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狩猎场》 第2章.敬畏梦魇 铁箱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扬起,在空气中飘浮。 即李易安下意识地用手遮掩。 但仍是有少量的灰尘颗粒不可避免的,从指缝间钻入口鼻间,引起生理上的轻微不适。 “咳咳……” 李易安皱着眉头,伸手抓起了置于铁箱内的纸质笔记本。 在指端接触至笔记本的瞬间,他的脸色顿时微微变化。 这本封面颜色剥落的纸质笔记本,呈现着如枯树皮般的硬脆触感,仿佛稍微用力便会化作齑粉般。 尽可能小心地掀开封面。 掩藏于其后的纸页泛黄,宛如曾被水浸泡过,而后再晾干般。 这也导致了记录于纸面的字迹虽是繁密,但却浮涨模糊,呈现着严重损毁的模样,根本是难以辨认。 在严重损毁的扉页上。 李易安仅能勉强辨认出一行歪斜潦草的,用墨笔刻写的小字: “敬畏梦魇,保证专注与警惕!” “敬畏梦魇?” 跪坐在铁箱旁的李易安,低声咀嚼着这句颇有些无厘头的话,目光闪烁不定。 从这“幸存”下的字迹所述。 这栋诡异的腐败木屋,貌似真如他所猜测的般,是某种深度噩梦的呈现形态。 至于这场噩梦为何构成,而他又为何会被拖入其中…… 这种种的谜团,或许能够在这本严重损毁的纸质笔记里,窥探知一二。 在花费一定时间,以及在尽可能保证笔记完整性的情况下。 李易安颇为不易的,翻阅完了所剩无几的纸面记录内容。 即便笔记中所述的信息零碎,但在他的努力拼凑与脑补下,还是得到了些有用的情报。 首先,这里的确是某种深度噩梦的构成形态,暂称作【梦魇】。 其次,梦魇里游荡着大量迷失的“殉道者”,其呈现形态怪异可怖,具有着一定的威胁性。 击杀迷失于梦魇中的殉道者,即可收集其血液细胞,亦或其躯干,来修改自身构造。 梦魇之地危机四伏。 而这栋看似诡异,随时会坍塌般的腐败木屋,貌似是梦魇中唯一安全的区域,类似于庇护所。 “修改自身构造么……” 李易安轻轻合上笔记,眼眸深处隐隐有炙热的光芒闪烁。 “收集殉道者的血液细胞,亦或躯干,以此来修改自身构造。” 按李易安所理解的那般,修改自身构造,意味着可能包括重塑各项器官,以痊愈困扰他许久的癌症! 想到这里,李易安不自觉地攥紧拳头,强烈的求生欲骤然迸发。 这本笔记上所记载的“殉道者”,无疑是他此刻的救命稻草! 但随即,李易安攥紧的拳头却又是松开,眼眸中的炙热也是随之缓缓熄灭。 求生欲几乎冲昏了他的大脑。 仅凭字里行间零碎的线索,他根本无法得知,梦魇中的所触所感,是否能够影响至现实纬度。 “得离开木屋,去探索梦魇的其他区域,先进行尝试接触……”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拾起铁箱内的针织布袋。 这只布袋呈巴掌大小,颜色污红暗浊,缝制痕路极为明显,甚至不乏有粗线头冒出。 至少从外观上来看,缝制者的针线活极为不熟练,手法粗糙地俨然是个外行。 布袋里存放的东西并不多。 一只旧式注射器,几支玻璃试管,便是全部物件。 “环柄注射器么?” 李易安捏着略微特殊的旧式注射器,喃喃自语道。 粗略来看,这支旧式注射器,其主体结构与寻常注射器无异。 稍有特殊的,也仅是在顶端两侧镶嵌了指环,增添了些许握持的稳定性。 但若是仔细观察。 很容易便会察觉,在泛着冷光的针管外壁,呈现着斑驳的流光溢色,末端的刺针更是布满如锈斑的暗浊物质。 更令李易安感到疑惑的是。 在他两指间捏住的,如玻璃般的针管外壁,明明是泛着冷光,但却是反馈着温热、柔软。 这诡异的反馈触感,简直就像是他所捏着的并不是针管注射器,而是某根鲜活的活物。 强压下心中翻涌的疑惑,李易安随即将目光投向布袋里,剩余的那些玻璃试管。 这些玻璃试管触感同样糟糕。 并且,透明的结构轻易地便暴露出,黏附于内壁上的那些污垢。 “根据笔记里的记载,这些旧式的医疗用具,应该就是收集与存储‘梦魇细胞’的工具。” 李易安若有所思地,将注射器等物重新塞回布袋里,随后贴身收好。 在不久的将来,这些材质特殊古怪的器具,或许会起到些用途。 在仔细搜查了一圈木屋,且没有任何新的发现后。 李易安默默将目光投向,那扇好似随时都可能坍砸下的脆弱木门。 或许,他该走出庇护所了。 嘎吱—— 满是抓痕的木板门被轻轻推开。 而后,满脸戒备的李易安像只小兽般,小心翼翼地从其后探出头。 浅灰色的眼眸闪烁不定,颇为复杂地打量着这片梦魇之地,这片深度噩梦的呈现形态。 荒芜,腐朽,腥臭。 这些混杂扑来的信息,在李易安脑海中迅速构建出梦魇之地的雏形。 或许是噩梦的缘故,整个梦魇之地呈现着压抑的灰黑色调。 漆黑的土壤植被里,掺杂着难以辨认的暗红浊色,深灰色的天空托着轮鲜红欲滴的血月。 浓郁不散的灰雾是梦魇的主腔调,缠绕着整片天幕,好似欲将血月的辉芒吞噬般。 “一个糟糕的世界。” 李易安低声嘟囔了句,给予了句主观的评价,随即缓缓离开腐败的木屋。 脚下的土壤宛如淤泥般,每踏一步便会有着轻微下陷感,更是在抬脚时,反馈着糟糕的滞涩感。 而更糟糕的当属那那到处都是,弥漫不散的浓郁灰雾。 这些灰雾不光导致可见度下降,其漂浮在空气中的缕缕雾丝,更是有着不真切的实物感。 就像是某种隐形的蛛网,缠绕附着在面部作痒难言,伸手掸去却又无法触碰到分毫。 总之,这场噩梦之旅显然是场并不愉快的经历。 怀揣着布袋的李易安,紧蹙着眉头,不知疲惫,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灰雾中,所见所闻皆是一片荒芜压抑。 除了那栋摇摇欲坠的破木屋,这片梦魇仿佛再无他物般。 李易安的眼神也由最开始的警戒新奇,逐渐变得空洞麻木。 在噩梦中,他感觉不到过于明显的疲惫,这显然并不算件好事。 他就这么缓慢地前行着。 直到那栋名为“庇护所”的腐败木屋,在浓郁灰雾的遮掩下,逐渐被抹去。 直到窥见那跪于灰雾中,宛如雕像般的模糊人影时。 李易安那麻木的眼瞳才重新聚焦,且骤然变得锐利! 第4章.惩罚机制 月辉透过玻璃,替代烛光。 隐约可见,李易安那倒映于镜面里的削瘦侧脸。 碍于情绪的起伏不定,他那干裂发灰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在他手里紧攥着的,是那根从脖颈间扯下的自制粗布绳。 这根险些勒死他的布绳,是由几件衣衫撕烂后,揉搓拼接而成的自制产物。 并且,每寸布料都在水中彻底地浸湿,以保证其坚韧性。 在他脖颈处,那圈略有淤紫的勒痕,便是最好的佐证。 “这根绳子……是我做的?!” 李易安审视着昏暗的四周,脸色惨白,显得毫无血色。 沃尔特.亨普勒,独居。 粗略看来,铜黄色的老式门锁,毫无被撬开亦或是被暴力拆卸的迹象。 并不算大的租屋里,也没有可供藏人的死角。 在略微歪斜的木桌上,端放着一盆稍有溢出的清水,以及沉着一柄切肉刀。 种种迹象都表明,是李易安自己制作了这根粗绳。 并试图将他自身给勒死…… “这完全不可能!” 李易安满脸骇然,看着手里仍在滴水的绳子,不禁打了个寒噤。 从理论上来讲,大脑有着本能的求生欲望,类似于某种保险。 故,普通人很难做到,将自己“悄无声息”地勒死在床上,就像无法用手掐死自己一样。 但荒诞的是,就在刚刚,李易安就险些将他勒死在床上。 在这场“自杀”的过程中。 他的身体始终趋于平静,毫无挣扎,甚至他还陷于深层噩梦里,难以苏醒。 “等等,噩梦!” 李易安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精芒,一瞬间是联想到了什么。 他记得他在噩梦中,是被溺死窒息而亡,而在现实里醒来后,他则是险些被勒死。 两种死法,同样源自于窒息。 这其中显然有着某种联系,某种显而易见的联系。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眼眸中隐隐闪烁着明悟。 受到神秘力量的干涉。 倘若他在噩梦中死亡,他在现实中也会遭受伤损,甚至是死亡! “噩梦里的经历竟然能够影响现实,究竟哪里才是真实世界!” 李易安拳头紧攥,咬着牙地低喃道,脸部肌肉微微颤抖。 他的前身“沃尔特.亨普勒”,原本就身患肺癌,命不久矣。 在这般近乎地狱难度开局的情况下,竟又新增添了项,每晚堕入噩梦中厮杀的dlc(扩展包)。 睁眼肺癌,闭眼噩梦。 同时还得提防着,他是否会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干涉下自杀。 毫不夸张地说,作为穿越众,他的幸运点数大概是负数。 沉默良久,李易安才缓缓松开拳头,跌坐进略有霉味的床垫上,目光闪烁不定。 这般地狱难度的开局,固然举步维艰,但却并非无解。 李易安很清楚,噩梦笔记里所提到的“梦魇细胞”,便是他破局的关键道具。 唯一困难的点,就是如何处理殉道者这般棘手的噩梦产物,从而获取到“梦魇细胞”。 仅初步接触,殉道者便已展现出了不弱于成年健康男性的力量,以及爆发力。 甚至它还懂得些格斗术技巧,例如那记稍显生涩的擒摔。 这些仅靠肌肉记忆催发的招数,虽显得笨拙而僵硬,但对付像李易安这般的普通人,却是足矣。 徒手厮杀,他毫无优势。 “要是稍懂得些拆招手段就好了。”李易安暗暗叹息道。 在记忆中,“沃尔特.亨普勒”生活的时代背景,接近于19世纪初。 蒸汽技术与机械工业,作为新生事物,尚处在发展阶段。 旧时代的地位未被彻底撼动,像是诸如拳术社之流的武道馆,自然也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若是时间足够宽裕,或许李易安会去学习些简易的拆招技巧。 但偏偏,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距离他下次堕入梦魇,已不足24小时,在这么紧凑的时间里,李易安并不认为他能够学到些什么。 毕竟,他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也未携带着某些可认爹的功法修改器。 他暂时能依靠的,唯有外物! 想到这,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快步走近木桌,从水盆中拾起了那柄沉着的切肉刀。 对着空气,尝试挥舞了两下。 李易安随即微微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算太满意。 若能够带着柄切肉刀进入噩梦,的确会增添些帮助,但却难以起到决定性的致胜因素。 毕竟他要对付的,是种深层噩梦的畸形产物。 据李易安观察,殉道者就如机械造物般,不知疲惫、不懂疼痛。 面对上这样的生物,除非能够一刀剁头致命,否则像是切肉刀这般的冷兵器,就稍显得鸡肋。 “我需要的....应该是枪!” 李易安紧握着不断滴水的切肉刀,目光坚定地喃喃道。 快速梳理、筛选了遍属于“沃尔特.亨普勒”的记忆。 李易安很快便知晓了,三项能够弄到枪械的途径。 一、崔普利市并未颁布禁枪令,拥有【翡翠区】与【主城区】合法居住权的市民,有权利申请购买枪支以及持枪证明。 二、崔普利市黑帮猖獗,可利用他们的灰色渠道,来购买无编号的赃物枪械。 三、他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就拥有一支无编号的左轮手枪。 李易安稍加思索,便排除了第一、二项的购枪途径。 毕竟他所寄生的沃尔特,其身份仅是“廉价”的【下城区住民】。 根据记忆,他想要通过合法途径购买枪支的话,极为麻烦。 首先,他得先准备大量繁琐的资料证明,交由公审庭进行审核。 审核所需要的时间,大约是半年左右,在这期间,申请者还得不定时地去接受公审。 而后,如果运气够好的话,他或许才会被颁发持枪证明。 这期间所耽误的时间,李易安光是想想,便是感到头痛不已。 至于通过灰色渠道来购置,无编号的赃物枪支……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李易安并不反感。 毕竟从灰色渠道所流出的枪支,除了价格稍贵些,并没有其他明显的缺点。 但可惜的是,像沃尔特这种“乖崽”,并不具备与黑帮牵线搭桥的渠道。 至此,李易安能够选择的途径仅剩下他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先生。 第6章.手术室 在沃尔特.亨普勒的记忆中。 普雷格拉德舅舅,与崔普利市大部分非学院派的医生相同,无证经营着一家外科诊所。 碍于时代背景受限。 这里的医学条件极为落后,甚至连最基本的“细菌与消毒”,都未曾得到全面普及。 在大多数时候,简易隔离的手术室里,除了医生与助手,还会聚集大量等候着的病人们在旁围观。 更有些时候,在围观的吃瓜群众里,还会冒出些自称是医学院学生的家伙。 他们毫无顾忌地站在医生身旁,对他的手术指手画脚,并提出些来自“专业性”的建议。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手术室里的人,挤得就像是一桶鲱鱼! 并且,每条“鱼”还在不断涌动着,以争取到更好的视角。 在这般混乱、毫无秩序的医疗条件下,外科手术的死亡率奇高。 往往每三例手术里,便会有一人因为医生的错误判断,从而导致大出血死亡。 但即便是这样,外科诊所的生意依旧是发展得如日中天,赚得是盆满钵满。 李易安在走进诊所后,才更为直观地感受到这里的混乱与拥挤。 窄小的走廊里,挤满了等候着诊断的病患们,鼻腔间充斥着汗臭味与呛鼻烟草味。 拎着酒瓶的李易安,颇为不易地才挤进手术室外围,踮着脚沉默地看着正在进行中的手术。 在条件简陋的手术室正中央。 此刻,需要接受手术治疗的病患,就像是头待宰的猪羊般,被皮带捆绑在高脚铁椅上。 在他头顶的正上方挂着盏煤油灯,离双手两侧不远处,还点燃着两根蜡烛,以确保期间光源足够。 而在他身旁的那位,正忙碌着的矮胖医生,便是沃尔特的舅舅——普雷格拉德先生。 李易安注意到,在他浸满血污的左右手里,分别握着柄剪刀与短柄手术刀。 粗略地看来,普雷格拉德正在尝试切除掉这位病患的某项器官。 以此来治愈他,或是杀掉他。 手术刀娴熟地切割,搅动。 被皮带紧缚住的病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过程,即便是痛到痉挛,却也无法阻止。 在他们脚下的地板上,堆洒着大量的木屑,用作吸收血液。 但即使是这样,手术室里的暗红色地板,还是呈现着屠宰场般的骇人景象。 手术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 最终,以普雷格拉德扔掉手术器具,长舒口气而告终。 除了沾满血污的刀剪,铁盘里还盛着些“新鲜出炉”的内脏器官。 “稍等五分钟,再继续。” 普雷格拉德丝毫不在意,病患被摘除器官后的存活率,他仅是瘫在椅子里,冲着围观群众摆摆手,语气疲惫地宣布道。 趁此机会,李易安迅速地挤出人群,站到普雷格拉德身前,摘下帽子喊道:“舅舅!” “小沃尔特?” 普雷格拉德微微一愣,显然对于外甥的突然到访,感到些意外。 “您推荐的血疗法很起效,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所以……” 李易安说着,同时满脸感激地递出热杜松子酒,作为答谢礼。 “这……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普雷格拉德由衷地感慨道。 显然他是真心实意的,为外甥肺癌的康复感到高兴。 “没错,这的确个是好消息,沃尔特可是替咱们省下了笔,联系摄影师的钱。” 一旁忙着清扫木屑的助手卢恩,冷不丁地阴阳怪气道。 闻言,李易安皱了皱眉头,并未在第一时间接话。 根据沃尔特的记忆。 卢恩是普雷格拉德花费三镑,从孤儿院里购买来的童工。 或许是出于某种嫉妒心理。 卢恩对于沃尔特的态度向来是冷淡,毫不掩饰其浓浓的敌意,总是刻意地排挤、挖苦他。 “闭上你的烂嘴,卢恩!” 没等李易安开口,普雷格拉德便骤然坐起身,就像是头威严受到挑衅的老狮子。 “你要是再敢对沃尔特,我的家人这般不敬,我发誓,我会把你卖给奴隶贩子!” “抱歉,先生。” 卢恩假装惶恐地低下头,眼眸深处却隐隐有抹怨毒闪烁。 总是这样…… 真是令人感到不爽,真想现在就杀掉这偏心的老家伙…… 从未拿正眼瞧过我,却总是关注着沃尔特这毫无贡献的废物…… 等把薇薇安彻底骗到手后,我再考虑杀掉你们俩…… “等会留下来吃个饭,下午咱们一起去趟教会,好好感谢一下主教赠予的血疗恩赐!” 普雷格拉德毫无察觉地重新瘫回椅子,语气柔和地看着李易安说道,满目慈爱。 “事实上,我仅是顺路来看望下您,吃饭的话……您知道我性格的,下次吧。” 李易安模仿着沃尔特的口吻,颇有些不情愿地婉拒道。 幼年时丧失双亲的经历,导致沃尔特.亨普勒从小便性格孤僻,不喜热闹。 在他患上癌症后,孤僻症状便是愈发地明显,甚至是厌恶与他人交流接触。 “你这孩子……” 普雷格拉德摇摇头,并未强留李易安,他一向尊重外甥的意愿。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不耽误您工作了,这酒我先给您送二楼去,您晚上喝。” 李易安微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出他此行的真实目的。 普雷格拉德也不疑有他,毫无戒心地掏出钥匙递给李易安,同时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生活上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有任何需要的话,记得直接来找我,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李易安沉默着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仅是转身挤进人群里。 普雷格拉德所谓的好,仅建立在沃尔特.亨普勒身上而已,并不是他。 对于这点,李易安从始至终分得都很清楚。 他不会浪费无意义的感情。 咔哒! 伸手将掉漆的门把手拧开。 确认身后没人跟来后,李易安迅速挤进二楼起居室,目标明确地走近橱柜。 凭借着记忆掀开活动木板,露出其下隐藏的暗格。 在垫有浅蓝色棉布的暗格里,果然藏着把枪体镀漆,转轮铜黄的左轮手枪。 “找到了!” 李易安嘴角微微上扬,毫不犹豫地将其拾起,握在手中。 利用记忆,娴熟地朝左摆甩出黄铜转轮,检查剩余的子弹数量。 目光触及,编号磨损的转轮弹巢里,完整地塞着五枚子弹,皆闪烁着黄铜的冰冷光泽。 见状,李易安满意地点点头。 “啪”地将其合拢,塞在报童帽里抓着,神情平静地离开。 第7章.堕入梦魇的前夕 清晨,教堂的钟声铛铛作响,接连不断的,共计奏响了六下。 灰蒙蒙的天空,倾洒下绵绵细雨,与工厂烧煤时产生的烟融合,隐隐呈现出些雾霾的雏形。 铺满青石砖瓦的街道上,行人们匆匆奔跑着,李易安亦是如此。 “咔哒!” 娴熟地拧开老式的租房门锁。 李易安迅速闪进屋内,“啪”一声将铁门重新锁上。 “短时间内,普雷格拉德医生应该不会发现我拿走了枪……” 李易安微微皱着眉头,指端摩挲着冰冷的金属转轮,流露出思考的神情。 外科诊所在白天的营业期间极为忙碌,这点是他亲眼目睹的。 这便意味着至少在傍晚前,他是有着较长一段时间的“安全期”。 等到傍晚降临,外科诊所歇业时,普雷格拉德便随时都可能察觉到左轮的丢失。 并且,很容易会联想到是他偷走了左轮手枪。 毕竟清楚橱柜暗格里藏着枪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李易安暴露是迟早的事。 或许是下周,或许就是今晚。 按照沃尔特的记忆,普雷格拉德先生虽看似脾气暴躁,但骨子里却极为地重视家人。 根据这点,李易安猜测普雷格拉德并不会太过为难他。 大概率就是稍训斥他两句,再讨要回左轮后,就算是事情揭过。 这其中唯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普雷格拉德先生身边的助手。 嫉妒心旺盛的卢恩,绝对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针对机会。 他绝对会去匿名举报,甚至是大肆宣传,将“沃尔特窃枪”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在崔普利市,持有无编号的赃物枪支,本就是项违法的行为。 再加上偷窃罪的罪名,毫无疑问,会有一堆麻烦蜂拥而来。 当然,卢恩也可能畏惧于普雷格拉德先生,从而放弃举报他。 但李易安并不想赌这件事。 现今他最佳的选择,便是在普雷格拉德先生察觉丢枪前,迅速地“人间蒸发”。 确定了计划,李易安便不再犹豫,快步走到橱柜前,更换起被雨淋湿的马甲外套。 同时,清点起沃尔特的存款。 几卷纸质钞票,被李易安整齐地叠好,塞进外套内侧的口袋里,防止遗失。 至于剩余的硬币,李易安并未考虑带上太多,仅是稍微拿了些。 随即,他又将两件叠得整齐的衣服,垫进深棕色的手拿包,以盖住左轮与晾干的切肉刀。 在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后。 李易安习惯地微低下头,用帽檐遮挡住颧骨以上,快步离开。 在缺乏监控,通讯信息落后的崔普利市,想要做到“人间蒸发”并不算困难。 躲藏的究极奥义,便是瞎吉尔乱跑,连自己都给绕懵为止。 假设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究竟是身处于何处,那么当其他人找起你时,便会加倍地困难。 李易安深知这一点。 所以在离开租房后,他便直接拦下了辆马车,支付了两便士的价格,任其载着他走了一公里。 紧接着,他又坐上了辆喷着白色蒸汽,外表镀着铅壳的公交。 在司机晃铃,提示路人躲避的“铛铛”作响声里。 李易安沉默不语地看向窗外,那缓缓倒退着的陌生街景。 嗤嗤嗤—— 不知经过了多少站。 当笨重的公交车最终停靠至终点站,囱管喷冒出大量白色蒸汽时。 李易安拎着手拿包的身影,才迟迟地走下。 这里离沃尔特的租处极远,甚至是接近于下城区的边缘线。 毕竟,李易安能够隐隐听到港口海船的鸣笛声,以及微风中裹挟着的淡淡海腥味。 在沃尔特的记忆里。 港口地带,坐落于下城区地图边缘,是崔普利市最为混乱、暴力的灰色街区。 在这里黑帮猖獗,攒集着大量劣迹斑斑的海盗与流民。 崔普利市颁布的法律,对于港口的暴徒们而言,仅是张擦鞋的白纸。 “很不错的地方。” 李易安深吸了一口气,裹紧外套快步离开,身后,是被暴民们砸得残破不堪的候车站台。 港口的混乱不堪,使得皇室每年投入的拨款量少得可怜,并且还在不断减少。 甚至有传闻称,翡翠区正在修建着新的港口,以此来重新建立商船贸易体系。 这里迟早会被放弃。 好在靠着海盗势力与渔牧产业的勉强支撑,港口经济才不至于彻底陷入窘境。 ……………… 叮——叮叮—— 伴随着门从外推开,挂于顶端的摇铃摇晃着,发出脆响。 头戴棕色旧毡帽,套着深褐色外套的旅店老板放下报纸,骤然坐直,微眯着右眼,透过镜框打量着来人。 “请问,还有空房间么?” 李易安强忍着咳嗽,嘴唇发灰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是具尸体。 沃尔特.亨普勒留给这具身体的肺癌,病症已是愈发地严重。 他必须得尽快弄到梦魇细胞。 否则,他随时可能会死! “住房的价格是每晚50便士,注意,不提供独立的盥洗室。” 旅店老板摘下漆色磨损的单框眼镜,边擦拭边作答道。 对于港口这的环境而言,每晚50便士的价格显然有些溢出。 他在等待着对方砍价,这是常事,他对于房价的底线是35便士。 但令旅店老板感到意外的是。 李易安没有丝毫抱怨,仅是掏出张面值5镑的墨绿色钞票,丢在他的面前。 “先住两晚,这是押金!” “真够慷慨的……” 旅店老板颇有些复杂地瞥了眼李易安,重新戴上镜框。 随即扯开抽屉,挑择出拴着铁牌的钥匙递出,并嘱咐道: “听着,这里的盥洗室虽然是公用的,但你得注意些水费,好么?” “嗯。” 李易安敷衍地点点头,攥着钥匙,径直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相信我,浪费绝对是件可耻的行为!”旅店老板显然有些不放心,继续严肃地重复道。 但这次回答他的,仅只有“啪”得一声,那是房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 房间里。 李易安将钥匙插在锁孔里,抵着门,快速审视了遍整体的布局。 凌乱未经收拾的床铺,被烟熏得焦黑的棉质窗帘,以及置放着煤油灯的薄木圆桌。 环境虽有些简陋,但李易安却显得淡然,毫不在乎。 毕竟,和他即将堕入的梦魇相比,这里的糟糕根本不值一提。 第8章.时代变了 灰雾缭绕的荒芜梦魇里。 绯红的月辉透过腐朽不堪的屋梁,倾洒进漂浮着大量灰尘的破木屋里。 仰躺在地毯上,宛若熟睡般的李易安骤然被惊醒,目光警惕地打量着周遭。 “我又回来了么……” 盯着腐败木梁间,那些缠挂着的蛛网沉默了些许。 李易安随即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地翻身从地上坐起。 木屋这栋庇护所般的建筑。 其功能性就类似于存档点,即便他在噩梦中被溺死,再踏入时,也依旧能够在此复生。 当然复生的前提是,他在现实纬度里还活着。 “果然,就如我猜测的那般,我能够将现实里的东西带进噩梦。” 李易安慢斯条理地站起身。 在他的左右手里,分别紧握着把左轮与切肉刀,此刻均是掺杂上些淡淡的绯红月辉。 娴熟地将金属转轮朝左摆甩出。 在确认弹巢里完整地塞着五发子弹后,李易安才“啪”将其重新合拢,推开门踏入梦魇。 门外,与他初见时无异。 目光触及处,皆是灰雾浓郁,充斥着压抑荒芜的灰黑色腔调。 凭着记忆,李易安没走多远便重新回到了他葬身的“埋骨地”。 透过浓郁的灰雾,隐约可见身形佝偻的殉道者,依旧如具雕塑般跪着,静止着毫无生气。 “得靠近些……” 李易安沉默着,同时快步朝着殉道者模糊的身影接近。 在他手里的左轮弹巢里,仅塞着五颗子弹,并没有后续补给。 每空一枪,胜算便会减少一分。 假设在五枪过后,李易安还未解决掉殉道者,那便意味着,他接下来得陷入与其近身肉搏的窘境。 这是李易安不愿看到的局面。 在被近身的情况下,他太过于被动,现今他最大的优势,便是手里的左轮手枪。 但无论是他还是沃尔特,对于左轮的使用熟练度都极低。 所以他必须得主动地缩短距离,以换取射击的精准度。 当他靠近至一定距离时。 浑身弥漫着腐臭气味的殉道者,便骤然睁开浑浊的眼眸,如被触发般,僵硬地站起身。 见状,李易安稍作犹豫了下,抵在扳机上的手指最终是没有压下。 “这个距离……还得再靠近些!” 咔——咔咔—— 转眼间,浑身杀意弥漫的殉道者,便是踏着泥泞歪斜奔来。 其僵硬的骨关节,在剧烈运动的牵扯下,不断发出骨骼摩擦声,宛若亡曲般被奏响。 浓郁的灰雾仿佛被撕扯开。 两人间相差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短,眼看着李易安失去距离优势。 “不能再拖了,就是现在!” 电光火石间,李易安的瞳孔猛然收缩,毫不犹豫地连扣下扳机。 砰!砰!砰! 枪声接连响起,火舌闪烁。 由黄铜铸造的子弹头,轻易撕裂了殉道者龟裂的皮肤,深嵌进萎缩的棕灰色肌肉里。 同时,大口径弹头裹挟的冲击力,也在瞬间击碎了它的肋骨、肩胛骨以及脖颈骨。 这使得它还未能等彻底靠近。 便是在冲击力的作用下,僵硬地摔砸进淤泥里,略微地陷沉。 见状,李易安警惕着走近。 目光触及,他浅灰色的眼眸深处,流露出深深的忌惮与错愕。 在殉道者被贯穿的伤口窟窿里,并没有丝毫的血液渗出。 反倒是蠕动着些密密麻麻,宛如菌丝般的诡异黑线。 在李易安惊愕的注目下。 这些黑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迅速地交织融合,以极其渗人的形式修补着枪伤。 “即便是这样都还‘活着’么,真是够顽强的。” 看着这些黑线,李易安莫名地感到心悸,当即是不假思索地抬手补枪。 砰!砰! 两声枪响穿透浓雾,弹巢里剩余的子弹彻底打空。 黄铜弹头精准地贯穿了殉道者的后脑,呈现出近三指宽,边缘焦糊化的窟窿。 同样的,伤口没有血液渗出,但也未再出现那诡异的黑线。 显然,这次它是彻底死透了。 “时代变了啊……” 至此,李易安才踉跄着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感慨万千。 若非是依靠枪械的威力加持。 恐怕现在陷在淤泥里的,大概率会是他的尸体。 但好在,最终还是他赢了! 瘫坐在地上,等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后,李易安才起身凑近殉道者,尝试采集其体内的“细胞”。 嗤! 锈迹斑斑的针头,轻易刺破了干瘪的皮肤,且深嵌于萎缩的棕灰色肌肉组织里。 随即,一截截稠血般的猩红液体,以肉眼可见地不断地拔高,直至填满玻璃腔管。 “这些就是‘梦魇细胞’么?” 李易安眼眸中闪烁着精芒,将腔管举至与视线齐平,细细打量着充斥其中的稠血。 透过玻璃腔管,能够清楚地看到,稠血般的梦魇细胞,宛如活物般微微晃荡着。 在这其中,更是掺杂着些菌丝般的黑线,浮沉不定,难以辨认。 “这是?!” 一时间,李易安瞳孔微缩,怀疑是否是他眼花看错。 只是还未等他彻底的看清,一股强烈的疲惫感便是袭卷全身,他的意识也骤然间陷入浑噩之中。 ……………… 昏暗凌乱的旅馆房间。 李易安骤然睁开眼,从床上翻身坐起,目光闪烁不定。 突然间,他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心有所感地望向那置于角落里的薄木圆桌。 在圆桌上,一支封存完好的玻璃试管,正突兀地静置着,与周遭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透过玻璃,可清楚地窥见,其中缓缓蠕动着,如稠血般猩红的梦魇细胞。 至此,李易安总算是稍作安心,紧绷着的神经也是随之放松。 这支盛满梦魇细胞的试管,至少证明了这趟梦魇之旅,并非是毫无收获。 忽然间,他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朝左摆甩出金属转轮。 空荡荡的弹巢,和他猜想的那般无异,没有一颗子弹剩余。 在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影响下。 弹巢里的五颗子弹,竟均是化作细碎的黄铜齑粉,就像是细沙般从转轮里缓缓滑下。 这意味,当他再次堕入梦魇时,将会失去‘枪’这一极大的助力。 “原来外物的力量,终究是有限、不稳定的么……” 隐隐的,李易安似乎是悟到了些什么,目光深邃地看向圆桌,沉默不语。 第13章.雏与明灯 崔普利市港口区域。 清晨,灰暗朦胧的城市上空,又照例飘起绵绵细雨,掺杂着些临海港口独有的海腥味。 生活在这里的小贩,似乎对此早已是习惯,纷纷用细杆撑起油布,躲在其下嚷嚷着,招呼行色匆匆的路人们。 兴许是临近港口,在这些流动摊位售卖的大多是以鱼类、果蔬为主,罕有下城区的繁多肉类与酿酒。 “先生,需要来些腌渍鳗鱼或是熏鲱鱼么?价格低廉,仅需2便士。” 晒得黝黑的街贩,用手掌托起铺在香叶上的腌鱼,极力推荐道。 “不了,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您肯定会喜欢这个,一碗新鲜热乎的牡蛎汤,味道绝对纯正。” 街贩缓缓露出笑容,“一碗售价6便士,瞧,还附赠只海螺。” “唔,那来两碗。” 李易安爽快地掏钱,随即接过街贩递来的热牡蛎汤,咕嘟一口饮尽。 混杂在热汤里的牡蛎肉,他甚至都懒得细细咀嚼,便就着热汤一并吞咽至腹中,第二碗亦是如此。 “味道还不错,就是量太少了。” 李易安摇摇头,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将空碗递还给街贩,急匆匆地走开。 只留下瞠目结舌的街贩,呆愣地盯着手里的空碗,一时哭笑不得。 在他看来,能购买得起热牡蛎汤作为早餐的,基本都是些有着体面工作的绅士们。 印象里,这些绅士们,总是会慢斯条理地先喝些热汤,随后便抖开晨报细细浏览,不时地再喝上些。 往往一碗热牡蛎汤,需要消耗四五分钟左右,才迟迟结束。 习惯了等待的街贩,从未见过像这般急不可耐的客人,他甚至连木勺都未曾来得及递出。 …… “好饿,流动摊位的速食根本满不了我现今的胃口,我得去找间餐厅来填饱肚子。”李易安眼神幽怨。 伴随着体质增强,他便无时无刻地不在挨饿,哪怕两碗热牡蛎汤下肚,饥饿感都是不减反增。 饥肠辘辘的他,此刻迫切地需要大量正餐饱腹,例如餐厅的肉饼、冷牛肉沙拉,以及高热量的炸鱼薯条。 但在临海港口,偏偏多是些贩卖速食的流动摊位盛行,售卖标准餐的餐厅却反倒是稀缺。 靠着沿路打听,李易安最终是放弃了寻找餐厅,继而走进了在临海港口这里更为常见的水手酒馆。 虽是清晨,但酒馆里却仍是人声鼎沸,显得极为热闹。 攒聚于此的,多是些举杯畅饮,用酒精麻痹着自己的海盗,或是些愁容满面,等待着被雇佣的无业游民。 “需要来些什么?我们这有纯麦芽酿制的啤酒,还有些姜汁啤酒……” 系着肮脏旧围裙的老酒保,擦拭着杯壁,颇为敷衍地询问道。 “炸鱼薯条或是肉饼,给我来些像样的早餐就行。” “我们不卖这些。”酒保哼哼道,“来杯招牌黑麦啤酒怎么样?便宜实惠,这绝对是最棒的早餐。” “那就随便来些这有的食物,我并不打算喝酒。”李易安摇摇头。 “不喝酒么?”酒保态度敷衍,“那或许厨房还剩些烤鳗鱼派和甜饼……” “都端上来!” 很快,几盘散腾着热气的烤鳗鱼派和粗制甜饼,便堆叠着从厨房端来,递至李易安的跟前。 相较于薄脆甜腻的粗制甜饼,倒是热腾腾的烤鳗鱼派显得更胜一筹。 与苹果派这类甜点不同。 烤鳗鱼派更像是主食,烤得酥脆的派皮里,裹上蛋液与鳗鱼糜熬制成的肉冻,口味偏咸,更具有饱腹感。 “烤鳗鱼派每盘7便士,甜饼5便士,这些共计57便士,不接受赊账” 老酒保慢斯条理地摊手掌,先付钱是水手酒馆的规矩,谁都得遵守。 李易安点点头,随即翻找起口袋,挑择出面值为2便士、5便士和50便士的硬币挨个地递出。 “真是顿丰盛的早餐,瞧,这么多盘烤鳗鱼派和甜饼,不考虑再来些黑麦啤酒么?那可是这的招牌!” 一个矮小跛脚的男子凑近,摘下旧毡帽抵在胸前,微笑着致意道。 “没兴趣,还有其他事?” 李易安却懒得搭理,摆出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态度,大口吞咽着烤鳗鱼派。 “我叫法兰奇.罗根,在附近有个赌场,我猜您会想去逛逛,我敢保证您会喜欢上那里的!” 法兰奇重新将毡帽戴上,试探性地提出邀请,并拍着胸脯发誓道。 “赌场?都有些什么?” “多是些纸牌,但只要是您想玩的项目,我们那就基本都有……” 法兰奇说着,凑近刻意压低声音道:“包括被法律禁止的斗狗和拳击,我们那也有!” “拳击?”李易安眼前微微一亮。 “没错,我们每晚都会举办地下黑拳,绝对够刺激劲爆!”法兰奇微笑着,连忙趁热打铁道。 在崔普利市颁布的律法里。 先后废除了诸如拳击,动物间互相残杀等暴力血腥项目,仅保留了纸牌与桌球游戏,作为娱乐性赌博。 伴随着颁布的律法生效。 现今的崔普利市,唯有临海港口这块边缘区域,还保留着例如黑拳、斗狗这些传统的赌博项目,也正因此吸引着大批赌徒赶来。 法兰奇见过太多慕名赶来,却连赌场门都找不到的“雏”,最终这些雏只得失望地离开。 而作为赌场的外编雇员,他的工作就是待在酒馆里,为那些疑似赌徒的“雏”,提供些小小的帮助。 至于报酬嘛,他会得到些介绍费,以及赌场赠予的1%消费抽成。 “罗根先生,离地下黑拳开始还剩多久?”李易安嚼着烤鳗鱼派,颇感兴趣地询问道。 “拳击与斗狗等押注项目,都被统一地放在赌场的午夜段举办,距离现在时间还早着呢……”法兰奇耸耸肩。 “但我可以带你去玩些别的项目,例如全天段都有的狗抓耗子,我保证这会很有趣!” “不必麻烦了,请给罗根先生来杯招牌的黑麦啤酒,再给我烤些鳗鱼派,我得先填饱肚子……” 李易安淡然地推开一堆空碟,看着擦拭着酒杯的老酒保示意道。 第15章.21号餐桌酒 昏黄的煤油灯下,朦胧照映出围栏里的惨景,有大量残缺的灰鼠堆积在角落抽搐着,血浆流溅。 这般血腥刺目的场景,却是将此刻酒窖的气氛烘托至高潮。 狂热的赌徒们均扯着嗓子,竭力嘶吼着“闪电莫蒂”,整齐卖力的催促声汇聚成洪流,震耳欲聋。 “真是无趣……”李易安却摇摇头,侧身从拥挤的人群挤出,眼神平静。 快步走到堆满酒水的吧台前,穿着深红排扣马甲的年轻酒保,立刻挺直腰板,微笑着询问道:“需要来点什么?” “随便来点吧。”李易安看着琳琅满目的实木酒柜,懒得挑选。 “那您可以试试21号餐桌酒。”酒保熟练地摆出古典杯,“这是用马铃薯作为原料,蒸馏稀释得来的烈酒,清淡爽口,每杯仅售5便士。” “伏特加?” “抱歉,我并不太清楚您的意思……” 酒保微愣,随即沿着杯壁倾倒进晶莹澄澈的21号餐桌酒,推递至吧台。 李易安笑了笑并未解释,仅贴着杯壁慢斯条理地吮了些,细细地感受着21号餐桌酒的纯净口感。 “蒸馏酒根本不是这样喝的,你简直就是在侮辱21号餐桌酒!” 吧台旁,穿着白衬衫,黑色正装的酒客颇为愤慨地嚷嚷道,目光鄙夷。 “请别跟他计较,达维逊先生今天输了不少钱……”年轻酒保微微欠身,带着歉意解释道。 “给我也来杯21号餐桌酒,让我来教会这野蛮人怎么饮酒!” 一旁醉醺醺的达维逊,却是提高了些音量,眼神迷离地嚷嚷着,止不住地发泄着输钱时的憋屈。 年轻的酒保摇摇头,虽有些无奈,但仍是斟了些蒸馏酒递至吧台。 “瞧着些,野蛮人……” 达维逊碾碎些干薄荷叶掺入酒中,随即仰头“咕嘟”饮尽,言语间流露着满满的优越感,毫不掩饰。 “也许你理解不了绅士的娱乐,但在这里,你得按照我们的规矩办……” 在达维逊看来,能来这里赌博的,多是些服饰考究得体,拄着胡桃木手杖的上层阶级绅士。 而穿着棕灰色旧风衣,不懂得饮用蒸馏酒的李易安,俨然是副中下层阶级,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柿子得挑软的捏。 闻言,李易安却懒得搭理,自顾自地摇晃着酒杯,神情淡然。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你这不懂得礼貌的野蛮人,你是聋了吗?!” 达维逊脸色阴沉,快步走近李易安身旁,言语间流露出强烈的不满。 “达维逊先生,请别这样。”酒保眉头微皱,立即出声尝试劝阻道。 但醉醺醺的达维逊却冷笑着,毫不听劝地便抬起食指,朝着李易安的脑袋戳去,颇具侮辱性质。 啪叽! 只是还未等手指戳到。 达维逊的手腕便是被李易安牢牢握住,僵在半空中无法再前进半寸。 “该死的,你竟敢……”达维逊脸色骤然涨红,显得有些恼羞成怒。 但任凭怎般努力,他都无法挣脱这束缚,对方纤细的五指就像铁钳般,牢牢地握住他的手腕。 “聒噪。”李易安语气平淡,眼眸中却隐隐有细碎的紫芒溢出。 啪嚓!! 握在掌心的酒杯,毫无征兆地拍在达维逊的脑袋上,玻璃片渣顿时掺杂着酒液朝外飞溅迸射。 嘭!! 紧接着,达维逊又是被揪着头发,狠狠地砸在实木吧台上,满脸酒液混杂着血污流淌,狼狈至极。 “请再给我来杯21号餐桌酒……” 李易安淡漠地擦拭着指缝间的酒液与玻璃碎渣,缓缓开口说道。 在他脚旁,满脸血污的达维逊正顺着柜台缓缓滑落,最终像是死狗般,瘫倒在地再无动静。 “达维逊先生他……”酒保愕然道。 “他很好,达维逊先生只是喝醉了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而已……” 李易安摇摇头,从始至终都显得异常平静,“请再来杯21号餐桌酒,别忘了,这次替我加上些干薄荷叶。” “好……好的……” …… 酒窖弥漫着冷气的盥洗室。 水龙头被拧开,李易安站在洗漱台前,就着哗哗流水声,清洗着双手。 在他身旁,矮小跛脚的法兰奇拄撑着手杖,正脸色阴郁地盯着他。 “达维逊先生可是黑鳄赌场的客人,你怎么能够那样对待他!” “客人?”李易安笑了笑,“难道我就不是赌场的客人么?” “这不一样。”法兰奇眼神复杂“达维逊先生拥有两家酿酒厂,而你……” “不过是有些臭钱而已。” 李易安平静地打断道,伸手扯下墙上挂着的毛巾,慢斯条理地擦拭着。 “只要我愿意,我短期里攒集的资金会比他还多,这里的赌徒都是我的资金源,只需要付诸些暴力。” 镜面里,李易安倒映的脸庞隐隐变得狰狞,眼眸中闪烁着暴戾的紫芒。 “你……你想抢劫他们?!” 法兰奇瞳孔急骤收缩,拄着手杖踉跄着朝后跌退了两步,惊愕地失声道。 “暂时还没这些打算。”李易安缓缓咧开嘴,“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第16章.猎犬与狗 “变得比枪械更强么?”法兰奇拄着涂漆手杖,摇头嗤笑道:“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幼稚,还是疯狂……” “或许吧。”李易安不置可否。 “算了,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有关于我酬劳的事吧。” 说着,法兰奇便跛着脚凑近了些,用手杖末端轻戳着地板,“就像我们之前说好的那样,你得给我70便士。” 没有多说什么,李易安很干脆地便掏出了两枚铜便士,随即递出。 “看在这些钱的份上,亨普勒先生,我建议您最好赶紧离开这,您得知道,您刚刚惹得麻烦可不小。” 法兰奇摘下旧毡帽抵在胸前,满脸诚挚地劝说道,随即重新戴上帽子,转身拄着手杖,快步朝出口走去。 只是还未等法兰奇来得及走出,盥洗室的镀铁门便是被从外推开,逼得他只能无奈地后退。 走进盥洗室的,先是套着深红排扣马甲的年轻酒保,紧跟其后的,则是大腹便便,身着黑正装的三位绅士。 “尊敬的先生们,你们这是……” 法兰奇刚拄着手杖站稳,便连忙是脱帽微鞠躬,神情肃然地说道。 按照站位顺序,盥洗室里的这三位绅士,分别是卡萨斯先生,沃尔德先生以及雷弗勒斯先生。 他们三位均是赌场里的熟客,临海港口附近,稍有些名气的资本家,重点是,与达维逊先生是挚友。 想到这,法兰奇不留痕迹地瞥了眼洗漱台旁的李易安,眼神复杂。 “雷弗勒斯先生,那位客人就是您要找的人。”年轻酒保微微欠身道。 “很好,去把特洛瓦·巴顿那家伙给我喊进来,再去准备些酒。” 留着浓密鬓角的雷弗勒斯,双手叠握着深褐色手杖,傲慢地说道。 他的手杖,无论是棍身长度亦或宽度,都比普通手杖要更突出些。 手杖所用的材质,也并非是上层阶级较为盛行的胡桃木,而是根裹着厚皮革的钢棒,外表还附着层麻线缠绕,纯粹为鞭笞而生的工具。 在雷弗勒斯名下的纺织厂里。 他时常会用这根鞭笞手杖,去教训那些胆敢怠惰的工人,久而久之,这便逐渐成了他身份的象征。 “先提前说好,他的两颗门牙得给我,这件事可没得商量。” 卡萨斯笑眯眯地望着李易安,仿佛在审视件珍藏品般,眼神炙热。 在上流社会里,富人们有着些特殊癖好,他们会热衷于去收集那些容貌姣好者的牙齿,来作为私藏臻品。 “真希望能快些……” 戴着新礼帽的沃尔德,则是从怀里掏出块镶金的怀表,屈指弹开镂空的表盖,眉头紧蹙着。 自走进盥洗室开始,他们身上便是流露着傲慢与轻视,丝毫不掩饰。 说话间,盥洗室的门却再度推开,随即又有新的陌生面孔,快步走进。 “巴顿先生,你来晚了2分15秒,所以我认为你后续得快些,以避免我错过下一场的押注,那很重要。” 一旁的沃尔德,慢斯条理地将怀表盖上,重新塞回外套,随即催促道。 “很抱歉,尊敬的先生们,但我必需得先看完‘闪电莫蒂’的表演。”特洛瓦·巴顿歉意地微笑着,并解释道。 “那好孩子成绩怎样?”卡萨斯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102,很不错的成绩,您真该去亲眼看看,那场表演简直是精彩。” 说着,特洛瓦摇了摇头,仿佛是在替他们错失了“闪电莫蒂”那精彩的狩鼠表演,而感到遗憾。 “够了,我可没有雇佣你来聊天,特洛瓦·巴顿,你最好动作快些。” 雷弗勒斯发出冷哼声,并用手杖敲击着地砖,语气严厉地催促道。 “请放松些,雷弗勒斯先生……” 特洛瓦轻笑着,不急不缓地朝着洗漱台的方向走去,神色轻松。 “在毫无空隙逃脱的‘围栏’里,灰鼠无论怎么挣扎,都会被猎犬衔咬住,轻易地撕扯至血肉淋漓。” 说话间,特洛瓦已是走近洗漱台,微笑着看向李易安,“你认为我说的对么,孱弱的小灰鼠?” “我很赞同你说的,除了有一点……” 说着,李易安缓缓咧开嘴,满脸恳切地指正道:“灰鼠,貌似是您啊。” “狂妄,愚蠢,又嘴硬的家伙!” 说话间,特洛瓦浑身骨骼爆响,毫无征兆地骤然挥拳砸出,神貌狰狞。 极为标准流畅的短距离直拳,这是他最擅长的套路。 先利用言语分散他人注意力,再凭借着他娴熟迅猛的近身直拳,便可在瞬间奠定胜机。 嘭!! 拳臂碰撞。 特洛瓦这偷袭性质的直拳,却是被李易安并叠竖起的双臂抵住,毫无撼动,仿佛早有预料般。 “好快的反应速度,有练过。” 特洛瓦瞳孔微缩,迅速作出判断,当即毫不犹豫地连撤几步,目光闪烁不定地重新审视起对手。 “真是的,我可是被阴死过一次,那印象简直尤为深刻……” 李易安却不以为然,活动着脖子爆出“喀嚓”脆响,浑身缓缓弥漫出危险的气息,脸庞隐隐扭曲。 直至今日,他仍清楚地记得,他在第一次踏入梦魇时,被殉道者近身擒摔时的错愕与无助。 出于对死亡的心悸,自那后李易安在遇袭时,肌肉便时刻地绷紧着,丝毫不敢懈怠。 他也养成了时刻警戒的习惯,这近乎于本能地防御意识。 因为他很清楚,他在噩梦里被杀死,来日大概率还能读档重生,但在现实纬度里,却没有所谓的读档。 他的命仅只有一条。 “你对我出拳,就是想害我,你想害我,就是想杀我……”李易安缓缓说道,眼神狰狞。 “我是个惜命的人,所以得清理掉任何威胁我的存在,这就是规则。” 说罢,李易安猛得一踏地面,整个人便骤然扑向特洛瓦,右臂肌肉寸寸暴起,宛如活物般。 “别企图逃避我,你该清楚的。” “在毫无空隙的‘围栏’里,孱弱的灰鼠无论怎样挣扎,最终都会被猎犬抓住、衔咬住,撕碎至血肉淋漓……” 无标题章节 emm,9-13章....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