的脸搓着,给她打气,“出口怕是在下面,珍珍,再坚持一会。” 秦珍冷得不想说话,手脚快冻僵了,她真想躲到空间里去,但理智不允许,太冷了,按说冬天地下的水应该是热的,但这水是真的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水是从外面来的,出口就在附近。 她再次调动所剩无几的真气,让自己稍稍暖和些,抬手就脱外面的夹袄,幸好她穿的不是棉衣,否则更沉。 就是夹袄,吸足了水,裹在身上,也大大影响了她在水里的灵活度,也许更冷,可出口不就在眼前了吗。 甩掉夹袄,蹬掉鞋,整个人轻松多了,她深呼一口气,对凤阳世子道,“走吧。” 凤阳世子在她脱夹袄时,就撇开了头,再回头,就见少女如一尾银鱼般,钻进水里。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先天境 暗渠有些长,秦珍泅水技术一般,但她能在水里憋足够时间长的气,这得益于她在暗河漂的三年,都练出来了。 可凤阳世子不行。 游在前头的秦珍看见前面有光,她兴奋不已,回头看了眼凤阳,却见他停了下来,人正往水底沉,她忙调头,把人捞起,拖着往外游。 凤阳还有意识,感觉到有人拽他,他立即抓住那只手,整个人攀了上去。 被他四肢紧紧緾住的秦珍呛了好几口水,人也被他拖得往水底去,秦珍一急,点了他的软麻穴。 凤阳这才松开手脚,秦珍则趁机拖着他往出口游。 一钻出水面,秦珍狠狠呼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不过凤阳溺水了,她不敢耽搁,赶紧把人弄上岸施救。 “咳~” “醒了,好了,没事了。”秦珍把人扶起来,拍着他的后背,才拍两下,突然听到附近有脚步声。 凤阳还在咳,秦珍怕被人发现,一把捂住他的嘴。 凤阳,“……” 咳嗽哪是能憋住的,他急忙掰开秦珍捂着他嘴的手,秦珍轻轻嘘了声,低声道,“有人。” 凤阳世子瞪着秦珍,似在说,有人也要咳,他憋不住。 然而秦珍不放手,凤阳世子感觉肺都快要炸了,双手一用力,将她两只手都扯了下来。 秦珍本与他靠得极近,身体微微前倾着,没有手的支撑,身体骤然倒向凤阳,猝不及防间,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痛,她闷哼一声,下颌抵着男子的肩,连呼好痛好痛。 秦珍微缩着身子,连连吸气,痛得要死的同时,又尴尬得要死,恨不得找个墙缝钻进去。 呜——以后真没法好好面对这人了,让她去死一死吧,还有,胸.肌干嘛那么硬,跟块铁似的。 秦珍腹诽不已,而凤阳也不好受,身体僵住,一动不敢动,见她痛得厉害,他迟疑地抬手抚上她的背,手指却在触到少女单薄的背脊时,又如火烧着般,火速收了回来。 他这才想起,方才她为方便泅水,将外衣脱了,现在身上只剩下一层单薄的中衣,还滴着水。 他眼睛都不敢往下看,可天太冷了,又快黑了,夜风吹过,他都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两人都湿透了,都赶紧找个地方换下这身湿衣,不然,明天一准风寒,他犹豫了下,还是将人环住,抱起。 他们逃出来的地方似乎离别院不远,旁边这小湖他第一天来就见过,就在别院外的西北边。 这里同样有个小村子,凤阳抬眸看着远处村子里朦胧的几点灯火,几个起掠间,人便消失在原地。 秦珍发烧了,身上一会冷一会热,偏偏身边还有火炉子不时往她身边挤,冷的时候还好,热的时候,她恨不得把那火炉子拍飞。 心里这么想,她就那么做了,只是手才伸出去,整个人就被什么给緾住,浑身动弹不得。 秦珍迷迷糊糊睁了下眼,想看看緾着她的是什么,可身上又冷了起来,她身子一转,又往热源处拱去,太暖和了,还很舒服,她喟叹了声,竟就此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她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又回到了从前在梧桐村的日子,每日清晨睁开眼睛,都能看见房梁上的蜘蛛网,还有身下这简陋的木板床,打着补丁的床帐及被褥。 地面是夯实的泥地面,每逢下雨,地面都会湿黏黏的,就连墙边的那张小方桌都十分像。 也有不同的地方,就是这屋子比梧桐的屋子要大上一些,也整洁一些。 小方桌上放着茶壶和水杯,她有些渴,可人懒懒地不太想动,一时念起,便按凤阳世子说的,催动真气,将之外放,然后包裹住那茶壶,慢慢回收。 茶壶动了动,缓缓离开桌面,晃晃悠悠地朝她飞来。 “珍珍,醒了,”凤阳世子突然走进来,“如何?你……” “砰,”秦珍骤然被打断,茶壶直直掉落在地,她不禁暗觉可惜,差一点就成功了。 凤阳世子却惊喜不已,端着只托盘走到床边,“你突破了?”这未免太快了,才几天啊。 秦珍看到他,心里那个窘,本想装病蒙混过去,这样就不用直面对方,可看见他端来的药和早膳,她立即将这个念头打消了,只是垂眸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凤阳世子坐到床沿,放下手里的托盘,问她,“感觉如何了?” 秦珍赶紧点头,“我好多了,药就不吃了。”她腹中着实饥饿得很,拿起碟子里的包子吃了起来。 “不行,这是袪寒气的药,必须得吃。”凤阳说着,拉过她左手腕,探了探,乐道,“还真是突破了,不错。” 秦珍听了一喜,立即问,“什么时候突破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也没什么感觉啊。” 凤阳瞥了她身上单薄的中衣,自床架上取了件外袍披到她身上,“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昨天,我与卫,那位云齐公子,给你输送内力时,无意中打通了你的奇筋八脉,才让你得了突破的机缘。” 所以他才说这丫头运气好,别人勤修苦练一辈子,都未免能突破这层境界,她呢,随随便便得他们输送个内力就突破了。 而昨晚,她踩中机关,掉下那深潭,本以为是死路,结果是绝处缝生,这运气,也没谁了。 “那我不就可以……” “对,可以,以你的悟性,很快就能练会。” 凤阳把托盘里已经温了的药递给她,“喝了吧,姑娘家身子娇贵,最受不得寒,昨天你在冷水里泡那么久,可得好好袪袪身体里的寒气。” 秦珍能说什么,只能喝了,一口闷完,她赶紧又拿起个包子往嘴里送。 药太苦了,也不知放了多少黄连。 见她喝完药,凤阳接过碗放回托盘,又将托盘放到小方桌上。 “若是没事了,吃完了就赶紧起来,我们得去会会那位庄主,还有你那个朋友。 也不知卫末逃出来没有,他有些担心。 秦珍一听,也不扭捏了,几口将包子吃了,掀开被子起床,穿鞋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中衣好像不是昨天穿的那套。 如慢动作般,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咽了口口水,抬起头,小声问正往外走的凤阳世子,“我的衣服,谁换的?” 凤阳世子身形一顿,一脸笑意地回头,“你觉得呢。” 秦珍,“……” 所以,继初吻后,又把她看光了是吗。 秦珍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扯过床上的被子,把脑袋埋进去,装起鸵鸟来。 凤阳也无奈,昨晚那种情况,他找不到旁人帮忙,又不能让她穿着湿衣服睡,不得不亲自动手。 而且,昨晚他也发烧了,在照顾小丫头时,不小心睡了过去,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上床的,醒来时,就发现怀里抱着酣睡的小丫头。 发生这种情况,他肯定是要对她负责的。 他至今未娶正妃,也没有意中人,母妃总问他,到底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他说不出来,既觉得谁都可以,又觉得谁都不行,但今早抱着珍珍睡醒,他就想,如果他要娶的姑娘是这丫头,余生定然不会觉得无趣。 可这种事,直接提出来,应该会吓到这丫头吧。 第三百三十五章 屠戮 却是虚惊一场,听凤阳说衣服是他找来村里的妇人帮忙换的,秦珍着实大松了口气。 他们借住的房子是附近村里的一个猎户的房子,猎户一早进山了,所以家里只有他们。 秦珍收拾好,和凤阳出门,两人赶去别院,就发现别院大门处,一些人背着行囊稀稀拉拉地往外走。 这没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这些人大多负着伤,有的还是抬着出来的。 秦珍与凤阳一见,心里顿觉不妙,立即拉了个人问。 对方一脸心有余悸地告诉他们,说昨晚别院进了好些刺客,这些刺客见人就杀,大肆屠戮,整个别院里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这人摇头叹息,说不知朝月山庄是惹了哪路仇家,如此凶残,连庄主本人也没逃过。 这人也受了伤,说完,一瘸一拐地走了。 “庄主也没能逃脱,不可能,”秦珍不相信,气愤道,“一定是他发现我们逃了,怕事情败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人假扮刺客对试炼者们下手,他这么做,分明就是岂图混淆视听,到时候,即便我们把真相告知天下,他也可以狡辩说,是仇家栽赃,太可恶了,世子哥哥,你赶紧想想办法,咱们不能让他做下这样的恶事,还逍遥法外。” “他逃不脱的。”虽说麻烦了些,可一个朝月山庄,各国朝廷岂会放在眼里。 凤阳世子拍拍她的肩,“咱们先进去看看,二郎他们应该还在别院里,你去找找他们,问一下情况,我去那座小院查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说罢,他大步进了别院。 秦珍哦了声,也跟着进了别院,不过走的是另一个方向。 别院里到处是死去的试炼者的尸首,还有一些下人,均是被一击毙命,血溅得到处都是。 这些死去的人大多都睁着眼睛,显然死不瞑目,太惨了,这个朝月山庄的庄主简直丧心病狂。 秦珍太生气了,以至于被暗器偷袭,没都察觉。 “啪~”斜侧里,突然飞出一节树枝,将暗器打落,掉在地上,隐在树丛中的人见没得逞,立即逃了。 而秦珍听到背后的声音,回头看着掉在地上的银针,不禁惊出一身白毛汗。 甲未之从另一边的树上跳下来,走过来道,“你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甲师傅,”秦珍揉了揉脸,叹气道,“您是不知道,我这一天一夜过得,实在太惊心动魄了。” 接着,她便把昨天及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甲未之,完了她说,“您说,朝月山庄到底图谋什么呀,居然痛下杀手,杀了这么多人。” 甲未之听后,道,“还能是什么,不是为钱就是为权,真如你说,那这四国,怕是早已在朝月的掌控之下。” 朝月成立于百年前,若它百年前就开始布局,即便十年举办一次试炼,到如今,被它控制在手里的人也是个不小的数字。 甲未之不免幸灾乐祸地想,这下,各国的皇帝老儿要头痛了。 秦珍小声嘀咕,“这可真是糟了。” 甲未之失笑,“糟什么糟,这是那些大人物们该操心的事,你个小丫头在这烦恼什么,走吧,你兄弟他们担心了你一整天,你去见见他们,安安他们的心。” “他们没事吧。”秦珍随口问。 甲未之轻哼,“有老夫在,能有什么事。” 她就问问,知道有甲师傅保护,兄长们出不了事,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兄长他们不在别院,甲师傅说,昨天他们回来,住处被别院的下人收拾了,还告诉他们,她和凤阳世子离开了。 甲师傅注意到凤阳世子的行囊都没收拾,怀疑他们并没有离开,就悄悄查探起来。 不过,他把整个别院都转遍了,也没找到她和凤阳世子的踪影,但他没有放弃,因为外面早有传言,说朝月试炼,常会有试炼者失踪。 而朝月山庄明确表示,试炼是不会伤及人命的,受伤的有,丧命的无,既如此,那试炼者失踪的传闻又是从何而来。 空穴不来风,他怀疑朝月山庄的试炼会有古怪,只是一时摸不到头绪。 至于昨晚山庄遭遇大批刺客,他没在,没找着这丫头,他那小弟子又耍起了脾气。 糟心呐,哄了半晚上。 二郎他们宿在离别院不远的一间废弃的小木屋里,见到秦珍,五郎立郎扑上来,欢喜地大叫姐姐。 秦珍把小弟抱了个满怀,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昨晚是不是又闹他师父了。 五郎还告状,“是师父他吹牛,说一准找到姐姐,可到晚上,他却一个人回来了。” “不能怪你师父,昨晚我们差点出不来,人被困在下面,他如何找。” 二郎他们一听,立即追问是怎么回来,秦珍便又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一遍。 之后她一脸‘江湖险恶’地表情,告诫他们,“今天你们就跟甲师傅他们回北楚,回去后好生读书,争取以后考个好功名,像这种妄图靠走捷径成为人生赢家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对了,顾先生呢,怎么都没看见他?” “顾先生访友去了,”良之说,“照你这么说,又哪里不险恶,以前你去郡王府,还不一样出事,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就好了,像这次试炼,我们可是大大开了眼界,你不知道,那些人,为了通过试炼,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所幸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只是还是没玩过那些人。”最后惨被淘汰。 也幸好被淘汰,若是通关,再被那庄山算计,这会怕是已成了人家手里的提线木偶。 “话说,你这铃铛厉害呀,哪来的,还能不能搞到?”良之看着她脖子上挂的铜铃,有些眼热。 秦珍摇头,“不能,世间仅此一对,你要是想要……” “不,我不想要,珍珍,我从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人,什么破事都能叫你碰到,这玩意你还是好好留着吧,省得再有那不长眼的算计你。”良之一脸同情地说。 秦珍,“……” “说谁倒霉呢,珍珍就是运气差了点,哪里倒霉了,会不会说话啊你。”善之一把勾住良之的脖子,在他后脑拍打了几下。 良之还不服气,说运气差不就是倒霉吗,这两者有区别吗。 善之心说,这两者是没区别,但你能不能别说出来。 “珍珍,别听良之瞎说,你也就是时运不济,改明儿咱们一起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包你以后事事平顺。” 他把不会说话的良之往二郎面前一推,却见二郎孝之甚至五郎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 “就你会说话,”二郎狠狠瞪了他一眼,见秦珍脸色不太好,赶紧转移话题。 “妹妹,五郎不吃我做的早饭,你给他弄一点,省得他一会又喊肚子饿。” 秦珍朝他们摆摆手,让他们都出去,她要静静。 少年们见了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打打吵吵地出了小木屋,秦珍瞥了眼木屋,见角落里放着锅碗,旁边还有烧着的炭火,炭火上吊着一只铁壶,铁壶里的水在冒热气。 她本想过去倒点水喝,脚下却突然震动了下,不,准确的说,是木屋下面在震动。 秦珍还以为地震了,刚想拔腿就跑,地底下又传来几声咔咔的声音,这不对啊,地震不是这样的。 她微一思索,将小木屋里的东西收了,跑到门外,对正在打闹的二郎他们嘘了声,“快藏起来,别发出声音。” 又对感受到震动,走过来的甲师傅道,“下面有动静,不知是什么情况?” 第三百三十六章 抓到了大鱼 朝月清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栽,还是从地下密道一出来,就被人逮个正着。 他不清楚哪里出了错,这地下密道出口的小木屋破败又隐蔽,平日根本不会有人在此停留,偏偏今儿这里就有人,还是从别院石牢逃出来的那丫头,像专门在此等着他似的。 这一定不是巧合,难道,他身边出了叛徒? 朝月清看向旁边和他一样被捆成棕子的连海,连海大抵猜到庄主在怀疑他,连连惶恐地摇头,“主人,我没有。” “你有,要不是你叫的那一声庄主,我哪会想到,从地下跑出来的会是大名鼎鼎的朝月山庄的庄主。” 秦珍给连海背后的绳索打了个死结,因为不放心,又在对方肩上轻轻拍了掌。 连海一口血喷出,而后脸色慢慢由白转青,由青转灰。 朝月清看着,心下骇然,神情亦是惊怒,“你对他做了什么?” “废了他的武功而已。”秦珍又走到朝月清面前,见这人面色惊惧,吓得身体不停后退,不由笑道,“怕什么,你能因为我们逃出来,怕我们揭露朝月山庄的阴谋,就让人屠戮别院那些无辜的试炼者,你如此做法,就没想过,自己将来的下场,还有这百十年,你们害死了多少人命,这累累血债,就是把你挫骨扬灰一百次都不够偿还吧。” 朝月清心中惊颤,这小丫头,瞧着年纪不大,行事却一般人都狠辣,一抬手就废了连海的武功。 只怕是落到凤阳世子手里都比落到她手里强些。 可他不想承认自己竟害怕一个小丫头,他好歹是朝月山庄的庄主,外人眼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朝月清。 于是,他扯出一抹笑,强装镇定道,“我自是想过,只是没想到会落在你一个小丫头手里。” 秦珍也笑了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想血妖死后有灵,应该也会如此想。” 都没想到会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 她这话落在朝月清耳里,只觉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突然扯到血妖了,但他顾不得细究,眼下朝月百年所谋大事将成,他绝不能折在这里。 是以,他不假思索便道,“姑娘,不若我们谈谈,若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将本庄所有财富的一半送给你,如何?” 啥?“一半财富?” “对,一半财富,你知道是多少吗,”他绑在背后的手指动了动,勾到地上的一块碎瓦片,立即不动声色地将其夹到手里。 秦珍不知他的小动作,只是假装很感兴趣地问他,那一半财富是多少。 朝月清道,“够你买下一座城。” 秦珍面上波澜不惊,心下却想,一座城,还挺多的,就不知,她从别院地下密室得到的那笔银子,能占朝月山庄总财富的几层,够不够买下半座城。 又想想不久前良之还说她倒霉,可若这样的倒霉事再来几次,这天下首富怕不是要轮到她做。 不是秦珍吹,就现在她手头的银钱,养一支军队都够了,不过,谁会嫌钱多呢,如果能再薅对方一层羊毛,何乐而不为。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冤大头,转了转手腕,状似犹豫后道,“行,你且先拿出你的诚意来。” 朝月清见她如此轻易的就同意了,心里一松,立即道,“成,你摸摸我左边的袖袋,里面有我的私印,你拿着这个,去离城随便一家大的钱庄,都能提取到一百万的现银,不过,一百万两太多,他们可能一时半会拿不出来,怕是准备个几天。” “几天?这可不行,一会凤阳世子就要过来了,他一来,我还能放了你。” 秦珍一脸你傻不傻的表情。 方才一知道从地道里钻出来的人就是她恨得要死的朝月庄主,她当即就让甲师傅去通知凤阳世子了,而别院离此不远,想必人很快就到了。 朝月清心里也急,知晓若凤阳世子赶到,他铁定是完了,而眼前这丫头也不好骗,也罢,就先出点血,且脱身再说。 “我右边的袖袋,里面有十万两金票,你且拿去,我们先离开这里,只要离了这里,我就带你去本庄的一处银库,那里的存银超过一千万两,加上这十万两金票,差不多是本庄一半的财富了。” 一千万两,听到这个数字,秦珍激动得眼睛直冒精光,她一副被打动的样子,忙说好啊好啊,一边伸手去掏朝月清的左右袖袋,还不忘问他那处银库远不远,大概在哪里。 朝月清就告诉了她一个大概地址。 知道了银库的大概地址,秦珍就不再在问了,反正,剩下的她可以去查。 她喊来外面守着的善之,让他将两人身上的东西彻底搜干净,不想,不搜不知道,一搜,她连呼好家伙。 这位朝月庄山是真壕,除了袖袋里的十张金票,胸口前的衣襟内还藏着厚厚一叠银票,粗略数一数,也有几万两,还有他腰间的荷包,里面装的都是金瓜子。 包括他腰间的玉佩,手上的扳指,头上的发冠和簪子,都被善之取了下来。 至于他那个下属,身上的银票以及值钱的东西亦不少。 朝月清见她这般,以为她爱财,就不停蛊惑她,说这些东西都不算什么,他跟她说的那处银库,里头除了存银,其他好东西亦不少,还一劲地催她快带他走。 再晚,凤阳世子该来了。 秦珍嘴里哦哦,把东西交给善之清点,她走到朝月清身后,假装要给他解绳索。 朝月清一阵狂喜,觉得自己就要逃出生天了,可下一刻,却感觉浑身一僵,他顿时知道自己被耍了,手心握着的那块碎瓦片也随之滚到地上。 秦珍瞥见,暗哼了声,踢开那碎瓦片,人转到朝月清面前,见他满眼怒火,她挑了挑眉,笑道,“您先别生气,我觉得凤阳世子或许会对你的提议感兴趣,你知道的,凤阳军和西凉打了三年,缺钱得很。” 这还是裴芳菲告诉她的,裴芳菲当时给她戴了一顶大高帽,说她作为凤阳世子的意中人,想必一定非常愿意为凤阳世子分忧。 秦珍就顺着她的话说自然啊。 然后裴芳菲问她,介不介意凤阳世子娶侧妃,秦珍想着凤阳世子的那位孟侧妃,就说不介意。 结果裴芳菲一听就高兴了,说凤阳世子娶侧妃的话,娶谁不是娶,不若娶利益最大的那个。 她表示,她裴家商号遍布四国,每年利润都在百万之数,若秦珍这个准世子女妃和世子能接纳她,许她一个平妃侧妃位份,那她愿将裴家商号每年一半的利润拿出来提供给凤阳军,再取一层给秦珍,另外,她还会让裴家从中出力,想办法让西凉撤军。 同时她还强调,她不会同秦珍抢凤阳世子,只希望她入府后,秦珍同凤阳能怜惜她一二分就成。 当时秦珍听着,觉得这姑娘要不脑子有坑,要不所谋甚大,不然贴人又贴钱,图什么呀。 什么怜惜一二,一开始她明明说要凤阳世子待她一心一意,后面又说只要凤阳世子心里有她,现在又说怜惜一二分就成,这路数,怎么都像是在以退为进。 这要是遇上个脑子不清楚,又病急乱投医的,保不齐就中招了,可惜,凤阳世子脑子一直在线,更不会病急乱投医。 第三百三十七章 分银子 凤阳来时,善之刚将那堆搜出来的东西清点完,这小子激动得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真抓到人了?”凤阳大步进入小木屋,眼睛一扫木屋中被绑的两人,还有点不敢相信,想着会不会弄错人了。 秦珍笑道,“这个连掌事咱们见过的,他一出密道就喊庄主,说外面安全,可以出来了,我一听这话,就知道逮到大鱼了,还有一样东西。” 她从那堆搜出来的物件中,找出那枚私印,递给凤阳。 “这枚私印,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他方才还说,如果我答应放了他,他就将朝月一半的财富送给我,他说凭这枚私印,随便去离城哪家大的钱庄,都能提取到一百万两现银,对了,他还告诉了我一个银库的大概位置,说那里存银超一千万。” 凤阳接过私印瞧瞧,只见私印底部刻着朝月清三个字,是他了,这一代的朝月庄主,就叫朝月清。 他瞥了眼善之怀里抱的那堆东西,对秦珍道,“钱票这些你拿去,其他东西交给我。” 秦珍没意见,她知道像朝月清这种身份的人,身上的配饰都带有主人家特有的标记,她拿着就是祸端。 虽说抓了朝月清,可鬼知道朝月家族有多少人,别抓了小的引来老的,打了老的又来小的,子子孙孙无穷尽,烦都烦死。 秦珍把钱票挑出来,配饰之类的都给了凤阳,然后走到外面,招来甲师傅二郎他们,围在一起分脏。 少年们激动坏了,连甲师傅都少见的露了笑容。 五郎拿着分到手的银钱,把大额的钱票交给秦珍,让她帮着保管,他只拿了几颗金瓜子两个碎银角子和一张小额的银票,小心装进荷包。 少年们见了,也要把大额的钱票交给秦珍保管,秦珍没接,让他们自己收着。 “以前咱们都小,家底也薄,妹妹我才托大当一回家,现在哥哥们大了,哪还有让我这个小的帮着保管钱财的道理,再一个,我手头事多,不常在哥哥们身边,若你们急需用钱,又找不到我人,怪耽误事的,这银钱你们自己收着,等回去,看是拿去钱庄存着还是置产什么随你们,只一点,以后若非大事,我就不给哥哥们银钱了。” 开玩笑,一人几万两,只要不随意挥霍,做什么都够了。 少年们听了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但感动是肯定,毕竟只有自家妹妹,才能一挥手,就分给他们这么多银子,还让他们自己保管,也不担心他们乱花。 真不知上辈子他们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有这样一个好妹妹。 善之把鼓鼓的荷包往怀里一塞,感性地一把抱住秦珍,“珍珍,下辈子咱们还做兄妹,一个爹妈生的那种,好不好。” 秦珍差点被他勒断气,见另外几个也冲过来,她戳了善之腰间一下,善之哈地一下跳了开去。 秦珍趁机跑向小木屋,嘴里嚷着太肉麻了,受不了。 二郎他们在后面听到,放声哈哈大笑,秦珍跟着笑。 小木屋里,朝月清不知在和凤阳世子说什么,见她进来,立即闭上嘴巴。 凤阳世子回头瞥了眼秦珍,对朝月清道,“她是自己人,你继续。” 朝月清却不说了,他勾唇笑了笑,看着秦珍的眼神透着玩味,对于这个耍了他的小丫头,他心里是不悦的,还有些许不甘。 虽说和一个小丫头计较有失气量,可他本不是大度的人。 朝月清道,“世子,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我相信你是重诺守信之人,不过,如果你想知道得更多,也不是不可以。” 凤阳世子闻言便道,“你的条件?” 朝月清一笑,下颌朝他身后几步远的秦珍点了点,“我要她。” 秦珍脸一黑,这个变态 这家伙比凤阳世子老多了,年纪绝对超过三十,在这个世界,换成那成婚早的,都能做爷爷了。 要她?要得·起吗,这狗东西。 而凤阳世子也是想也不想地摇头,“不行,你换一个。” 朝月清态度也坚决,“我就要她,若世子能把她给我,我可以再回答世子两个问题。” 凤阳世子依旧摇头,“别说两个问题,就是十个问题,在下也不能答应,庄主,她,你要不起。” 朝月哦了声,眉头一挑,“这话怎么说,莫非,她还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不成?” “那倒没有,就是……”凤阳世子状似一脸为难,却又仿佛不得不说道,“哎,不怕告诉庄主,其实是在下打不过他们。” 朝月清愕然,“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天下第一高手。” 他不信,还觉得是凤阳世子不想答应他这个条件,故意自贬身价,遂道,“世子,别开玩笑了,我说了,我只要她,只要世子把她给我,除了回答世子两个问题,我愿再送世子一笔银子。” 凤阳听了显然很心动,最后却只能扼腕而叹。 “在下没有开玩笑,说来,这件事还得赖庄主。” 朝月清不解,“如何赖我?” 凤阳世子淡淡道,“那要从庄主将我们关进地牢说起,当日,我们为了逃出去,将内力一起灌给她,本是想破开石顶,哪曾想,竟助她打通奇筋八脉,好叫庄主知晓,这丫头的功力原本就离先天只差一步,奇筋八脉一打通,她的功力便直逼在下,若在下与她动手,她拼尽全力,可与在下战成平手,若再加上外面的那位前辈,在下就不敌了。” 所以,这丫头在他家地牢待了一天,还因祸得福了是吗。 这怎么可能呢,这丫头才多大,朝月清还是不太信,但同时他心时又清楚,凤阳世子没必要编假话来骗他,况且不久前他已见识过,只是没想到对方会是先天境的高手。 先天境啊,当今天下,掰着指头数也不过区区六位,算上这丫头,就是七位。 而他面前就有两位,再加上圣女宫的蓝幽雪与鬼医络凌,就是四位,还有三位,一位在替西凉摄政王效力,一位坐镇云上城,最后一位,在秦郡,据说是女帝秦凰的后人,年纪也不大,二十岁左右,同样是一位武学奇才。 至于朝月清自己,勉强算个二流,先天境的高手,一个指头就能辗死他。 他感觉后脖子有点凉,也后悔方才一时激愤提那样的条件了,再瞧见小丫头凉飕飕的眼神,他头皮一紧,张口就想道歉,可又想起,他好歹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他自封的),岂能跟一个小丫头服软。 于是他梗着脖子,硬生生移开目光,转头就对凤阳世子道,“奉送你个消息,贵国某位大人物与本庄也有合作,具体是哪位,我不能告诉你,否则,我就是叛族,便是活着,也是要被废的。” 说完,他自己怔了怔,似乎,好像,还是服软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太白茶馆 凤阳世子似乎和朝月庄主达成了什么条件,两人密谈后,凤阳世子就利落地将人放了。 秦珍一旁淡定地瞧着,一言不发,搞得凤阳世子反过来问她,“就没什么要问的?” 不怪他把人放了? 秦珍摇头,她才没那么拧不清,朝月庄主这个人固然该死,可哪有凤阳世子的大事重要。 况且她相信凤阳世子的人品,朝月清这家伙,不会长命。 正是因为她这份信任和拧得清,才更让凤阳世子看重与喜欢,他甚至主动解释,“杀他一人无用,想彻底拔除朝月山庄这颗毒瘤,就要将整个朝月山庄一网打尽,这事,凭我们之力完不成,还需要南辰太子相助。” 这是南辰太子的地盘,他们跑断腿都没有他一句话顶用。 秦珍听了就道,“可他并未来离城。” 凤阳世子听了一愣,“你如何知晓?” 秦珍便解释她来离城,也是南辰太子要她来,没想到她来了,南辰太子却失约了。 “无妨,我有与他专门的通信渠道,一会我写信,帮你问问。” 说罢,凤阳世子就朝始终如看客一般的甲师父走去,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甲师父脸色不太好看,然后气冲冲地过来交待秦珍,让她看好五郎就离开了。 看方向,是追着朝月庄主去了。 秦珍隐约猜到,凤阳世子放人,估摸着是想顺藤摸瓜,找到朝月一族的老巢。 因着这趟大家都收获极大,秦珍本准备和兄长们尽快返回北楚,可朝月山庄的事一出,她暂时就走不了,因为凤阳世子尚需要她这个帮手。 城外不方便再待,朝月山庄发生那样的惨案,官府派了大批官兵过来,把别院四周的路都封了,还把附近的人都叫去问话。 秦珍怕麻烦,就想另找个歇脚的地方,凤阳世子提议去城内,说来的时候,碰到云齐了,这家伙命也大,竟逃出来了,只是受点伤。 他也在找他们,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就打算先回城内养伤,还说他暂住云来楼,若他们有事,可以去云来楼寻他。 秦珍欣然同意,住城内,衣食住行都方便,就连朝月庄主跟他说的那处银库都在城中。 一千万的存银啊,她可不能放过。 挑着无人的小路,一行人速度进了城,本来秦珍也想去云来楼,在经过一家太白茶馆时,她停了下来。 没想到,离城竟也有家太白茶馆,她转头问二郎,顾先生有没有说去了哪里访友。 二郎回答说顾先生没讲,只让他们在试炼结束后,就去离城的太白茶馆找他。 秦珍听了伸手一指,“这不就是太白茶馆。” 二郎几个一愣,看着街对面的太白茶馆,几人相视一眼,立即朝茶馆走去。 可也不巧,顾先生不在,和友人外出了,说是要几天后才能回来。 二郎几个也不失望,先生不在,他们就还能偷得几日的闲,一旦先生回来,他们就要绷紧皮子了。 秦珍见兄长们一个个松了口气的样子,好笑得不行,就连五郎也是。 她就想,自己得亏穿的是女儿身,若穿成男儿,免不了也要为了出人头地而日日苦读,想想这日子,就觉得要窒息。 太白茶馆右边就是一家客栈,名曰富升,左边则是一间书肆,名曰,瀚海,书肆不大,名字倒起得霸气。 秦珍觉得不错,就决定在富升住下了。 她跟掌柜的说要四间上房,那柜台后的掌柜头也不抬,一手拨着算盘,一手执着毛笔在账本上入着账,嘴里说,“上房只剩下三间了,客人住不住?” 秦珍迟疑着,善之就做主说住,“但要加两床被子,我们打地铺。”他们不想分开,就要住在一处。 “没问题。”掌柜放下笔,取了房牌,喊来小二带他们去楼上的上房。 三间房,凤阳世子一间,秦珍和五郎一间,四个少年一间,安置好,凤阳世子说他还有事要忙,不定什么是回来,晚膳就不用等他了。 临出门,他又把秦珍叫到外面,告诉她,朝月清告诉她的那座银库不用去了,是个陷井。 还准备一会出门去找找那银库的秦珍,心里甭提多失望了,毕竟一千多万两存银,不是两万银,得不到,还蛮肉痛的。 “二道街石板桥门口有棵大槐树的宅子,你去那看看。”凤阳世子又说。 秦珍,“他送了你一座银库?” “也许是陷井,你去的时候注意一些,银子拿不到不要紧,人必须没事。” 秦珍连连点头,等凤阳世子一走,她就准备跟兄长们说一声,她要出门,结果却被兄长们堵在房间门口。 善之双手环胸,挑眉问,“是不是凤阳世子差你去办事?一起啊。” 秦珍刚想拒绝,就见少年们一副‘不一起你就别想走’地表情,只能点头说了声好。 他们都去,自然不能落下五郎。 秦珍告诉兄长们凤阳世子让她帮忙找银库的事,只是如果他们都去,就太打眼了,最好分开行动,但兄长们比秦珍还沉不住气,表示他们先去,秦珍和五郎随后。 秦珍没有异议,等他们走了,她和五郎玩了一会才出门。 二道街石板桥,他们打听了下,地方还挺远,秦珍和五郎逛逛走走,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 门口有棵大槐树的宅子,是座旧宅,宅子大门上一把铁将军,铁将军都生锈了,门前也没打扫,想来是好久没人住了。 她又带着五郎绕到后门,发现后门墙边地上有些脚印,脚印都差不多大。 秦珍一看就知道,是兄长们他们,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都选择从后门走。 秦珍拎着五郎进去,顺着兄长们的脚印找过去,在园中的一处假山前找到他们。 看到她来,善之一脸古怪道,“银库入口在这里。” 秦珍微愣,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善之指了指假山石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入口,都指明了,能不容易找到吗。 秦珍看着那两字,陷入沉默。 她即担心是陷井,又想着,既然朝月清和凤阳世子谈妥了,应该不会骗人,毕竟凤阳世子还捏着他的把柄。 那到底陷井,还是真的入口呢? 善之见她犯难,主动道,“不如我下去看看,如果是陷井,你在外面也能想法子救我。” 秦珍摇头,她不会让兄长们去犯险。 第三百三十九章 真银库 云来楼,卫末在等凤阳来找他。 从地牢里逃出来那会,他以来凤阳和秦珍还被困在下面,派了不少人下去找,找了一夜,护卫都损失了几个,也没找到人。 正着急上火呢,就听到有人说看到凤阳世子了,他赶紧过去,这才知道他和珍珍逃出来了。 别院刺客事情,他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打算将此事揭露出去,但凤阳却让他等一等。 他就等一等,不料等来的结果是,凤阳抓到朝月庄主,只是不久前将人放了。 卫末只要一想,就知对方打的什么主意,毕竟曾经那么熟悉对方的行事作风与脾性。 “你有把握吗?”他问道。 “没有,所以来找你商量,另外,我已联系南辰太子,离城是他的地盘,若有他配合,我们说不定能将朝月连根拔起。” 真的太可怕了,只要一想到朝月手里那些为他们所掌控的人,他就不寒而栗。 这种可怕的江湖组织,必须铲除。 因为大家都是受害者,不存在谁能置身事外,是以,凤阳世子也不藏私,他把同朝月的交易,以及他安排了人跟踪朝月清的事,同卫末说了说,卫末听完,细细思索后,低声同他商量起来。 两人早有默契,合作起来也不需要磨合,各自分工后,便准备立即行动起来。 只是,凤阳世子走的时候,卫末又喊住他,“差点忘了跟你说,你要注意一件事。” 凤阳世子,“什么?” 卫末道,“听说四年前,栖林县发生了一起恶性事情,十天之内,几十名十到十二岁的女孩遇害,至今案子未告破,是不是?我想告诉你,这件事,还没完。” 凤阳世子闻言,面色一下变了。 “你知道什么?” 卫末轻叹了声,“我知道的不多,但栖林县当年十至十二岁的女孩,活到今天的,应该已经没几个了吧。” “所以?” “还有人在查,因为有人笃定,还有漏网之鱼。”而他们都清楚,这漏掉的鱼是谁。 凤阳静静地看着卫末,目光犀利,卫末冲他摆手,“别这么看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你还是回去叮嘱一下珍珍,左右她失踪三年,知道她回来的人不多,就暂时别让她露面了,就让那些人以为,她彻底失踪了。” 凤阳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他并不相信卫末所说的就知道这么多,当年,阿泽查出来,那些刺客来自云枫后,就怀疑他们背后的主使怕是与云枫皇室有关,更甚至,与帝诏有关。 栖林县那些女孩不断出事,说明他们还没找到那个他们真正想除掉的目标。 而现在,卫末的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由此,他更怀疑,卫末应该不是只知这么多,而是只能说这么多,他此时透露这个消息给他,也是因为牵扯到珍珍,不得不说。 云枫皇室吗,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帝诏又与这些女孩有什么关联? 想不通。 凤阳世子眉头紧锁地步出云来楼,漫步在街头,目光虚虚地注视着前方,脑子里却全是当年无辜死去的女孩们。 那些女孩,即便铁甲军保护得再严密,依然有人不断丧命,幸存下来的,尚有十八个女孩,其中十六个被他用武奴武婢调包,隐姓埋名地送去了别处。 因着武奴武婢受过特殊训练,又从小习武,但凤阳世子为了不暴露他的计划,严令他们,一旦遭遇刺客或者刺杀,可以选择逃跑或者假死,唯独不能出手。 这三年,陆续有十五个武奴武婢消失在铁甲军营里,明面上,活下来的只剩三人了,加上漏掉的珍珍,就是四人。 可能剩下的三人被保护得太严密,刺客好几次出手都没成功,便好长一段时间没再出手。 他一度以为他们放弃了,没想到,他们却在查漏网之鱼。 珍珍……这几年,他跟阿泽不是怀疑过,这些刺客的最终目标很可能是珍珍,因为那些女孩中,大概只有她稍显特殊。 可他们又为什么不直接找珍珍,除非,他们也不知道是哪个,只知道这个女孩出生栖林县,年纪在十到十二岁,所以,索性一锅端。 “世子?”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凤阳转身,见是裴芳菲,刚想点个头回应一下,就看见她身后垂着头的裴碧生,仿佛像看见什么脏东西般,他转身就走。 这姐妹俩有毒,凤阳以为,自己最好离远点。 裴芳菲见状,边追边喊,“世子,请听我解释……” 凤阳世子置若罔闻,走得越发快了,最后甚至用上了轻功,一转眼,消失在街头。 裴芳菲气得直跳脚,回去对着妹妹又是一顿骂,此事略过不提,只说秦珍那边。 她查看过银库,这回是真的,对方没再玩花样,或许是因为这样,秦珍反而很生气,后来又觉得爽,因为她拿走了银库里除了银子之外的其他全部东西。 一行人回来时,在距离客栈不远的时候,他们遇到仿佛身后有狗在追的凤阳。 她瞥了眼他身后,发现什么也没有,不知他跑什么,或许是有什么急事,秦珍想着,赶紧追了上去。 追到客栈门口,凤阳世子停下来,一回头看见秦珍,他还愣了下。 “回来了,是去看银库了吗,真的假的?” “真的,他没有骗你,里面超多银子,具体多少我没数,你派人去点,最好尽快将银子弄走,另外,我从里面拿了些东西。” 凤阳摆手,“除了银子,其他东西都给你。” 凤阳军两个月没发饷了,这笔银子可算解了他的燃煤之急,珍珍绝对是他的小福星无疑了。 若非她,他这趟别说收获了,人都要搭进去。 谢字他就不说了,反正是…… “对了,世子哥哥,你跑什么,是有人在追你还是?” 提到这个,凤阳世子就一脸菜色,他有些不太想提那对恐怖的姐妹,但上次中药那件事,他还是得说一下,只是语气难掩厌恶。 “遇到裴氏姐妹了,上次就是她妹妹使坏。” 第三百四十章 做我的世子妃 凤阳快得恐女症了,前了孟婷玉,后有裴家姐妹,都让他栽了不小的跟头。 这不,他们回到客栈,叫了晚膳,膳食是客栈的掌柜娘子和小二一起送来的。 那掌柜娘子也是头一次见到凤阳世子这般出尘的人物,一进屋,就看呆了。 凤阳才受裴家姐妹的刺激,一见掌柜娘子那痴愣的眼神,眉头一皱,袖子一甩,就进了内室。 秦珍瞧着,憋不住想笑,又觉得不厚道,只能忍住。 那掌柜娘子还陷在方才的惊鸿一瞥中,旁边小二喊了她一声,她回了神,人也还晕晕呼呼的,整个人神不守舍,放下晚膳,转身,走到房门口时,还被门槛拌了下。 秦珍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二郎他们也笑,但他们不敢笑出声,一个个捂着嘴,朝着对方挤眉弄眼。 笑够了,秦珍本想拿些饭菜送去内室给凤阳世子,后又想到,他吃不惯南昭这边的饭菜,便去客栈后厨借了锅灶,做了几道家常菜。 可那裴芳菲着实能耐,她做几道菜的功夫,这姑娘就找了过来,还在大堂里与秦珍碰过正着。 “秦妹妹……” “别,还是叫我秦姑娘吧,当不得你一声妹妹,毕竟裴小姐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本事我已领教过了,实在叫人惶恐得紧。” 裴芳菲早知秦珍会生气,已有心理准备,面对秦珍的嘲讽,她无奈苦笑,“我妹妹确实被家母养歪了,但秦姑娘请放心,我绝不是那种人,不然,我也不会煞费苦心地找上秦姑娘。” 秦珍听了不以为然,一个利诱,一个下药,或许做姐姐的手段高明些,但都没法让人高看一眼。 要她说,真钦慕凤阳,知道凤阳有困难,不若直接伸手相帮,如此,不仅能让凤阳欠上人情,还能让凤阳世子高看一眼,可明明瞧着不笨的裴芳菲,却用了最笨的法子。 真不知这姑娘是咋想的。 大堂有些冷,风从门口直往里灌,怕食盒里的菜要凉了,秦珍道,“裴小姐,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你的提议我还没得及跟世子哥哥说,但你妹妹做下那样的事,世子哥哥肯定还在气头上,不管是道歉还是其它,都过几日再说吧。” 裴芳菲一听,还有些惊喜,她以为这事要黄了,没想到对方还准备跟凤阳世子提。 那看来,这位秦姑娘已清楚凤阳军目前的处境,清楚就好,只要对方有帮凤阳军的心,她就还有希望。 她们那位摄政王一心想要逐鹿天下,凤阳做为阻挡西凉铁骑北进的第一个拌脚石,他势必倾全力拿下,之前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再一个,也是时机未到。 可眼下,这个时机来了,楚皇殡天,北楚必定会乱上一阵,而摄政王,绝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也是她的机会。 裴芳菲朝秦珍施了一礼,笑道,“那就拜托秦姑娘了。” 秦珍颔首,提着食盒上楼,进了其中一间客房。 “有好吃的啰。”善之一看见她手里的食盒,立即跑过来接她手里的食盒。 秦珍笑了笑,菜她做了两份,一份给兄长们,一份送进内室给凤阳世子。 凤阳正在伏案写信,见她进来,头微微一点,就用笔头敲了敲手边的砚台,秦珍秒懂,忙放下手里的食盒,转身出去弄了点清水进来,倒进砚台,然后拿起墨条轻轻研开。 自从扮过南辰的侍女,她也学会研磨了,还知道怎么研得最好。 凤阳世子头也不抬,运笔如飞,几封信写好,封上火漆,净了手,才问秦珍,“裴芳菲来了?” “来了。”秦珍边说边把食盒里的饭菜摆到桌上,“她先前就找过我,让我帮忙递话,说若世子哥哥愿意娶她,即便是平妻侧室的位份,只要让她入门,她便将裴家商号每年一半的利润拿出来提供给凤阳军,再取一层给我,另外,她还会让裴家从中出力,想办法让西凉撤军。” 凤阳世子听后轻轻嗯了声,说这买卖做得。 “一个侧室位份,换来凤阳军每年五十万两的军费,还有给你的十万红利,很划算。” 秦珍心说划算是划算,可人家那红利是孝敬给凤阳世子妃的,又不是给她。 筷子递到凤阳世子,她道,“世子哥哥忘了吗,我只是你顺手拉的挡箭牌。” 凤阳世子接过,眉头挑了挑,似玩笑般道,“你要想的话,也可以不是,说来,咱俩相识多年,知根知底,性情也颇为相投,若珍珍能做我的世子妃,我是极愿意的。” 可我不愿意啊,秦珍心说。 她才不要与人共侍一夫,就算这个人是凤阳世子也不行。 不过,“世子哥哥,你不是曾说,你的世子妃必须是楚京贵女吗?” 她一个村姑,同贵女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算她愿意,皇室也不会同意吧。 不料凤阳世子却道,“那也分人,像你,虽不是贵女,可你义父是宁国公,父亲又是四品明威将军,你父亲现在的岳父是庆原伯,他俩皆是朝中的实权派,还有你几个兄弟的先生,他乃文坛巨擘,凭这些,便是皇子你也嫁得。” 也就是那些权贵世家们还不知道有珍珍这么个人,若知道,只怕宁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平。 “倒是我,如今却不知能否入得珍珍的眼了。”凤阳世子故作失落地叹道。 这话说得,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味了。 秦珍忍着笑,配合他的语气,微微昂起头,歪着眼,一脸傲慢道,“只怕是不能。”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凤阳世子也笑。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对于裴芳菲,凤阳世子表示,她的提议很诱人,但凤阳王府的后院,容不下西凉的女人。 饭后,凤阳世子说他还要出去一趟,另外,银库那边,还需要秦珍帮忙走一趟。 他给了秦珍一件信物,让她晚上带着他的人,赶紧去将那些银子运走,说怕夜长梦多。 秦珍还好奇他哪来的人,因为她极少见凤阳世子出行带随从,可凤阳世子却只是笑笑,说到了晚上,她就知道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女君子 当晚,天黑后不久,少年们聚在秦珍屋里闲聊,五郎犯困,秦珍便让他去哥哥们屋里睡,说今晚她有事。 可这小家伙,一听说她有事,瞬间精神了,抱住她胳膊不撒手,说他也要去。 兄长们也是眼巴巴地看着,秦珍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心说想跟着便跟着吧。 二更时分,秦珍房间的后窗被人敲了两下,房间的秦珍等人微愣,随即,她起身去开窗。 “秦姑娘,小人进来了。”窗外的人低声说道。 秦珍闻言退开几步,窗外的人一下翻进房间,在秦珍面前站定,她略一打量,觉得面生得很。 不过男子似乎认识她,喊她秦姑娘时的语气透着一丝熟稔。 她在对方行完礼后问,“你认识我?” 来人点头,自我介绍道:“小人铁八,四年前曾随世子去楚京,当时,姑娘与世子郡王一起安置那些灾民,小人当时暗中保护世子,故而识得秦姑娘。” 只不过那时的秦姑娘还是个小丫头,如今却是长大了,若不是世子告诉他,他不可能认出对方,便是见面,也是不识。 原来如此,秦珍点点头,又问,“你们来了多少人?” 铁八回道,“二十人,都在下面等着,不知,是否现在就过去?” 秦珍道:“现在就过去,只是,你们准备如何运走这些银子?” 主要是银子太多,搬都要搬好久,加之此刻外面已然宵禁,一点动静,都有可能会惊动城中巡夜的官兵。 铁八道,“小人在城中临时租了一间院子,可以暂时存放这些银子,等天亮后,再想法子运出,另外,官衙那小人已经打点过了,今晚那一带,巡夜的官兵会避开。” 哦,办事还挺周全。 即如此,“那走吧。” 秦珍挥了下袖子,将房中蜡烛熄了,带着五郎,从窗口跃了出去,二郎他们随后。 他们是分开走的,人多,一起走,太打眼了。 一行人在石板桥附近汇合,人到齐后,秦珍让他们等着,她先进去探探。 也是临时起意,所以秦珍一进入宅子,便发现了不对,因为,她感受了好几道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宅子里,竟埋伏了高手。 果然,朝月的银子没那么好拿。 秦珍顿了顿,猜不透朝月清打的什么主意,毕竟天下高手,以凤阳为最,在他之上,就是南昭圣女与鬼医,但这二人自恃身份,轻易不出山,所以,再高的高手,对凤阳世子,都不足为惧。 那么,朝月清此举为何。 秦珍不担心他耍什么阴谋鬼计,就怕银库里的银子没了,她想摸进银库去看看银子还在不在,又担心打草惊蛇。 所以就后悔呀,早知道这样,她白天就该将银子收了,如此,这会她也用不着在此纠结。 左右权衡,秦珍还是决定先离开。 因她去的时间不短,二郎铁八等人正担心着,见她回来,忙不迭地问,是否宅子里不妥。 秦珍沉着脸点头,“宅子里埋伏了高手,定然有诈,铁大哥,你们租的院子在哪,离这远不远?” 铁八说不远,就在这条街的后面。 秦珍便道,“那好,你们且过去,在那里待着,再派个人去通知世子,告诉他这里的情况,看他怎么说,我呢,再进去探探,至于你们……” 秦珍看着兄长们,“也随铁大哥过去,五郎留下。” “为啥又是五郎,五郎能比咱们身手好。”良之第一个不服。 秦珍无奈,解释道,“当然不是,主要是他小,跑路的话,也不怕带不动,你们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也能带得动,可到底不像五郎那样轻便,不过,你要实在想留下,也不是不可以,那哥哥们就把五郎带走吧,下次再有这种机会,你们轮着来。” 良之一喜,正要说就这么办,谁知,善之从后面一把捂住他的嘴,“既然这样,那也该我先,我是老大,良之排第二,二郎第三,孝之最后。” 说罢,他看向二郎和孝之,“你们有意见吗?” 二郎孝之无所谓,遂摇头。 “行,没意见就好,咱们少数服从多数。”善之放开手,得意地拍了拍良之的肩。 良之嘴角抽了抽,还能说啥,谁叫他不是老大。 沮丧间,事情似乎就要这样决定了,没人问五郎的意见,但明明姐姐是让他留下,结果兄长们几句话,他就得回去,凭什么,就因为他小吗。 “我有意见,”五郎气呼呼地出声,“要轮你们下次轮,我要留下,姐姐,男子汉大丈夫,得说话算话,虽说姐姐不是男子,但姐姐是君子,女君子。” 一句女君子,夸得秦珍当即道,“行,这次五郎留下,你们下次。” 善之,“……”得意早了。 他肯定是争不过五郎的,不过他脑子动得快,有良之打头,他顿觉在妹妹这儿,有些事是可以商量的,于是赶紧开口,“那我们也留下,让铁大哥他们走。” 铁八跟着起哄,“索性我们都留下。”说完,他随意指了个同伴去通知世子。 秦珍无语,好么,都是胆大的主,行,留下就留下。 算算时间,二更应该过半了,乌云遮住了星月,夜黑如浓稠的墨,但四周屋舍前都挂了灯笼,有些朦胧地光透过来,勉强能让人视物。 秦珍对二郎铁八等人道,“我现在进去,一会里头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们立即离开,不要犹豫,也不用担心我,我自有法子脱身,当然,若是没什么事,你们就进来。” “明白?” 二郎铁八等人齐齐点头,小声说明白。 明白就好,秦珍呼了口气,只手拎起身边的五郎,跃上墙头,跳进院内。 这次,她没有收敛气息,还刻意在宅子里瞎转了转,然后才往银库去,在距离银库十几米里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因着白日来过,周围环境她很清楚,除却这片假山,周遭还有不少花木,三面的屋子和连着它们的回廊。 这样的地方,遮挡物太多,虽不好伏击,却非常适合藏人,而那几个埋伏的高手,一个就躲在离假山不远的大树上,一个则躲在假山后面的回廊后,前后的屋顶上各一个,假山亭顶上一个。 宅子里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可修为到一定境界的人,就算看不到,也能听声辨位。 譬如秦珍,耳力目力在进入先天后,更上了一个台阶,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能轻易的扑捉那几人的位置。 而那几人,应该也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只是,为什么不现身,他们在等什么?秦珍正思索,该如何让对方现身,身边五郎摇了摇她的手,小声道,“姐姐,好黑,我看不见。” 秦珍默了默,心说她也看不见。 不过,五郎说话的声音听着小,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是不小了,眼瞅着他们还不现身,她只好掏出火折子,塞到五郎手里,“去,把银库的门打开。” 五郎哦了声,乖乖地拧开火折子的盖子,吹亮,他照了照四周,辨了下方向,朝着侧前方的假山而去,秦珍则站在原地,等着埋伏的这些人跳出来。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朝月建庄百年,庄中没有如圣女那边的顶尖高手坐镇,终归少了些底气。 哪像秦郡与云上城,虽处在北楚与南昭的眼皮子底下,但两国却不敢对两地伸手,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两地中有顶尖高手坐镇。 再有南昭,如今四国,论国力,西凉为最,北楚与云枫相当,南昭相对弱一些。 不过,虽弱,却不惧其他三国,原因与上述相同,没有人不忌惮圣女蓝幽雪。 如同朝月清忌惮凤阳世子,原是他失策,以为天下没他算计不了的人,结果,他翻车了,凤阳世子不仅逃出生天,自己还落在他手里,所以,他大方的给出一座银库,以及答应若干条件来保命。 只是,一座银库,存银超一千万两,几乎是山庄五年的营收,如此给出去,回去又该如何交差。 朝月清苦恼得很,他还不知,城外别院所发生之事,庄中长老昨晚就已知悉,并立即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长老们比他还飘,根本不将凤阳世子放在眼里,一开始,他们是想派人刺杀凤阳世子,后来在逼问朝月清后得知,他将石板桥的银库献给了凤阳世子,便决定以银库为诱饵,将凤阳世子击杀在石板桥银库。 可谁来告诉他们,这来的为何不是凤阳世子,而是一对姐弟,白天来查探过银库的姐弟。 一个七八岁,一个十四五岁。 据庄主说,这个少女,一身武功不在凤阳世子之下,他们不信,也没将她放在眼里,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凤阳世子,故而没有现身。 他们不现身,银库入口前的秦珍纠结得不行。 无法确定宅子里是不是有陷井,那就不能让铁八他们进来,秦珍没辙,只好让五郎灭了火折子,她把五郎丢进空间,然后迅速敛息进入银库,准备将所有的银子收进空间。 可想了想,还是留了十几箱没收,并且,她用麻袋装了小半袋,背在背后,再把五郎弄出空间。 五郎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他还记得小时候去过的那个长满葡萄的地方,还有挖不完的土豆和红薯。 这次他又见到了。 “姐……” “出去再说。”秦珍从银库的墙上拿下一盏油灯,让五郎提着,姐弟俩匆匆走出银库。 这一进一出间,时间不过片刻,秦珍关上银库的石门,隐晦的扫了眼四周,这些人还是不肯现身。 她只能走了。 而暗处的人显然十分沉得住气,他们猜不透秦珍姐弟此举何意,但没见到凤阳世子,便只能等着,等着等着就等到秦珍背着半袋银子出来。 这些人不觉失笑,均在想,这丫头竟是来偷银子的,想必是背着凤阳世子,不然,何必大半夜的来。 他们没当回事,半袋银子而已,于整座银库来说,损失的不过是九牛一毛,最重要的是,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他们无视了秦珍姐弟,继续蹲守凤阳世子,他们相信,这么大座银库,凤阳世子一定会亲自前来,衷时,他们再出手不迟。 也因此,秦珍和五郎有惊无险地出来了,不等铁八等人问,秦珍就道,“先撤,铁大哥带路,咱们回去再说。” 铁八等人得凤阳世子交待,此行全权听秦珍的,她说撤,他们便撤,二郎他们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跟过来玩的。 一行人去到铁八租的院子,进了屋,铁八等人迫不及待地问,“秦姑娘,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秦珍在路上就把借口想好了,她道,“里面有人守着,我听到他们说,明晚准备把这些银子运去别的地方,咱们不急,等等看他们把银子运去哪,到时候咱们再动手。” 铁八等人不疑有它,便道明天他们都去宅子附近守着,看他们把银子运去哪。 秦珍心说,你们看不到的。 她已决定明天去找个地方,将银子拿出来,然后就说,是朝月的人将银子运到那里的,至于怎么运到那里,她也不知道。 谁知道呢,朝月清这家伙一再出尔反尔,这哑巴亏他吃定了。 大家白跑一趟,也不失望,左右银子还在,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铁八安排了人值夜,其他人都准备起身各自去休息了,良之却在这时打开秦珍身边的麻袋,一见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不由惊道,“哪来的?” 秦珍瞥了眼,随口道,“宅子里捡的,估计是有人从银库里偷拿的,藏在院墙边的花丛里,我就顺手拿了。” 而亲眼见着她背着银子从银库里出来的五郎,眼睛眨了眨。 “这银子铁大哥你拿去,手里有银子,办事也方便。”秦珍浑不在意道。 良之听了,直接提起麻袋,放到铁八面前,铁八等人都愣了愣,争相扯着麻袋口看了看,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间,秦珍又开口了,“拿去吧,等我们拿到那批银子,凤阳军短时间内都不会缺银子了,这点银子你们留着,就当是给大家的辛苦费了,我会跟世子哥哥讲的,好了,都去歇着吧,接下来还有得忙。” 铁八听了,朝秦珍拱拱手,提着麻袋带着同伴出了屋子,走在最后的人还贴心的带上门。 秦珍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见房间还算宽敞,就是简陋了些,内室连床被褥都没有。 这怎么睡? 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丢在脑后的事来,不若,就趁今晚这个机会,让兄长们试试那东西吧,看看他们是否如她一般抵抗力差。 说做就做,于是,她笑咪咪道,“来来来,都过来,今晚咱们玩个游戏,看看谁能扛得最久。” 少年们闻言,七嘴八舌地问什么游戏,秦珍就拿出一包药,让他们每个人闻一下。 “谁保持清醒的时间最长,谁就是胜出者,赢的人,我可以答应她一件事。” 二郎颦眉,“这什么药?” 五郎鼻子抽了抽,“好像迷药。” 秦珍,“……” 甲师父到底教了五郎什么。 良之听了怪叫,“珍珍,你这是要干什么?想迷倒我们,你一个人准备干什么去?” 秦珍横了他一样,“就你想得多,这不是上次,世子被算计的事你们都看见了,这种东西,最是防不胜防,我就想看看你们对这玩意的抵抗力,顺便,也让你们提前感受一下。” 良之刚想说不要,秦珍一把药撒出,几个少年,以及五郎,猝不及防的,瞬间如喝醉了酒般,歪歪斜斜倒了一地。 很好,倒得很快,同她一样。 第三百四十三章 要开战了 秦珍给少年们用的是最普通的迷药,但他们一息都没撑过,几乎是秒倒。 她又在自己身上试了试,没反应,凤阳说得对,功力进入先天后,普通迷药于她无用。 她又换了种药性厉害些的在身上试了试,坚持了一刻钟,将要晕倒时,她抬手就在自己胳膊狠掐一下,疼痛使她脑子瞬间清醒,再次撑过一刻钟,如此反复七八。 一晚上,她给自己用四次药,后来掐胳膊都不行了,她就改用绣花针,扎指尖,都说十指连心,她把十个指头扎了个遍,终于熬了过去。 第五次用药时,人虽有些晕,但脑子是清醒的。 这一折腾,天快亮了,秦珍怕误事,以内力驱除药性,效果不错,半个时辰,活蹦乱跳。 果然,进入先天,好处非常多,只是不知,先天之上又是什么境界,改天她要问一问凤阳。 趁兄长们还在呼呼大睡,秦珍精神抖擞的去早市买了些菜,铁八租的院子里有锅灶,她熬了一锅鸡肉粥,烙了一篮子玉米饼,怕不够吃,又炒半锅大锅菜。 铁八是第二个起来的,一起来就帮着烧火切菜,手脚麻利得很,据他说,他以前是干火头军的,后来在战场立了功,又被世子挑到身边当了亲卫。 虽为亲兵,但他并不时时跟在世子身边,因为世子事务繁多,分不开身,就派身边的亲卫出面,所以,他经常需要带着人到处跑。 早饭做好,秦珍让铁八去喊他的人吃饭,她则去喊兄长们,二郎他们早就醒了,就是窝在被子里不起来。 秦珍好笑地看着他们,“怎么,还感觉软?” 这什么话,少年们立即争相起身,良之还问她,“昨晚咱们谁最后倒的?” “你们自己没点数。” 秦珍看五郎还迷糊着,拿刚在冷水里洗过的手在他肉肉的脸上贴了下,五郎一下子瞪大眼。 嗯,清醒了。 “吃饭了。” 秦珍招呼着,人往外走,宅子的门突然被敲响,铁八从厨房里跑出来开门。 “世子。” 凤阳世子嗯了声,抬脚进院,看见到秦珍,他点了点头,径直往厨房去。 秦珍看他眼皮子耷拉着,一脸倦意,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袍,袍角起了褶皱,就知他昨晚定是没睡,她赶紧跟过去。 凤阳世子饿坏了,拿起灶台上的玉米饼就吃,见到秦珍进来,手立即指了指锅里温着的粥。 秦珍赶紧给他盛了一碗,又另外盛了几碗出来,再装上一盘子饼,两盘子菜,准备端到屋里去,其余的让铁八等人拿去分吃。 屋里,凤阳世子喝着粥,问她银库是个什么情况,秦珍把昨晚的情况说了说。 “反正他们要换地方,我想也不急,等他们换了地方我们再动手。” 凤阳世子点头,“这件事你全权负责,铁八他们全听你的,另外,我收到消息,南昭和云枫要开战了。” 开战?怎么就突然要开战了?这就是南辰没来赴约的原因? 秦珍皱眉,“会打到离城来吗?” 凤阳世子摇头说不确定,“但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这批银子,在战事开启之前,将这批银子弄出离城。” 这个没问题,银子她已到手,今天安排,明天就可以说找到了,只是,该如何把银子运出城,还是,她直接在城外找个地方,安放这批银子。 秦珍直接问,“如果银子到手,你打算怎么运出城?” 凤阳世子揉着额头叹气,“我也在苦恼这个。”之前没银子他愁,现在银子多了他也愁。 好,不用想了,秦珍决定,就在城外找个地方放置这批银子。 吃完饭,凤阳世子拿着屋里二郎他们收起来的铺盖,重新抱到内室铺上,打算眯一会觉。 秦珍让少年们回客栈,看看顾先生是否回来,她则动身去城外,去找一处能放置银子的妥善之地。 五郎要跟着,秦珍应了,左右她空间的秘密就没瞒过他。 而这次,少年们没嚷着要跟,听到南昭和云枫要开战,他们难免着急,担心打到离城,那他们很可能会因此滞留离城。 还是早早离去的好,就是不知先生回来没有,少年们忧心忡忡地走了,秦珍带着五郎出门,在城里转了一圈后,直奔城门。 两国开战的消息还未传开,城门并未戒严,虽说边城查得严,但也分人,像秦珍,她拿着南辰当初给她办的路证(通关文谍),带着五郎,城门守卫只捎捎查一下,就让她出了城,而后面的一个云枫人,那守卫将对方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连鞋底都不放过,没发现什么,才肯放人走。 那云枫人在她身后骂骂咧咧,说城门守卫竟搞差别对待,秦珍和五郎听了直笑。 她是出来找地方放银子的,这地方不能太远,又必须够隐蔽,空间还得大,小了放不了那么多银子。 所以,一上午,她和五郎都在城外转。 五郎不知她在找什么,也不问,就乐呵呵地跟着她跑,中午,两人找了地方休息。 秦珍去拾柴,生火,五郎在周边转了转,竟打了只肥兔子来,秦珍高兴不已,拿去处理干净了回来架在火上烤。 她是不亏嘴的,各种调料往兔子肉撒,五郎坐在旁边看着,秦珍见他安安静静,也不问昨晚的事,就主动开了口。 “昨晚你去的那个地方……” “是世外桃源吗?” 秦珍一怔,点头,“对,就是世外桃源,不过,是只属于姐姐的世外桃源。” 五郎瞬间眼睛晶晶亮,“我还想进去,昨晚都没看清楚。” “可以,不过……” “我知道,桃源不能告诉别人,谁也不能说,哥哥和师父爹都不能说,只能我和姐姐知道。” 这小子,小时候交待他的话竟还记得,秦珍笑着点了点头,说是,谁也不告诉,只能他们俩知道。 她把人放进空间玩着,只是空间到底不比外面,里面除了动植物,就没旁的,没有人,就显得特别空荡。 五郎玩了会觉得没意思,又要出来。 第三百四十四章 瞎操心 秦珍还是找到了一处适合放置银子的隐秘之地,那里离离城很近,就在护城河外,是一座废弃的宅子。 找好了地方,她没有立刻回城,而是在那地方待了一晚,等到第二天,她才带着五郎匆忙回城。 铁八等人见她回来,忙不迭地告诉她,说那宅子从昨晚到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因着昨晚秦珍没回来,世子也出去了,他们没个请示的人,只能按兵不动,可也把他们急坏了。 秦珍就告诉他们,说那宅子里的人已经把银子偷偷运走了,昨晚运的,她亲眼看见,银子运去了城外,她现在就带他们过去。 铁八等人听后惊诧极了,疑惑他们为何没看见,说难道那宅子里有暗道不成。 秦珍不言语,暗笑,或许。 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将铁八等人带到城外那座废弃的宅院,铁八等人还一脸警惕,问这宅子里有多少人看守。 秦珍说没有,铁八等人又惊奇了,暗想藏那么银子在此地,居然不派人看守,这很不合常理,莫不又是陷井。 秦珍随他们在那乱猜,她大大方方走进去。 铁八等人看她进了,也懒得想了,银子就在眼前,想那么多也无用,还不如快快拿了银子离开。 一行人进去,在看到几间屋子里堆满的银钱箱子,一个个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但这些,仅是一小部分,多的秦珍没敢拿出来,因为就算她拿出来,他们也难以运回去。 毕竟从离城到凤阳,中间可是横亘着天堑山,不说山里盘踞的悍匪,就说铁八他们,再厉害,也只有二十个人,最多再加上凤阳,可凤阳也没多长两只手。 就他们这点人,能运走多少银子,除非安排人来接。 秦珍心想,此事,她只能帮到这里,再帮破绽只会露得越多,希望世子哥哥别怪她,至于余下的银子,她总会想办法送到他手里。 但很快,她被打脸了。 屋里,激动的铁八总算平复了情绪,他走出屋子,几步到院中,朝天吹了声口哨,哨声激扬,传得极远,他抬头看着天,秦珍也看着,没一会,就见一只鸽子飞了过来,在宅子上空盘旋着。 铁八伸出手,那鸽子落在他手指上,“咕咕”了两声,他摸了摸鸽子的头,抱着鸽子去喂水喂食。 喂饱鸽子,铁八将一节小指粗细的竹筒绑到鸽子腿上,随后放飞了鸽子。 秦珍,“……”竟随身带着信鸽,厉害了大哥。 看着鸽子飞远,她随口问,“铁大哥,你这是通知世子?” “不是,是我们的人,此次朝月举行试炼,北楚来的人不少,但天堑山悍匪横行,世子担心这些人的安全,就安排了一批铁卫进驻天堑山,就在前天,世子召集我们时,也将他们离得近的都召了过来。” 秦珍听了傻眼,咽了口口水,问有多少人,铁八说八百。 八百?竟有八百,八百人多少银子带不走,就算来一半,也够了,秦珍好想捶自己一下,叫她自作主张。 难怪凤阳只是担心银子出不了城,却不担心银子运不走,搞半天,他有兵。 哎呀,是她瞎操心了,早前应该问清楚的。 只是这会,再想把余下的银子拿出来是不行了,其他人已经在清点银箱,几个人一组,各负责一间屋子,头头铁八在外面守着。 秦珍暗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宅子外面待着。 那些铁卫来得很快,据铁八说,这些人一早就在城外待命,准备随时接应。 他们来时有的人还赶着车,数量不少,秦珍就看他们进进出出,训练有数的将银子装车,运走,还留下一小队人在后面扫尾。 铁八也走了,留下一名同伴随秦珍回去复命,他则亲自护送这批银子回凤阳,临走时,他说这些银子他粗略算了下,与世子说的那个数字差了许多,不知是朝月清虚报了数字,还是把其他银子运去了别的地方。 秦珍就顺着他的话说会去查一查,另外,她觉得惭愧,想护送他们一段路,铁八忙道不用,说铁卫差不多来了五百多人,剩下的二百多,也在赶来的途中,再则,他已通知了二公子,二公子也会派人前来接应他们。 况且,天堑山的悍匪虽敢打劫来往商旅,却未必敢动他们,铁八一副迷弟的语气,说他家世子,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可不是虚的,敢劫他们,世子一个人就能把他们老窝掀了。 看他信心满满,秦珍不再多事。 倒是铁八留下来的那名同伴,他在亲卫中的排名是七十七,秦珍暂且叫他铁七七。 铁七七今年十九,瘦猴一个,人瞧瞧着憨憨的,但脑子却不憨,在铁八他们走后,铁七七把那座废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给查看了一遍,然后又在附近转了一圈。 秦珍知道他在找什么,面上却故作不知。 回城后,两人去了趟石板桥,不想,那附近居然被封了,想来,宅子里的人已经发现银库的银子不翼而飞。 铁七七去打听,围观的人也不说清楚,只知这里某户人家丢了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丢了什么,没人知道。 铁七七回来告诉秦珍,说他怀疑丢的可能是另外的那部分银子。 秦珍点头道很有可能,她让铁七七去找凤阳,把这些情况汇报给他,她则借口说要去找那些丢失的银子。 两人就此分开,秦珍在附近转了转,想着要不要再出城去找个地方,把那些银子拿出来。 这时,前方街头突然出现骚动,有人奔走呼喊着什么西凉军打过来了,大家快逃。 街上百姓听到,一个个惊慌失措地往家跑,秦珍听着不解,不是说云枫要和南昭开战吗,怎么打来的是西凉。 她提气掠上旁边的屋顶,看了看骚乱传来的方向,纵身朝西北方向而去。 很快,秦珍看到远处的天空飘起的黑烟,她心中微沉,因为她知道,那是狼烟。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朝月老巢 离城被围了,六万西凉军,在离城外驻扎着,他们没有立即攻城,不知道在等什么。 秦珍本打算去找凤阳,却先被凤阳找到,他那边的事已有了眉目,准备今晚就动手。 “那城外的西凉军怎么办?他们怎么就突然打过来了?”秦珍很担心,也不知南辰知不知道西凉来攻打离城。 凤阳安抚道,“没那么容易打进来的,咱们先解决朝月再说。” 他语气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实则,他只是很清楚,离城乃南昭门户,看似只是个普通小城,甚至连城墙都修得没有别的边城城墙高,可其实,这里驻扎着重兵,而且,这座城,被曾经的兵法大家岳临改造过,别说六万西凉军,再来六万,也别想轻易攻进来。 这是一块比他凤阳还难啃的骨头,秀旸未必不清楚,却不知,为何要兵临离城。 还有,不知凤阳那边情况如何了,西凉是不是撤了兵,若没有,同时对两国用兵,西凉撑得住吗,若撤了,那他们便是打算两面夹击南昭。 这种情况,也是非常糟糕的,毕竟南昭才经历一场大旱,民生尚未恢复,此时,再与云枫西凉开战,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什么结果。 南昭,危矣。 而南昭一旦国破,西凉与云枫必将再调转枪头攻打北楚,那么,下一个亡国的,就是北楚。 原本不久之前,他就曾担心,云枫会趁南昭大旱后发难,可那会,也仅是担心,远没此刻这般迫切。 而现在,他心里莫名生出股子紧迫感,就好像,他现在所担心的一切,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走在他身边的秦珍,听他说西凉军没那么容易打进来,小小松了口气,本想问问他朝月山庄的事,话才到嘴边,就见他眉心拧出川字,她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凤阳摇头,抬眸扫了四周一眼,不禁微微叹气,西凉打来的消息已在城中传来,街上百姓们皆是面色惶惶,行色匆匆。 而几日前,这座城还是很多人心中的圣地。 “没什么世子哥哥愁什么,眉头都拧成一团了?不过,西凉这时候打来,他们都不担心的吗?”秦珍说。 凤阳,“谁担心?” 秦珍下巴朝不远处的一个明显着西凉服饰走路东张西望的男子点了点,“西凉军啊,试炼才结束,我看到好些西凉人还没走,还滞留在城里,西凉军这个时候出兵打离城,他们就不怕离城百姓发怒,拿城中的这些西凉人出气。” 朝月自导自演的那出惨剧,官府还没个结论,可四国中,好些结伴前来参加试炼的人,同伴都死了,为此,他们就没走,都还留在城里,要为死去的同伴讨个说话,包括那些西凉人。 所以,西凉军这个时候打离城,是忘带脑子了吗,还是不在乎? 凤阳淡淡吐出一句,“他们怕什么,说不定还打着里应外面的主意。” 秦珍啊了声,顿时愣住,而后一脸纠结地看着凤阳世子。 凤阳知她纠结什么,笑了下,道,“离城守军自有应对,就看谁棋高一招了,走,咱们先去把朝月这个祸根处理掉,再去瞧瞧他们如何斗法。” 必要是,他不介意帮一把。 打定主意,凤阳世子就想快快把朝月这颗毒瘤收拾了,好应对接下来的事。 可他不会想到,接下来,一场灾难将袭卷天下,而一段长达十五年的黑暗时期就此开始,四国陷入内乱,整个天下烽烟四起,战乱不休。 彼时,凤阳带着秦珍来到城中一片民居附近,他指某间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小院,告诉秦珍,这就是朝月的老巢。 一间最普通不过的小院子,和周边民居没什么不同,可朝月会玩,把山庄设在这间不起眼的小院子里,城中那座挂着朝月山庄牌匾的气派大宅,只不过是用来打掩护,迷惑外人的。 也是甲未之眼贼,不然,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凤阳领她进了一间屋子,边走边道,“原本我们是准备摸清楚里面的情形后再动手,可眼下,西凉突然兵临城下,把我们先前制定的计划都打乱了,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天黑摸进去,最好能抓到朝月清和其他主事的,再找到账本和他们控制的人员名册,找到这两样东西,才能将朝月连根拔起。” 秦珍,“需要我做什么?” 凤阳叹气,“我们缺人手,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担心身手低了的进去,怕惊到了里面的人,那样一来,我们就会功亏一篑。” 秦珍懂了,到桌边坐下休息顺便等天黑,她手本能的伸进随手小包里,打算拿点零嘴出来吃打发一下时间,可手指却先摸到一个小包裹。 她手指曲起,想了想说,其实有更简单且保险的法子的。 凤阳眼睛一亮,忙问,“什么法子?” 秦珍对了对手指,犹豫了下,道,“我怕你看不上。” “他看不上我看得上,什么法子,丫头你只管讲来。”甲师父突然闪身进来,到她旁边坐下。 “甲师父。”秦珍起身喊道。 几天没见人了,这位跟凤阳世子一样,眼睛也熬得通红,眼睑下都是青的。 甲未之轻轻颔首,“你赶紧说,这事早处理早了。”好几天没见到他家小徒弟了,怪想的。 秦珍说好,伸手掏出随身小包里季秀给她弄的那些药和香。 十几包,各种各样的,堆在桌上,凤阳世子看着那些小药包,不禁哑然失笑,这个法子,可以啊。 只是珍珍,说他看不上,是以为他不屑用这个法子吗,那太高看他了,如果能兵不血刃的端掉朝月山庄,他同样会不拘手段,何况,朝月山庄的人,又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还跟他们讲什么江湖规矩道义手段。 遂道,“珍珍,这药……”哪种药性最强。 可甲未之好像生怕他阻止一般,不等他将话说话,突然拿起其中两包药出去了,秦珍愣了愣,转头看向凤阳。 凤阳面露无奈,解释道,“他怕是误会了,我是想问哪一种药性最强,最省事,并非不耻这种手段。” 可你能说出不耻这两个字,就说明这种法子在你眼里是不耻的,但在秦珍眼里,甭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第三百四十六章 城破 元和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晚,二更初时,天空飘起了雪沫子,秦珍袖着手,守在朝月那间小院外,听着院里院外的动静。 院内安静得很,甲师父说,多亏她提供的半山倒,说是这药出自阎王殿,江湖人都闻之色变,任谁沾了不睡上个三天三夜。 天知道,季秀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还混在给她的那些药里。 当然,也是朝月倒霉,算计不该算计的人,惹到大佬,这不,正逢朝月一干主事聚在一起议事,结果,就被大佬一锅端了。 不过,凤阳和云齐都进去半个多时辰了,怎的还不出来,她跺了跺有些僵麻的脚。 这会,城中闹得厉害,离城守军已经在搜城了,他们挨家挨户的找着那些滞留城中的西凉人,百姓们也在帮着找,火把灯笼把城中的大街小巷都照亮,她不时会看到有人从小院前惊慌喘喘地跑过。 哒哒哒,又一道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秦珍扫了眼,朝阴影里缩了缩,却见对方在小院前停下。 他左右张望了下,发现没人,赶紧上前敲门,手才触及院门,那院门竟自己开了。 他愣了愣,抬手推门而入。 也是秦珍的疏忽,这小院的守门小厮也中了半山倒,这会就靠着里面的门柱呼呼大睡。 这人一进去,看到门后呼呼大睡的小厮,还以为人累了在打瞌睡,正要弯腰把人拍醒,脑后突地袭来一阵轻风,他莫名感觉头皮发凉,倏地转头,人立时僵住。 秦珍收回手,把这人和呼呼大睡地小厮一起丢到墙角,继续去外面守着。 三更梆子响起,凤阳和云齐出来了,秦珍瞥见两人手里提着的包裹,知道他们要的东西应该找到了,估计还动了手,因为她有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走吧。”云齐看了眼身后的小院说。 凤阳颔首,三人踏入夜色中。 他们走后不久,一名男子带着几个同伴出现在这座小院前,他们在小院四周铺上干柴,浇上灯油,很快,大火将小院吞噬。 而凤阳秦珍和云齐在转弯的路口分开,云齐本想跟秦珍告个别,朝月在云枫同样埋了不少探子,甚至朝中有些官员牵连其中,他得赶紧回去把这件事报告给父皇。 “珍…… “铛铛铛铛,凉军进城了,大家快逃啊……”有人敲着锣在大街上边跑边奋力喊着。 “凉军打进来了?”秦珍听着大吃一惊,目光转向凤阳世子,一脸‘你不是说他们没那么容易打进来的吗’地表情。 凤阳同样一脸错愕,愣了瞬道,“这怎么可能?” 云齐抿着唇,也有些不敢相信,可远处的震天杀声却在昭示着,这确是真的。 秦珍看这两人呆呆的,不知在想啥,她跺了跺脚,“没事了吧,没事我先走了。” 凉军打进来,离城就乱了,她得赶紧回客栈找兄长们,省得回头大家走散了,找起来麻烦。 凤阳对云齐说,他要去过去看看,而后几步追上秦珍,把东西交给她保管。 云齐也想知道城门那头是什么情况,也跟了上去。 秦珍瞥了眼两人的背影,拿着东西走了,客栈离这里有些远,用上轻功,也用了大半刻钟。 赶到时,客栈里的住客们都在往外跑,可离城被围了,想跑也跑不出去。 “珍珍,”“妹妹,”“姐姐,”少年们和五郎皆等在二楼走廊,看到她来,都松了口气。 “怎样,我们要走吗?”善之问。 秦珍说不急,“顾先生回来了吗?” 善之摇头。 还没回来,秦珍叹气,指挥少年们,“哥,你和善之去茶馆问问,顾先生和他朋友到底去了哪里,良之,你和孝之去收拾东西,到我房间来。” “好嘞,这就去。”善之勾着二郎去隔壁茶楼,良之和孝之回屋收拾东西,秦珍和五郎进了她那间客房。 在这统共就住了一晚,她基本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五郎,小家伙不用她说,一进屋,就自己把自己的东西收了,拿包袱皮裹好,背到背后。 秦珍把几件零碎小物件装进随身小包里,见五郎收拾好了,笑了笑,问他,“怕吗?” 五郎轻轻摇头,“姐姐在,不怕。” 秦珍挑了挑眉,心里有些复杂,总觉得小家伙在说慌,觉得就算她不在,他也不会怕。 她可是亲眼看过这孩子杀人,捅人的手都不带颤的,那个狠准劲,堪称人间凶崽。 可他看着这么乖,根本让人想不到他还有那么凶狠的一面,甲师父他……算了算了,管他如何教,弟弟凶狠总比旁人凶狠好,以后她不用担心他被人欺负了。 说起来,她和五郎一样,也会在凤阳世子他们面前扮乖,但其实,她这个人骨子里是有些冷血凉薄的,心狠,也不手软,所以甲未之更适合做她师父,可惜他当时没看上她。 “珍珍,我们收拾好了。”良之和孝之拿着行李走进来。 “东西放这,等哥和善之回来,再决定走不走,我先去外面看看。”秦珍说罢,出了房间。 站在高处,能看到离城北面火光冲天,哭喊声不断,而街上百姓们正蜂拥着往城南逃。 很快就要打到这里来了,秦珍心里有些躁动不安,不安什么,她也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回到客栈,兄长和善之回来了,不等秦珍问,善之便告诉她,说问到了,先生和他那位友人很可能去了苍山书院。 秦珍颦眉,“这苍山书院又在哪里?” 善之摸了摸鼻子,嗡声道,“说是城北四十里外有座小苍山,苍山书院就在那座山上。” 孝之道,“那就糟了,西凉军就驻扎在北城门外。” 少年们互相看看,目光一致落到秦珍身上,秦珍一丝犹豫都没有,当机立断,“拿上行李,我们去小苍山。” 说完,她顿了下,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想了想,哦,对了,她忘了个人。 “五郎,甲师父呢?” 五郎,“师父说有事,要离开一会。” 行吧,秦珍扫了眼屋子,拿出笔墨,在房间里正对着门的地方写四个字,算是告知凤阳和甲师父,他们的去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城破 秦珍头一次亲历古代战争,一路上,她眉头都没松开过。 这些凉军,到处放火烧房子,因着是晚上,有的百姓害怕逃了,有的就没逃,毕竟是晚上,天又冷,还下着雪,到底是躲在房子里安全。 而那些没逃的,房子一着火,他们就跑,一跑出来,凉军便如砍菜切瓜一样,一刀一个。 男女老少,一个都不放过。 秦珍和少年们哪里看得过,不免要出手救人,救着救着,就和那些凉军打了起来,而去苍山书院找顾先生的事,早被他们忘在脑后。 整个后半夜,秦珍他们都奔波在城里,杀了多少凉军他们不知道,但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 少年们身上各受了些轻伤,秦珍没事,被她一直护在身后的五郎也没事。 天亮了,雪停了,大家也累坏了,握刀的手都抬不起来,横七竖八的歪在一处民居的台阶上休息。 五郎靠在秦珍身上打呼,昨晚他也出了不少力,累得不轻,秦珍把他的头枕到自己腿上,她抬头想长呼口气,感觉呼吸不畅,便伸手扯掉了脸上的面纱,面纱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因沾了血,天一冷就结了块,硬硬的,有些磨手。 怕是洗不干净了,她随手抛了。 悉悉索索,一只黑黑的爪子从旁边草垛里伸出来,捡起那面纱。 秦珍和阖着眼休息的少年们,目光霎时落在那爪子上,爪子的主人手一顿,拨开草垛钻了出来。 是个八九来岁的小乞丐,小乞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他把手里的面纱塞进胸口,几步走上台阶,推开那户民居的门,对秦珍他们道:“这家人早先逃了,你们可以进来休息。” 秦珍挑了下眉,没动,那小乞丐抿了抿唇,又道:“我都看到了,你们杀了好多凉军,是好人,进来吧,就算这家人知道也不会怪你们的。” 秦珍闻言,心说这小乞丐还挺会说话,她看了看少年们,又看看自己,觉得确实需要清理一下,遂点头道谢,起身抱起五郎和少年们进了屋。 那小乞丐高兴地栓上门,跑到他们前面,在屋里看了看,见屋里有个大火盆,他又快速跑出来,去墙角抱了一些干草木柴进来。 秦珍见他找火石,随手掏出火折子给他,那小乞丐朝秦珍笑了笑,接过火折子,吹燃,把干草放进火盆里引火,再往干草上放木柴。 秦珍看着冒出来的烟,没说什么,她把五郎放到榻上,盖上被子,让少年们抓紧收拾一下,她则去厨房。 这家人走得匆忙,东西都没收拾,厨房里除了盐罐子,一应东西俱在,秦珍赶紧生火做饭。 而屋里,火盆生起来,屋里也暖和了些,小乞丐从主人家的卧房里找出一床旧被子裹到身上,坐到火盆旁烤火。 而少年们,打水的打水,找盆的找盆,几个人一通收拾,换上干净的衣服鞋袜。 弄完自己,二郎转头把睡得跟小猪一样的五郎抱起来收拾,善之良之看闲着也是闲着,也把小乞丐抓过来收拾。 秦珍出来看到,担心他们把两个小家伙弄风寒,赶紧把锅里刚烧热准备下米的水舀给他们。 “你几岁了?”善之良之一边给小乞丐搓洗,一边打听他身世。 小乞丐道,“十岁。” “哪里人?” “离城人。” “你爹娘呢?” “爹战死了,娘跑了。” “……” 屋里静了一瞬,良之没心没肺道,“那你也比咱们幸运,至少你娘还活着,虽说她跑了,可你也别怪她,这世道,一个女人没了丈夫,等于天塌了,她都活不下去,又怎么养孩子,跑就跑了,人活着就行。” 小乞丐闷闷道,“我不怪她,我爹刚死的时候,房子被村里的恶霸占了,他还想抢我娘去做媳妇,我家邻居说,那恶霸早前打死过好几个媳妇,我娘要是被他抢去肯定活不了多久,本来我挺害怕的,可是有一天醒来,我娘就跑了,我还松了口气。” 屋里再次安静,良之捏着手里的帕子,恶声问,“你们村在哪,那恶霸在哪,小爷去把他做了。” 少年已不是昨天的少年,经过血的洗礼,整个人锋芒尽露,如同一柄开刃的刀。 当然,不只他,善之二郎孝之皆如此,也是经过昨晚,他们才算真正的长大。 榻上,五郎睡得正香,冷不丁听到良之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差点滚下床,二郎接住他,转头瞪了良之一眼,“你小点声,看把五郎都吵醒了。” 良之讪讪,朝迷蒙着眼的五郎安抚地笑笑,说没事,你继续睡,他回头拍拍小乞丐的鸡窝头,小声道,“这事咱们回头说。” “说个屁,别忘了,咱们还得去找先生。”也不知先生如何了,昨晚那个情况,他们不能坐视不管,后来却杀红眼,也将找先生的事抛在脑后。 如果先生出了事……呸呸,不会的,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善之把那些不好的念头赶出脑子,匆匆给小乞丐搓洗一番,所幸小乞丐身上还算干净,就是露在外面的手脚和头脸脏了些,洗干净,还是个精神的小家伙。 他去屋里找了找,找到一套偏大的衣服,给小乞丐穿上,随后跑去厨房。 “珍珍,咱们什么时候去小苍山。” “吃完饭,大家休息会,之后就去。”秦珍也担心,昨晚……唉,没收住手。 想着随便弄点东西填饱肚子,她就煮了一锅菜饭,然后每人一大碗,吃完就睡,睡了也不知多久,秦珍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她把少年们喊起来,见五郎睡得沉,她有些舍不得喊,二郎瞧见,道,“别喊了,我来背他。” 秦珍却摇头,她疼五郎,却不想惯着他。 她坚定地把五郎喊起,五郎睁了眼,问什么时辰了 秦珍看了看天色,说估摸巳时了。 “耽搁了一晚,不知顾先生怎样了,咱们得去找他。” 五郎一听,立即掀开被子爬起来。 一行人准备好,出门时,秦珍问那个小乞丐,不,他现在不是乞丐了,他说他叫柳定安。 秦珍问柳定安知不知道苍山书院在哪,柳定安忙点头说知道,他好似生怕秦珍他们丢下他,快步冲去前头,说要给他们带路。 秦珍笑了笑,没有拒绝。 “姐姐,面纱。”五郎提醒她。 “知道了。”秦珍摸出面纱戴上,那头,柳定安正要开门,外面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一道忿忿地声音响起,“就是这里,将军,昨晚他们杀了我们好多人,其中有个小丫头,身手特别好,连皮校尉都不是他们对手。”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一切的因 “给本将军把这里围起来。”民居外,一道洪亮的声音下令道。 门里,柳定安一听到这声音,吓得赶紧把开一条门缝的大门合上,落下门栓,人跑到良之身后。 良之抽出身后的刀,刀是他昨晚抢的凉军的刀,人就要开门冲出去,旁边的孝之拉住他,“不可,咱们不能再耽搁时间,得去找先生。” 良之低声道,“那也能出得去。”没听到人家说,要把院子围了。 少年们看向秦珍,秦珍摇头,她也没法子,只能打出去,想着,她正准备出去看一看,外面围了多少凉军,不想,良之身后的柳定安弱弱地举起手。 “兴许能出去。” 闻言,少年们目光刷地看向他。 柳定安缩了缩头,小声道,他曾听一个老乞丐讲,这城里修有逃生的地道,有些人家家里也有,就是没人知道入口在哪里。 少年们听他说后,赶紧在屋里屋外找了起来,秦珍也帮着找,她有着两世的记忆,找的地方也比较偏。 像床底衣柜后,杂物房和厨房,最后,她还真在这户人家的水缸底下找到了通往外面的地道。 善之他们惊讶极了,不明白她是怎么想到地道口会掩在水缸底下,但这种地方,也确实隐蔽,让人意想不到。 外面的凉军已经在撞门了,大门被撞得摇摇欲坠,秦珍没时间废话,让他们赶紧下地道。 等秦珍进入地道,将水缸移回原位,刚盖住洞口,外面的大门就被撞开了,凉军闯了进来。 “走。”秦珍听到声音,牵住五郎,催促前头的善之。 而地面,凉军没有在屋里找到人,把那个带路的骂了一通,随后命人点火烧了房子。 秦珍隐隐听到,担心入口压得不严实,怕烟渗进地道,让大家快些走。 再一个,这城中地下逃生地道,怕是修了许多年,她发现地面有不少新鲜且凌乱的脚印,看来城中有些百姓,已经通过这地道逃了。 虽是好事,可知道的人多,就代表地道暴露的可能性也大,若被那凉军知晓,往地道里放些烟,那就糟糕了。 少年们被秦珍催促,以为凉军发现了地道,发足狂奔,地道有不少岔道,他们跑到一条岔道尽头,发现出口被东西堵住。 几个人卯足劲去推,才将其推开。 外面还是一户民居,出口设在马厩,马厩里没有马,少年们出来,刚站定,就听到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女人的求救男人的嘶吼和痛哭哀求的声音,还有凉军在呵呵大笑,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荤话。 少年们当即欲去救人,被后面的秦珍拦住,“别,我去。” 声音还在少年们耳边,她人已消失在少年们眼前,善之喃喃,“珍珍轻功又厉害了。” 好快,几乎看不清。 良之接过话,“是啊,我几时才能练成她这样。” 二郎白了两人一眼,“别想了,你们就没那天赋。”轻功还没他的好,还想练成珍珍那样,做梦呢。 良之哼了声,“我是没有,可五郎有啊,五郎你好好练,争取早点超过珍珍。” “十年。”五郎一本正经道,“师父说我至少需要十年才能达到姐姐目前的程度。” 良之听了直咂舌,“十年?还只到珍珍目前的程度,可十年后,珍珍肯定比现在的南昭圣女还厉害,完了,咱们兄弟这辈子都别想超过她。” 二郎不解,“我搞不懂,你们干嘛老想要超过妹妹?还想争当一家之主?” 善之良之互相看了一眼,连连摇头。 “没那回事,我就觉得做兄长的总不能比妹妹差。” “差不多,我还想着有一天能保护妹妹,总被她护着,感觉自己好差劲的样子。” 二郎听了更无语,想比妹妹厉害,想保护妹妹,干嘛一定要在武学成就上较劲,干嘛不从他们更擅长的地方努力,比如好好读书,以后科考入仕,做官,难道就不能保护妹妹,简直无语。 他摇了摇头,见前边没了声音,对其他人道,“我们过去吧。” 而房间里,秦珍杀了凉军,随身扯了床上的被子盖到女人身上,微叹了声,“赶紧换身衣裳,和家里人离开这里吧。” 女人啜泣着,用一双绝望地泪眼看了秦珍一眼,紧紧地把被子裹到身上,秦珍以为没事了,转身就走,不料身后突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她愕然回首,就见女子头抵着墙,额头鲜血汩汩。 房间一道身影冲进来,撞开秦珍,爬到床上,抱着女人嚎啕大哭,秦珍怔愣着,好一会,才静静走出房间。 她来晚了一步,这家人的老娘闺女都被凉军杀了,男子被凉军按在地上,正准备杀。 她虽救下夫妻俩,可妻子不堪受辱,竟撞了墙,好好一家人,就只剩男人一个。 梁上有什么在吱吱乱叫着,声音很尖,很细,秦珍抬头,就看见两只硕大的耗子,应该是大耗子吧? 它们趴在房梁上。 秦珍想也不想地抬起手,那两只大耗子吓得立即一左一右分开,跑到房梁两侧,然后抓耳挠腮地看着秦珍。 秦珍,“……” 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俩耗子有点通人性,而且,它们好像要告诉她什么? 见鬼的,她一定是脑子坏了。 秦珍待要走,房梁上的俩大耗子叫得更急了,她不得不停下来,可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沉地脚步声。 方才还哭得嘶心裂肺的男子红着一眼睛走出房间,他小指放在嘴边,吹起口哨。 房梁上的俩大耗子听到主人的召唤,立时从房梁上跳下,落在地面,再嗖嗖爬到男子肩头。 虽如此,可秦珍还觉得这俩大耗子看她的眼神带着哀求。 鬼使神差的,她忍不住开口,“这位大哥,它们……” “它们饿了。”男子说。 秦珍嘴里哦了声,心里却想,感觉不太像。 “姑娘。”那男子突然又喊住她。 秦珍顿住,回头,那男子垂着眼,大手抚着肩头的耗子,声音微哑语气冷沉,像是警告。 “快些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最好……” “最好什么?” 男子却不再开口,秦珍见男子不说了,也不勉强,朝他点了点头,说她知道了。 走出屋,秦珍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大的不安,站在门口,她看了看台阶下等着的兄长等人,目光再次扫了扫屋里屋外。 先前没注意,她这会才看到,这座院子与旁处不同,竟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些个密密麻麻地罐子,罐子里细细的啃咬声,妈呀,她浑身鸡皮疙瘩又起了。 圣女药庐的经历秦珍不会忘记,她也相信,南昭玩蛊的肯定不是只有圣女宫,民间一定也有此中高手。 她想起男子的话,脑子里倏地灵光闪过,猛地会意过来,这位大哥,他不会是想用蛊术对付那些西凉军吧。 呵呵,那这些西凉军真的要凉了。 秦珍几步下了台阶,招呼兄长们,“走走走,咱们赶紧出城。” 蛊虫可不认人,她可不想被误伤到。 第三百四十九章 出城 秦珍他们要出城,便不再理会城中那些到处作乱的凉军,一路疾冲到城门口,却被两方拼杀得不开可交的士兵们挡住去路。 离城守军好似也从外面杀来,源源不断地士兵从城门外涌进来,和城内守军汇合,与那些凉军厮杀在一起,这是……援军到了? 秦珍看不明白,随手救下一个看起来像个小头头的守军,问他,是不是援军到了,这名守军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把秦珍弄糊涂了,到底是还是不是? 这名守军正要细说,却听到城楼上自家上官大吼,“关城门,快关城门。” 他忙转身,看了一眼,赶紧唤周围的士兵去帮忙。 秦珍顺势看去,只见涌进来的离城守军后面,又一大波凉军追击过来,人多距离又近,使得城门根本关不上。 秦珍一看不行,回头叮嘱兄们长看好五郎和柳定安,便提着凤凝,纵身跃起,踩着众人的肩膀,掠至那些凉军面前,挥剑横扫,当先一排凉军手里刺出的长枪齐齐被斩断。 凉军大惊,看看手里削得只剩一小截的长枪,再看看对方手里冷光逼人的神兵,立时吓得后退,秦珍抬眸举剑,他们再退,秦珍抬脚,他们还退,一直到退出城门一丈外,身后机灵的离城守军赶紧关上城门,秦珍收剑,转身,踏着城墙,上了城楼。 城楼上也是杀成一团,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秦珍随手解决几个凉军,那些离城守军就不理她了,凉军也不敢对上她,人都挑软柿子捏。 出城不太顺利,但总算出来了,可看着不远处黑压压的凉军,少年们忍不住头皮发麻。 “跑哇。”秦珍喊了声。 少年们如梦初醒,二郎和善之顺手将身旁的两个小家伙提起甩到背上,齐齐运起轻功狂奔逃命,凉军哪里追上得,但凉军不都是靠两条腿的,还有骑兵。 秦珍落在后面,见有十几骑凉兵追过来,她也没停,只是放慢速度,待对方追上来时,踹飞马上的凉军,又喊前面跑得头也不回的少年们,“回来,上马。” 少年们听了又退回来,骑上马跑,有弓箭手放冷箭,少年们自己躲开了。 秦珍不会骑马,她纵身跃到孝之马背上,催促,“走。” 一行五骑,转瞬跑得没影。 然而也是怪,这一路上,秦珍时不时会看到一些动物从路上蹿过,有的还拖家带口的,同他们一样,像是在逃命。 秦珍心中那种莫名的,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偏在这时,她心口的凤凰印记处又烫了起来。 孝之感觉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紧了,他忙问,“怎么了珍珍?” “没事,叫他们停下来。”刚刚是瞎跑一气,此刻已甩掉凉军,就没必要再跑了。 “都停下。”孝之喊道。 跑在前面的二郎几个听到忙勒住马,秦珍问柳定安,苍山书院是不是走这个方向,柳定安摇头。 “那怎么走?” 柳定安大抵是怕自己不能带路,会被秦珍他们丢下,所以语气显得有些迟疑,但他还是说了。 “出城后往东走,可刚刚我们好像是往西了,这里,我没来过,不知道怎么走。”说完,他害怕地垂下头。 秦珍哪里看不出柳定安的担心,却什么也没说,她扫了四周一眼,见远处有个小村庄,便道,“我们去那边,问问路。” 村庄瞧着远,骑马很快就到了,只是村里没什么人,估计是听到凉军打来,村里的人就逃了。 良之伸着脖子四处张望,有些失望道,“没人,咋办?” 善之前后看了看,说再找找。 昨晚才下过雪,雪下得不大,地上只落了一层淡淡的白,这村里虽没看见什么人,但地上却有人走过留下的脚印。 几个人顺着那脚印找到一户人家门前,良之上前敲门,“老乡,在家吗,我们是路过的,想问问苍山怎么走?” 少年声音清润,又是北边的口音,屋里有了些微的动静,但没开门,良之再次开口,“老乡,别害怕,我们不是凉军,就是过路的,想去苍山书院,您不用出来,告诉我们苍山怎么走就成。” 屋里有了脚步声,旁边的窗户推开一条缝,屋里的村民从窗户缝里瞄了他们一眼,见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虽骑着高头大马,但带着孩子,而且身上有血迹,想来应该是遇到凉军了。 村民打开门,走出来,手指屋前的路告诉他们,“沿着这条道,走到路口,往西,走三十里,你们会看到一条河,再沿着河上游一直走,就会看到苍山,书院就在山腰上,这几天下雪,路恐怕不太好走。” 良之拱手,“好的,多谢老乡,您也赶紧离开吧,这里离城里太近了,不安全。” 那村民便问,“请问小哥,你可知城里现在咋样了?” 良之道,“情况不太好,那些凉军昨夜就进城了,到处杀人放火,死了很多人,不过也不算太糟,我们过来的时候,正好援军赶到,这会两边正打着,后面不知怎样。” 村民惊得不行,“这么说,城破了?” “破了,也没破,我不说了吗,援军到了。”城门关了,那些离城里的凉军,应该会被离城守军关门打狗吧,当然,离城守军要是给力的话。 话罢,一行人告别那村民,全力朝苍山赶。 骑马就是快,两刻钟,他们便来到苍山脚下,那村民说下雪上山的路不好走,可岂只不好走,山道且窄且陡,下了雪,路面又湿又滑,马儿上不去,只能靠两条腿走。 秦珍搞不懂,书院为何建在这样的荒山上,路这样不好走,书院的人平日里上山下山不嫌麻烦。 而后来她才知晓,这条道是通往书院后山的,是条小道,书院的学子们,平日根本不走这条道。 秦珍他们担心顾先生,废了一番功夫爬上去,看到乱糟糟的书院,都吓坏了,生恐顾先生出事,他们赶紧进去找人。 “你们是谁?”一名从旁边屋子里走出来,疑是书院学子的年青男子问。 善之上前,同他打听顾先生,那名学子打量了眼善之,什么也没说,径直带他们去了院舍边上的一间屋子。 “人在里面,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顾先生。”说罢,那男子就走了。 善之刚要致谢,见人走了,摸了摸鼻子,赶紧推开门去看,只见屋子不大,却被隔成两间。 他未及找人,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道细细微微的呻吟,那声音一听就知是顾先生。 善之大叫一声先生,慌忙奔进屋。 秦珍他们忙不迭地跟上,而此时的顾先生已经烧得迷糊了,却隐约好像听到自家学生的声音,他眼皮子掀了掀,嘴里喊着善之的名字。 “先生,是我,都怪我,是我们来迟了。”善之“扑通”一下跪在床前,声音哽咽。 二郎几个也齐声喊先生,但顾先生似乎是知道自家学生来了,放了心,彻底晕了过去,这下可把少年们吓坏了,一个个扯着嗓子喊先生。 秦珍微微无奈,上前挤开他们给顾先生检查。 她算是有经验了,觉得顾先生这脉像与当日的季秀十分像,只是却又好似多了些什么,她说不清,于是掀开顾先生身上的被子,不料却被顾先生露在外面肿胀青紫的左小腿给惊到。 “这……” 第三百五十章 屠戮 “……说是一队凉军突然闯进书院,当时书院的夫子正给学生们上课,见到凉军闯进来,就上前呵斥,却被那天杀的凉军二话不说的给杀了,他们还杀了一些学子,就在他们准备把学子全杀光的时候,书院里突然跑进来好多奇奇怪怪的虫子,那些虫子咬死了那些凉军,也咬伤了一些学子。 先生就是那时被咬的,因着山长死了,书院里没了管事的,那些逃过一劫的学子们自顾不暇,大部分都连夜下山去了,只剩下两个家太远的没走,他们也下山找过大夫,可周边的百姓听说凉军来了,都跑光了,没办法,只能拖着。” 良之把打听的情况说给秦珍听,秦珍点点头,她正给顾先生处理腿上的伤。 伤确实是咬伤,一个圆圆的牙洞,乌黑乌黑的,而周边也是青黑一片,看来咬伤顾先生的虫子毒性很强,亏得顾先生撑到这个时候。 是毒就好说了,于她来说,再好解决不过的事,不过,她也没敢直接给顾先生服用仙芝,而是煮成水,喂给顾先生。 到底这东西直接服用药效太霸道,加工后,药效反而没那么好,但也还是会让人惊奇,所以为了不让兄长们怀疑,她多做了点事,她将顾先生腿上的伤口划开,将毒血挤出来。 顾先生痛得直哼哼,秦珍没有停,看挤出来的血没那么黑了,才将伤口上药包扎好。 而伤口一包扎好,顾先生也不哼了,秦珍给他掖好被子,净了手,坐在一旁休息,顺便问良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药或者其他东西?” 总归他们没有撒手不管顾先生,那她也愿意帮他们一把。 “缺药,他们有个人受了点小伤。” 秦珍听了拿出一瓶治外伤的药给良之,“给他们送去吧,再去问问灶房在哪里。” 等顾先生睡醒,肚子也该饿了。 再说离城那边,城池得以重新夺回,也是亏得凤阳世子,昨夜凉军入城,他与卫末去见了离城驻军主帅,却从主帅口中得知,是他们军中出了叛徒,那叛徒不但投了西凉,还事先借故将手下的兵调走,又趁夜偷偷打开城门,放凉军入城。 余下城中守军不足四万,根本挡不住六万西凉军,求援也来不及,那主帅颓丧道,除非他们能将那被调走的四万人马追回,对凉军进行反夹击,否则,他们只能弃守离城。 凤阳世子当时还疑惑,离城怎么说也是南昭的门户,驻军十五万没有,十万也该有,却不曾想,竟只有区区八万兵力驻守。 不过他也只是疑惑一瞬,听得主帅所言,当即请缨,说愿意帮他们去将人马追回。 于是,被凤阳世子追赶到的几万人马连夜折返,并发动奇袭,里外配合之下,打了凉军一个措手不及,因而离城得以暂时守住。 可事情到这里不算完。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谁也没预料到的,更无人清楚是如何发生,只是城楼上的离城守军,在某个时间,突然发现城外凉军营地莫名乱了起来。 他们看见,凉军那些马儿不知怎的,竟似发疯了般在营地中乱蹿,冲撞着营帐和士兵,而那些凉军,同样惊恐的四处逃蹿,转眼,整个凉军营地一片狼藉。 城楼上的离城守军莫名其妙地瞧着这一幕,他们将此事报告给上官,上官过来看了,还高兴的得很。 他觉得,不论凉军营地出了何种变故,至少他们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攻城的了,也就给了他们时间休整和求援。 毕竟昨晚那一战,他们伤亡不小,城中百姓也死伤了几千,百姓要安抚,城中残余的凉军要清缴,凉人要清理,不然,战打得都不安心,就怕他们弄出什么幺蛾子。 而这,都需要时间啊,偏这时,凉军营地就出了乱子,这真是,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 上官高高兴兴把这事报告给他们主帅,他们主帅也是意外得很,可他们不知,等到晚上,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苍山,顾先生是下午醒来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家学生在床前站了一排。 他头还有些晕沉,嘴巴张了张,一时竟没发出声音来,少年们见人醒了皆是高兴得很,叫的叫先生,叫的叫秦珍,屋子一时热闹得很。 秦珍过来看了看,说好多了,叫少年们给顾先生喂了些水,她又去将温在锅里的膳食端来,让少年们喂给顾先生吃下。 顾先生还是有些虚弱,用了小半碗,和少年们聊了几句,又睡下了。 这天晚上,秦珍心里不安稳的很,心.口的凤凰印记显现,还一直微微发烫,她隐隐感觉,它有些躁动。 外面,或者说山下,各种动物的嚎叫,嚎了一整晚,直到天明,才渐渐停歇。 秦珍五感惊人,被吵得睡不着,是以天色微明,她便爬起床,本想到外面活动活动,却见西南边的一角天空,透着隐隐的红。 她脑中徒然蹦出一句话,天生异像必有妖,这个世界或许没有妖,但,这可能预示某种着灾祸。 西南边,应该是……离城的方向,离城正在打战,战乱,的确是灾祸,可那些动物乱嚎什么,凤阳也在打战啊,她就没听过什么动物嚎叫,还嚎一整晚。 蓦地,秦珍又想那个提醒她快些离开的男子,会,与他有关吗。 “啊——”一声惨中猛地响彻在静寂的书院上空,是五郎。 秦珍几步蹿进屋,就见屋内五郎坐在床上,身体团成一团,他哇哇大哭着。 善之二郎和五郎同睡一屋,他一叫,两人都惊醒了,忙冲过去问他怎么了,秦珍挤上前,见五郎松开抱着的脚。 “有东西咬我jio。”小家伙控诉道。 屋里有些暗,秦珍掏出火折子,给最近的善之,让他点灯,等光亮起,三人看向五郎被咬的脚心,顿时齐齐抽了口凉气。 只见小家伙白嫩嫩的脚心上,正中两个乌黑的圆孔,圆孔正流着黑血,这一看就知咬他的东西有毒,还是剧毒,秦珍立即出手封了五郎的周身大穴。 第三百五十一章 乱始 “快去生火烧水。”秦珍吩咐着,又让兄长把屋里弄亮堂些,她快速将五郎的伤口如顾先生那样处理一番,之后去厨房煮了一碗仙芝水给五郎喝。 五郎哭了一阵就没哭了,因为喝下仙芝水,伤口就不怎么痛了,只是却不肯再睡,说怕那虫子再跑出来咬他。 秦珍心疼又好笑,暗怪自己疏忽,其实她身上带了驱虫粉,只是忘了拿出来用。 说起来,当初在南昭都城,她没事去逛街,买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包括各种驱虫药粉。 她拿出几瓶,撒在屋子的各个角落,还别说,撒过药,这屋里躲着的各种虫子,一闻到那药味,就纷纷跑了出来,慌不择路的往外爬。 秦珍看着头皮都发麻。 感觉不太放心,她另在屋里撒了一瓶据说是最好的驱虫药,床角也撒上,还把被子枕头抖了又抖,才问五郎,“安心了吧?” 五郎点了下头,但还是不敢一个人睡,秦珍让兄长陪他,她则去了隔壁顾先生屋。 顾先生也被五郎一嗓子给喊醒了,知道小家伙没事,大松了口气,只是他也有点被虫子毒咬的阴影在,眼睛一直左看右看,生怕床上爬了虫子。 秦珍看着好笑,她拿着药粉,当着顾先生面,在屋里四处撒上,把那些虫子驱走。 眼瞧着顾先生舒展了眉头,她道,“也是怪我,之前刚逃出来那会,在南昭都城逗留时,我也买了些驱虫药带在身上,昨天过来,知道您被毒虫咬了,我也没想起来说把它拿出来用,这才让五郎遭了这罪。” 顾先生摆手,“哪能怪你,你们做得很好,赖老夫,老夫该早点回去的。”不然,老友说不定能避开这一劫。 唉,一想到惨死的老友,顾先生就难受,他怏怏靠在床头,垂眸不语。 秦珍见状,撒完药粉就离开了,留良之孝之守着。 之后接下来两天,他们在书院安然度过,再没发生被虫子咬的事,到第三天正午,甲师父找了过来。 顺便带来两个消息,一是凉军退了,二是离城发生鼠害,好些人被老鼠咬伤,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在忙着灭鼠。 秦珍一听鼠害就立即想到那位养大耗子的仁兄,不知道是不是他,是的话,那他真是本事不到家,全城无差别攻击啊。 她还在庆幸自己跑得快,就听旁边顾先生问,“这大冬天的,老鼠怎么会无故跑出来咬人?” 甲师父沉默,暗忖岂会无故,南昭蛊术盛行,民间多有此道精通者,离城鼠害,怕是某个蛊师所为,估计是为了对付城外的凉军,可不知是失手还是怎的,使得离城也跟着遭了鼠害。 这事真是,倒论不出一个对错了。 而顾先生好似也想到了什么,同时沉默下来。 秦珍不知道说啥,但她想去离城看一看,正好甲师父回来了,而顾先生的伤也还得养两天,她刚好可以趁这个空档走开一下。 所以和甲师父说过后,她就下山了。 一个人赶路,轻省得多,一刻钟左右,她就到了离城,但城里的情况比甲师父说的要严重得多,她看到好些百姓在屋子四周撒一种黄色的药粉,沿街两侧,也有一些守军提着大桶的黄色药粉在撒,那药粉味大,冲人得很。 秦珍大抵知道,这应该是某种驱鼠的药粉,希望有效。 怀揣着莫名的忧扰,她赶到富升客栈,却被掌柜娘子告知,说几天前与她同来住店的那位顶俊俏的客官也被老鼠咬伤了,正躺在房间里养伤,也没个人照顾。 秦珍吓了一跳,几步蹿上二楼,推门进了凤阳的房间。 屋里养伤的凤阳正在午憩,也在做梦,一个旖旎无比让人意犹未尽的梦,梦的最后,他很想看看对方的模样,却始终如雾里看花般,只能瞧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 那身影,他隐约有些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是谁,又在哪里见过,正着急间,就听到吱呀一声响。 有人进屋了。 凤阳睁开眼,神情透着不悦,他以为又是客栈负责送饭的掌柜娘子,昨晚受伤,就是这位热情得过份的掌柜娘子自告奋勇的跑前跑前。 他再三表示,让小二帮忙就行,可那位掌柜娘子像听不懂似的,送水送食跑进跑出,让他不堪其扰,唉,要是珍珍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还在脑子里转,就看到秦珍急冲冲进来,嘴里问着,“世子哥哥,听说你被咬了?” 凤阳看见她,脸上的不悦顿时消了,嘴角噙起一抹愉悦的笑,心想这算是心有灵犀吧。 只是,“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秦珍道,“甲师父说城里发生鼠乱,我过来看看,你伤在哪里给我看看。” 凤阳朝她摇头,“小伤,没什么的。” “那我也要看看。”秦珍坐到床沿,作势要揭开被子,凤阳便起身,将左腿的白绸裤管往上提了提,露出包扎的伤口。 “昨晚看了大夫,大夫说不防事,就给简单的上了药。”但他感觉不顶事,伤口又痛又痒,难受得很。 凤阳边说边折开了纱布,等伤口露出来,瞧着红肿的伤口,两人眉头皱了起来。 秦珍拧眉问,“这是老鼠咬的?”分明是人咬的嘛。 凤阳无奈道,“是一个小孩子,她被老鼠咬了,我本想看看她的伤,不想叫她咬到。” 他转身拿起床里侧的伤药和纱布,准备重新把伤口包扎一下。 秦珍看着伤口,无语道,“那小孩子是有毒吗,把你咬成这样?” 凤阳听着这话顿了顿,想起那个小孩,摇头道,“恐怕不是她有毒。” 不是她,那是谁,咬她的老鼠?她抬眸看向凤阳,凤阳垂头处理伤口,感受到秦珍的视线,他抬头说了句,“十有八九。” 秦珍一凛,不由直起身体,喃喃道,“这可糟了。” 如果被老鼠咬过的人,都因中毒而攻击别人,那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到时候整个离城…… 她不由联想到自己的前世,末世初期,人类被某种不知名的病毒感染,一半以上的人先是发烧,而后昏迷,再醒来,便开始攻击同类,短短十天,她所在的城市就沦陷了,而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这鼠害竟如末世病毒一般,有点可怕,不过,也或许是她想多了,因为刚来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有被老鼠咬伤的人攻击别人,也没听到大家议论,应该不是,或许只是恰巧那孩子咬了凤阳。 可,她心里还是不安得很。 秦珍看着凤阳裹起来的伤口,眼睛转了转,她突然抓住凤阳地手,小心且紧张地问,“世子哥哥,你想咬人吗?” 凤阳,“……” 第三百五十二章 乱始 凤阳自然是不想咬人的,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寻常毒根本影响不了他,但秦珍想弄清楚,他这伤口是否附着毒。 凤阳说伤口没毒,秦珍不相信,“没毒怎么会肿得这么厉害,难道是发炎了?” “什么是发炎?” “就是感染的意思,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吧,你先别包扎了,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 秦珍起身,想了下又说道,“不知道世子哥哥知不知道,城里的百姓都在撒药粉,想来是驱鼠,若如你所说,那孩子是被老鼠咬了后才攻击你,那这事就大了。” 凤阳闻言,立时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刚刚他是没深想,这会听秦珍提了,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忙道,“你快去,不用找其他大夫,就去云来楼,把卫末请来。” 秦珍一愣,随即喜道,“卫哥哥?他来了离城,住在云来楼?” 凤阳点头,这会也不瞒她了,说云齐就是卫末,他是云枫流落在外的三皇子。 所以自己并没有认错人,那卫末又为何要装作不认识她,好几次啊,她都以为自己见到了他,心里不知多高兴,可卫末呢。 秦珍有点难过,又一屁股坐了回来,赌气般道,“我不去了,你让别人去请他吧。” 凤阳愣了下,歪头看了看秦珍,见她嘴撅得能挂油瓶了,不由呵呵笑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秦珍耍小脾气,感觉还蛮稀罕的。 以前的秦珍,总是懂事的,年纪小小,却很世故,如成人一般的世故,但那样的她,给他们的感觉是割裂的,就像……身体是个小丫头,可内里却住着个成人的灵魂,言行举止间,难免让人觉得违和。 然而此刻,这种违和感消失了,面前这个会耍小脾气的秦珍才像真正的秦珍。 凤阳笑完轻叹,然后探身抬手揉了揉她的头,“怪他瞒着你?丫头,你得知道,他身份不同以往,一个云枫皇子,出现在南昭,很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秦珍撇撇嘴,心说卫末本就动机不纯,那次在南昭都城,琼玉楼前,南辰被人刺杀,惊鸿一瞥间,她就好似看到了他的身影,后来她又看到他,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那就是他呀。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何会出现在南辰被刺杀的现场,南辰被刺杀之事是不是与他有关。 再有,是不是因为她帮了南辰,他生气了,所以才隐瞒身份? 想到这个,秦珍就有点头疼,很担心自己坏了卫末的事,可,她也不希望南辰有事啊,这位殿下可是个极好的人,哎,伤脑筋。 凤阳不知她所想,见她不吭声,以为她还在生气,温声道,“别气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去喊小二来,我让小二去送信。” 秦珍脑子里还在想卫末和南辰对上的事,但凤阳的话她也听在耳里,她淡淡哦了声,慢吞吞起身,出去喊小二。 等卫末过来的这段时间,秦珍有些心不在焉,她逃出生天那会,还曾想过等闲了去云枫找他,后来得知他是云枫皇子,立时就没了那念头。 为啥没那念头了,大概,也许,她对卫末有那么点想法,可皇子啊,还是皇后所出的唯一嫡皇子,将来十有八九会继承皇位,而皇帝,又怎少得了嫔妃。 可这偏偏是她最不能忍受的,所以心中那一小咪咪心思也随之消了,虽如此,却还有点小失落。 “珍珍,倒杯茶来。”内室的凤阳喊。 “哦。”秦珍应了声,桌上就有茶水,只是凉了,她出去重新换了热的,再回来,就见卫末正在给凤阳检查伤口。 他依旧一身青衣,温润清逸,虽变了容颜,连声音也变了,但周身气势不减。 看到秦珍,他抬眸笑了笑,继续拿银针扎着凤阳的伤口,伤口冒出血,他拿帕子沾了,再拿到火上烤,慢慢地,一股子奇异的香味飘散在房间里。 卫末眼中透着了然,他收起银针,自药箱中拿出一只小瓷瓶,从里倒出一颗解毒丸给凤阳,“是毒,但暂不清楚是何种毒,这药你且吃着,压制一下体内的毒,待我去瞧瞧那个咬你的小孩,弄清楚是哪种毒,再给你配制解药。” 凤阳点头,接过药吃了,才问,“这毒厉害吗?” “自是厉害,要不然你能察觉不出来,不过若真是那孩子咬了你就传给你,这就不是厉害的问题了。”而是天大的麻烦。 卫末把凤阳的伤口重新包扎了,收起药箱,交待了两句就往外走,这事太严重了,已不是一家之事,他得尽快弄清楚毒源,并配出解药。 经过秦珍时,他顺口叮嘱了句,“秦姑娘,这几日你也注意些,别被那老鼠咬了。” 秦珍抿着唇,淡淡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卫末,“……” 总觉得今天的秦珍有些冷淡,而且,她看他的那一眼,像是生气,又像是委屈。 委屈? 卫末突地一咯噔,凤阳这家伙,不会是告诉珍珍他是谁了吧,完蛋,他转身就想回去解释,可闻到外面空气中飘散的浓郁药粉味,他又顿住,事有轻重缓急,还是先弄清楚那毒再回来跟珍珍解释吧。 现在离城家家户户都在驱鼠,这些老鼠肯定会跑到别的地方去,届时,天下怕要大乱。 唉,也不知是哪个半桶水的蛊师,把这些祸害人的东西放出来,虽赶走了凉军,却也坑了自己人和其他人。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秦珍和凤阳相顾无言,还是屋外的尖叫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我出去看看。” 秦珍迅速起身,到外面走廊往下一瞧,只见楼下大堂,客栈掌柜捂着自己的胳膊看着一旁被小二拉着,神情有些癫狂的自家娘子。 “你疯了,咬我做甚?” 他娘子理都不理他,转头就想咬拉着他的小二,小二忙松开手,往一边躲去。 “哎,你这是做甚,做甚。”掌柜又去拉自家娘子,他家娘子见咬不到小二,见掌柜离得近,又一口咬在掌柜胳膊上。 “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乱始 掌柜娘子是秦珍制住的,秦珍问过,她昨晚也被老鼠咬过,不过掌柜娘子觉得只是被老鼠咬了一口,不是什么大事,就没去看大夫。 可她现在这样,不看都不行了。 掌柜交待小二看店,带着他娘子去了医馆,秦珍回去把这事告诉凤阳,凤阳说这些老鼠传播的毒甚为奇特,连他都察觉不出来,寻常的医馆大夫未必能。 但这事真的大了,因为掌柜娘子这情形,已然证实这老鼠所传播的毒会使人失魂丧志,继而攻击别人。 凤阳说现在就盼着卫末能配出这毒的解药,否则……后面的话他没说,秦珍却很明白,比他还清楚后果,因为她曾经历过。 两人在客栈里等着消息,秦珍时不时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形,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隐隐乱了起来。 那些被老鼠咬过的百姓,都出现了赤目失魂的症状,开始不断攻击身边人。 秦珍瞧着那乱象,也心浮气躁起来,偏偏这时,凤阳也不好了,人隐隐有些狂躁,显然是体内的毒压制不住了。 天呐,他可不是寻常人,一旦毒发,谁能制得住,卫末那边又还没有消息。 于是她不再等,拿出自己做的山楂丸递到凤阳面前。 “吃了吧。” 凤阳受毒影响,感觉脑袋越来越沉,看到递到面前的药,他迟钝地甩了甩头,“什么?” “解药,赶紧吃了。” 凤阳看着那药,视线却不自觉的移到面前那一小截纤白的皓腕上,他磨了磨牙根,喉咙滚动着,喃喃道,“珍珍,我想……” “你不想。”秦珍看他神色不对,二话不说,直接捏住他下颌,把山楂丸塞进他嘴里。 酸酸甜甜地味道溢满口腔,凤阳抿着药,目光有迟缓地看着秦珍,秦珍也看着他。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得彼此眼睛都酸了,凤阳脑子渐渐清明,他眨了下眼睛,移开视线,瞥了窗户处一眼,天似乎快黑了,外面…… “外面情况有些糟糕,卫末那头还没消息,我见你有些不好,擅自给你吃了那药。” 秦珍边说边紧张地注视着凤阳,不确定他毒解了没有,若是没有,那就再给他来一颗。 凤阳感觉嘴里有些腻,他拿起床边圆杌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问道,“你还有那药?” “有,就不知能不能解你的毒,你感觉如何?” 凤阳按了按太阳穴,说好多了,他正想问自己刚刚怎么了,就见秦珍拿出一只装得鼓鼓的荷包,放到他手边上。 “你再吃一颗,巩固一下,剩下的……给卫哥哥吧,如果他没配出解药的话。” 凤阳拿起荷包打开,顿时一股极好闻的药香钻入鼻端,那瞬间,他顿感自己神清气爽,凭这药香,他就能断定,这是一种极好的药。 遂他从荷包里倒出一半药丸收起来,另一半还给了秦珍。 “世子哥哥……” “留着,卫末那,就算他能制出解药,只要那些蛊鼠不清除彻底,毒就会一直扩散,这些药你且留着应急用。”以防之后身边再有人被这蛊鼠咬了,又一时半会没有解药救急。 秦珍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什么,只好将药收了起来。 外面愈发乱了,凤阳出去看了看,沉着脸回来说他要去找卫末,问她去不去,秦珍摇头,说不去。 知道是卫末,她就没法再把他当成云齐相处,算了。 凤阳走后,秦珍去找了那个养大耗子的大哥,可他家哪还有人,屋子空荡荡,乱糟糟,一如那天她看到的模样,再看地面落下的一层薄灰,怕是那大哥走了就再没回来过。 不知他此刻知不知道离城现在的境况,若是知道……不对,他应该是知道的,不然,那天也不会提醒她。 只是他为报仇,如此不计后果,若瞧见离城今日之情形,也不知有没有后悔。 接着她想起那大哥家的两只大耗子,那天,它们明显是想告诉她什么,可惜她不懂兽语,听不懂它们说什么。 还有栖息在她胸口的金凤凰,每次有事,就会发烫,可光发烫有什么用。 秦珍正腹诽着,金凤凰像是听到了她心底的不满,突地又烫了起来,痛得她直哆嗦。 这……看来还不能说它的坏话。 她神色微微古怪地放下手,回到客栈,便去空间看了看,还是一派秋日气象,满目硕果累累的田园风光。 她又去粮仓看了看,觉得粮食还是太少了,待收了一茬粮,又撒上种子。 忙到后半夜,本想出来看看外面的情况,顺便透透气的秦珍,却被扑面而来的热浪给逼回了空间。 怎么回事,房间走水了?可她记得清楚,进空间前,她是灭了灯烛的,如何就着火了?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发现整个房间都被大火包围,房梁被火舌疯狂舔舐,快要断裂,看这情形,这火怕是已烧了不短的时间。 秦珍欲用掌风劈开房门离开,不想,外面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珍珍?珍珍?在屋里吗?” 是凤阳世子。 “我在。”秦珍应了声,手朝他挥了挥,凤阳世子见她无恙,顿松了口气,他几步上前,抬手一块帕子,捂住秦珍的口鼻。 “屏息,他们用了半山倒,得亏你没事,还走得动吗?” 秦珍怔了下,半山倒,所以这火是别人放的? 见她不吱声,凤阳世子以为她中了半山倒,不能动弹,一弯腰,便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出走房间。 外面也到处是火,楼梯根本不能走,凤阳抱着她跃到一楼大堂,穿过后门,出了客栈。 呼吸到新鲜空气,秦珍问道,“谁放的火?” 凤阳沉吟了下,道,“极有可能是朝月余孽,他们怕是打听到我住在此,因没法正面对我出手,只能另辟蹊径,我本没睡,一直在陪卫末配药,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这边着火,就出来看了看,没想到发现是咱们住的客栈着了火,就火速赶了回来,幸好你没事,这半山倒……咦,你没事。” 秦珍眨了眨眼,想说她有事,不等她开口,眼前便一黑,人软倒在凤阳臂弯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卫末失踪 秦珍睡了三天,三天,离城变成了一座毒城,蛊鼠传播的毒,扩散得太快了,人咬人,动物咬人,动物咬动物,起初被蛊鼠咬到的百姓发疯攻击别人,大家也只是把人送到医馆,后来发疯的人越来越多,官府意识到不妥,便下令把这些人抓起来,但实在太多了,根本抓不完。 有些百姓意识到不对,开始拖家带口的外逃,官府也没阻止,只要身上没有伤口,就准许出城。 秦珍醒来时,见城中情况恶化至此,就说要去找卫末,可铁七七说卫末失踪了,就在她昏迷的那晚。 而世子怀疑卫末失踪,十有八九是朝月余孽所为,所以在她昏迷的三天里,一直在外寻人。 “那我们也去。” 秦珍起身,身体却晃了晃,铁七七见状道,“秦姑娘,你睡了三天,期间粒米不进,身体自然虚弱无力,待小人去弄些吃的来,你用了我们再去寻人也不迟。” 秦珍也觉得饿得不行,便道好。 他们还在云来楼落脚,不过云来楼的老板伙计已经逃了,若大的客栈,就只有秦珍和铁七七两个人。 吃食没有现成的,也没人做,铁七七只能亲自动手,味道嘛,只能说熟了,能吃,就算这样,她也吃了两碗。 秦珍这么给面子,搞得铁七七都以为自己厨艺进步了,收拾碗筷时,他偷偷尝了一口,结果,只能说他想多了。 吃过饭,秦珍体力恢复了些,正准备动身,突然,一股极强的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笼罩住整座客栈。 她眉头一挑,人又坐了回去。 铁七七,“怎么了,秦姑娘?” 秦珍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非常淡定地对铁七七道,“一会若是有机会,你就赶紧离开。” 铁七七怔了下,瞬时明白了什么,他快步走到秦珍身边,眼睛看着房间门口的方向,沉声道,“秦姑娘,我不能走,世子命我守着你,不得让你有任何闪失。” 秦珍摇头,“我已经醒了,人也恢复了,你不走有可能会拖累我,所以一会若有机会,你务必离开。” “这……” “听我的,世子不会怪你。”秦珍语气强硬,拿出凤凝,横在膝上。 铁七七知道身边这位武功高强,强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但她如此慎重,让他找机会逃,去找世子,那说明来的人亦非常强。 他身手不错,也就相对于普通人而言,若是对上江湖高手,就差得远了,留下好像确实会拖后腿,不如听秦姑娘的,找机会离开去搬救兵。 决定了他便道,“我知道了秦姑娘,我会尽快找到世子前来支援。”只希望秦姑娘能撑到世子前来。 秦珍嗯了声,取出面巾蒙住脸。 来的人数还挺多,不下二十个,身手都不弱,他们将整个客栈都围了起来。 很好,她进入先天后,还没全力施手过,这次正好试试。 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身后的窗户突然被破开,一个面具男子跳了房间。 铁七七一见这面具男子,立即道,“不好,秦姑娘,是阎王殿的杀手。” 秦愣了下,阎王殿?就是搞出半山倒这种变态迷药的杀手组织。 妈呀,这怎么玩。 她慌了下,没有急着对这跳进房间的杀手出手,而是迅速取出几条面巾,塞给铁七七两条,剩下的,她全蒙在脸上,一层一层的,将鼻子嘴巴包得严严实实,虽说有些呼吸不畅,但心里多少安心了些。 才被半山倒药倒,昏睡了三天,她可不想再睡三天,因为这一睡,她极有可能直接睡去见阎王。 深呼了口气,秦珍淡淡看着跳窗进来的面具杀手,而面具杀手,见两人只顾往脸上系面巾,他都愣了下,甚至忘了下一步动作,直到同伴们进来。 五名面具杀手,门口三个,窗边两个,还有屋顶,也有三人,走廊和大堂,以及客栈外面,人数似乎不只二十。 这么大阵仗,这么大手笔,却缘何冲她来。 感觉到身旁的铁七七紧张极了,整个人绷得像拉满的弦,秦珍瞥了他一眼,微微上前一步。 她一动,那几个面具杀手也动了。 “等等。”秦珍突然喊道。 面具杀手们和铁七七莫名,却也当真停下了,众人只见她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包不知什么东西。 秦珍将东西丢给身后的铁七七,“一会看情况不对你就撒它。” 面具杀手们,“……” 铁七七接过那包东西,也不问是什么,只重重点头。 秦珍冲面具杀手们扬了扬头,可面具杀手们看顾忌铁七七手里的东西,彼此看了看,没敢动。 秦珍浑然不知自己神来一笔,唬得杀手们不敢妄动,但见他们不动手,她也不着急,反而笑问,“冒昧问一下,你们阎王殿卖消息吗?” 听南辰说云上城主营刺杀与情报,不知同为杀手组织的阎王殿有没有开展这项业务。 对面的面具杀手们没说话,她身后的铁七七出声道,“秦姑娘,他们不卖消息,只杀人。” “这样吗。”难怪阎王殿混得不如云上城,人云上城都敢和一个国家叫板了。 秦珍想了想问,“不卖消息,那能帮忙打听消息吗,或者帮忙找人?我很有钱的,只要你们开价。” 她声音清脆,语气真诚,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与娇憨,面具杀手们表情如何铁七七不知道,但他想扶额,真的。 不过,也能理解,秦姑娘到底年纪小,涉世未深,所以才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而秦珍,也确实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她继续问,“你们如何收费的?我可以在你们的收费标准上,嗯——多付十倍的钱。” 面具杀手们,“……” 就很离谱,感觉这姑娘脑子有病,他们是来杀她的,她不担心,不害怕,还要雇佣他们帮忙打探消息和找人。 可以说是职业生涯头一遭了,遇到这样的任务目标。 不过,十倍的价格吗,还蛮让人心动的,说起来,最近云上城不知抽什么疯,到处抢活,害得他们几乎接不到活,身边好些兄弟都快闲出屁来,这不,好不容易接到一个大活,大家伙都来掺一脚。 要不然,杀个小丫头,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 秦珍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见他们还是不说话,头歪了歪,“不够吗,那,一百倍。” 一百倍!有杀手听到这个数字,不由轻轻抽气,秦珍听到,脸上的笑意深深,继续游说。 “如果你们不着急杀我的话,不如且先接了我这单活,把钱赚了再来杀我,放心,我哪也不去,我就待在这里,等你们找到我朋友,或者说打探到他的消息,再来杀我也不迟,我可以先付定金,如何?” 还能如何,当然好啊,一百倍,接了这单活,大家伙几年都不用接其它活了。 况且,这丫头说得对,接完她的活,把钱挣了再杀她不迟,反正雇主没要求期限,晚一点杀她也不耽搁什么。 面具杀手们疯狂心动,嘴角咧到耳朵根,因觉得有面具挡着,外人也瞧不见,所以他们都没有控制表情。 有个杀手沉不住气,故意粗着嗓音问,“一百倍,你知道是多少银子吗?” 秦珍心说,再多也不可能需要她花掉全部的家底,当然,需要的话,她也愿意全部拿出来救卫末,左右这些银子得来的容易,花掉她也不……不,还是很心疼的,但她舍得。 她自袖中取出一叠金票,放到桌上,身体后退了几步。 “这是定金,你们数数,若是能让我朋友毫发无损的回来,钱另算。” 第三百五十五章 卫末失踪 房间里的五名面具杀手离开了,房间外的杀手们还在,他们还要杀秦珍,不可能撤走。 秦珍要求去一楼大堂,她想看看外面,杀手们考虑了下就答应了,秦珍带着铁七七到大堂。 隔着门窗,能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游荡的百姓,真的跟末世的丧尸很像,却又不像,他们远没有丧尸恐怖。 而中毒引起的失魂丧志,完全可以治愈,但这些百姓,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他们可能会先冻死饿死。 因为首先他们还是人,需要进食,可偏偏他们神智丧失后,不知进食,不知避寒,所以不用多久,他们就会在无知无觉死去。 秦珍原本还指望卫末能配出解药,解救这些百姓,可现在他失踪,那就不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了,这些百姓等不起。 她让铁七七去后院厨房弄些柴和一只大锅,龙涎仙芝不能拿出来,她手里的山楂丸,却是可以利用的。 铁七七嗯了声,麻溜的去后厨,他尚处于某种震撼中,心里也对秦珍佩服得不行。 说老实话,他就没见过秦珍这样的,完全不按套路来,而更令人意外的是,阎王殿的杀手们,居然也没经受住钱财的诱惑。 这要说出去,估计要惊掉一地眼珠子,毕竟江湖上谁不知晓,这群人一向以狠辣无情着称,出手即是斩草出根,当然,想请他们也不容易,虽信誉极好,奈何要价太高,一般人可请不起。 但秦珍姑娘说要付他们价格的一百倍,他们立时就答应了,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简直他娘的说得太对了,阎王殿的杀手们也是人,也经受不住钱财的考验,如果经受住,那只能说明你给得不够多。 他没跟看守他们的面具杀手们请示,乐颠颠地去了,一个面具杀手得老大示意,跟上他,回来时,竟还帮着抱了捆柴。 这怎么说,就,金钱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挡。 秦珍生起火,把大铁锅架到火上,还让铁七七弄来两桶水,水在锅里烧开,她把一颗山楂丸丢下锅里,山楂丸化开,很快,一股子奇异的清香弥漫在屋子里。 秦珍自己喝了口,点点头,然后跟杀手们商量,能不能去外面抓两个百姓来试药。 那些看守他们的杀手们起初不知她在捣鼓啥,但好歹看在她是雇主的份上,就没拦着,这会听她说要抓百姓来试药,便明白了。 还是看在她是雇主的份上,杀手们同意了,几人随手在街上抓了两个百姓来,秦珍请他们把人按住,她盛来两碗药,稍凉一凉,就把药给俩嗷嗷叫着要咬人的百姓灌下。 秦珍这次做的山楂丸,里面掺的仙芝粉,量少了一半,但这俩百姓喝下药,仅仅片刻,人就安静下来,一刻钟,眼中赤红消褪,两刻钟,神智恢复了清醒。 这下,杀手们看秦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秦珍不觉,塞给他们一叠银票,请他们继续抓人,杀手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挣点外快,抱着这样的心理,他们一个个不嫌累地去抓人,铁七七也跟去帮忙。 从清晨到日暮,面具杀手们轮流抓人,铁七七帮着秦珍烧水,喂药,救醒过来的百姓足有几百。 可这个数字对于整个离城染上蛊毒的百姓数量来说,零头都不到。 秦珍和铁七七累瘫了,面具杀手们也是,而面对那些经过救治,清醒过来后对他们感激涕零,磕头拜谢的百姓,面具杀手们的心情复杂至极。 毕竟从来他们都是杀人,这救人,感觉竟是如此的不同,遂一个个坐在原地,看起来手足无措。 秦珍看着都想笑,轮到百姓们感谢她,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回房间休息去了,铁七七留下善后。 次日,天气大好,阳光透过窗棱格子照进屋里,瞧着暖融融的,但其实还是冷,尤其雪后。 秦珍起身收拾后步出房间,抬眼看见铁七七站在走廊里,他探着头不知在看什么。 秦珍走过去,问他看什么,铁七七眉飞色舞地跟她说,外面来了好多百姓,他们自发抓了亲人邻里来,想请她帮忙救治。 反正大家现在不怕咬了,咬了也不怕,顶多再喝一碗药。 秦珍听了笑笑,今天她不想亲自动手了,累,她抬手从袖中掏出一只荷包给铁七七,说里面有十颗药,够煮十锅水,今天还请阎王殿那些人帮忙,她出工钱。 铁七七连连点头,笑道,“这事合该交给我们,姑娘好生休息,对了,姑娘饿不饿,小人做了早饭,热在锅里,要不要小人……” “不了,你去忙吧,我还要去洗漱。” 铁七七忙不迭地下楼,秦珍跟在后面,见他和那群杀手的头头商量,那头头没多说什么,只招呼同伴去开门。 今儿不用抓人,昨日那些清醒的百姓回去后,就找到自家被蛊鼠咬过的父母妻儿亲人朋友,今日又拖又拽的带过来,把客栈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秦珍去后院洗漱,有个杀手跟着她,她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洗漱完,又烧火自己做早饭。 也是铁七七做的饭太难吃了,既有时间,还是自己做,她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前面的事,秦珍再没露过面,除了吃饭,她就待在房间里,安份得很。 下午,铁七七来告诉他,说离城官府的人来了,知道他们手里有药,可解城中百姓蛊毒,就想向他们求药。 秦珍道,“求什么药,谁被咬了,把人弄来就是。”她这药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又交待铁七七,“你仔细着,没事的人,不能给喝了。” 铁七七还以为她的意思是没事的人喝了会出事,郑重地应声去了。 他如何跟官府的人周旋的,秦珍不知晓,但之后三天,官府都在帮着抓人,把那些被咬的百姓弄到云来楼里灌药。 离城又恢复了生机,那些经过救治,清醒后的百姓无不对着秦珍他们感激涕零,成群结队的跑来对秦珍他们又跪又拜。 秦珍不喜欢跪人,更不喜欢别人跪她,受不住,想离开,就和阎王殿的人商量,能不能换个地,阎王殿的杀手们巴不得,他们是杀手,是官府通辑的对象。 天天跟官府的人碰面,他们也别扭得很。 不过难得的是这官府的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晃,秦珍也没搞小动作,现在要离开,还好声好气地跟他们商量,阎王殿的杀手们觉得这姑娘不仅守信用,还有情有义,为人又大方,能处。 但,人还是要杀的,他们接了任务,就得完成,做这一行,信誉很重要。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五公子 离城外,一座幽静宅院的地下囚室里,高热昏迷的卫末被一盆冷水泼醒。 他掀了掀眼帘,模糊的光影里,隐隐看到面前站了两个人,应该是每天折磨他的人又来了,他懒得动,动也动不了,没力气。 来人丢了手里的盆子,抬脚踢了踢他,见他没什么反应,眉头不由拧了拧。 身后仆从道,“五公子,这人自昨晚起就一直高热不退,再不救的话,怕是会没命。” 那五公子冷笑,“救,他不是自称神医吗,自己都救不了还敢自称神医。” 仆从闻言心道,再厉害的神医,没有药,他怎么救自己,用意念吗,不过他知道五公子是故意折腾这人,本来一抓住这人五公子就要杀了的,是这人说会医术,能解外面流传的蛊毒。 他们家三公子也被蛊鼠咬了,找了好些大夫看,一点起色都没有,五公子不相信这人,却也没杀他,但也没让他好过,头一天打断了他的一双腿,第二天把他丢在水牢里泡了一天,昨天把他捞起来,这人就生病了。 “五公子,还是找个大夫来给他瞧瞧,万一他医术真是了得,三公子就有救了。”仆从说。 是吗? 可他不想救,不是他狠,如今山庄的主事人只剩他和三哥,若三哥无恙,那庄主的位置必是落在三哥头上,可凭什么。 论才智,论处事能力,三哥哪里比得上他,只因他是兄长么,他不服,所以只要山庄的主事人只剩他一个,庄主的位置就非他莫属,族人们亦无话可说。 想到这里,五公子眸光闪过一片寒光,而他身后的仆从浑然未觉。 那仆从正要开口请示要不要去请大夫,突觉腹间一凉,他一低头,就见一柄短刀没入他腹间,他不敢置信的抬头,听见五公子冷冷道,“多管闲事。” 仆从瞪圆眼睛,“你……” 五公子眉头都没皱,拔出刀,在仆从身上擦了擦,将人推开,仆从跄踉几步,倒在地上,片刻气绝。 五公子上前,将人拖到角落,他转身走到卫末面前,再次举起刀,卫末却突然睁开眼睛。 他一顿,眉头挑了挑,刀在对方脸上拍了拍,笑道,“醒了也好,我朝月一族,从庄主到族老,一共一十六人,全部命丧你与那凤阳世子之手,不对,还有个小丫头,你们很是厉害,几乎将本庄的主事人和锅端了,若非我和我三哥临时有事,躲开了那场杀身之祸,本庄怕是就这样折了。” 卫末嘴角勾了勾,抿了下干涩地唇,微微喘着气,道,“在下……亦也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不过,在下很好奇,按说那事在下与凤阳世子……做得还算隐秘,五公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五公子淡笑,“你猜。” 卫末微微摇头,表示他猜不到。 五公子眉目舒展,话里透着得扬眉吐气,他道,“说来,本公子还要感谢你们,不然,庄主之位如何轮到本公子做。” 他不嫡不长,能力虽说比三哥强,却是比不得大堂兄几个的,以前庄主的位置他不敢肖想,现在,舍他其谁。 “不谢,”卫末说,“在下还是想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不知五公子……可否为在下解惑。” 五公子闻言嗤笑,“你想做个明白鬼,那本公子就告诉你,是门房,门房有两人,他们一明一暗,暗里那个,将你们瞧得清楚,他侥幸逃过一劫,事后寻到我们,我们又请人画下你们的画像,离城到处都是我们的眼线,想找到你们,易如反掌。” 他顿了下,摇头继续道,“就是抓你们不太容易,凤阳世子武功天下第一,谁动得了他,我们只能调虎离山,分而化之,放心,很快,那个小丫头就能下来陪你了。” 卫末听到这里恍然,难怪,不过珍珍,这丫头几年不见,武功已然在他之上。 朝月的人想抓她,难。 这五公子见他面上无半点担心的神色,不由好奇道,“你就不担心?” 卫末翻了下身体,面朝上,眼睛盯着黑呼呼的牢顶,淡淡且笃定,“你们抓不到她。” 五公子得意道,“那你就瞧着,本公子可是花大价钱请了阎王殿的杀手出手。” 阎王殿?这三个字终于让卫末变了神色,无它,阎王殿的杀手一向狠辣无情,只要他们出手,一般都会斩草除根,卫末虽不担心秦珍,却担心她那几个兄弟,他们可没有秦珍的本事。 “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呢。”五公子哼到,“本公子现在不想杀你了,等抓到那丫头再说。” 这人骨头忒硬,当日他打断他双腿,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后来扔进水牢,也是一声不吭。 铁牢门,开了又关,卫末听着脚步声远去,才细细又压抑地哼了两声,他咬紧牙,手颤颤地摸到折断处,良久,不禁苦笑,对方下手不遗余力,这双腿,就算治好,也无法行动如常了。 一个跛腿的皇子,是无法继承皇位的,也好,这三年,他实在太累了,母后那,只能抱歉了。 地下囚牢里阴森湿冷,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湿,前一天水里泡了一天,已然寒气入骨,整个身体都是僵的,内里血液仿佛凝成冰,他尝试调动真气驱寒,奈何高热,使得脑子一片浑噩,手脚完全不听使唤,折腾了会,又昏了去。 这边,卫末在生死线上挣扎,另一边的秦珍,也到了离城外,城中还有些百姓需要解毒,她让铁七七留下,又给了他两天份额的药。 她则和阎王的杀手们出了城,找了一间废弃的屋子落脚,秦珍问杀手头头,有没有打听到卫末的消息,对方表示已有线索,但人还没找到。 还没找到,算起来七八天了,却只有一点线索,这进展委实太慢了,秦珍同他们要求,希望他们把人全部撒出去帮她找人,她愿意将手里治蛊毒的药赠与他们。 她还告诉他们,此药无论解毒治伤,只要人还有口气在,这药就能将人救回来。 那杀手头子早垂涎起秦珍手里的药,听了这话,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找到 天堑山,青竹峰上,一片房舍隐匿其间,时有鸽子飞来,停在中间最高一间屋舍的阁楼上。 阁楼上有专人看管着这些鸽子,他取下鸽子腿上的密信,将其封存,然后送到殿主处。 不过这几日殿主身体不适,密信却是由两位副殿主处理的,两人就在殿主的起居室里,隔着屏风,殿主躺在后面的软榻上,两位副殿主就在前头矮几上处理密信。 其中一位副殿主看到新送的其中一封密信,不禁激动地站起来,低声喊道,“有救了有救了,殿主有救了,来人,快来人。” 听到喊声,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这位副殿主快速对进来的人交待了几句,然后哈哈大笑着,把密信递给另一副殿主,“二哥你瞧瞧,这回,黑三可是立了一大功。” 二副殿主接过密信看了,也松了口气,笑道,“真是个好消息,只是,这桩买卖却是不好做了。” 三副殿主道,“不好做就不做了,咱们阎王殿信誉一直极好,一两件任务完不成,也不影响什么,咱们还得多为自己人想想,要是对方手里的药真有那么神,这人不仅不能杀,还得和她搞好关系。” 兄弟们天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那药,就等于多了一条命,傻子才因为一桩无有可无的任务,把那手握奇药的人杀掉。 二副殿主也有此想法,为表重视,他亲自传信给黑三,让他专门负责此事。 ****** 秦珍不知自己一个临时起意,就替自己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因着卫末一直没有消息,她眼下是坐也坐不住,睡也睡不着,只能对着火堆长吁短叹。 唉,那天真不该堵气的,她现在后悔死了。 秦珍拨弄着火堆,听到外面有人来了,她立即起身跑出去问,“有消息了吗?” 来人看了看他们头,见头不吱声,他便摇头道,“还没有,我只是在附近发现了一处宅子,瞧着那宅子颇有些古怪,想着和头说一声。” 黑三听了道,“莫管闲事,你若待不住,就帮着去打探消息。” 来人啊了声,心说这大晚上的,他上哪去打探消息。 虽如此想,人还是往外走,大不了先找个地方待一宿,明日再去打探消息。 “秦姑娘,最迟两日,我们一定会打探到你朋友的消息。”黑三说。 秦珍颔首,转身进屋,冷不丁看见墙边旧柜子后露出来一截白色衣袖,她倏地顿住。 屋里不算黑,墙上放了火把,地上还燃着火堆,她回头看了看屋外,黑三去了隔壁。 因不知来人是谁,她没有动,直到凤阳世子的声音传来,“是我。” 秦珍听了,顿时欣喜地上前,只见旧柜子后,凤阳世子侧身而立,一袭白衣如雪,容颜似玉。 唉,眼睛终于舒服了,这几天与阎王殿的杀手们待着,她睁眼闭眼都是各式各样的鬼面具,害得她连做梦都是各种鬼脸。 凤阳世子见她只笑不语,剑眉微挑,传音道,“听七十七说,你和阎王殿的杀手做了交易?” 秦珍点头,她不能开口,又不会传音,下次,一定要让世子哥哥教她传音才行。 凤阳世子抬手,轻敲了她额头一记,“这事也就你能做出来。”还有阎王殿,也是出乎他意料。 七十七说珍珍花了一百倍的价钱,一百倍,阎王殿的杀手,价码从五百到一万两不等,就算折中一下,这丫头也要付给对方几十万两的酬劳。 可这丫头哪里拿得出这么一笔巨额银钱。 他颇无奈道,“诓阎王殿的人,你想过后果吗?” 秦珍抿唇,这话怎么说的,她没有诓他们啊,她可是拿真金白银请的人。 不过世子哥哥一定以为她没钱,毕竟她顺那些银子的时候,是背着他的,这事,她小小愧疚了下。 知道唬弄不过去,她略一迟疑,便抬手取下腰间的荷包,在凤阳世子面前晃了晃。 凤阳世子愣了愣,顿时恍然,随即失笑,“你准备用药代替酬劳?这个主意不错,他们占便宜了。” 毕竟珍珍这药他吃过,可不是银子能买得到的。 秦珍把荷包系回去,抓住凤阳世子的手,在他手心写下卫末两个字,凤阳微微点头,传音道,“人找到了,就在附近。” 附近? 凤阳世子耐心解释道,“那晚他失踪,我怀疑是朝月余孽所为,担心他有危险,便去请了人来帮忙,这两天一直在附近转悠,不久前才确定他的位置。” 秦珍继续写,“怎么找到的?” 凤阳淡笑,没有回答。 秦珍,“那他安全吗?” “不确定,我们只知他被关在附近的一座宅子里,我来时,还有两拨人也赶到,听口音,有一拨是云枫那边的,应该也是来找卫末的,另一拨不清楚。” 另一拨应该是阎王殿的人,秦珍心说,她又是银子又是药,对方必定拼尽全力替她找人。 她眼睛眨了眨,用嘴型无声道,“我要去看看。” 凤阳握了下她的手指,眼睛瞥向外面,秦珍想说她去把人打发了,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来。 应该是黑三的同伴,她走出去,果见一面具男子在同黑三说话,两人声音很小,但秦珍还是听到了,来人说有消息了,人就在附近,他们的人已过去。 黑三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秦珍,秦珍就说她听到了。 听到了?黑三与来人不由暗暗吃惊,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声音又压得极低,对方却说听到了。 这姑娘内功修为不低啊。 正惊疑间,屋里又走出来一个人,黑三与来人看清对方的面容,更是吃惊。 无他,这次任务的雇主也出了极高的价钱,请他们出手刺杀此人,但他们没接,别看他们叫阎王殿,可有的人他们也惹不起。 只是不知此人为何在此,又和秦姑娘是何关系。 “世子哥哥,既然大家都找到卫哥哥了,不如就一起去看看。”秦珍说。 凤阳世子嗯了声,瞥了眼院中俩面具杀手,就牵着秦珍往外走,动作自然极了。 黑三和他同伴瞧他们这样,表示明白了。 秦珍则微微怔了怔,被凤阳握住时,手指不由得微缩,却惹得对方握得更紧,她下意识想挣,没挣脱,就没好意思挣第二次了。 如此,凤阳还回头看了她一下,问怎么了。 秦珍嘴巴动了动,心说怎么了,您说怎么了,又不是小时候,还这样牵手,是不是有些不妥。 其实要搁从前,他们牵了也就牵了,她也不会多想,虽说也会害羞,但感受和心情完全不一样。 然而自从那次凤阳中药,神智不清时亲了她,之后凤阳再对她有亲昵的举动,她就会感到莫名的不自在。 偏凤阳他们没这个自觉,是还把她当小孩子吗,可上次明明还开玩笑说,让她做他的世子妃。 做个鬼的世子妃,不是喜欢和情之所钟,只是因为相识多年,知根知底,相情相投,听听这些个理由,即便她对这个人再意动,也只会劝退她。 可秦珍一定想不到,凤阳此时想的与她完全不同,甚至话题重提,“珍珍,我上次的提议,你可有考虑?” 秦珍一顿,“什么提议?” “做我的世子妃。” “……”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断腿 万籁俱寂,更深夜寒,黑呼呼的小道上,凤阳拎着灯笼在前面带路,秦珍走在他身后。 两人都没有出声,应该说,自打凤阳话题重提,秦珍就没说过话,一路沉默着。 凤阳也不催她,给她足够的时间考虑。 可秦珍,别提多郁闷了,她没想到,凤阳世子竟来真的,她以为他说让她做他世子妃的话,不过是随口一说。 结果不是。 明明不久前他还曾让她考虑风纯,说她和风纯也算青梅竹马,且感情甚笃,这才多久啊,他就改变了想法,竟想让她做他的世子妃。 是什么让他有了这样的想法,或者说,是什么改变了他的想法,让他生出这样的念头? 秦珍细细回想凤阳世子前后的变化,可以确定,在她没来朝月山庄之前,他绝对没有这个想法,而在她来朝月山庄之后,期间发生的事,她都不知道如何说。 有些事情是经不得细究的,比如那次他中药,事后,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还有那次夜宿猎户屋,她的衣服到底是谁换的? 其实秦珍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只是她一直在逃避那个答案,不想承认而已,不想承认她被对方亲了抱了后,又被看光光了,虽然现在的她,并没什么看头。 但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凤阳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要对她负责。 想通了这其中关窍,秦珍就非常抓狂,她不想要这样的负责,所以怎么办呢,要不还是直说吧,直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告诉他,她不会嫁给他。 要是他问原因,那原因可多了,随便说两条也能让他知难而退。 秦珍定了定神,斟酌了下,喊住凤阳。 “世子哥哥。” “嗯?”凤阳停下,侧身垂眸望着秦珍。 秦珍抿了下唇,近前两步,与他相隔差不多一丈的距离,夜色里,灯笼的光亮照影有些模糊,她看不太清凤阳的表情,但他眼睛极亮,她不由得微垂眼睑,道,“世子哥哥,你的提议,我拒绝。” 凤阳挑眉,“原因?” 秦珍早有准备,张口就道,“原因有很多啊,首先第一个,你已娶侧妃,世子哥哥,我以后要嫁人,一定要嫁一个对我一心一意,不管是心里还是名份上,一辈子都只有我一个的男子。” 凤阳世子听了这个理由,不禁轻笑,“你竟是在意这个,你又怎知我做不到。” 秦珍,“你怎么做到,休了你那侧妃,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唉——” 她叹了口气,挠了挠头道,“可能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我是说,你又不喜欢我,你只是觉得我们相识多年,知根知底,性情相投,觉得我合适,才想让我做你的世子妃,可我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嫁给你。” 凤阳默默听着,而后语气有些意味不明道,“你又怎知我不喜欢你。” 秦珍瘪瘪嘴,“你喜欢我啊,但你对我的喜欢,只是像哥哥对妹妹一般的喜欢,又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这下换凤阳愣了,心说小丫头懂得还挺多,他想了想道,“我可以试一试。” 试一试?试什么,试着喜欢她?老天爷啊,这是可以试的吗。 秦珍真是服了,语气满含无奈,“世子哥哥,你饶了我吧,真的,我觉得,终有一天,你定会遇到一个让你一见倾心非卿不娶的姑娘,在此之前,其他人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不如再耐心等等,啊。” 她结尾这个啊字,啊得非常灵性,成功让凤阳闭了嘴。 之后两人赶往卫末所在的地方,彼时宅子里外已经打了起来,有三拔人在混战。 三拨人中,阎王殿的人是最好认的,皆因他们脸上全带着鬼面具,另有两拨黑衣人,一拨蒙着脸,一拨没蒙,没蒙的是这座宅子里的护卫,蒙着脸的,应该是来救卫末的人。 秦珍和凤阳站在高处,看了会,她问凤阳,“卫末在哪?” 凤阳下颌朝院中抬了抬,“看到院中那几个黑衣人了吗,他们中间有个手上捧着一点莹光的,那莹光是迷蝶所发,云枫有人专门饲养这种迷蝶,用来寻人。” 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找到卫末的,还有当年,珍珍失踪,他也试过这种法子,但很遗憾,没有成功。 秦珍倾身,试图看得清些,凤阳见状,索性揽住她跃下屋顶。 突然出现的两人,让打斗的众人有一瞬间的停滞,面具杀手们识得秦珍,立即退到她身后。 另两方人见状,也赶紧分开。 秦珍上前,问那捧着迷蝶的黑衣人,“卫哥哥在哪?” 黑衣人莫名其妙,秦珍一秒反应过来,卫末现在不姓卫,姓云,云什么来着。 她转头看向凤阳。 凤阳抬脚上前,对蒙面的黑衣人道,“在下凤阳凤回,与云公子是旧交,此次他失踪,在下亦有几分责任,云公子既在此,诸位赶紧去找,这些人,就交给在下。” ——凤阳凤回,这四个字简直如雷贯耳,众人又见他果然如传闻一般,一袭白衣,面如冠玉。 震惊如蒙面黑衣人,他们迟迟朝凤阳行了一礼,赶紧去找人,而不曾蒙面的那拨黑衣人,彼此看了看,谁也没敢动。 谁敢动,天下第一高手在此,不要命了。 “我也去。”秦珍跟着那群蒙面黑衣人身后跑去,那个捧着迷蝶的黑衣人,在宅子里转来转去,转到后院几间下人房时,那迷蝶不飞了,而黑衣人好似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秦珍皱了皱眉,撇下黑衣人,自己去下人房里外细细找着,她也算有经验了,人不在上面,就是在下面。 也是她耳力惊人,地板和墙面,她敲一敲,跺一跺,便能听出来几分异样。 很快,她便在一间下人房的床板下发现了异常,她掀开床上的褥子,揭开床板,一道入口出现在她眼前。 秦珍喊,“来个人。” 声音刚落,立时有个蒙面黑衣人跑进来,不待秦珍开口,他一眼看到了那个入口,二话不说,便跳了下去。 秦珍没有跟着下去,就在上面等着黑衣人,只听得一阵蹬蹬地脚步声,接着,就传来男子惊怒地喊叫。 秦珍心里一紧,极力保持着冷静地朝入口下面喊,“别墨迹了,快把人弄上来。” 下面的黑衣人听到她的提醒,赶紧背着人上来,秦珍看到紧闭着眼,已感受不到呼吸的卫末,手指都在哆嗦。 她帮着把人接过,就近放到床板上躺下,黑衣人都涌过来,围着卫末喊着殿下。 秦珍紧拧着眉,探了下卫末的呼吸,没呼吸了,她脸色一变,忙又将脸贴到卫末心口,他胸膛不见起伏,但她却还是能听到他微弱的心跳。 她神色一喜,赶忙吩咐旁边的黑衣人,“去找两床被子来,还有火盆和热水。” 说罢,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药,捏碎,强行给卫末喂了下去,有黑衣人找来被子,秦珍便让他们把他身上半湿不干的衣裳除了,拿被子把他裹起来。 他身上冰得厉害,又是被关在地下,身上的衣袍像泡过水,这么冷的天,又受了伤,只怕冻都要冻去半条命。 黑衣人七手八脚的给卫末脱衣服,秦珍转过身,却又听到黑衣人的惊呼和怒骂。 “殿下的腿……混账。”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断腿 卫末的双腿皆被人用蛮力敲断,凤阳勉强给他接上,但想完全接好,还需要找擅长接骨的大夫来。 凤阳拿着帕子擦手,淡淡说着。 床上的卫末痛得没有力气开口,紧闭着眼,一脸虚弱的躺着,额间全是细汗,秦珍帮着擦了擦,动作小心翼翼。 这会他已恢复了本来面目,容颜依旧清俊,只是几天不见,人清瘦得厉害,又因高热,面颊酡红,可能还缺水,唇上干得起了一层灰皮,她也才意识到,卫末关在这里的这些天,一定没怎么进过食水。 秦珍立即起身,去宅子里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端着一碗热汤,汤是在厨房里找的,她尝了,是鸡汤,里面加了不少好东西,似乎炖了不短的时间,很入味。 凤阳帮着把人扶起,秦珍把汤给卫末喂下,卫末喝了碗汤,恢复了许气力。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珍珍,抱歉。” 秦珍喉咙一梗,眼睛鼻子一阵酸涩,她摇了摇头,吸着鼻水道,“该是我说抱歉,那天世子哥哥让我去叫你,我应该去的。” 那样,她定会与他相认,之后就不会独自留在客栈,凤阳也不会因为来找她而撇下他,他就不会被人抓走,而遭受这些苦。 卫末软软摇头,“与你无关,就算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朝月余孽不除,这事早晚会发生。” 他顿了下,问,“对了,人抓到了吗?” 秦珍不知道,她看向凤阳。 凤阳点头,“有一个重病在床的三公子,可是他抓的你?” 卫末说不是,“是另一个,我听下人称他……五公子,看来他不在,或许跑了。” “没关系,”秦珍接过话,“卫哥哥见过他吗,见过的话,把他的脸画下来,我请阎王殿的人帮忙找,他们找人还蛮擅长的。” 卫末闻言,眼睫颤了颤,一脸诧异,“你认识……阎王殿的人?” 秦珍啊了声,不想太聊这个话题,便匆匆略过,“卫哥哥,这几年,你在云枫过得可好?” 卫末默了默,语气淡淡地回道,“就那样吧。” 就那样?听着就很勉强,看来过得不好,他毕竟是半路找回去的皇子,肯定不如在云皇跟前长大的儿子们。 秦珍还在想,卫末一定在云枫受了诸多委屈,却没瞧见,旁边的凤阳嘴角可疑地抽了抽。 据凤阳所知,卫末这个半路寻回去的皇子颇为受宠,原因嘛,似乎是卫末肖似他祖父,也就是上一任云皇,贤英帝。 而贤英帝可以说是云枫史上最值得让人称赞的皇帝,他性情宽仁,知人善用,在位期间,又广施仁政,极受臣民与百姓爱戴,偏他儿子,也就是现任云皇,性情与他完全不同,现任云皇说得好听是朝纲独断,实际野心好战,刚愎自用。 卫末相貌性情皆肖似贤英帝,云枫那些苦现任云皇久矣的朝臣,怕是巴不得拥立卫末上位,可惜,现任云皇正值壮年,所以对这个极像他老子的儿子,怕是又爱又恨。 “不过以后,可能会轻松些了。”卫末突然莫名说了句。 秦珍不解,“什么意思?” 卫末没回答,不过视线却是瞟向床尾。 秦珍跟着看过去,顿时明白过来,这是以为自己的腿好不了是吗,她想说会好的,可光说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凤阳对于卫末遭受的这些,心里同样十分愧疚,他当即道,“要不要我给你师父捎个信?” 范院首医术或许不及鬼医,却也是极高的,有他出手,未必不能保住卫末的腿。 卫末薄唇微抿,稍顷,他缓缓摇头,“再说吧。” 感觉他整个人有些消极,这还是她曾经认识的卫末吗,秦珍心头发闷,她轻吸了口气,侧头对凤阳世子道,“世子哥哥,我想和卫哥哥说两句话。” 凤阳也感觉卫末状态不对,他暗叹了声,略一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秦珍看人出了屋,本就坐在床沿的她,身体往前移了移,觉得离得够近了,才小声说道,“卫哥哥,别担心,你的腿可以治好的。” 卫末略略侧身,面朝着她,眼眸温润如水,嗓音因为好几天没进过食水,有些干哑。 “何以这般说,我的腿我清楚,就算治好,只怕也不能恢复如常了,以后我……”就是个废人了。 话没说完,秦珍一把捂住他的嘴,急急道,“才不是,方才把你从下面救出来时,你都快死掉了,我还不是把你救了回来。” 她说着,收回手扯下自己腰间的荷包,荷包里还剩几颗药,她索性全给了卫末。 卫末,“这是……” 秦珍笑得神秘,“你梦寐以求的药,不要问我从哪里来的,问我也不会说。” 卫末表情怔然,脑中还在想,我梦寐以求的药?我梦寐以求的什么药。 他好奇的拉开荷包,低头轻轻嗅了嗅,瞬间一股子清甜的药香钻进鼻腔。 他眼睛一亮,拿出一颗药,放进嘴里,品了品,习惯性的要报出药的成份,“山楂,和……” 秦珍翘起嘴角,“和什么?” 卫末凝眉,头摇了摇,“味道有点熟悉,好像曾在哪里闻到过,但我忘了。”不过药却是好药,一入腹,便感觉到暖意在身体里散开。 “龙涎仙芝。” “……” “就是龙涎仙芝,山楂里面加了龙涎仙芝。”秦珍重复了遍。 卫末眼睛一下瞪得极大,“你……” “我说了,不要问这东西哪里来的,我不会说,好了,你现在不用担心自己的腿治不好了,卫哥哥,你好好休息吧,这大半夜的,大家都累了。” 说罢,秦珍给他掖了掖被子,打着呵欠出去了,留下憋着一肚子疑问,兴奋又激动地卫末在床上干瞪眼。 屋外,凤阳见她出来,问,“劝得如何?” 秦珍点头,“没事了,世子哥哥,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凤阳没问她是怎么安慰的,只说是的,离城被驱散的那些蛊鼠已经开始在周边施虐,不少百姓被咬,毒迷心智,他们开始不停攻击身边人,几日的功夫,与离城接壤的云枫几个小边镇都相继受害。 他很担心凤阳那边,既然卫末已找到,他打算即刻就返回凤阳。 第三百六十章 匆匆 没想到,三人中,最先提出告别的反而是卫末,似乎尚京(云枫都城)那边出了事,前来寻找卫末的一众黑衣人,迫不及待的要带他回去主持大局。 匆匆几句话别,卫末就离开了,秦珍心中微许的惆怅,到底几年未见,这好不容易相见,都没来得及叙叙旧,就又分开了,下次见面,又不知在何时。 她微微叹了口气,正想和凤阳世子说,也不知尚京出了何事,竟让黑衣人着急到不顾卫末重伤在身也要上路时,就听见凤阳世子道,“去叫阎王殿的人来,把事了了,咱们回。” 秦珍,“回哪?” “凤阳。” 听他如此坚决的口吻,看来凤阳也出了状况,果真是多事之秋,秦珍忙不迭地去了。 她给黑三结了剩下的费用,用的金票,这玩意面额大,又轻便,但数量不多,差不多几十万两左右,她在朝月地下银库所得的多的是金银,可金银沉,携带十分不便,若非如此,她倒更愿意结给黑三他们金银。 至于先前承诺的药,秦珍也大方的给了四颗。 看着黑三把药珍惜地放进怀里,秦珍笑道,“还要不要继续杀我?不的话,再接我个活呗。” 黑三已经接到他们副殿主的传信,取消对秦姑娘的刺杀,不仅如此,还要和她搞好关系,所以他愉快的点头,说可以,问是什么活? 秦珍指了指院中那些被点了穴的护卫们,“找到他们口中的五公子,杀了。” 黑三一口答应。 “事成之后,如何联络你?” “这个……”秦珍纠结了会,犯难,“我可以给你我的住址,但是,你们真的不杀我了?以后也不会吧?” 黑三,“……” 犹豫了瞬,他拿下脸上的面具,阎王殿的杀手是绝不允许在外人面前露脸的,除非是自己人。 他视秦珍为自己人。 秦珍不知这个规矩,但男子摘下面具,让她看到了他的诚意,这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 单看脸,这人完全不像是杀手,倒像个书生,白面书生。 秦珍秀眉挑了挑,告诉了对方自己在凤阳和楚京的住址,之后,她和凤阳世子连夜去了小苍山,待到天亮,一众人便起程回凤阳。 说来,南昭北楚的气候差异着实大,天堑山以南的离城,下雪就飘一点雪沫子,一夜下来,地上只落下薄薄一层,一两日就化个干净,而天堑山以北的凤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之前又下了几日,但那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厚。 所幸他们已到凤阳,前面是平原,路上无阻隔,秦珍便弄了几副雪撬,带着大家一边赶路一边玩。 午时到达凤阳城外,他们发现,河对岸的凉军已经撤了,西凉终是放弃了与凤阳这场拉锯了三年的苦战。 依旧是那位周副将给他们开的城门,凤阳世子回了王府,秦珍他们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 因着时间还早,那雪撬二郎他们没玩够,就说回一趟梧桐村,秦珍由着他们去了,反正她嫌冷,只想窝在房间里好好暖和暖和。 五郎也是,姐弟俩就躲在房间里烤火,天黑后又早早睡下,次日一早,五郎醒来,就说他想去探望凤阳王妃。 秦珍一脸痛苦的起身,草草洗漱,跟隔壁顾先生说了声,便带着五郎出门。 昨晚少年们似乎没有回来,估计玩疯了。 秦珍摇了摇头,难得有这样出来玩的机会,随他们吧,等回了楚京,一个个估计又头悬梁锥刺股了。 “姐姐,王府在那头。” “我知道,咱们先去趟集市,去买些东西。” 去探望王妃,怎能空着手去,只是这大清早的,好些店铺都还没开门,街上冷清极了。 姐弟俩走了半条街,也没看到几家开门的铺子,倒是在街角,秦珍看到一个年纪颇大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蹲在墙角,雪落了她满身,她却只蜷缩着身子,目光看着空荡荡的大街,满眼的失落。 秦珍和五郎走过去,看到她面前放着一只筐,筐里装着半筐干瘪的萝卜。 老人家看到姐弟俩,忙扬起笑脸问,“小姐公子,要萝卜吗,只要一文钱一斤。” 秦珍看着老人家冻得红肿的双手,点头道,“要的,正好回去炖萝卜汤喝。” 她抬手拎起竹筐,对老人道,“我都要了,筐一并卖给我,五郎,给钱。” 五郎抿了抿唇,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两碎银,递给老人家,老人家一听她说全买,高兴得不行,可看着小公子递来的碎银,她忙摆手,窘迫地说自己找不开。 “不用找了,老人家,这雪太大了,您早些回家吧。”秦珍把五郎手里的碎银递到老人家手里,拉着五郎走了。 走出几米远,她忍不住回头,见老人家还站在原地,举目看着他们,秦珍朝她挥挥手,和五郎拐进旁边的一条巷子。 她蹲下来,前后看了看,把筐收了起来,重新换了个新的竹筐出来,再往里面填上些东西。 五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知道东西从哪来,但每次看到,还是会觉得神奇。 “走吧。”秦珍拎起筐,朝巷子外走去。 五郎在后面,走到外面,恰好看到旁边一家卖首饰的铺子开门,他顿住。 秦珍,“怎么了?” 五郎看那首饰铺子道,“姐姐,我想自己挑件礼物送给王妃娘娘。” 秦珍瞥了眼首饰铺子,说没问题,她没进去,就让五郎自己进铺子去挑,他挑了什么秦珍也不知道。 去到凤阳王府,侍卫认识五郎,知道小家伙是来探望王妃的,忙不迭地去通知管家,管家又亲自领着姐弟俩去后院。 他们来得太早了,王妃刚起身,这会正在洗漱。 姐弟俩便到花厅里等着,约莫一刻钟左右,有侍女过来传话,说王妃请他们过去。 凤阳王妃还住着她以前那个小院子,人在门口等着,一见到五郎,王妃就绽开了笑颜。 五郎有模有样地上前见礼,“见过王妃娘娘。” 秦珍也福了福。 王妃颔首,笑道,“昨儿就听世子说你们是一起回来的,想着今儿接你们过府来玩,怎样,试炼好玩吗?” 五郎笑着回道:“好玩的,要是王妃娘娘能和我们一起去就好了。” 王妃听了直笑,螓首轻摇,“那我得再年轻二十岁才行。”说着,牵着五郎进院。 进了屋,王妃问他们用早膳没有,五郎摇头,王妃便命下人摆膳,等待的时间里,王妃同秦珍寒暄,“我都听世子说了,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不过,世子说得不清不楚的,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你同我细说说。” 第三百六十一章 王妃很喜欢听秦珍讲外面的事,一开始,秦珍给她讲离城之行发生的事,讲完了,王妃久久不能平静,她以为把王妃吓到了,谁知,王妃又让她再多说些,外面的事,随便什么,都可以。 秦珍便又给她讲别的,像当年的梧桐山之行,楚京的擂台之争,五郎也给她讲,讲试炼中发生的事,讲当初他们偷偷溜出门找秦珍路上发生的事,童言稚语,把王妃逗得笑个不停。 大半天就这么过去了,午膳都是在王妃院子里用的,下午,凤阳世子过来,叫走了秦珍,五郎继续留下陪王妃。 长廊里,凤阳世子急步前行,秦珍腿短,小跑才能跟上。 “去哪?” “前院,王府也被朝月渗透了,名册上的人虽都找到了,但我觉得有些不放心,一会,你再帮我检查一遍。” 哦,行叭。 秦珍随着凤阳世子来到前院,所有人都已在等着,从王府幕僚到侍卫,再到府中下人,人数怕不下有四五百人。 凤阳世子行至台阶上,淡声问管家,还有谁没到。 管事说除了二公子和他身边两名亲卫,尚有五人未到,其中两人回家探亲去了,三人外出办事未归。 凤阳世子听罢,让管家把他们的名字圈出来,然后让秦珍开始,秦珍从每个人身边走过,全场转了一圈下来,还真找出来六个有问题的。 这六人被侍卫们压走。 让其他人散去,凤阳世子同秦珍说,凤阳暂时无虑,他准备明日动身去楚京,问她要不要回。 秦珍自是要回的,她去后院接五郎,出来时,在府门前看到凤阳世子正在和一个小乞丐说话。 秦珍听着,似乎是有人托这小乞丐给凤阳世子送信,凤阳世子赏了那小乞丐银钱,打到信一看,脸色蓦地沉下来。 “出了什么事?” 凤阳攥着信,听见秦珍问,便把信递给秦珍,秦珍看了看,只见信上就写了一句话,一人死一命尝,十人死十命尝,信的左上角还画了片云,云后面露出半边弯月。 朝月余孽,或许还是那个什么五公子,这人胆子挺大,捡了一条命,不躲起来,还敢公然来信挑衅。 不知死活的,秦珍道,“没事,我请了阎王殿的杀手出面,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将人抓到。” “但愿吧。”凤阳世子说着,但眉间的忧虑不减,毕竟他们在明,对方在暗,若是出手,他们定是防不胜防。 “那明天还走不走?” “走。” 秦珍姐弟走了,凤阳回府里,先跟他父王商量了一些事,然后去后院跟王妃说了会话,离开后就去找了他那位侧妃。 孟侧妃没会凤阳会来,至少丈夫从未在晚上找过她,她欢喜极了,激动得迎出来。 “夫君,你来了。” 凤阳淡淡颔首,抬腿进了屋。 孟侧妃跟在后面,忙命侍女奉茶,凤阳说不必,他在圆桌旁坐下,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孟侧妃也坐,随后示意屋里的侍女们,“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应声退下,孟侧妃激动又忐忑地落坐,手扶了扶鬓上发簪,语气难掩欢欣地问,“夫君,这么晚来是……” “我要去一趟楚京,你也同去,明日一早出发,你今晚收拾收拾。” “回楚京?”孟婷玉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听到凤阳又说了句是,她失态地站起身,转身就往卧房走,走了两步,她顿住,回头朝门外扬声唤道,“来人。” 外面守着的侍女们赶紧推门进来,她立即吩咐,“快,收拾一下行李,明日我们回楚京。” 终于能回去了,嫁来凤阳三年,她就没回过娘家,孟婷玉有点想哭,她朝凤阳福了福,哽咽着道谢:“夫君,谢谢你。”说罢,就急急和侍女们收拾行李去了。 凤阳本来还有话同她说,见她如此,便离开了。 次日清晨,几辆马车停在秦珍他们落脚的客栈大门前,数名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侍卫护着马车前后。 凤阳从打头的马车里出来,同等在客栈门口的顾先生寒喧了几句,便招呼秦珍他们上马车。 他是独坐一辆马车,马车又大又宽敞,秦珍想都没想,径直上了他坐的马车,五郎是秦珍的跟屁虫,自然跟姐姐一起。 凤阳世子摸了下五郎的脑袋,安排顾先生坐第二辆,少年们坐第三辆,第四辆坐着孟侧妃和她的贴身侍女,不过秦珍他们不知道。 没看到甲未之,凤阳问了一嘴,秦珍说他先走了,会与他们在楚京汇合。 马车启动,秦珍解下斗篷,放到一边后问凤阳,最后一辆马车里坐的是谁,她就看到个丫鬟拉开帘子往外偷瞄,感觉奇怪得很,因为凤阳这样的人,实在不像出门会带侍女伺候的人。 “是孟氏。”凤阳边说边给姐弟俩倒茶,又拿出点心放到中间的矮桌上,语气漫不经心道地解释,“这三年,孟家觉得我冷待孟婷玉,她爹孟怀清此前没少在粮草上为难凤阳军,你没回来之前,我自觉理亏,不曾计较,后来知道了,就想着,这件事若柴家知晓,必定会要孟家好看,可没想到,柴家竟会对这件事轻拿轻放,我失算了。” 而先皇突然驾崩,孟侍郎身为大皇子一派,现在还官升一级,不得不说,这孟侍郎有几分运气。 不过,此前凤阳和西凉交战,他尚顾忌这个孟侍郎几分,现在,哼,战不打了,就算打,凤阳有了底气,他便再没了顾忌。 “所以你带孟婷玉上京是为了?” “送回孟家,只当她在凤阳做了三年的客。”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要休了孟婷玉,秦珍不知道说啥,但,她很怕他是因为她此前说出的那些话,才令他做出如此决定。 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重要,毕竟像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容忍得了孟婷玉这样的女子,为了嫁给他,不惜毁掉另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还是他的准世子妃。 还记得当年,她和风纯凤阳三人围着火炉吃元宵,期间,他和风纯谈起柴家姑娘,回想他的语气,他似乎是满意柴凝兰这个准世子妃的,若非孟婷玉,说不定现在他儿女都有了。 孟婷玉真是自作自受。 第三百六十二章 城中街道上的雪被清理过,马车走得还算顺畅,出城就慢了,照这么个走法,半个月都到不了楚京。 凤阳说出了凤阳郡就好,后面的路会好走一些,但也只是一些,况且一整天坐在马车上,委实说不上好受,虽说走的是官道,但官道也就是宽一点的泥巴路,路面坑坑洼洼的,简直把人骨头都要颠散架。 想出去骑马吧,她又不会,再说也冷。 不过,比起五郎和少年们,秦珍的抱怨就显得矫情了,因为就算在马车上,顾先生也没让几个学生闲着,而是把他们喊过去授课,完了还给布置诸多作业,秦珍看五郎光大字就要写三十张,另还要背写诗书文章。 对于课业方面,小家伙半点抱怨没有,还十分认真的完成。 看他这么努力,秦珍都不好意思偷懒,只能把朱先生给她的书拿出来看。 凤阳见她看书,略有些惊讶,问她看什么书,秦珍说了名字,凤阳就很是惊奇,说她竟喜欢此类书。 秦珍嘟嚷说她才不喜欢。 凤阳侧目,“不喜欢你还读。” 秦珍不吭声了,谁知旁边默默背书的五郎突然插了句嘴,说书是朱先生让姐姐读的。 “朱先生?教你们棋艺的那个?” “是啊,朱先生很厉害的,他棋艺高超,还会算卦。” 算卦?凤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秦珍手上的书,又看向秦珍,那目光,让秦珍头皮一阵发麻。 她面上镇定,神情淡然极了,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朱先生叫她读书,她有时间,就读呗。 “对了,姐姐,先生叫我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做他的学生?”五郎又说。 秦珍无奈,觉得五郎今天的话真的有点多,她瞪了小家伙一眼,“我为什么要做先生的学生,日日像你们一样五更起,三更睡,每天功课多得写不完,我又不能考科举,干嘛要找那罪受,大冷天的躺在被窝里睡懒觉不香吗,每日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香嘛。” 五郎愣愣点头,说香啊。 每日可以睡懒觉,还能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种日子,简直不要太香。 所以,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的读书,手好冻,膝盖跪坐着好难受,还有,早上他实在起不来。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珍,想说些什么,秦珍一巴掌怕在他后脑。 “别想了,你姐姐我能过这样的日子,是因为姐姐我能干,有本事,既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你们,你做得到吗,做不到,就努力用功读书吧,等你能养活自己再说。” 五郎连忙道,“姐姐,我有银钱的。” 秦珍连连摇头,“那可不算,你那些银钱若非我,凭你自己能赚来吗?” 五郎老实摇头,说不能。 “那不就是了,乖,继续吧。” 五郎失望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背书,秦珍见状,侧头轻呼了口气,暗道好险,差点把亲弟弟带沟里去。 她朝旁边坐着的凤阳讪讪笑了下,却见凤阳蹙着眉,眸光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还挺严肃的。 今日他未着白袍,反而穿了一袭深色锦袍,外面披着件颜色稍浅一些的斗篷,虽如此,依旧好看得不行,不过,气势有些变了,着白袍时,他就是翩翩贵公子,俊逸潇洒,着深色锦袍时,他就是高高在上的凤阳王世子,矜贵疏冷。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目光,淡淡嗯了声,“看什么?” 秦珍忙说没什么,没听到就好。 第一天赶路,他们仅走了三十余里路,将将出了凤阳地界,晚上歇在驿站里。 也是在驿站里,秦珍这才见到了孟婷玉,白天赶路,途中他们短暂地歇过一会,孟婷玉虽露了面,却一直带着幕离。 此时,她取了幕离,人走到凤阳世子面前,小声喊着夫君,凤阳世子颔首,说外面冷,让她赶紧进屋,还让侍女小心伺候着。 男人极少待她这般温情,孟婷玉心里欢喜极了,柔柔应着,和侍女进了客房。 秦珍和五郎走过来,问他,“她是不是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她算计柴家姑娘的事?” 凤阳淡淡道,“我没跟她说过。” “也就是说,她还不知道你送她上京是……” “对,”凤阳负着手,坦然看着秦珍,“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无情?” 秦珍摇头,还是那句话,孟婷玉自作自受。 之后几天,秦珍就见孟婷玉一日比一日欢喜,偶尔途中小憩时,还会同她攀谈几句。 只不过对方话里总旁敲侧击她和凤阳府的关系,秦珍说没关系,只是从小认识后,孟婷玉看她的眼神就变了。 不,应该说对方一开始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只不过之前隐藏得很好而已。 孟婷玉笑容勉强的带着侍女回到马车上,车门一关上,她立时沉下脸,冷声道,“怪不得,从小就认识,看夫君宝贝那丫头的样,只怕不久,这后院就要添新人了。” 夫君那马车,她都没机会坐,可那丫头日日与夫君同乘,朝夕相对,而夫君待那丫头也极是亲厚,若夫君纳了那丫头,那后院岂还有她的位置。 此时的孟婷玉哪里知道,她很快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跪坐在矮桌前的白桃见小姐发怒,沏茶的手抖了抖,自小姐嫁给世子,脾气日渐见涨,性子亦变得阴情不定,动不动就拿她们撒气。 白桃知道小姐这般皆是因为世子冷落她,可她在王府待了三年,隐约清楚,世子冷落她家小姐,也是无奈之举。 本来高门大户,最是重规矩,尤其儿郎婚娶上,万没有正室未进门,就先纳侧室的。 偏她家小姐是皇上赐婚,世子拒绝不得,又不想乱了嫡庶规矩,就只能先冷着她家小姐。 奈何小姐看不清,只觉得世子不该冷落她,还想趁着这次回京,好好跟家里告一告世子的状。 可依白桃看,告状也没用,世子根本没将孟家看在眼里,毕竟这三年,小姐往京里寄的告状信没有二十封也有十八封,去年老爷还派了亲信过来探望,世子理睬过吗,没有,照样冷着小姐。 她私心里觉得,以世子的为人,只要世子妃不进门,她家小姐就会一直独守空房下去。 “白桃,去,请那位秦姑娘过来,就说我还想同她说说话。”孟婷玉突然吩咐道。 白桃轻轻啊了声,想到那个秦姑娘,张口欲劝,旋即又觉得,她劝了小姐未必听,还是算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北夷武士 白桃过来请秦珍,说侧妃想请她过去说说话,秦珍还没开口,凤阳就先替她拒绝了,理由是现成的,秦珍要读书,没空。 白桃回去告诉孟婷玉,孟婷玉难以置信。 “读书?” “是的小姐,世子是这么说的,而且奴婢过去的时候,那秦姑娘确实在读书。”还一脸苦大愁深的,抱怨那书读得她脑壳痛,而世子一脸宠溺,只劝她读累了就歇歇。 白桃还从未见过世子如此温柔,每次世子来小姐的院子,都是来去匆匆,话都懒得多说几句,也不常来。 可他对那个秦姑娘,却极富耐心,言语间都带点哄着的意味,怨不得小姐着急,换她她也急。 再看小姐,似乎受了什么打击一般,嘴里喃喃着,“夫君竟亲自教她读书,一个乡野村姑,她配吗?我呢,我又差在哪里,为什么?” 瞅着她手里的帕子都快扯破了,白桃恐她生气又摔东西,叫外面的侍卫听到,只能硬着头皮小声劝,“世子只是说她要读书,未必就是世子在教,说不定是那位顾先生,小姐切莫为此着恼,等下次有机会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孟婷玉虽气,理智却还在,她摇头道,“那秦家兄妹包括顾先生,身边都没带下人伺候,你找谁打听,算了,一切等回了京再说。” 等回了京,她一定要想法子与世子圆房,并尽快有孕。 因为她心里清楚,新皇登甚,不管是施恩还是拉拢王府,十有八九会给世子赐婚,而她,必须抢在世子妃入门前,怀上王府长孙,只要诞下王府长孙,她才有与世子妃相争地底气。 毕竟,长孙占着个长字,日后,王府的爵位也能争一争。 想到这里,孟婷玉便觉气闷,其实早在她嫁进王府时,她就是如此盘算的,奈何世子根本不近她的身,虽说她有法子令世子就范,却担心给王府众人留下一个心机深沉的印象。 再一个,王府后院由侧王妃把持,那个女人将整个王府后院管得滴水不漏,她想做些什么,都无从下手。 但现在好了,楚京是自家的地盘,在自家地盘上,做事就没这些那些顾忌,还有爹娘,他们也会帮着她把事情做得干净。 想到心愿即将达成,孟婷玉难得心平气和起来,自认为没必要与秦珍较这一时的长短。 如此赶了七八天的路,一行人进入泽西郡时,出了点小意外。 这天,他们赶路时,外面的车夫突然“吁”地一声,马车缓缓停下来,随即车夫的声音响起,“世子,前面有人拦车。” 凤阳便吩咐,“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铁八过来了世子。” 凤阳嗯了声,听着哒哒马蹄声近前,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铁八在车外道,“世子,是北疆王的家眷,北疆王妃带两位郡主回乡省亲,路过此地,原是准备回京,但马车坏了,护送她们的侍卫认出我们是凤阳王府的人,便想向我们借辆马车。” 凤阳闻言,哦了声,立时站起来,他稍一思索,便对秦珍姐弟道,“珍珍,你去同二郎他们挤一挤,五郎去顾先生车上。” 随后他又吩咐铁八,把车里的东西收一收,再给他空出一匹马来。 竟是要让出自己的马车,秦珍赶紧把她和五郎的东西收了,送五郎到顾先生车上,她则拿着行李物品去了兄长们坐的马车。 而此刻少年们正一个个捧着书在用功,见秦珍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北疆王,你们知道吗,北疆王妃回乡省亲,路过此地,结果马车坏了,遇到咱们的车队,就想跟咱们借马车。”秦珍说。 少年们当然知道北疆王,不似秦珍,很多人事,别人不说,她压根不知晓。 孝之让出位置,让秦珍坐下,边道,“北疆王周阔是个很了不得的人物,他们周家世代镇定北疆,直到上代周家家主,因战功赫赫,被先皇封为北疆王,世袭罔替。” 善之也说,“是啊,听说北边的蛮夷十分凶残,他们茹毛饮血,力大无比,而北疆王为了抵御这些蛮夷,据说也让手下的士兵食生肉,饮兽血,二郎你们还记不记得,咱们那次看到的上京献俘的北疆士兵,一个个壮得跟牛似的,后来义父还感叹,说皇上赐宴,那些士兵,喝酒嫌碗小,都是直接拿酒坛对嘴喝,喝上个三五坛,都不带醉的。” 完了他还十分向往的说,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北疆看一看。 良之笑他,“得了吧,就这天咱们都嫌冷得受不了,要去了北疆,我怕你连门都出不了。” 善之一想,也是,楚京都这么冷,而最北边的北疆,还不知冷成什么样。 他双手搓了搓,环到袖筒里暖着,再看其他三个的手,都冻得有些红,秦珍心想,她不愿做顾先生的学生是明智的,就这读书的苦,她就吃不了。 “给我做双手套吧珍珍,明天得空我想骑马溜溜,这马车坐得,我屁股都是麻的。”善之又说。 “我也是,给我也做一双。” “我也要……” 秦珍笑着一一应下,说晚上给他们做。 但这晚,因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他们竟错过宿头,一行人只能在一处废弃的破庙中过夜。 北疆王妃与他们同路,同行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这位十分高挑健美性子爽利的北疆王妃知晓是他们拖慢了凤阳一行人的行程,很是过意不去,连连同凤阳致歉,凤阳只道无妨。 两家王府的侍卫们都是训练有素,车一停下,便忙活开来,喂马的喂马,拾柴的拾柴,还有打扫破庙的,架锅造饭的,大家分工明确。 第三百六十四章 北夷武士 破庙虽破,地方却宽敞,考虑到女眷,凤阳让侍卫用帘帐在里头隔出个小空间,给北疆王妃母女和孟婷玉休息。 秦珍有样学样,她在大门后的角落里占了块地方,二郎他们帮着弄帘帐,她便说去附近转转。 刚过来时,她好像看到不远处有条河,河面没有结冰,她想去看看能不能弄到几条鱼,弄不到也没关系,她空间里有,只当是河里弄的就行。 这几天赶路,白天都是干粮充饥,晚饭则在驿站用,驿站提供的饭食简直了,她瞧着五郎都瘦了,还有顾先生,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珍珍,你那还有驱虫药吗?” 凤阳突然喊住她,走到门口的秦珍顿住,说还有些,她去行李里取了两瓶给凤阳。 “你这是要去?” “去附近看看。” 凤阳却摇头,“这一片荒芜,方圆三十里都没有人烟。” 也就是说三十里外有,秦珍表示知道了,抬脚出了门,天边尚有余晖,她决定快去快回。 脚下生风的秦珍,很快赶到河边,本来还有些高兴的她,陡然看到河滩处围坐了一伙人,而这伙人也正围着火堆烤鱼。 听他们叽里呱啦的,秦珍一句也听不懂,她不想生事,便绕去远一些的地方,快速弄了几条鱼回破庙,顺便把这事告诉凤阳。 凤阳听她形容,觉得有异,当即说去瞧瞧,不多时,人回来,就去找了北疆王妃。 北疆王妃与两位郡主都不是弱女子,母女仨听了世子所言,齐刷刷站起来,手按在腰间兵刃上,一副严阵以待之色。 “世子,你确定是北夷武士?他们有多少人?” 凤阳道,“确定,一共二十人,作普通百姓装扮,但北夷人的身形外貌都与我朝人有很大的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 况且他们还是武士,在武者的眼里,武士的气势是藏不住的,除非是刻意训练过的杀手。 “娘,怎么这么巧,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冲我们来的吗?”二郡主忍不住问。 大郡主道,“不然呢,就不知他们从哪得到的消息,他们一定是想将我们偷偷抓住,好带回去威胁爹。” 两位郡主,大的十七八岁,生得高挑明艳,小的十五六,亦是娇俏可人。 原本在北楚,提到北夷人,大男人都害怕,可这姐妹俩却无一丝惧色。 而小郡主听了姐姐的话还气势汹汹道,“休想,我先去杀了他们。” “对,娘,咱们先去把他们宰了。”大郡主彪悍道。 王妃闻言,竟也不反对,反正在北疆,他们和北夷人常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走,”北疆王妃正要叫上侍卫们,凤阳忙道,“王妃娘娘,且慢。” 他笑道,“王妃娘娘,到了我们自家的地盘上,哪里还用得着您亲自动手,您且歇着,这伙人就交给小侄吧。”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小,破庙里的人基本都听到了,北疆王府的侍卫们早已按捺不住,一个个听到附近有伙北夷武士,正偷偷打他们王妃郡主的主意,皆是一脸杀气腾腾。 凤阳瞥了眼,不待王妃拒绝,便转身朝正在片鱼的秦珍走去。 “珍珍……” “明白,我去。”秦珍放下手里的刀,扬声喊几个假装忙碌,实际耳朵竖得老高的少年们,“走,带你们练练手去。” 少年们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连连日坐着马车,精神都有些萎靡的五郎也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跟着少年们走到秦珍面前。 秦珍也没说什么,抬脚往外走。 顿在原地的凤阳,“……”他并不是要珍珍去解决的意思,不过,算了,珍珍去也一样。 “世子,他们?”北疆王妃目光惊疑看着呼啦啦步出破庙的少年们,以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姐弟,这…… “王妃娘娘放心,交给他们就好。”凤阳说着,又命令铁八,“你去,告诉珍珍,留两个活口。” “是。” 铁八快速去了,但北疆王妃还是不太放心,总觉得让几个少年去对付那伙北夷武士,实在太过儿戏,可她又不好张口质疑对方,毕竟这位世子可不是京中那些纨绔子弟,想他年及弱冠,便名扬天下,任谁说起他,都满口称赞,便是她那一向自视甚高的夫君,提起这位凤阳世子,总说可惜,他不可惜别的,就可惜不能与凤阳王结为儿女亲家。 而北疆王妃每每听了,多少对这位世子生出几分好奇,如今见了,好奇心是满足了,可心里难免和夫君一样,生出几分可惜来。 然而凤阳王府与北疆王府,一南一北,又同样手握重兵,若两府联姻,龙椅上那位,该是觉都睡不安稳的。 “娘,我也去看看。”大郡主突然说,她要去看看,那几个文弱的少年,要如何拿那一伙北夷武士练手。 “我也是。”小郡主不落人后,跟着姐姐身后跑出去了破庙。 姐俩一跑,北疆王府的侍卫要保护姐俩,一半也跟着跑了,一半留下保护王妃。 看他们如此,凤阳府的侍卫们眼热,凤阳瞅见,朝他们摆摆手,侍卫们得到准许,机灵的赶紧跑,反应慢一点的只能留下,毕竟大家不能都去,总要留几个人下来听候世子差遣。 另一边,秦珍他们赶到河边,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不过,那火堆还烧着,想来人没走远。 不过此时天已黑透,秦珍在附近转了一圈,愣是没找见人,后面赶过来的两位郡主,大抵也知道人跑了,气得直跺脚。 “没事,若他们真冲我们而来,那他们就不会轻易离开,咱们就等着他们送上门。” 一行人恹恹而返,他们不知,那伙跑掉的北夷武士就猫在河对岸的树林子里。 得知北夷武士跑了,凤阳颇为不解,他应该没有打草惊蛇才对,那北夷武士如何就突然离开了?除非……对方一直有派人暗中监视着北疆王妃。 应该是了,他转头吩咐铁八,让他们晚上警醒些,以防这伙北夷武士半夜搞偷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北夷武士 这一晚,很平静,到第二日下午,都无事发生,直到车队经过一段夹道。 所谓夹道,就是两边是山,中间夹着一条不算宽的路,而这种路段,最好设伏。 领头的铁八果断阻止了车马前行,他派了两个人去查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只能请示自家世子。 凤阳亲自去看了看,一眼便看出问题,原来,昨晚那伙突然消失的北夷武士,就埋伏在夹道两边的树上。 他不觉失笑,回来让大家原地休息,然后命令铁八等侍卫,悄摸上去把人解决了。 前边打起来,后边的秦珍等人听到动静,都跑过来看热闹,还有两位郡主和北疆的侍卫们,一看是北夷武士,眼睛直冒凶光,拿着兵器就嗷嗷冲上去。 就像善之说的,那些北夷武士个个身体非常强壮,两府的侍卫们加在一起,堪堪与这二十来个北夷武士打个平手。 良之最先沉不住气,冲上去帮忙,少年们一向一起行动,他去了,其他几个哪里坐得住。 五郎也想掺一脚,被秦珍一把薅住,“你就别去碍手碍脚了,省得他们还得分心保护你。” “我现在很厉害的。”五郎不服气道。 秦珍闻言轻笑,她松开手,指着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道,“你要能一掌将这棵树劈断,我就让你去。” 五郎瞥了眼,知晓做不到,他修习内功的时日尚短,别说劈树,劈根树枝子都废劲。 没办法,他只能不甘道:“我以后会很厉害的。” 秦珍瞅了他一眼,“那等你变厉害了再说。” 五郎有些气闷,师父说,姐姐是他见过最有习武天分的人,而他,强在根骨,虽然师父说他也说不上,到底习武天分更重要,还是根骨更重要,但师父能这般夸姐姐,那姐姐必是极厉害的,而师父又说,他要想要像姐姐这般厉害,至少须得苦练十年。 十年,真的好久。 秦珍不知小家伙的苦恼,她余光瞥见有两个北夷武士悄摸的往她这边来,笑着推了五郎一把,“好了,你机会来了。” 五郎瞧着那两个身形壮如牛般的北夷武士,身形一僵,调头就朝后面的顾先生跑去,边跑他还边给自己挽尊,“姐姐,我去保护先生。” 秦珍简直要笑死,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女子惊慌地惊呼,“小姐,快跑,北夷武士过来了。” “不怕,本妃在此。”北疆王妃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鞭子,昂首大步地走过来。 “王妃娘娘且慢。”秦珍捡起两颗碎石,抛了抛,扬手朝那俩北夷武士投射而去。 那俩武士体形高大,身形却灵敏,竟然躲了开去,秦珍咦了一声,又捡起几粒碎石,再次抛去,还是被那武士躲开,不过,这一次,却是躲得狼狈了些。 地上的碎石少,捡起来也麻烦,秦珍索性在随身小包里抓了一把东西,如天女散花般,撒向那俩武士。 一名武士眉心被击中,他双目圆瞪着,人从旁边山坡滚了下来,另一名武士见势不对,调头就跑。 秦珍哪能容他逃掉,她左右看了看,眸光瞥见北疆王妃腰间别着的短刀,抬手拔了,朝那武士的后背心扔去,那武士当即毙命。 她过去将短刀拔出,在对方衣服上擦了擦刀身上沾染的血迹,将之还给北疆王妃。 “冒犯了王妃娘娘。” “你……丫头,你这手暗器功夫,当真是了不得。”北疆王妃满脸震撼道。 心里还道,难怪昨天凤阳世子敢让她去收拾那伙北夷武士,这丫头,还有那几个少年,小小年纪,身手却不弱,真不愧是英难出少年。 秦珍笑笑回了句,“您过奖了。” 如此谦虚,和这宠辱不惊的态度,更让北疆王妃另眼相看。 “你是哪家的丫头啊?”她笑眯眯问。 看衣着打扮倒是一般,但观这丫头通身的气度,却不像是一般官宦人家能养出来的,她虽不常回楚京,但楚京有名望的人家,她还是知道一些。 “我姓秦,家世普通,王妃娘娘,我去那边瞧瞧。” 秦珍说罢,快速往夹道那跑去,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她听到了二郎等人愤怒的叫骂。 而二郎这边,谁也没想到,北夷武士眼见情形不对,趁他们不注意,竟挟持了北疆王的小郡主周蕴。 那小郡主被北夷武士跟拎小鸡崽似地拎着脖颈子,不断倒退着,二郎并侍卫等人,见他们人质在手,不敢妄动。 秦珍赶到时,见那被挟持地小郡主手脚乱抓乱踢,嘴里还不停叫骂着,被嫌聒噪的北夷武士一掌劈晕。 “放开我妹妹,我放你们走。”大郡主急了,忙开口道。 北夷武士不是傻子,如何肯轻易放人,凤阳世子也在,他朝众人打了个手势,众人不再追敢,由着那几个北夷武士带着小郡主离开。 大郡主急得不行,对凤阳道,“世子,我妹妹绝不能落到北夷人手里,请你,一定要救她回来。” 她知道凤阳世子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方才他就一直旁观着,想来是这伙人不值得他出手。 凤阳忙道,“大郡主放心,在下定让小郡主毫发无伤的回来。” 他转头看向秦珍,本想说让她在此照应,秦珍却道,“还是我去吧。” 她身形飘逸,快如鬼魅,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众人瞠目,大郡主愣愣地问,“这……这是什么功夫?” “大郡主,是轻功。”她身边一侍卫回答。 “轻功?难道这就是父王所说的,那种能凌空飞渡,踏雪无痕的绝世高人会的轻功?” 侍卫顿了下,说可能是的。 “我要拜她为师,跟她学轻功。”大郡主突然语出惊人,她兴奋地走到凤阳面前,语带恳求,“世子,我想拜刚刚那位姑娘为师,你可否为我说合?” 凤阳,“……” 第三百六十六章 拜师 一个时辰后,秦珍带着小郡主回转,本可以早些回来的,只是解决掉那些北夷武士容易,随意把他们的尸体扔在野外不管,只怕会吓到附近百姓,考虑到这点,她和小郡主商量后,又耗了些时间挖坑,把尸体埋了。 凤阳见两人一身的土,以为事件不顺利,随口问了问,才知秦珍挖坑埋尸的事,他听了没说话。 秦珍,“怎么,不妥吗?” 凤阳摇头,已经顾不得了,离城那些蛊鼠已然扩散开,这东西比瘟疫还可怕。 虽眼下还瞧不出来,但到来年开春雪化,这脚下的大地延伸至哪里,那蛊鼠之患就能扩散到哪里。 其实此时,他最该去南昭,求见圣女,请她出面平息这场即将到来的史无前例的蛊祸。 但圣女性情古怪,他唯恐请不动,只能先去楚京,一是向新皇表明凤阳王府的立场,二是顺道请新皇赐一件宫中至宝,如此,请动圣女的把握也大一些。 秦珍见他眉染轻愁,似有心事,正要调侃两句,余光瞥见北疆王妃带着大郡主过来,不由出声提醒,“世子哥哥,北疆王妃和大郡主过来了。” “哦,应该是为了拜师的事。” 拜师?“谁拜师?拜谁为师?” “你啊,”凤阳笑道,“大郡主先前见识了你施展的轻功,便想拜你为师,你可愿意?” 秦珍愣了愣,想都不想地一口拒绝,“不要。” 她自己都还需要师父呢,拜她为师,别搞笑了。 “不过,她不拜你这个现成的天下第一高手为师,却拜我一个小丫头为师,怎么想的?” 凤阳轻叹,解释,“我们两家不能有牵扯,但我希望你能她为徒。” 秦珍蹙眉,“为什么?” 这时,北疆王妃与大郡主已走了过来,凤阳快速道,“此事容后再告诉你,你不愿,就算了。” 说完,他转身看向北疆王妃,“王妃娘娘,大郡主,可是有事?” 北疆王妃笑着点头,目光移到他身边的小丫头身上,一脸的欣赏。 秦珍扯着嘴角笑了笑,屈膝行礼,“王妃娘娘,大郡主。” 北疆王妃颔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小丫头,你可愿收徒?” 秦珍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本想拒绝,但又想到刚刚凤阳说的话,她略略迟疑,只能委婉表示,“若有资质不错的弟子,愿收的。” 对,资质好她才能收,即便她同凤阳之间的情分再深,她也绝不能收一个资质不好的弟子。 毕竟她所习的内功心法属于上层武学,而梅影剑法更是失传的绝学,资质差了可不行。 北疆王妃闻言,笑着把大郡主推到秦珍面前,说:“那你看我大闺女可行?” 大郡主周瑛微红着张脸,有些紧张地看着秦珍。 她比秦珍大了三四岁,身姿极为修长,整整比秦珍高了一个头,秦珍和她说话,都得仰着头。 秦珍不喜欢仰着头和人说话,感觉怪累的,可谁叫她个矮。 她稍稍退开几步,打量着大郡主,这姑娘和楚京的闺秀们不同,楚京的闺秀都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锦衣玉食,一看就没经过半点风雨,大郡主却不一样,她肤色不算白,肤质甚至有些粗糙,但五官明艳,目光坚毅,透着不屈。 单如此瞧,这姑娘挺合她胃口,要是年纪再小些就好了,可惜,她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 不过没关系,若是资质好的话,还是可以收的。 想到这个问题,秦珍又犯难了,该怎么才能知道一个人习武的资质好不好呢,她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凤阳。 周瑛见她不说话,嘴角抿了抿,学着江湖人,双手抱拳,“还请秦姑娘收我为徒,我父王说过,我是很有习武天赋的,我们周家的家传武学,我仅比我弟弟学得差些。” 你这么说,那我倒愿意收你弟弟做徒弟,想着,她顺口问,“你弟弟几岁?” 周瑛回道:“八岁。” 合适啊,五郎七岁就开始习武了。 秦珍侧头问凤阳,“世子哥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大郡主习武的资质如何?” 凤阳点头,“行,我看看。” 说着,他让大郡主伸出手,然后手搭在对方脉博上,同时解释:“大郡主想学轻功,而你所练的轻功需要同时修习内功,要修习内功,须得要求修习者脉中能藏气,绝大部分的内家高手,不仅脉中藏气,经脉也比寻常人宽上许多,大郡主的经脉……” 能藏气,可这脉相,怎么流如走珠,且……他微顿,稍顷,便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秦珍问,“如何?” 凤阳没回答,脸上神色有些微妙,秦珍瞧见,打小培养出来的默契,令她没再追问。 可她又好奇大郡主的身体,看凤阳那样,好似有什么古怪,她再次令大郡主伸手。 正要探,冷不防被凤阳拨开,凤阳拳抵嘴角轻咳了声,道,“大郡主资质尚可,不过并不适合入你门下,你所习的武功太过霸道,大郡主不适合修习,还是别择名师。” 秦珍微微诧异,心说世子哥哥说得什么鬼,她所习的轻功和梅影剑法皆是走轻灵飘逸的路子,哪里霸道了。 心里如此想,嘴里还是顺着凤阳的话说,“是颇为霸道,一般人的体质都不适合修习,也是我体质特殊,恰好适合,不过大郡主也不要失望,我虽做不了大郡主的师父,但可以指点大郡主几招,保命的那种,大郡主可要学?” 大郡主原本是极失望的,可一听秦珍要教她保命的招数,忙不倏地点头,“要学要学,还请秦姑娘教我。” “那好,我准备一下,完了再找个时间教你。” 今天已经晚了,侍卫们已经就地扎好营帐,饭都做好了,但她一身的土,还沾了血,得找个地方洗洗。 秦珍去打水清洗,身后,大郡主开心的走了,倒是北疆王妃,似乎看出了什么,等两人走远,她和凤阳聊了聊,没一会便气冲冲地冲回自己营帐。 秦珍不知发生了什么,因着行程一再耽搁,次日天未亮,一行人就起身赶路。 之后路上都很顺利,就是走得慢,且越往北走天越冷,而临近楚京,又下起雪来,等他们冒着风雪紧赶慢赶到楚京,却见城门紧闭。 大抵上头有交待,知是凤阳世子,城门守卫立即开城门放行。 秦珍他们进了城,就和凤阳等人分开了,之后各回各家。 顾先生给二郎他们放了一天假,少年们高兴不已,和秦珍一起回了属于他们的家。 只见离开时锁得好好的宅院大门,这会却是微微敞开着,一个下人模样的年青男子正扫着门前的雪。 秦珍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左右看了看,没错啊,难道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房子被人占了。 扫雪的小厮早得过主人的交待,一见他们,面色一喜,拎着扫把就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兴奋地喊,“将军,回来了,都回来了,将军。” 一声将军,秦珍便明白了擅自进入她家的人是谁,除了李三福,还能有哪个将军。 怕是知道他们快回来了,便提前带人过来收拾宅子。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下人 秦珍他们还没进门,只听得小厮喊了几声,没一会,便呼啦啦跑出来一堆人。 李三福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六七个少年,看年纪,跟二郎他们差不多大,后面还有好几个丫鬟婆子和小厮。 “闺女,二郎,你们回来了,我就说,这几天你们也该到了。”李三福喜笑颜开,大手一把抱起五郎,一边招呼秦珍他们进屋。 “知道你们差不多快回来了,我就想着提前把屋子收拾一下,家里的这些人,是公府的管家送来的,说是送过来帮忙,当然,你要是愿意,也可以留下他们,不喜欢,就让他们回去,再有李石他们。” 李三福说着,让后面跟着的几名少年上前,满脸殷切地又对秦珍道:“闺女,你之前不是想要护卫吗,这是爹早给你们挑好的护卫,你不在家的这几年,爹一直把他们带在身边磨砺,知道你回来,爹便将他们召了回来,你瞧瞧,看得入眼不,若不入眼,爹再另挑。” 这话一落,预备役护卫们僵了瞬,一个个木着脸给秦珍行礼。 秦珍打量着他们,预备役护卫们也沉得住气,任由她打量。 就是这种态度,让秦珍暗暗发笑,因为他们看似乖顺,实则……她微微摇了摇头。 她这一摇头,预备役护卫们以为自己入不得她眼,本就不服气的少年们,一个个,更不服气了。 凭啥看不上他们,虽然当初被将军挑中当护卫,还让他们觉得是荣幸,但这三年里,他们一直跟着将军边关历练,练就一身本事,他们自觉,如今的他们,该随将军上阵杀敌方不负将军的栽培,给将军的公子们当护卫,简直大材小用。 但这话,他们又说不出口,毕竟当初将军挑中他们,教他们本事,就是为了让他们成一名合格的护卫,保护公子们的安危,此时反悔,将军肯定怪罪。 可不反悔吧,他们又不甘愿,到底当个护卫与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相比,谁都知道选后者。 而他们的反应,秦珍一一看在眼里,她侧身对二郎他们道,“哥,护卫是替你们要的,入不入眼,你们说了算。” 说罢,她使了个眼神给兄长们,左手还做了个狠狠握拳的动作。 二郎善之良之收到,挑眉的挑眉,眨眼睛的眨眼睛,今天孝之不在,他进城后就和秦珍他们分开,回公府了。 儿女们的小动作,李三福都看在眼里,护卫们是他挑出来的,性子什么样,他一清二楚,可他儿子闺女也没一个是好惹的,不怕降不服。 是以,他装着没看见般,抱着五郎,领着闺女先进屋子,把地方留给这些少年们。 其他的下人们,除了两个丫鬟,都在见过主人后,就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进了屋,落了座,李三福忙问秦珍如何? “什么如何?” “这些下人啊,你看要不要留下他们,或者哪里还缺人,不过要再添人的话,就得换套大些的宅子,这宅子可能不够住,虽然隔壁的宅子我买下来了,但只有一进,地方小得很,就四间屋子,只够李石他们和小厮们住。” 秦珍听了挑眉,不错,还知道买宅子安置那些护卫,要不然,家里一下多出这么多人,她都嫌挤得慌。 她摆了下手,说留两个婆子就成,给护卫们洗衣做饭,其他的算了,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啊,”李三福沉吟了下,也不勉强,说行。 “其他人咱不要,这俩丫头你得留下,你瞧你,都是大姑娘了,头发都不会梳。” 就会扎俩大辫子,丑是不丑,就是太素,不配他闺女这张脸。 不过他闺女生得真是好看,他就没见过有眉眼生得比他闺女更好看的姑娘,二郎和五郎也生得好,但闺女生得最好。 说来,同是他的种,李氏生的双胞胎,小时候瞧着倒是玉雪可爱,可随着慢慢长大,那眉眼越发像足了李氏,好看难看都谈不上,就普普通通,清清秀秀,和李氏一个样。 “对了,过几日,你随爹去珍宝阁,爹给你添些时新首饰,你这个年纪,没些首饰戴着出门可不行。” 闺女大了,又没母亲帮着操持,他这个当爹的,只能帮着把心操起来。 秦珍懒得同他争辨,就说随便,反正首饰她不嫌多,渣爹给买,她就要。 至于丫鬟,算了,爱留留着吧,到底是公府送来的,也不好都送回去,不然,还以为她看不上公府的下人呢。 往后她小心些便是,再者,谁叫她手残,确实梳不来那些好看又繁复的发式,学也学不来,况且,她有预感,以后总要习惯这些人。 “外面快打完了,一会让他们一人挑一个贴身护卫,剩下的爹带走,我去梳洗一下。” 秦珍说完起身。 “唉,等等,闺女,我听说离城闹鼠疫,情况如何?” “不是鼠疫,”秦珍让俩丫鬟退下,这才对李三福道,“是蛊师弄出的蛊鼠,那蛊师是个半吊子,放出的蛊鼠召不回来了,它们咬死了破城的凉军,又把城里的老百姓们咬了,蛊毒传染,被咬的百姓们一个传一个,一个传一个,仅仅三天,离城便没几个好人了,虽然后来他们被奇药治好,但那些蛊鼠同时也被他们驱出了离城。” “驱出了离城?也就是说那些可怕的蛊鼠跑到外面来了?”李三福听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现在天冷,老鼠……都不爱出来活动,那些蛊鼠的数量终究有限,也许,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若再找个厉害的蛊师,将那些蛊鼠召回,或者灭除,大家就还有救。” 否则…… 后面的话她不说李三福也清楚,若是这些跑出来的蛊鼠不能召回或者灭除,等到天气转暖,动物们都跑出来,蛊鼠既然咬人,肯定也会咬那些动物和同类,介时,后果都无法想象。 想到那种情况发生,李三福这个大老爷们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事太重要了,他转向就往外面走,边走边道,“闺女,爹要进宫一趟,晚饭别等我了。” 屋里只剩姐弟俩,秦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一时有些走神,而五郎,他一早就听先生和甲师父说过离城鼠乱带来的后患。 想起那次睡楚中被老鼠咬的事,他仍心有余悸,见李三福走了,就拉着秦珍的胳膊讨要驱虫药。 “还有蚊帐,我要双层的。”这样,老鼠应该就跑不到床上来了。 秦珍告诉他,“药没多少了。” 她买的本就不多,回来的这一路上,时不时要用,如今,手里就剩下两瓶。 五郎豪气道,“那咱们就去买,买上个几百瓶。” 秦珍呵呵,好大的口气,果然是有钱了,一开口就是几百瓶。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丫鬟 秦珍他们是申时(下午四点左右)归的家,估摸小半个时辰不到,下人就来报,说国公爷过来了,秦珍忙迎出来。 宁国公匆匆赶来,他是来问秦珍离城情况的,问完,人又火急火燎的走了。 秦珍想着,风纯应该也知道了她回来的消息,说不定一会过来,她抓紧收拾了,用过饭,就等着风纯上门,结果等到入睡,这家伙也没来。 怕是被什么要紧事给绊住了,他不来,那她只好明天去找他了,还有些事要问他呢。 这晚,秦珍睡了半个多月来的第一个舒坦觉,夜里连梦都没做一个。 翌日一早,五郎跑来,说要同兄长们外出,找秦珍拿了些银钱,秦珍没忘记他前一天的豪言壮语,什么也没说,随他买去,反正日后驱虫药只会越来越难买,不如现在就多囤一些。 等五郎走后,她也准备出门。 因着有丫鬟帮着收拾,秦珍今日瞧着格外不同,临出门,她还臭美的照了照镜子,自己夸自己好看,把俩丫鬟都惹笑了。 秦珍也笑,话说,国公府送来的这俩丫鬟,简直是送到她心槛里,就像为她量身定做。 只能说,公府的管家会办事,他送来的这俩丫鬟,年龄一大一小,大的叫阿秀,比秦珍大四岁。 据阿秀说,她以前是宫女,先皇驾崩,她的主子殉葬,她们这些宫女蒙新皇开恩,全被放出宫,她因为梳头的手艺不错,被一个远房表姐介绍到公府做事,在府里学了一年的规矩,就和阿圆一起被送到这里。 阿圆是另一个丫鬟,比秦珍小一岁,个子却要比秦珍高一些,且人如其名,长得圆脸圆眼,笑起来还有俩酒窝,她身世复杂些,是江湖某个没落世家之女,双亲俱亡,自小流落在外,两年前,她被外出办差的宁国公捡到,宁国公见她力气大,人也机灵,便带回了国公府。 只是国公府不似别家,府里统共就俩正经主子,根本用不着她们这些资历浅的丫头们伺候,虽清闲,却也闷得很。 所以在周管家问阿圆,愿意不愿意过来伺候秦珍时,阿圆高兴坏了,当即就答应了。 阿秀也是,她以前是宫女,梳头的手艺再好,奈何公府没有女主人,只有几个不受宠的姨娘,即便如此,姨娘们也有自己信得过的人伺候,她根本挨不上去。 所以比起坐冷板凳,她也愿意留在秦家,反正周管家说过,月银照旧,而且伺候得好,另有赏钱。 秦珍见她们都愿意留下来,就表示,过后会跟周管家要下她们,还把活给她们分配了。 因着阿秀沉稳,秦珍就让她负责这屋里屋外的事,阿圆力气大,又机灵,平时就给阿秀打打下手,跑跑腿之类的。 这会秦珍要出门,阿秀便建议她带上阿圆,说阿圆对楚京熟,哪里有好吃好玩的,她指定知道。 秦珍同意了。 “小姐,咱们去哪?”阿圆拿着阿秀取来的斗篷跟上。 “先去逛逛,然后再去郡王府。” 秦珍自袖里摸出条面纱系在脸上,走出屋子。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夜里停的,地面只落下薄薄的一层,只是温度骤降,雪都冻住了,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阿圆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问,“是婢子知道的那个郡王府吗?” 秦珍,“楚京有几个郡王府?” 阿圆竖起右手食指,“就一个,清阳郡王府,不过半个月前,新帝已经封郡王为清阳王,并为其赐婚。” “赐婚?” “是啊,赐婚,新帝将一个名不经传的江湖女子赐婚给清阳王为正妃,据说清阳王不满得很,圣旨都没接。” 秦珍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是风纯能干出来的事,不过大皇子登基,前朝后宫多的是人不服气,新帝上位,正需要竖立威信,他这个时候拒接圣旨,岂非让新帝为难,又不能治他罪,毕竟新帝上位,有他大半的功劳,而且后面还要倚仗他。 阿圆还在说:“清阳王就是清阳王,他拒接圣旨,新帝也没有降罪,倒是络王,一样学着清阳王拒接圣旨,却被新帝送去守皇陵了,小姐,你说他惨不惨。” 络王?“络王是谁?” “先皇第四子,他生母是贤妃,新帝登基,把他所有成年的兄弟都封了王。” 那没成年的皇子岂不是亏大了。 不不,这不重要,重要是,风纯这家伙头够铁的,当然,他有那个实力,就是那个络王太蠢了,没实力,还敢跟皇帝刚。 “对了,阿圆,我想问下,前段时间京里不是传出,出了个什么专吸孩童血的妖孽吗,这个妖孽抓到了吗?” “这事小姐也听说了?”阿圆皱着眉摇头,“没有,官府查了好些天,什么都没查到,后来又有消息说,根本没有什么吸孩童血的妖孽,是有人故意传出来吓唬人的,可依婢子看,空穴不来风,婢子怀疑,多半是官府怕引起恐慌,故意让人散播的这个消息。” 或许吧。 等见了风纯她问问,消息是真是假,他肯定清楚。 ****** 皇宫门口,风纯怒气冲冲的出来,后面的凤阳追上来,挡在他身前,“汤圆,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风纯绕开他边走边道,“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的盘算,你无非想拉珍珍做你的挡箭牌,可你难道不清楚,一旦圣旨赐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凤阳失笑,哦了声,“那你几时娶络姑娘进门?” 提到这个,风纯就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恨恨反驳,“这如何一样,我根本没接那道赐婚圣旨。” “我原也是如此想,”凤阳说,“受你的启发,我想着只要珍珍接不到皇帝的赐婚圣旨就行,但马上又想到,她接不到,她兄长,她义父,她爹都能替她接,不过没关系,珍珍还没及笄,还有一年时间,在此之前,我定能叫她全身而退。” 风纯听了越气,“退,如何退,被你凤阳世子退过婚,她一辈子都会背着这个污点,受人诟病指点。” “所以你就嫌弃了?” “当然不,我只是认为,你不想接受皇帝的赐婚,你可以同我讲,我们一起想法子,又何须把珍珍扯进来。” 凤阳无奈了,摊手,“我不想同你商量吗,有机会吗,谁知道皇帝会如此迫不及待,一见面就提。” 虽然此次进京,他知道新帝会赐婚,所以这一路,他都在想,该如何婉拒新帝的赐婚,可直到进宫,他也没到什么好法子。 他是想同风纯商量的,可刚刚在御书房,皇帝一谈完政事,就提到赐婚,他措手不及,恰好宁国公也在,他由此想到珍珍,就推说自己已有心仪之人。 新帝似并不意外,只追问他心仪之人是哪家的贵女,他犹豫片刻,只能回答说是宁国公的义女秦珍。 宁国公当时非常震惊,而新帝,他并不知道宁国公还有一个义女,还是宁国公解释了一番。 新帝听后很高兴,因为比起新帝挑的贵女,显然身为明威将军长女宁国公义女,背后还牵扯到顾大儒的秦珍,更有价值,能带给新帝的利益也更大,更重要的是,凤阳倾心此女。 新帝不是傻子,自然乐得成全,刚要下旨,风纯来了,凤阳怕他闹腾,借口有事同他商量,硬将他拽了出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和尚 “他们在看什么?” “好像有人打架?” 不是好像,就是有人在打架,而且还不是别个,正是不久前才被皇帝封为清阳王的风纯,另一个,是凤阳世子。 他俩怎么打起来了,要命,而且看四周损坏的房子,两人似乎闹了不短的时间。 巡城司的官兵也在,估摸怕二人误伤到看热闹的百姓,就让人把清阳王府门前的街道围了,不许百姓靠近。 秦珍看了会,见他们没有歇火的架势,几口把手里的糖葫芦吃了,拍拍手,准备加入战局,不料,对面围观的人群里,忽然两道身影腾空而起,直朝打斗中的凤阳风纯而去。 顷刻,一对一的场面,变成了二对二。 这忽然跳出来的俩人,分别是一男一女,衣着一黑一紫,瞧着年纪同凤阳他们差不多。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双方很快就緾斗在一起。 而本来打不过凤阳,满腔怒火无处泄的风纯,对这主动送上门的出气桶,出手是一点也不留情。 当然,对方也不需要他留情。 是以,风纯越打越吃惊,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高手,身手竟不在他之下。 双方交手近百招,风纯露出许疲态,一不留神,就被那女子踹下了屋顶,而与此同时,凤阳与那女子的同伴也分出了胜负,对方不敌,摔飞出去。 胜出的女子见状,犹豫了下,还是对凤阳道,“我武功不如他,但,还是想请公子赐教。” 凤阳抬手,“请。” 女子朝凤阳微一点头,起手便攻了过去。 如她所说,她武功不及她同伴,只在凤阳手里走了三十招,就被凤阳拍下屋顶。 女子捂着脱臼的肩膀,心里有些着恼,觉得这人真是不怜香惜玉了,她都说请他赐教了,还下手如此重,出手半点不客气,气人。 她转身便喊人群里的另一个同伴,“和尚,不出来讨教一二么?如此难得的机会。” 被她喊到的同伴,是一名身着一袭白色僧衣,生得十分俊秀出尘的年轻和尚。 和尚念着佛号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把围观的百姓都看呆了。 和尚似习以为常,他看了眼女子,问她如何,女子道无事,抬手就将脱臼的肩膀复位。 和尚见此,袍袖一甩,飘然上了屋顶,未及开口,一道纤细的身影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般,飘落在他面前。 来人对身后的男子道,“世子哥哥,还是由我来讨教这位大师的高招吧。” 凤阳笑了,颔首,“快些,一会有事同你商量。” 秦珍说尽量,然后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开打,反正这和尚刚刚和他同伴们就是这般,突然跳出来找风纯他们比试,还车轮战,不要脸。 “施主……” “少废话,我赶时间。”没听到世子哥哥说有事要同她商量么。 和尚无奈,他是想说,开打之前,能不能先通一下姓名,可这丫头急的。 罢了,打完了再说。 方才这小丫头展露的轻功,十分令他惊艳,而她嘴里的世子哥哥还催她快些,想必这小丫头的武功不在那位世子之下。 当下他也全力应对,不敢小瞧这个小丫头。 再说地面,风纯郁闷得不行,他怎么又输给了一个女人呢,珍珍就算了,这不知冒出来的女人,他竟也打不过。 “再来……” “歇歇吧,”凤阳拉住他,“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不信你还有力气。” 他是没有了,就算珍珍不出现,他也是要拒绝上面那个和尚的比试的。 风纯哼了声,嘴里还想逞强,旁边那女子不乐意了,“公子什么意思,是说他没吃饭才输给我的吗?” 风纯道,“那不然呢。” “行,你去吃饭,吃饱了咱们再来比过。”女子不服气,今儿她定要让这个家伙输得心服口服。 风纯目光轻屑,睨了那女子一眼,道,“比过就比过,但今日不行,明日此时,城外小泉山,敢来吗。” 女子冷哼,“那就明日小泉山见。” 两人互瞪了一眼,再次看向屋顶比试的同伴,却见二人对了一掌后,同时后退,停下时,秦珍多退了一步。 “我输了,”她痛快道。 和尚却摇头笑叹,“小僧也没赢。” 他长这丫头不少岁,用去九层功力,也仅是逼得对方比他多退一步,说输也是他输。 接着笑问,“施主小小年纪,就有此等功力,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敢问施主贵姓?” “姓秦,大师呢?” “小僧静空。” 秦珍哦了声,随口问道,“静空大师,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楚人?” 静空回道,“小僧来自上都。” 上都?没听过,不过她不知道的地方多了去了,秦珍说了句下次有机来再讨教就下去了。 一落地,凤阳和风纯就迎上来,秦珍说她输了,凤阳道无妨,“切磋而已。” “但你虽败犹荣。”风纯接过话道。 秦珍就说他,“那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这么弱了,我看你俩比试,感觉你跟没吃饭似的,你以前不这样啊,还是……你见人家生得美,故意让着她?” 风纯一噎,黑着脸道,“美什么美,丑得很。” 话落,身后便有人大笑出声,“哈哈,我没听错吧,阿欢,他居然说你丑,说你丑?哈哈——” 发笑的正是方才与凤阳比试的男子,风纯回头瞥了他们一眼,招呼秦珍和凤阳进府。 而身后,那男子慢慢止住笑,偏头对俩同伴道,“他应该就是北楚那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清阳王了,果真年轻,而他旁边那位……观衣着相貌气度和身手,莫不就是这边武林人口中武功天下第一的凤阳世子?” 三人中的女子道,“十有八九,不过,那个小丫头是谁,小小年纪,竟与静空几乎打成平手,咱们打听的时候,没听说这边江湖上有这号人了,可她这样的身手,不该籍籍无名。” 男子道,“管他呢,左右寻光大师没有骗咱们,这片域外之地,确实人杰地灵,不枉咱们跋山涉水千辛万苦地来到此地,走吧,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去打听一下那位鬼医的消息。 第三百七十章 同病相怜 “什么,你跟皇帝说心仪我?”侧厅里,饭桌上,秦珍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凤阳捡起她掉落的筷子,让下人重新给她拿一双,然后才道,“是的,皇帝可能会下旨赐婚,如果你不愿意,可以请宁国公和你爹回绝皇帝。” 秦珍呆呆问,“宁伯伯和我爹能回绝皇帝吗?” 凤阳点头,“自然能,只要宁国公和你爹都不同意,皇帝是不会不顾他二人的意愿强行赐婚的。” 还好还好,秦珍拍拍胸口,吓死她了。 “那你为什么要跟皇帝说心仪我,你明明……” 话没说完,就听风纯冷哼一声,“因为他不想被皇帝赐婚,又想不出法子来拒绝,就拉你出来做挡箭牌。” 是这样,秦珍颦眉,想了想,问,“御赐的婚事能退掉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风纯筷子“啪”地了一下拍到桌上,眉头气得都竖起来了,“难道你还真想给他当这个挡箭牌不成,不行,我不同意。” 秦珍不甚在意道,“为什么不同意,如果你有这个需要,我也可以帮你这个忙。” 一句话,将风纯堵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她又道,“婚若能退,我就帮世子哥哥这个忙,不过咱话可先说好,做挡箭牌是一回事,私底下,我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世子哥哥不可借婚约干涉和约束我,当然,就算你干涉和约束,我也不从的,另外,若有一天,我要在世子哥哥提出退婚之前退婚,世子哥哥必须立即配合,不得拖延,咱们口说无凭,立字为证,王爷就做这个见证人,如何?” 凤阳想都没想地就答应下来,而风纯,气得不想说话。 秦珍推了他一下,“说话?” 风纯瞪她,“说什么,你都同意了,我还能说什么,我一个外人。” 这话说的,秦珍睨了他一眼,故意道,“说得也是。” “秦珍!” 见他气得快炸掉了,秦珍“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身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 “好了好了,你又哪里是外人,别说这种气话,你看世子哥哥,他在这里,跟咱们好商好量,也是实在没法子,才叫我帮这个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以后退婚,会影响我闺誉,这没什么,我才不在意,我说过,南昭圣女是我的榜样,我将来要做她那样,便是皇帝,也要礼让三分的人,一点子无关痛痒的闺誉,算个什么,你也不是那种老古板,难道就会因此看轻我,再说,还是你忍心,看着世子哥哥被皇帝赐上一桩他不喜欢的婚事,他也想娶他喜欢的人啊。” 风纯本来就吃软不吃硬,叫秦珍这么好声好气地一哄,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可听到秦珍最后一句,不由惊诧地看向凤阳,“你有喜欢的人了?” 凤阳怔了下,当即就要摇头说没有,可脑子里又猛地浮现出前不久,他对珍珍说过,他会试着喜欢她的话。 若他此时回答说没有,珍珍会如何想。 这一沉默,在风纯看来,就是默认。 他不知脑补了什么,转而一脸同情地看着凤阳,语气中还透着些许幸灾乐祸,“是不是她身份不够,你又想娶她做正妃,所以才拉了珍珍做挡箭牌?” 凤阳还是没说话,风纯就以为自己猜中了真相,又觉得与凤阳同病相怜,心里真是一点气都没了,他哀叹了声,重新执起筷子,给秦珍夹了块排骨,嘴里边抱怨,“你也不与我通气,皇帝呢,又太心急,一见面就要给你赐婚,逼得你出此下策,算了,你还是赶紧想法子,给那女子安排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好在,离珍珍及笄还有一年,你还有时间。” 说罢,他冲珍珍挑挑眉,“立字为证就不必了,阿回的人品天下皆知的。” 秦珍,“??” 这家伙在说什么? 再说凤阳,看着已经气消的风纯,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想着,误会便误会吧,只要他不再计较此事。 恐他会追问自己那个不存在的喜欢的女子的情况,凤阳赶紧转移了话题。 二人随即聊起政事,聊起离城蛊鼠之乱可能会带来的影响,秦珍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或许是她今日过于安静,有些愁眉不展的两人,先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风纯问。 秦珍摇头,却问凤阳,“你要去南昭请圣女出山?需要我同去吗,我之前见过圣女,还同她讨教过武功,还算有几分薄面。” 其实,接触了几次,她觉得圣女给还挺好说话的,并不像外界之人说的那般冷漠,不近人情。 “对了,她还送了我这个。” 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圣女送给她的那本册子。 册子是牛皮所制,全本十余页,因着年代久远,上面的字都褪色了,但不影响阅读。 她粗粗看过里面的内容,讲的似乎是如何修习吐纳的法门,很深奥,而且,只有半部,还是下半部。 “咦,我看看。” 凤阳接过册子,翻了翻,又递回给秦珍,神色颇为慎重地叮嘱,“收好。” “什么,这么宝贝?我瞧瞧。” 风纯拿过册子,见封皮上写着三个字,“归元录?名字这么奇怪,写的什么?” 他翻到里面看了看内容,就不怎么感兴趣地合上,还给秦珍,不以为意道,“不就是本内功秘笈吗,我还当是什么,不过圣女对你还真是另眼相看,不仅指点你武功,还送你内功秘笈,这一点也不像她的行事作派。” 谁说不是,不提那药,圣女对她,似有几分不同,可这几分不同原自何处,秦珍就不知了。 倒是凤阳,心里约莫明白几分,这南昭圣女,性情再古怪不定,可她身为一代武学宗师,终是爱才的,尤其是如她一般的武学奇才,恰巧珍珍是,且入了她的眼,这才得了她的青眼。 如此,珍珍就不能同去了,不能让她仗着这份青眼,去裹挟圣女,若惹得圣女不喜,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便道,“离城蛊乱之患,已非一家之事,若圣女不肯出山,那谁出面,都无用,你就待在楚京吧。” “哦。” 第三百七十一章 纠结 从王府出来,凤阳说他要去一躺孟府,秦珍知他去孟府所为何,啥也没说,摆摆手就走了。 丫鬟阿圆一脸傻笑地跟在身后,一直回到家,也还在笑,秦珍问她笑什么,阿圆一脸花痴地小声问,“小姐,那位就是凤阳世子吗?” 秦珍说是,阿圆顿得激动得不行,神情仿佛陷入梦幻般,“竟真是凤阳世子,果真跟传闻里说的一样,一袭白衣如雪,面如冠玉,清绝出尘,还有他的武功,不愧是天下第一。” 传闻倒没有夸大其词,秦珍笑说确实。 “小姐也觉得吧,从前婢子还没进公府时,就常听人说,江湖中那些名门世家的千金们,都挤破了头的想攀上凤阳世子,可凤阳世子身份何等高贵,哪里看得上江湖世家之女,后来进了公府,又听下人们私下里传,说楚京权贵世家的千金小姐们,也是卯足了劲,想被皇帝赐婚给凤阳世子,可皇帝不知咋想的,就给凤阳世子赐了位侧妃,不过就算是侧妃,也让那些落选的贵女们嫉妒红了眼,小姐你说,要是这凤阳世子被赐了正妃,那些没被选上的贵女们还不得哭瞎眼。” 没这么严重吧。 “再说那个被选中的,虽说运气好,但婢子觉得,她绝对会被那些落选的贵女们偷偷扎小人。” 啊,这么可怕? 秦珍突然觉得,今天答应凤阳世子,给他做挡箭牌的决定,实在草率了,要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就像当初的柴家姑娘,不就被凤阳的另一个爱慕者给设计陷害了。 虽说那位成功踩下柴家姑娘嫁给凤阳,但她不惜毁掉柴家姑娘的清白来成全自己,如此不择手段,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她相信,那些倾慕凤阳的女子中,肯定不只一个孟婷玉。 看来,她以后得小心些,毕竟她曾吃过这方面的亏。 恍神的功夫,家门口到了,看门的小厮赶紧迎上来,“小姐,您回来了,方才公府派了人来传话,说是公爷让您过去一趟。” 秦珍哦了声,“那我爹可来过了?” 小厮回道,“回小姐的话,没有,只有李护卫几人回来过,他们放下两只大樟木箱子,就又走了。” “好,我知道了。” 回了院子,阿秀迎上来,接过阿圆手里的大包小包,帮着送到屋里放好,随后沏了茶上来,问秦珍用过午膳没有。 “用过了,一会我要去趟国公府,你看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的话,就准备一下。” 边说秦珍边往内室走,先前跟那和尚动手,不小心把袖子扯破了,得换一下。 屋里叫阿秀重新整理过,看起来整洁了许多,物品摆放有序,和从前比,不,没得比,从前,她过得属实太糙了。 从衣箱里找了套浅紫色的衣裙换上,出来,便见阿圆小跑进屋,阿圆道,“小姐,将军来了,在前厅等着,似乎有很急的事找您。” “我知道了,你留下来,和阿秀去把东西收一收。” 阿圆应了声是,就去找阿秀。 秦珍想着李三福也该来了,她抬脚出屋,往前厅去。 可李三福等不及,自己过来了,父女俩在回廊碰面。 一见到她,李三福便急急问,“闺女,你和那凤阳世子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会当着皇上的面说心仪于你?” 心仪是假的,但秦珍听着,心里还是有种微妙的感觉,她不知如何回答,想了下,只能拿凤阳的话搪塞。 “也是前段时间的事,是世子哥哥说,我自小与他相识,知根知底,又性情相投,就希望我能做他的世子妃。” “然后你就答应了?” 秦珍反问,“我不该答应?” 李三福微噎,瞅着目光清澈面容还稚气未脱的闺女,面上一阵纠结,道,“也不是。” 能得凤阳世子这样的乘龙快婿,他自是满意的,但满意之余,心里又莫名的不爽,有种自家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再者,当年他离家,害得儿子闺女受尽委屈,尤其是闺女,他对她亏欠良多。 所以,他打算将闺女留到十八再许人,却没想到,闺女尚未及笄,就被外面的混小子惦记上了,还惹得皇帝赐婚。 李三福不是觉得赐婚不好,只是那位凤阳世子的年纪不小了,一旦赐婚,婚事很快就会提上议程,也就意味着,闺女很快会嫁做人妇,他这当爹的……舍不得啊。 若秦珍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说,想多了。 但见他皱眉,她试探地问道,“您不满意世子哥哥?世子哥哥说过,若您不同意,可以回绝的。” 对于私下答应凤阳,给他做挡箭牌之事,秦珍自己倒没什么,不过面对李三福,还是有些许的心虚,她和凤阳他们商量过,这桩婚事的内情,不必告诉宁伯伯和她爹,只他们仨知晓就好了,就让宁伯伯和她爹以为,凤阳心仪她,等以后退婚,再同他们解释清楚。 可看她爹的神情,就算不知道内情,似乎也不是很满意这桩婚事,这真是奇了,她爹竟然看不上凤阳世子? 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李三福也忙摆了下手,道,“没有,世子人品贵重,文武全才,这天下,如他一般的俊才没几个,爹对他很满意,爹只是舍不得你,本来想多留你几年的。”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秦珍哦了声,心说没有不满意就好。 不过,“我没那么快成婚的,我虽答应做世子哥哥的世子妃,但世子哥哥也说过,一切等我及笄后再说。” 李三福闻言,还是叹气,“就怕王府等不及,世子年纪不小了,如他一般的,都已成亲生子,独世子还不曾娶正妃,虽说纳了侧妃,但看侧妃入门三年,还不曾生养,就知道,王府不会在世子的正妃没有生养前,允许侧妃诞下子嗣,世家大族,最是注重嫡幼长序,虽如此,王府却不能一直压着侧妃不生,最好的法子,便是尽快迎你入门。” “闺女,你想好了,这王府内院,规矩繁多,龌龊也多,大到妻妾之争,子嗣之争,小到管家理事,样样都劳心劳神,你没点心计手段,怕是应付不来。” 秦珍听着,心说她确实应付不来,可她又不真嫁进王府里去,但又不好表现得毫不在意,只得敷衍道,“我都清楚的,之前国公府的嬷嬷们都有教过我,那些事,难不倒我。” 李三福却摇了摇头,心道嬷嬷们教的那点子东西管什么用,高门内宅的水深着呢,里面的门门道道,没蹚过的人哪里清楚,但他没有多说,这事,还得他来想法子,闺女不懂,他可以找懂的人来帮她。 第三百七十二章 进宫 送走李三福,秦珍就去了国公府,同李三福一样,宁国公对凤阳世子亦十分满意。 还问她是不是也心仪凤阳世子,秦珍故作羞涩地说是,宁国公笑抚着胡须连说了三个好字。 然后就表示,明日进宫他就回复皇帝,待她及笄,便让她风光大嫁,秦珍听得那个心虚啊。 不过决定已下,就顾不得那许多了,而皇帝的动作也很快,也就过了两日,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圣旨送到宁国公府,秦珍过去接旨,在路上,来接她的周管家还告诉她一个十分让人意外的消息。 周管家说,皇帝这次除了给她和凤阳赐婚,另外还给凤阳世子及其弟分别赐下一位侧夫人。 他道,赐给凤阳的准侧妃姓陈,是太后娘家侄女,国舅陈国公之女,庶出,行三,闺名乐灵,年十七;而赐给凤二公子的贵女则姓越,是大理寺卿越辉的嫡次女。 秦珍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世子哥哥失策了,即便把她拉出来,也没能阻挡皇帝给他塞女人的心思,估计要郁闷死了。 顺顺当当接了旨,送走传旨的内官,宁国公便让秦珍留下来,住一晚,明日一早随他进宫谢恩。 秦珍哪有不答应的。 在公府,她也有一间属于自己的院子,宁国公还给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微月居。 这次过来,她还是带了阿圆,这丫头大抵没想到,前几天她才八卦过凤阳世子,没过几天,对言就成了自家未来姑爷。 小丫头激动得不行,几次欲言又止,偏偏没有机会开口,因为周管家安排人送她们到微月居,而微月居里已有两位管事嬷嬷领着一众侍女候着。 这两位管事嬷嬷秦珍都认识,一个是曾教过她规矩礼仪的刘嬷嬷,一个是教过她管家理事的朱嬷嬷。 两位嬷嬷是宁国公特意安排来给她紧急培训的,说是明日进宫,有些规矩和注意事项,以及各种忌讳,都得提前和她说一说。 还有进宫的穿戴,也需要提前确定好。 秦珍知道,在国丧期间,不能穿红戴绿,偏她是因为赐婚而进宫谢恩的准新人,着装又不能太素,所以得费点心思。 不过,这对两位嬷嬷来说,小事一桩,可即便如此,秦珍她们也忙到二更才睡。 次日,外面敲过四更梆子,丫鬟唤醒秦珍,一番梳洗打扮,主仆俩忙不倏地赶到府门口。 她今日一身烟紫色大袖襦裙,腰间缀着宫绦,发饰是一整套的珍珠,包括鞋头上,都镶着足有她拇指指甲盖大的珍珠。 就这,宁国公还觉得素,不过没办法,国丧期间,就这颜色,换旁人,穿了也是要被言官参一本的。 只是秦珍是被赐婚的准新人,有一丢丢特权。 “走吧。”宁国公率先上了前头的马车,秦珍带阿圆坐后面的一辆。 帘子落下,马车徐徐前行,主仆俩都莫名松了口气,阿圆有点兴奋,看起来,有满嘴的话要说,只是嬷嬷们交待过,从此刻起,她们要少说,多听,遂再多话,她也憋回肚子里,打算等回来再说。 这会天还没亮,公府离皇宫不算远,坐马车,差不多需要两盏茶的时间。 秦珍闭目养神,感觉过去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车夫说到了,主仆俩相视一眼。 “小姐?” “没事,跟在我身后。” 秦珍下来马车,就见皇宫前灯火通明,热闹倒是蛮热闹的,各家陆续来上朝的大人们汇在一起,打招呼的打招呼,寒暄的寒暄,还有围在一起小声交谈的。 而宁国公一出现,过来跟他打招呼的文武大臣们更是络绎不绝,在更前面,秦珍还看到了被人簇拥着的风纯和凤阳世子。 两人约莫也看到了她,穿过众人,大步过来,走到秦珍面前,竟是都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艳。 秦珍被他们看得,脸都红了,十分的不自在,她轻瞪了二人一眼,随后规规矩矩地行礼。 在外面,还是要讲些规矩的。 是以,她垂眸屈膝时,没看到,面前的二人同时闪了下神。 秦珍看他们呆呆的,故意说反话,“是不是不好看?” “怎么会,”凤阳立即含笑夸道:“很好,日后也该这样妆扮才是。” “就是,”风纯接口道:“以前就像个野丫头,现在才算有个人样,说起来,我府库里有不少好料子,明日我叫人挑些给你送过去,你多做些漂亮衣裳穿。” 说到衣裳,他就想起一件事。 “对了,我听说你常给二郎他们做衣裳,也给我做两身,我还没穿过你亲手做的衣裳呢。” 秦珍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你听谁说的,我手艺可不行,粗糙得很,你找别人做。” 敢说她以前像野丫头,混蛋,不就没好好梳头吗,她又不是不想好好梳,是不会梳嘛。 野丫头是吧,行,那你别让野丫头给你做衣裳,也别嚷嚷着要纳她这个野丫头做侧妃。 秦珍轻哼了声,不再理他,转头和凤阳说话。 风纯不知秦珍为何突然恼了,他也……啊,不对,他好像说错话了。 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伸手从右边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递到秦珍面前,“送你的,算赔礼。” 完了嘟嚷,“我就随口那么一说,打个比方而已,你还生气了,小气,不过,你就算是野丫头,也是全天下漂亮的野丫头。” 所以还是野丫头。 很好,秦珍拿起他手里的小玩意,正要砸他一砸,结果触摸到温润的玉质,又舍不得了。 她拿着玉凑到眼前细看,发现竟是一枚印章,印章上雕着神兽麒麟,玉是黄玉,底下透着点白,而顶上的小麒麟,雕得活灵活现,非常精致漂亮。 “喜欢吧,我请相国寺的主持方丈雕的,他可是当世最厉害的玉雕师了。”风纯有些小得意地说。 凤阳也在一旁解释,说这个相国寺的方丈大师亲手雕的印章,万金难求,又问风纯,他是怎么请动对方的。 风纯说保密,还执着地问秦珍喜不喜欢。 秦珍很喜欢,但她开口却是,“还行吧。” 语气那叫一个勉强。 风纯看出她的言不由衷,挑了下眉问,“那给不给做衣裳?” “给,不过我还要一整套十二生肖的印章。” “没问题,但衣裳你得先做起来,印章的话,我需要去弄些好玉料,而且,请人雕的话,也需要些时日,这东西,急不得,特别是老师傅,讲究慢工出细话。” 秦珍表示明白,说她不急。 三人又说了会闲话,这期间,风纯总瞥见秦珍身后那丫头偷瞄他,有些不悦,觉得没规矩。 在对方又一次偷瞄时,他立时瞪过去,把阿圆吓得差点跪了,风纯却没就此放过她。 “怎么带个这么小的丫头?”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样子,如何能带进宫去。 秦珍莫名,回头看了阿圆一眼,笑道,“你们别看她人小,她叫阿圆,人机灵,力气大,以后会在我身边伺候。” 风纯皱眉,人机灵,他怎么没看出来。 还有,力气大?“有多大?” “不知道,我还没试过。”不过能叫宁国公瞧上眼,并带回府里,那应该不是寻常的大力。 只是阿圆力气究竟有多大,关于这一点,秦珍也好奇,遂以眼神询问阿圆。 阿圆朝三人屈了屈膝,走到她们乘坐的马车旁,双手抓住车辕,轻轻松松,就将马车一侧掀得离了地。 风纯见了暗惊,心说确实大力,就是有些没规矩,他正想劝秦珍,别带这丫头进宫,话到嘴边,就见宁国公走了过来,提醒他们,说时间差不多了,该进去了。 闻言,秦珍朝阿圆招手,阿圆放下马车,走到秦珍身边,秦珍笑着对宁国公道:“义父,阿圆天生巨力,待在我身边,屈才了。” 宁国公便问:“那你觉得,她待在哪里不屈才?” 秦珍脱口想说,自然是军营了,似阿圆这般天生巨力之人,若好生培养,将来上战场,绝对是以一敌百的猛将。 可,话到嘴边,她却迟疑了,因为,她能想到的,宁国公不可能想不到,人家可是武将。 那么,宁国公又为何只是让阿圆在府里做个普通的丫鬟? 她细一想,约莫明白,现在不是四百年前,不是女帝当政,女儿家不能入朝堂,不能投军上疆场,一生,除了嫁人生子,竟似没有旁的出路。 可女人,不该只有这个选择,只是这话不好对宁国公说,她只能道:“我觉得她能做的事情很多,说出来,义父可能会觉得好笑,我就不说了,但,未来,义父或许会看到我的答案。” 而宁国公本是随口一问,听她如此回答,反而被勾起一丝好奇,不过小丫头也说了,她的答案在未来,遂笑道:“行,为父等着看你的答案。” 第三百七十三章 皇后为难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早朝也开始了,凤阳他们去上朝,秦珍主仆则由宫人带着去后宫。 新帝刚登基不久,后宫嫔妃不算多,却也不少,有名份的近十位,只是,除皇后外,其他嫔妃的位份都不高,据朱嬷嬷说,皇后之下,最高位份的也就封了个嫔位,其他就是昭仪才人之类。 所以,新帝后宫,皇后是一家独大。 而这位一家独大的赵皇后现居凤仪宫,前任凤仪宫的主人已荣升太后,搬去了广安宫。 秦珍去的时候,赵皇后已经起了,宫女说皇后正在洗漱,请她到偏殿稍候。 不想这一稍候,就是一个多时辰,并且,偏殿里冷得出奇,竟是比屋外还冷,她还好,有真气护体,抗冻,就是苦了阿圆,这丫头,冷得瑟瑟发抖。 秦珍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只当屋子大,门又开着,不挡风,所以寒气大,哪里知晓,就在她们主仆身后,一帘之隔的地方,摆放着一排冰盆。 要知道,这冰盆乃是夏日所用之物,却不知,这会放出来作甚。 秦珍见阿圆冷得不行,便让她在屋里走动走动,活动一下手脚,如此,也暖和些。 只是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终于熬到皇后召见,秦珍理了理衣裳,跟着宫女入进正殿,身后的阿圆却被拦在外头。 秦珍眉头微颦,不想把阿圆留在外面,这丫头,快冻坏了。 宫女说这是规矩,秦珍无奈,只能让阿圆找个避风的地方待着。 步入正殿,入目间,只见上首,端坐着一位头戴凤冠身穿凤袍,面容十分端庄秀丽的年轻女子。 女子莫约二十五六岁,她嘴角微微噙着笑,手里端着茶,漫不经心地喝着。 秦珍不敢多看,微微垂首,上前屈膝行礼。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竟敢不跪?” 跪?刘嬷嬷没说见皇后要跪啊,只说见到皇帝要行跪拜大礼。 或许,是她记错了,她也没多想,忙告罪,然后跪下行礼,但,喊起的声音一直不曾响起。 这…… 秦珍立时明白,皇后是在为难她。 只是不知为哪般。 不过管她呢,秦珍觉得下跪已是她能忍受的极限,但想对她玩体罚,抱歉,这委屈她不受。 腹诽着,她径直起了身。 “大胆,娘娘不曾叫起,你敢擅自起身,来人,给秦小姐教教这宫里的规矩。” 随着对方话落,立即就有宫女过来要按着秦珍,想让她重新行礼。 秦珍真是受够了这位女宫,一直大胆大胆,好像只有她长嘴了一样。 她冷眸扫去,淡淡开口,“我的规矩是由我义父专门请人教的,你说我规矩没学好,不若去同我义父说。” 静,死静。 满宫的宫女包括皇后都愣了,大概是没见过如此硬气的闺秀。 而那女宫也微怔,随即气得脸都红了,偏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难道说,宁国公专门请的人教不好规矩,这话就算是皇后娘娘都不敢说。 女宫瞪着秦珍,嘴角颤抖着,半天就挤出来两个字,“放肆。” 秦珍抬头挺胸,平视着对方,一脸我就放肆了怎么着。 女宫还真不能拿她怎么着,眼看场面僵持,有些收不了场,一声脆响传来,皇后将茶杯到桌上,轻笑着开口,“秦小姐规矩自是极好的,刚刚只是跟秦小姐开个玩笑,秦小姐怎么还当真了,来人,看座。” 秦珍扯了扯嘴角,暗自冷笑,什么开玩笑,但凡她性子软些,还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又或者她不搬出宁国公,这位皇后就要让人教她规矩了。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秦珍觉得幸亏她不包子,况且,她怕什么呀,她好歹名义上是未来的凤阳世子妃,又是宁国公义女,背后有这两座靠山,在这皇宫里,就能横着走。 而皇后也正是这个因为原因,对秦珍又爱又恨。 之前秦珍在楚京闺秀中,是属于查无此人的存在,她这突然冒出来,还抢了一众贵女们心中排在首位的夫婿人选,试问谁服气。 而皇后,正好有个胞妹,也一直十分倾慕凤阳世子,几次求到皇后面前,想让皇后帮忙牵线。 以前,皇后怕引起先帝猜忌,一直不曾松口,直到他们大皇子府突然上位,胞妹再次求到皇后面前,皇后就想成全妹妹的一番痴心。 本来皇后已经说动皇帝,请他给凤阳世子和胞妹赐婚,结果却被不知打哪冒出来,长得也不知是圆是扁的宁国公义女截了胡,皇后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不,皇后就想趁着对方入宫谢恩的机会,好好出一出心中那口恶气,当然,她也不会做得太难看,毕竟是宁国公的义女,听说还很得宁国公看重。 皇后知道,皇帝刚上位,需要倚仗宁国公的地方多,所以宁国公这个义女,若是个老实好拿捏的,她就好好拿捏一下,若是个不好捏的,她便见好就收。 但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硬气,简直跟宁国公一个样,要知道,宁国公曾经连先皇都拿他没办法。 不过所幸宁国公一心为公,对皇族忠心不二。 只是没出到气,反而被蹶了一蹄子,皇后心中郁闷得不行,面上虽看不出什么,但说话的语气难免透着点不爽。 谁知,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秦珍却装起傻,像是看不出皇后不爽一样,对方问一句,她就答一句,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把皇后气得。 殿中气氛,一时僵硬得不行。 这时,殿外内侍进来通传,说各宫娘娘过来问安了,秦珍明显听到皇后松了口气。 她暗笑,起身,目光投向殿门口,只见七八位宫装丽人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当先一位身披淡蓝色斗篷的温婉丽人,捧着微凸的小腹,柔柔地上前,屈膝行礼,后面其他丽人紧随其后。 皇后叫起,让大家坐。 那位有身孕的宫妃带头谢了恩,正准备坐,却像是才看见秦珍一般,捂嘴一笑,道:“昨儿就听说国公大人的义女今日要进宫来谢恩,可是这位小美人儿?” 皇后轻轻点头,说是。 那宫妃就将秦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边点头边道,“虽说年纪小了些,确是个美人胚子,想必假以时日,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怪道世子会心仪,还求到皇上跟前。” 她话落,立即有另一位宫妃接口,“话是这么说,可终究小了些,听说还未及笄,若是成婚,怕是还得等上个一二年。” “可不就是,所以咱们皇上担心世子等不及,特意给赐了位侧妃,陈家那位三姑娘,嫔妾正好识得,人生得极美,养在嫡母名下,十分的懂规矩。” “对对,嫔妾也见过,那陈三小姐除了人美,还极会说话,那嘴巴甜的哟……” 秦珍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快把那位陈三小姐夸出花来,就感觉很无语。 有必要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收了陈家多少好处,这般抬举那位陈三小姐,又或者是皇帝赐婚她与凤阳,让她犯了众怒,惹得这些人故意在她面前夸那位陈三小姐,想给她添堵。 啛,还好她和凤阳没什么,要不然还怪扎心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受委屈 秦珍虽不在意她们一直夸那位陈三小姐,但也不耐烦听,她转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民女想去更衣。” 殿中又静了下,宫妃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有的甚至得意地抚嘴笑起来,小声的。 皇后以为秦珍不爽了,那她心里就爽了,遂转头吩咐一旁的宫女,“带秦小姐去更衣。” “是,娘娘。”宫女走到秦珍面前,“秦小姐请随奴婢来。” 秦珍行了告退礼,抬脚往殿外走,人还没出殿门,就听到身后官妃们议论。 “这丫头挺傲啊,可她不过一个义女,也不知宁国公从哪个倚脚旮旯捡来的,傲什么。” “姐姐这话说得不对,人家以前不管什么出身,总归她现在飞上枝头了。” “对啊,就像妹妹,听说以前在街头买艺,就因为皇上路过多看了一眼,便一朝飞上枝头。” “你……对,妹妹我以前是在街头买艺,但也比姐姐你高贵,哪像姐姐,听说令堂以前不过是令尊原配夫人身边的一个洗脚婢,后来因为勾引家主,被原配发现,差点被打死,却不知怎的,后来竟是原配突然暴毙,而令堂却上了位。” “冯月兰,你胡说,我撕了你……” 好像打起来了,秦珍其实很想回去看看热闹,但,还是算了,这种宫妃互相揭短扯头花的场面,应该不希望外人看到。 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她也很好奇,那个宫妃嘴里,洗脚婢上位的,是哪个猛人。 “小姐,”阿圆见她出来,忙迎上来,“是要回了吗?”感觉没说一会话啊,这就要回了? “不回,去更衣。”秦珍看了下她的面色,比刚才在偏殿里要好一些,她松了口气。 以后再进宫,她就不再带她们来了,省得遭罪。 宫女带她们去更衣的地方,秦珍塞给宫女一个小金元宝,这是她进宫前,周管家给的,整整一荷包,说是给她在宫里打赏用。 秦珍赏了,可宫女还是走了,在她们更衣的时候。 “小姐,这宫女太没规矩了。”两人净着手,阿圆嘟嚷道。 “无防,我记得路。” 不知此刻凤仪宫里闹完了没有,若没闹完,她去了也不太好,宫妃也是要面子的嘛。 她还是等会再回好了。 秦珍决定去御花园逛逛,阿圆看她走的方向不对,不由出声,“小姐,错了,应该走这边。” “没,咱们透透气再回去。” 阿圆听她这么说,眉头不由皱起,一脸担心地问,“可是皇后娘娘她们为难您了?那咱们就不回去了,咱们去找公爷,公爷会为小姐做主的。” 秦珍摆手,“一点小事,没必要,我应付得来,她不过派了个狗腿子朝我叫嚣了几声,叫我怼回去了。” 阿圆,“那皇后娘娘没说什么?” 秦珍漫不经心道,“她能说什么,我一没犯错,二没犯上,就是故意找茬,也得看我给不给她机会。” 后面她装傻,也就是为了防着这点。 很显然,她成功了,而皇后,只怕心里在吐血。 秦珍轻叹了口气,其实怪没意思的,不过想起临出门听到的八卦,她又来精神了,忙问阿圆,“你可知,京中有没有一户姓冯,主母是洗脚婢上位的人家?” “这个……” “有,工部侍郎冯春海的现任夫人,就是洗……咳咳,上位。”风纯突然从旁边假山后走出来说。 他后面还跟着凤阳,长身玉立,淡淡笑着。 阿圆忙行礼,风纯摆了摆手。 秦珍袖着手,上前两步,“下朝了?” 风纯嗯了声,扫了下她脸色,见还行,就问,“见过皇后了,她没为难你吧?” 秦珍沉吟了下,一脸认真地反问,“怎么算为难?” “那可多了,“风纯随口细数,“比如说,故意晾着你,或者让你下跪不叫起,狠一点的,拿一杯滚烫地茶水让你端着,不痛不痒的话,就拿话挤兑你,诸如此类。” 他每说一样,秦珍和阿圆的眼睛就睁大一分,后面的情形,阿圆没进殿,虽然不清楚,但秦珍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她还真为难你了?”风纯不敢置信道,皇后这是脑子进水了。 一旁的凤阳连忙抓过秦珍的手看,没伤,他眼睛又移到她膝盖处,秦珍赶紧摆手,解释,“皇后是为难了,可我没接招,我又不傻。” “我只是惊讶王爷都猜到了,一开始,皇后娘娘把我晾在偏殿里一个多时辰,那偏殿里冷得出奇,害我差点冻成狗,后来进殿,嫌我没跪,我以为是我规矩错了,就跪了,结果她居然不叫起。” 秦珍说到这里,轻笑了声,“她不叫起我就自己起呗,然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应该是女官,我看她和其他宫女穿的衣服不一样,她说我规矩不好,我就搬出义父,说我规矩是义父专门请人教的,觉得我规矩不好,那就找我义父去,大抵是听了这话,后面她们就收敛了些,之后又来了好多娘娘,她们……” 秦珍目光移到凤阳脸上,似笑非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凤阳眉头挑了挑,面不改色地问她,“她们说什么了?” 秦珍正要开口,风纯突然抢着道,“等等,我猜猜,她们是不是一起挤兑你?哈哈,这你就要怪阿回了,要不是他,你能这么招人恨,该赖他。” 他笑得好不畅快。 凤阳嘴角抽了抽,这事他没得辩驳,难道说,魅力太大也是他的错。 但皇后为难珍珍确系因他而起,他叹息了声,正准备给秦珍陪个不是,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走来几道人影。 风纯也看到了,神情一下冷了,“她怎么也进宫了,晦气。”说罢,调头就走。 秦珍回头,便见几名贵女模样的女子带着侍女正款款往这边来,络伊人赫然身在其中。 秦珍也挺不待见对方的,问凤阳走不走。 凤阳哪有不走的,还恨不得快点走,他一把拉住秦珍的手,脚步略急的追着风纯而去。 可贵女们本是特意出来寻他们,怎能看着他离开,一见他要走,立即出声唤喊道,“世子,请等等。” 第三百七十五章 跑不了 凤阳本想装着没看见,可人家都喊了,他若还走,就显得有些没风度了,况且,陈家那个姑娘也在。 对于皇帝赐的这个侧妃,凤阳很清楚,无非是凤阳王府与宁国公府结亲,皇帝既乐得成全,又同时生出几分忌惮,于是,便塞给他一个陈家女。 这样的事情,二十几年前也发生过,他父王母妃也为此蹉跎了二十几年,未来,或许还会继续蹉跎下去。 凤阳微微叹息,他并不想步他父王的后尘,然则身为凤阳王府的继承人,有些事,并非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就像汤圆以前说的,就算他不想,皇帝也不会允许,而若换做从前,皇帝赐他多少个侧妃,他都不会在意,偏偏离城之行,出了珍珍这个意外,这丫头,霸道得很,说将来要嫁的男子,必须是对她一心一意,一生只能她一人。 虽然这桩赐婚,他对珍珍说,只是想让她替他挡一阵子,但,若珍珍愿意弄假成真,他亦欢喜。 因为,他是真心想让她做他的世子妃,所以陈家这个姑娘,他势必不能娶进门的。 沉思的这片刻,凤阳并没有放开秦珍的手,秦珍暗暗抽了两回,凤阳握紧,小声,“别动,我同皇帝和你义父说心仪你,可不能只嘴上说说,也须得表现出来。” 秦珍,“……” 摆烂了,随他吧,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工具人,牵个手而已,又不是没牵过。 如此想,可脑子里还是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而且心也跳得有点快,毕竟身边这个男子,实在很难让人用平常心对待。 不过说起来,以前她总遗憾自己穿来的年纪太小,即便她有什么想法,情况也不允许,然现在,她长大了,却因为和他们相识的时间长了,再没有那种一眼万年,疯狂悸动的感觉。 当然,心动和喜欢也还是有的,只是没想要到以身相许非君不嫁的地步。 秦珍腹诽着,惆怅着,凭由男子将自己的手裹在掌心,而后,与她五指相扣。 这……过了吧。 “我不日动身,此行,不知结果如何,倘若两个月内我没回来,我希望你能回凤阳。” 一说到正事,秦珍什么乱七八遭的心思都没了,听他语气慎重,正想说他好像没什么把握说动圣女出面平息蛊乱之事,那几个贵女就到了跟前。 一个个粉面含春,热情又不失矜持地见礼,“世子”“见过世子。” 凤阳朝贵女们微微颔首,喊他的是赵皇后的胞妹赵溪玉,凤阳问道,“郡主,找凤某有事?” 赵溪玉本来还挺高兴能见到他,结果看到眉目清绝的男人身侧倚着的漂亮小丫头,以及,两人五指相扣的手,整个人顿时就像被醋淹了。 她没回答凤阳的话,反而语气泛酸地问,“世子,这位是……” 凤阳笑着看了眼秦珍,介绍,“我未婚妻,秦珍,珍珍,这位是皇后娘娘的胞妹,溪玉郡主。” 秦珍木着脸,终于抽回手,冲眼神快要将她扎成筛子的美丽郡主屈了屈膝,“见过郡主。” 赵溪玉倨傲地冲她颔首,随后像想起什么似地,问,“秦小姐,你为何不是姓李?” 姓李?哦,这是讽刺她爹是上门女婿。 秦珍心里呵了声,道:“郡主,你为何是姓赵,而不是姓管。”管得宽的管。 赵溪玉一愣,一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姓管,没一会反应过来,她脱口喝斥,“放肆。” 秦珍才不鸟她,这回主动抓住凤阳的手,轻轻摇了摇,“世子哥哥,我不去中宫辞行了,带我去找我义父吧,他还等我着一起回家呢,正好我跟他说说,今儿宫里遇到的趣事。” 凤阳本就不想应付这些贵女们,实在是她们的眼神,恨不得要把他生吞了,他巴不得赶紧离开,是以秦珍一开口,他忙不迭道:“行,我先送你去国公大人那,回头让国公大人来给皇后娘娘赔罪。” 说罢,丢给赵溪玉等人一句告辞,便脚下生风地带着秦珍走了。 赵溪玉等人眼睁睁看着人走远,然后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贵女弱弱地出声,“她刚刚的意思,是要去找宁国公告状吗?” 不等同伴们回答,她就哀嚎道,“完了,我哥哥刚找门路进了京畿卫,要是宁国公知道我欺负了他这个义女,不会把我哥赶走吧,不要哇,我爹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的。” 其他贵女面色也不好,毕竟,宁国公确实不好惹,但是,她们欺负人家了吗,没有吧,从头至尾,就郡主说了两句话。 几名贵女心照不宣地递了个眼神,接着目光一致看向溪玉郡主。 赵溪玉却看着陈三姑娘,不知想到什么地问,“世子不认识你吗?”竟是连话都没对陈三说一句。 陈三姑娘面不改色,柔柔笑道,“应该是不认识的。” 虽然她曾在宴会上见过世子几次,但没接触过,所以世子,应该不认识她。 但显然,凤阳是识得她的,因为在圣旨下达的当天夜里,关于这位陈三姑娘的画像和生平,就摆到了他的案头上。 这会,凤阳也在同秦珍说这位陈三小姐。 秦珍听了直同他抱怨,说他方才都不提醒她一下,害她没仔细看,只记得几位贵女,容貌都不俗,尤以那位郡主为最。 “看那么仔佃做什么,她入不了凤家。”凤阳说。 秦珍啊了声,“为什么,她可是皇帝指给你的侧妃,你不愿意,想抗旨?” 凤阳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秦珍心里一紧,脱口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千万不要哇,她受不起。 看她那么紧张,凤阳默了默,没说是还是不是,只道,“凤家手握重兵,而你义父同样掌着五万京畿卫,两家结亲,难免……” 后面的话他不说,秦珍也明白,无非是凤宁两家结亲,让皇帝不放心了。 “所以,就派个陈家女去监视你家?” 凤阳笑笑没说话,他没告诉秦珍,这是皇家最常用的手段,也就是宁国公世子、珍珍那位义兄还未及冠,等他及冠,皇家要么赐婚,要么塞人,跑不了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怕得罪 秦珍和凤阳在宣政殿外见到了宁国公,彼时皇帝也在,还有其他一些大臣。 秦珍给皇帝行礼,一时也不见皇帝喊她起身,她以为皇帝也像皇后一样,在变相的为难她。 到底是皇帝,她没有像在皇后面前那样放肆,即使心中怨念满满,也老老实实跪着,直到皇帝回神叫起。 是的,皇帝刚刚在发呆,还有在场的大臣们,也都是一脸惊讶和意外。 原因,是因为他们就算不知道,却也都听说过,宁国公这位义女,自小长在乡野,因救了宁国公流落在外的小儿子,才被他收做义女,此后没多久,人就失踪了,直到三年后,也就是前不久才被寻回来。 赐婚圣旨下达的时候,满京都在议论宁国公这位神秘的义女,但大家都没见过,也就无从议论,不过所有人都觉得,能被凤阳世子看上,宁国公的这个义女必然是不差的。 可不差和出众完全是码事,更何况宁国公这位义女是极为出众,瞧着她年纪虽不大,容貌却极为殊丽,眉眼如画,灵秀逼人。 众大臣暗忖,不是说这姑娘长在乡野吗,可她身上哪有一点乡野之气,反而举手投足间,一派落落大方。 最让人惊叹的是,她小小年纪,却自有一股子气势,淡淡的,不容忽视。 文臣们或许不懂,但武将出身的一看就知道,这是武者才有的气势,且是高手才有,像凤阳世子。 难怪凤阳世子会心仪,一众大臣都羡慕宁国公收了如此出众的一个义女,还用这个义女勾走了众人心目中的金龟婿。 有个姓张的阁老,和宁国公关系不错,他脑子转得极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把宁国公拉到一边,小声道贺,“公爷,恭喜啊,你这个义女是个有福的,不仅救了我那孝之侄儿,还让你们父子相认,如今更是觅得金龟婿,恭喜恭喜。” 说着,他话题一转,“对了,我那几个义侄儿快及冠了吧,之前说想同你做个儿女亲家,你非说要等他们考取功名再说亲,公爷,不是我说,等他们考取功名,宫中弄不好会赐婚,到时候,赐的对象不是陈家就是赵家,再不就是和他们有关联的人家,可他们那些人家的姑娘,真没几个让人瞧得上眼的,哪里比得上我家姑娘,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要是同意,就找个机会让他们相看相看,若看对眼了,咱两家先把亲事订下来,等义侄们及冠后再成婚,而且我跟你说实话,我是不求女婿非得多有出息,但人品一定要好,而我相信公爷和顾大先生教出来的孩子,品行一定没问题,你说呢?” 宁国公只想叹气,原本一听张阁老说想跟他结亲,他就想拒绝,但听到后面,还真被这位张阁老说动了,原因是自打同僚们得知他儿子和几个义子拜在顾先生门下,他家登门想结亲的人家比巴结他的人家还多,但他通通拒绝了,说词就一个,想等孩子们考取功名后再说亲事。 只是,倘若考到功名,到时被皇帝强牵姻缘,牵得好还好,牵得不好…… 宁国公略一沉吟,便道:“我回去问问,关于几个孩子的婚事,我得和顾先生商量一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 张阁老连忙笑说没问题,只要宁国公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与顾大先生听,相信顾大先生一定不会拒绝。 再怎么说,自己找的亲家,不一定有皇帝配的亲家强,但知根知底,让人放心不是。 两人说得差不多,皇帝那边也问完了话,似乎对秦珍很满意,不仅赏了不少东西,还让她参加年后的迎春宫宴。 之后,皇帝说有折子要批,便带着几名宫人走了,秦珍这才机会和宁国公说上话。 宁国公问她如何,秦珍如实说了凤仪宫的遭遇,宁国公听了什么也没表示,直接带她出宫。 对,出宫,别说赔罪,甚至都没安排个人去凤仪宫告知皇后一声,就直接带她走人,秦珍只能说,牛皮。 出了皇宫,宁国公便说自己有事,让凤阳世子送秦珍回去,秦珍看他似乎有些着急,就随口嘀咕了句“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凤阳听了笑说:“好事,张阁老想把他小女儿许给二郎他们。”虽然当时张阁老说得很小声,但他听到了,珍珍当时因为正被皇帝问话,所以没听到。 秦珍闻言一下惊得不行,“许给我哥他们?哪一个?” 凤阳摇头,“没说谁,只说你义父同意的话,就让他们相看,可能是哪个看对眼就许哪个。” “这样,可我哥他们还没及冠呢?” “张阁老说可以先订亲,待及冠后再成亲。” 这个可以,只是涉及到未来嫂子,秦珍难免多问些,奈何凤阳世子对京城闺秀了解不多,她又问阿圆,阿圆说张阁老家的大小闺女都挺有名的,大闺女端庄贤淑,持家有方,因着张阁老的夫人近年来一直缠绵病榻,一应家事皆是由他家大闺女打理,不过前年,他家大闺女就出嫁了,嫁的是个声名不显的新科士子。 至于小闺女,据说生得花容月貌,秀外慧中,除此外,其他的,阿圆就不知道了。 秦珍听着不太满意,仅这八个字,根本没法了解到一个人,因为名声这东西,别人可以传,自己也可以传。 而真实品性如何,谁知道。 秦珍打算去查一查张阁老家的小闺女,若是好的,她自是没话说,若不好,这门亲事就不能结。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风纯不满地声音,“你俩跑得够快的,都不等我。” 秦珍回头,就见风纯疾步过来。 “快,上马车,赶紧走。” 看他后面像有鬼追似的,几人忙不迭地上马车,外面车夫甩了个响鞭,马儿哒哒跑起来。 车里,风纯轻吁了口气,道:“太后招我过去,说有事相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结果她竟说,若我觉得娶络伊人委屈,就把张阁老的小闺女赐婚给我做平妃,我当时一听,吓得撒腿就跑。” 说着他朝秦珍挤挤眼,“我可是听说张阁老一直想同你家结亲,我万不能插这一脚,要不然,张阁老能生撕了我。” 秦珍白了他一眼,“少推到我家头上,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娶,不过,平妃,是什么鬼?” 风纯笑得伸长脚,抚着衣袖语气特别不屑道:“相当于平妻,可但凡讲究的人家,谁会娶平妻,亏得她想得出来,把本王当什么人了。” 凤阳轻叹:“估计是没办法了,毕竟络姑娘年纪不小了。” 凤纯满不在乎:“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他让她等的。 风纯都怀疑自己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叫这么一块牛皮糖粘上,怎么甩都甩不脱。 他太过理直气壮,凤阳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索性闭嘴,不说了,毕竟他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旁边拿出一个手炉,摸了摸,还是热的,便递给秦珍,秦珍接了,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不转移不行啊,一提络伊人,风纯这家伙就炸毛。) 第三百七十七章 见不见 “对了,忘了说,风致远那怎么弄,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风纯本来阴着脸,听她问到风致远,细细思索了下,看向凤阳,“你觉得呢?” 凤阳点头,说可以,“他现在礼部,想个办法,调他离京,到时珍珍再出手。” “行,这事我来办,不过,就这么杀了他,不会太便宜他了吗。”风纯抚着下颌道。 这孙子可是关了珍珍三年,叫他说,合该也将这孙子抓起来,先关他个三年,叫他尝尝那其中滋味。 秦珍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一样,没好气道:“便宜他?你也想将他抓了关起来,然后让他像我一样,再逃出来找我报仇。” 风纯一听,忙摇头,“那还是一刀杀了干净。” 秦珍轻哼,“知道就好。” 顿了下,她突然想到一事,“哦,回来这几天都忘了问你,我爹他真的拿手里兵马跟你换了阮氏母女出来?” 风纯,“你没问你爹?” 秦珍说没有,风纯便冷哼道:“我也不想答应,可他日日来我面前磨,还暗示我,若我不答应,他很可能会去求皇帝,我知道,他就算为了你们也不会,可万一呢。” “那她现在在哪?” “一个叫月亮沟的村子,我同皇帝说,想将她放到外面钓临阳王妃,皇帝同意了,而且月亮沟离南大营和赵家村近,我命人日夜看守,所以她们母女也只是表面自由,人是不能离开月亮沟的。” 这样就可以了,总比待在诏狱里强,只是,“这南大营我知道,赵家村又是什么地方?” 风纯咦了声,“你还不知道?你爹将你祖父母和叔伯几房都安置在城外三十里处的赵家村,他没和你说?” 秦珍抿唇,想了想,点头。 刚来楚京的时候,李三福似乎对她说过这事,只是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以至刚刚风纯提起,她一时没想起来。 不过,说起秦家人,她难免想起以前的那些不愉快。 旁边凤阳递给过来一块红豆糕,秦珍很自然地接过,咬了一口,用力嚼着。 凤纯瞧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还那么恨秦家人?放心,我替你出气,你那小叔堂兄不是考中了秀才吗,那本王就让他们做一辈子秀才,如何?” “很好。” 马车把秦珍主仆送到巷子口,就离开了。 秦珍回家,用了饭,因着答应要给风纯做衣裳,便又出门买些东西,她如今手上银钱充裕,难免又挥霍一通,等她回家,阿秀同她说,家里特意腾出的两间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秦珍说她有数,她去写了几张单子,让阿圆和阿秀按单子上写的,把东西挑出来明日给各府送去。 两个丫鬟都是识字的,看了下几张单子,不禁一脸古怪,秦珍知晓她们古怪什么。 无非是送给顾先生的东西最多,整张单子都写满了,而送给亲爹的,就几坛酒和一匣子养身药丸。 阿秀不解,犹豫了下道:“小姐,是不是再添几样,只这些,送过去也不好看呐。” 秦珍没觉得,但又不想多说,就让她看着添。 晚上沐浴,因不习惯人伺候,秦珍便赶了阿秀和阿圆去休息,阿秀阿圆没有推辞,铺好被褥,又往被褥里塞了汤婆子后就退下了。 两丫头觉得,左右她们就住在正房旁边的耳房里,主子有什么需要,一喊,她们就能听到。 等她们离开,秦珍放下洗脸巾,闪身进了空间。 她尚有许多事要做,而迫在眉捷的,就是准备解毒丸,她有种预感,来年,鼠患必定席卷整个天下,她空间里的这片奇药,或许救不了全天下的人,但能救多少便救多少吧。 另外还要扩大粮食的种植面积,毕竟灾荒之年,粮食总是最缺的。 还有剑也要练,她始终没忘了自己的目标,超越凤阳,打败圣女。 最后,圣女给她的那本册子她准备好好研习,以及朱先生让她读的那些书,想想,好多事。 秦珍有时会觉得,时间不够用。 忙了半宿,次日秦珍就起晚了,要不是阿圆说李三福来了,她还打算再赖会床。 慢吞吞的洗漱完,阿圆来请示早膳摆哪里,这话一听就知,他爹是空着肚子来的。 “偏厅吧。” 家里有了下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了,想在哪吃就在哪吃。 秦珍去偏厅,阿圆去请她爹,阿秀则和厨娘去摆膳。 一坐下,李三福就道:“把昨日的宫中之行同爹说说。” 秦珍看着桌上的早膳,两笼包子,两碗混沌,一碟子春卷,一碟子酥饼。 不错。 她挥手,对侍立在身后的阿秀阿圆道:“你们也下去吃吧,完了再来收拾。” 两丫头应声退下,秦珍喝了口汤,才将昨日宫中发生的事同他说了说。 听完,李三福沉吟片刻后道:“皇后刁难,估计是恼你截胡,爹此前就听到风声,说赵家小女儿也心仪世子,正恳求皇帝赐婚呢,这不算什么大事,在这楚京城里,多的是想嫁给世子的千金,妒恨你的姑娘多了去了,所幸你不曾与她们往来,想找你麻烦都没法。” 说到这里,他还笑了下,心里颇有些得意,毕竟是凤阳世子,放眼当今天下,还有比他更出色的年轻人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而能与他比肩的,也就一个南辰太子。 如此出色的年轻人,现在竟成了他女婿,这搁以前,怕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哎,得找人喝几杯,同人分享分享(炫耀炫耀)才行,要不然,他心里这股子激动劲下不去。 李三福吃着包子,时不时看一眼他闺女,同时心里忍不住感叹,若非对方是凤阳世子,要换成其他人,他必定舍不得把闺女早早嫁掉。 左右他闺女生得好,武功又高,根本不愁嫁,也是凤阳世子眼光好,早早相中他闺女这块璞玉。 秦珍对他爹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淡定吃着自己的早膳,只听他接着道:“进了谢了恩,接下来,王府是个什么章程,世子可有同你说?” “没说,这个也不急,眼下世子哥哥最重要的求得宫中赐宝,然后去南昭请圣女出面平息此次的蛊乱。” 李三福听了一叹,“还得是世子。”换了旁人,怕是连面见圣女的勇气都没有。 也不够底气,而凤阳世子到底是天下第一高手,年少扬名,想必,圣女会给几分面子。 “爹知道了,正事要紧,其他事等他忙完再说。” 闲话到这里,父女俩专心用早膳,吃完,李三福还坐着,秦珍看得出,渣爹还有话要讲,她无奈道:“您有话就说。” 李三福微讪,迟疑了下问:“是你娘,你……你们要不要去见见她?” 秦珍想也不想一口拒绝,“我不见,至于哥哥和五郎见不见,你去问他们,我不支持也不反对。” “闺女,其实当年她……”也是有苦衷的。 “不必解释,不见就是不见,不管她有多少的不得已。” 其实她想说,从你们抛下我们那天起,我们之间的父女情分,母女情分就断了,你以为你为什么还能与我一桌吃饭,不是我原谅你了,而是因为五郎,他还小,需要爹。 秦珍自认为自己可以护住兄长和五郎,可她终究代替不了父母的角色。 兄长和五郎可以认爹娘,她不认。 而这话压在她心底,她不说,不为别的,只是不想让大家难堪,毕竟五郎需要爹,大家以后也要往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忘了什么 李三福唉声叹气地走了,他知道,闺女还在怨他,也是他自己做的孽,当初年轻气盛,又自以为夫妻情深,谁知到头来,不过是场笑话。 午后,家中很是热闹,周管家将宫中赏赐送来,风纯也命人送来好些东西,大部分都是衣料首饰,还有些吃的用的。 阿秀和阿圆带着下人们搬了好一会,然后登记造册,秦珍在旁边看着,眼瞧着才将那些个东西入库完,看门的小厮又跑来,说凤王府来人了,送了好些东西来,那装东西的马车,将外面的巷子都堵死了。 秦珍听了出去看了看,不由扶额,心说这送得也太多了,知道他想做得逼真些,可也没必要如此破费吧。 不过,凤王府应该不差这点东西,她心安理得的收下,就是苦恼家里的库房不够用,之前专门劈出来做库房的两间空屋早就塞满了,没办法,只能另劈屋子出来存放。 这一天,光是将凤阳他们送来的东西入库,就忙到入夜时分,主仆三人累得不轻。 秦珍撑着挑了些料子抱回屋,准备给风纯和凤阳,还有宁国公一人做两身衣裳,她要一碗水端平,不能厚此薄彼,对了,还有渣爹,看他给那么多银子的份上,给他也做一身吧。 想着,又觉得,顾先生和甲师傅还有朱先生也不能漏了,这么一算,天呐,她这一两个月,白天都没得闲了。 秦珍唉叹自己就是个劳碌命。 晚上,她接着去空间里忙,只是忙碌之余,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直到第二日一早五郎突然回来。 小家伙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一进屋,就紧紧抱着秦珍嚷道:“姐姐,我不要你嫁人,你别嫁人好不好。” 秦珍都没顾得上理会后面跟进来的兄长们,她轻拍额头,总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她被赐婚的事,都没告知兄长们,而兄长们天天被顾先生关在家里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秦珍对几个气鼓鼓同样没睡好的兄长们歉意地笑了笑,抚着五郎的头问他用过早饭没。 五郎在秦珍怀里摇了摇头,秦珍便让阿秀去厨房看看还有没吃的。 阿秀道:“小姐,家中人少,厨娘做饭都是按人数做的,这会肯定没什么吃的了,不若让阿圆出去买一些。” 秦家外面不远就是街市,什么都有得买。 “行,叫她多买些。” 说罢,秦珍揽着五郎,招呼兄长们去花厅说话。 一进花厅,二郎他们就将秦珍团团围住,原本是有一肚子话要问,结果见了秦珍,又不知怎么开口。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二郎先开口,他轻咳了声,道:“妹妹,皇帝为什么会突然给你和凤阳世子赐婚?” 皇帝应该都不知道义父有个义女吧,毕竟当时他和善之几个入契,妹妹并不在,不过虽然她没有参加入契仪式,但他们都入契,又怎会落下妹妹,所以妹妹也是义父的义女,只是外界不知道罢了。 “是啊,”良之也紧接着不满地抱怨,“为何这般重要的事情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要不是朱先生说,我们还不知道呢,珍珍,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心里,还有义父和李爹,也不来知会我们一声。” 他话落,善之和孝之也准备张嘴,秦珍忙抬手,“都冷静,听我说,抱歉,是我忘了告诉你们,我的错。” 至于皇帝为何赐婚她和世子,这个…… “珍珍,你是不是也喜欢凤阳世子,虽然,凤阳世子很优秀,但你,不觉得他老了点吗。” 秦珍正在思考要怎么解释,听得良之如此说,不由一脸黑线,张口就道:“他哪里老了,也就比你们大个七八岁。” 良之瞪大眼,“他大我们七八岁,就大你十岁,这还不老。” 秦珍,“不老。” 二十五六岁,哪里老了。 要说老,她上辈子加这辈子,活的年纪也整四十了,反过来说,她还大凤阳世子十五岁,若婚事是真的,那她才是占便宜的那个好吗。 善之扶额,无奈道:“珍珍,你要想想,你才多大,十四吧,虚岁十五。” 而女子十五便算及笄,及笄后就可说亲嫁人,但四百年前,女帝当政时,说女子太早嫁人,不利生育,那时候没人听,女帝没法,只能硬性规定,还将此写进秦律中,要求,女子须满十六方可嫁人。 虽说过去这四百年间,一些百姓早已不遵循这条律令,但一些富贵人家,却很是重视,并且,都会选择在自家女儿满十六岁时才办及笄礼,也是变相的告诉外面的人,自家女儿可以许人了。 善之是真觉得秦珍还小,就算再过三四年嫁人都完全不晚的,若她许个与她年纪相当的,让男方等个两三年,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偏偏皇帝赐婚,赐婚对象还是凤阳世子。 二十五岁的凤阳世子,根本等不了两三年,只怕明年秦珍一及笄,就要嫁过去。 这……妹妹失踪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与他们团聚,结果转头就要嫁人,他们哪里舍得嘛。 而且,总觉得,妹妹嫁了,他们就没家了。 别看他们现在受大儒教导,又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义父,有李爹,可他们心里的主心骨一直都是珍珍。 所以看,他们哪舍得珍珍出嫁,但珍珍终归是要嫁人,只是他们希望可以迟一些。 花厅里突然安静下来,少年们巴巴地望着秦珍,那眼神,让秦珍心里酸涩得紧。 眼见气氛不对,一个个的,明明是来质问她,却委屈得像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样。 她忙咧嘴笑了笑,道:“告诉你们个消息,张阁家想让你们其中一个做他女婿,义父正在考虑中,哥哥们,听说张家小闺女生得花容月貌,秀外慧中,你们……哎,你们跑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但少年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秦珍追到门口,却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她不由失笑,也算看出来了,兄长们都没有要做张阁老女婿的想法,唉,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兄长们倒好,一个个吓成这样。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正缘 兄长们跑了,五郎还挂在秦珍胳膊上,秦珍哄了他好久,就是哄不好。 对于五郎,她素来是偏爱的,索性他知道的也多,不差这一件,于是她便告诉五郎,这桩婚事的确有些内情,她未必会嫁给凤阳世子。 五郎听了并未展颜,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姐姐将来是要嫁人的,他知道嫁人的意思,就是去到别人家,成为别人家的人。 他不想姐姐嫁去别人家,那样,他就没有姐姐了。 小家伙恹恹地靠在秦珍身上,早饭都没吃几口,因着今日放假,他在家里待着也就待着。 秦珍问他为何还不高兴,他也不说,没法子,秦珍只能由他挂在胳膊上。 昨日她挑了些布料,今儿她也不做别的,就对着那些布料,自己琢磨着设计起款式来,她觉得,要做就做好。 一上午过去,秦珍见小家伙还是闷闷不乐,一句话不说,就打发他去附近的铺子买些东西。 五郎这回动了,抬脚就往外面走。 “等等,你别一个人去,叫上你那护卫,让他陪你去。”虽然铺子离得近,暗里也有甲师父跟着,但明面上还是带个人比较好,别的不说,可以帮忙拿东西嘛,她要买的东西还挺多的。 “他们去义父那儿了。” “啊,为什么?” 五郎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道:“傲气又没用,打不过哥哥们,义父见了也不太满意,就带走了。” 秦珍听了心说,渣爹送来的人确实挺傲气的,让宁国公带回去收拾收拾也好。 她想了想,便让阿圆同五郎去。 “带他到外面多玩会,尽量让他玩得尽兴。”秦珍小声叮嘱阿圆道。 阿圆拍着胸口让秦珍放心,说小孩子最好哄了,吃的玩的,保证让小公子乐不思蜀。 可她绝想不到,小孩子是小孩子,小公子是小公子,简直是天底下最难搞的人,一点也不好哄。 这且不提,五郎走后没多久,门房送来一封信,秦珍一看,竟是周家大郡主派人送来的。 信上说她最近备嫁,没时间过来跟她习武,但她妹妹有空,问她能不能教她妹妹。 秦珍无所谓,反正不是收徒,教哪个都一样,所以她回了封信,叫人送去周府,之后继续捣鼓她的设计图。 她前世,现代那个世界,从小就被父母逼着上各种补习班,当然,兴趣班也少不了,但她坚持到最后的只有画画,而坚持的原因,不是她天赋有多好,仅是她喜欢。 只是好多年不拿画笔了,手生得不行,而且毛笔用着不顺手,后来她改用石黛,就是这个世界女人们用的眉笔。 她的妆奁里有各种石黛,一盒一盒的,不知要用到几时去,还有胭脂水粉,都是阿秀去外面采买来的,说都是京中贵女们喜欢的,有些没货,还得提前预订,她也预订了几种,过段时间才能到货。 秦珍听她说着京中贵女们的各种攀比,把每种石黛都试了一遍,发现其中两种画眉不行,但充做画笔不错,便交待阿秀去多买些回来囤着。 阿秀大抵没想到石黛还有这种用途,忙不迭的应下。 未时左右,五郎回来了,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阿圆,秦珍一看两人神色,就知阿圆失败了,五郎不吃她那一套。 阿秀帮他脱了外面的斗篷,小家伙又腻到秦珍身边,秦珍看着,眼珠转了转,把画了一半的设计图拿开,另铺了纸开始画。 画着画着,她就感觉小家伙周身的气息变了,她没理,继续画,手生,开始画的几张她都不满意,一直画到第五张,她看不错了,便拿着图纸,带着小家伙去库房,挑了一黑一白两张皮子回来。 皮子贵,她不想随意祸祸,便先用料子打版,版打好了才动皮子,阿秀阿圆看过图纸,知道她要做什么,但第一次见人做这样的东西,不禁好奇,两人帮着打下手,很快,一个玩偶就做好了,因为没有填充,还看不出效果,等秦珍往玩偶里塞满棉花,封口,那玩偶,不细看,就像真的一样。 五郎抱着,总算笑了,就连阿秀和阿圆见了,也喜欢得不行,果然没谁能拒绝毛茸茸,秦珍见还剩下些边角料,就又做了两个小的,一个给五郎挂在腰间,一个她留着。 五郎还想要,她没给,伸了个懒腰,回内室休息去了,哄弟弟好累,真的。 她不知道,五郎抱着这个东西回顾先生那,一路上有多惹人眼,且外人不知他抱的那东西是假的,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兽,所以一下子,就传开了去,之后很是给顾府招一波贼。 当然,这会小家伙是不知道的,他拿着新奇玩具,只想第一时间同哥哥们炫耀,而二郎他们,因从秦珍这儿得了消息,头一次跟顾先生表达他们的意愿,说未取得功名前,他们不想说亲。 关于这事,宁国公已同顾先生谈过,顾先生没有反对,一来,是因为他和自家夫人就是少年结发,成婚三十载,却从未红过脸。 二来,自从孝之的身世爆出来,他就预料到,他这几个学生,未来是势必要在权势中沉沦。 关于这点,他没有喜与不喜,为师者,传道授业,没道理,还要求他们将来走什么路。 不过,若知晓他们将来会走什么路,现在又有机会可以让他们那条路走得更顺畅,他干嘛反对。 但他没想到的是,少年们会反对。 彼时,朱先生也在,他正与顾先生对弈,所以在顾先生沉默时,他开了口。 “不想说亲?可你们中有人的正缘到了哟,错过,孽缘緾身一辈子。” 这话一下子让少年们全变了脸色,一个个刚刚有多坚定,现在就有多惊惶。 善之反应极快,立即对顾先生道:“先生,请当我们刚刚的话没说过,见面安排在什么时候,我们提前做一下准备。” 顾先生朝他们摆摆手,“你们义父会通知你们,去吧。” 少年们如来时一般,又一阵风的跑了,也没去别处,而是找宁国公去了,宁国公见他们来得齐齐整整,想着结亲的事,就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选在今日,让双方见一见。 若不合适,他就抓紧时间另外挑人家,总之,必须在明年大比之前,将少年们的亲事定下来。 他一边让人去通知张阁老,一边着人去安排见面的地方。 因着宁国公没对少年们说结亲的事,只说带他们去见个人,但少年们事先得了消息,听宁国公这么一说,他们心里就明白了,也佯装不知,然后就找借口回来换衣服,顺便打算同顾先生说一声,结果一进先生家的门,后脚五郎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只圆滚滚通身只有黑白两色的小兽。 第三百八十章 离开 “它是假的?” “怎么可能?” “给我摸一摸。” 随后几声嗷嗷声响起,少年们惊叹之后,同样稀罕不已,索性抢了,几个抛着玩了起来。 可五郎自己还没稀罕够呢,但又抢不过哥哥们,只能眼睁睁气鼓鼓地看着,等他们稀罕够再还给他。 不过少年们到底不是小孩子,玩了会,就把玩偶还给了五郎,他们还要出门,没有多少时间耽搁。 只是,“改天,我得让珍珍也给我做一个。”良之说。 二郎无语,“你多大了。” 谁知良之十分厚脸皮的伸出一只手,搞怪道:“五岁,我比五郎还小呢。” 闻言,二郎几个齐齐送了他一个白眼。 此时的书房里,顾先生和朱先生的一盘棋终于下完了,可朱顾二人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久久无语。 无它,只因棋盘上,白棋纵横交错,黑棋掺杂其中,虽占据大半地盘,却也只能归缩在自己的地盘内。 反观黑棋,地盘少,却穿插其间隐隐有将白棋合围之势。 怎么会这样? 顾先生心里纠结死了,他不明白,不过随手下盘棋,怎的就下出了当今天下之势,更不懂,如果他的白棋代表着四国,那么朱兄的黑棋又代表着什么呢。 他张嘴想问问,却见对方眉头紧锁,一副也想不明白的样子。 如此,顾先生就觉得没必要问了。 他知对面这位朱兄来历不凡,不仅琴棋二艺造诣深厚,更会一手了不得的卜卦之术。 这令他想到江湖中的一个组织,天机阁,但朱兄是不是来自天机阁,他不想知道,也不打算问,反正,只要他对他的学生无害就行。 “唉,”朱先生突然叹息了声,问道:“顾兄,真的不再收学生了吗,如今文坛凋敝,顾兄虽独领风骚,可一人之星辉,也不过是萤烛之光。” 顾先生不说话。 朱先生便又道:“四百年前,女帝上位时曾发下宏愿,说要这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书读,女帝在位十年,她做到了,不说男子书院,就是女子书院就有百余所,那个时候,天下归心,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那个时候,文坛兴盛,文人才子辈出,可谓是群星闪耀,而如今……” 他摇了摇头。 顾先生还是不说话。 朱先生便继续,“虽如今这天下不再是曾经那个天下,可终会有人再次缔造那样一个天下。” 顾先生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就听朱先生道:“顾兄,乱世将至,没有人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是以,在下要走了,对了,这里有封信,凡请顾兄帮我转交给秦丫头,另外替我说声抱歉,本来说要教她对弈,可就教了个入门,在下就要离开了。” 说罢,朱先生利落地起身,理了理袍袖,拱手,“顾兄,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 顾先生没有反应,他心神全在对方所说的“乱世将至”四个字上,都没注意到人走了。 这一晚,很多人都没能入眠,尤其是孟尚书家,孟怀清和妻子,夫妻俩刚就女儿的问题又争执了一番,此时,一个余怒未消,一个不停抹眼泪,孟夫人抽泣着,心疼女儿嫁去凤阳三年,好不容易回来省亲见一面,却骤然得知她曾闯下大祸,如今夫家得知,竟要将她休弃。 不,是已经休弃,休书大前日就送了过来。 孟夫人对此,是很不满的,好歹她丈夫如今贵为兵部尚书,位高权重,满京谁不巴结,偏世子不在意,将她女儿说休就休。 难道多一个兵部尚书的岳父,对凤阳王府来说,不是好事吗,世子为何不能看在此份上,将女儿做的糊涂事按下。 还要休弃,这是完全不将她兵部尚书府放在眼里。 孟夫人一想到这一点,就恼恨不已,却又知,自家女儿闯的祸实在太多,就算世子将女儿休了,他们也不能如何,还得缩起尾巴,将此事牢牢捂住,否则,就是滔天大祸。 总算世子没有要将此事捅出来的意思,只想两家私下处理,可她还是心疼女儿呀。 当年长女闹死闹活,非给嫁给世子,就算做个侧室也甘愿,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一腔痴心,只换来一纸休书。 想到这,孟夫人又呜咽起来,孟尚书听得头疼,没有安慰,只冷冷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赶紧劝劝她,叫她休闹,安生去她姨母那待着,若她不听,就不要怪我这做父亲的狠心。” 他不是只有一个嫡长女,膝下还有三子两女,两个嫡子,一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若长女闯的祸小便罢了,可他这长女是真敢啊,在清王阳府里算计凤阳世子的未婚妻,还拉赵家长公子下水。 这牵扯到的哪家人是他孟家惹得起的。 他庆幸世子为人厚道,换个人试试。 一封无人知晓的休书而已,不痛不痒的,可笑的是他这夫人从还觉得世子无情,世子若真无情,大可将这事捅出来,或者,将他家女儿困在后院,从此不闻不问,再此为把柄,来拿捏他这个尚书岳父,若那样,他怕是呕都要呕死了。 哪像现在,世子不仅将人全须全尾的送回来,还承诺会返回全部嫁妆,允他女儿再嫁。 这般心胸,饶是他,也说不出一句世子的不好来,可恨夫人是个拧不清的,还怪人轻视他这个兵部尚书。 孟尚书轻叹,他一介寒门,虽爬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但根基终究浅了些,世子轻视有,却也留足了情面。 只是夫人不觉得,只觉得世子辜负了自家女儿,可她也不想想,两情相悦一方变心始乱终弃才有辜负,一厢情愿谈什么辜负。 他不欲再与夫人多说,直接甩袖离开。 孟夫人见此,倒不敢再闹了,她听出了丈夫的意思,如果长女不听劝,那孟家也留不得长女了。 而这个留不得,除了病逝,不会有别的,她知晓丈夫是做得出来的,为了孟家。 孟夫人思及此,心头一颤,忙不迭地起身,带着心腹婆子去了长女居住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