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蝎毒妃计中计》 第一章 夜会 公元968年,楚国。 绿树红墙、高大气派的公主府外,守卫森严。不远的市井甚是繁华,商贩云集,熙熙攘攘的人群,便是一派国富民安的好风景。 一顶二人小轿路过此处,煞是引人注目。这小轿装饰华丽,却没有轿帘,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出自青楼的轿子。轿子里的人便不必猜,定是郢都城里最有名的花魁——来自花月阁的绫华。 绫华的轿子路过市井,自然引起不小的骚动,引来男人们纷纷观看,凌华却也习以为常,对追随者们报以一笑,人们遍更不肯散去。绫华示意轿夫离公主府更近一些,门口的守卫们远远看到绫华的轿子越来越近,人群也跟着熙攘而来,有些厌烦。 一个守卫大声喝道:“干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们这些刁民速速散去!” 另一个高大英俊的守卫也喝道:“这大白天的,都活得不耐烦了吗?” 轿中的绫华冷哼一声,却马上变成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媚声道:“守卫大哥!莫生气嘛!奴家这是走访朋友,来错了地方!奴家这就撤去!” 那英俊些的守卫瞟了一样绫华,只见这妙龄人儿云鬓粉面,并未像普通青楼女子般浓妆艳抹,却是黛眉轻挑,美目含情,眼波流转,似要滴出水来。守卫的魂儿早被勾去,却硬撑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去!去!去!这里没你的朋友,赶紧滚回你的风月小阁,莫要再来!” 绫华忙赔笑道:“是是是,大哥莫急,奴家这就走!守卫大哥这样俊俏,若得空闲,可要来花月阁看奴家啊!” 守卫心中骚动,掩饰不住嘴角笑意,却故意更大声喝道:“谁要去那污卑之地,你快走便是!” 绫华笑容凝住,一抬玉手,小轿掉了头。绫华此刻脸上露出彻骨寒意,颤抖的粉拳握紧了手中的帕子,两行带着恨意的清泪缓缓落下。 如今这年月,怕是只有自己才记得,六年前的公主府曾是郎尹裴元清的府邸。公主府里的人,绫华做梦都想与之玉石俱焚。六年来,这是绫华离公主府最近的一次,却只见到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守卫。而她真正的目标,竟是里面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与驸马! 回到花月阁,绫华已经身心俱疲,更让她疲惫的是:好不容易下决心出击,却错过了驸马的出行时机,便是连他的背影也没看到,却白白让自己被市井的目光消遣了那么久。 绫华正心烦意乱,门外传来老鸨月娘的声音:我的绫华闺女啊,苏公子又来看你啦!你快装扮装扮出来迎一迎啊! “来了,就来!”绫华脆生生地应道,声音故作愉悦,拉近桌边的铜镜,往脸上胡乱拍了些脂粉,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窗边人影晃动,引起绫华的注意,她知道苏公子已经到了房外。苏公子是花月阁的新客,初来便被绫华迷得七荤八素,绫华跟他应酬了几次,便察觉出这是个出身富贵的纯情少爷。苏公子身材纤长,相貌不俗,为人也十分的谦和有礼,对绫华更是出手阔绰,毫不吝惜。苏公子已经几次三番提出要将绫华赎身,金屋藏娇,却总被绫华婉拒。若不是绫华身负血海深仇,苏公子也不失为一个良人。 绫华挤出笑靥,打开房门,门外的苏公子已是满眼含笑,藏不住相思之情,一进门便把绫华拥入怀中。两人竟是这样在房中相拥许久,不尽的相思缠绵之情。 “绫华,你就跟我走吧!”苏公子终于忍不住又开了口。 绫华心中一酸,表面上却笑意吟吟:“公子怎么又说这个了!奴家不是说过,公子只是一时新鲜,若真把奴家买了回去,怕是过不了许久,就把人家给忘了呢!” 苏公子抱紧绫华:“不会的,绫华,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不管你信不信,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绫华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公子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绫华双手环抱住苏公子的脖颈,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的眼眸,脸上带着一丝轻蔑、一丝质疑、甚至略有一丝挑衅:“苏公子,我们青楼女子,只要你给足钱财就够了!何必这般故作纯情呢!” 这番话说得苏公子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一恼之下将绫华推开。 苏公子气愠道:“绫华,你没有心!” 苏公子怒得欲夺门而出,走到门口,似又想起了什么,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绫华,从身上胡乱摸出一锭银子,返回桌前,把银子重重拍在桌上!随后转身离开。 绫华走近桌前,拿起桌上的银子,苦笑一声,心里一阵酸楚。 “绫华啊绫华,你要记住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便是抽筋挖骨,也千万不能忘了那灭门之恨。”绫华在心中已经念了无数次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咬紧银牙,逝去眼中的苦泪。 又过了几天,苏公子未曾光顾过花月阁。这一段时间,托得苏公子的财大气粗,包下绫华,使得她省去应付其他俗客的功夫,绫华倒真是念起了他的好。若是苏公子被自己气走了,难免又多了许多惹人厌烦的应酬。绫华寻思着,若是苏公子再有几天不来,怕是要差人去请一请才行。可这么一想,才发现自己对苏公子一无所知。 苏公子自称是新来郢都的商贾,从未告诉绫华自己落脚何处,甚至连苏公子的全名绫华也未曾问过,可见她从未对其上心。而绫华唯一所知的便是苏公子财力雄厚,身上有使不完的银子和银票,源源不断地砸向花月阁,使得月娘同意他包下自己。可这钱是否见得了光,绫华却也从未得知。 “看他那斯斯文文的样子,总不至于是个江洋大盗吧?”绫华心里这样念着,心思却又飘到了别处。“若他再也不来了,我便没有这清闲功夫去谋划复仇大计了!复仇,说得容易!前番弄出偌大动静,竟也没什么进展。别说长公主和驸马,连个守卫也勾搭不来,还谈什么复仇!” 绫华这样想着,愈发心烦意乱起来。 绫华正在发烦,门外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打开一看,是随身的丫鬟小喜。 小喜脸色慌张,伏在绫华耳边轻声说:“姑娘,他来了,身上没带够钱,被月娘赶了出去!” 绫华脸色一变:“他走了吗?你竟也没拦?” 小喜忙道:“姑娘千叮万嘱,我哪能不拦?我见他一出门,就给拉到后院花园去了!” 绫华一脸欢喜:“做得好!你给我守着这儿,应对好月娘!我去会会他!” 小喜忙拽住绫华:“姑娘哪能自己去啊!那人身强力壮,姑娘只身去会他,怕是要吃亏的!” 绫华讥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处子,哪还怕吃亏!你给我守在这里便是,别坏了我的大事!” 绫华匆匆离开房间,只身来到了后花园。 夜幕中,树影萧索,冷风阵阵,确是有些骇人。绫华有些紧张,虽说为了复仇,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也还没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 绫华巡视一圈,却未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叹了一口气。想必是耽搁得太久,那人走了吧?!绫华等了稍许时间,受不住这黑冷,转身想返回,却被一双粗壮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紧紧抱住!绫华吓得刚想大声尖叫,却被这人捂住了嘴巴。绫华正要挣扎,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绫华姑娘莫怕!是我!我来看你啦!” 绫华听见这声音,心里才有了底,笑吟吟地回道:“守卫大哥,你怎么才来啊!奴家等你好辛苦!” 绫华猜得不错,这人正是那日在公主府前驱赶她的英俊守卫。 听到这话,绫华身后的守卫心中大喜,松开了禁锢着绫华的双臂。绫华刚转过身,就被这守卫拽入怀中,这人双手并不老实,在绫华身上一阵乱摸,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绫华心知不妙,忙说:“大哥莫急,咱们来日方长!这才见面,奴家还要想和你说说话!” 守卫喘着粗气,哪有这个耐心,边撕扯着绫华的衣服边说:“绫华姑娘,春宵一刻值千金,现在哪有说话的时间!” 绫华脸色一凛,重重踢了守卫的下身一脚,守卫吃痛叫了一声。 守卫:“你疯了吗?你把人勾来,又想立贞洁牌坊吗?” 绫华冷声冷色道:“我勾你来,原是看你相貌堂堂,想着与你情投意合,两厢情愿。哪知你只想找个不收钱的姘头!若是这般,你还是走吧!” 绫华说完这话,心里有些后悔!怎的就说出他相貌堂堂的话来?自己至今都没仔细看过这守卫的样子!若是没那么相貌堂堂,怕不是以为自己在讥讽他? 绫华趁着月色仔细端详了了这守卫一番,还别说,这守卫还真是个极英俊的男子! 眼前这守卫生得十分高大威猛,面目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确是一表人才。 这守卫有些羞愧,整了整衣衫,平息了自己的欲火,赔礼道:“姑娘莫气,我冒犯了!” 绫华忙把衣衫整好,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人信了!还好他相貌好,信自己看中了他。 绫华拉着这守卫的手席地而坐,倚靠在他身上。 守卫一手搂住绫华:“你说说,你想和我聊什么?” 绫华柔声道:“奴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守卫笑了一下:“无名小卒,不值一提。绫华姑娘平时见的恐怕都是达官贵人,我便是告诉你了姓名,你也未必能放在心上。” 绫华听了,笑道:“我若没把你放心上,何必叫你来相会?只可惜这里黑漆漆的,我连你的样子都不能看清!” 守卫叹了一口气,苦笑说:“是我不好!我以前也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也不知见你一面竟要一掷千金。我只是个小小的守卫头领,自然没有多少俸禄,便是想见你也见不起!” 守卫头领?看来这厮要比我想得有用!绫华心中一喜。 绫华柔声道:“你莫要妄自菲薄,依奴家看来,公主府的守卫头领威风得紧!你这样高大英俊,喜欢你的姑娘怕是多得很啊!” “哈哈哈哈!”守卫不禁大笑起来:“喜欢我的姑娘,至今只碰到过一个,那就是你!” 绫华故作嗔怪:“这就奇了,你这般俊俏,别的姑娘莫不是瞎了?” “我天天在公主府站岗,整日里见的女人不是公主便是府里的丫鬟。公主嘛,自然不会正眼看我。至于丫鬟嘛,大都兢兢业业,哪有人像你这般大胆,还敢公然勾人来见面的!”守卫戏谑道。 绫华有些懒得纠缠:“今天耽搁得久了,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改日我再差人来约你!” 守卫有些犹豫,他本以为来此只是要跟绫华风流快活一晚,没想过还要长久见面。可今晚这一见,似乎有些欲罢不能。 守卫狠狠心,说道:“我叫梁彦豪。你若差人来找,就说是梁头领认识的人便可。” 梁彦豪,这名字竟有些不俗!绫华心里想着。 绫华起身道:“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梁大哥!改日我差小喜来请你,你定要前来见我!” 绫华与梁彦豪匆匆告别,两人便在花园分手了。 第二天,小喜便奉绫华的命令来请梁彦豪来花月阁相见。令梁彦豪意外的是,绫华还让小喜捎来了一盒银票,用作他来花月阁的资费。 梁彦豪看着这一盒银票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打得什么算盘?为了和他见面,连嫖资都给他出了?这花魁什么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的自己?还是她另有阴谋? 第二章 舞姬 绫华差小喜去请梁彦豪,还给他准备了许多钱财,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自己,再去谋划以后。谁想之后连着三天,梁彦豪也没来找自己。绫华心里有些气恼,莫不是那厮见钱眼开,把我的钱收了,从此便不来相见了?看来是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竟连个守卫的心也打动不了?罢了罢了,这等见钱眼开的,怕是也难成大事,未必会帮上我什么。 绫华正想着,小喜来叩门,绫华见着小喜手里捧着一只熟悉的小钱箱,心下欢喜,脸上却一副不屑:“他还是来了!” 小喜却一副愁容:“那梁头领只把钱箱给我了,自己却不肯上来,只说不能收姑娘的钱。他说……” 绫华眉头一皱:“他说什么了?” 小喜叹了一口气:“他说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承蒙不起姑娘厚爱,请姑娘另觅良人!” 绫华气得脸发白,一把抢过钱箱、重重砸在地上。 小喜慌得抱住绫华,安慰着:“姑娘莫要生气,一个小小的守卫头领,哪值得姑娘这样伤心!” 绫华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倒也不是伤心,我是恨自己费尽周折、低三下四,却连个小头领也搞不定吗?” 绫华瞟了一眼地上摔破的钱箱,里面的银票散落一地,其中却夹杂着一张纸条。 绫华忙捡起那张纸条,那上只写着:“今晚老地方见。” 是梁彦豪?这欲擒故纵的招数倒让出自欢场的绫华也自愧不如了。他不肯用这白来的钱与我明灯暖阁相会,却又约我在后花园夜会?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此时的绫华已经心情大好,毕竟梁彦豪不像丝毫没有上心的样子。 入夜,绫华在镜前装扮,想着一会儿去那黑漆漆的花园相会,倒是也没有多用心的上妆。梁彦豪那厮又要在后花园相见,想必没安什么好主意!可不能白白让他得了便宜。绫华这样想着,丛妆盒里挑了一个簪头锋利些的发簪戴在头上。 绫华再次来到花月阁的后院,这一次梁彦豪躲在假山后,没有故作神秘,一见绫华就轻声唤了她的名字:“绫华,我在这里!” 绫华与梁彦豪一同躲入假山,这次,梁彦豪没有动手动脚,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绫华旁边。绫华故意靠近梁彦豪,倚靠在他身上。 绫华忍不住先问:“你不是让奴家另觅良人吗?怎的又约人家出来?” 梁彦豪笑了一下,回答:“绫华姑娘看上了梁某,我心理自然欢喜得紧。那天见了姑娘,梁某特意回家里照了照镜子,虽然也觉得自己也是一表人才,可却一无其他。” 绫华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梁彦豪轻伏在绫华耳边:“你不会在诈我吧?” 绫华哧笑一声:“我诈你什么?图你的财还是图你的色?” 梁彦豪:“若是图财图色,反倒是好办了!图财嘛,梁某虽然俸禄不多,却也小有积蓄,你若要都给你便是。可你反倒还给我送钱,看来也不像图财。若是图色,那就更好办了,梁某身强力壮,有的是力气,陪姑娘夜夜春宵便是!” 绫华呸了一下,讥笑道:“那你怕什么?” 梁彦豪:“图财图色我都不怕,我怕姑娘是图命!” 绫华心里一惊,这梁彦豪竟也不是蠢人,若是自己被他这般看透,还谈什么复仇大计。公主府的人竟然都是这等精明吗? 绫华浑身直冒冷汗,慌张道:“无聊,我图你的命做什么!你既然不信我倾慕于你,我俩也不必再纠缠,从此两不相见便是!” 绫华说完起身便走,梁彦豪拉住绫华拥入怀中,把绫华压在身下。 梁彦豪柔情道:“绫华,你要真是图命,我给你便是!” 说罢,梁彦豪吻住绫华的朱唇,炙烈却又温柔。绫华本是与他捧场做戏,却被他吻得动情起来,两人意乱情迷,眼看就要沦陷在彼此的欲望之中。绫华急忙迫使自己恢复理智,强行挣扎。绫华毕竟是弱女子,哪抵得住梁彦豪身强力壮!绫华挣扎不过,一急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往梁彦豪的肩颈上狠狠一插。梁彦豪吃痛,喊了一声便将绫华一把推开。 梁彦豪平复了气息,拔下肩头的发簪,单手把敞开的衣衫穿好,无奈地靠在背后的假山上。绫华也赶紧整理好凌乱的衣裙,两人陷入了一阵尴尬和沉默。 梁彦豪:“你我之间不必再演戏了!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绫华:“我想让你为我赎身,然后以你内人的身份进公主府!” 梁彦豪愣住了,怔怔看着绫华不做声。 绫华心知自己没沉住气,过于急切,忙找补:“奴家是说,想与你结成百年之好,共度一生。” 梁彦豪摇摇头,笑了:“绫华姑娘,你千方百计想混进公主府,有何目的啊?” 绫华知道藏掖不住,一咬嘴唇,狠心道:“你莫管我有何目的,我只问你,愿不愿娶我?” 梁彦豪:“娶你可以。我倒是想辞去那守卫头领的职务,与你一起归隐山间,做一对神仙夫妻,你看如何?” 绫华知道梁彦豪已经看破一切,不愿上钩,叹了一口气:“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想进公主府,不愿帮我就算了,我再去找别人罢了!” 绫华起身要走。 梁彦豪听到绫华要去找别人,心下一急,忙抓住绫华的手:“找别人?你还想找谁?” 绫华冷笑:“你管我去找谁!” 梁彦豪面色冰冷:“即便去找了别人,也用这般手段么?” 绫华道:“你看我还有别的手段可用吗?” 梁彦豪摇摇头:“罢了,我帮你混进公主府就是。只要是别杀人、别纵火,其他随你便是!” 绫华听了又惊又喜,忙抱住梁彦豪撒娇:“此话可当真?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梁彦豪笑了:“娶你?我可不敢娶你这么凶的老婆。” 梁彦豪说罢,捂了一下受伤的肩头。 绫华这才想起道歉:“你……疼不疼?” 梁彦豪:“一点儿小伤,不算什么!娶你的事就算了!你又不肯告诉我进公主府的目的,我帮你混进去便是,何必再趟这浑水。若娶了你,万一你惹出大事来,我还怎么脱身?” 绫华笑了,不再佯装郎情妾意的戏码:“既然你都明白,那你打算怎么帮我?你今后又想得到什么好处?” 梁彦豪:“过几日,公主府有贵客到访,便请了一班舞姬前来献舞,你这花魁想必舞伎不凡吧?” 绫华窃喜,忙道:“自然!” 梁彦豪:“那就好,我想办法将你混入舞姬之中,这班舞姬会在公主府逗留一日,你便办你的事情就好!事成之后,你随她们离去便是!” 绫华:“不,一日不够!你要帮我留下!” 梁彦豪:“能不能留下,要靠你的本事!这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绫华:“自然,你能帮我混进府中,已是大恩。那么,我该如何报答你?” 梁彦豪笑了笑:“你若能成事,活着出来再说报恩吧!” 绫华心有疑问:“你为什么肯帮我?” 梁彦豪突然深情起来,缓缓说出:“因为我不想让你去找别人帮!” 绫华心里突然有了一股暖意,随后又整理了一下思绪。 绫华说道:“你再帮我一个忙!我要你假借一个人的身份帮我赎身!” 次日,梁彦豪便按绫华的吩咐,假扮成苏公子的管家,前来花月阁赎人。在此之前,绫华早已差小喜把多年的积蓄全部给了梁彦豪。绫华自流落欢场之后,因才貌过人,能自行选客接待。入选的自然都是不俗的达官贵胄,绫华所积累的财富早已经能够赎回自己。月娘也是个不为难人的老鸨,只道绫华找到了中意的好人家,终于脱离苦海,也是真心为绫华欣慰。 月娘亲自送了绫华上轿离去,只当她与苏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谁知道当天晚上,苏公子便光顾了花月楼来寻绫华。 月娘稀奇得很,奇道:“苏公子怎这般好记性,白日才派人来赎了绫华和小喜,怎么晚上就来花月阁找人?” 苏公子更是摸不着头脑:“月娘,你可说清楚!你说绫华是我派人赎身的?” 月娘嗔道:“这个自然!足足一万两白银,苏公子真是阔绰得很!” 苏公子有些气急败坏:“你说那人是我派的管家!那你可记得那人的相貌?!” 月娘笑道:“我还真就记得清楚得很!那人的相貌十分英俊,身形更是高大健硕,便是比起公子你,也丝毫不差呢!” 苏公子一听这话,心凉下半截,心道:绫华啊绫华,你倾心别人也就罢了,还要拿我做幌子吗? 苏公子虽不知绫华倾心谁人,为何不能光明正大赎身,却也不想在花月阁纠缠,只能悻悻离去! 苏公子回到府中,马上差人四下去打听绫华的下落,却一直未果。心里想着从前在花月阁里不欢而散,心中极为后悔!难道因此绫华记恨自己,才跟了别人?总之是开始各种胡思乱想,不曾消停,整日里都像丢了魂一般。 绫华这里便顺利多了。梁彦豪帮她和小喜置办了僻静的宅子,还送来了充足的吃穿用度。梁彦豪办事十分利落,很快便买通了舞使,帮绫华混入舞姬之中。绫华混迹欢场多年,又是花月阁的头牌,极擅歌舞,不消半日,便将这支献舞练得游刃有余。舞使十分欢喜,只道凭白得了宝贝,还有好处,便也不愿多想。 绫华舞美人娇,自然惹人妒忌。还未进公主府献伎,已经被领舞百般刁难。绫华心里烦闷,还正愁用什么法子在宴会出风头,偏偏这领舞送上门来找不痛快。一不做二不休,绫华找梁彦豪一番撒娇告状。梁彦豪也是极为知心,趁献舞之前,给那领舞下了点儿小药迷晕,那领舞便在房中睡死过去,凭谁也叫不起身。舞使急得直跳脚,绫华便毛遂自荐,将那领舞的部分展示了一番,舞使自是十分满意,当下便定了绫华为新领舞。 是夜,绫华穿上了极美的领舞服饰,来到了公主府的宴会上。 公主府内十分富丽堂皇,宾客也自然非凡俗之辈。舞乐奏起,绫华领一众舞姬偏偏起舞,那倾城之貌、曼妙身姿,足以让宴席之上所有男人为之疯狂。 绫华边舞边暗中观察着座上宾客。坐在主位的自然是长公主及驸马。长公主姜旻秋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姿却依如少女,容貌清秀,另有一番端庄之美。驸马夏明河也不过四十的年纪,虽然不再年轻,却也十分俊朗。 长公主和驸马似乎同时被绫华的舞姿吸引,两人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舞姿。绫华边舞边想着如何能在宴会之后留下来,自然未留意座上其他宾客。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酒盏落地而碎。绫华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极为熟悉的人正是这公主府的座上贵客。那人一席青衫,清秀俊逸,正是对绫华苦苦痴恋的苏公子! 第三章 留府 众人也都望向苏公子,苏公子连忙行礼以示抱歉,长公主笑笑,抬手命侍女前去换盏。绫华也故作镇静,继续献舞,心里却已乱了全盘计划。苏公子宴席之上,目光一直追随绫华,驸马夏明河早已看出端倪。 夏明河故作试探:“皓白啊,你可是中意这舞姬?” 绫华这才知晓苏公子的本名是苏皓白。从前两人相会的时候,苏公子有意不提自己的名讳,想必也是出身不俗,怕落个留恋花街柳巷的恶名。 苏皓白摆摆手:“驸马说笑了!皓白只是觉得此舞甚美、甚美!” 夏明河举杯大笑:“哈哈哈,我看啊,这舞美人更美!这舞姬若是真被你看中,也是她的福气!你若喜欢,我便将她赐你如何?” 苏皓白笑笑,举杯而饮:“这舞姬虽然出身低微,可也要问问她的意愿才行!苏某不愿强人所难!” 夏明河笑了,抬手示意舞乐皆停,众舞姬伏身行礼。 夏明河道:“领舞的女子叫什么?” 绫华娇声回道:“奴家名叫绫子。” 夏明河:“绫子,你看看这位苏公子,你可中意啊?” 绫华假装娇羞:“公主府的座上宾客,自然都是人中龙凤。奴婢不敢看!” 此时绫华心里七上八下,五味杂陈。早知道苏公子有这门道,何必再煞费苦心地找梁彦豪? 此时,长公主姜旻秋也开了金口:“你既然不敢看,那本公主替你做主吧!你可愿留在府中伺候这苏公子啊?” 绫华一听可以留在公主府,自然是求之不得,也不管以后如何跟苏皓白纠缠了,只是叩头谢恩:“绫子愿听长公主吩咐!” 此时,苏公子也起身谢恩:“多谢长公主!” 姜旻秋笑意吟吟:“皓白啊,难得你对一女子动心,我欢喜还来不及!” 夏明河也满脸喜色,对一众舞姬说:“你们都退下领赏吧!那位叫绫子的舞姬,你只管等人来引你去伺候苏公子!” 绫华叩头谢恩,便随一众舞姬退下了。 随后不久,绫华便被一位刘嬷嬷带进客房,这客房装饰得十分讲究别致。刘嬷嬷给了绫华一些银两赏赐,便是嘱咐她好生伺候苏公子。绫华满口应下,只把刘嬷嬷哄走为止。 刘嬷嬷走后,绫华独自在房间里徘徊,编排着一会儿应付苏皓白的说辞,却怎么想也难以自圆其说。正在为难着,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绫华转身一看,推门之人正是苏皓白。 绫华忙欠身行礼:“见过苏公子!” 苏皓白面色凝重,沉着脸,一抬手示意绫华起身。 苏皓白端详着绫华的装扮,闷声道:“你不是被如意郎君赎身了吗?怎地又沦落到当舞姬的境地?” 绫华眼珠子一转,放声大哭道:“奴家命苦啊!” 绫华说罢,只管哭得昏天黑地,梨花带雨,边哭边拼命想着说辞。 苏皓白看绫华哭得这般凄惨,毕竟相好一场,也是十分的心疼。忙把绫华搀扶起来揽入怀中。 苏皓白:“好了,好了!你莫要再哭了!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说予我听!” 绫华还没想好应对之词,只得道:“奴家说来话长,还是公子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便是了!” 苏皓白:“你究竟是被哪个公子赎走的?为何我去花月阁,月娘说是我派人去接的你?” 绫华故作凄惨状,只得胡乱编排:“奴家哪是被什么公子赎走的!奴家不过是被一个武夫蒙骗了。他本也没什么钱财,还是奴家把全部家当拿给他当的赎身钱!冒充公子之名,也是为了让月娘安心放走奴家。本以为他是真心相待,哪知…..“绫华说罢,继续哭起来。 苏皓白又气又急:“哪知什么?他竟是个骗子不成?” 绫华哭着点点头:“奴家跟了他不几日,他便厌了奴家,转身便将我卖去当舞姬了!” “禽兽!”苏皓白听罢,一记重拳垂在桌子上,只恨得牙根痒痒。 “那禽兽叫做什么?我差人去收拾了他!”苏皓白追问。 绫华摇摇头,楚楚可怜状:“往事已成云烟,不提也罢!奴家只想忘记从前,哪怕从此之后,只做一名小小的舞姬,孤独终老,便已足矣。” 苏皓白更加心疼,把绫华搂在怀里:“我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我明日就去和长公主说,把你要走了去!” 绫华心说要坏,明日苏皓白把自己讨要了,怎么还能留在公主府周旋? 绫华忙说:“公子莫急,奴家还有话要问公子?” 苏皓白:“你有什么话,尽管问吧!” 绫华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所想:“公子与长公主府上有何渊源?因何在这宴席之上?” 苏皓白迟疑了一下,答:“你可知长公主因何与当今圣上异姓?” 绫华:“坊间也有传闻,只是不知详情。” 苏皓白:“长公主的生母原是乡野间的一名医女,与圣上微服出行时结缘,在不知圣上身份下有了长公主。” 绫华:“既然结缘,那圣上为何不接她们母女二人回宫?” 苏皓白叹了一声:“圣上并非不愿意接纳她们母女,只是那医女性情刚烈,不愿泯然于后妃之中,拒绝了圣上。” 绫华想起灭门之恨,冷冷道:“既然这样,圣上何不将她母女二人斩杀作罢!” 苏皓白有些吃惊地看着绫华:“绫华,你缘何如此说啊?” 绫华自知失态,忙整理思绪:“奴家只是好奇罢了!” 苏皓白继续说:“圣上也是动怒过的,但也没有动过要斩杀她们的念头,只说不再见那医女。可皇家血脉,终不能流入民间被玷污。还是将那孩子,也就是长公主接走。可长公主毕竟是私生之女,不能堂而皇之入宫。圣上先安排当朝元老姜令尹收养公主,待公主年长些,才被皇后认作义女,有了名分。” 绫华:“既然她生母低微,也没有皇家姓氏,缘何如此受宠,肆无忌惮?” 苏皓白:“你与长公主相识不深,她是极为聪慧有才情的。自小就深得太后和圣上的喜爱,再加上姜令尹一家的渊源,自然是得天独厚的。” 绫华追问:“你讲了一番长公主的出身来历,却也没说她与你究竟有何渊源?” 苏皓白笑笑:“你不知道吗?姜令尹的夫人便姓苏,姜夫人胞弟苏太守便是家父啊!” 绫华眼神一亮,这倒是意外之喜。 绫华:“这么说来,论身份,你和长公主竟是表姐弟吗?” 苏皓白点点头。 绫华心里又喜又恨,这苏公子隐藏得如此深,早知他有这层关系,何苦去招惹梁彦豪那厮。本以为自己能将男人当踏板,结果却个个都如此精明,把自己瞒耍得团团转。好在苏皓白和姜旻秋颇有渊源,自己又进了一步。只是不知苏皓白是否能和长公主经常来往,自己究竟有几分机会? 绫华:“你既然是姜夫人的亲外甥,为何告诉奴家是才来郢都的?莫不是欺瞒奴家吗?” 苏皓白忙摇头:“我并没有欺瞒你。家父是宛城太守苏起,之前我也是一直追随家父在宛城。此番来郢都,也是家姐……长公主召唤,奉命入宫做太子侍读。” 绫华心中暗暗冷笑,姜令尹好手段,这是想尽办法要拉拢太子。 绫华:“苏公子既然准备入宫伴读,那奴家该何去何从啊?” 苏皓白眉头紧锁,也颇为难:“原本想着置一处宅子,将你安顿好,遣两个人照看着你。可我明日便要入宫,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绫华忙说:“奴家倒是有一个办法!” 苏皓白:“你有何法?” 绫华:“不如你向长公主去说,将我留在公主府做个侍女如何?一来,你可以来此看望奴家。二来,奴家在公主府也总比流落在外好。” 苏皓白想了一想:“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留在这里当侍女,恐怕还是委屈了你!” 绫华:“做侍女有何委屈?总是清清白白的行当,远胜在花月阁强颜欢笑!” 苏皓白点点头:“你既然决意如此,那我明日向长公主请命便是!” 绫华忙欠身行礼:“奴家多谢公子!” 绫华心中窃喜,一切远比想象中的顺利了许多。 苏皓白忙扶起绫华,将她揽入怀中:“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夜已深了,我们还是休息吧。” 绫华为苏皓白宽衣,两人躺在床上。苏皓白搂着绫华,大概是倦了,没有什么亲昵之举,反而很快入睡了。绫华却全无睡意,公主府还有一个梁彦豪,今后如何应对才好? 正想着,绫华恍惚间看到窗外闪过一个黑影,接着听见外面几声“猫叫”。绫华知道这是梁彦豪和自己的对接暗号,她怕惊醒苏皓白,忙起身合衣,悄悄溜了出去。 绫华刚叩上门,就被一只大手拽入墙角,不用说,这人正是梁彦豪。绫华虽然做好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吓到,嗔怪道:“吓死我了!” 梁彦豪压低嗓音,闷声道:“不愧是花月阁出来的,真有几分本事。不消一刻,便勾搭上了太子伴读,好生佩服!” 绫华有些无奈:“你莫要冷嘲热讽的,你可知道他是谁?” 梁彦豪:“我终日在公主府值守,这个自然知道。他便是苏太守之子,姜令尹的外甥罢了。” 绫华压低声音:“他就是那个一直要替我赎身的苏公子!也就是之前我让你冒充他的人来赎我!” 梁彦豪颇为惊讶:“怎会如此?那个苏公子就是府上苏太守之子?怎会如此巧合!” 绫华:“是呀!他之前一直有意对我瞒下身份,不然我也不会招惹你了。” 梁彦豪却笑了:“你后悔了?” 绫华:“事已至此,后悔有何用!我只求你以后莫坏我的好事,你要什么回报,尽管开口就是!” 梁彦豪哼了一声:“你还没得手,便急着把我推开吗?我倒不要什么回报,只想看看你究竟谋划些什么?专门来搅局便是!” 绫华气急,在梁彦豪胸口重重锤了一拳:“你这厮,为何要与我过不去!” 梁彦豪吃痛,“哎呦”一声。 绫华只听见门内传来了苏皓白的声音:“绫华?!绫华!”,随后门旋即被推开。 第四章 私情 苏皓白夜半起身,发现绫华不在身边,出门寻她,隐约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 苏皓白问绫华:“适才离去的是什么人?” 绫华情急之下扯谎说:“你怎么起来了?那是刘嬷嬷过来瞧瞧。” 苏皓白显然没有被蒙混过关,将信将疑,却并不想在此刻拆穿绫华,破坏了之前的缠绵之情。苏皓白只说:“更深露重,我们早些休息吧。” 苏皓白拉起绫华的手,两人随即回房间歇下。 次日,苏皓白携绫华去见长公主姜旻秋,将想把绫华留在公主府的主意说出。长公主姜旻秋打量了绫华一番,虽表情淡漠嫌弃,却也并没有拒绝。 苏皓白作揖行礼:“这是皓白第一次向长公主开口,还望成全。皓白不胜感激!” 姜旻秋笑笑:“你既都这么求我了,怎能不成全你?难得你中意,将这舞姬留下倒也无妨。” 苏皓白忙拉着绫华下跪行礼谢恩。 姜旻秋接着说:“你倒也不忙谢我,只记得不要因为儿女私情而误了家国大事。今日你便要入宫了,每天见的不是太子便是少师、太傅这些人,莫要失了苏太守和令尹家的体面!” 苏皓白忙说:“长公主教训的是!” 姜旻秋看看绫华,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她名字也没有头绪:“你这舞姬,原叫什么?” 绫华忙答道:“奴婢绫子!” 姜旻秋:“绫子,既然皓白看中了你,将你托付给本宫,你也不必在府中干些粗活儿。今后便留在本宫身边,做个贴身丫鬟吧!” 绫华忙跪下谢恩,心下不免有些窃喜。留在姜旻秋身边,势必有好的复仇机会,待她稍有松懈,结果了便是。 苏皓白带着绫华谢恩退下,临出门巧遇了正进来的驸马夏明河,他左右地打量了两人一番,只笑而不语。 苏皓白与绫华二人向驸马行礼,便出了门。 姜旻秋心不在焉地摆弄着一些绫罗秀样,知道夏明河进来,不说话,也不抬眼,颇有些冷漠。 夏明河讪笑道:“我的公主大人,不必每次见了我都仇家一样吧,人前的恩爱怎地一点儿都没有了呢!” 姜旻秋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抬手示意左右伺候的丫鬟都退下,夏明河自然识趣地掩上门。 姜旻秋:“你也知道是人前的恩爱,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再装?” 夏明河嗤笑一声:“臣下是真心要与公主做夫妻,长相厮守的,公主何苦每次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姜旻秋冷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鬼心思!你也看到了,皓白有了心上人,他呀,不好你这口儿!你早早死心罢了,若是露出什么端倪,丢了令尹大人和夏司徒的脸。” 夏明河哈哈大笑起来,试图去搂姜旻秋,却被她一把推开。 姜旻秋:“莫要拿你的爪子碰我,脏。” 夏明河悻悻退到一边,压制着怒火,赔笑道:“长公主大人,你当真误会我了。你我看着皓白长大,我只当他是弟弟。退一万步来说,我对你还是有倾慕之情的。” 姜旻秋冷笑:“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有龙阳之好,当初在裴郎尹府中那般胡作非为…..” “够了!”夏明河怒道,只见他面色如铁,嘴唇发白,那般狠绝的样子,倒让姜旻秋也有了几分忌惮。 夏明河自知失态,缓和了一下语气,依然掩饰不住心中的怒气:“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裴侍郎一家都死绝了,你何必再提?既然你不想见到我,我走了便是!” 夏明河转身离去,留下姜旻秋独自在房间。 再说绫华这边,帮着苏皓白准备着入宫的行囊。 绫华边整理着衣物,边问:“也不知宫里的太子是否好相处,公子可要万事小心。” 苏皓白笑笑:“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与东宫有些旧交情,他是极为单纯直爽之人。” 绫华有些不以为然:“既然如此单纯直爽,怎能被封太子?” 苏皓白笑着用手指抵住绫华的双唇,将脸贴近,轻声道:“小娘子,不可忘议朝政……” 绫华笑着说:“奴家遵命。” 绫华送走苏皓白,总算松下一口气。凭心而论,苏皓白对自己是极好的。当初他来花月阁,也是被几个公子强行拉去“见世面”。此前苏皓白也并未去过一些烟花之地。论样貌、品行,苏皓白已是理想人选,可绫华一心只想着报仇,并无心思去考虑这些男女之爱。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既然有了近身姜旻秋的机会,是否要速战速决才是? 绫华正徘徊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出现在面前,把绫华拉入茂密的草丛后。那人不用说,当然是公主府的守卫头领梁彦豪。 绫华皱着眉,极不喜欢他这样神出鬼没。自己已经顺利留在公主府,这人反而碍事,成了绊脚石,如何把他一脚踢开才是! 梁彦豪似笑非笑地看着绫华,语气颇为嘲讽之意:“攀上了的公子,这就要把我踢开么?” 绫华一心想稳住梁彦豪,假意媚笑:“梁大哥,奴家自不会忘了你的好处。有朝一日,奴家若一步青云,定好好报答你。” 梁彦豪嗤笑一声:“呵呵,你莫给我画饼了!我看你倒不像能一步青云的。你若真有那心思,何不想办法进宫去勾兑太子皇帝?留在这公主府有何用武之地?” 绫华知道瞒不过梁彦豪:“你要怎样才不为难我?你虽帮了我许多,我也承诺过要还你的恩情,怎么还这般不依不饶。” 梁彦豪一把搂住绫华:“你若想报恩,那倒也省事儿!今晚便来这假山洞里,咱们云雨一番,从此便两清,我就当与你互不相识,再不纠缠于你。” 绫华沉着脸:“我若不从呢?” 梁彦豪冷笑:“我自然会如实禀告长公主,你是如何想办法混进来的?” 绫华回击:“我自然来历不明,可别忘了,你也是帮凶。若把我供出来,你也逃不了干系!” 梁彦豪哈哈一笑:“绫华姑娘,你也别忘了,还有一个小喜在我手上呢!” 绫华心下一沉,是呀,还有小喜,她还在这人外面置办的宅子里。自己为了复仇,已然踏上了不归路。但这么多年,小喜对自己是死心塌地的,不能辜负的。 绫华道:“你莫要伤害小喜,我答应你便是。晚上我来见你。” 梁彦豪讥笑:“果然是楼里的莺花,昨晚才跟苏公子缠绵过,今晚便能投进别人的怀抱,佩服。” 绫华面色铁青,却并不示弱:“你我初识之日,你便知道我并不是什么清纯玉女。你既然要的是男欢女爱,我满足你便是,何必再出口伤人。” 梁彦豪本意只想试探绫华,没想到她答应得痛快,心里恨她轻浮,竟有些难以名状之痛。想着今晚若真得了她的身子,可能也就不再牵挂了。便恨恨说道:“今夜,假山,我等你。” 梁彦豪离开,绫华仿佛一脚踏空,陷入了无尽的无力和恐惧感。 绫华返回公主房外,刘嬷嬷早已等候绫华多时。 刘嬷嬷带着绫华绕着公主府参观了一圈,教了一些规矩,又给她安置了住处,便离去了。绫华和一名叫做红秀的丫鬟同住。红袖也是姜旻秋房内的丫头,长得颇为秀气,人看着也和善,还算好相处。这一天,姜旻秋也未再召唤绫华,红秀只说让绫华明日早起,与她一同在公主房内做些扫洒的杂活儿即可。这一天便也过去了。 眼看天色渐晚,很快就到了深夜,绫华与梁彦豪约好的时辰将近。 绫华趁红秀熟睡,摸了把绣剪放入怀中,便溜了出去。 若那梁彦豪说话算数,也就罢了。若是他不依不饶,再做为难,不如和他一拼,趁机将他杀了才好。 绫华心里想着,已经到了赴约之处。 梁彦豪早已躲在假山旁的草丛中,见绫华来了,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抱入了假山山洞。 梁彦豪将绫华放在地上,身子贴近,轻声道:“你不后悔?” 绫华有些不耐烦:“莫要多说,快些完事罢了。” 梁彦豪一笑,摸出了绫华怀中的剪刀! 绫华有些惊怕:“你?!” 梁彦豪:“若不后悔,身上怎会带着绣剪?” 绫华强作镇定:“夜黑路远,防身罢了!” 梁彦豪不信:“究竟是防身还是防我?” 绫华有些气恼,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肌肤,接着搂住梁彦豪的脖子。 绫华呛声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我,为何如此墨迹?” 梁彦豪有些哭笑不得:“你为何比我还急?” 梁彦豪刚要亲上绫华的双唇,却突然停住,忙用手捂住了绫华的嘴巴。 梁彦豪:“嘘!有人来了!” 绫华有些心惊,在梁彦豪的身下不敢动弹。 只听假山洞口传来一个娇媚的男声“驸马爷,你总算来了。奴家想死了!” 紧接着是夏明河的声音:“那还等什么,快随本驸马进那洞里快活一番!” 梁彦豪和绫华同时震惊得无以复加,两人面面相觑,竟无任何对应之策。眼看着洞外的驸马与那男子要进来,杀身之祸一触即发,绫华紧张地闭紧了眼睛! 第五章 断袖 绫华闭紧双眼,心想大祸临头,没想到近在咫尺的复仇计划,却因此而终,心下不禁悔恨万分。早知如果,还不如拼一下,白天见那姜旻秋时,便杀上去,还有同归于尽的机会!而如今,自己至死也会被人误认为只是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风尘女而已。 梁彦豪轻声在绫华耳边说:“你莫出声,也别动,等我回来!” 说罢,梁彦豪起身,大喊一声:“谁在外面嘀咕?” 假山洞穴外的夏明河和身边男子都惊了一下,那男子更是怕得躲在了夏明河的身后。 梁彦豪从洞穴中跳出来,站在了夏明河面前,夏明河趁月色看清了他的模样。 夏明河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梁头领!你不去值守,躲在这洞穴做什么?” 梁彦豪:“禀驸马爷,方才小的见此山洞处有些动静,便进来瞧瞧,您可知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夏明河闷声道:“何必故弄玄虚,看到什么,说了便是!” 梁彦豪答曰:“倒也不是什么新鲜物件,不过是条死狗的尸体罢了!我看那死狗身上,还爬着许多肉蛆,甚是恶心。” 夏明河一脸嫌弃厌恶:“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在此逗留,你速速差人,把那死狗清理了去吧!” 梁彦豪忙行礼领命:“小的遵命!” 梁彦豪打量了夏明河身后那厮一番,不禁了然于心。 夏明河冷哼一声:“今晚的事儿,莫要四处乱说,否则你这条小命便别想要了!” 梁彦豪忙鞠躬陪笑:“驸马爷言重了。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儿,小的完全不知情啊?您是说山洞里有条死狗的事儿吗?” 夏明河冷笑:“还算你机灵!”随即转身对身后的小厮道:“你退下吧!” 那小厮忙消失在夜色中。 夏明河走过来,拍拍梁彦豪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尤其不能让长公主和苏公子知晓!” 梁彦豪忙说:“小的真的不知驸马在说些什么!小的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夏明河笑笑:“梁头领一身武艺,相貌堂堂。本驸马知你出身寒微,没什么好靠山。你若日后肯效忠于我,本驸马自不会亏待你!” 梁彦豪忙行礼:“小的自当追随驸马,愿效犬马之劳。” 夏明河望了望假山洞穴,又说:“你若看上了哪个丫鬟绣娘,大可跟本驸马说,赏赐你便是。以后也不必费此周折!” 梁彦豪讪笑:“驸马说笑了!哪有什么丫鬟绣娘,只是条死狗罢了!” 夏明河摆摆手,便离开了。 梁彦豪松了一口气,看着夏明河走远,才重返洞穴之内。 假山洞里的绫华心里正七上八下,看到梁彦豪走进来,方舒了一口气。 绫华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走了?” 梁彦豪瘫坐在地上,点点头:“嗯,走了!” 绫华想起方才梁彦豪的说辞,有些恼,不禁嘟囔道:“你才是死狗。” 梁彦豪笑笑,并未作答。 两人相望无言,过了一会儿。 绫华又问:“现在怎么办?” 梁彦豪看了看绫华,笑着打趣道:“你是想问我要不要接着做完吗?” 绫华竟有些羞涩,不知如何回答。 梁彦豪望着娇羞的绫华,情难自禁,一把拽过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绫华费力挣扎,推开了他。 梁彦豪笑了:“今夜就作罢了!哪里还有那心情,你回去吧!” 绫华想走,心里不放心,又说:“那你莫要为难小喜!” 梁彦豪道:“我为难她做什么?她又没来招惹我。” 绫华站起身,有些难以置信:“那我走了?” 梁彦豪拉住绫华的素手:“驸马今晚的事情,莫要说与别人听,否和你我性命不保。” 绫华这才想起驸马那档事:“驸马竟然是断袖么?” 梁彦豪点点头:“倒也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情,偶尔还是能听见些传闻,只是之前没有坐实罢了。” 绫华:“既然不是什么绝密的,为何还有性命之忧?” 梁彦豪:“长公主颇为忌讳,之前嚼过舌根的丫头,就被处死了!” 绫华冷哼一声:“果然心狠手辣!” 梁彦豪皱眉:“你对长公主颇有成见?” 绫华不动声色:“我与她素不相识,何来成见?” 梁彦豪心有疑问,却迟疑着没有开口。 绫华又问:“与驸马私会的是什么人?” 梁彦豪摇摇头:“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莫要再趟这浑水了。” 绫华冷笑着:“我知道这一件事也是有性命之忧的,不怕再知道另一件!” 梁彦豪突然声音变温柔:“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 绫华想了想,点点头:“好吧,你先说。” 梁彦豪说:“与驸马相会那厮,说起来与你颇有渊缘!” 绫华:“此话怎么讲?” 梁彦豪:“你那相好的苏公子,这厮便是陪他许多年的书童,名叫伴月。” 绫华颇为吃惊:“苏皓白的书童?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梁彦豪:“这书童是长公主安排在苏公子身边的,原是安排一条眼线,方便拉拢苏太守家的。苏公子却是不喜,平时也不怎么带在身边。每次拜访公主府,才让跟着。我看他这次进宫做侍读,是要趁临行前把这书童还回公主府的打算!” 绫华讥笑道:“驸马和长公主表弟的书童,有趣得很!” 梁彦豪抓紧绫华的手,变得柔情起来:“我告诉了你想知道的,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绫华皱眉:“你问吧?” 梁彦豪:“你对我可有过一分真心?” 绫华凝视着梁彦豪:“你想听实话吗?” 梁彦豪点头:“当然!” 绫华摇摇头:“对不起,我和你只是捧场做戏,只想让我帮我混进公主府而已。” 梁彦豪有些懊恼,又急切问道:“那你来公主府的目的是什么?苏皓白呢?你对他可是真心?” 绫华:“你说过只问我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 梁彦豪失望又无奈:“你走吧,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你我就当从来没相识过吧!” 梁彦豪说完,悻然离开假山洞穴。 绫华此时已经看出梁彦豪对自己动了真情,有些愧疚。但想到他从前那样无赖,愧疚之感一消而散。 绫华回到住处,方才发现院中灯火通明,所有丫鬟都排排站在院内,而驸马夏明河正站在这些丫鬟面前。 夏明河冷眼看向迟来的绫华,寒声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第六章 圈套 绫华看向夏明河,只见他一脸冰冷,英俊的面孔下掩藏着得意和狰狞。红秀站在驸马身边,有些瑟瑟发抖,绫华看了看红秀,红秀忙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其他一众家仆,包括管家和刘嬷嬷,悉数在场,谁也不敢出声。 绫华心说坏了,怕是这红秀已经把自己卖了!红秀与自己相交不多,她为何如此? 绫华还未理清楚来龙去脉,只听夏明河厉声大吼:“贱婢!” 随后夏明河一记重重地耳光打在绫华脸上,绫华应声倒地,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淌出鲜血。 夏明河随即吼道:“长公主念皓白垂青于你,把你留在府中,你半夜干什么去了?与哪个野汉厮在厮混?才入府一天,竟然好不检点,败坏公主府的门风,当真是不想活了?” 绫华趴在地上,被扇得眼冒金星,一众家仆均冷眼看着她,目光有鄙夷、有嘲讽,均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败坏门风?”绫华冷眼看着夏明河,本以为烟花柳巷已经是世间最龌龊的地方,但夏明河的道貌岸然,却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恶心。事已至此,只有咬死不认才有活路。 绫华捂着半边脸,缓缓爬起,故作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大声质问:“驸马说奴婢厮混,可有证据?” 夏明河冷哼一声,看向红秀:“你说!” 红秀攥紧粉拳,心一狠,说:“奴婢夜半,发现绫华不在屋内。奴婢想着她初来乍到,怕她出什么意外,就出去寻了,哪知道、哪知道……” 夏明河有些不耐烦,大声喝道:“哪知道什么?你如实说便是!” 那红秀一下有了底气,便说:“哪知道看见绫子和一个男人在后院的假山前厮混,然后她们一起进山洞去了!” 众家仆一阵骚动,开始小声议论,绫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夏明河怒了:“你这个疯女人,死到临头,还笑什么?” 绫华道:“红秀啊红秀,我问问你,你看到我和男人厮混,你还看到别人了吗?” 夏明河和红秀的脸色同时一变! 是了!如果红秀真的看见我和梁彦豪的事情,她一定也看到了夏明河与伴月的丑事。她以为把我推出去,她就能脱身吗?要死就一起死!绫华心里打定主意,要把红秀拉下水。 红秀怕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般,忙争辩道:“奴婢只看见绫华与野汉私会,并不曾看见其他什么人?” 红秀额头大汗涔涔,浑身发抖,如此的欲盖弥彰,让夏明河的脸色愈发难看。夏明河忙引着红秀说:“你可看清那野汉的模样?” 红秀稍稍镇静下来,努力回想着:“夜色深重,奴婢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样子,看那身形,好似、好似……” 红秀吞吞吐吐,略有些犹豫。夏明河催促道:“好似哪个,快说!” 红秀继续说:“我看那人,倒有几分像梁头领!” 夏明河已经了然于心,却故作惊讶:“梁头领?红秀,你可不能信口开河,败坏梁头领的名声!” 红秀看了看绫华。绫华心中憎恨,看着红秀的目光似乎要喷出火来。红秀心里知道不能放过绫华,否则便更没有退路。 红秀点点头:“奴婢听到那男子说话了,那声音、那身形,奴婢确定是梁头领!” 夏明河满脸得意,说道:“管家,速速去把梁头领带来!” 是圈套!绫华已经明白了一切,心里恨恨想着。这是夏明河与红秀串通起来,给自己和梁彦豪设的局。如果能当众做实自己与梁彦豪的“奸情”就算自己和梁彦豪说出驸马的秘密,众人也只会认为是反泼脏水而已!这个夏明河好狡猾!为了掩盖他的脏事儿,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与姜旻秋果然是天造地设,好生相配! 管家忙领命,刚要转身去请,只听到一个宏亮的男声传来:“不必去请了,属下不请自来了!” 那正是梁彦豪的声音。 梁彦豪来了!绫华听见梁彦豪的声音,不禁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个公主府,表面上富丽堂皇,实则藏污纳垢,这里人心狠毒冷漠,有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唯有他才是真性情!绫华此刻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相信梁彦豪是来救自己的。此时此刻,梁彦豪是自己唯一的救赎。 梁彦豪扫了一眼绫华,不动声色。他面向驸马,屈膝跪地:“小的拜见驸马大人!” 夏明河似笑非笑:“梁头领,你可识得眼前这名女子吗?” 梁彦豪看了看绫华:“不曾识得!” 绫华并不意外这回答,她看了梁彦豪一眼,他此时却没有看自己。 夏明河追问:“你可看清楚了?当真不识得?” 梁彦豪笑了:“禀驸马,府中女眷众多,小的日常值守,与女眷并无来往,所以不识。” 红秀有些激动,喊道:“你说谎,我明明看到你与绫子在假山里厮混!” 梁彦豪看着红秀,冷笑着:“我虽然不认识这个女子,却认得你呀!” 红秀哼了一声:“奴婢在府中伺候多年,头领大人当然识得我。” 梁彦豪大笑起来:“哈哈,我不仅认识你,方才在巡夜的时候还看见你了!” 夏明河眉头微蹙,看着梁彦豪:“你看见红秀什么了?” “属下看到红秀与苏公子的书童伴月密会!”梁彦豪面不改色脱口而出。 “你这个骗子!你胡说八道,我几时与那伴月密会!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和那个贱人厮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搭!”红秀大吼起来,双眼血红,情绪激动地不能自制,似要爬上来吃了梁彦豪。 绫华听了梁彦豪的说辞,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红秀与伴月私会,这,有人信吗? 同时激动的还有夏明河,他瞪着梁彦豪,一脸铁青,怒道:“梁彦豪,你这个不知深浅的家奴,怎敢这般信口开河?你定是被红秀撞破了私情,要泼她脏水吗?” 梁彦豪依旧十分淡定,不缓不慢地说:“我有没有泼红秀脏水,还请驸马爷把伴月唤来,一问便知!” 第七章 反转 驸马夏明河看到梁彦豪气定神闲的样子,心想这厮说不定已经搞定了伴月,才会如此,可不能着了他道。 夏明河佯怒:“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却还想污蔑他人不成?红秀伺候长公主多年,断然不会诬害你们二人。管家,把绫子贱婢和这个奴才都给我拉下去大刑伺候,正正我们公主府的家风!若他二人再敢胡言乱语,试图毁他人清誉,直接乱棒打死便是!” 绫华看到夏明河目光狠绝,似乎在说:若你们二人敢把假山的事情抖出去,便直接处死。而且你们说的,众人都会认为是奸情败露的诬陷,没人会信! 绫华又看了看梁彦豪,见他表情镇静,似乎已有准备,绫华决定配合他孤注一掷。 绫华大喊:“驸马爷,奴家没有与人私会!明明是红秀,奴家撞到红秀与伴月夜会,便问过她几句!没想到她反而诬陷奴家!奴家实在不知为什么?!驸马爷明察啊!” 绫华边喊边哭得梨花带雨,本就貌美的她更加楚楚动人,令人怜惜。 管家也动了恻隐之心,好言劝道:“驸马爷,要不咱再查查?莫要错怪了好人,得罪了苏公子!” 夏明河反手给了管家一记重重的耳光,大声呵斥道:“你这没上没下的狗奴才!只有长公主才能使唤得了吗?” 管家连忙跪地求饶:“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管家打个手势,几个壮汉上来要拉梁彦豪和绫华动刑,绫华又急又怕,额头上掉下豆粒儿大的汗珠,嘴上喊着:“驸马爷,你今日若打死了奴家,如何向苏公子交待?!” 夏明河冷笑一声:“我若把你打死了,皓白说不定会感激万分,谢我处理了你这水性杨花的贱人!” 这时,众人突然听见梁彦豪喊了一声:“伴月来了!” 众人随着梁彦豪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是伴月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只见伴月头发凌乱,衣冠不整,跑到了夏明河面前。 夏明河的脸陡然变色,梁彦豪却对着他露出一丝神秘而得意的微笑。 伴月脸色惨白,重重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哭喊着:“驸马爷饶罪、驸马爷饶罪,是那红秀约的奴才,奴才和她并无奸情!” 夏明河眉头紧锁,不明所以,却也稍稍松一下口气:梁彦豪没有想与自己树敌,他是要彼此都有台阶下啊! 夏明河沉着脸:“伴月,你莫要慌张。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道来,且要想清楚再说!” 跪在一旁的红秀也慌了,她满脸涨红,又是羞耻又是愤恨:“伴月,你个杀千刀的奴才!我几时约过你?怎能如此胡说?!” 伴月哭丧着脸:“驸马爷,你莫要怪罪奴才!是红秀托奴才给苏公子带情信!谁知道我们撞见了绫子姑娘。奴才可是清清白白啊!” 伴月说完,双手哆哆嗦嗦地从身上当真摸出一封信来! 伴月继续哭丧道:“红秀爱慕我们公子多年,一直苦于无机会倾诉。直到看见绫子姑娘入府,红秀才急着约了奴才,让奴才给公子送情信!” 绫华看着梁彦豪给自己眨了眨眼,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搞定了伴月,却心里默默赞了他。 绫华忙接过伴月的戏,扑上去抓住红秀的衣襟,喊道:“红秀,你好卑鄙!原来你是妒忌苏公子看中了我,才想到用这个法子辱我,置我于死地吗?” 红秀不明所以,也懵了!原来夜里,红秀一直未曾睡熟。就如伴月所说,红秀也的确痴恋着苏皓白,却从未曾被他正眼瞧过。绫华入府,因苏公子而留,红秀哪能不恨? 红秀表面上对绫华亲和,实际上恨极了绫华。夜里她见绫华外出,便悄悄跟了前去看个究竟。先是看见了绫华和梁彦豪私会,心下本来得意着抓到了绫华的把柄,却没想到意外还瞧见了驸马和伴月的私情! 红秀说到底情窦初开,哪见过这种世面,躲在一边的草丛中不敢出来。直到驸马和伴月撤去,梁彦豪回到假山洞穴之时,红秀才敢出来准备回房,却没想到被夏明河堵在了路上。夏明河早已经发现了红秀,认定她是与梁彦豪在洞内厮混之人,红秀哪里肯认?她便对夏明河说看见了绫华和梁彦豪的丑事! 夏明河正愁自己的把柄落在梁彦豪手里,心里不安,见红秀肯指正他的奸情,心想正好借此除了他,绝了后患。夏明河指点红秀,大张旗鼓地演了这么一出捉奸大戏,眼看着就要得逞。谁能想到半路上伴月竟然杀了出来?伴月的说辞一下把红秀拖下了水,再也不能翻身!事已至此,不能再拖沓,否则自身难保!夏明河决定弃马报车。 夏明河冷冷道:“够了,红秀!你为了自己一点私欲,竟然这般狠毒地污蔑绫子姑娘和梁头领。本驸马错信了你!” 红秀错愕震惊地看着夏明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驸马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置她生死于不顾吗? 红秀急疯了,大喊大叫:“是!我是痴恋苏公子,也写过情信!可是!可是我今晚绝没有约伴月出来送信!你们,你们一个个男盗女娼,个个的肮脏龌龊!我却连封情信都写不得吗?!” 夏明河不耐烦,挥了挥手:“红秀如此疯疯癫癫,败坏门风,还不给她拖下去打死!” 红秀扑上去,拽住夏明河的衣襟,狠狠道:“我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我伺候了她十几年!驸马,你不能这么对我!” 夏明河不为所动,一脸厌恶:“拖下去,打死!” 旁边的壮汉守卫上去拖红秀,红秀惊恐气急:“驸马!驸马!你不怕我说出你的秘密吗?!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会说!” 夏明河抽出壮汉守卫的腰刀,手起刀落,狠狠刺入红秀的胸膛! 红秀停止了叫喊,重重栽倒在绫华面前,她瞪着双眼,面目狰狞,直勾勾地看向绫华。绫华惊住了,红秀的鲜血流淌了一地,浸透了绫华的裙袂。绫华吓得浑身瘫软,险些晕了过去。梁彦豪蹙着眉头,看着倒地死透的红秀,又看了看绫华,依然故作镇静。 伴月也扭过头去,不敢看死去的红秀,一众家仆也是又惊又怕,不敢再出一点声响。 夏明河扫了一眼鸦雀无声的众家仆,最终目光落在了梁彦豪和绫华身上。 夏明河将手中满是鲜血的腰刀扔在了地上,轻描淡写地说:“本驸马并没有什么秘密!管家,收尸吧!” 第八章 少爷 绫华看着红秀死状凄惨,大气也不敢出。虽然她早已经决定把命豁出去,可也没想到进入公主第一天,就如此的凶险万分。今天要不是梁彦豪挺身相救,恐怕倒地而死的就是自己了! 众人折腾了一宿,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夏明河也倦了,懒懒地说着:“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出去议论,且散了吧!” 绫华稍稍松下一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谁说散了?!”众人只听见一个洪亮悦耳的女声传来,这声音不怒自威,来者正是长公主姜旻秋。 众人惶恐,纷纷跪下行礼,姜旻秋皱眉看着红秀的尸体,扫了一眼夏明河,愠声道:“本宫的人,说处置便处置了吗?驸马,怎地也不差人告知本宫一声吗?” 夏明河屈身行礼,赔笑道:“公主怎么来了?只是一些小事,为夫已经处理干净了。更深露重,公主还是早日回寝休息吧!” 姜旻秋冷哼一声:“人命关天,怎会是小事?”她走到绫华面前,又看了看跪在近处的梁彦豪,面向绫华说:“我听说这事儿因你而起??” 绫华思绪万千,想着此时身上还有一把绣剪,若是扑上去刺杀姜旻秋,或许有机会?但环顾四周,姜旻秋身边便是壮汉守卫,自己绝无得手机会。 绫华只得伏身叩头:“奴婢冤枉!” 姜旻秋挑眉:“哦?驸马你说,她冤枉吗?!” 夏明河看了看伴月和梁彦豪,赔笑道:“是有些许误会。” 姜旻秋;“是不是误会,一审便知!来人啊,将绫子这奴婢关入戒律房,本宫要亲自审她!” 梁彦豪一惊,急忙帮绫华求情:“公主明鉴,驸马已经审过绫子姑娘,她是清白的!” 姜旻秋冷眼看着梁彦豪:“这个舞姬来路不明,你莫要为了这等贱婢自毁前程!本宫定要让刘嬷嬷好好审她,看她到底修炼了什么魅惑之术?!” 姜旻秋说罢,已有两名壮汉前去拖绫华,梁彦豪心想不好,戒律房酷刑加身,绫华怕是不死也要舍去半条命。 梁彦豪纵身一跃而起,凭着一身好武艺迅速撂倒两名壮汉,将绫华拉起抱入怀中,飞奔而逃。家仆和守卫们更是不明所以,全部都呆在原地,竟无一人去追!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夏明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夏明河对着长公主连声惊问:“他疯了吗?他是不是疯了!都是你,都是你这么多年放纵他!” 夏明河话里有话,但看着眼前家仆众多,无法再说,只能愤懑地看着长公主。 姜旻秋却笑了:“冲冠一怒为红颜,有意思!” 夏明河也冷笑道:“令尹大人的家事,我自不好插手。只求他们莫再回来,扰我清净!” 夏明河说罢,一甩袖子,自顾自离开。 再说梁彦豪,抱着绫华飞奔出公主府,门外早已备好车马。梁彦豪带着绫华上车,马车飞驰而出。绫华也是陷入震惊中无法自拔,看了梁彦豪许久才反应过来! 绫华踹了梁彦豪一脚,叫道:“你有病啊!” 梁彦豪一愣:“你干嘛踹我?” 绫华吼道:“你为什么带我跑出来?你把我带出来了,我还怎么回去?你是不是疯了!” 绫华气不过,对着梁彦豪一阵拳打脚踢。 梁彦豪制住绫华的手脚,气闷地说:“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女人,我是救你的命!” 绫华气道:“你救我的命?你有什么本事救我的命?你以为我们逃得掉吗?” 梁彦豪:“我要是不带你逃走,你就会被带到戒律房!你知道那里有多可怕吗?” 绫华不屑地看着梁彦豪:“我不是闺房里的娇小姐,你吓不到我!” 梁彦豪绘声绘色地说:“别说你这个身子骨了!就算像我这么壮的汉子,进去了也只能横着出来,说不定只剩层皮了!” 绫华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可还是恨自己的精心计划泡了汤。 “可我们就这么出来了,以后还怎么回得去?!” “你为什么总想回到那个鬼地方?”梁彦豪非常无奈。 “你让马夫停下,我自己回去!” “你想回去送死吗?” “我回去认罪,求饶,或许还有一丝机会!你自己走吧,我不连累你。”绫华意志坚定,无法动摇。 梁彦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既然那么想回去,我日后帮你从长计议便是。只是现在,你还是跟我一起避避风头好了!” 绫华颇为不屑:“你一个小小的守卫头领?如何帮我从长计议?” 梁彦豪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只是小小的守卫头领?” 绫华有些惊讶:“你难道不是?” “既然苏公子不是普通的烟花客,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另有身份?”梁彦豪半开玩笑半认真。 绫华忍不住化恼为笑:“你若不是普通的头领,那我可真是幸运极了!遇到的岂不都是贵人!那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等我帮你重返公主府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梁彦豪卖起关子。 绫华又一声叹息,“你莫要再哄我开心了!我料定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份背景,否则怎会终日在公主府站岗值守?你还不如帮我找来苏公子,一同商议才好。” 梁彦豪听绫华又提苏皓白,有些醋意,语气也颇为冷淡:“你去看看,我们后面可有追兵?” 绫华这才想起,忙拉开马车上的帘子,看了看后面,此时已是清晨,并未见到一人一驹追来。 绫华颇为惊讶地说:“这可奇了!惹了这么大地麻烦,为什么长公主没有派人追来?” 梁彦豪耸耸肩膀:“都说我身份不一般了!” 绫华将信将疑,却也没再争辩,只想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车继续疾驰,来到一个异常豪华雄壮的府邸,随后停下。 梁彦豪跳下马车,伸手要扶绫华。绫华迟疑片刻,搭上梁彦豪的手,跳下了马车。 绫华的目光巡视了这府邸一番,仰头望去上面的牌匾,赫然写着“令尹府”三个大字! 令尹府?当朝势力最大的权臣姜令尹的府邸?就连当今圣上恐怕也要忌惮姜令尹三分,而他亦是长公主姜旻秋的养父。 梁彦豪看着绫华震惊而不明所以的样子,神秘一笑,前去重重地叩门,大喊道:“快开门!我回来了!” 大门打开,一众守卫悉数全出,面对梁彦豪行大礼。随后,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这人看见梁彦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笑呵呵地说:“少爷,你回来啦!” 梁彦豪也呵呵一笑,说:“我不仅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姑娘!” 第九章 半龙 跟梁彦豪说话的中年男人姓马,正是令尹府中的管家。马管家引着绫华和梁彦豪入府打点住处,府上家仆守卫都颇为恭敬。 绫华心里合计着,看着势头,这个梁彦豪会不会是令尹家的公子?可他既然身份如此高贵,又怎么会去公主府当守卫头领?而且公主府上下对他并无特殊,不像是嫡出的少爷。再说不管庶出、嫡出,他怎么不姓姜呢? 绫华跟着梁彦豪、马管家在府中的园子里走着,天色已经透亮,这园中景象一览无余。原以为公主府的宅院已经是人臣中的极致,没想到比起令尹府,倒是相形见绌了。 这府中的院子郁郁葱葱、到处都是奇珍异木,翠山怪石,罕见的艳丽花簇更是数不胜数,奢华至极。绫华不禁暗暗赞叹,怕是皇宫也不过如此吧。姜令尹权倾朝野,无人能比,听闻帝王皆善妒,令尹倒是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穷奢极欲。到底是君恩深重、不必顾忌,还是恃权而骄,肆无忌惮?这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姜府甚大,绫华觉得在院中走了许久也没到住处,只听梁彦豪和马管家一路闲聊。 梁彦豪:“老爷呢?起来了吗?” 马管家答:“这时辰,老爷怕是起身了,不过少爷也不必去请安。” “为何啊?” “府中要来贵客,少爷避嫌吧。老爷不喜你见那些人。”马管家恭恭敬敬地说。 “贵客?有什么贵客能让老头儿如此忌惮?难不成帝皇老子驾到了吗?”梁彦豪不屑地说。 “倒也不是当今圣上,不过是太子想见见府中池里那宝贝,便携太子妃、和侍读苏公子一起过来了。” “苏皓白也来?”梁彦豪眉头蹙起,看了看绫华。 绫华也听到马管家说苏皓白要来,看出梁彦豪的顾忌,只微微一笑,故作不在意。 梁彦豪看着绫华笑容明媚,眉梢含情,不由得心中一动,喜笑颜开。 “马管家,你退下吧。我们一会儿自己回房休息,我也许久没见过龙儿了,趁贵客没到,我们先去池子那边瞧瞧!” 梁彦豪说罢,牵着绫华的手,向园中跑去。 “我们去哪里?” 绫华被梁彦豪带着一路飞跑,累得气喘吁吁。连夜得折腾,绫华已然十分疲倦,不似梁彦豪般兴致勃勃。 “就快到了!我带你去看一神物!” “你又哄我,哪里有什么神物?难道还是条龙不成!” 梁彦豪边跑着边看看绫华,大声笑着说:“哈哈哈,你还真说对了!就是条龙!” 绫华被梁彦豪拉着跑到一处大池中,这池水清透、烟雾缭绕,周围被翠绿的小山丘包围着,仿佛人间仙境一般。 绫华也被眼前的美景吸引,心情大好,仿佛之前的血雨腥风从没发生一样,此刻已经彻底遗忘。 “这景色真是绝美!”绫华发自内心地赞叹。 梁彦豪笑了,说:“你往这池中看看,那里头的才是绝美之物!” 绫华顺着梁彦豪手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池子里果然盘踞着一条龙! 绫华大惊失色,又凝神一看,这龙却和平时画中描绘的不同,似龙却非龙,倒像是半龙半鱼的异物。只见它身长一人有余,通体灿金色、闪烁着颇为动人的光泽,游动起来身形纤细灵活,双眼转动,仿佛通人性、识人语。 绫华只顾凝神看着,半晌不语。 梁彦豪笑了:“我就喜欢看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绫华凝眉道:“像是条龙,却又有些像鱼!” 梁彦豪:“据说这是条半龙。龙在远古时期就已经灭绝了,仅有一丝血脉留在人间,变成这种半龙半鱼的样子。而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这一条半龙尚存于世了。” 绫华啧啧称奇:“这半龙是怎么来的?令尹大人果真是本领通天。这神物怕是皇宫里都没有吧?否则太子、太子妃又何必大费周章来令尹府看它?” 梁彦豪笑笑:“这神物原本就是皇宫里的,是几年前百越人给圣上的贡品。圣上十分喜爱,为它修园建池,可惜不出几日它却死了!” 绫华颇为惊讶:“既然已经死了,却因何此时又如此生龙活虎?” “听说此前这半龙已经死透了,圣上十分伤心,赏赐给……”梁彦豪顿了一下,接着说“赏赐给令尹大人处置,令尹大人十分不舍,把它置放在府里园中小池,每日都来看看,岂知突然有一天,它竟活了过来。圣上也十分惊奇,直道令尹府与它有缘,从此这龙儿便留在了府中。” “令尹府真是福地!”绫华笑道:“只是梁头领也该告诉奴家,你的真实身份了吧?” “想必你已经猜到了!” “我是猜到几分,却不十分笃定。” “你猜到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你敢从公主府把我掳出来,而却没有追兵。你把我带到令尹府,人称你少爷,府中上下对你恭恭敬敬。你对令尹府神物之事如数家珍,倒像极了令尹府的公子!只是……”绫华欲言又止。 “只是我不姓姜,却姓梁。只是我终日在公主府值守,干得也不是高贵的行当,只是长公主和驸马对我没有半分敬意,看不出我一点儿尊贵。甚至在他们眼中,我还不如苏皓白?”梁彦豪道出绫华心中所想。 绫华蹙眉望着梁彦豪,心下竟有几分心疼,倒也猜出分毫:“你是庶出?甚至……” 梁彦豪苦笑着说:“甚至是连庶出都不如的私生子,连令尹大人的姓氏都不配拥有的那种!” 绫华看着梁彦豪凄楚的表情,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说:“你虽为私生,可看姜府的态度,想必令尹大人待你不差。你身份虽微,但已比普通人要强百倍。既没有经历过大祸,也不曾被人踩在泥土般的轻贱,你已经很好了。” 梁彦豪听了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在安慰我么?” 绫华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我希望你知道,你比这世上很多人都幸运。应当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绫华双目含情,面若桃花,在这仙境般的池水边愈发动人。 梁彦豪情难自禁,拉起绫华的玉手,将她拽人怀中,双唇正要碰上她的,只见池中的龙儿突然腾空,用尾巴重重地扫了绫华一下,绫华猝不及防地脚下一滑,跌入池中。 梁彦豪正意乱情迷,哪来得及伸手相救,只得眼睁睁看着绫华掉入池中。绫华挣扎着从池中站起,好在池水不深,还不及绫华的胸膛。梁彦豪不禁失笑起来。 绫华有些狼狈和怒意,看到自己浑身湿透,胸前半隐半透,有些尴尬地连忙捂住胸口。 绫华在池中站立,身边烟雾缭绕,龙儿此刻却乖乖地盘踞在她身边,不再作怪。只见她秀发散落,衣裙湿透贴着身体,绝美的面庞带着无奈和愠怒,却是十分的诱惑动人。此刻间,怕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爱上。 绫华怒道:“梁彦豪,你不要再笑了,快把我拉上去!” 梁彦豪刚要上前拉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声:“好一朵出水芙蓉啊!令尹府何时藏了这等绝色!” 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从山丘后走出,这男子身形瘦高,皮肤白皙,相貌极为俊秀,一双凤目藏着风流,举止间透着雍容贵气,穿着打扮更是不俗。 梁彦豪见了这男子,先是一愣,随即下跪行大礼:“小的拜见太子殿下!” 绫华心下一惊:“太子?” 第十章 太子 太子示意梁彦豪平身,便去池边向绫华伸出援手。绫华浑身湿透颇为尴尬,有些迟疑。但见太子一直抬着手臂,诚意十足,眼神中又透着柔情,绫华抓住了太子的手。复仇之路崎岖艰险,她要抓住一切的力量和机会,更何况,这还是太子的手。 太子拉着绫华上岸,便将自己身上的锦袍脱下,披在了绫华身上。绫华对着太子妩媚一笑,太子颇为受用,柔声道:“天寒风冷,姑娘莫要受了风寒。” 梁彦豪看着绫华、太子二人在面前眉来眼去,颇有不悦。闷声道:“多谢太子,不如就让她回房更衣吧!” 太子有些不舍,问道:“你是哪家的千金?怎么会在令尹府中落水?” 绫华屈身行礼,徐徐道:“奴婢并不是什么千金闺秀,奴婢只是一个婢女。” “我出入令尹府多次,怎么不曾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太子追问。 绫华正不知如何回答得体,只听见一个清脆刺耳的女声说道:“臣妾与苏公子脚程稍慢,貌似错过了许多?这姑娘是哪家的伶官儿,唱得又是什么戏啊?” 绫华循声望去,那是一个妙龄女子,穿着十分华贵。只见她穿着一袭烟粉色的锦缎袍子,上面是金线刺绘出朵朵绽放的牡丹,那缎面、那绣工皆为人间极品。女子头上的珠翠更是耀目,镶嵌着五六颗硕大的明珠,颗颗都价值连城。这女子的穿着打扮竟远胜过身为长公主的江旻秋。 绫华又仔细端详了这女子的模样:柳眉杏目,十分精致,自然也是极美的。只是眉眼之间透露着骄纵霸道,并无女人独有的柔媚风情。 这女子自然也在打量绫华,眼中充满敌意。 这女子身后,便跟着苏皓白。苏皓白见绫华在此十分惊讶,刚要上前问候,绫华忙对他使了眼色,他便没再动声色。绫华此刻已经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一定是太子妃没错了。 太子见太子妃不悦,有了丝丝忌惮,目光离开了绫华,转向太子妃说:“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哪里来的伶官?哪里又是在演戏?“ 太子妃依旧咄咄逼人,走向绫华,扯掉了她身上披着的锦袍。绫华浑身湿冷,一阵寒风袭来,不由得打了寒颤。太子妃看了绫华身上的侍女衣着,更是不加掩饰鄙夷的表情。 “姜府上下,今天均知本宫与太子前来此地,你这奴婢为何好巧不巧,就在太子面前跌入池水中,让太子看见你这衣不蔽体的样子?” 梁彦豪有些沉不住气,压着怒意道:“太子妃明鉴,是龙儿惊吓了绫子姑娘,她才失足掉下池水的。我们并未想到,此时太子会驾到。” 太子妃挑眉,更加不屑:“你的意思是,龙儿也与她配合起来,一起勾引太子吗?” 太子此刻有些挂不住,对太子妃怒道:“紫嫣,你莫再胡言乱语,有失身份!” 太子妃紫嫣更加不忿,突然在绫华胸口前重重一推,绫华再次失足跌入池中。 绫华在池水中颇为狼狈,心底被激起怒意,难道这一生,只配被人羞辱和践踏吗? 太子、梁彦豪和苏皓白见绫华落水,三人几乎同时到池边伸手相助,绫华看着三人同时伸出的手,不知如何抉择。 太子妃看这情景,更加恼怒失控:“本宫今天真真是涨见识了!不消一刻功夫,就勾引了三个男人吗?” 太子回身怒道:“紫嫣,你够了!” 太子妃没有要放弃羞辱绫华的念头,来到池边,贴近绫华:“你说是受龙儿惊吓,我看它一直老实得很,从未惊吓过任何人。自己动了歪念,想要一步登天,可不该推到不会说话的畜生身上?” 绫华压着怒意,做好打算,强露出笑容说:“龙儿确实会出其不意地吓人,太子妃不信,你离它近些看看。” 太子妃颇为不屑,又离那条半龙近了几分,讥讽道:“本宫已经离它如此之近,不见它有一丝异样啊?” 此时,绫华的手早已偷偷摸到龙儿的尾部,她用指甲暗暗钳住龙儿的一片金鳞,在太子妃离近它的时候,看准时机,用力一拔,生生地扣掉了龙儿的一片尾麟! 龙儿受了惊吓,“呼”地一声腾空而起,尾巴重重地抽在了太子妃紫嫣的脸上,她身子一斜,“噗通”一声掉入池中。 “哈哈哈,我说过,龙儿是会吓人的!”绫华心里痛快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紫嫣跌落池中,头发散落,脸上还有龙尾抽红的印子,模样比绫华还要狼狈许多。 太子见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紫嫣,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当真有趣的很!” 紫嫣异常恼怒,口里谩骂道:“你这贱人!你这畜生!” 紫嫣骂了还不解气,一掌扇在了龙儿的背上。谁知平时温顺的半龙此刻突然性情大变,一口咬住了紫嫣的手,直咬得紫嫣鲜血直流! 众人一看,皆为大惊失色,紫嫣更是又疼又怕,边哭边叫喊道:“我的手!太子!救救臣妾啊,我的手没了!” 太子、苏皓白均跳入池中,太子抱住紫嫣,苏皓白上去试图掰开龙儿的嘴,可却无济于事。 紫嫣冲着岸上还看看戏的梁彦豪大喊道:“你这奴才,怎能这样袖手旁观?还不斩杀了这咬人的畜生!本宫的手若是没了,让你全家陪葬!” 梁彦豪悻悻一笑:“太子妃好大的脾气,只不过这神物乃圣上所赐,小的可不敢随意斩杀!” 太子、太子妃、苏皓白三人忙成一团,也分不开龙儿咬得紧紧的嘴,绫华也不禁有些担忧,真把太子妃的手要掉了,自己和梁彦豪都要倒霉。 绫华急得对龙儿连声叨念:“好龙儿,你松口吧,再咬下去要闯了大祸了!快松口放过她吧!” 说也奇怪,这龙儿像听懂了绫华的话语,竟张嘴松开了紫嫣的手,向后一撤,缓缓盘踞在池底。 此时,池水已经被紫嫣的血染了一片鲜红,紫嫣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意识已经有些不清,只喃喃道:“本宫要杀了这贱人,杀了这畜生!”说完,她便晕厥了过去! 第十一章 冤屈 令尹府客房中,侍女们给紫嫣换好了衣衫,紫嫣躺在床上昏昏睡了过去。她的伤手已经被包扎好,但无法帮她止住疼痛。紫嫣在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十分痛苦的样子。 太子站在紫嫣身边,看了看方才给诊治伤处的太医,问道:“太子妃伤势如何?” 太医屈身行礼,禀告道:“禀太子,臣已经及时为太子妃止血敷药,依臣看,伤口并无大碍,只是太子妃受了惊吓,还需精心调养些时日。” 太子点点头,太医退下。 梁彦豪和苏皓白、以及换好衣衫的绫华都站在太子身侧,众人看着床上面容憔悴的太子妃紫嫣,皆沉默不语。 绫华本来就是想把紫嫣拖下水,给她个下马威,也没曾想到龙儿如此神勇,竟然把紫嫣吓走半条命。她此刻心里也在打鼓,若是令尹府和太子追究起来,自己恐怕又难逃杀身之祸 此时,只听房外有侍女说道:“参见令尹大人!” 众人皆知姜令尹来了,齐齐来到门口迎接姜令尹。 姜令尹五十多岁的年纪,双鬓雪白,模样刚毅中带着智慧。 姜令尹与太子互相行礼,询问了太子妃的伤势,听闻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姜令尹还是耿耿于怀龙儿咬了太子妃的事情,叹道:“龙儿生性乖巧,从不曾伤人,今日怎么闯下如此大祸? 绫华紧张得身子颤了一下,太子见状,忙说:“紫嫣不慎落水,怕是惊吓到了池中的龙儿,才如此的。既然伤势无大碍,令尹大人不必担心。” 姜令尹点点头,太子又宽慰他一番,姜令尹确认太子不会迁怒于龙儿,方才放心离去。 绫华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太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绫华忙下跪行礼谢恩。 太子对众人道:“你们闹腾了一天,也都累了都散去吧!本宫一个人留下陪太子妃。” 众人皆谢恩散去。 梁彦豪带着绫华想要去厢房密谈,却被苏皓白跟上来,三人便同去了。 厢房内,三人各怀心事。 此时,绫华已经告诉苏皓白公主府发生的一切,当然隐瞒了她曾和梁彦豪夜会的事情,只说是撞见夏明河和伴月的奸情,被红秀报复,然后梁彦豪救她来到令尹府。 苏皓白并不是尽信绫华的说辞,询问:“你是何时结识的梁头领?” 绫华猜到他会有此问,强作镇定地说:“奴婢也是在入了公主府后方才结识的梁头领!” 苏皓白冷笑:“那你可知道这位梁头领的真正身份?” 绫华看了一眼梁彦豪,梁彦豪接道:“绫华也是在令尹府才知道的。” 苏皓白对绫华失望至极:“绫华?看来令尹家的少爷早就知道你的真名和身份了!绫华姑娘好本事啊!公主府那夜,我明明见你在房门外与一男子相会,现在看来,身形和装束,倒是像极了梁头领!” 绫华语噎,自己理亏在前,无法辩解:“苏公子,是绫华欺瞒了你!对不住了。” 苏皓白冷笑:“你何止是欺瞒我,你对我从未有一丝一毫真心。你说清楚,你混进公主府是要做什么?” 绫华知道已经无法再欺骗他,只得道:“我不能说!” “你不能说,那就和我一起去见长公主,登门谢罪!”苏皓白说罢,拉起绫华的手就要走。梁彦豪挡在绫华面前,寒声道:“你以为令尹府是什么地方?可以随便带人走?” 苏皓白轻蔑一笑:“你也对她倾心了吗?” 梁彦豪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苏皓白讥讽道:“我留不住她的心,你也留不住!今晨间,她已经迷住了太子,我们在她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绫华不是这种人!”梁彦豪笃定道。 绫华看着梁彦豪坚定地相信自己,心里有一丝感动。 她对苏皓白说:“苏公子,你带我去公主府谢罪吧!梁头领,你也莫要再拦了,我一个人闯的祸,愿自己承担!” “你疯了吗?你知道太子妃和公主府的关系吗?莫说你已经在公主府闯了大祸,就冲你今天伤了太子妃,回到公主府也是死路一条!”梁彦豪又忧又恼。 “太子妃和公主府?有什么关联?”绫华不禁疑问。 “权臣之间利益相交,联姻甚广,太子妃夏紫嫣就是驸马夏明河的亲妹妹!”苏皓白冷漠地说。 ”那长公主和驸马的关系如何?怕也是一样的政权联姻,貌合神离吧?”绫华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梁彦豪和苏皓白同时惊异地看向绫华,绫华笑笑:“看来我猜对了!” 苏皓白压抑不住心中地焦躁愤怒,没有了以往的温文尔雅,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你到底什么来头,什么目的?若此刻说出,我们还尚能帮你逃出凶险!”梁彦豪其实也沉不住气了。 绫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向苏皓白和梁彦豪分别行了大礼。 绫华垂泪道:“梁头领、苏公子,你们都是绫华的恩人,都对奴家情深义重。可我不能告诉你们真相,不能牵累你们!你们就把我交给长公主处置吧!” 绫华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令苏皓白动了恻隐之心。 苏皓白缓和了情绪,无奈地说:“你有什么冤屈,有什么委屈,现在就告诉我们。我是苏太守唯一的衣钵,梁头领虽无名分,但也是令尹大人的独子,我们或许是能帮你的!” 绫华含泪道:“奴婢只能说和公主府上之人有血海深仇,就算就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不求两位公子倾囊相助,但求你们不要阻止。就算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奴家也要试一试。” “不,我不会放你回去!也不会让你冒险!谁要带你回公主府,我便杀了他!”梁彦豪拔出腰刀,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苏皓白摆摆手,“罢了罢了,我说不过绫华,也打不过你!我们从长计议吧!” 这时,只听见门外有人敲门,随即传来马管家的声音:“禀告少爷和苏公子,长公主来了!” 第十二章 外姓 梁彦豪开门放马管家进房,“你有什么事?” 马管家赔笑道:“长公主驾到,点名要见少爷和绫子姑娘。” 梁彦豪挑眉道:“你去回了她,说我们二人不在令尹府。” 马管家为难道:“长公主有备而来,见不到你们,怕是不肯善罢甘休啊。少爷,还是莫要惊动了老爷。老爷不喜长公主这般刁难!” 绫华听了这话,心中暗暗疑问:姜旻秋是令尹大人的养女,身份又何等尊贵,怎么看管家的态度颇为奇怪?似乎姜令尹和长公主并未像外面传言一般父女情深? 朝廷权贵与皇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远近亲疏谁又能猜得透?姜旻秋和夏明河貌合神离,和令尹也不亲近,那她在朝中的依靠是谁?还是只靠圣上眷顾? 绫华分析着局势,不知从何处着手复盘。 苏皓白对马管家说:“管家,你去禀告长公主,我们稍后便去拜见!” 马管家连连点头称是,一路小跑回去复命。 梁彦豪颇为不满苏皓白自作主张,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皓白不以为意,说道:“逃避不是办法,梁少爷自然不必担心自己的处境,再怎么样也是令尹大人的血脉。可绫子姑娘呢?凭长公主难道处决不了一个女婢。” 梁彦豪蔑笑道:“你打算怎么办啊?” 苏皓白:“因为绫华身份低微,长公主自然可随意处置,可是如果她的身份有些来头,长公主自然就无可奈何?” 梁彦豪阴阳怪气道:“你打算让绫华怎么一飞升天啊?” 苏皓白:“令尹府中能保绫华的只有一个人!” 梁彦豪机灵一动的样子:“你是说我父亲——令尹大人?” 绫华和苏皓白几乎同时翻了一个白眼,异口同声:“是太子!” 两人说完不禁相视一笑。 梁彦豪颇为不满他二人的默契,“什么馊主意?难道要让太子纳绫华做侧妃吗?太子妃那只母老虎,怕是长公主还没怎么样,先把她吃了吧。” 苏皓白不服气:“真是猪脑子!我们只要去和太子说绫华无辜,求太子庇护即可。让太子和长公主说绫华是他中意的婢女就可以了。” 梁彦豪:“你想得倒美,那太子就那么听你的话吗?” 苏皓白默默得意:“说起来,我与太子倒是有几分私交,我觉得问题不大。” 梁彦豪虽然不想去让绫华求太子,可一时间也别无他法,看向绫华说:“你的意思呢?” 绫华思索了一会儿:“那如果太子要庇护我,我是不是要随他入宫?” 苏皓白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绫华不假思索:“那不行,我不跟他进宫,我要回公主府。” 苏皓白和梁彦豪异口同声惊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公主府?” 两人说完同时一愣,互相瞪了一眼,又齐齐看向绫华。 绫华:“我有冤屈,我一定要亲手化解,只有在公主府才能!” 梁彦豪颇为无奈:“你现在要做的是自保,你回了公主府就会被弄死,你还怎么化解冤屈?” 苏皓白:“是呀,绫华!千万不要回公主府,你说让你受冤之人是谁,只要不是长公主和驸马,我和他帮你想办法处置了就是!” 梁彦豪也说:“是呀,你还是保命要紧!” 看绫华沉默不语,苏皓白和梁彦豪同时想到了什么,对视一下,再次异口同声道:“难道真的是长公主和驸马?” 绫华露出一副凄楚的笑容:“好像已经无法隐瞒了呢。” 三人陷入一片沉默。 梁彦豪摇了摇头:“不行、不行,再怎么样,咱也没有实力去动长公主和驸马,你这冤屈怕是化解不了了,我们还是逃避吧!“ 梁彦豪拉住绫华的手准备逃走。 苏皓白配合地说:“我负责拖住长公主!“ 三人计划好分工,欲要夺门而逃。 此时,马管家又颠颠地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满头大汗。 梁彦豪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马管家气喘吁吁道:“长公主已经来了!她说等不及你们去拜见!你们赶紧合计一下怎么应对吧!” 说罢,马管家便站在门口,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迎接长公主。 姜旻秋来势汹汹,身后跟着若干婢女、奴才,颇有阵仗。刘嬷嬷则紧跟在姜旻秋身边。 梁彦豪、苏皓白和绫华三人分别行李拜见。 姜旻秋冷冷一句:“本宫可受不起你们三个的大礼!” 说罢,便懒懒坐在厢房的座椅上,瞄着她们三人。 苏皓白率先开腔:“长公主别来无恙啊!” 姜旻秋冷笑道:“本宫倒是没什么,只不过你看上的舞姬,好生厉害啊!” 苏皓白假装不知:“不知长公主何意?” “你要问问梁捕头,是怎么和绫子姑娘假山私会?又是如何与驸马大动干戈?红袖又是怎么死的!”长公主厉声道。 苏皓白一听私会这事,又怒瞪了梁彦豪一眼,随即赔笑对长公主说:“长公主肯定是误会了!绫子不像是惹是生非的人!皓白实在中意绫子,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 长公主冷笑道:“苏太守神武勇猛,镇守一方,怎奈他的儿子如此有眼无珠!本宫自幼长长在令尹夫人身边,与苏太守是颇有渊源的,不愿过多斥责你!你也休要再为这个贱婢求情了!” 苏皓白紧锁眉头,不敢再多言。 长公主寒声道:“来人啊,把绫子带回公主府的戒律房,给我狠狠惩戒一番!本宫不相信审不出来!” 梁彦豪一下挡在绫华面前:“我看谁敢?令尹府里,谁敢随便带人走?” 梁彦豪彻底激怒了姜旻秋。 姜旻秋杏目圆瞪,狠声道:“本宫昨夜没有追来打扰令尹大人的清净,已经给了你三分薄面。就凭你一个外姓的私生子,也配和本宫如此吗?” 梁彦豪听罢,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长公主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小的是姜府没有身份的私生子,只配被您发配到公主府当看家狗。可是长公主,当今的圣上可是姓芈啊,你虽封了名号,可对于皇族来说,也是外姓啊!” 梁彦豪说罢,一个敏捷的身影突然袭来,重重一掌击在梁彦豪的胸口!掌风强劲有力,梁彦豪连连后退。没想到姜旻秋身边竟然藏着如此高手!而众人定睛一瞧,那人正是刘嬷嬷! 第十三章 底线 刘嬷嬷将近五旬的年纪,身手极为敏捷,且功力深厚,直打得梁彦豪节节败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长公主姜旻秋面容冷峻,似乎在等着看梁彦豪如何被好好教训一顿。 绫华暗暗心惊,没想到姜旻秋不仅城府颇深,还有贴身高手庇护,就算自己回到公主府,也怕是没有任何得手机会。除非自己能成为姜旻秋最信任的人!可是目前这个处境,谈何容易? 梁彦豪与刘嬷嬷连连过招,原本他自恃身强力壮、习武多年,不愿与这年迈老妪动真格。可刘嬷嬷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出招愈发狠辣,梁彦豪招架不住,只得拼尽全力。梁彦豪与刘嬷嬷从房内拼杀到院中,缠斗欲演愈烈,众人围观看戏,好不精彩。刘嬷嬷毕竟年龄大,逐渐体力不支,眼看就要落了下风。 “住手!都别打了!本宫面前,休得放肆!”姜旻秋突然下令,梁彦豪和刘嬷嬷这才停手。 梁彦豪讥笑道:“没想到刘嬷嬷隐藏得如此之深!长公主身边果然是好人才。” 姜旻秋冷笑:“你莫要冷嘲热讽,本宫今日是要审家务事,绫子虽然是本宫为了皓白留在府中,但也是公主府的人。本宫今日是拿回公主府的奴婢,查清红秀之死的原委,你们谁也不能阻拦!就算是令尹大人也不能插手!” 梁彦豪挡在绫华面前,没有要放走她的意思。 姜旻秋挑眉:“彦豪,本宫念你是令尹大人的血脉,又在公主府伺候过两年,不予你计较。原本是想把你留在本宫身边好生管教,为令尹大人分忧。谁想到你如此冥顽不化,见色起意,掳走府中的家奴!你以后便不必再来公主府了!” 梁彦豪冷笑:“管教就不必了。我看长公主分明是要看看我这个私生子在令尹大人心中的位置吧?只不过小的给长公主当了两年的看门狗,令尹大人却也毫不在意,长公主是终于舒心了,也放心了。这才放走我吧?” 姜旻秋:“你不必挑拨我和令尹大人的关系,他是我的养父,我可是姓姜!” 梁彦豪脸色不好看,却也只是苦笑释之。 姜旻秋:“你今天不必再拦我,若是再与我纠缠苦斗下去,不仅打了姜府的脸,也会伤了圣上的颜面!你既自知在姜府的地位,更该顾全大局。” 苏皓白对梁彦豪使眼色示意他从长计议,此时强行留下绫华,必闯大祸,梁彦豪左右为难。 梁彦豪看了看绫华,绫华也对他摇头,示意他不必执着。 梁彦豪一想到公主府的戒律房,不禁一身寒颤,那里面酷刑不胜枚举,绫华若进去了,怕是就无法出来了。他与绫华虽然相识不久,此刻心中却颇为担忧。绫华狡黠善变,也并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可他就是放不下,也逃不出,不能控制自己被她吸引,为她心动。 梁彦豪想保护绫华,可此时若不计后果,惊动了姜令尹,只怕绫华更加难以活命,并且自身难保,日后连营救绫华的机会也丢掉了。 梁彦豪虽为姜令尹的私生子,其实自小到大并未受过冷遇。令尹大人虽然表面上与他并不亲近,但也经常暗中关心点拨,梁彦豪心中明白父亲的无奈。姜令尹权倾朝野,却无正统的继承衣钵之人。原本令尹夫人是有过一个嫡子,没想到小小年纪意外染了瘟疫夭折。梁彦豪虽不是正室所出,却是姜令尹唯一的血脉。只是大楚等级制度森严,嫡庶本就有别,更何况是地位更低的私生子。 梁彦豪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恨过自己的出身,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原本姜旻秋也是身份低下的私生女,可就是因为圣旨赐给了姜令尹做养女,又嫁给了夏玉尹之子夏明河,这才改变了身份地位。梁彦豪也多么渴望有一天能像姜旻秋一样逆袭,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梁彦豪痛恨自己的软弱,但又万分无奈,只能准备放行。 姜旻秋露出得意的笑容,刘嬷嬷押着绫华,跟在她后面。姜旻秋一行起身准备回公主府。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把那个贱人给我扣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女子容颜憔悴,一只手上缠绵了药布,那人正是太子妃夏紫嫣。 原来,太子因圣上召唤先行回宫,留下紫嫣在令尹府静养。紫嫣醒来,看着自己的伤手,心下怒意难平,恨不得马上手刃了绫华,便发疯似地命人去寻她。不消一刻,便有下人回禀,说长公主姜旻秋来了令尹府,要强行带走绫华。 夏紫嫣哪里肯放手,拼了命也要把绫华捏死在自己手里,让她受尽折磨才好!她不顾自己伤势未愈,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前来,挡住了姜旻秋的去路! 姜旻秋看到夏紫嫣拦路倒是颇为意外,不禁问道:“太子妃这是做什么?因何要挡住本宫的路啊?” 紫嫣眉毛一挑,显然未把姜旻秋放在眼里,姜旻秋脸色一变,这一切都被绫华看在眼里。 紫嫣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颇为傲慢:“这贱人害本宫落了水,受了伤,本宫要先杀了这个贱人,再去收拾那池中的畜生!” 姜旻秋毫不示弱:“太子妃,按照礼数,你不该先叫本宫一声嫂嫂吗?” 紫嫣冷笑一声:“若不是你设法讨得太后的欢心,怎会成为我的嫂嫂?你既不是姜府的嫡女,也没有正经的母妃,也只有我那不成器的哥哥,才会真的把你当成长公主一样伺候!说句实话,你这长公主的头衔也是太后被你迷惑,才赐给你的!你该感谢我们夏家,让我嫡出的哥哥娶了你,才有了今天的面子!以后莫要在我面前作威作福,装腔作势了!” 姜旻秋恨得牙痒痒,碍于对方身份无法发作,只得切齿道:“绫子是本宫的家奴,只有本宫才能处置。龙儿是令尹大人的爱宠,要处置也要问过他老人家。你虽在夏府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却无法在别处作威作福!你快快让开,莫要挡住本宫的去路!” 夏紫嫣本因绫华一腔怒火,再加上姜旻秋的蔑视,简直是火上浇油! 紫嫣气得口不择言:“本宫是玉尹府的嫡女,是太子的正妃,是你一个乡村野妇的私生女能比的吗?” 姜旻秋自小到大,最恨别人拿她私生女的事情说话,这是她不可碰触的底线!她正要发作,只听“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在了太子妃的脸上! 打人者正是绫华! 夏紫嫣目瞪口呆得看着绫华,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贱人!贱人!我要撕烂你这贱人!” 第十四章 刑房 夏紫嫣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绫华抽筋扒骨,上去就要撕扯她,却被梁彦豪挡住。梁彦豪虽然不知绫华为什么非要扇夏紫嫣一巴掌,再次惹出天大的祸端,但还是出于本能地护住她。 夏紫嫣气极:“你让开!姜旻秋,你怎敢让这奴婢如此羞辱本宫!论品级,本宫还高你一等!你怎么敢?!” 绫华见时机已到,能不能活命,全看姜旻秋要不要脸面了。 绫华理直气壮道:“太子妃休要迁怒于长公主,奴婢是公主府的罪人,反正也活不过今晚了,只是死前要告诉太子妃一个道理,要敬长敬嫂!” 夏紫嫣眉毛倒立,怒目圆瞪:“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奴婢,你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来人啊,把这贱婢给我撕碎了!” 姜旻秋冷面厉声道:“我看谁敢?打狗还要看主人!本宫的奴才,只有本宫才能处置!” 夏紫嫣的一众仆从并不敢轻举妄动,互相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得罪姜旻秋。 夏紫嫣看着一众奴仆,气得面色如铁:“你们这帮废物东西!好啊,好啊,你们不敢动手,本宫来!” 夏紫嫣扑向绫华,梁彦豪还欲挡在前面,却被绫华一把推开。 夏紫嫣逮到机会,狠狠揪住绫华的头发撕扯开来,绫华手疾眼快,一口咬住夏紫嫣还缠着药布的伤手,一瞬间,夏紫嫣原本受伤的手喷涌出鲜血。夏紫嫣突然眼前一黑,晕厥过去,重重地摔倒在地。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姜旻秋颇为满意地看了看地上的夏紫嫣,嘴角微微一扬。 “刘嬷嬷,带绫子回公主府!”姜旻秋得意地发号施令。 绫华对梁彦豪、苏皓白摇头示意,让他们放手,不要再轻举妄动。在经过梁彦豪面前时,绫华轻启朱唇,做出“舞使”两个字的口型,梁彦豪点头会意。随后,绫华便跟着刘嬷嬷一众离开令尹府。 公主府内,大堂中,姜旻秋端坐着喝茶,刘嬷嬷站在一旁伺候。 绫华跪在地上,此刻,堂中只有她们三人。 姜旻秋看了看地上的绫华,缓缓道:“你不要以为,你今天替本宫惩治了那个贱人,本宫就能放过你了!” 绫华磕头道:“奴婢不求长公主放过,只想替自己赎罪,长公主要杀要剐,奴婢绝无怨言!” 姜旻秋冷哼一声,重重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厉声呵斥:“你是怎么混进的公主府,如实招来!” 绫华听姜旻秋话里有话,分明是知道了什么,此刻有的事情怕是瞒也瞒不了。 绫华说:“奴婢买通了舞使,才来到府中献舞!” 姜旻秋:“你为何要来公主府!” 绫华:“奴婢爱慕苏公子,知道当夜他会出现在公主府的宴席上,于是想见他一面。奴婢没想到公主恩赐,能把奴婢留在府中!” 姜旻秋半信半疑:“你和皓白相识于何处,因何结缘?” 绫华稍有犹豫,随即答道:“奴婢原叫绫华,是花月阁的花魁!” 姜旻秋颇为震惊,但依然不露声色:“你来公主府的目的?只是为了接近皓白?” “是!奴婢爱慕苏公子!”绫华回答得斩钉截铁。 姜旻秋不屑地问:“那梁头领呢?对你也颇有情意啊!” 绫华道:“梁头领多情,奴婢并无此意。” 姜旻秋停顿了一下,又道:“说说红秀吧,她死那天,你做了什么?” 绫华看了看刘嬷嬷,姜旻秋:“无妨!你说吧!” 绫华迟疑道:“奴婢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只怕是极为机密的,能否请刘嬷嬷……” 姜旻秋淡淡道:“无妨!” 绫华一咬牙,道:“奴婢那晚夜半无眠,便在府中月下许愿,希望能与苏公子长相厮守。谁想到……”绫华又看了看刘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绫华心里极想支开刘嬷嬷,寻求刺杀姜旻秋的机会。可是姜旻秋丝毫不给她任何希望。 姜旻秋不耐烦地说:“你莫要支支吾吾,有话快说!” 绫华道:“奴婢看到了驸马和伴月私会!” 姜旻秋端着茶杯里的水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些茶水撒了出来。 姜旻秋厉色道:“大胆贱婢!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绫华连忙叩头:“奴婢绝无半句虚言!” 绫华知道,姜旻秋不是傻子,对付她必须说出八成的真话,她才有机会信那两分的谎言。 绫华身子直发抖,她知道自己完全在豪赌,胜算颇微,输了便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姜旻秋眯眼看着绫华,皮笑肉不笑:“刘嬷嬷,你差人去查查那个舞使还有花月阁的底细。另外,把这个贱婢押进戒律房好好调教调教!” 刘嬷嬷奉命称是,绫华心想完了,难道赌输了? 绫华喊道:“长公主饶命!奴婢愿为长公主效犬马之劳!” 姜旻秋冷笑:“凭你?有什么能为本宫效劳的!” 绫华情急之下道:“奴婢愿为长公主杀了那贱人,并且绝不连累您!” 姜旻秋楞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奴婢,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过本宫凭什么信你?” 绫华又叩头:“奴婢只是蝼蚁,早杀和晚杀对长公主没有区别!若奴婢不成事,长公主再杀奴婢也不晚啊!” 姜旻秋稍加思索:“你这贱婢,假装舞姬欺瞒了本宫,已经是死罪。本宫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先不杀你。但本宫要先探探你的底,到底值不值得本宫信你!” 绫华连声谢恩:“多谢长公主,多谢长公主!” 姜旻秋冷笑道:“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你欺瞒本宫在先,却也不能不罚。本宫命你去戒律房跪钉板,若你能挺到明天,本宫便饶你不死! 绫华心中一沉,自知难逃此劫。可还好,还好有一丝生存的机会,只要活下来,只能活下来,就能有机会杀了姜旻秋这毒妇,为父母报仇! 姜旻秋使了个眼色,刘嬷嬷便押着绫华下去了。 绫华被押解到戒律房,一道铁门骤然打开。绫华被刘嬷嬷用力推了进去!一个踉跄,她便栽倒在地。 戒律房极为昏暗阴森,只有几丝烛光,里面堆砌着各种残酷的刑具,令人触目惊心!房间里散发着血腥和腐烂味,令人一阵阵恶心。 一个女奴的尸体躺在地上,已经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两个守卫将女尸拖走,戒律房内只剩下绫华和刘嬷嬷。 “该你了!”刘嬷嬷淡淡地说,脸色露出阴森的笑容。 第十五章 绝境 绫华胃中一阵阵翻涌作呕,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她站起想逃离,却被刘嬷嬷重重一掌扇在地上。绫华的侧脸瞬间红肿,嘴角滴血。此刻,她终于明白,那晚梁彦豪为何要冒险带她逃离公主府。这里如此的冰冷、阴森、恐怖。不要说上刑,就是光困在此处,都会让人发疯! 刘嬷嬷拎起绫华的衣领,把她摔在一个巨型钉板前。那是用青铜打制的,上面一个个铜钉无比锋利,若是跪在上面,那钉子便会立刻刺穿骨肉。 绫华并不怕死,可这样的非人折磨让她毛骨悚然。这太可怕了!她记忆中最恐惧的感觉,还是幼年时藏于圆桌下,亲眼看见姜旻秋带人闯进郎尹府,屠杀了自己的父母。那时的她才十一岁,简直恐惧极了,躲在桌下,心口如撕裂般疼痛,浑身颤抖着。可她铭记着母亲的嘱咐:不能出声!于是她忍着痛、流着泪,直等到姜旻秋的人拖走了父母的尸体,全数离开后才从圆桌下爬起来仓惶而逃。 而此刻的绫华突然想起了那时的感觉,无法形容的恐惧和绝望把她彻底淹没,此刻,她甚至还有一点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就贸然出手,后悔自己不自量力,根本就不是姜旻秋的对手!可开弓没有回头路,只能走下去,自己可以死,但不能输,不能输给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姜旻秋狠毒,自己要比她更狠更毒,否则,报仇无望、活着无望! 刘嬷嬷押着绫华,踹了她的双腿一脚,绫华重重地跪在了钉板上面! “啊!!!”,绫华一声惨叫,随后听到了双膝骨肉绽开的声响,鲜血顷刻间浸满了钢钉。绫华一阵晕厥,刚要侧身跌到在地,却被刘嬷嬷一把扶住了。 刘嬷嬷冷笑着说:“你可想好了!长公主罚你跪钉板,你若抗命,就会被拉下去绞死!” 绫华因疼痛额头冒着冷汗,咬紧牙关,正了正身子,让自己不再失重,牢牢地跪在了钉板上。 刘嬷嬷一呲牙,阴森森地说道:“你还算有几分韧劲儿,若能坚持到明日,此前你欺瞒长公主的事情,就算了了!” 绫华满脸泪痕,狠咬着嘴唇,强忍住锥心之痛。绫华啊,你要记住这份痛,记住姜旻秋带给你的一切苦难。若有朝一日,你能逃出生天,一定要让那贱人比现在要痛苦千倍万倍! 刘嬷嬷看着绫华的惨状,很是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离开。门外两名守卫则在戒律房外守着,时不时透过小窗监视着绫华。 这厢,姜旻秋也差人去查了绫华的底细。花月阁的老鸨月娘也证实了绫华的花魁身份以及她与苏皓白的关系。刘嬷嬷也去找了那晚献舞的舞使,她早已经逃之夭夭。原来梁彦豪与绫华心有灵犀,先一步将那舞使打发走了。 姜旻秋对调查结果颇为满意,只等着看绫华能不能挺到明天了。 深夜,梁彦豪潜入公主府来看绫华,打听到她进了戒律房,不由得心急如焚。梁彦豪在公主府任职已久,和府上的守卫们混得感情极好。他给了戒律房两个守卫一壶酒,一袋钱币,自然就打发了那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彦豪进了戒律房,即使他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看到绫华的惨状,还是不禁心疼落泪。 梁彦豪摇醒昏迷的绫华,欲要把她抱下钉板,绫华却扶着梁彦豪的胸膛,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梁彦豪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说:“别怕,我带你出去!” 绫华摇头:“不要,疼!,你莫要动我。你若把我放下来,明日我就没有勇气再跪到钉板上了。” 梁彦豪半蹲着,把绫华的头轻靠在自己胸前,柔声说:“我带你走,你明日无需再跪钉板了啊。” 绫华神志不清地呢喃着说:“我不能走,我走了,就输了!我的父母就白死了。” 梁彦豪抱着她:“绫华,你说过你有大仇,你的仇人是谁?” 身体的痛楚和意识不清已经让绫华放下了对梁彦豪的防备。 绫华:“是她,是姜旻秋这个毒妇,她害死了我父母,害我沦落到花月阁!梁大哥,你帮帮我!帮我挺过明天,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梁彦豪心中一阵阵心疼,掏出怀中的药瓶,取出一颗药丸。 梁彦豪把药丸放入绫华口中,轻声说:“这是我从令尹大人那偷拿出的灵丹,听说服用了可以抵御一切伤痛。太子妃被龙儿咬的时候,令尹大人都没舍得拿出来给她。你服下它,定可保你性命。” 绫华咽下了药丸,倚靠在梁彦豪胸前:“谢谢你来救我,你能让我就这样靠一会儿吗?” 梁彦豪点点头:“好,你就这样睡一会儿吧,天亮我再离开。” 梁彦豪给的那颗灵丹果然有奇效,绫华服下片刻,便不觉得疼痛,身上轻松了许多。她倚靠在梁彦豪身上,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梁彦豪就这样半蹲着,一动都不敢动。他怕自己动一下,绫华就会被惊醒,就会感觉到铜钉刺骨的疼痛。两人就这样依偎着直到天亮。 第二天,刘嬷嬷来看绫华时,梁彦豪已经离开。 刘嬷嬷看着绫华依然跪在钢板上,没有倒下,也没有断气,也不禁暗暗称奇。 她回去禀报了姜旻秋,姜旻秋也颇为惊讶,只笑笑说:“这丫头是个能成事儿的,带出来好好医治吧。” 绫华很快被安置在了一间厢房内,丫鬟医女都好生照料伺候着,腿上的伤很快也不再觉得疼痛难忍。不出几日,绫华便得到姜旻秋的召见。 绫华走在公主府的长廊中,之前静卧还不觉得,此时走动起来,双膝依然阵阵刺痛。绫华边走边环顾着公主府,此前虽然来过,却一心想着刺杀姜旻秋,无暇细看府里的风景。 六年前,自己十一岁,这里曾是郎尹府,是自己的家!时过境迁,这里经过了天翻地覆的改造,虽然气派华丽,却充满着阴森冰冷。 绫华永远记得六年前姜旻秋带人屠杀自己父母的情景,永远记得她那残酷阴郁的眼神,永远记得幼时在圆桌下颤抖惊恐的自己。 姜旻秋,我来了!绫华在心底默默念着。 第十六章 催命符 绫华见到姜旻秋的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喝茶赏菊。绫华衣衫单薄,秋风袭来,不禁感到阵阵寒意。院中清冷,只有姜旻秋、刘嬷嬷和绫华三人,其他一众家仆守卫都远远的守着。 姜旻秋端坐在一方小桌前喝着热茶,身上披着件丝绵的斗篷。只见她面色清冷,没有任何表情,只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簇簇金菊。 绫华跪在姜旻秋面前,低着头,膝盖抵着地面,才愈合的皮肉又慢慢绽开,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裙。 姜旻秋垂眼看了看绫华,淡淡地说:“你起来吧。” 绫华扶着地面,差点因为腿上的剧痛无法起身,好不容易踉跄地站起来了,却摇晃着无法站稳。 姜旻秋:“刘嬷嬷,看座!” 刘嬷嬷点头,给绫华拿了把木椅。 绫华颇为谨慎:“奴婢不敢坐!” 姜旻秋抬眉,淡漠地说:“你坐吧,腿若废了,还怎么替本宫办事?” 绫华松下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此时额头已经因疼痛渗满了汗珠。姜旻秋扫了一眼绫华的伤腿,似笑非笑道:“疼吗?” “痛彻心扉!”绫华答。 “你可恨本宫?” “奴婢不恨长公主,奴婢恨自己自作聪明,给长公主惹了麻烦。” “你倒是会说话。” “奴婢所说的是真心话。奴婢愿为长公主效犬马之劳,以报不杀之恩。“ 姜旻秋满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看院中的金菊。 “绫华,你看这金菊美吗?” “美不胜收!” 绫华看着满园的菊花,精神有些飘忽。仿佛回到了六年前,那时的郎尹府里是没有菊花的,只有满园的金桂,仿佛月宫仙境。 “你可知道,从前这里不是公主府,也没有菊花。“姜旻秋淡淡地说。 绫华身子一抖,强做镇定:“奴婢不知。“ 姜旻秋继续说:“从前啊,这里种满了金桂,比这金菊要美上千万倍。还有那桂花的香味儿,真是醉人,本宫到现在还记着。” 绫华心中开始绞痛,强忍着眼泪,默不作声。 “那些桂花啊,别说是本宫了,满朝文武、宫墙内的妃子,就算是圣上也都爱不释手。可那金桂移植到别家的院子里就是活不了,你说怪不怪?” 绫华强做镇定,挤出一丝笑容:“这倒真是怪事!” 绫华脑海中浮现出幼时在这开满金桂的院中,和父亲嬉戏的样子。那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时光啊! 姜旻秋叹了口气:“更怪的是,本宫搬进来了,这里成了公主府。本以为拥有了天下无双的金桂满堂,可一夕之间,那些桂树竟然全都死了。本宫到底是没这个福分。” “长公主洪福齐天,是那些俗物配不上您。”刘嬷嬷在一旁宽慰道。 姜旻秋摇摇头,又抿了一口热茶。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本宫今日叫你来,只想问问你,你打算如何为本宫效劳?” “长公主只管吩咐奴婢,奴婢愿为您赴汤蹈火!”绫华答道。 姜旻秋眯眼看了看绫华:“你进戒律房之前,对本宫说,会杀了那贱人!这话还算数吗?” 绫华知道姜旻秋说的是夏紫嫣,随即点点头:“奴婢说到做到!” “可你有什么本事,杀了那贱人又不会牵连本宫?” 绫华稍加思索:“太子妃与奴婢早有结怨,在令尹府中,她因奴婢而被半龙咬伤,她恨奴婢。” “她恨你,自然会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弄死你。你有什么理由去杀她?你又有什么本事去杀她?” 绫华皱眉:“太子!“ “太子?“姜旻秋一挑眉,有些意外。 绫华故意夸大其词:“太子曾在令尹府与奴婢邂逅,对奴婢颇为倾心。奴婢可以因为争宠而怀恨太子妃,与长公主无关!“ “哈哈哈!”姜旻秋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你一个青楼出身的贱奴,还有本事和太子妃争宠?!这真是本宫听过最大的笑话了!” “正是因为奴婢出身青楼,才有这个本事。”绫华突然柔媚一笑。 绫华的笑容风情万种,眉目含情,别说男人,就连女人看了都会心动。 姜旻秋端详着绫华,笑着说:“本宫信你有这个本事,可本宫如何信你不会出卖我?” 绫华脸色一变:“奴婢惶恐,奴婢没有理由出卖长公主啊!奴婢既然投靠了您,自然为您出生入死!” “刘嬷嬷。”姜旻秋淡淡地唤了一声。 刘嬷嬷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递给绫华。 绫华迟疑,蹙紧眉头:“这是?” “这里面的药叫催命符,你服下后,每日都要发作一次。每次发作,都会心痛如绞,须有一颗解药才能度命。“刘嬷嬷说道。 “你是说,我吃下催命符后,每天都要靠吃一颗解药活命,如果停了解药,我便也活不成了?”绫华疑问。 刘嬷嬷点头,依然举着那药瓶。 不愧是姜旻秋,比蛇蝎还要狠毒的人。 姜旻秋似笑非笑:“你可以选择不吃。” 绫华毫不犹豫地接过刘嬷嬷手中的药瓶,服下了催命符。动作极为干脆利落,姜旻秋满意地点点头。 “以后,我会每日派人送你一颗解药。你若忠于本宫,便不会死!”姜旻秋略表宽慰。 绫华知道,自己已经取得了姜旻秋的一丝丝信任。哪怕只有一丝丝,也是好的,也有机会。 “你暂且回去养着身体吧。本宫会找人伺候好你的吃穿用度,既然要跟太子妃争宠,定要好好的呵护自己的容颜发肤,切莫让那贱人比了下去。” “多谢长公主。”绫华勉强地站起身,欲要行礼。 姜旻秋摆了摆手:“罢了,下去吧。” 绫华好不容易走回房中,一下子跌倒在床上。房中伺候的医女、丫鬟纷纷上来给她换了衣裙,处理了腿伤。 看起来,姜旻秋对绫华还是看重的,给了她一间上好的厢房住着,里面伺候的人也极为尽心尽力。 尤其是房中的那位名叫素莲的医女,不仅容貌秀丽且医术十分高超,为绫华内服外敷了几日伤药,令她腿上的伤好得极快。这几日,素莲也每天给绫华服下催命符的解药,绫华也还未曾感受到刘嬷嬷所说的绞心之痛。 房里丫鬟陆续为绫华送来了精美的衣物服饰,上好的胭脂水粉,很快绫华便恢复了美貌的巅峰时期。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绫华知道是时候要给姜旻秋一个满意的回报了! 第十七章 设局 是日,天朗气清。 姜旻秋邀了太子禹轩,太子妃夏紫嫣来府中赏菊。苏皓白本想一同前来,顺便打探绫华的消息,却被姜旻秋以讨要古籍为由,打发去了国子寺。 秋高气爽,太子兴致高昂,对满园的金菊赞不绝口,姜旻秋和夏明河陪在左右。夏紫嫣自然还记着令尹府上的种种,哪有心思赏菊、也无意与哥哥夏明河叙旧。她一边跟着在园子里逛,一边打量着四周的奴仆,试图寻找绫华的影子,以泄心头之恨。 姜旻秋早就看出紫嫣的心思,愈是看她无处发作的心急样,心里愈发舒坦得意。公主府的园中早备下精美的茶桌和茶具,各样小巧精致的糕点、稀罕的干果蜜饯,满园的茶香交织着菊华香,好不沁人心脾。 太子在茶桌前喝着茶,赏着菊,连夸道:“从前,长姐从未邀我来府中,却没想到是如此人间仙境!” 夏明河抿了口热茶,不屑道:“这哪算什么人间仙境?那是太子没见过当年郎尹府的金桂。” 姜旻秋狠狠瞪了一眼夏明河,他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太子却被引起了兴致:“我届时虽年幼,但裴府金桂之美名,也是听说过的。当年父皇也曾要了几颗载在了宫里,却没活成。那时啊,母妃也说过要带我一同去裴府赏桂,却没想到出了那样的祸事……” 姜旻秋讪笑:“太子殿下,陈年旧事,莫要再提了。” 夏明河笑道:“是呀是呀,莫要破坏了赏菊的兴致。这些茶点啊尽是女人吃的东西,我早差人备了烧乳鸽和上好的杜康,一会儿陪太子小酌几杯那才尽兴!“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驸马深知我心,深知我心啊!“ 不一会儿,便有奴仆把飘香的烧鸽子和杜康酒拿上了案,驸马与太子边吃边喝,颇为尽兴。 姜旻秋吃着果子、喝着茶,看见夏紫嫣心不在焉,笑道:“太子妃尝尝这和宝斋的绿豆酥,味道可是极好的。“ 紫嫣冷笑:“长公主记性不好,能一笑泯恩仇,本宫可做不到啊!“ 姜旻秋:“太子妃还记着仇呢?我们之间大可不必啊。本宫是太子的长姐,夫君又是您的哥哥,之前虽有一些小过节、却还有这份亲缘在,咱们之间就别再计较了。“ 夏紫嫣翻了一个白眼,冷冷道:“若上次在令尹府是本宫占了上风,你恐怕就不是这套说辞了吧?“ 姜旻秋一笑:“太子妃说笑了。“ 夏紫嫣冷哼:“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那个贱人呢?你把她交出来,我便不再和你纠缠。” 姜旻秋故作疑惑:“贱人?不知太子妃说的是哪个啊?” “你明知故问!” 姜旻秋淡然一笑:“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本宫从令尹府带走的那个丫头!” “就是那个贱人!” 姜旻秋看着夏紫嫣咬牙切齿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佯装正色道: “你说的那个丫头啊,的确无礼。一回到公主府,本宫便把她丢进戒律房跪了钉板。你可知道,那戒律房里的钉板跪了上去,不死也会没了半条命啊!” 夏紫嫣不以为然,恨恨道:“那她死了吗?” 姜旻秋咽了口茶水:“本宫原以为她会死,只是没想到她命够大,转将又活了下来。” 夏紫嫣冷笑两声:“本宫没时间跟你打哈哈,我要见她!” 姜旻秋挑眉:“好,本宫带你去!” 姜旻秋和夏紫嫣借口去园中逛逛,向太子禀告后离了席。临走时,姜旻秋给太子身边伺候的绿衣丫鬟使了眼神。 这厢,绫华正在精心梳洗打扮,换上了精致的淡紫色绸衫,丝缎做的腰封勾勒出纤细如柳的腰肢,一头青丝松散地绾在耳际,有些随意又不失风情。绫华看了看满桌的胭脂水粉和珠翠头饰,华丽却嫌俗气,只摆了摆手,对伺候的丫鬟道:“这些我便不用了。” 素莲在一旁看了看绫华,说道:“姑娘虽然姿容倾城,但不施粉黛、不戴珠翠,还是太素淡了些。就怕比不过宫里的女人。” 绫华思索着,踱步到窗边,看了看院中景色,意外看到了门口的一颗四季桂,萌出了几朵新花。 绫华甚至欢喜:“素莲,你去帮我把门口那枝桂花折来。” 素莲以为绫华在说笑,“姑娘,公主府里的桂树几年前就死的死,砍的砍,哪有什么桂花啊?” 绫华指那株四季桂,“你来看看,这不是桂花是什么?” 素莲来到窗边一看,也颇为意外,喜道:“以前怎么没留意到,这里还有一株小桂树,新萌出的花真是娇嫩欲滴,好看极了!” 素莲这就帮绫华采来了桂花,绫华小心地取下一小支,别入了云鬓中。 “怎么样?现在好看了吗?”绫华问素莲。 那一抹淡黄色的四季桂更加衬得绫华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且身上袭来一阵阵醉人的香气,十分宜人。 素莲赞赏地点点头:“宛若仙子!” 绫华已经准备就绪,接下来只等着姜旻秋的安排了。 姜旻秋带着夏紫嫣在府中逛着,从东院逛到了西厅,又从西厅绕到了南墙。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楞是把太子妃逛得满头大汗。 夏紫嫣愈加烦躁,不禁破口而出:“姜旻秋,你是不是在玩儿我?” 姜旻秋笑意可掬道:“太子妃何出此言啊?” 夏紫嫣气极:“你分明是拖着我在绕圈子,你这般溜达本宫,到底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你究竟把那贱人藏到哪里了?“ 姜旻秋不紧不慢:“太子妃莫急,本宫哪有在绕你啊!只是本宫这时也不晓得那丫头溜达去了哪里?也是在陪你一起找她啊。“ 夏紫嫣捶了捶酸疼的腿:“本宫书香门第,自幼闺中长大,身娇体贵!比不得你这粗贱身子,哪里走得了这么多路!“ 姜旻秋跟刘嬷嬷使了个眼色,说:“是呀,看看太子妃这一头汗出的,来,本宫给你擦擦汗。” 姜旻秋一伸手,刘嬷嬷立马递上一方香巾。 姜旻秋拿着香巾对着夏紫嫣面前晃了一晃,刚要蹭上她的额头,夏紫嫣白眼一翻,竟然晕厥过去。 姜旻秋佯装意外道:“太子妃,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啊?” 刘嬷嬷上前一唱一和:“太子妃身娇体贵,定是走路太多,累着了。 姜旻秋点点头,对陪同夏紫嫣前来的宫人道:“太子妃身子弱,你们快扶着她,随刘嬷嬷带她去房中休息。本宫随后会差医女前去照顾!“ 第十八章 留宿 公主府,菊园中,驸马夏明河与太子禹轩已经酒过三巡。 太子已经微醺,夏明河也乏了,见姜旻秋和夏紫嫣许久不回来,也有些无趣。这时,远处过来一个丫鬟传话,说姜旻秋吩咐:太子妃困乏留宿在府中了,也让伺候在太子身边的绿衣丫鬟翠珠扶太子前去休息。 夏明河听了倒也没在意,等翠珠扶走太子后,也自顾回房休息了。 且说翠珠搀扶着太子,一路走向绫华的厢房。 太子困乏,刚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厢房里伺候的丫鬟都全数撤下,翠珠临走时伏在绫华耳边:“长公主说,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夜深人静,房内只有绫华和太子二人独处。绫华瞧着躺在床上的太子,看他沉沉睡着,任凭自己再美,也无从下手啊。 绫华扯了扯太子的头发,又拿桂枝搔了一下他的鼻子,太子只翻了个身,继续睡去。绫华又气又好笑,她想过用各种法子应对和吸引太子,却唯独没想过他会睡得像死猪一样。 绫华环视房内,发现一个暖壶,又看了看太子,见他因酒意而发红的脸上微微出汗。绫华顿时计上心来。 绫华先抱过来两床棉被盖在太子身上,将他牢牢地裹在被子里。太子燥热,欲掀开被子,被绫华死死地捂住。太子只睡得满头大汗,但仍然意识迷糊。绫华又点燃了暖炉,搬在太子身边烘烤着。太子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又加上暖炉烘烤,不消一刻就大汗淋漓、口干舌燥,不停地呢喃着:“水!水!我要喝水!” 绫华一听有戏,忙去倒了一杯冷水给太子灌下。 太子原本捂出一身大汗,又喝下一杯凉水,登时有了些精神。半梦半醒看着眼前的绫华,还不是十分清醒:“你是谁?” 绫华佯装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太子不记得奴婢了?奴婢可一心记挂着太子呢!” 太子定睛瞧了瞧,来了精神:“我记起来了!你是,令尹府那个丫鬟?” 绫华忙跪地行礼:“奴婢绫子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忙扶起绫华:“快快平身,上次一别,多日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绫子答道:“奴婢原本就是公主府的丫鬟啊,上次在令尹府碰到殿下也是巧合而已。” 太子一笑:“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你我的缘分!” 绫华做娇羞状:“奴婢微贱,不敢称与殿下有缘。殿下还能记着奴婢,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 太子轻抚了绫华的脸颊,轻声道:“你这样美丽动人,我又怎么能忘了你。” 太子欲要吻上绫华的脸颊,她却一脸娇羞的低下头,有些为难的样子。 太子停了下来:“你不愿意吗?” 绫华摇摇头:“奴婢有幸得到太子的垂青,欢喜得很。只是,奴婢好怕啊!心里着实惶恐。” 太子蹙着眉头:“你怕什么?” 绫华道:“太子妃对奴婢有些误会,如今,奴婢若得到太子眷顾,只怕要被太子妃生吞活剥了。” 太子无奈地笑笑:“紫嫣的确骄纵任性了些,但她也算还有点分寸。有我护着你,她不敢过分刁难。” 绫华眼波流转,深情地看着太子,娇嗔道:“那太子可不可以应奴婢一件事情? 太子看着绫华的媚态,早已意乱情迷,将她搂在怀中道:“别说是一件,就算是白件、千件,我都应你!” 绫华:“奴婢虽然倾慕太子,但也不想让太子妃生厌。还请明日太子帮奴婢向太子妃说情,请她不计前嫌。奴婢才敢好生伺候您。” 太子有些不屑:“你我两情相悦,还要问过她不成?” 绫华柔声道:“奴婢命如蒲柳,不像太子妃那样高贵。奴婢不求能与太子长相厮守,但求太子能对奴婢有一丝怜惜,保护奴婢不被凌辱。奴婢才敢接受太子的恩宠!” 太子听着绫华一番倾诉告白,颇为心动,连声应道:“好,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说罢,他便吻住绫华的双唇,将她压身下,正在动情时,只觉得双唇一阵苦麻,眼前一黑,又睡了过去。 绫华见太子没了动作,连忙将他推到一边,将被子给他胡乱一盖,就忙下床去桌边倒水漱口。这时,素莲推门进来,看了看床上的太子,问道:“太子没有生疑吧?” 绫华笑了笑:“你配的好药,毫无破绽。” 素莲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这药你提前含在口中是万无一失的,只有喝酒的人尝到,才会生效倒下。只是我不明白,你废了许多力气将他搞醒,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欢心,怎么又要把他给迷晕啊?” 绫华道:“我若今晚就如了他的愿,怕是转眼间就会被他遗忘了。还会惹得太子妃更加嫉恨,更难卸下她的防备。我要帮长公主做事,就要取得太子的信任和同情。如果我们真做了什么,等到太子妃刁难的时候,太子只会觉得理亏,不会再怜惜我。” 素莲摇摇头,似笑非笑道:“不愧是长公主选中的人,果然有心机。” 绫华斟酌着素莲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提姜旻秋的时候分明带有两分轻蔑和恨意。 素莲感觉到绫华在观察自己,忙不露声色道:“长公主命我随时配合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便是。” 绫华点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也去休息片刻吧。” 素莲转身合门,又留下了绫华和太子在屋内。 绫华回到床边,倚着床栏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亮,绫华早早地梳洗准备着。 太子从床上睡眼惺忪地爬起,呼唤下人,绫华立刻过来伺候。 太子见着绫华,面露喜色,拉起她的手,还是有些发懵:“你果真在这里,我还以为昨天是喝昏了头,在梦里与你相见!” 绫华笑着说:“您没有发昏,昨天确实喝多了些,但与奴婢却也不是在梦里相见。” 太子怔怔地看着绫华,突然坏笑:“既然我昨夜没有发昏,怎么肯轻易把你放掉了?” 绫华一脸娇羞:“太子没有想放过奴婢,只是不胜酒力,又睡了过去。” 太子拼命回想昨晚的事情,却断片了,只得摆摆手,笑道:“早知道你在这里,我就不喝那酒了。” 太子和绫华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柔情蜜意,只见外面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禀告太子,太子妃驾到!” 第十九章 皇后 夏紫嫣怒气冲冲地进了厢房,看到了绫华和太子共处一室,不禁又妒又怒。 “你这贱人!我杀了你!” 夏紫嫣厉声吼道,拿起一个茶杯向绫华头上砸去。 绫华动作还算敏捷,往旁边一躲。太子也有心相护,挺在了绫华身前。这飞来的茶杯不偏不倚,正正砸在了太子的鼻梁骨上。太子的鼻梁登时肿得老高,鼻血流了一身。 “太子,你怎么样了?”绫华惊声叫了起来,拿着手中的香帕盖住了太子的鼻子,为他止血。 绫华一副关切至极的样子,眼中含泪,眉目含情,娇滴滴地说道:“都怪奴婢不好,是奴婢害了太子受伤,奴婢罪该万死!” 太子看着绫华对自己的伤势关切至此,心中一暖,安慰道:“不碍事的,我不疼!” 紫嫣本来也是极为心疼太子,看二人如此没羞没臊地秀恩爱,不由得痛从心来,恨不得二人都死了才好。 紫嫣本就骄纵,性格暴躁,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身份、仪态,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婢,伤本宫在先,勾引太子在后,看我不把你碎尸万断!” 紫嫣冲上前去便要伸手打绫华的耳光,被太子擒住手没有得逞。紫嫣没有放弃,另一只手抓住绫华的秀发撕扯开来。 绫华哭道:“奴婢错了!太子妃怎样惩罚奴婢都行。请不要伤及太子!” 太子见绫华被欺负得如此可怜,又见紫嫣丝毫不给自己脸面,不禁大怒,一巴掌扇在太子妃的脸上,大声吼道: “够了!如此泼辣野蛮,哪有资格做我的太子妃!” 紫嫣捂着半边脸,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 “你竟然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打我?你就那么喜欢她吗?” 太子冷冷道:“是我从前对你太好了!从前因为你善妒,我不曾宠幸过任何一个宫女,也没有纳侧妃。可是现在我告诉你,本太子喜欢绫子,我要带她回宫!要封她为庶妃!” 紫嫣震惊地看着太子,绫华也有些吃惊,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绫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是绫子错了!请太子妃惩罚奴婢吧,奴婢不会和太子回宫,奴婢愿听太子妃处置!” 太子冷冷道:“绫子,你莫要怕她。我是太子,我说了算!” 紫嫣猛然想起了什么,突然恨恨地说:“我知道了,是姜旻秋那个贱人!你们是一伙儿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是她迷晕了本宫,安排你这贱婢勾引太子!我去找她算账!” 紫嫣怒气冲冲了转身离开,径自去找姜旻秋算账。 太子无奈地摇摇头,扶起还跪在地上的绫华。 太子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绫华摇摇头:“奴婢没事,只是奴婢给太子惹了麻烦。怕是死也赎不清罪了!” 太子把绫华揽入怀中,心疼地说:“是我让你受苦了!” 且说夏紫嫣这边,急火攻心,认定了姜旻秋怀恨自己,安排了绫华使用美人计,诚心破坏她和太子的感情。 紫嫣越想越气,自己是朝堂重臣的嫡女,而且贵为太子的正妻,除了皇后、太后,宫中、朝中哪个女眷对自己不是恭恭敬敬?可姜旻秋呢?她算什么?一个来路不清的私生女,生母还是乡间的村妇,生父虽为圣上,可圣上连姓氏都没赐给她。而她借着曾寄养在令尹府,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后的义女。更离谱的是,圣上没有姐妹,姜旻秋是他年纪最长的女儿,她又摇身一变,封了长公主? 夏紫嫣平时就极为不满姜旻秋对哥哥夏明河呼来喝去,又嫌弃她的私生身份,是不愿和她相提并论的。如今,姜旻秋还想骑在自己的头上!更过分的是,还安排了一个贱婢使用美人计! 夏紫嫣越想越气,冲进了公主府的大厅。 姜旻秋正在大厅中端坐着,不紧不慢地喝着茶。 看见夏紫嫣怒气冲冲地进来,笑着说:“呦,太子妃来了啊!快坐,和本宫一同尝尝这新采的菊花!” 姜旻秋把茶盅递到夏紫嫣面前,夏紫嫣一把将它摔在地上。 姜旻秋变了脸:“太子妃,你这是干什么?” 夏紫嫣气冲冲地指着姜旻秋的鼻子骂道:“下做!你这下做的老女人!竟然使出这种勾当来拆散我和太子!我和你拼了!” 夏紫嫣说罢,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砸向姜旻秋。 姜旻秋手疾眼快,躲闪开来! 茶壶重重摔落在地,碎成渣渣。 姜旻秋面露怒色:“你休要再胡闹了!再怎么说,我也身为长公主,还是你的长嫂!你虽然是太子妃,但不能这般仗势欺人。你还要顾及皇家的威仪,圣上的颜面啊!” 夏紫嫣哈哈大笑,冷声道:“长公主?长嫂?那又怎么样?本宫还是将来的皇后呢?!我就算杀了你,也未尝不可!” “本宫还没死呢!哪轮得到你来当皇后!” 一个威严宏亮的女声从厅外传出,夏紫嫣怔住了,身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惊讶地看着姜旻秋,姜旻秋嘴边露出一丝阴险而不易察觉的微笑。 夏紫嫣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看到了厅门口站着的女人,不禁一哆嗦,跪了下来。 姜旻秋和一众家仆也纷纷跪地,口中齐呼:“拜见皇后!” 那女人看起来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凤袍、凤冠,仪态端庄,虽不再年轻、却风韵犹存。只见她浑身上下透着贵气,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夏紫嫣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知道是自己口不择言、闯了大祸! 皇后撇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走到厅里,坐到了茶桌前。 “紫嫣,别说你还不是皇后,就算你是皇后,也不能这般胡作非为!长公主是你想杀就能杀的吗?”皇后开口质问。 “孩儿知错了!孩儿错了!母后饶命啊!”夏紫嫣连连叩头。 皇后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这般口不择言,不仅会害了你自己,也会害了太子。别说你有没有当皇后的命,就是有没有继续当太子妃的命,也不好说了!” 紫嫣一脸震惊地望向皇后:“母后,母后是要杀了孩儿吗?” 第二十章 深渊 紫嫣跪在地上,惊恐万分地望着皇后。 皇后看着她,冷漠道:“本宫倒也不会杀你,只是你这样无法无天,是不能不罚的。” 紫嫣的眼泪一下喷涌而出,哭泣着:“母后,姜旻秋……不是,是长公主,她算计孩儿啊!孩儿实在是气不过,孩儿冤枉啊!” 皇后蹙眉问道:“长公主她算计你什么了?” 紫嫣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她以赏菊为名,邀孩儿和太子来府中,又让她府里的丫鬟去勾引太子!” “够了!皇后面露怒色:“越说越不像话了!太子岂是一个丫鬟能随便勾走的?分明是你刁蛮善妒。” 紫嫣一脸委屈:“孩儿没有啊!那不是一般的丫鬟,狐媚极了!” 皇后一脸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本宫不听你说!太子呢?我要见太子!” 姜旻秋连忙答道:“孩儿这就差人去请太子。” 不消一刻,太子便来到厅前。 太子给皇后行了礼,皇后瞧着太子的脸有些奇怪,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太子的鼻梁高起来一截。 “太子的脸,这是怎么了?可请太医了没有?”皇后不禁惊呼道。 太子摆摆手:“母后不必惊慌,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皇后震怒:“太子身尊体贵,何来小伤之说?到底是谁干的?” 不等太子开口,夏紫嫣已经绷不住了,连忙磕头: “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母后饶了孩儿吧!“ “又是你!你不仅口出狂言,目无本宫,竟然还敢伤了太子。都是本宫平时对你太骄纵了!让你这般无法无天!”皇后怒不可遏。 夏紫嫣连连求饶:“母后,孩儿没有想伤太子啊!孩儿只是想用茶杯砸那个贱人,没想到要伤太子啊!” 皇后已经极不耐烦,起身道:“本宫累了。长公主,本宫命你代替我,好好惩治一下紫嫣,让她再敢狂妄!” 姜旻秋佯装惶恐跪地:“孩儿不敢啊!孩儿的品级可在太子妃之下,哪敢惩治太子妃啊!” 皇后冷笑一声:“你是替本宫行使职权,代表着本宫!就算她是太子妃,本宫也有权废了她!” 紫嫣浑身瘫软,看了看太子,央求着说:“太子,我知错了!” 太子刚要开口,皇后冷声道:“太子,你若是想废了她,尽管开口求情!” 太子有些犹豫,还是对夏紫嫣使了眼色,劝她不要造次。 姜旻秋假意为难道:“母后让我惩治太子妃,可在公主府,若是犯了错的人,都要发配到戒律房受罚的!太子妃尊贵,断然不能去那样的地方,万一承受不住,公主府可担待不起。还请母后把太子妃带回宫好好教导吧!” 皇后蹙眉冷声道:“你这般推三阻四,莫不是连你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姜旻秋连忙叩头:“孩儿不敢!” 皇后说:“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把她扔进你的戒律房好好反省吧!若真有什么万一,本宫替你兜着!” 皇后说完甩袖离去! 太子见着满脸泪痕,跪地不起的夏紫嫣,不免有些心软,不禁向姜旻秋求情道: “长姐,你看这……倒也不必真让紫嫣去戒律房吧!” 姜旻秋面露难色:“本宫也不想如此,可皇后都交代下来了,若我不去办,那就是违逆懿旨了。” 太子看着紫嫣,紫嫣求饶道:“太子,我知错了!你带我回宫吧!如今我落在姜旻秋手里,她不会放过我的!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包括你房中那个婢女!是她要离间我们的感情啊!” 太子听了,又无奈又生气:“夏紫嫣啊,夏紫嫣,我本来还可怜你,你竟然如此不知悔改!长公主为什么要离间我们的感情啊?你和驸马是兄妹,和长公主是姻亲,她怎么会害你!你如此不知好歹,真是没救了!” 太子说罢也拂袖而去。 姜旻秋抬手,示意周围奴仆散去,不远处只有刘嬷嬷留守。 夏紫嫣充满绝望却又不甘心:“是我输了,落在了你的手里!可那又如何?你总不敢杀了我吧?我身后即使没有太子庇佑,还有夏府,还有我哥哥!我哥哥虽然对你言听计从,难成大器,但也是你最好的选择了。你杀了我,就是和他决裂,他以后绝不会再对你有半分情意了!” 姜旻秋露出了极为阴险的笑容,半蹲下来用指甲划过夏紫嫣的脸庞:“本宫的确不会杀你,可本宫也拦不住你自杀啊!” 夏紫嫣顿时毛骨悚然,一脸震惊地看着姜旻秋:“不,你不能!” 姜旻秋冷笑道:“没有什么不能的!太子妃,我忍你很久了!本宫不想再忍了!” 夏紫嫣拽住姜旻秋的裙袂:“不,你毕竟是我长嫂,你不顾我哥哥了吗?” 姜旻秋挑眉:“本宫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与你那不成器的哥哥,早已经没有了半点情意。对了,还有一个秘密顺便送给你。你们夏府啊,气数已尽了。你哥哥是个断袖,他在女人面前根本就无能为力。你们夏府啊以后,不会再有后代、不会再有仰仗了!” 姜旻秋说完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直不起腰,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笑得夏紫嫣脊背一阵阵发凉。 夏紫嫣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拙劣和莽撞,终于知道此前姜旻秋对她一再退让不是忌惮她,而是不屑得与她计较。一旦姜旻秋出手了,便一击即中,将对手挫骨扬灰! 可她知道得太晚了!她已经掉进了无底深渊,没有一丝还手能力。如果,如果此时有人能够递给她一只手,能够把她拉上来。她发誓,不管这个人是谁,她一定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粉身碎骨都会报答她!可夏紫嫣知道,不会有这样的人对她伸出援手,也没有人敢对她伸出援手,更没有人是姜旻秋的对手。 夏紫嫣被刘嬷嬷一路押着,扔进了戒律房。 看着阴森的刑房和墙壁上挂满的刑具,夏紫嫣浑身冰冷,不禁颤抖起来。 刘嬷嬷笑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太子妃,长公主说了!就罚你跪钉板吧!” 第二十一章 深情 夏紫嫣绝望极了,满脸泪水,哭着哀求刘嬷嬷: “不!你不能这样!嬷嬷,你帮帮我,你放过我一马。你帮我去找太子,去找我父亲也可以!你帮我这一次,我会记住你的恩情的!我们夏府会记住你的恩情的!” 紫嫣一边哭一边磕头。 刘嬷嬷冷笑道:“夏府恩情老奴可消受不起!太子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处处刁难长公主,让她下不来台!” 紫嫣哭着哀求:“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去帮我叫长嫂来,我以后会改的。我会恭恭敬敬,待她如亲人。” 刘嬷嬷摇摇头:“你若只是不敬一两次,倒也还有机会。常年日积月累,长公主对你早已恨之入骨。今日的一切,你就受着吧!” 说罢,刘嬷嬷抓起紫嫣的双臂,就要把她的脸往那钉板上按。 紫嫣惊恐的闭上眼,就在她的脸贴在钢钉尖尖的时候,刘嬷嬷戛然而止。 刘嬷嬷似笑非笑地说:“瞧老奴这记性,差点儿忘了长公主的吩咐!不能让你有肌肤之损,也不宜死状过于惨烈。” 刘嬷嬷将紫嫣往后一拉,将她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从怀中掏出三根银针,分别插入紫嫣的头顶。 那三根银针连根埋入夏紫嫣的头皮,她只觉得头痛欲裂,脑袋就像要爆炸一般! “啊!!!啊!!”夏紫嫣惨叫着,眼中一阵阵晕眩,她用手指扣着自己的头皮,却无法摸到银针的痕迹,“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紫嫣发疯般地凄惨叫着。 刘嬷嬷还是一副古怪的表情:“老奴只是埋了三根银针到你的百汇、神庭和风池穴,你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疼下去。也许疼昏过去,会稍微舒服点儿。但你放心,很快便会疼醒过来的!” 紫嫣红着双眼,双手直把头皮抓得血淋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刘嬷嬷阴笑着摇摇头:“再怎么说你也是太子妃!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杀了你,长公主总要给皇后个面子。不过,你疼得受不了的话,还是可以自行了断的。” 刘嬷嬷走到墙边,抚摸着墙上一排排刑具, “这里有铡刀、有绞绳,只要太子妃不想活了,可以随便选一样上路!” 刘嬷嬷说完,狂笑了几声,便离开了戒律房。 铁门被重重摔死,房内一片黑暗,只有头疼欲裂的夏紫嫣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 厢房里,太子禹轩正在整理衣装,准备回宫面圣。绫华在太子身后给他梳理了发鬓,太子转身握住绫华的手:“我回宫去了!等我和母妃禀告后,便带你回宫。” 绫华望了四周没有人,小心翼翼地对太子说: “那太子妃怎么办?” 太子叹了口气:“她平时那般刁蛮任性,让她受点儿教训也好。” 绫华皱眉:“戒律房的酷刑十分可怖,太子不怕她有什么万一吗?” 太子笑笑:“长公主谨小慎微,自有分寸。你我都不必担心!倒是你,如此善良。若随我进了宫,我倒怕他日紫嫣把你生吞活剥了!” 绫华媚笑,假意迎合着:“为了太子,奴婢不怕被生吞了!” 太子舒心极了,用额头抵住绫华的,亲昵道:“我现在就想生吞了你!” 绫华脸一红,推开太子道:“太子还要回宫面圣,快些动身吧!莫要耽误了时辰。” 太子深情地看了看绫华,恋恋不舍地离开厢房。 太子走后不久,绫华看看天色,已经是深夜了,绫华房间不远处便是素莲住的地方。 绫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直等到凌晨,直到外面没有一丝动静,才悄悄动身,来到了之前与梁彦豪相会的假山处。 原来,早在绫华和梁彦豪戒律房相会的时候,梁彦豪就对她说过,以后每天都会深夜在此处等她。绫华想着自己走得是一条不归路,没有必要让梁彦豪也成为同路人,所以这些天来不曾赴约。 如今,她也不知道梁彦豪还会不会在假山等她。如果梁彦豪对自己足够情深,如果此时还在那里等她,那么她的复仇大计就成功了一半。 可梁彦豪大概也只是普通男人吧?!自己这么多天不曾赴约,他会继续等吗? 绫华来到假山前,绕了两圈,又进了那个洞穴看了看,一无所获。 绫华笑着摇了摇头,真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啊!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她刚要失望而回,身后闪出个人影,紧紧抱住了她。 绫华笑了,这个身高,这个胸膛,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自己在最凄惨、最绝望的时候,依靠过的胸膛,他还在等自己。想到这里,绫华不禁掉下一颗热泪,滴落在梁彦豪的手背上。 梁彦豪把绫华轻轻地转过身来,为她拭去了眼泪,柔声问道: “你受了不少苦吧!” 绫华不答,只是问道:“你等了我多久?” 梁彦豪苦笑:“自从那天戒律房分别,今天是第十三天,我每天夜里都在这里等你……” 梁彦豪还没说完,绫华已经吻住了他的双唇。 梁彦豪先是瞪大双眼,怔住在那里,但很快反应过来,双手抱着绫华,回应着她的热吻,陷入柔情中无法自拔。 绫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她的身上有血海深仇,她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随时都可能尸骨无存。她不能爱,不能有软肋,不能有把柄……可此刻,她顾不得这些了。一次,哪怕只有这一次,让她忘记那些仇怨、抛弃虚伪的面具,真正地遵循一次自己的内心。一次也好啊! 梁彦豪抱着绫华,绫华将头埋在他的怀中,两人陷入柔情蜜意中,谁也不想惊醒这一刻。 可梁彦豪心里有一个疑问,不得不说: “绫华,你来这里赴约,应该不是因为想我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绫华猛地抬头看了看梁彦豪,脸上换了一副异常严肃的表情: “我来找你,是有事情求你!” 梁彦豪笑了:“我们之间,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说,要我办什么事儿?我都答应你!” 绫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你-带-夏-紫-嫣-逃-出-来!” 第二十二章 出逃 梁彦豪不可思议地看着绫华: “你说谁?太子妃?” 绫华点点头,“是她!” 梁彦豪皱着眉,极不情愿: “她上次那样欺负你,我巴不得她在戒律房多受一些罪,我还冒着生命危险救她?我疯了吗?” 绫华:“你不救她,她就会死。” 梁彦豪摇头:“她不会死。再怎么说,她也是太子妃,夏玉尹的嫡女,驸马的妹妹。长公主不会的。” 绫华冷笑:“那是你不了解长公主的手段。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你若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绫华说完转身要走,被梁彦豪一把拉着: “你能有什么办法?那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救她吧?你要我冒死去救人,我总要知道理由吧?” 绫华目光游离着:“我只能说事关我的生死大计。” 梁彦豪无奈地摇摇头:“你要是这么说,我便非帮你这个忙不可了?那你说,什么时候救她?” 绫华看了看四周:“现在!” “现在?”梁彦豪瞪大双眼“你在开玩笑吗?现在?能不能等我计划一下,明天晚上行动?” 绫华摇摇头:“不行,刻不容缓!我怕她活不到明天。” 梁彦豪叹了口气,颇为无奈:“我真是,怎么就惹上了你!” 绫华笑了笑:“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不帮我,以后也不必来见我了!” 梁彦豪轻轻拧了一下绫华的脸颊,宠溺地说:“走吧!去救人!” 梁彦豪带着绫华一路来到了戒律房外,绫华格外小心,快到戒律房的时候还悄悄蹲在了旁边的草丛中。没想到梁彦豪却大摇大摆径自向门口的年轻守卫走去! 绫华急得直搓手,梁彦豪却满脸堆笑地拍了拍年轻守卫的肩膀: “兄弟,辛苦啊!” 年轻守卫看了梁彦豪,颇为惊讶,随后笑着说:“豪哥,你怎么来了?没让旁人看见吧!” 梁彦豪道:“兄弟,放心!我安全得很。哥求你一个事儿!” 年轻守卫一拍胸脯:“哥,你放心!交给我,啥事儿我都答应你!” 梁彦豪瞥了一眼戒律房,贴近年轻守卫的耳际:“里面的可是太子妃?” 年轻守卫一脸懵,点点头:“对呀,怎么了?” 梁彦豪神神秘秘道:“我想把她带走!” 年轻守卫大吃一惊:“哥,你说啥?” 梁彦豪:“我想带她逃出去!” 年轻守卫:“那挺难的,搞不好我会丢饭碗,说不定会掉人头!” 梁彦豪拍拍他的肩膀:“若你丢了饭碗,就跟我去令尹府,日子比这里好过。你当然也不会掉人头,因为我会把你打晕,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多挨顿板子。” 年轻守卫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你下手重点儿,真实些!别有破绽……” 话音刚落,梁彦豪一拳打在年轻守卫的脸上,他翻了个白眼便昏倒在地。 梁彦豪从守卫身上摸出钥匙,打开戒律房的大门,看到了躺在地上受尽折磨的紫嫣。 紫嫣此时已经不成人样,地上散落着缕缕她因头痛而扯下来的头发。 梁彦豪有些吃惊,虽然绫华说过夏紫嫣处境危险,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姜旻秋真的会胆大至此,她怎么敢置夏紫嫣于死地? 梁彦豪推了推紫嫣,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头皮疼得麻木,也看不清来人的脸。 紫嫣呢喃着说:“太子,是你来了吗?你来救我了吗?我等得你好苦啊!” 虽然夏紫嫣平时横行霸道,但此时不免过于可怜,梁彦豪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梁彦豪轻声说道:“太子妃,我是令尹府的梁彦豪。我带你逃出这里。” 梁彦豪说罢,侧身将奄奄一息的夏紫嫣背在身上,出了戒律房的大门。 绫华蹲在草丛中,目瞪口呆地看着梁彦豪如此轻松地带出夏紫嫣,颇为惊讶。 绫华忙走到梁彦豪身边: “现在怎么办?怎么离开这里?” 梁彦豪神秘一笑:“跟我走,我有密道!” 绫华不禁暗暗吃惊,跟随着梁彦豪又悄悄回到假山附近,在一方墙下停住。 梁彦豪放下紫嫣,搬开墙根的几块砖,果然有一个新挖好的洞穴。 梁彦豪把紫嫣从洞里推出去,又和绫华先后从洞中钻了出去,三人就这样顺利出了公主府。 梁彦豪背着紫嫣,与绫华在黑夜中走着。 梁彦豪边走边说:“我们现在去哪里?” 绫华道:“你可知道夏府在哪里?” 梁彦豪边走边想:“没去过,但知道个大概位置。好像还挺远的,恐怕你走不了!” 绫华瞧瞧梁彦豪背上的夏紫嫣,看她斑驳的头皮上挂着血痕,觉得很不对劲。 绫华道:“梁大哥,我觉得太子妃可能受了什么不寻常的酷刑,我们先带他找个医馆看看吧。” 梁彦豪看看四周:“倒是有个很知名的医馆在附近,可这个点儿了,哪会出来接诊?!” 绫华急道:“大哥啊,人命关天,就是闯进去也要抓个郎中来给看看啊!何况还是如此尊贵的太子妃!” 梁彦豪连连点头:“你说的都对!” 梁彦豪背着紫嫣,绫华跟随着他,一路跑向附近的医馆。 梁彦豪一顿拍门叫喊,终于叫开了医馆的门。 来开门的老郎中本来极不情愿,扫了一眼梁彦豪背上的紫嫣,突然意识到人命关天,立马来了精神。 老郎中没有迟疑,忙让梁彦豪把紫嫣放置在馆内的小床上,为紫嫣诊了脉,又看了看她的头发。 老郎中抻了一下紫嫣的头发,紫嫣惊叫了一声,醒了过来,表情极为痛苦,口中呢喃着:“我的头好痛,好痛啊!刘嬷嬷,长公主,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老郎中脸上露出颇为讶异的表情,摸了摸夏紫嫣的头皮,更加震惊。他用手按压着紫嫣的头皮,轻轻取出了三根两寸长的银针。 梁彦豪和绫华对看了一眼,陷入了沉默和惊悚之中。 梁彦豪抱拳对老郎中道:“多谢老先生出手相助!” 老郎中摆摆手说:“这用针之人心肠狠毒至极,幸亏你们及时来找了老夫,才保住这姑娘一命。不过老夫并不想惹什么麻烦!所以,老夫今晚没见过你们,你们也没见过老夫!等这位姑娘醒了,你们自行离开吧!” 老郎中说罢,就径自去了医馆的楼上。馆内留下了梁彦豪、绫华和夏紫嫣三人。 此时,夏紫嫣脸上的表情已经轻松了许多,慢慢转醒过来。她看到了面前的绫华和梁彦豪。 夏紫嫣慢慢从小床上爬了起来,看着他们二人,目光锁定在梁彦豪的脸上: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姜令尹的私生子,是你救了我?” 梁彦豪摇摇头,嗤笑了一声。他指了指绫华,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她救了你!” 第二十三章 认错 夏紫嫣看清了眼前的绫华,虽然惊讶于她救自己,可却还放不下以前的仇怨,恨恨说道: “虽然你救了我,可也是你害了我。我不会感激你的!” 绫华冷笑道:“你不必感激我,你只要回到夏府保住你的命就可以了。“ 夏紫嫣蹙眉:“你救了我,也就是背叛了姜旻秋。你不怕她杀你吗?“ 绫华:”就算她不来杀我,我也会想办法杀了她!我和你一样恨她,甚至比你更恨她!“ 夏紫嫣摇摇头:“我不信!你恨她,还去和她联手勾引太子,把我害到如此田地?” 绫华叹了一口气:“因为姜旻秋无懈可击,我需要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才能有机会将她击倒!” 夏紫嫣半信半疑:“这么说你不爱太子?” 绫华看了看梁彦豪,脸上飞红:“我对太子没有爱慕之情,我的心上人就在身边。” 梁彦豪听了,心中一暖,将绫华的手拉过来牢牢抓到手中。 夏紫嫣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很好,你们的身份倒是配得很。” 梁彦豪冷声道:“太子妃身份高贵,我等身份低贱的人还是尽早离去,免得碍眼。您还是自生自灭吧!” 梁彦豪说完便拉住绫华的手要离开。 “站住!”夏紫嫣有气无力地命令道:“本宫还没要你们走!” 绫华道:“太子妃,你已经今非昔比,若是我们不救你,你断然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不如让梁大哥送你回夏府,我们再从长计议。” 紫嫣若有所思,突然发问:“你为什么恨她?” 绫华的眼圈不由得发了红:“我和她之间有血海深仇!她害死了我的父母!” 紫嫣:“很好,我相信你。我也恨透了那个女人。你救了我,我们以后不必再敌对了。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让她付出代价?比我还要痛苦千倍的代价!” 绫华看着紫嫣决绝的样子,点点头:“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满意。” 紫嫣点点头:“送我回夏府吧!有什么计划,你们再想办法告诉我吧。你们把我从地狱里拉了出来,我很感谢你们。” 绫华心里颇为宽慰,总算没有白费力气。夏紫嫣对她来说,是一枚至关重要的棋子,这颗棋子是决胜姜旻秋的关键所在。 绫华看了看天色,恐怕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梁大哥,你快护送太子妃回夏府吧,我还要回公主府。晚了就会被发现。” 梁彦豪抓着绫华的手不放开:“你不能回去,万一被发现,我承受不了!” 绫华拍了一下梁彦豪的手,笑着说:“你放心,我从你的密道回去。不会被发现。” 梁彦豪摇头,“不行,我要送你回去!” “你要送太子妃去夏府,请你帮助我。我走到现在这一步非常不容易,请你帮我,不要让我前功尽弃。“ 梁彦豪颇为不舍,但也无可奈何。他点点头,放开了绫华的手。 绫华离开了,梁彦豪转过身来。他看了看快要昏睡过去的紫嫣,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又把她背到了背上。 紫嫣被梁彦豪一背,又觉得清醒了些。 梁彦豪背着紫嫣离开了医馆,走在街上。天还没亮,梁彦豪背着紫嫣向夏府方向走着。 紫嫣依靠在梁彦豪宽大的肩膀上,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安心。 “你是第一个背过我的人!” 梁彦豪有些吃惊,笑道:“难道太子没背过你吗?” 紫嫣苦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呢!太子身娇体贵,又高高在上。别说他不肯背我,就算她肯,我也不敢啊。” “那我也不会是第一个背你的人啊。难道年幼的时候,夏大人和夏夫人没有背过你吗?“ 紫嫣回想了一下,又摇摇头:“夏府管教森严,只知道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从未带我戏耍玩乐,他们都没有背过我、甚至在我记事后也没抱过我。“ 梁彦豪听着紫嫣的话,脑中浮现出年幼的时候,父亲姜令尹背自己玩耍的画面,不禁说道:“夏大人果然待你严苛。我还记得幼年时曾被令尹大人背过呢! 紫嫣嗤笑一声:“怎么会呢?令尹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比我父亲大人更加严格自律,怎么会背你一个私生子。” “你就这么看不起私生子吗?”梁彦豪有些不悦。 紫嫣:“大楚向来嫡庶有别,私生子更是为人不齿。令尹大人威名一世,若不是因为你,哪里会被别人诟病!若私生子真的能见天日,你怎会不敢叫他一声父亲大人?” 梁彦豪越听越怒,不禁停住了脚步:“夏紫嫣,你信不信我给你扔在路边?” 紫嫣不屑:“你怎敢?” 梁彦豪转了身:“那我把你送回戒律房!” 紫嫣急了:“不行!你想害死我吗?” “那你向我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的都是实情啊!“ “你说了我不爱听的话,就得道歉!我这辈子最恨别人拿我私生子的事情说事儿!你们嫡生的大小姐、大少爷政权联姻,世袭爵位。我们庶出的、私生的就要去给你们当奴才,这是什么狗屁世道!梁彦豪不禁抱怨。 夏紫嫣听了,突然扑哧笑了。 “你笑什么?“梁彦豪发问。 “我笑的是,别人庶出也罢,私生也好,好歹是给嫡出的夫人、少爷们做奴才,你呢,原先去了公主府当看门的,伺候的主子还是私生的。你说可不可笑!“夏紫嫣说着,不禁又笑起来。 梁彦豪停下来,一翻白眼,背着夏紫嫣往公主府的方向飞奔! 夏紫嫣急了:“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不能回公主府!我会被那个贱人搞死的!” 梁彦豪不听,继续飞跑。 夏紫嫣急出一身冷汗:“我错了!我错了!我认错!不要带我回去!” 梁彦豪继续向公主府飞跑,根本没把夏紫嫣的话听进去。 紫嫣吓得不轻,口不择言道:“我错了!梁大哥,我错了!救救我吧,不要去公主府,我再也不敢了!” 梁彦豪听了这话,终于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第二十四章 离间 梁彦豪知道紫嫣已经吓得不轻,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想尽快完成绫华交给他的任务。他见紫嫣服软,便背着她尽快赶到了夏府。 此时,天已经蒙蒙发亮。梁彦豪把紫嫣放在夏府门口,叮嘱道:“我不方便陪你进去,免得落人口舌。你要记得绫华的话,不要声张长公主私自害你的事情,免得被她杀人灭口。一切就按绫华的计划来。” 紫嫣点点头,梁彦豪便用力拍打了夏府的大门。待听到里面有了动静,梁彦豪便躲去了暗处,看着夏府出来人将夏紫嫣接了进去,方才放心离开。 绫华这边也顺利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未露出破绽。 天亮之际,公主府发现了戒律房守卫被袭击,夏紫嫣被人掳走,果然乱了套。 姜旻秋派守卫们将府邸内外翻了个遍,也未发现可疑踪迹,更没有找到夏紫嫣。 姜旻秋想着这事儿,头疼得厉害,只后悔没有将紫嫣早些处置。若是等她逃出生天,难免又一翻争斗和纠缠。 姜旻秋招来了绫华,把四周的人都摒退了,就连刘嬷嬷也隔了老远。 绫华看这形势,心下已知姜旻秋对自己少了些戒心,不免暗喜。 姜旻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蹙眉道:“她跑了,你知道吗?” 绫华点点头:“奴婢听说了。” 姜旻秋叹了口气:“若干脆些,直接将她杀了,佯装自尽倒也好办了。此时也不知她在何处?若是面了圣,告了本宫的黑状,反倒麻烦了。” 绫华宽慰:“长公主不必心烦,太子妃就算跟圣上告状,圣上也未必相信啊!只怕……” 姜旻秋:“只怕什么?” 绫华蹙眉:“只怕太子妃身上用的酷刑,会露出痕迹。” 姜旻秋招手,示意刘嬷嬷近身,问道: “可在她身上留下了什么?” 刘嬷嬷有些慌张:“老奴在她的头上留下了三根银针!” 姜旻秋大怒,重重地将茶杯扔到地上,茶杯四碎。 “蠢货!” “老奴知罪!可长公主放心,那银针手法独特,绝不会被发现!就算太子妃说了,宫里的太医也是摸不出的。太子妃她活不到现在啊!” 姜旻秋冷笑一声:“本宫活到现在,见过很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了可能。很多能办到的事情也会变得办不到。如果夏紫嫣活了怎么办?如果她来指证你害她性命怎么办?” 姜旻秋盯着刘嬷嬷,咄咄逼人。 刘嬷嬷浑身颤抖,不知道说些什么。 绫华却开口道:“刘嬷嬷对长公主一片忠心,自然不会连累您受指摘。若太子妃真来指证,刘嬷嬷定会替长公主担了全责!” 姜旻秋不露声色地看着刘嬷嬷:“是这样吗?绫华说的可是你心中所想?” 刘嬷嬷连连叩头:“长公主放心,老奴定不会牵连长公主!” 姜旻秋略宽慰了些,摆了摆手,“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刘嬷嬷,你自行回房去面壁,没本宫的命令不许擅自出来!” 刘嬷嬷领命退下,绫华看着姜旻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旻秋瞧出来端倪,留了绫华在身边。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奴婢是怕……若万一太子妃活过来了,到时候连同刘嬷嬷反咬一口!“ 姜旻秋瞪了绫华一眼,绫华噗通跪地。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妄言,请长公主治罪!“ 姜旻秋挑眉道:“你说的没错,现在已经没有人敢和本宫说真心话了!本宫不会治你的罪!“ “多谢长公主!“ 姜旻秋又道:“你可有什么好法子吗?“ 绫华壮了壮胆子,说:“长公主应先发制人,把刘嬷嬷关进戒律房。罪名便是:在长公主不知情下,私刑处置太子妃!“ 姜旻秋皱了眉头:“刘嬷嬷跟随本宫多年,又有一身好本领。若那贱人已经死了,我提前处置了刘嬷嬷,岂不是白白损失了!“ 绫华:“长公主仁慈,可若太子妃没死,又趁您不备联络了刘嬷嬷……“ 姜旻秋一挥手:“你不必再说了!本宫自有分寸,退下吧。“ 绫华出了长公主的房间,心里盘算着要先下手为强。此时姜旻秋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是除掉刘嬷嬷的最佳时机。若是能及时得到夏紫嫣的配合,这事儿便十拿九稳了。 绫华回房间里等待着入夜,虽然表面看起来如常,公主府也貌似风平浪静。可实际上,每个人的内心都波涛汹涌,心急如焚,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终于等到深夜,绫华再次来到假山前与梁彦豪相会。 梁彦豪见了绫华,心下欢喜,刚抱住她欲要亲昵一些,绫华却躲开来。 梁彦豪轻声道:“怎么了?还为太子妃的事情心烦呢?“ 绫华点点头:“你把她送到夏府了?“ 梁彦豪:“这个自然,你交给我的事情,保证完成!“ 绫华:“你可替我给她传个话?“ 梁彦豪皱眉:“这就有些难了!她在夏府,我对那里地形不熟悉。“ 绫华扶着梁彦豪的肩膀,鼓励他:“你会有办法的!“ 梁彦豪无奈叹气:“我怎么就惹上你了!“ “你到底去不去?“ “我去我去!你让我传什么话?” “你见了夏紫嫣,让她差人请驸马回夏府一叙。” “就这样?” 绫华点点头:“对,就这样!” “那太子妃需要对驸马说些什么吗?”梁彦豪疑问。 绫华思考了一下,便伏在梁彦豪耳边交待了一翻。 第二日,夏府便差人前来,说是太子妃请驸马府上一聚。 此前,夏明河因紫嫣入了戒律房之事对姜旻秋颇为不满,也曾找过她交涉,却被她以皇后之名打发走了。 夏明河并不知戒律房内发生了什么,对夏紫嫣突然回到了夏府也颇为惊讶,更觉得此事非常蹊跷。 夏明河临去夏府之前,对姜旻秋说: “希望你在戒律房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我父亲官职虽不如姜令尹位高,但夏府却掌握着大楚的经济命脉,在圣上面前也是极有话语权的。紫嫣是太子妃,也是我父亲的掌上明珠,若真在戒律房受过什么天大的委屈,就算有皇后撑腰,你这个长公主恐怕也是兜不住的!” 第二十五章 计策 夏明河走后,姜旻秋独自在府中有些坐立不安。 之前还抱着侥幸,想着夏紫嫣已经死无对证。可今日,夏府替紫嫣传话过来,请驸马过府相聚,怕是要惹出天大的动静! 姜旻秋在房内来回踱步,想起绫华说过,若是先发制人,让刘嬷嬷背下全部罪名,倒是也可全身而退。 姜旻秋派翠珠唤来绫华,说了心中忧虑。 绫华见姜旻秋满面愁容,知道她已经乱了分寸。只要自己能故作旁观者,对姜旻秋分析利弊,就能除掉刘嬷嬷那个毒瘤。 绫华边这样想着,边在姜旻秋身边察言观色。 姜旻秋叹道:“真没想到那个贱人竟然有这个本事,真是命大!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绫华也露出愁容,假意道: “长公主太过仁慈,一心想保住刘嬷嬷的命!如今怕是也没有其他计策了。若是长公主实在下不了手,又能保证刘嬷嬷不会倒戈,倒不如放她远走高飞,不再回来。” 姜旻秋皱着眉头:“本宫放她走简单,可夏府也不是吃素的,找一个江湖上的年迈老奴,倒也是有办法的。放她走,是万万不能的!” 绫华疑惑:“那长公主在顾忌什么?” 姜旻秋道:“我与她主仆多年,自然给了她无数好处,才能让她忠心于我。如今大难临头,她若察觉出我动了杀心,自然不会再受我控制。你见识过她的本领,梁彦豪不在,公主府没人是她的对手!” 绫华笑道:“奴婢倒是有一个万无一失的计策,而且也能请得梁公子前来相助。” 姜旻秋嗤笑一声:“你如何能请得动他?他虽然身份卑微,可骨子里却高傲得很啊!” 绫华:“梁公子倾慕奴婢,会和奴婢一起为长公主效劳的。” 姜旻秋挑眉:“哦?你还有这个本事?不愧是青楼出来的花魁啊,果然有手段。本宫把他收来公主府任职这么久,他也不曾动过效劳我的真心啊。” 绫华跪地:“奴婢惶恐!” 姜旻秋笑笑:“你不必慌张,且说说你的计策吧!” 绫华伏在姜旻秋耳边低语,把如何行事讲了一遍。 姜旻秋皱着眉,迟疑道: “办法倒是极好的!可你却让本宫亲自去,可是以身涉险呀。” 绫华劝道: “只有长公主亲自去,才会万无一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有梁公子在外守着,长公主不会有危险的。” 姜旻秋点点头:“那你尽快差人拖个口信,与梁彦豪速速见个面,交待一番吧!” 绫华叩头领命,出了姜旻秋的房间。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可想象。绫华的计策是让姜旻秋假借送行之名亲自送刘嬷嬷毒酒,梁彦豪守在门外以防她出手。 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刘嬷嬷若中计喝了毒酒,姜旻秋自然会认为自己的计策好,解决了难题,加深了信任。 若刘嬷嬷存疑,不喝毒酒,甚至出手杀了姜旻秋,那简直是求之不得的好结果! 梁彦豪只需在门外做个样子,让姜旻秋放心进去送毒酒即可。在刘嬷嬷动手之际,只需袖手旁观,便大功告成。 梁彦豪接到绫华送来的消息,火速到了公主府,两人便在绫华的厢房中相会。 梁彦豪笑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和你相见!” 绫华牵着梁彦豪的手:“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做,过了今天,我便跟你走。天涯海角,我们都可以去,再也不必偷摸相会了!” 梁彦豪喜出望外,将绫华紧紧搂在怀中:“好!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之后我们离开郢都,离开大楚,这里的恩恩怨怨,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什么长公主,什么令尹府,我们都给它抛到九霄云外去。” 绫华依偎在梁彦豪的怀中,心情也格外激动,但还是努力平复着情绪,想着计划中的事情。 绫华冷静下来,叮嘱梁彦豪: “一会儿,你便守在刘嬷嬷房外,长公主会去房中送毒酒。你不要管为什么,只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手。你只要守在房外,袖手旁观就行!” 梁彦豪有些吃惊:“如果长公主涉险怎么办?” 绫华盯着梁彦豪,坚定地说:“我要你袖手旁观!” 梁彦豪沉默了。 绫华心中一沉:“你做不到吗?” 梁彦豪看了看绫华:“是你劝她亲自送毒药给刘嬷嬷?她相信了你?” 绫华冷面道:“这不重要。” 梁彦豪叹了口气:“你的仇人就是长公主吧?!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如今你终于有了这个机会是吧?” 绫华不语,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爱自己啊。他迟疑了! 绫华哀求:“我没让你做为难的事情,我只要你看着一切发生就可以,不出手就行。这很难吗?这是我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梁彦豪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冰冷和不屑, “我想做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给我,我也会去做!我只希望你对我是真心实意,而不是彻头彻尾把我当作复仇的工具啊!” 这是,门外传来了翠珠的声音:“绫华姑娘,长公主在催你了。赶快和梁头领动身吧!” 绫华此时心烦意乱,忙回应:“知道了!马上就来!” 绫华看着梁彦豪,表情凝重道:“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讨论真心实意的事情,只要你能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一切。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不求名分!若你不帮我,我们以后便不必再见了!” 绫华说罢,离开了厢房,留下梁彦豪一人。 梁彦豪此时心灰意冷,他没想到绫华如此决绝,没有一句安慰,没有一句宽慰!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有交易和利用吗? 哪怕只有一句话,哪怕绫华只说一句,对他是真心的也好啊!可她眼中只有被拆穿的不安和慌张,她满脑子想的只有怕计划失败。梁彦豪此时已经对绫华失望透了! 姜旻秋在刘嬷嬷房外等着,身边的翠珠手里托着一盒金帛和一壶毒酒,绫华姗姗来迟。 姜旻看了绫华身后空无一人,不禁蹙眉问道:“他呢?” 绫华有些惊慌,忙伏在姜旻秋耳边道:“奴婢已经和他说好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埋伏下了。” 姜旻秋有些迟疑,绫华又道:“我们进去吧,再等怕是她会生疑!” 姜旻秋点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第二十六章 饮鸩 绫华接过翠珠手中的金帛和毒酒,随姜旻秋进入刘嬷嬷的房内。 刘嬷嬷下跪行礼后,盯着绫华手中的酒壶看了看。 姜旻秋故作镇定:“刘嬷嬷,夏府那个丫头活过来了,请了驸马过去叙旧。想必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刘嬷嬷再次叩头:“老奴知罪!” 姜旻秋假意叹息:“你我主仆多年,本宫实在舍不得你。你也知道,那个贱人奈何不了本宫。但是你就不同了。你只是一个奴婢,若不离开公主府,那贱人决计不会放过你!” 刘嬷嬷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酒壶:“长公主,你不是来给老奴送断头酒的吗?” 姜旻秋虚伪一笑:“怎么会呢?这是给你的送行酒。快起来,看看本宫给你准备的盘缠,可够你下半辈子丰衣足食?” 刘嬷嬷看了看盒子中的金银玉帛,很是欣喜。 绫华用酒壶斟了一杯酒,递给刘嬷嬷。 “长公主好意为您准备的,喝了便赶快离开公主府,从此不必为奴为婢了。” 绫华举杯,刘嬷嬷却迟迟不接过来。 姜旻秋蹙眉道:“你不相信本宫?” 刘嬷嬷强笑道:“长公主多虑了,老奴从昨晚开始便一直心口疼,怕这酒烈,承受不住!” 姜旻秋和刘嬷嬷僵持在这里,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绫华突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姜旻秋和刘嬷嬷同时都异常错愕地看向她! 绫华饮罢杯中酒,道:“长公主的好意,真是白白糟蹋了!” 刘嬷嬷惶恐跪地:“老奴知错了!老奴不该……” 姜旻秋笑着拿过绫华手中的空杯,又亲自甄了一杯,递给了刘嬷嬷。 姜旻秋笑道:“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宫绝不怪你多疑。来,本宫亲自为你甄上一杯,喝下这酒,我们这一世的主仆情分也尽了。本宫愿你安度晚年。” 姜旻秋说完,刘嬷嬷不再迟疑,接过姜旻秋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刘嬷嬷刚饮下毒酒,却见绫华的嘴角已淌出鲜血,方知道自己中计了。想要再吐出毒酒,已然来不及。 刘嬷嬷心中大恨,“你们这两个贱人!如此算计我!姜旻秋!我为你卖多年,你竟如此狠毒!我……我……我杀了你们!” 刘嬷嬷说罢,便扑向姜旻秋和绫华二人,此时她尚未毒发,动作依然迅猛至极。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身影破门而入,挡住了刘嬷嬷的去路。那人正是梁彦豪! 梁彦豪与刘嬷嬷缠斗了一番,很快,刘嬷嬷便因打斗激烈而毒发,支撑不住。刘嬷嬷吐了一地的鲜血,再难站起来。 临死之际,刘嬷嬷阴森地笑着对绫华说:“你竟然为她这种人卖命,值得吗?我在下面等着你!” 刘嬷嬷说罢,轰然倒地,已成了一具死尸。 绫华也吐了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梁彦豪冲过去抱起她,大声喊着她的名字:“绫华!绫华!” 姜旻秋惋惜道:“倒是个忠心能干的奴婢,可惜了!” 梁彦豪抱着绫华,悲痛欲绝。他此生从来没这么害怕,这么绝望过! 梁彦豪大声哀求姜旻秋:“长公主救救绫华啊!是你下的毒,你的解药呢?” 姜旻秋摇摇头,叹气道:“此毒乃百越进贡的奇毒钩吻,天下无人能解,你还是替她准备好后事吧。” 说罢,姜旻秋便离开此处,径自走了。 梁彦豪眼泪喷涌而出,完全没了分寸,把绫华紧紧抱在怀中,痛哭起来。 绫华被梁彦豪的痛哭声唤醒,呢喃道: “你哭什么,快带我去找那个老郎中!” 梁彦豪幡然醒悟,忙擦了擦眼泪道:“好!好!你要坚持住,我马上就带你去!” 梁彦豪抱着绫华冲出公主府,骑上一匹快马,一路飞驰,来了夏紫嫣就诊过的医馆。 此时那个老郎中还在慢吞吞研究草药,看见梁彦豪抱着绫华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梁彦豪大叫:“老神医!快救救她!快救救她!” 老郎中看了一眼绫华,又定睛一瞧梁彦豪,不禁无奈道: “又是你啊!你能不能别每次都等到人不行了,才来找老夫啊!” 梁彦豪跪地大哭:“老神医救救她,救救她吧!” 老郎中叹了口气,从柜中拿出一坛老酒,打开一看,里面浸泡着一些还在蠕动的白虫,甚是恶心。 老郎中道:“你要救她,就给我把她的嘴巴掰开!” 梁彦豪忙抱起绫华,掰开她的嘴巴,老郎中便把那坛虫酒全部灌进了绫华的肚子。 绫华此时已经没了呼吸,那坛子虫酒下了肚也未见起色。 老郎中摇摇头,叹气道:“完了、完了!没救了!已经晚了!” 梁彦豪不信,抱起绫华拼命地拍着她的后背: “绫华!你醒醒!你给我醒醒!你答应要跟我远走高飞的!” 突然间,绫华醒转过来,开始呕吐! 绫华吐啊吐,吐出了一地的蠕虫,本来是白色的虫子此时已经变得又红又大,没了生机。等绫华吐完,又昏了过去。 老郎中看了绫华吐出来的虫子,喜出望外:“活了活了,有救了!” 老郎中给绫华又诊了脉,熬了汤药。 梁彦豪仔细地给绫华喂下汤药,只见她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梁彦豪抱着绫华,这一天如同从天上掉到地下一般惊心动魄,至此时依然不能回神。 梁彦豪抚摸着绫华的秀发,轻声道: “绫华,我们走吧!离开大楚吧!” “姜旻秋呢?”绫华依偎在梁彦豪的怀中,有气无力地问道。 梁彦豪一愣,回答说:“她在公主府。” “是你救了她?”绫华咬着嘴唇,恨恨地流泪。 梁彦豪心酸无比:“我不是救她!我是救你呀!我如果不出手,刘嬷嬷就会杀了你。” 绫华闭上眼,狠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你知道我为了这次机会,受了多少委屈,计划了多久?你若不出手,刘嬷嬷就会杀了姜旻秋,就会杀了她!” 绫华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梁彦豪也流泪了,委屈道:“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要你活着!” “事到如今,我没有机会了,我最好的机会被你浪费了!” “绫华……” “我不会和你走,我还要回去,去找姜旻秋!”绫华哭得痛不欲生。 第二十七章 等我 这日,绫华养在医馆,夜不能寐,滴水不沾。绫华想着如何合理回到姜旻秋身边,怎样再见机行事。 绫华浑身瘫软,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明明很饿却不想吃任何东西,明明很困却无法入眠。前所未有的痛苦和不甘纠缠着她?到底是哪步走错了?思来想去,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梁彦豪?想到这里,绫华的眼泪又汩汩而下。 绫华想着自己不能垮,拖着绵软的身体来到桌边倒水喝,水还没咽下去,一股恶心的感觉便从胃中涌上来。 不能垮掉,我还要报大仇!绫华忍住恶心劲儿,强忍了喝下几口水。她又看了看桌上摆着几味梁彦豪买来的点心,随手抓起来一块塞进嘴里嚼着。绫华已经对嘴里的味道没有感觉,吃不到香甜,只能感受到满口嚼碎的粗渣渣,然后强咽下去。 太痛苦了,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吧,真正的绝望!比起上次戒律房跪钉板的痛楚,这次精神上的折磨让她更无所适从。 若是此时放任自己的五感,不吃不喝昏死过去也就罢了,反倒更加舒服一些。可她不能死,也不能输。 梁彦豪此时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粥。他见绫华醒了,还吃了东西,脸上有了欣喜之色。 “对,就该这样,怎么也应该吃点东西。来,喝点粥吧。“ 梁彦豪把粥递到绫华面前,她刚闻到热粥的气味便干呕起来,浑身的酥软无力感又袭来。绫华试图站起来回到床上,可身子歪歪斜斜竟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梁彦豪忙把绫华扶上床:“你身子还没恢复,还是需要静养,我来喂你吃几口粥吧!“ 绫华摇摇头,苦笑道:“我很饿,但我真的吃不下。” 梁彦豪叹了口气:“是我错了,早知道你会如此,我当时只要救下你便好,何必去拦那老太婆!” 绫华流泪道:“我叮嘱了你许多次,只要不出手就好,为何就是不听我的呢?这么长时间,你终究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之前还幻想着,若得手了,还能逃出升天,便真能同你一起做对神仙眷侣。可现在呢?就是因为你不听我的,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害我错过了最好的复仇时机,白白喝掉那一杯毒酒,还落得个这般残破如纸片的身体。我怕是完了!” 绫华说罢,泪流不止,说得梁彦豪一起掉泪。 “你若真那么执念,我去替你杀了她!”梁彦豪咬牙说道。 绫华听了这话倒是愣住了,有些激动和感动,却又觉得不太现实,摇了摇头。 “你自己也就算了,可你毕竟还是令尹大人的儿子。与姜旻秋又有那样的渊源,杀了她,你罪无可赦,可不怕连累了姜令尹吗?” 梁彦豪思虑了一下,眼神中出现了退缩:“令尹大人对我不薄,长公主也未曾苛待过我。她最多也就是把我调到公主府监视着而已,我不应杀她。” 绫华早就料道了这样的答案,可心中还是重重一沉,胸口有种被撕裂的感觉,一时又上不来气。 绫华道:“我也知你为难,所以没求过你亲自动手。何必又故作试探,让我空欢喜?” 梁彦豪郑重道:“我若为了你,还是肯杀她的。只是你想清楚了吗?我若这么做了,便可能永远不能来见你了,我们就此便是永别。绫华,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是我带你走,保你一世安稳,还是要我去铤而走险,咱们不复相见?“ 绫华怔怔地想了一想,坚定地答道:“你若肯为我杀她,便永远是我的恩人和主人。你若不幸,我为你殉情!“ 梁彦豪深吸一口气,脸色隐藏着一丝震惊和失望:“如果你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杀掉她,那我,我去!“ 梁彦豪转身刚要走,绫华突然胸口一疼,随着一声痛苦的尖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梁彦豪一惊,忙把绫华揽入怀中:“你怎么了?“ 绫华捂着胸口:“我好疼,是催命符发作了!快去叫老神医!“ 说罢,绫华便捂着胸口蜷缩在床上,额头上挂满汗珠,浑身颤抖着,看上去极为痛苦。 梁彦豪慌忙叫来老郎中给绫华诊治,老郎中看了她的样子,又听了“催命符“三个字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 老郎中给绫华口里塞入一颗药丸,叹气道,“之前只知道你们来头不小,没想到对手竟有势力收集如此奇门暗蛊,想必是宫墙内的吧!“ 梁彦豪摇摇头:“用此毒蛊的虽与宫廷有关,却也不是内宫之人。老先生不必多虑。“ 老郎中严肃地说:“那你们可能是不知道这人背后的厉害。这道催命符,不是普通的公主、妃子能召集的。若你说用蛊的主子是皇后,老夫倒是有几分相信!” 绫华服了药丸,此时已经舒服多了, “原来老神医竟有这般本领,连催命符都能解!”绫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老郎中摇摇头,惋惜道:“姑娘,老夫虽然有几分本领,却是解不了你这催命符的!” 绫华讶异:“可刚才我服了药,的确是好了很多啊!” 老郎中叹气:“治标不治本而已,这主儿给你种下这道催命符,便没打算让你活着!若老夫没猜错,你明日怕是最后一日了。” 梁彦豪不敢相信,抓住老郎中的肩膀摇晃着:“我不相信!老神医,你定有方法救她!你连死人都能救活的啊。之前那缸虫酒呢?可对催命符有用?“ 老郎中又摇头:“之前她中的是钩吻之毒,老夫用虫酒吸走她腔内毒液,方得救。可现今,她所种的催命符半毒半蛊,不是解毒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要找到施蛊之人所用的蛊引配之,才能化解。” 梁彦豪腾地一下站起来,“我这就去找姜旻秋要蛊引!” 绫华叫道:“你不要去要什么蛊引,我已经不行了。你若见了她,求你替我杀了她,我定千恩万谢,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梁彦豪看着绫华,眼中满是痛苦的纠结:“等我!” 第二十八章 解药 梁彦豪飞奔到长公主府,见到姜旻秋在园中赏菊,神情有些凝滞。 梁彦豪前来质问:“长公主可对绫华下了催命符?” 姜旻秋挑眉:“你怎么知道?” 梁彦豪急道:“绫华现在危在旦夕,请长公主赐解药!” 姜旻秋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她还活着?” “她钩吻之毒已经解掉了,还活着。可是催命符发作,命不久矣!” 姜旻秋摇摇头:“催命符七日之后,无人能解!” 梁彦豪大惊失色,想起老郎中说过的话,忙问:“那蛊引呢?你可有催命符的蛊引?“ 姜旻秋笑了一下:“这样的神奇物本宫是没有的,你若想要,怕是也不敢去取!“ 梁彦豪眉头一皱:“有什么不敢取的?难道在当今圣上手里吗?“ “倒也不是在圣上手里,是在皇后娘娘的凤华殿内!“姜旻秋嗤笑道:”以你今日的身份,敢去求见吗?“ 梁彦豪想起绫华对自己说的话,无论如何一定要手刃姜旻秋。他对姜旻秋并没有仇恨,虽然为绫华动了杀她的念头,却还是有些下不去手。更何况,此时若因杀姜旻秋在公主府纠缠起来,更没有时间去找解救绫华的蛊引。 思索再三,梁彦豪还是离开公主府,去了宫中。 姜旻秋知道他定会去宫中找皇后,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 这时,翠珠来告诉姜旻秋,驸马已经从夏府回来了。姜旻秋收起笑容,决定要去探问一下太子妃的消息。 此时,夏明河正在院中喝酒,伴月则在旁边伺候着,又是递茶又是拨橘子皮,伺候得极为殷勤。 姜旻秋看了这景象,讥讽道:“竟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了吗?“ 夏明河一笑,挥挥手,伴月慌张退下。 “长公主见笑了!究竟是何事,还劳烦长公主大架来看为夫啊?” “听说今天驸马去了夏府,是太子妃相邀?” “你消息来得真快!我是去见紫嫣了!” 姜旻秋有一丝紧张:“她可说了什么?“ 夏明河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只是话家常而已,并未说些什么。“ 姜旻秋有些意外:“那她有没有提到戒律房的惩罚?“ “只字未提!可能是你的戒律房对她并不敢用刑吧!”夏明河笑道。 姜旻秋不知夏明河是有意敷衍还是夏紫嫣故意隐瞒戒律房的酷刑?可她为什么要有意隐瞒此事?难道是被刘嬷嬷的银针制服,不敢造次?早知如此,何必去非去着急杀掉刘嬷嬷,弄得自己没有得力的手下,还颇为不便!这还是那个绫华的主意。 说起绫华,姜旻秋想起她喝毒酒的样子,也是有几分欣赏,赐饮了钩吻那样的剧毒还能活着,也是奇迹。 再说梁彦豪,不是名正言顺的令尹府少爷,不能光明正大出入内宫。他在宫外申请求见皇后,却得到皇后已经午睡的消息。 算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梁彦豪心急如焚。他悄悄翻墙潜入了内宫,截住了一个太监询问了凤华殿的位置,便把那太监一拳打晕。 梁彦豪换上了太监的装束,成功进了凤华殿。这皇后住的地方果然不凡,比公主府要精致华丽了许多。 第二十九章 追随 梁彦豪踉踉跄跄地进了医馆,来到了绫华病榻。他见到老郎中,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手里举着蛊引:“救救她!” 老郎中定睛一瞧这蛊引,又惊又喜,忙拿一只小铜盆接住。梁彦豪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老郎中瞧了瞧他紫的发黑的脸,发愁地摇摇头:“一个已经够让老夫为难了,怎么又来一个!真是愁死老夫了!” 老郎中把梁彦豪扶到另一侧的榻上,让他躺在上面,便开始磨研蛊引,制作解药。 这老郎中不愧是神医,只消半日,便制作出解药,给绫华和梁彦豪分别服下。 绫华转醒后,已经觉得精神有所恢复,看到躺在另一侧榻上的梁彦豪,问道: “他怎么了?” 老郎中颇为感动地说道:“梁公子为姑娘取回了催命符的蛊引,这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姑娘真是遇到了天下难得的好男人啊!” 绫华冷漠地看了一眼梁彦豪,“他还是不肯为我去杀她!” 绫华艰难地走下病榻,走出了医馆。 公主府里,姜旻秋在房内摆弄着一些花枝,翠珠进来禀报。 “长公主,绫子回来了!” 姜旻秋愣住了,“她竟还能回来了?” 绫华进来拜见,姜旻秋看着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你受苦了!”姜旻秋不冷不热的安慰着。 绫华叩首:“能为长公主效力,奴婢不辛苦。” 姜旻秋笑笑:“是什么样的神医把你救活的?” 绫华有点意外她会这么问,答道:“并没有什么神医,可能是奴婢天生命大!” 绫华不想给老郎中惹来意外之祸。 姜旻秋摇摇头,显然并不相信。 “你可知道,钩吻和催命符,常人若只中了其中一样,便再无回天之力。而你,两毒齐发,竟然能生还,简直是奇迹。” 绫华笑了:“长公主,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奴婢并不是寻常人呢?奴婢还是跪钉板也没残废的人,或许将来能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姜旻秋嘴角一勾:“你可想好,你若愿意,本宫念你曾为我喝过毒酒,愿将你指婚给倾慕于你的梁头领,或者跟随皓白做个妾室也是极好。” 绫华摇摇头:“奴婢倾羡长公主的智慧与才能,想要追随长公主,做您的人!” 姜旻秋听了既意外又隐藏不住欣喜:“好!很好。本宫喜欢你,以后就留下来和翠珠一起伺候吧!” 绫华叩头谢恩,接着又回到了原来的厢房中休息。 绫华在厢房里的床上躺着,想着夏紫嫣对姜旻秋充满仇恨的脸,喃喃自语道:“是时候施展下一个全新的计划了!” 次日,公主府一切如常。绫华经过一夜的调理,已经恢复了些精神,并不似寻常那般娇弱的样子。 绫华此时正在伺候姜旻秋梳头发,只听到翠珠来报:“启禀长公主,太子妃驾到!” 姜旻秋非常讶异,看了看身边的绫华。绫华淡然地对姜旻秋点点头,姜旻秋猜想她或许有了应对之策,心下放宽松很多。 “那就让她进来吧!”姜旻秋说道。 第三十章 争端 夏紫嫣走进了内厅,她看上去已经气色大好,一如往常的娇艳明媚。 姜旻秋起身,两人互相行礼示意,夏紫嫣挤出一丝笑容,坐在了一侧的椅子上。 “长公主近日可好?” “本宫近来安逸无恙,多谢太子妃挂怀。”姜旻秋笑意吟吟,好像从未发生过戒律房的事情一样。 夏紫嫣看着姜旻秋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暗压怒火,与绫华对看了一眼。 “不知今日太子妃大驾,有何贵干啊?” “本宫这次来公主府,是特意向你来讨个人!” “哦,太子妃看上哪个丫鬟侍女,尽管差去就是。” 姜旻秋心里琢磨着,难不成记着在戒律房的仇,要抓刘嬷嬷去治罪? “长公主忘了吗?上次本宫和太子来府中赏菊,你特意安排了一个美貌的丫鬟服侍了太子一晚,太子很是难以忘怀呢!” 夏紫嫣说完,眼神飘向了绫华“咦,不就是她嘛!” 姜旻秋笑了:“这是本宫的侍女,叫绫子。” 夏紫嫣冷笑一声:“本宫记得她!早在令尹府,就被她算计过。没想到来了公主府,依然让她摆了一道。” “长公主要讨绫子回去做什么?”姜旻秋问。 “自然是要好好折磨一番,以解心头之恨了!”夏紫嫣恨恨道。 绫华听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忙叩头谢罪。 “奴婢知错了,太子妃饶命,长公主饶命啊!” “若要教训奴婢,何须讨人回去啊。本宫直接打发去戒律房就可以了。”姜旻秋道。 “戒律房是长公主的地方,不便本宫用刑。”夏紫嫣冷冷道。 姜旻秋笑了起来:“大楚没有再比戒律房更适合用刑的地方了!太子妃应该深有体会啊!” 夏紫嫣面色发紫,看了一眼绫华,强忍住怒气。 “本宫还记得长公主把我困在戒律房用刑的日子,刘嬷嬷那老奴施了三针在我头上,幸亏夏府及时营救,否则本宫生不如死!” “夏府救的你?难怪。”姜旻秋恍然大悟的样子:“毕竟驸马在这里,想必把你带出戒律房也不是难事。” “你若不提,本宫还想不起。刘嬷嬷那老奴在哪里?长公主不如就把那老太婆带戒律房去好好教训一番吧!” 姜旻秋挑眉:“刘嬷嬷已经告老还乡了。她下手没个轻重,听说让太子妃受委屈了?” 夏紫嫣:“倒也说不上什么委屈,毕竟是开罪了母后,受些惩罚也是自然。刘嬷嬷下手是狠了些,本宫却也抗的住。” 姜旻秋半信半疑地看着夏紫嫣,不动声色。 夏紫嫣:“本宫今日来只想带走这个奴婢,还望长公主成全!” 姜旻秋笑着摇摇头:“太子妃若要别的婢子,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个绫子,颇得本宫欢心,你还是换一个吧!” 夏紫嫣冷笑道:“本宫要讨她回去,是因为她勾引太子,得罪了我!我要好好收拾一番。本宫要别的婢子做什么?” 绫华掩面而泣:“太子妃,奴婢没有啊!奴婢没有勾引太子,是太子倾心于奴婢!太子妃可以请太子来一问究竟!” 夏紫嫣杏目圆瞪,狠狠一巴掌抽到了绫华的脸上! “你这不知廉耻的婢子!这会子还想着太子来救你吗?” 夏紫嫣欲要再打,姜旻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姜旻秋怒色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太子妃请自重!” 夏紫嫣毫不示弱:“如今,长公主为了这贱婢,是要与我公开为敌吗?” “本宫不愿与你为敌,只想告诉你。公主府有自己的规矩,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若你对本宫不满,我们大可一起去找母后重新裁定!” “你以为搬出母后本宫就怕了吗?那不如你也一起带上刘嬷嬷,我们同去找母后对峙!” 姜旻秋和夏紫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双方毫不示弱。 此时,夏明河从门外进来,看见这剑拔弩张的二人,急忙上前劝开。 “都是自家人,何必弄成这个样子!”夏明河连声劝道。 夏紫嫣推了夏明河一下:“你这没有主意的,自己被她欺负压制也就算了,还要让我也受她的气吗?我是堂堂太子妃,岂能对她低声下气?” 姜旻秋冷冷一笑:“这样闹下去,就怕你太子妃的头衔保不住啊!” 夏紫嫣气得脸色发青:“我不愿与你再纠缠下去,我限你三日之内把这个贱婢送到东宫,否则便一起去母后面前理论!” 夏紫嫣说罢,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公主府。 夏明河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绫华,冷哼一声。 “又是这个丫头吗?自从来了公主府,便没有太平过!我看公主还是早早打发了吧,免得日后又生争端。” 姜旻秋不屑:“不用你教本宫怎么做,还是去安抚一下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吧。这般性子,迟早惹出天大的祸事!” 夏明河摇摇头,无奈地走了出去。 姜旻秋挥了一下手,身边奴婢侍从如数退下,厅内只留下她和绫华二人。 “你如何打算的?”姜旻秋开口问道。 绫华:“奴婢全听长公主吩咐。” 姜旻秋叹了一口气,为难道:“若是置之不理,那贱人定会去母后面前闹腾一番,说不定还会牵扯出刘嬷嬷的事情。本宫不愿再去纠缠这些纷争。” “那长公主便把奴婢送去,任凭太子妃处置就罢了。” “如果这么做,那贱人便会得寸进尺,本宫以后更无安稳。” “既然如此,那长公主只能将奴婢送往东宫了!可却不必送到太子妃手上。”绫华道。 姜旻秋笑了:“你果然是冰雪聪明,你我想到一起去了。” 次日,绫华在房中精心打扮了一番,素莲在旁边伺候着。 绫华梳妆完毕,出来拜见姜旻秋。 姜旻秋看到绫华姿容绝美的样子,很是满意,点头笑了笑。她拍了拍绫华的肩膀: “绫子啊,从今以后,你要在东宫好好把握机会。除掉那个贱人,平步青云的日子就要到了!” 第三十一章 东宫 初入东宫,绫华跟在姜旻秋后面,走在园中小径。东宫的景象自然是雄伟壮丽的,可绫华也是无心观景。 太子禹轩早已经街道通报,在宫殿门口候着。他看见绫华与姜旻秋一起走来,脸上难掩喜悦之色。 “长公主难得大驾,快快进来坐。”太子对绫华使了个眼色,绫华低头娇笑。 “太子客气了。”姜旻秋进殿内坐在桌边,绫华站在其身后,桌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不知长公主前来,是有何指教啊?”太子问着,端起茶杯,示意姜旻秋饮茶。 姜旻秋微笑点头,啜了一口茶水,道: “倒也说不上什么指教,只是有些小事感到为难,需和太子殿下商议一番。” 太子一笑:“长公主不必客气,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了便是!” “你可知道,太子妃来找本宫要人的事情?” “要人?要的什么人?”太子颇为惊讶,显然并不知情。 “自然是我身后这个丫头!”姜旻秋似笑非笑。 太子看了一眼绫华。绫华面露委屈之色,掩面而泣,眼圈红红的。看得太子颇为心疼。 “紫嫣又去公主府胡闹了?可曾伤了绫子?” “若不是本宫拼命阻拦,太子妃怕是要把绫子就地正法了。殿下,不是我说,太子妃如此心胸,来日怎么母仪天下呢?”姜旻秋故作哀叹。 太子愁眉不展:“是我平日太纵着她了!也多谢长公主护着绫子,没有酿成惨祸。” “绫子是本宫的侍女,我自然是要护着。可太子,本宫前来只是想问问你,是否中意绫子,愿救她一命呢?” 姜旻秋话音刚落,绫华便跑出来跪在了太子面前! “太子,救救奴婢吧!”绫华哭诉着,泪光闪烁,楚楚可怜。 太子十分心疼,扶起绫华:“绫子,你莫要怕,我在这,谁也不能伤你!” 姜旻秋看到太子脸上的心疼之色,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太子妃放了狠话,说若不把绫子送到东宫任她处置,定要去母后那里大闹一番。本宫想着,这绫子丫头伺候过太子,就算打发去了太子妃那里,也要先跟太子商议一番啊。若是太子与这丫头真有情谊,本宫不是就把你给得罪了吗?” 姜旻秋一副万分为难的样子,却把太子说的感激不尽。 “多谢长公主思虑周全,且把绫子就留下吧。我会保她!” 姜旻秋点点头:“那本宫就把绫子交给你了。” “既然太子这么说,本宫也就放心了。本宫走了,好好待绫子吧,莫要她被太子妃抽筋扒骨就好!” 姜旻秋说罢,便离开了东宫。 太子命人把绫华安置在东宫偏殿,找了宫女伺候着。 入夜,太子和绫华对坐在桌前。 太子饮着酒,绫华则弹奏琵琶助兴。太子突然拉住绫华的手,打断了她的弹奏。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太子将绫华揽入怀中“没想到紫嫣这样耿耿于怀,上次惹恼了母后,竟没半点记性,还要与你为难。” 绫华依在太子怀中,娇声说:“太子莫要责怪太子妃,她对你情深似海,自然容不得其他女子。是奴婢痴心妄想罢了,奴婢不配得到太子的垂青。” 太子抚摸着绫华的一头青丝,安慰道:“不要这般妄自菲薄,你这样美貌聪慧,哪个男子不喜爱呢?你若能安心留在东宫,我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绫华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太子:“太子殿下,奴婢没有听错吧?奴婢只是一个婢女,怎么能有名分呢?” 太子亲了一下绫华的脸颊,她有些躲闪不急,连忙低头。 “只要本太子喜欢,给你一个名分有何不可。” 绫华笑了:“若太子封奴婢为侍妾,太子妃更要为难奴婢了。” 太子蹙眉:“谁说我要封你为侍妾了?除了紫嫣,我一直未纳侧妃。我要你做我的庶妃!” 绫华一惊,忙起身跪地:“奴婢不敢啊!只要能留在太子身边,奴婢不在乎有没有名分!侍妾也好,庶妃也罢,对奴婢来说,都没有区别!” 太子忙拉起绫华,将她搂入怀中,深情道: “绫子,你是我见过最单纯最善良的女子。这些年,我虽没有纳侧妃,但是宫内外的女子也见过无数。那些稍有姿色的女人,都会想办法接近我,得到我的垂青。我一直未纳侧妃和姬妾,不是因为我怕紫嫣,而是那些女人都不曾入我的眼。我想要一个全身心爱慕我的女人,而不是只爱我的身份地位。” “太子说笑了,你的龙章凤姿,天下没有男人能比。哪个女子不会爱慕呢?奴婢也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能免俗罢了。” 绫华一番赞扬,把太子说得有些飘飘然。再加上小酌几杯,软玉温香在怀,更加不能自持。 太子把绫华抱了起来,一步步向床边走去。 绫华表面上对着太子深情而笑,目光却时不时向门边瞟去。 太子把绫华放在床上,放下帷帐,吻住了绫华的双唇。 绫华皱紧眉头,双手抵住太子的胸口,神情格外紧张。太子的手扯开了绫华的衣襟,滑进了她的裙内。绫华半推半就,闭紧双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只听“咣当”一声,门被踢开了! 夏紫嫣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好你个狐媚子,竟然爬到太子床上来了!” 夏紫嫣扯着嗓门大喊起来,吓得太子一哆嗦,趴在了床上。绫华终于松了一口气,忙推开太子。 太子慌慌张张地整理衣襟,起来劝阻紫嫣。 “紫嫣,你休要冲动!” 紫嫣瞪了太子一眼,并不理会他。直接冲到床边,拽着绫华的手臂把她重重地拖下了地! 绫华摔在地上吃痛,惨叫起来!紫嫣接连狠踹了几脚在绫华身上,绫华惨叫连连! “看我不踹死你个狐狸精!你们公主府好厉害,我说要把你送来东宫让我处置。姜旻秋可倒好,直接把你送到太子的床上了?你们主仆二人欺人太甚!我若今日不杀了你,怎还有脸活在世上!” 紫嫣气得脸色铁青,一把取下墙壁上挂着的佩剑,恶狠狠地刺向绫华。 第三十二章 结盟 夏紫嫣拿起佩剑刺向绫华,绫华慌张躲闪着。 紫嫣左一剑、右一剑,直把帷帐、床栏纷纷砍烂。太子从后抱住紫嫣,生怕她伤着绫华,急得大喊:“快跑!快跑!” 绫华惊慌失措地跑出偏殿。 紫嫣被太子紧紧拘住双手,挣扎不开,不再对抗用力,叹道: “我不去伤她了,你放开我吧!” 太子松了一口气,放开紫嫣。 紫嫣扔下佩剑,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太子皱眉,颇为不悦: “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胡闹妄为!明日传出去,又是个天大的笑话。你不怕丢人现眼,难道也不怕我这个太子之位被废弃吗?” 紫嫣冷冷看了太子一眼,不屑地说: “今晚只有我们三个在,谁会传出去?你自己做的好事情,难道也把过错往我身上推吗?” 太子勃然大怒,把桌子重重翻倒在地,紫嫣吓得肩膀一抖,睁大了双眼。 “我看戒律房的苦头你真是没吃够吧!难道还要我把你送到母后那里再处置一番吗?” 提起戒律房,紫嫣还是十分忌惮,挤出一丝笑容,好言说道: “殿下,臣妾不是容不得你纳侧妃、娶侍妾。可这个绫子,身份不明。姜旻秋…..我是说长公主身份尴尬,我们何必去招惹这些麻烦呢?你若是喜欢别的女子,臣妾不会拦的。” 太子冷笑一声:“不要再为你的擅妒找借口了,当然我也不会喜欢别的女子。绫子我是一定会纳的,你也要趁早接受她。再这般不依不饶,我便禀明母后,休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妒妇!” 太子说罢要走,紫嫣忙站起身来,抱住太子。 紫嫣哭着说;“如今太子已经这般嫌弃臣妾了吗?臣妾知道,总有一天,太子会纳侧妃、侍妾,会有很多的女人。臣妾明白自己的身份,不应该阻拦。可臣妾心里苦啊!臣妾一想到太子身边有别的女人、心里有别的女人,就心如刀绞!” 紫嫣说着,越哭越惨。 太子忍不住也心软起来,拍了拍紫嫣的后背,不再说话。 且说绫华出了偏殿,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在东宫走了一会儿,感到浑身疲倦,倚着湖畔一处石头坐下。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绫华身后走出一个人,缓缓问道。 绫华转身后,是苏皓白。 她挤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苏皓白点点头,挨着绫华坐了下来。 “你接近太子,是另有目的吧!” 绫华沉默不语。 苏皓白继续说:“也许和你当初进公主府的目的是一样的。你以为公主府是最险恶的地方,姜旻秋是最狠毒的人。你在公主府斗不过她,想要换个方式,所以你来到了东宫。” 绫华苦笑了一下:“所以,东宫会容易些吗?” 苏皓白摇摇头:“太子纯良,太子妃耿直,东宫看似简单,实则凶险。皇后,帝妃都在看着东宫,从东宫下手不是个好计策。” 绫华心里一沉,脸色凝重起来:“你会帮我吗?” 苏皓白苦笑,摇摇头,:“绫华,我帮不了你,你要做的事情太大太难。我一个人不怕为你豁出身家性命,可我有家族门第,我不能拿他们冒险。人,不能只为自己活吧!” 绫华点点头:“我明白,我亦不会牵连你。从此我们便是陌路人吧。” 苏皓白起身要走,迟疑了一下,又说: “绫华,我要成亲了。” 绫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那恭喜你了。” 苏皓白看着绫华淡然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定是名门闺秀吧?一定知书达理,无忧无虑。”绫华像是自问自答。 苏皓白叹气:“是太傅家的千金,圣上赐婚。” “嗯”,绫华点点头;“果真是名门中的名门,你若成亲了,便要好好对人家,可不能再去流连花街柳巷,不要再招惹莺莺燕燕。” 苏皓白苦笑:“我当初也并没有去流连烟花之地,只是被友人强拽了去,又遇到了你。若不是见了你,在那之后也不会再去了。” “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不可再对其他女子诉衷肠了。”绫华似笑非笑。 苏皓白又叹了一口气,“绫华,我走了。你要做什么惊天动地,搅动风云的大事情,我是帮不上忙了。可若是有一朝真的危在旦夕,站在悬崖之际,或许,我还能拉你一把。” 苏皓白拍了拍绫华的肩膀,怅然离去。 绫华心里谈不上痛苦,却充斥着无限的空虚感,脑子一片混乱,思绪不清。不知是因为苏皓白说的东宫更难,还是因为他要娶妻了? 苏皓白是绫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真心相待的男人,家世、人品、才貌都可,若自己只是个单纯的青楼花魁,他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他说过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他说过可以为她放弃一切,大隐于世,他说过一生只爱她……一切只是他说而已。 绫华想着自己不能伤心,毕竟也没对他付出过多少真心,此时只是伤感而已罢了。绫华想要的是复仇,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复仇的男人。真心?有什么用呢? 梁彦豪是真心,可他顾虑太多,耽误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苏皓白呢?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心,说变也就变了。太子?更是指望不上,别说真心了,怕是对自己的兴趣都保持不了几天。 “男人,哪有一个能指望得上的!”绫华冷笑道。 “你说得对,男人就是骗子!”夏紫嫣不知什么时候走到绫华面前,坐在了绫华对面。 “你搞定太子了?”绫华挑眉问道。 “嗯,费了好大的周折和好多眼泪,你还不如从了他。”紫嫣叹道。 “我从了他?那你不是要用醋把我淹死。”绫华打趣道。 紫嫣看着绫华的眼睛说:“自从我被扔进戒律房,他对我不闻不问,我对他就没有半分感情了。是你救我出来的,从那天起,我就决定只信你!” 绫华看着紫嫣,决绝道:“我不会和你抢太子,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姜旻秋死!” 紫嫣笑了:“我不在乎太子,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也是要她死!” 第三十三章 桂树 接下来这几天,东宫格外平静,太子也没来偏殿找过绫华。公主府那边也没有什么动作,姜旻秋没有再传来任何消息。 绫华进东宫的目的原本也不是和紫嫣争宠,只是觉得在公主府姜旻秋一手遮天,自己已经没有突破口。即使找机会和她同归于尽,她也不会有任何悔意,反倒是那些苦都白受了。 那夜从戒律房将紫嫣救出,她早已托梁彦豪带口信给绫华:想复仇、进东宫! 果然过不了很久,紫嫣便来公主府撒泼要人。绫华自然心有灵犀,配合着演出了一场大戏。 绫华进了东宫,与紫嫣会面深谈,也对后宫和皇储的形势粗粗地了解了一些。 后宫里皇后独大,地位不可撼动。皇后有治理后宫的手段,与楚帝夫妻多年,感情深厚也是无人能比的。早年间,皇后育有一子,本以为是稳稳的太子,将来继承大统。 谁想到那孩子竟在少年得意的时候夭折了,而沐帝妃之子禹轩就顺理成章地成了继承人。 再说这沐帝妃,原本是梁国的公主,颇为貌美,宠冠后宫,说话办事也极为柔顺,不似皇后那般强势,在后宫人缘是极好的。 禹轩天资聪颖,秉性正直,寻常富贵公子的坏毛病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再加上勤奋好学,文武双全,在皇子中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深得楚帝的欢心。 紫嫣说,姜旻秋是皇后认的义女,若要搬倒她,势必先要过了皇后这一关。可在后宫,皇后谁能撼动呢? 绫华分析了后宫的局势,回紫嫣道:“既然沐帝妃是太子之母,自然是势均力敌的。” 紫嫣不以为然:“沐帝妃清心寡欲,好欺负的很,对于皇后而言无异于螳臂挡车,难成事儿。可不能指望她。” 绫华一笑:“太子妃此言差矣,既然沐帝妃如此无能,为什么那么多嫔妃,唯有她的儿子当上太子了?” 紫嫣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沐帝妃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窝囊,一切都是假象?” 绫华笑而不语。 紫嫣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那不可能啊!若一个人伪装个三五载还是有可能的,可是她在宫里已经二十年有余,能做到那么深藏不露吗?” 绫华却说:“是不是深藏不露,试一试便知了!” 紫嫣来了兴趣:“你要怎么试?” “沐帝妃是太子的母亲,也是你的母妃。她可有什么所爱之物,是与皇后相同的?” 紫嫣凝神想了想:“沐帝妃和皇后性格大不相同,皇后喜欢摆弄些奇珍异兽,沐帝妃却爱花花草草、胭脂水粉,她俩倒没什么相同的所爱之物。” “都是女人,且都出身高贵,总会有些共同兴趣,你再想想?有哪些珍稀物件是她们都想要过的?”绫华试图能给紫嫣一些提示。 紫嫣蹙眉,努力回想着,突然茅塞顿开。 “我曾听说,多年前,皇宫宫里种过几株桂树,那桂花开得烂漫,香气醉人,妃嫔们都爱不释手。连沐帝妃也忍不住向圣上讨过一棵过去,皇后还因此极不情愿。” 提起桂树,绫华心中一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后来呢?” “我那时年幼,知道的也不甚详尽。听说后来,一夜之间,皇后宫中的桂树就死绝了,沐帝妃那株也死了。从此宫中的桂树再也没开过花。算下来,这怪事儿也有六、七年了?“ “太子妃,你可有办法采买几棵上品的金桂来?“绫华问。 “买到不是难事,难在如何在宫中栽培浇灌,让桂树长成极品。“ “你只管帮我买来便是,剩下的就交给我吧!“绫华胸有成竹道。 紫嫣是极有效率的,第二日便拖夏府采购来上好的桂树,栽培到了东宫。绫华尚且依稀记得年幼时候,母亲照料桂树的一些细节,又钻研了花木书籍,开始精心培育起来。 过了些时日,那几株桂树纷纷开出金色花朵,竟然别样美丽。紫嫣看着这几株盛开的桂花,赞叹不已。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桂花,你怎么还有这般本领?“ 绫华笑笑:“我以前也没种过桂树,没想到第一次栽培,便成功了。“ “那你便是有这方面的天赋,说不定是花神转世!“紫嫣由衷赞叹。 绫华哑然失笑:“太子妃谬赞了!“ 紫嫣看着这盛开的桂花,心情大好,这些花朵香气宜人,似乎使人忘记了仇怨。 “绫子,我们不要报仇了吧。“紫嫣突然说道。 绫华皱眉:“为什么?“ 紫嫣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若有你陪我在东宫,我们便一起伴着这些桂树老去,也不算寂寞。何必非要和她斗得你死我活呢?搭上了性命,反而不值。她若要占上风,便让她占去好了,我也懒得和她相争了。“ 绫华冷笑:“戒律房的苦,倒是把你给训服帖了吗?“ 紫嫣摇摇头:“我以前都爱和她一较高低,喜欢争勇斗狠,到底来把自己害惨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已经死在那戒律房里面。我之前想着若被她这般永远踩在脚下,活着确实无趣。可现在我看着这些桂花,倒是觉着,那些争斗反而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放下仇怨,像这些花儿一样,在这东宫默默地开着,平静淡然地过着也就罢了。” 绫华叹气:“此言差矣。你想与她放下仇怨,各自安好,可她不会放过你的。她对你有愧,心里有鬼,她会想法设法除掉你的。你就算向她服软,她也不会相信你。你已经惹过她,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你想岁月静好,她却想将你杀之而后快。” 紫嫣被绫华一番话说出一身冷汗: “你怎么如此了解她?”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她,打探她的消息。进公主府后,也在她身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太子妃,我告诉你,姜旻秋是吓唬不住的,也不可能放下仇怨和你和解。你说过最大的心愿是杀了她,如果有一丝心慈手软,你就会死在她的手上!” 第三十四章 帝妃 东宫的桂树很快吸引嫔妃们的关注,太子也对此赞不绝口,常引人来观赏小酌。 紫嫣向太子提议,找个好日子隆重地宴请沐帝妃,一同赏桂。太子开始还是略有犹豫,认为皇后母仪天下,该先宴请她。 但紫嫣又说,沐帝妃是太子生母,平日就低调,唯一的爱好便是这些花木。皇后宫内奇珍异宝无数,不管什么都是可着她先挑。太子是沐帝妃唯一的儿子,私种了些母妃喜爱的桂树,先邀她来赏也无可厚非,说不定圣上还会赞扬他的孝心。 太子听了很是受用,直夸紫嫣周到,又赞绫华心灵手巧,种出这独有的桂花来,若是紫嫣以后和绫华能够和平相处,那他便知足了。 很快,太子便设了家宴,请来了沐帝妃。 沐帝妃一进东宫,便被这满园桂香吸引,踱步前去寻找,便看到了那几株桂树。沐帝妃欣喜极了,围着这几株金桂转了几圈,爱不释手。 太子引了紫嫣和绫华前来拜见沐帝妃,分别行礼问安。 沐帝妃的心思全在桂花上,绫华在一旁偷偷打量。 沐帝妃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要比皇后年轻。服饰简单素雅,没有奢华珠翠点缀,不像是帝妃那么尊贵的身份,倒更像普通官宦家的夫人。 不可置否的是,沐帝妃的姿容是绝美的。虽然美人迟暮,但五官精致,气质脱俗,依然是能吊打一众后宫佳丽的,可与皇后一争高下。 “禹轩啊,你是何时种下这些桂树的,这花儿怎生开得这样繁茂?”沐帝妃一边拨弄着桂树上的花朵,一边询问着。嘴角眉稍都是喜悦之色。 太子给帝妃行了礼,答道: “回禀母妃,东宫种下桂树已有些时日,只是之前一直没有全部盛开,所以今日才邀母妃来赏桂。” 沐帝妃点点头:“好极了,本宫甚是欢喜啊!只是楚宫多年不种桂树了,之前种的了也一直没活成。你是用了什么法子,种出这样好的桂花来?” 太子笑道:“儿臣自然没法子亲自种出这样好的花来,全是因为东宫收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进来。” 沐帝妃挑眉,看了一眼太子身后的绫华,问道: “是她吗?” 太子点头:“正是这位绫子姑娘,种出了这样好的桂树。” “哦?过来让我看看!”沐帝妃一招手,绫华走上前,沐帝妃端详了一番。 “不错,人美花娇!这模样、这身姿,不输给这几株金桂。“沐帝妃赞叹道。 “多谢帝妃谬赞!“绫华忙俯身叩谢。 “太子啊,你是从哪儿找到了这么位宝贝姑娘啊?不仅容貌倾城,还能让这东宫开出这么美的桂花来?“沐帝妃欲问详情。 紫嫣忙接过话头:“母妃啊,您还真说错了。这绫子姑娘啊,还真不是太子找来的,是儿臣讨来的。” 沐帝妃笑着抚了一下紫嫣的发丝: “你这机灵丫头,你倒是说说,从哪儿讨来的这个丫头?” 紫嫣笑道:“我是从长公主府里讨来的?“ “哦?“沐帝妃一蹙眉,掩饰了脸色的不悦之色,笑着说:“你和那姜姓公主向来不睦,几时要好起来,还能和她讨人?” 紫嫣道:“母妃,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想要的东西,何时要不来的?长公主本来是舍不得的,但也不想开罪我嘛。毕竟我是太子妃,品级就比她一个外姓公主高。” 沐帝妃摇摇头,无奈地说: “太子也不管管你家紫嫣这性子,长公主哪里是好惹的人,有皇后在撑腰,莫要吃亏啊!” 太子忙称是:“母妃说的对,不过母后也没有心思管这些小事,不会与紫嫣计较的。便是长公主,也没有动怒,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到了东宫。” “既然如此,你们便好好照看这绫子姑娘吧。既然是长公主送来的人,还会种桂树,自然不能亏待。”沐帝妃嘱咐道。 是夜,沐帝妃和太子、紫嫣一起对饮赏桂,好不惬意。 沐帝妃看着这些桂树,叹道:“如果我的沐风殿也能有几株这样的桂树该多好?这么多年,本宫一直都想载几株桂树,可从未开过花。这桂花虽美,但是比起当年皇后宫中的,还是稍逊的。” 绫华道:“帝妃娘娘,如果您喜欢,奴婢愿意为您的沐风殿再种上些桂树。” 沐帝妃喜上眉梢:“可还能种出这么美的吗?” 绫华笑道:“东宫的桂树虽是上品,但其实并不是顶尖的品种。若是帝妃娘娘能讨来极品树苗,奴婢自然能让那桂树开出更美的花!” 沐帝妃听了心情舒畅极了,当下便与绫华约定种桂的事儿。 沐帝妃出了东宫,第二日便去见楚帝,讨要极品桂树苗。帝妃平日低调,少有求于楚帝,一旦开口,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楚帝当即便下令,在大楚全境范围内搜集,经过一翻周折,一批绝佳的极品桂树苗被送入了沐风殿。 绫华这些时日自然也没闲赋着,天天看些种桂的书籍,也求太子带着去民间走访种桂树的老花匠,求取心得,极认真地做了笔记。 那老花匠见绫华认真记取的样子,也只是摇头笑笑,说这种桂之人需与桂花有缘。无缘之人再过精心也无济于事,有缘之人便是漫不经心,也能栽出漫天花树。 绫华入了沐风殿,精心分拣了那批极品树苗,错落有致地载到园中,每天精心照料着。在沐风殿全心全意种桂的日子,反倒成了她灭门之后最舒适的时光。成日在园中打理着树苗、修剪,灌溉,看着一株株桂树发出苞芽,时不时能回想起幼年时郎尹府的时光,仿佛这些年的苦难,竟是一场梦而已。 绫华也明白了紫嫣为何说放下,谁不想天天沉浸在这醉人的桂香中忘记仇怨,了此余生呢?从前,遇到苏皓白没有动摇过,倾心梁彦豪也没动摇过,可如今对着这满园桂树,竟有些留恋了世间的美好。 绫华修剪完这满园的桂树,有些累了,依靠在一株桂树下,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楚帝 这日,楚帝听闻沐帝妃宫中已经种下上百株桂树,株株都含苞待放,修剪生长得极好。他便突发了兴致,要去看看。楚帝甩了跟班随从,只身进了沐风殿,来到了桂树园。虽然园中的桂树还没绽放,却已经长势喜人,飘香四溢,随时都会盛开的样子。 楚帝在园中逛着,颇为心旷神怡,打算着今日便留宿在沐风殿,与帝妃一起赏桂,静待花开,也是一件美事。 楚帝正想着,瞧见一株桂树下倚靠着一名酣睡的少女,身边放着打理花木的一些工具,想必就是照料桂树的宫娥。 楚帝走近一看,这少女竟还有着一等一的美貌,肤若凝脂、眉若翠羽、气若幽兰,再好的词语形容都不为过。 秋风萧瑟,少女在梦中抱紧双臂,颤抖了一下,眉毛紧蹙,一副痛苦的表情,直看得楚帝不禁怜香惜玉起来。楚帝取下身上的斗篷,盖在少女身上,又伸手拂去她面上的一缕乱发。少女睁眼了,与楚帝双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绫子看了一眼身上的斗篷,再看了看眼前这人,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眼前这位男子四十岁上下的年纪,高挑俊朗,气度不凡,再加上这一身极讲究的服饰,此时又能独自出现在沐风殿,绫华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绫华连忙下跪行礼:“奴婢绫子叩见圣上!” 楚帝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可能见过朕?” 绫子摇头低声道:“并未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朕的身份?” 绫华在脑中飞速地组织阿谀奉承之词。 “圣上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出现在奴婢面前的时候,便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奴婢想着,这样天神下凡般的人物,便非圣上莫属了。” 绫华话刚说完,就后悔了。觉得马屁拍得太过了,怕是他不会信。 没想到楚帝十分受用,笑道: “你这丫头,聪明伶俐得很。朕常来沐风殿,怎么没见过你?” 绫华行礼道:“奴婢不是沐风殿的婢子,是东宫伺候太子妃的。” “哦?那你怎么在这沐风殿的园中劳作歇息?” “禀圣上,之前奴婢为东宫种下几株桂树,开得喜人。沐帝妃见了,十分可心,便命奴婢前来也栽培一些,以供赏玩。” “难怪!”楚帝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帝妃前些时日向朕讨要了一些极品的桂树苗,想必就是见识了你的本领。宫中很久没开过桂花了,皇后之前请了许多花卉名家,都没办法。没想到,如今,竟然是个小丫鬟,让楚宫再次开出桂花。” “奴婢定当尽心尽力,照顾好这些桂树。”绫华答得谦卑小心。 “你叫什么名字?”楚帝问道。 “奴婢绫子。” “绫子,你便随朕在这园中走走吧。” 绫华起身,跟随着楚帝在园中漫步。 “绫子,你看这些桂花,含苞欲放的,何时会盛开啊?”楚帝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回圣上,按道理,今日便应该开了才是。只是花开花落看机缘,有缘之人自能目睹花开的当下。” 楚帝一笑:“不知你我是否是有缘之人?倘若这满园桂花能在你我面前盛开,那你与朕定是有缘人,朕便许你一个愿望!” 绫华瞪大双眼:“是任何愿望吗?” 楚帝笑着点头:“对,任何愿望!” 绫华心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与楚帝结缘的绝佳时刻,搬倒姜旻秋,无论是从帝妃还是皇后入手,都不如从楚帝下手直截了当。 可是自己有何本事,能左右这满园的桂树? 绫华闭紧双眼,心中默默念道:苍天在上,若你有眼,若你对小女有一丝怜悯之心,若我能手刃仇人,请让这满园桂树开花吧! 绫华突然睁开双眼,大喊道:“若奴婢与圣上有缘,就让这满园桂树盛开吧!” 绫华空灵悦耳的声音在园中回荡,楚帝静静地看着这满园桂树,丝毫无异样,那满树的花苞依然没有要绽开的意思。 楚帝摇摇头,笑道:“绫子啊,看来你与朕并无这个缘分。等朕下次再来沐风殿的时候,再相见吧!” 楚帝转身,刚要离开桂园,一阵秋风袭来,送来阵阵极为沁人心脾的幽香。楚帝站住了,面前桂树开了一树,又开了一树,接连又开了几树。就这样,满园的桂树像变魔法一般,一树接一树,瞬间全开,每树桂花都开得极尽烂漫妖娆,沐风殿的桂园瞬间成了人间月宫。 楚帝和绫华都被眼前景象惊呆了,楚帝甚至有些欣喜若狂: “绫子,你果真是朕的有缘人!” 绫华赶忙下跪:“圣上说过会许奴婢一个愿望,这话还算数吗?” 楚帝望着满园桂花,连连点头: “朕金口玉言,当然算数!说吧,你想要什么,朕都许你!“ 绫华想了想,回道:“奴婢还没想好要许什么愿望。“ 楚帝笑着说:“那就等你想好的时候再告诉朕,一样算数!“ 绫华皱眉:“奴婢怕,时日旷久,陛下会忘了奴婢,也忘了许过奴婢一诺。“ 楚帝道:“那你说要怎么办?朕都依你!“ “奴婢斗胆,请圣上赐一个信物。日后奴婢许愿的时候,可把信物交还,圣上见这信物便可想起对奴婢的承诺。“ 楚帝端详着面前少女,从来没遇过一个女子敢和他谈条件,讲细节,她是头一个! “你怕朕反悔吗?“楚帝装作不悦:”你一个小小的宫婢也敢和朕要信物吗?“ 绫华硬着头皮说道:“奴婢怕圣上忘了桂园相遇之事。还要,奴婢不只是小小的宫婢,还是与圣上见证满园桂花盛开的有缘人。这是上天的安排,不是奴婢能左右的。“ “好你个绫子,伶牙俐齿的丫头。“楚帝笑笑,从身上摸出一枚祥云玉佩,递到了绫华手上。 “等你想到了要什么愿望,再拿着这枚玉佩来找朕吧!” 绫华谢恩,楚帝欲离开桂园,却被绫华叫住。 “圣上等等!”楚帝留步,绫华再把身上披的斗篷取下,这是方才楚帝为她披上的。 绫华柔情款款地为楚帝重新披上了那斗篷,系好带子。 楚帝颇为受用,拍了拍绫华的肩膀道:“绫子,你我还会再见的!” 第三十六章 花魂 适逢中秋,后宫家宴,楚帝便把地点定在了沐风殿。太后、皇后、太子、各宫嫔妃皇子均出席了宴会,姜旻秋自然也在其中。 宴席设在桂树园中,众人见了无不欢欣称奇。沐帝妃在宴会之上出尽了风头,获得了楚帝最为丰厚的赏赐。皇后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也是十分艳羡的。姜旻秋从沐帝妃处得知,这满园桂树花开出自绫华之手,心中也不免蠢蠢欲动。 趁众人推杯换盏,欣赏歌舞之际,姜旻秋设法和绫华见了一面。 “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儿!”姜旻秋抚触着桂枝道。 “奴婢也是到了东宫后初次尝试种桂,却没想到成功了。”绫华答道。 “你还有什么本事是本宫不知道的?”姜旻秋似怒非怒,看不出情绪。 “奴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种桂也是刚从典籍上学的,从前并未尝试过。” “你不必自谦了,本宫只问你,若再要你种一园金桂,可是难事?” “楚地湿暖,时间上应该还还得及。长公主是要在公主府种一园吗?“绫华问。 姜旻秋摇摇头:“本宫岂能那么不懂事?母后的凤华殿里还没有呢!“ 绫华茅塞顿开的样子:“原来长公主是要为皇后娘娘张罗。种植栽培事宜便可全交给奴婢,只是怕再难寻得像沐风殿这批极佳的树苗啊。“ 姜旻秋蹙眉:“虽然难,但倾公主府的财力倒是也能办到。此时你先不要声张,待本宫备好树苗,自会去母后那里请命!“ 绫华:“奴婢听候长公主差遣。“ 姜旻秋打量了绫华一番,道:“你在东宫过得不错嘛?不似从前那般清瘦了,模样也更美了些。“ “长公主谬赞,太子对奴婢颇为关照。” “可听说太子并没有纳你,你到现在还是个宫婢的身份?” “太子妃十分纠缠,太子似有几分忌惮。”绫华道。 姜旻秋冷笑一声,带着几分鄙夷: “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这么久了,一分也不能撼动那贱人吗?“ 绫华忐忑道:“奴婢无能,望长公主再给奴婢些时日。若长公主寻得桂树苗,奴婢便可将功赎罪,为皇后娘娘种桂。” 姜旻秋哼了一声:“罢了,总算你还有别的用处。你便好好在宫中伺候,再等本宫的吩咐吧!” 姜旻秋说罢离去,回到宴席之上。 绫华一人留在园中角落,浑身疲惫。与姜旻秋这样的人,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心思,免得被她看出破绽。 此时,夏紫嫣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倒吓得绫华不轻。 “你什么时候来的?”绫华惊魂未定。 “我见你和她前后脚离开宴席,便跟了过来。”紫嫣倒是无惧无畏的样子。 “她要我为皇后娘娘种桂!”绫华说。 “哼,这个马屁精,也是这么多年极力捧着母后才有今天。”紫嫣颇为不屑。 绫华:“这是个搬倒她的好时机,却需你想办法操办!” “你有什么好计策,说来便是,我必倾囊相助!”紫嫣一脸兴奋。 绫华伏在紫嫣耳边嘱咐一番,紫嫣连连点头。 再说宴席之后,姜旻秋回到了公主府,也着实把为皇后种桂的事情放在了心上。她真的就倾尽了公主府的力量和人脉,去采买上好的金桂树苗。 公主府确实还是有些实力,辗转了一些时日,确实采购了一批极佳的金桂树苗。姜旻秋亲自押送到了皇后宫中,皇后十分欢喜。绫华也很快被皇后招入了凤华殿,被皇后钦命为管理园中花卉种植的司苑。 绫华从普通宫娥升级成了女官,倒也是意外之喜。但绫华知道,不久之后,便会有大祸降身,此时不过是浮华假象而已。 绫华很快命人将姜旻秋采办来的金桂树苗错落有致地种在了凤华殿,这批树苗极为干净精致,比之前楚帝赐给沐帝妃的毫不逊色,甚至更优质。 皇后当即便问绫华:“你可能为本宫种出更胜沐风殿的金桂来?” 绫华答道:“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但桂花能否更胜一筹却要完全取决于这桂树苗。只要长公主所献的树苗与沐风殿那批不相上下,奴婢便能培育出更美更繁茂的金桂来!“ 皇后释然一笑:“旻秋倒是说了,她搜罗的这批桂树苗绝对优于沐风殿的,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栽培便是,过不久便是太后寿辰。本宫要邀请她老人家亲自看这金桂花开!“ 绫华从此便住在了凤华殿,日夜照看着这些桂树,精心修剪栽培,这些桂树长势喜人,不久便生出了蔟蔟苞芽。 皇后也是十分上心,每天都要来看一看。见了这桂树生出一簇簇繁茂的花苞,自是十分的舒心。 皇后仔细观察着一簇花苞,伸手召唤绫华过来。 “本宫看着这花苞隐隐发白,怎的不像金桂,倒有几分像银桂呢?皇后不禁疑问。 绫华笑道:“皇后说笑了,这是长公主亲自采买、亲自押送来的金桂树苗,除非长公主的树苗有问题,否则开出来的一定是极品金桂!” 皇后有些不安,要摘下那蔟花苞一看究竟,却被绫华叫停。 “皇后娘娘不可,楚宫之前的桂树一直未活过,全是因为从前宫中花匠不甚爱惜,随意折取。这桂树也是有花魂的,若是随意折采,怕是不爱开了。”绫华劝道。 皇后果然停手,生怕伤了这桂树花魂。 “旻秋送的树苗是万万不会出差错的,你只管好好照看便是。”皇后叮嘱道。 “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你可能让这桂树在太后寿辰那天花开?” “奴婢会想办法!” “本宫不是要你想办法,本宫是要你一定办到!”皇后面色凝重,不怒自威。 “奴婢一定办到!”绫华答道。 皇后离去,留下绫华在这凤华殿的园中。绫华采下花苞揉碎,露出里面白色的花瓣。 姜旻秋,太后寿辰,便是这满园桂树花开之时,也是你这个长公主永无翻身之日! 绫华在心中默默念道,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 第三十七章 移花 太后寿辰转将即到,眼看凤华殿的花苞便要按捺不住,绫华命宫女拿布匹遮住了满园桂树,减少日照时间,拖延桂树的花期。 太后寿宴那天,很是热闹。楚帝,皇后陪在太后左右,沐帝妃、太子、姜旻秋及一众妃嫔、皇子自然是都不能缺席的。 皇后在凤华殿设置了极为丰盛、精致的宴席,太后却并没有太大兴致。 “听说皇后为哀家准备了惊喜,比起这满桌的佳肴,哀家更想看到金桂花开啊!”太后笑道。 皇后屈身行礼,道:“原来太后早就听说了,儿臣这番精心准备也不算惊喜了。“ 太后呵呵一笑: “皇后这份孝心,哀家可是深有体会了。有喜无惊,更合哀家的心意啊!“ 楚帝也笑道:“皇后为了太后寿辰,种下了比沐风殿多双倍的金桂,如此大的阵仗,连朕都听说了,怎能瞒得住太后啊!“ 皇后努力掩饰得意的笑容,只说道: “臣妾只想博得太后一乐而已。不如我们先来饮酒吃席,再去赏桂也不晚。“ 太后摇摇头:“哀家等不及了!先去看看你的金桂!“ 皇后屈身道:“是,儿臣遵命。“ 太后、楚帝一行人随皇后入了凤华殿的桂树园中,此时满园桂树被布匹盖着。 太后不禁失笑: “皇后啊,怎的这般神秘啊?” 皇后笑道:“全是新任司苑的主意,想着让太后见证满园花开的时刻!” 楚帝也笑了:“朕之前在沐风殿曾有幸目睹满园金桂花开,没想到今日还能在皇后宫中再见识一次,真是三生有幸了!” “圣上是天之骄子,自然能见证许多不凡时刻。”沐帝妃赶紧应承。 皇后喊了一声:“司苑呢?” 绫华早已经守候在一旁,忙上前行礼应道:“奴婢在!” 楚帝看见绫华颇为讶异:“是你!” 绫华赶忙向楚帝叩拜:“奴婢见过圣上。” 楚帝笑了:“原来你就是新任的司苑,难怪!” 皇后道:“圣上与这司苑相识吗?” 楚帝神秘地说:“这司苑也算是朕的有缘人吧!咱们先赏桂,回头再细说!” 皇后下令:“司苑,快让太后和圣上看看这金桂花开吧!” 绫华领命,吩咐一众宫女撤去了盖在桂树上的布匹。 这些桂树的花苞生长得极好,绝大多数含苞待放,有一些已经有了半开的架势,满园桂香也实在醉人。只是这些隐隐露出花瓣的花苞却隐约呈银白之色,这让众人犯了嘀咕。 一些妃嫔暗自议论:“怎么不像是金桂的样子啊,花苞之中是白色花瓣的样子呢?”“许是还没绽开,颜色看的不真!”“皇后说是金桂就一定是金桂,太后寿辰,怎会开这种玩笑?” 皇后心中也犯了嘀咕,暗自问姜旻秋:“这批树苗不会有问题吧,看花苞怎么像银桂?” 姜旻秋自然十分惶恐,答道:“怎么会呢!母后,这些金桂树苗都是儿臣亲自采买置办的,而且也是儿臣亲手送到凤华殿的,万万不能出错啊!” 太后踱步到这些桂树边,揉了揉眼睛,道: “皇后啊,是哀家老眼昏花了吗?我看这花苞里的桂花分明是白色的啊!” 皇后浑身虚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太后,花还没开呢,这时候是看不准的。” 太后有些烦躁:“新来的司苑呢?” 绫华赶紧上前,“奴婢在这儿!” 太后问道:“你说这桂花什么时候开?” 绫华看看天色,答:“眼下就要开了,只差一阵秋风了!” 太后蹙眉又问:“你看这花苞,分明不像金桂啊!该不会开出银桂来吧?” 绫华却笑着答道:“这怎么会呢?这批金桂树苗是长公主亲自甄选采买,送进凤华殿的。若长公主送来的是金桂树苗,那必然开出来的就是金桂!若开出银桂来,长公主岂不犯了欺瞒皇后、太后的大罪吗?” 绫华这番话说得绵里藏针,笑里带刀,十分不合时宜和身份,姜旻秋心中暗暗吃惊,不禁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此时,阵阵秋风袭来,有妃嫔喊道:“开了!开了!桂花开了!” 一树接着一树的桂花相继开放,满园盛开出银白色的花朵,银装素裹,好不壮观! 皇后和一众人等呆立在秋风之中,姜旻秋更是哑口无言地看向绫华,看到了绫华脸上一丝得意地笑容。 “贱人!你害我!”姜旻秋冲上去要打绫华,却被夏紫嫣一把拉住。 “长公主,太后面前,切莫失了身份!”夏紫嫣冷笑道。 姜旻秋自知时态,慌张下跪:“儿臣知罪,儿臣冤枉啊!儿臣送来的是货真价实的金桂啊!” 太后心中十分不悦,寿辰大喜之日,这满园子白晃晃的银桂虽美,却不甚吉利,颇为煞风景。 太后显得异常伤心,哀叹道:“是哀家福薄吗?竟不配看那金桂花开?“ 皇后十分惶恐,跪地道:“臣妾知罪!臣妾无能!“ 太后摆摆手:“哀家累了!这寿宴你们自便吧!“ 说罢,太后竟起驾回宫,凭谁也拦不住! 楚帝也颇为震怒,大声训斥皇后: “太后好好的寿宴,竟让你操办成这个样子!皇后啊,这么多年执掌后宫,怎能如此办事不利!“ 皇后早已万念俱灰,跪地含泪道:“臣妾知错了!臣妾是满心想让太后高兴的,谁能想到这金桂的树苗能开出银桂花来啊!“ 楚帝完全听不下皇后的解释,问绫华:“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绫华道:“奴婢此前也为沐帝妃栽培过一园金桂,并无差错。奴婢只能说,是采买来的树苗出了问题!“ 楚帝冷笑一声:“出了什么问题?“ “奴婢不敢说!“ “朕恕你无罪,有话直说!“ “或是以次充好、或是鱼目混珠,奴婢不得而知!“ 姜旻秋此时又惊又怕,怒气冲冲地争辩道:“你这贱婢,分明是你在桂树苗上动了手脚!我采办的明明就是极品的金桂树苗,你竟波脏水给我!“ 绫华却淡然答道:“奴婢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金桂树苗开出银桂花朵来。如果树苗没问题,那您的意思是:太后寿宴,金桂树开出银桂花,难道真是太后福薄吗?“ “大胆!“楚帝怒呵道。 第三十八章 永巷 楚帝呵斥绫华,不满她妄议太后。绫华低头沉默,皇后早已是惊弓之鸟,不敢再言语。姜旻秋也知此时已经无从辩解,没有人会相信,纯正极佳的金桂树苗却开出了白色银桂花,不是树苗的问题还能是什么? 太后寿辰,开出满园白花,真是丧气极了。 楚帝努力平复情绪,终于发号施令: “皇后办事不利,罚在凤华殿禁足一个月。姜旻秋,你用假树苗欺瞒皇后、太后,就去永巷里思过吧!” 姜旻秋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楚帝离去,一众妃嫔、皇子也都相继散去。 永巷是宫中关押罪人的地方,进去了便永无翻身之日。即使不用酷刑,那般恶劣的环境也是常人无法生存下去的。 楚帝是真的怒上心头,没有考虑后果的决策,已经不顾姜旻秋的死活了。到底是没有名分的女儿,也不曾长在身边,情分寡淡。从前长公主的风光,不过是靠姜旻秋极力拉拢皇后、太后的宠爱,才得来的。 如今,一步踏错,从前所有的付出便付诸东流,再也没人能记得她从前鞍前马后,那许多的功绩。 永巷啊,多么令人绝望的去处!姜旻秋望着皇后,哀求道:“母后啊!救救儿臣吧。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为儿臣说句话吧!” 皇后紧闭双眼,默不作声,生怕被其连累。 楚帝冷笑:“皇后自顾不暇,哪还能救你!”说罢一挥手,两个太监便上前把姜旻秋拖了下去。 楚帝看了看绫华:“你将金桂种成了银桂,你自己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紫嫣在一旁,见情势不妙,忙说:“父皇,司苑只是按本分栽培桂树,这树苗的问题,与她无关啊!” 楚帝却道:“一个精通种桂的司苑,竟然无法分出金桂和银桂的树苗,难道不该罚吗?” 绫华叩头,道:“奴婢知罪,愿与长公主一起进永巷受罚!” 紫嫣和太子都十分震惊,太子忙求情:“父皇,司苑罪不至此!” 沐帝妃也求饶:“司苑这丫头也是尽心尽力,却被旁人连累了而已,请圣上从轻处罚!” 楚帝其实是心有不忍的,看了看绫华的表情,见她静静跪着,神色冷静,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不由得狠下心来。 楚帝道:“她说要去永巷,便去永巷受罚吧!” 楚帝说罢,便甩袖离去! 紫嫣倒吸一口凉气,对绫华气道:“你真是糊涂啊!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你也要去?” 绫华笑道:“难道比公主府的戒律房更可怕吗?” 紫嫣摇摇头,眼圈一红,低声说:“怕是不相上下啊!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救你出来。” 绫华见紫嫣关心自己的模样,心里一暖。没想到,今时今日,唯一关心自己的人竟是她? 绫华说:“你不必想着救我,此后,也没人再惹你不痛快了。太子妃尽管高枕无忧便是!” 紫嫣含泪:“不管你信不信,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紫嫣说罢,拍了拍绫华的肩膀,忍泪离去。 原本太子禹轩也要上前说几句话,却被紫嫣拉住,一同撤去了。 绫华被送进永巷的时候,姜旻秋已经在里面了。 这里阴暗湿冷,阴森昏暗,地面上也是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怪异的味道,像是很多年没有洗的臭抹布散发出来的。 戒律房是血腥恐怖的,永巷却是肮脏里隐藏着未知的绝望。 绫华只往前走了几步,一只灰鼠便钻进了她的裙底。绫华吓得尖叫起来,忙踢走那只老鼠,却紧接着又来了几只包围住绫华。绫华捡起旁边的一个木棍,慌忙赶走了那群老鼠,出了一身冷汗。 姜旻秋在一旁看了哈哈大笑起来: “没用的,你赶走这一波,还会有下一波。这里不光是老鼠,跳骚、蜘蛛应有尽有,惊喜不断……“ 绫华恢复冷静,道:“没关系,只要你也在这里,我便心满意足了!“ 姜旻秋静静地看了看绫华: “从你处心积虑地进公主府,所做的所有事情,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绫华点头:“对,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把你拉进地狱。“ “你是谁?为何恨我?“ 姜旻秋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绫华幻想过无数次,当她复仇成功,把姜旻秋拉入绝境的时候,她会问的那个问题。 绫华道:“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如今,我却不想回答了。“ 姜旻秋冷笑:“你想让我死得不明不白么?“ 绫华却说:“我想让你自己去想一想,这辈子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是说你一辈子缺德事情办得太多,竟想不起那一桩最恶毒的事情来!“ 姜旻秋凝神看了看绫华,突然睁大了眼睛,半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绫华道:“你这副样子,是想起什么来了吗?“ 姜旻秋突然扑上去,抓住了绫华的手臂: “裴家……你和裴元清是什么关系?“ 绫华心中一痛,不禁泪流满面。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便是裴家唯一活下来的女儿!“ 姜旻秋怔住了,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喃喃道: “难怪!难怪!我总觉得你有些面熟,原来是他的女儿,难怪生的如此美貌。“ 姜旻秋说罢,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水,又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你莫要再这般惺惺作态了,分明是你,带人去郎尹府灭我家满门。“绫华冷冷道。 姜旻秋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是本宫,当初带人去抄的郎尹府。本宫记得你当时只有十来岁,是藏在一张圆桌底下吧?那时候,你一定吓坏了。“ 绫华身上一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知道我藏在桌下?“绫华问。 姜旻秋点点头:“当时我也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存下这点儿善念,留裴家一个活口。” 绫华冷笑:“你当时若杀了我也就罢了,可既然留了我,就应该会想到有今天。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地狱之中,为得就是要手刃你。我不会因为你当初的一丝善念而放过你,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对你减少丝毫的恨意。” 第三十九章 自戕 姜旻秋突然间开始狂笑起来,笑声凄厉,令人心惊。 绫华冷眼看着姜旻秋,从靴中摸出一把短刀,藏匿在袖中。绫华早已经做好了打算,要进永巷结果了她,以免将来圣意难测,让她多了分翻身的机会。 姜旻秋直笑得流出眼泪来,疯癫至极的样子,半晌,终于停住。 她恢复了神智,看着绫华,说道: “你以为在永巷杀了我,你还可以脱身吗?我虽有罪,却也不是你这种身份能随便用私刑的,若是被查出,必有重罪!“ 绫华冷笑:“我从没想过能够平安出去,只要能结果了你,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姜旻秋道:“不重要吗?可你不能手刃裴家真正的仇人啊!我不是你最终要找的人。“ 绫华不屑:“你以为把罪孽随便推卸给别人,就能脱身吗?我没有那么天真。“ “不,我没想过要推卸给别人,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你以为我一个外姓公主,进过永巷,出去以后还能翻身吗?不过是人人嫌弃,被踩在脚下而已。今日,就算你不杀我,我也会结果了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当年也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初得皇后喜爱,与裴府无冤无仇,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能擅自带人去灭郎尹府满门呢?你只看到了我这把刀,却不知背后用刀之人。“ 绫华背后发凉,皱着眉头: “所以,你现在是要告诉我你是受人致使了,那么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姜旻秋慢慢靠近绫华,低声道: “能够让我替之奔走的,当然是当今权位至高无上之人!“ “是圣上?“绫华一惊。 姜旻秋凄苦一笑:“你若不信,日后能出去,便去慢慢查证吧。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绫华并没有被动摇,依旧冷静淡然:“你说完了吗?” 姜旻秋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并不做挣扎反抗状,只是绝望地点点头。 绫华抬起手,一刀狠狠刺入姜旻秋的腹中。一股温热的血液流淌在绫华手上,姜旻秋瞪大双眼,嘴角抽搐了几下,颓然倒地。 绫华蹲下,用姜旻秋的裙摆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再将刀放进姜旻秋手里。 绫华一抬头,不远处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宫娥愕然地看着自己。那宫娥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脏兮兮的,但掩盖不住脸上的秀丽容颜。 绫华走近那小宫娥,凶巴巴道:“不许多嘴,不然连你也杀了!” 小宫娥吓得慌乱点头,忙说:“我什么也没看见。” 绫华满意地笑了一下,随后放声大喊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长公主自戕了!来人啊!” 小宫娥倒也机灵,跟着绫华喊道: “来了啊!长公主自戕了!长公主自戕了!来人啊!救命啊!” 绫华颇为欣赏地看了那小宫娥一眼。 两个宫中护卫慌忙赶来,打开永巷的牢门,查看了姜旻秋的尸体,赶忙上报。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专人清理了姜旻秋的尸体出去。 再过不久,宫中司察便来问话,绫华和那小宫娥口径统一,都一口咬定姜旻秋进了永巷,神智失常,便从身上取出一把短刀自尽了。 司察想必也见惯了永巷宫中女犯想不开的惨事,并没有多疑,也没有要追查的意思。 司察撤去,绫华和小宫娥在永巷中四目相对。 “你叫什么?“绫华问那个小宫娥。 “回姑姑,奴婢叫小荷。“小宫娥回答。 “你姓何?“ “不是,是荷花的荷,这是奴婢的名字,奴婢姓张。“ “你不必自称奴婢,进了永巷,我们的身份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看姑姑的穿着,是宫中的女官吧。“ 绫华苦笑了一下:“不过是当了几天的司苑,便来了这里。“ 小荷却喜上眉梢:“姑姑果然是有大权力的女官,不知是犯了什么事情,才来这里?“ 绫华蹙眉:“你这小小年纪,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你呢,你因何进来的?“ 小荷叹了一口气:“我原来只是皇后宫中的扫洒奴婢,一次打扫凤华殿的院子,却瞧见……“ 小荷欲言又止。 绫华却想一问究竟:“你瞧见了什么?“ 小荷环顾了四周没有人,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你却不许和旁人说啊。我瞧见了一窝毒蛇!“ “皇后养毒蛇做什么?“绫华疑惑,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是凤华殿最下等的奴婢,哪里知道这样的事情。要不是那天倒霉碰到了,怕是也进不来这永巷的。在那之后,第二天,皇后便说丢了件凤钗,非说是我偷的,便把我扔进这里了。“ 小荷说得满脸委屈,眼睛发红。 绫华拍了拍小荷的肩膀,安慰道: “虽是不幸了些,但且留着性命,熬下去。总有得见天日那天!” 小荷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点点头。 “这里只有我们俩吗?”绫华看了看四周。 小荷摇摇头:“往里走,还能看见不少人。只是个个半死不活,要么疯疯癫癫,神智清楚的,怕是只有我和你!” 绫华心中一寒,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小荷点头,引着绫华向永巷深处走去。 角落里隐藏着不同形色的女人,衣衫破烂,头发凌乱,形容枯槁。这些女人毫无生气,身上爬着老鼠和虫子,十分的不堪,有的身上还有一些溃烂的疮口,渗着血迹。 绫华终于知道为什么姜旻秋宁愿死,也不愿在永巷活下去。在这里的人,毫无一丝尊严,还不如戒律房的酷刑来得痛快。 绫华想起姜旻秋的话:害死裴家的是那权位至高无上的人。姜旻秋已经是决意要死的人,没有必要骗自己啊。如果自己再也出不去这永巷,那这报仇又有什么意义?最终手刃的不过是只替罪羔羊而已。 绫华想着,心中郁结,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小荷扶住绫华,“姑姑,你怎么,你还好吧!“ 绫华只觉的胸口疼痛,有气无力地说道:“让我睡一会儿吧,我好累!“ 绫华说完,没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重生 绫华昏厥过去,却并没有睡得踏实,只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梦境里,里面不断交织了幼时父母被杀,戒律房受刑,姜旻秋临死时的画面。 绫华只觉得身子滚烫、沉重,却还要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走下去吗?不如就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睡下去吧!放过自己吧。醒来了,便又要陷入复仇的轮回了吗?姜旻秋之后,是那个权位至高无上的人。想要查清真相,实现真正的复仇,还有多少艰辛的路要走? 小荷看着昏迷的绫华,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又急又无计可施。 “本来还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怎么一进来就是这个样子?哎,这么病怏怏的,在这永巷里怕是没几天可活了!”小荷叹道。 绫华这样昏迷着,隐隐之中闻到一股酸腐的味道,睁开眼来,看见小荷正在喝一碗酸菜粥。 “你在吃什么?怎么味道这么恶心?”绫华皱眉问道。 “你醒了?”小荷神色惊喜,看着绫华嫌弃的表情,才回过神来,把粥碗递到绫华面前。 绫华一闻见碗中酸臭的味道,几乎要呕出来。 那粥碗里的玉米面粥煮的发糊,上面浮着几片发黑的酸菜梗,粥里散发着一股子泔水味儿。 “你快拿走,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也吃得下去!”绫华嫌弃道。 小荷哼了一声:“姑姑都进了永巷了,可不能再这般矫情了。在这里,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看那些躺着就剩一把骨头的,以前都是比你还富贵的娘娘。吃不下这个,以后便和她们一样了!” 绫华摇摇头:“你吃吧!你能在这里活下来,还是有道理的。” 小荷叹了口气,径自把那碗酸粥喝完了。 绫华只觉得浑身发烫,皮肉疼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荷看着绫华愈发虚弱,嘴唇干得掉皮,渗出了血丝。拿着吃完粥的破碗来到井边,打了一碗水来,喂着绫华喝了一些水。 绫华就这样昏迷了两天,小荷在旁边守着,时不时的喂她喝几口水,算是勉强维持着气息。 第三日,紫嫣终于买通了永巷的侍卫,来看绫华。 紫嫣看见绫华形容枯槁的样子,不禁伤心落泪: “这可如何是好,在这里耗下去,迟早要完蛋的。这身上还发着烫呢!” 绫华有气无力地说:“我既然决定了要和她同归于尽,便想到了现在的后果。” 紫嫣道:“你也是傻,她都已经被发落到了永巷,你又何必再惹怒父皇,非要进来!” 绫华道:“我若不进来推她一把,难保她不会被皇后救出去。” 紫嫣又叹了口气,方才想起随身带了锦盒,里面装了些吃食。 盒子里放了几道精致的小菜、汤水、还有小点心,香味儿扑鼻。 紫嫣扶起绫华,亲自喂她喝了些汤水,吃了几口小菜。小荷在一旁看着这些小菜,馋的直流口水。 绫华看着小荷的样子,不禁笑道:“你也吃一些吧。” 小荷又惊又喜,又是忌惮。她看了看夏紫嫣,小心翼翼的问: “我真的可以吃吗?“ 紫嫣笑着点头:“绫子既然让你吃了,你就只管吃吧!“ 小荷喜出望外,抓了两个点心,囫囵塞进嘴里,一副满足的样子。 “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真没想到,在这里,能吃上这个!真是死也值了!” 紫嫣和绫华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真是个没心没肺地丫头。”绫华笑着调侃,也由衷地羡慕。 紫嫣对绫华道:“我见你一面也着实不易,你可有什么嘱托我能做的?“ 绫华犹豫了一下,摸出身上的那块祥云玉佩。 “你看看这个。“ “这个难道是?“紫嫣惊讶地瞪大双眼。 绫华点点头:“这个是圣上身上佩戴的!“ “这是父皇身上的私物,怎会给你?“ “我与圣上有个约定,他若见到此物,会许我一个愿望。你替我拿着这个玉佩要他兑现承诺。“ 紫嫣接过玉佩,“我要怎样和父皇说?“ 绫华想了一下,道:“你只需说,绫子知罪,希望圣上给她一次重新为太后种桂的机会!” 紫嫣皱眉:“这怎么可能呢?此时已经是深秋,你再有本事,也种不出金桂来了。” “你对圣上说,我在梦中得到花神的指引,可以为太后重新种桂。” 紫嫣并不信绫华真的能在深秋种出金桂,但依然点头说:“我愿意一试。” 绫华拖着虚弱的身体欲要行礼,却被紫嫣拦住。 “多谢太子妃!”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紫嫣拿着祥云玉佩去找楚帝,照着绫华所教,说明了来意。楚帝和紫嫣一样,并不相信至此时节,还能种出金桂来。可楚帝却还是兑现了曾经的承诺,下旨放了绫华出永巷。 绫华出去之前,对小荷嘱咐:“你要在这里好好活着,不要死,也不要疯,我会想法救你出去。” 小荷十分不舍,也十分羡慕,连忙点头道:“小荷等着姑姑!” 绫华出去以后,被紫嫣接到了东宫。紫嫣十分尽心,找了太医为绫华好生调理了身子,嘱咐私厨精心调制汤水天天供着,绫华的身体日渐恢复。 这日,紫嫣又来看绫华,想起要为太后种金桂的事情,一脸愁容。 “如今,你是活过来了!可种不出金桂,依然是欺君之罪,死路一条啊!”紫嫣哀叹。 绫华却道:“我说种得出,便能种出。你只管给我采买一些树苗便是!” 紫嫣摇头:“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如此时节,我上哪里去给你搞金桂树苗啊?” 绫华:“谁说我要金桂树苗了,你给我买一批四季桂的苗子便可!” 紫嫣腾地站起来,惊道:“四季桂?那可是低等的品种,花色与金桂大相径庭,怎能瞒得住啊?这要是开出花来,只怕你我二人都要当下被太后、圣上给斩了!” 绫华却笑笑:“我能让金桂开出银桂来,自然也能让四季桂开出金桂来!” 紫嫣望着绫华,似乎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紫嫣问绫华。 第四十一章 圣恩 绫华并没有直接回答紫嫣的问题,只是神秘一笑,道: “自然就是移花接木之术,只是我多用了些心思,做到了不露痕迹。“ 紫嫣恍然大悟,却又担心:“那一片片银桂花就那样开着,你怎么这么大胆,就不怕被发现?” 绫华却不以为然:“如果我没猜错,皇后禁足的时候,就懊丧地砍掉了凤华殿那批桂树了!” 紫嫣点点头:“你猜得不错,母后大发雷霆,确实连根都撅起不要了。” “你不必想那么多,这件事我做的隐蔽,断然不会牵连到你。”绫华给紫嫣吃了颗定心丸。 “我倒不怕你牵连,反正这条命也是你给的。”紫嫣却说,“你在凤华殿种金桂的时候,让我提前采买了一些银桂树枝嫩芽,原来早就想好了这一招。可是,这个时候我却找不到金桂的枝丫了。”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绫华笑笑。 紫嫣也笑了:“你有这么多的心思,我倒真的没什么顾虑了。” 这时候,有太监过来传旨,原来是楚帝想见绫华。 紫嫣和绫华都有些意外,绫华便奉命去了。 昭阳殿内,楚帝拿着手中的祥云玉佩,想起了沐风殿里,和绫华一起看到金桂花开的瞬间,不由得脸上浮现出一丝柔情。 绫华奉命前来拜见楚帝,行了大礼。 楚帝端详了绫华一番,道:“你瘦了许多,永巷里受了不少苦吧?“ 绫华摇头:“奴婢没有受苦,奴婢只是办事不利,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楚帝:“听说你从前是旻秋的侍女?” 绫华道:“奴婢曾经在公主府伺候,幸蒙太子和太子妃赏识,进了东宫伺候。“ 楚帝:“进了东宫,又去了沐风殿种桂,之后被皇后留在了凤华殿,还封了司苑。若不是这金桂开出了银桂花,你恐怕还会步步高升,成了皇后身边的红人。” 绫华垂首低眉:“奴婢没有这个福分。” 楚帝哀叹了一声,话锋一转:“旻秋自戕了,你也在永巷,你可知发生了什么?” 绫华道:“长公主自觉采买树苗出了错,对不起皇后、太后和皇上,无颜活在世上。奴婢劝阻不住……” 楚帝满脸惋惜之色,眼中浮现出泪光: “朕当时真的是怒气当头,但也只是想在永巷关她两天,让她知错。怎会这般想不开啊!她毕竟是朕的女儿。” 绫华安慰道:“长公主心思敏感,一直以外姓为耻,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差错。她也没想到,能惹出这般祸事,愧对了皇上、皇后的器重,这才想不开的。这不是圣上的错!” 楚帝又哀叹了一声:“她母亲的身份,朕是不能让她有皇家姓氏的。可朕让姜令尹收了她做养女啊,又让皇后收了她做义女。姜令尹是何等地位啊,她该知道,朕没嫌弃她,也没亏待她。“ 绫华也叹了一声:“令尹大人再好,也不如有名正言顺的父母和身份。长公主太执着了。“ 楚帝晃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又说: “你求朕,说要兑现许给你的愿望,却是要为太后重新栽种金桂?“ “是。奴婢望圣上成全”。绫华叩头道。 “你我都知道,此时已经错过了金桂花开的时节,甚至连树苗都采买不到了,如何能再种桂?你已经进过一次永巷,不要再玩火自焚了。”楚帝劝道。 绫华却说:“有志者事竟成,奴婢愿意再试。” 楚帝摇头:“你愿意再试,可太后不能再失望一次!” 绫华道:“奴婢等花开之后再让太后知晓,她便不会失望。请圣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楚帝看着绫华,见她倔强之中带着韧劲,是别的女子身上从来没有过的。绫华看似年轻单纯却又像饱经沧桑,是一个复杂矛盾的共存体,让人琢磨不透。正是这种神秘感,深深吸引着楚帝。 楚帝道:“你若只是想找个由头出永巷,大可不必费此周折。朕已经赦免了你,不需再走一次不归路。” “奴婢这次有信心能种出太后想要的金桂来!这不是不归路。”绫华没有放弃。 楚帝却气笑了:“你这个丫头,怎么如此固执。朕的意思是,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绫华感到好奇,抬起头看着楚帝: “圣上会给奴婢什么样的选择?” 楚帝盯着绫华,认真地说:“你可以做朕的女人!” 绫华大吃一惊,身体一晃,险些跌倒在地,忙叩头道: “奴婢低微,不敢有此妄想!” 楚帝却说:“若你做了朕的女人,从此便不再低微,也不必再伺候这些花花草草了。朕会给你一处宫殿,让你随便种些什么。不为旁人,只为你自己而种。” 绫华手心出汗,脊背发凉,不知楚帝是发自真心,还是一时兴起,走错了一步,便满盘皆输。绫华现在不能答应,她需要时间来思考。 绫华再次叩头:“奴婢不敢高攀,只愿圣上恩赐给奴婢重新为太后种桂的机会!” 楚帝生平第一次主动问一个低微的侍女愿不愿被自己宠幸,当然也是一生中唯一一次被拒绝。楚帝心里有些失落,当然还有些不满。 “你不答应朕,是嫌朕老了吗?” 绫华怔住了,没想到楚帝会这么问。楚帝确实不年轻了,实际年龄已经五十有余,虽然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多岁,还颇为俊朗,但他心中已经开始在意年龄这个问题了。 绫华忙惊慌摇头:“圣上年轻俊朗得很,奴婢只是受宠若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楚帝无奈地笑了笑:“朕虽是帝王,却不会强人所难,朕会等你愿意的那一天。你先准备为太后种桂的事情吧!” 绫华擦了擦额上的汗,连连叩首道: “谢主隆恩!” 楚帝又道:“过几日,朕会同太后一起去白龙寺礼佛,大概会有半月有余。你便趁此时机,去太后的福宁殿种桂吧!等太后礼佛回来,看见满殿金桂花开,定会十分喜悦!” 绫华知道楚帝特意为自己创造好了时机,忙谢恩: “多谢圣上成全,绫华定然不负圣恩。” 楚帝凝神看了看绫华:“朕方才说过的事情,你也好好考虑考虑,朕会等着你的回复。” 第四十二章 赏赐 绫华从昭阳殿出来,思忖着楚帝适才的一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试探。若楚帝真看上了自己,倒可以借此机会查出姜旻秋口中所谓的真相。但目前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先让自己在这楚宫之中安稳的活下来。 不久之后,太后便随楚帝去白龙寺礼佛。绫华便开始着手种桂的事情。 紫嫣办事还是得力的,很快便托夏府采买了极佳的四季桂树苗。绫华查看分拣着这些树苗,紫嫣却在一旁发愁: “光有这四季桂的苗子又有什么用,没有金桂的枝丫嫁接,开出来的颜色还是差得远!” 绫华却不以为意,神秘一笑,对紫嫣招招手,你随我来。 紫嫣随着绫华到了东宫的一处角落,绫华拿铲子掘了一些土出来,露出了一包包油纸包裹的枝条。绫华打开一包油纸,里面是一条条金桂树枝,且上面还发着新芽。 “早在凤华殿种桂的时候,我就留好了。”绫华笑着说。 紫嫣感到很惊奇:“你那时候都打算和她同归于尽了,怎么还会留这一手。“ “我当时也没想到还能用得到,只是觉得扔掉可惜了,这都是金桂树苗上最宝贵的地方。所以就存下来了。你帮我挑几个可信的又不太通花木的宫女,加快去福宁殿把这些苗子种下来吧。” 紫嫣点点头,很快就安排起来。 绫华动作也极为利索,把富宁宫一园的桂树精心栽培起来,适当的时候又接上了金桂的枝芽,修剪、灌溉,每日地精心照料,终于开出一园金灿灿的桂花来! 紫嫣看着这些金灿灿的桂花,喜出望外: “这金桂开得太美了!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金色啊。以往的金桂总是偏深色一些,你这福宁宫种下的,真正是金子的颜色,太后一定会欢喜的。“ 绫华笑道:“我也没想到上天眷顾,竟开得这样好。太后这会儿也该回宫了吧?“ 紫嫣看看天色:“是呀,听说就快了!“ 话音刚落,只听到宫人喊道:“太后回宫!“ 太后一进富宁宫,率先闻道了阵阵桂花香。 太后问楚帝:“哀家的宫中怎么会有桂花的香味儿啊?“ 楚帝一笑:“朕也是同母后一起刚回来啊,不如母后自己去看看?“ 太后预感到了什么,迫不及待地向园中寻去,果然见到那一树树开得灿烂的金桂。这些金桂比沐风殿的颜色稍淡,却是正金色,随风飘来的香气也带了几分雅致。 太后乐开了花:“皇帝真是有心了,这些桂花开得真美啊!哀家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么美的桂花。比沐风殿的更胜一筹!“ 紫嫣在一旁忙行礼道:“太后富宁宫里的桂树自然要更美了,连这数目也要多出一倍呢!” 太后脸上乐开了花:“这桂树是谁栽培的,哀家有重赏!” 绫华在一旁跪拜道:“罪奴绫子见过太后!” 太后眯着眼瞧着绫华:“你不是,之前在凤华殿种桂的司苑吗?” 绫华道:“奴婢已经不是司苑了,奴婢之前为皇后种桂,却让金桂开出了银花,让太后在寿辰扫兴。奴婢是罪人!” 太后摆摆手:“这不关你的事情,都是……哎,不提了!她也知错了,也已不在人世。” 太后的眼里分明还有几分疼惜,也险些落泪。 楚帝安慰道:“母后不要再伤心了,如今有这金桂相伴,日后这富宁宫更加祥瑞了。” 太后点点头,对绫华道:“ 你有心为哀家种这样好的金桂,哀家很是欢喜,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吧,哀家都会满足你!“ 绫华道:“奴婢之前因为凤华殿种桂的事情进过永巷,险些病死。幸得里面一个叫小荷的宫女照料,才捡了性命回来。太后若要赏赐,奴婢希望太后能让小荷出永巷。” 太后点点头:“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那小荷因什么进的永巷?若不是大罪,可以放出来!” 绫华道:“小荷以前是伺候皇后的扫洒丫头,因不小心弄丢了皇后的凤钗进了永巷。” 太后道:“那便让司察翻翻卷宗,没什么大事,就放了吧!” 绫华忙叩头谢恩。 太后又说:“你以后便继续任职司苑吧,哀家的桂树还需要你来照料!” 绫华:“奴婢遵旨,奴婢谢太后!” 绫华得了太后的恩准,恢复了女官职位,太后还专门差人给她重新安排了住处。 太子此前经过偏殿时紫嫣一闹,暂时也就没再想着纳娶绫华的事情,只觉得时机未到。如今,绫华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也要搬出了东宫,太子心中不免遗憾。 绫华搬出东宫之前,太子又见了绫华一面。 太子看着绫华的表情情意绵绵,道:“若不是紫嫣脾气那样大,我断然不会委屈你这么久。你这搬出东宫,你我见面也不容易了。“ 绫华却不以为意,宽慰道:“太子莫忧心,绫子和太子只怕是无缘。太子妃也是对你情根深种,才会如此眼里揉不下沙子。绫子既然被太后重新封了司苑,自当尽心尽力,管好分内的事情。若是和太子纠葛不清,便辜负了太后的心意,给太子惹来麻烦!” 太子非常不舍,但又无奈:“只能先这样吧。若是以后有了好时机,我再求太后恩准,将你收入东宫。” 绫华见太子一时也很难死心,应付道:“暂且先如此,太子不要想太多。” 绫华别了东宫,来到了新住处。太后给赐的住所是一角小院落,专属于女官居住,十分雅致,环境还是很不错的。 绫华安顿下来,紫嫣带了一个小宫女进来。 紫嫣笑道:“绫子,你看我给你带来了谁?” 绫华看了看紫嫣身后的小宫女,十五六的年纪,干干净净,穿了一身鹅黄色的宫装,十分清秀可人。 绫华喜上眉梢:“小荷,你出来了!” 小荷也是喜不自禁,抹着眼泪道:“没想到姑姑还真的记着我,把我给救了出来。” 绫华道:“我怎么会忘了你啊,你可是我的恩人!” 小荷跪在地上,哽咽地说:“姑姑才是小荷的救命恩人,小荷以后愿意做牛做马,为姑姑赴汤蹈火!” 第四十三章 重逢 绫华把小荷留在院中同住,带着一同打理宫中的花花草草,平日里也会去富宁宫照料那些金桂。因为嫁接了四季桂的缘故,这些桂花常开不败,太后爱不释手,每日都来赏玩,绫华也自然得到了太后的宠爱。 各宫的娘娘们也纷纷拉拢绫华,让她帮忙打理修剪花草。绫华一时间风头无俩,成了宫中的红人,房中每日赏赐不断,穿着衣食都要比普通女官好的多,小荷也跟着风光不少。 这日,绫华照例去各宫中照料花木,却在路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这人从昭阳殿的方向走来,高挑挺拔,穿着护卫的官服。绫华有些失神,等着这人走近,两人都怔住了,就那么对视着。 绫华看着眼前这男子,瘦了许多,险些认不出。从前他是高大魁梧的,可此时却清瘦得不像话,更加显得五官深邃英俊。 绫华眼圈发红:“梁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梁彦豪有些哽咽,道:“好久不见了。我受圣上之命,现在封了四品御前护卫。” 绫华勉强笑了笑:“恭喜你高升了。御前护卫,总比公主府的守卫头领要有前途的多。” 梁彦豪苦笑:“我一个私生子,哪里谈的上什么前途?你好吗?听说你进了东宫。” 绫华道:“你这消息有些滞后了,我已经不在东宫了。我现在是宫里的司苑女官,负责管理后宫中的花木。” 梁彦豪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之光:“你没有跟了太子?” 绫华摇摇头:“我和太子并无缘分。” 梁彦豪的表情由悲转喜,上前牵住绫华的手:“那我还有没有机会在你身边?” 绫华皱眉,将双手抽回:“我还是适合独来独往,你的顾虑太多,在我身边只会分散我的心思。” 梁彦豪痛苦地说:“你还是在怨我?是呀,是我无能。我帮不了你一分一毫,你凭自己也能结果了她,我不如你。” 绫华拼命忍着泪道:“我要做的事情是要不计后果,豁出全部的。你并不能,所以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不要再纠缠了。” 梁彦豪拭去脸上的眼泪:“你的仇人不是姜旻秋吗?她已经死了呀。你能不能放下仇恨,我可以求圣上,我们不必继续留在宫中。” 绫华冷笑了一声:“放下仇恨?你说的好轻松。梁彦豪,我们根本不是同路人。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我了,我和你就当没认识过吧。” 绫华说完便离开了。 梁彦豪怔在原地,目送绫华的背影,见她步伐越来越快,丝毫没有留恋,只觉得心口闷得出不来气,似要窒息得感觉。 他是为绫华进的帝宫,之前为绫华取蛊引险些丧命,被老郎中送到令尹府养了许多日才恢复。之后,他便四处打听绫华的下落,听说是被太子看上进了东宫,已经是太子的人了。 梁彦豪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无法和太子禹轩相提并论,也想让自己死心,可这夜夜做梦都能看见绫华的笑脸,时时都能想到和绫华在假山相会亲吻的画面,他实在放不下。 生平第一次,他跪地求了姜令尹,要进宫谋职。姜令尹并没劝阻,次日便去楚帝那里为梁彦豪谋职。楚帝当然知道梁彦豪身份尴尬,地位也被姜旻秋多年来死死踩在脚下,可为了拉拢姜令尹,还是痛快答应了。于是梁彦豪便任职在昭阳殿,成了四品御前侍卫。 梁彦豪入宫之后,苦于没有去东宫的机会,却没想到今日巧遇到了绫华。喜的是绫华并没有像传言一样被纳入东宫,可悲的是,绫华已经彻底不再接纳自己。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梁彦豪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心中酸楚,只得先去应付眼下的差事,再做打算。 而绫华呢,步子越来越快,直到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才坐在地上狠狠地哭了起来。绫华是出身青楼没错,但从前的男人都是捧场做戏,梁彦豪却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公主府的三劫五难也都是梁彦豪帮着渡过的,没有他,自己早已是一堆白骨。绫华是想过和他长相厮守的,可在杀姜旻秋这件事上,她看到了梁彦豪的优柔寡断,看清了他和自己不是同路人。她必须斩断情丝,否则,梁彦豪将是自己复仇之路上的最大绊脚石。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至尊的楚帝,那么他会成为自己第一个要铲除的对手。 绫华终于哭累了,整理了一下妆发,又奔赴到后宫处理司苑的事务。 凤华殿里,皇后禁足的日子也刚过,听说了富宁宫金桂常开的轶闻。 皇后第一时间便去和太后请了安,也自然看到了那满园的金桂花开。皇后和太后寒暄着,太后也说并不在意之前皇后的过错,只望她日后能够老实本分,管好六宫事务即可。皇后也自然从太后口中得知,这满园四季常开的金桂是出自绫华之手。 皇后离开富宁宫,回到凤华殿,第一件事情就是命人找来了司察打听到绫华的消息。从她进永巷,姜旻秋自戕,楚帝赦免,重新为太后种桂,到后又求太后赦免小荷这一系列的消息,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皇后喝着茶,听着司察战战兢兢地汇报,时不时发出冷笑来,直吓得这司察连连擦拭额头的汗珠。 司察走后,伺候在皇后身边的张嬷嬷说道: “这个绫子,可不简单啊。“ 皇后冷哼道:“何止是不简单,简直是通天的本领!你要去找人查查她到底什么来厉!“ 张嬷嬷领旨道:“奴婢遵命。“ 皇后思忖了一下,又道:“富宁宫的金桂,颜色奇异。你趁夜里无人的时候,找人掘一颗出来。然后从民间找个懂花木的师傅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来了吗?”皇后懒懒问道。 张嬷嬷回答:“后院跪着呢!” “让她进来吧。” 张嬷嬷领命退下,不久,一个白衣少女便进了皇后的寝殿。 那少女模样清丽,身姿纤细,见到皇后便跪下行了大礼。那少女缓缓抬头,正是从前伺候在长公主府上的医女素莲。 皇后看了一眼素莲,道:“既然她已经不在了,你今后还是回来本宫身边伺候吧!” 第四十四章 来历 富宁宫,绫华与小荷在打理桂树园,边精心修剪边灌溉花木。绫华看着有两棵桂树的间隙略空旷了些,心中生了疑。忙拿把铲子,在这空隙间的土地上铲土。 小荷见了,很是好奇: “姑姑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地怎么铲起土来?” “这两棵桂树空隙离得远了些,我觉得有些不对!”绫华皱眉道。 小荷却笑了:“姑姑,你又不是神仙?还能记得每两棵桂树之间的距离吗?兴许只是记错了。” 绫华摇摇头:“不会的,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绫华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越发急促地铲起土来。小荷见势头不妙,也赶忙上前帮绫华刨土。果不其然,两人在地里刨出一段残留的树根出来! 小荷惊讶地说:“什么人这么胆大,竟敢来偷太后的桂树,这是不要命了。” 绫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 “小荷,这里交给你了,我出去一下。” 说罢,绫华转身离开。 绫华一路疾走,来到了东宫。 紫嫣正在挑拣太后新赏赐的布料,一脸欢喜之色。见绫华来了,忙招呼道: “绫子,你快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命绣娘给你做一身新宫装来,准保漂亮!” 绫华勉强一笑,蹙眉道:“太子妃,奴婢有话要与你私下说。” 紫嫣看绫华表情不对,摒退了周围伺候的宫人。 “绫子,出什么事情了?”紫嫣忙问。 “有人偷了富宁宫的一棵桂树。”绫华道。 紫嫣一惊,她心里知道桂树的秘密,若被发现,可是欺君之罪。 “会是谁干的?”紫嫣又问。 绫华道:“皇后近几日可曾去过富宁宫?” 紫嫣想起了什么,忙说:“母后前几日解了禁足,是去拜见过太后。你说那桂树是母后偷的?” 绫华苦笑:“我想不出第二个人。皇后因为姜旻秋的事情,吃了那么大的亏,她不会放过我。” 紫嫣也出了一身冷汗:“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把那一园桂树都烧了吧?” 绫华摇头:“那怎么行,不是欲盖弥彰吗?” 紫嫣坐立不安,口中喃喃念着:“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的是死局吗?” 绫华拽住来回踱步的紫嫣,把她强按在椅子上: “你听我说,皇后一定会去查我的来历,也一定能查的到。你要帮我隐瞒住来历,桂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紫嫣一愣:“你的来历?你什么来历?你不就是姜旻秋的侍女吗?” 绫华咬了咬嘴唇道:“我告诉你,你不许生气!” 紫嫣急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遮遮掩掩,你快说!” 绫华道:“我进公主府之前,是花月阁的花魁。” 紫嫣没反应过来:“花月阁是什么地方?” 绫华:“是郢都有名的青楼。” 紫嫣一下子蹦了起来,惊道:“你说你是娼妓?” 紫嫣说完才意识道出言不逊,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绫华却很淡然地点头:“你可以这么说,可我也是被迫的。如果我有选择的话,也不会去花月阁。” 紫嫣又看了看绫华,像重新认识她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 “之前,你从戒律房救了我,而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姜旻秋。我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们同仇敌忾,所以许多事情你不愿说我也没问。如今,姜旻秋已死,我不知道你还要闹出多大的动静,你还打算什么都不对我说吗?“ 绫华看着紫嫣:“我若和盘托出,便等于将性命交给了你。“ 紫嫣不屑地笑了笑:“凤华殿种桂,我为你找银桂枝芽移花接木。富宁宫,我又动用夏府的力量给你买办四季桂的树苗。绫子啊,我早就把身家性命交给你了。不,我连夏府的身家性命也一同给你了啊。你不信我?“ 绫华眼中含泪,噗通一声跪在紫嫣面前,道: “这个世上我唯一能信的便是你了!“ 紫嫣也不禁落了泪,扶起绫华:“你说吧,你是什么人,还有什么样的打算?” 绫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 “你听说裴元清裴郎尹吗?” 紫嫣一怔:“裴郎尹?很多年前被神秘灭门的那一家?” 绫华点点头。 紫嫣道:“我了解得不多,可我兄长从前和裴郎尹是有过交情的。” 绫华一惊:“夏明河吗?姜旻秋的夫君?” 紫嫣:“是呀,家兄从前师从裴郎尹,曾有一段时间同食同寝,关系甚为亲切。后来,郎尹府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被屠杀了!成了郢都第一大悬案,有传闻是裴郎尹违反天道,遭了天谴。而这事儿,也只有朝廷的几个官员知晓详情,民间是无人知晓的。” 绫华脊背发凉,只听见那句同食同寝,脑子嗡嗡作响。 紫嫣自顾自话:“说起来,现在公主府的前身就是从前裴郎尹的府邸,这也是我兄长的主意。本来姜旻秋是不乐意的,我兄长竟然为了这事儿要与她和离,她没办法才与兄长住了进去。对了,裴府之前也是以种桂闻名的,都说裴府的桂花是最美的,堪称人间月宫。你也这般会种桂,你和裴家难道有什么关系?“ 绫华缓缓道:“我是裴元清唯一的女儿。裴家不是被神秘灭门,更不是遭天谴,是姜旻秋带人去屠杀的。我当时年幼,就藏在圆桌下,目睹了一切。” 紫嫣惊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自从裴府被灭门,我便流落街头,只有花月阁收留我。为了活命,我就留在了那里。” “可姜旻秋与裴府无冤无仇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紫嫣不解。 绫华含泪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还留在这里的原因,我也想知道真相,我也想查清楚姜旻秋背后的那个人是谁?” 紫嫣苦笑:“这个世界上,能操控姜旻秋的能有几个啊?掰开手指头,也不过那三四个人:当今圣上算一个,皇后算一个,还有一个太后,姜令尹勉强也能算一个。你查清楚又能怎样?这四个你能动得了谁?” 绫华冷笑:“姜旻秋也是我从前动不了的人!” 第四十五章 回复 绫华从东宫回来,想着紫嫣办事靠谱,定能解决花月阁的事情。如今,太后桂树园的事情便要靠自己了。绫华思来想去,把小荷叫过来,在她耳边嘱咐了一番,小荷极为诧异地看着绫华,差点惊叫出来。 夜里,绫华和小荷便拎着几壶开水,潜入了富宁宫的桂园,把那一园子桂花拿开水全浇死了。 次日清晨,天刚亮,绫华就琢磨着去见楚帝。如今,唯一能帮自己的人便是楚帝。富宁宫桂树这件事,由大化无,完全就是楚帝一句话的事情。楚帝曾经表明属意于自己,是时候给他一个回复了。 绫华装扮好,前往昭阳殿。昭阳殿外,御前侍卫们正在守着,梁彦豪也在其中。 梁彦豪本以为绫华是来找自己的,面露欣喜之色,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着。谁想到绫华看都没看自己,就向一个传话的公公禀告来意,她是来见圣上的。 那传话公公看绫华的只是女官的穿着,不愿去替她通报,绫华却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他,并说自己和圣上有约,那公公才肯传话。 梁彦豪看着绫华驾轻就熟地买通太监,见了楚帝,颇为唏嘘。许久不见,绫华在这帝宫里已经混得如鱼得水,连楚帝也能说见就见了吗?自己再也不是公主府里能救她于危难的梁大哥了。如今,绫华身边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太子和楚帝,她已经搬倒了姜旻秋,谁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一刻,梁彦豪深刻意识到,如果再以姜令尹的私生子身份活下去,绫华迟早会消失在自己的世界。绫华要的,不是那个带她逃跑、给她找解药的男人。她要的是有足够的权力,能够帮她铲除一切障碍的人!自己从来就不是她需要的。 楚帝正在殿中审阅卷宗,见绫华来拜访,颇为惊喜。 楚帝放下卷宗,笑道: “绫子来了,许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想起见朕了?” 绫华跪拜道: “绫子有话单独和圣上说。” 楚帝示意,摒退左右。 楚帝从案边走了下来,扶起绫华。 “你来找朕有什么事情?” 绫华刚被楚帝扶起来,又重新跪了下去。 “奴婢有罪!请圣上赐奴婢死罪!” 楚帝忙问:“你莫要急,有什么事,慢慢说!朕不会治你的罪。” 绫华声音哽咽,边哭边说:“奴婢照料富宁宫的金桂不周,哪知一夜之间,那些金桂竟然全开败了。太后见了,肯定是要伤心的。” 楚帝一笑:“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金桂的时节早就过了,明年还会再开的。太后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会怪你的。” 绫华摇摇头:“奴婢有罪,之前为了让金桂在秋后能常开,已经用尽法子透支了那批桂树的命数,如今败了,那批金桂树不会再开了。” 楚帝一愣:“那倒可惜了。不过那些金桂之前开得绚烂,也算尽责了。既然不会再开,就命人都掘走吧。” 绫华心中暗喜,目的已经达到,表面还做伤心状:“把那些桂树掘了,太后的园子也空旷,请陛下准允奴婢为太后植些合时宜的花草,略表心意。” 楚帝点点头:“那你就多费心吧,你来找朕就是为了这个?” 楚帝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绫华却明白他有所指,依然装糊涂。 绫华:“这对圣上是小事,可对奴婢是关乎性命的天大事情。” 楚帝笑笑:“可朕已经为你解决了天大的事情,你能不能为朕也解决一件天大的事情?” 绫华睁大双眼:“圣上能有什么大事情是可以让奴婢来解决的?” 楚帝道:“就是朕上次问你的事情,你愿不愿意做朕的女人?” 绫华心中作呕,楚帝已经年逾五十,虽然样貌不显老,但年龄做绫华的父亲已经绰绰有余,甚至都可以做爷爷了。如今楚帝对着自己说这些肉麻的话,真是让人消受不了。 楚帝自己以为权力至尊,就魅力无边,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崇拜他、爱慕他,他当然也会相信绫华如自己的囊中之物。几句甜言蜜语,仿佛是人间最大的赏赐与恩宠一般给了绫华,楚帝期待着她的回应。 绫华当然不能表露出对楚帝的厌恶,为难地说: “奴婢对圣上的恩情受宠若惊,可奴婢有难言之隐。” 楚帝有些不悦:“你已经拒绝了朕一次,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绫华叩头道:“奴婢不是不愿,奴婢是怕太子和陛下之间存了芥蒂。” 楚帝皱眉:“你说什么?” 绫华小心翼翼道:“奴婢曾在东宫伺候过,太子对奴婢颇有情意,只是太子妃也对奴婢有重恩,奴婢不忍负了太子妃,这才离开东宫。” 楚帝冷哼一声,带着醋意:“你和太子还有这段?” 绫华忙说:“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太子怕是对奴婢已经淡忘了。可若此时,奴婢跟了圣上,怕成了太子与圣上之间的芥蒂,那就犯了大罪了!” “芥蒂?你还真高估了自己!”楚帝冷冷道:“你下去吧,管好富宁宫的园子,做好你本分的事情!” 楚帝不悦,又拿起卷宗来,不再理绫华。 绫华松了一口气,退出了昭阳殿。 离开昭阳殿的时候,绫华看到了正在值守的梁彦豪,心中也感慨万千。 苏皓白也好,太子也罢,终将自己看成了人生过客,没有再执着。楚帝?更不用说了,他高高在上,自己只是他身边一个小小玩物而已,若得手了,便随时可抛弃。 只有梁彦豪,上刀山、下火海,还在跟随着自己。可他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呢?一个小小的四品侍卫,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令尹府私生子?他再好,也不过是一个优柔寡断、无权无势的绊脚石而已。 绫华暗暗叹了口气,便忙回了富宁宫。 太后已经得知了金桂花全败的消息,正闷闷不乐。见绫华来了,也颇为不悦。 太后道:“哀家找了你许久,你去哪里了?你可知,你种的金桂可全死光了!“ 第四十六章 药官 绫华见了太后跪拜行礼,道: “是奴婢照看不周,望太后恕罪!“ 太后叹息道:“这金桂的时节本来早已过去了,勉强开了这么多日,已经不容易了。罢了罢了,你好生打理,明年再好好开一场吧。“ 绫华却道:“奴婢方才从昭阳殿过来,圣上已经下旨,命奴婢重新种上合时节的花木。等明年,奴婢再为太后种一批新的。“ 太后点点头:“也好,既然皇帝都发话了,你就照办吧。“ 绫华领了懿旨,这颗心才算放下。 绫华退下后,忙带人去把富宁宫的桂树砍伐掉,由紫嫣安排好,即刻拉出宫外处理了。绫华这次行动贵在动作够快,一天之内就把这批有问题的金桂处理得干干净净。 皇后那边找来民间的花木师傅,看了富宁宫的桂树,已经下了结论是四季桂的树苗嫁接了金桂的花枝,还夸了嫁接之人手法技艺天下无双,且心思缜密不露痕迹。 皇后此时已经了然于心,当然也知道了当初金桂树怎么开出的银桂花了。 “这个绫子果然不简单!“皇后冷冷道。 张嬷嬷也在一旁附和:“岂止是不简单啊,简直就是未卜先知了。奴婢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说是和花月阁有关。可手下之人到了花月阁,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里面的人全都没了下落。” 皇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说: “快,去派人看看富宁宫的桂树怎么样了?” 张嬷嬷却说:“那满院子桂树还能跑了不成?” 皇后眼中透出狠厉的光:“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既然能让金桂开出银花,自然也有办法让满园的桂树都跑了!” 张嬷嬷忙差人去富宁宫打探消息。不消一刻,便来人汇报,那富宁宫已经种了满院子腊梅,之前的桂树不仅连根砍伐了,连去处都不得而知。 张嬷嬷听了目瞪口呆,皇后却不禁仰天大笑起来,笑得张嬷嬷只觉得毛骨悚然。 皇后笑累了,道: “好一个死无对证啊!罢了,本宫也懒得在这花呀树呀上面的纠缠,咱们啊,还是得干点儿擅长的事儿!” 张嬷嬷忙上前附和:“皇后可有什么吩咐?” 皇后挑眉道:“把素莲找来!” 不一会儿,素莲进来叩拜皇后。 皇后懒懒道:“你和那绫子在姜旻秋那里也算旧相识了,你去会会她吧!” 素莲跪拜:“是,奴婢听皇后吩咐。” 皇后想了想,道:“那绫子已经封了四品女官,如今是个司苑。那本宫也封你一个四品女官,做个药官当当吧。张嬷嬷,把素莲安排去绫子住的院落吧!” 张嬷嬷和素莲分别领命。 这日,绫华和小荷正在院中晾被子,看着两个宫女进来旁边的房间打理。 小荷张望着看了看。 “姑姑,好像是要来新的女官了。你看,收拾房间呢?”小荷道。 绫华笑笑:“就你好奇心重,你怎么知道是女官,不是个宫女?” “宫女哪能住这么好的房间啊?你以为个个都像我这么运气好,有姑姑照顾,还有太子妃关照?要我看,这新来的女官品级也不会低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小荷念叨着。 绫华不以为然:“好相处便处,不好相处便不处,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正说着,素莲走了进来。 那两名收拾房间的宫女出来行礼道:“见过药官姑姑!” 素莲问道:“可都打理好了?” 一个宫女回道:“都按姑姑的吩咐,收拾好了!” 素莲道:“辛苦你们了,下去休息吧!” 那两个宫女都行礼退下。 小荷张望着看得仔细,绫华却还在一旁收拾着被子。 小荷一脸兴奋:“姑姑,那新来的姑姑是个药官,管后宫医药的。我们以后有个头疼脑热,可就方便多了。我看那姑姑长得也好美,脾气也像极好相处的!” 绫华自顾自地拍打着被面,漫不经心道:“是吗?” 小荷有些急了,拉着绫华的衣袖道: “我的姑姑啊,咱们别弄这床被子了,快去和那药官姑姑打个招呼吧,以后就是咱们院子里的邻居了!” 小荷拽着绫华走到素莲面前,素莲早已经笑着等在那里。绫华看清了素莲的脸,颇为惊讶! 绫华惊道:“素莲?是你?” 素莲笑着说:“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绫华凝神看着素莲:“可你好像并不惊讶?” 素莲道:“我进宫前,已经听说过司苑的大名了,知道你是那个让富宁宫金桂常开的绫子姑娘。所以并不意外。” “你是怎么进的宫?”绫华疑问。 素莲说:“我从前的一个师傅便是之前退下来的药官,是她举荐的。” 绫华笑道:“那恭喜你高升啊。” 素莲也笑了:“是呀,从前在公主府,我还伺候过绫子姑娘。没想到今天,能和你平起平坐,也算是高升了。” 小荷一看这情形,也傻呼呼地笑道: “原来司苑姑姑和药官姑姑是从前的旧相识,那以后大家住在一起可方便多了。药官姑姑,我叫小荷,是伺候司苑姑姑的宫女,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吩咐我。” 素莲笑道:“那先谢谢你了,小荷!” “药官姑姑客气了。以后我和司苑姑姑要是有什么小病小灾,问医拿药的,还要请你多照顾呢。”小荷殷勤说道。 素莲:“这些都是小事情,自然没有问题。” 素莲说完,从身上摸出两个香囊,递到小荷手上。这两个香囊做工极为精致,里面散发着阵阵幽香,极为沁人心脾。 小荷喜道:“药官姑姑,这是什么啊?” 素莲说:“这两个香囊里,是我亲手配的草药,长期配在身上,可以强身健体,美容养颜。我特意做来送给司苑和你。希望你们莫要嫌弃!” 小荷惊喜万分:“多谢药官姑姑!那我们便收下了。这香囊好生漂亮啊。” 绫华咳嗽了一声:“小荷,和我去房间,准备分拣一些花的种子。素莲啊,你新搬来,去收拾一下行囊吧,我和小荷还有事情要做。” 素莲点点头:“好,你们忙!” 绫华和小荷回到房间,绫华便把房门关死。 小荷嗔怪道:“姑姑也太冷淡了,那新来的药官姑姑多好啊!人美心善……” 绫华瞪了小荷一眼:“把香囊给我!” 小荷递给绫华一个香囊。 “都给我!”绫华大声道。 小荷不情愿地把另一个也给了绫华,绫华转手把两个香囊扔进了正烧旺的火盆。 “你干嘛呀!姑姑疯了吗?”小荷惊叫道。 绫华冷冷地说:“我不相信公主府出来的人!” 第四十七章 阴谋 小荷并不理解绫华,问道: “姑姑和那药官可有什么过节?” 绫华摇头:“并没有,在公主府的时候,她甚至还挺关照我。” “既然是故人,为什么这样防着?” “因为太巧合了。”绫华淡淡地说“这样的缘分刻意了些!” 小荷嘟着嘴:“我看那药官姑姑好的很,又漂亮又温柔,平易近人,怎么看都是个好人!” 绫华拿手指头戳了一下小荷的眉心: “不能以貌取人!你若真喜欢那药官姑姑,就搬去跟了她。” 小荷嘿嘿一笑,抱住绫华撒娇: “我还是最喜欢司苑姑姑!” 绫华笑了笑:“臭丫头,去把种子筛一筛,咱们种几盆牡丹摆一摆。” “好嘞,遵命!”小荷说完,蹦蹦跳跳地去干活儿。 绫华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绫华想着紫嫣帮自己摆平了花月阁的大事,心里又惦记着打听一下夏明河和父亲的事情,怎么也要去东宫看看紫嫣。 绫华亲自挑选了几盆开得好的蟹爪兰,吩咐小荷与自己一起送去东宫。绫华刚进东宫大厅,便听见一个男子的咒骂声。 “你这不知好歹的贱婢,端杯茶水也能洒在我的身上!来人啊,去给我拿壶开水来,看我不烫死这个奴婢!” 绫华看那骂人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衣着华丽,身材样貌都算出众,可这脸上露着狠厉之色,不甚讨喜。 绫华从没见过这男子,皱着眉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小荷却轻声道:“这是二皇子,是林美人的儿子,从小长在皇后身边的,脾气很是厉害,得罪不起。姑姑,咱们退下吧,不要惹上他!” 绫华点点头,和小荷刚要转身走,却被二皇子瞄上了。 二皇子叫道:“你们两个奴婢,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绫华只得停住脚步,过来行礼拜见。 “奴婢是司苑绫子,拜见二皇子。奴婢是来给太子妃送几盆鲜花装点一下,没想到冒犯了二皇子,望您大量!” 原本,厅里的紫嫣和太子面色都不太好看,见绫华来了,紫嫣才赔笑打个圆场。 “二皇子训斥一个冒失的奴婢而已,本宫定会好好教训一番,莫要再动怒了!绫子啊,你把花放这,就退下吧!”紫嫣道。 二皇子打量了绫华一番,颇感兴趣: “你就是那个种金桂树开出银桂花的司苑?” “奴婢惭愧。” “没想到你生的这样美,当司苑可惜了!”二皇子色眯眯地看着绫华,太子颇为不悦。 太子咳嗽了一声,道: “皇弟啊,你跟随苏太守学习战术兵法,如今学成归来,风尘仆仆,想必也是十分辛苦劳累的,不如早些回和安殿好生休息吧。” 二皇子看着绫华有些不死心: “好啊,皇兄。不如让司苑和我一起去和安殿看看,也帮我打理一下殿里的花木如何?” 紫嫣上前笑道:“二皇子想种花木,何必急于一时。绫子稍后还要去富宁宫伺候太后的腊梅,不如选个日子,专程去一趟和安殿,看看种些什么花木合宜?” 二皇子笑道:“皇嫂说的是!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二皇子转头对绫华低声说道:“美人,我在和安殿等你!” 说罢,二皇子离开了东宫。 紫嫣松下一口气,咒骂道:“总算送走了这个瘟神!” 太子蹙眉:“紫嫣,你是太子妃,不可随意妄言。” 紫嫣冷哼道:“这二皇子什么时候把你当太子了?全无一点规矩礼数,母后把这么多年的心思用在他身上,真是白瞎了。” 太子道:“禹寒武艺十分出众,也算是难得了。” 紫嫣摇摇头,看着绫华道:“绫子,你陪我去把这些花摆一摆吧!” 绫华行礼称是,跟随紫嫣去了寝殿。 绫华摆弄着蟹爪兰,看紫嫣愁眉不展,问道: “你怎么了?” 紫嫣叹道:“二皇子盯上你了,真是个麻烦事!” 绫华笑笑:“过几天他就淡忘了。” 紫嫣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但凡被他看上的,还没有不得手的。可他偏不爱惜,十分暴虐,跟了他的女子非伤即残,下场十分可悲。” 绫华停了下来:“那圣上和皇后也不管管吗?” 紫嫣道:“二皇子十分擅长伪装,总有万千借口搪塞过去。何况他残害的都是些地位低贱的女子,圣上哪会儿知道这些事情,母后嘛,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绫华安慰紫嫣:“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我会有办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紫嫣想了想,道:“与其让他摧残,你还不如跟了禹轩!太子虽然软弱,但心地善良。” 绫华一愣:“你不怕我和你抢太子?” 紫嫣苦笑:“自此戒律房一劫,禹轩对我不闻不问,我反倒对他也不上心了。对现在的我来说,他却还没你重要!” 绫华笑了:“奴婢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我对太子没有情意,我也不会进东宫。二皇子那边,总会有办法的。你就不要担心了!我们不可能把每件事情都想在前头。” 紫嫣无奈地点点头。 绫华看紫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没有提夏明河的事情,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出了东宫。 绫华和小荷一路走着,准备回女官小院。一阵冷风佛过,吹跑了小荷头上的珠花。小荷一路追着珠花,样子十分滑稽,那珠花却滚落至山坡下十分隐蔽的角落。 绫华等着小荷捡珠花回来,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正准备去寻,才看见小荷慌慌张张地上来。小荷一路疾走着回了小院,神色紧张,也不与绫华说话。回到房间,小荷慌张地看了看周围,立马把绫华拽了进去,把房门关上。 绫华皱着眉头,疑惑道:“你这样惊慌做什么?难道捡珠花的时候见鬼了不成?” 小荷咽了咽口水,道:“我没见到鬼,我见到药官姑姑了,你猜她和谁在一起?” “你看到什么了?”绫华警觉了起来。 小荷道:“我看见她和皇后身边的张嬷嬷在一起,说什么下毒的事情!” 第四十八章 送药 绫华脊背冒出冷汗,寒毛倒立,警觉地问道: “下什么毒,给谁下毒?” 小荷惊慌失措,完全没了主意: “我怕被发现,听得不真。但张嬷嬷对那药官姑姑说了句’你是皇后的人,容不得半分差错!‘,这句我倒是记住了。” 绫华冷笑了一声: “我就说,天下哪来的那么好缘分,分明是皇后安排在咱们身边的眼线。上次皇后也吃了哑巴亏,定没有那么轻易放过我。皇后豢养过催命符的毒蛊,想必也是用毒的高手!这个素莲,没那么容易对付!” 小荷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着,喃喃念道: “今天这是怎么了?去东宫姑姑便惹上了二皇子那个登徒子。这回来吧,药官姑姑又成了皇后安排的细作!乱了,乱了!全乱了!活不下去了!” 绫华机灵一动,问道: “你在帝宫里待得久,可知那二皇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小荷疑惑: “那二皇子就是个好色之徒啊,只要是漂亮姑娘,他都喜欢啊!” 绫华突然笑了: “你觉得新来那药官姑娘,二皇子可看得上?“ 小荷茅塞顿开,喜道: “那药官姑姑那样美貌,二皇子见了,定不放过!姑姑可是有了什么好计策?” 绫华神秘一笑: “我折回东宫去找太子妃,你过来片刻,就去请那药官,告诉她太子妃召见!” 小荷连忙点头: “姑姑快去,这里交给我吧!” 小荷等绫华走了,算着时间差不多到了,就按绫华说的请素莲去东宫,素莲没有迟疑,便应下了。 素莲进了东宫,见了紫嫣,下跪行礼。 紫嫣笑道:“都说新来的药官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素莲浅笑:“太子妃谬赞了。” 紫嫣道:“本宫今日找你来,有一事想烦劳你啊。” 素莲道:太子妃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奴婢便是。“ “二皇子今日回宫了,你可曾听说?“ “奴婢整日在药局打理药材,不曾注意宫中轶事。” 紫嫣一笑:“都说长嫂如姐,我呢,是二皇子的长嫂,自然也要关心他一些。他从沙场回宫,舟车劳顿,我想请你熬一盅调理身体的汤药,务必亲自送去,以代表本宫的关切之意,你可愿意啊?” 素莲虽是皇后的人,却一直被皇后差遣在公主府,对宫中的事情不甚了解,也没听说过二皇子的恶名,并无防备之心,便应了下来。 素莲道:“承蒙太子妃器重,素莲定当办好这件事情。” 素莲领命离开东宫后,绫华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紫嫣笑道:“还是你聪明!把皇后派来的细作推给那好色的二皇子,一箭双雕!也免得那登徒子再惦记着你!” 绫华依稀有几分恻隐,不忍道:“这素莲虽是皇后的人,但还并未来得及对我下手,我这样做,未免歹毒了些!” 紫嫣劝道:“这帝宫里就如狼窝蛇穴一般,你不狠毒些先动手,便会被旁人抽筋喝血,可不能心软!“ 绫华点点头,又说:“奴婢有一件事情,一直想问太子妃!“ 紫嫣拉起绫华的手:“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我们私下的时候,你也不必自称奴婢。有什么事情,尽管问。“ 绫华心里升起一股暖意,看得出紫嫣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好。 绫华道:“太子妃与你兄长的情谊可好,驸马又是什么样的人?” 紫嫣一愣,道:“驸马是我兄长,我们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能说这几年,他变了许多,和从前判若两人。“ 绫华追问:“这话怎么说?“ 紫嫣叹道:“你见过我兄长,想必也能看出,他年少时是极为英俊迷人的,是名满郢都的美少年。那会儿啊,满城的名门闺秀都想嫁给他,可他谁也看不上。我听说他少年时,极为好学,痴迷于治国之法,那时候最爱和裴郎尹,就是你父亲一起做学问。” 提到父亲,绫华心中一痛,问道: “他与我父亲情谊如何?“ 紫嫣:“我听说情谊十分深厚,那个时候,兄长常常去郎尹府拜访,你不曾见过他吗?” 绫华摇头:“我幼时,家教十分森严,不曾见过男宾。” 紫嫣又道:“后来,圣上突然就赐婚了,把姜旻秋许给了我兄长,我兄长是极不情愿的。不久后,裴府便遇难了。” 绫华忍不住红了眼圈,哀求道:“太子妃,能否安排我见见驸马?有些话我想亲自问他。” 紫嫣看着绫华的神情,忙安慰道:“你不要急,我想办法安排就是了!” 绫华含泪道谢。 再说素莲,领了紫嫣的旨意,便去药局熬制汤药,心里隐隐觉得不妥,便对一旁伺候的医女道:“若是半个时辰后,我不回药局,你便去找皇后宫中的张嬷嬷,告诉她我奉了太子妃的命令,去给二皇子送药了。” 医女道:“是,奴婢遵命。” 素莲端着药盅,一路来到和安殿。 二皇子正在和安殿闲的发慌,差两个太监打斗,也看得烦腻得狠。听手下的太监报,殿外来了个药官姑姑,是太子妃命她来送补药的。 二皇子觉得新鲜,笑道:“皇嫂什么时候这么会办事了?让她进来吧!” 素莲端着药盅进来,一身白衣素裙,愈发显得她清雅秀丽,美貌出众,二皇子一见连魂魄都要丢了去。 素莲端着药盅行礼道:“奴婢素莲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命人接过药盅,亲手扶起素莲,喜道:“你就是这宫里的药官姑姑?我记得之前是个老婆子啊!” 素莲笑道:“那是前任的药官姑姑,奴婢是新来接任的。” 二皇子喜不自禁:“来得好,来得妙啊!这是你亲手熬制的汤药?” 素莲点头:“太子妃说二皇子舟车劳顿,特命奴婢亲手熬了送来补身子!” 二皇子端起药盅,一饮而尽。 素莲有些惊讶,笑道:“二皇子不嫌烫吗?” 素莲这一笑,更加动人,迷得二皇子心花怒放:“不烫,不烫,一点儿都不烫!” 二皇子抬手示意,摒退了四周的奴仆,只留下自己和素莲二人。素莲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素莲屈身行礼道:“若二皇子没什么吩咐,奴婢先告退了!皇后也召见了奴婢,这会儿正等着呢!” 二皇子一把拉素莲入怀,嘴巴贴在素莲的耳边道:“让母后多等等吧,你先把我伺候好!” 第四十九章 尸体 素莲被二皇子紧紧抱着,无法还手,二皇子是练过武力的,哪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对付的。 素莲急忙道: “二皇子,听说你和皇后娘娘母子情深,奴婢也是皇后身边的人。二皇子不要为难奴婢。” 二皇子淫笑道:“你若是母后身边的人,更应该从了我才是,母后疼我,会为我高兴的。” 素莲挣扎着:“奴婢还有要务在身,二皇子不可强迫我!我已派医女禀告了皇后,若有什么意外,皇后会问责的。” 二皇子不以为然:“母后还指着我和禹轩一较高下,扶我上位。我想要一个女人而已,她有什么可问责的?” 二皇子继续用强,素莲奋力挣扎,不肯依从。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 “启禀二皇子,张嬷嬷来了!” 二皇子脸上颇为不悦,一把推开素莲,不紧不慢地坐在椅子上。 “让她进来!” 张嬷嬷进来,对二皇子行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衣衫不整满、脸委屈的素莲,已经了然于心。 二皇子问:“张嬷嬷来,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张嬷嬷笑道:“皇后娘娘正在寻药官,问了医女,才知道素莲在这里,便让奴婢来二皇子这里找人。皇后娘娘等着药官熬汤药呢!” 二皇子冷笑道:“熬汤药也不急在这一时,分明是母后小气,连个奴婢也不舍得给我了?” 张嬷嬷笑容尴尬:“二皇子说的是哪里话,皇后娘娘最疼的可就是您啦。出门前,皇后娘娘也吩咐了奴婢,若是二皇子不便放人,只望您怜香惜玉,莫要把人弄死了。这丫头皇后娘娘还留着有用!” 素莲猛然抬头看着张嬷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眼里含着泪水、怨恨和难以置信,张嬷嬷却很淡然,一脸冷漠,并不去看素莲。 二皇子哈哈大笑起来:“母后果然识趣得很,你尽管去回母后,我很喜欢这药官姑姑,不会把她搞死的!” 张嬷嬷谢恩,准备退下。 素莲扑上前去,抱住了张嬷嬷的腿: “张嬷嬷,求求你救救素莲吧!我为皇后娘娘卖命,这么多年一直效忠她,她不能这么对我!” 张嬷嬷踹了一脚素莲,怒道: “你算什么东西?这样不知好歹!二皇子看中了你,是你的福气!你好好伺候二皇子,说不定日后还能给你个名分。不要再这样哭哭啼啼,让二皇子不悦了。“ 张嬷嬷说完便向二皇子谄媚一笑,退下了。 二皇子起身向素莲步步逼近,素莲挣扎着起来逐步后退,心中充满恐惧。 二皇子似笑非笑道: “我原本看你貌美,想要疼你来的,没想道你却不领情。我看你在母后心中也没什么位置,连张嬷嬷都不把你放在眼里。女官?不过是职位略高的奴婢罢了,就算是玩儿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二皇子说罢,一把扯开素莲的衣服,露出她雪白的肌肤来。 二皇子掩饰不住眼中的兴奋,拿出一把皮鞭来,重重地抽在素莲的身上,把她打得皮开肉绽,紧接着,皮鞭一下又一下地抽在素莲的身上,直打得她满身血痕。素莲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恨意如泉涌一般流向全身,恨不得把这二皇子碎尸万段。 二皇子听着素莲痛苦的叫喊,再也按耐不住,抱起素莲进了寝殿,一把扔她在床上,迫不及待地脱下她的衣裙。 素莲突然柔媚一笑:“二皇子,奴婢错了,你待奴婢温柔一些吧!” 这一笑,笑得二皇子心神荡漾:“你若早些听话,也不至于受这般苦了!” 素莲忍着伤痛,搂住二皇子的脖颈,吻住了他的唇,直把他亲的七荤八素,完全卸下防备。就在此时,素莲悄悄按动右手无名指上的一枚银戒,戒指里弹出一枚小针,刺入了二皇子的身体。 二皇子后颈吃痛,推开了素莲。他摸了摸后颈,却又摸不出什么。 二皇子怒骂:“贱人,你拿什么暗算我?” 素莲冷笑:“它叫万毒针,是用一万种毒药浸泡过的小针,天下无药可解,见血封喉!“ 二皇子又怕又怒:“我杀了你这贱人!你竟敢……” 二皇子话音未落,七窍便开始流血,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已经身亡了。 素莲穿好衣服,看着二皇子的尸体,冷冷道: “这枚万毒针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想着有一天为皇后卖命,若到了绝境,可以死得痛快些。便宜你了!” 素莲用力把二皇子的尸体拽到了床上,拿被子盖好,伪装起来。她便趁着夜色,溜出了安和殿。 女官小院中,绫华总觉得心神不安,睡不着觉,便独自在院中溜达。绫华回想着从前在公主府,素莲对自己还算照顾,至今为止,并没有做出真正伤害自己的事情。为了先下手为强,会不会把她推向绝路?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忍。 绫华正思虑着,便看到浑身是伤的素莲进了小院。 绫华看着素莲满身鞭痕,触目惊心,小心问道:“素莲,你这是怎么了?” 素莲冷笑道:“我怎么了?你不清楚吗?” 绫华被噎了回去,愧疚道:“进来吧,我给你敷药!” 素莲去了绫华的房间,绫华拿出药膏,要给素莲涂上。素莲摆摆手,道: “先不急涂药,我有一件急事,要你帮我!” 绫华心里有不详的预感,皱眉问:“什么事情?” 素莲盯着绫华的眼睛,神色凝重:“你找人去安和殿,帮我把二皇子的尸体埋了?” 绫华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素莲:“你说什么?难道你……” 绫华指着素莲的手开始止不住颤抖:“你杀了他?” 素莲恨恨道:“他如此欺凌我,侵犯我,不该杀吗?是你把我推向虎口,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办!” 绫华还想狡辩一番:“你不要随意指摘我。” 素莲冷笑:“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我之间不必再装了吧。小荷、太子妃与你的关系,我清楚得很。绫华,我在公主府的时候就知道你是花月阁的花魁,可我却从没对皇后上报过。不然,你以为你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吗?” 绫华身上一凛:“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 素莲恨恨道:“我对你存了一分恻隐之心,没想都却害了自己!” 绫华心中有愧,愁道:“我想帮你,可我无能为力啊!二皇子的尸体,不是我一个弱女子能处理得了的!” 素莲却笑了:“你不是还有个四品御前侍卫吗?” 第五十章 纵火 绫华皱眉,拒绝道:“我不想把他扯进来,我离开公主府后就没有和他来往了!” 素莲冷笑道:“我知道他会为你做任何事情,去找他把二皇子的尸体处理掉,否则我会告诉帝宫里所有人,你的真正身份!你对姜旻秋所做的一切。圣上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绫华没有被吓住,反问道:“就算把他的尸体处理掉又怎样?你是最后一个和他在一起的人,他神秘失踪了,难道你能逃得过审讯吗?” 素莲:“至少我还能争取一些时间,再想脱身之计!” 绫华纠缠不过素莲,时间也飞速流逝,她只得动身去了昭阳殿碰碰运气。 昭阳殿前,梁彦豪果然正在值守,绫华等待时机,远远地对他打了个手势。梁彦豪自然一眼就看出了绫华的身影,交待了左右,便跑来找她。 梁彦豪十分惊喜,对绫华道:“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找我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绫华心里忐忑,不忍让他再为自己赴险,欠了恩情。可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绫华对梁彦豪说了来龙去脉以及来意,梁彦豪震惊之余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绫华看出梁彦豪的迟疑,说道:“从前,我们还有情分的时候,你的顾虑就多。如今,我不该开这个口!这么大的事情,随便就能惹来杀身之祸,你还是不要卷进来的好。我再想别的办法吧!” 梁彦豪拉住绫华的手:“你能有什么办法?这里比公主府还要凶险万倍,我若不帮你,只怕你会万劫不复。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我这就去办。“ 绫华没想到梁彦豪能一口答应下来,心下百感交集,很是感动,她对梁彦豪点点头: “你千万要小心,不要祸及自身!“ “你放心吧,我有分寸。“梁彦豪笑着安慰。 绫华折回住处,素莲已经自行处理了伤口,换好了衣衫。绫华看着天色,心急如焚。 素莲却在房中端坐着,安稳得很。 绫华不禁气道:“这么短得时间,如何能遮盖得了!你惹了这么大得祸,不如自己便逃了,何必连再拖我下水。“ 素莲却一笑:“我无牵无挂,大不了就是一死。可我知道,你千辛万苦进了帝宫,一定有非做不的事情。所以你不会让我扰乱你的计划!既然这样,我不如就把命交给你,等你为我脱身!“ 绫华又好气又好笑:“你也太高估我和他了!二皇子人高马大,和安殿那么多守卫,藏尸谈何容易!我真后悔,不该听你的,让他去冒这个险!” 素莲道:“你若不让他去冒这个险,又怎么知道他对你的真心?” 绫华气得无话可说,心里七上八下,梁彦豪一个不小心,便是三个人的灭顶之灾。 这时,只听外面乱哄哄的嘈杂声,远处有宫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和安殿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素莲和绫华一惊,忙跑了出来,小院内也乱作一团,小荷也刚被吵醒,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绫华心里慌得不得了,担心梁彦豪的安慰,对素莲道: “我去和安殿那边打探消息!” 素莲却拉住绫华:“让小荷去吧,我们留在这里。” 绫华知她不想露出端倪,但心里挂着梁彦豪,顾不得许多。她甩开素莲的手,向和安殿的方向跑去。 这一路上,绫华的心脏仿佛要跳出了喉咙,脑子里浮现出梁彦豪放火被抓,二皇子尸体被发现种种可怕的情景,心中更是悔恨万分!绫华内心中责怪自己的冒失,自私,一次又一次让他去冒险,完全没考虑过他的后果。而这一次,极有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 绫华好不容易来到和安殿附近,看着一群侍卫宫人围着挑水救火,忙的团团转,绫华忙截住一个小太监,问道:“这位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小太监急道:“发生什么事你看不出来吗?这和安殿失火了啊!” 绫华又追问:“怎么好端端的失火了啊?是谁干的啊?有没有出人命啊?” 小太监道:“听说是二皇子自己放得火,出没出人命我哪儿知道啊!” 小太监说完就跑了! 绫华一听是二皇子自己放得火,更加迷惑了。难道素莲说谎?还是二皇子没死透?绫华心里更加担心梁彦豪的安危。可这火场周围,全是些不知情的宫人在忙活,也不知如何去打听? 正在发愁,她看着远处太子禹轩匆匆赶到,忙上前去迎着。 太子看见绫华颇为讶异:“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绫华行礼道:“奴婢听说这里失了火,便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太子挥挥手:“你还能帮什么忙?赶忙回去,躲得远一些,别被火势伤了。“ 绫华担忧地问:“太子前来可是担心二皇子的安危?“ 太子一脸怒意:“我担心他?他干得好事!这把火就是他放的!他夜里喝的酩酊大醉,发了失心疯!不仅烧了自己的宫殿,还跑去马场,盗走了父皇的汗血宝马,一路骑着出了宫!不知道冲撞了多少人?这是何等的放肆!何等目无法纪!我来才不是担心他的死活,我是怕这把火伤了别人的性命!” 绫华越听越迷惑,如果二皇子没死,那梁彦豪又去了哪里?绫华的目光四处搜寻,却也没见他的影子。 太子又看看绫华,关切地说:“你不要在这里熬着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绫华怕太子生疑,只得先回了住处,此时,天色已经快亮了。 素莲自然也没睡,还等在绫华的房间里。 绫华再一次和素莲确认:“我听说是二皇子自己烧了寝殿,又骑马跑出了帝宫。你确定他死了?” 素莲冷笑:“这不可能,我的万毒针剧毒无比。我查看过的,他当场毙命,死得透透的,除非他诈尸了!“ 听到这里,绫华反倒放下一颗心,轻松地笑了:“那放火和偷马的人便不是二皇子了,算他聪明!“ 素莲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绫华不答,却命令素莲道:“一会儿天亮,你便去皇后那哭诉,说你宁死不从二皇子,二皇子将你毒打了,随后又喝得大醉。你便趁机跑出了和安殿,请皇后娘娘救命!“ 素莲点点头:“好,我这次便听你的!“ 绫华看了看天色,两人又等了一会儿。 绫华道:“差不多了,你快去找皇后!“ 不等素莲回答,绫华又跑了出去。 绫华一路飞奔,跑到了昭阳殿前,果然看到正在值守的梁彦豪,这才喘上来一口气,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第五十一章 狠角色 梁彦豪远远地看见绫华,两人来到隐蔽的角落。梁彦豪向绫华说了去和安殿处理二皇子尸体的事情。原来,他深夜到了和安殿,看到周围守卫森严,要埋尸实在不易。便找了个侍卫衣服给二皇子的尸体换上,再把二皇子相貌尽毁,放了场火。而梁彦豪自己则穿着二皇子的衣服溜出了和安殿,背影被殿里的一个小太监看到,误以为是二皇子放了火。 梁彦豪随后给了一个侍卫些财宝,命他趁乱溜出宫,不再回来,将来核查的时候,用他的名义顶了二皇子的尸体。而梁彦豪自己呢,来到马厩,盗走了那匹汗血宝马。马厩的守卫身份低下,并没见过二皇子,夜间也看不清梁彦豪的模样。 梁彦豪骑上汗血宝马,一边策马一边大喊道:“我是二皇子禹寒,拦我者死!” 汗血宝马飞驰,大家只见穿着服饰,不见马上之人模样,梁彦豪就这样策马飞驰出帝宫,之后到了荒野之地,放走了汗血宝马。等到天亮之前,赶回了昭阳殿。 绫华听得心惊肉跳,这一计真是漏洞百出,随便一个差错都能要了梁彦豪的命!可梁彦豪却胜在干脆利落,竟然蒙混过去了,也实在是运气好。 绫华叹道:“你又帮了我一次。” 梁彦豪笑了:“本想照顾你一辈子,我却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本事。如今,能为你做这点儿小事儿,已是我的幸运。” 绫华看看天色,道:“我该回去了,我们已经耽搁了好些时候,莫要误了你的值守时间,怕圣上会怪罪。” 梁彦豪有些迟疑,终于说:“绫华,以后我不能在帝宫里照顾你了。” 绫华“嗯”了一声:“我总是牵连你,是我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要走了。”梁彦豪不舍道。 绫华有些意外:“你要去哪里?” 梁彦豪苦笑说:“我留在这宫里,并无用武之地,也不会有什么了不起的权势来帮你。还不如去沙场,建一翻战功。若将来手上有一些实在的职权,说不定还能求圣上娶了你。” 绫华心下有些感动,伴着些心酸:“过了这么久,你还惦记着娶我呢?” 梁彦豪拉起绫华的手来:“我想娶你,这辈子只想过娶你一个人。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绫华眼圈发红:“我前路渺茫,生死未卜,不能给你什么承诺。若你真能屡建战功,平安回来,再来和我商议这事儿吧!” 梁彦豪心中有了期待,面露喜色道:“有你这番话,我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绫华勉强笑了一笑:“我该走了,我们来日再见。” 说罢,绫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梁彦豪愣愣地看着绫华的身影,她似乎从来没有对自己上心过。一直以来,绫华总是那么任性,理直气壮地让自己做一些比登天还难的事情,她似乎也没什么愧疚。可该死的是自己,就那么轻易地被她呼来唤去,上刀山下火海,不计后果,不顾生死,不后悔!梁彦豪恨自己对绫华没有理由的情根深种,可却又无可奈何,无法自拔。此番,他已经向楚帝请命,前往边疆战场,若真能建下奇功,那么私生子的身份再也不会阻碍自己的前程!如果将来,自己的权势能够向父亲姜令尹一样大,绫华会不会高看自己一眼? 梁彦豪越想心中越是酸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又回到昭阳殿前继续值守。 凤华殿里,素莲正在拜见皇后。 素莲按照绫华教的,跟皇后面前编排了一翻,说得合情合理,皇后倒也信了。 素莲给皇后看了身上的鞭痕,满脸委屈。皇后叹了口气,假惺惺道: “禹寒下手是狠辣了些,你也是死心眼,何必跟他较劲。他好歹也是个二皇子,又一表人才,跟了他,还委屈你不成?” 素莲早料到皇后不会疼惜自己,却也不想如此轻描淡写,可见自己出生入死,在她眼里比鸿毛还要轻。素莲此时对皇后的恨意,早已超过了把她推向二皇子的绫华。绫华是为了自保,但也对素莲感到愧疚,为了她也想尽了办法善后。可皇后呢?还在责怪自己没有顺从二皇子那个淫棍,这是什么道理? 素莲强压心里的怒意,继续哭诉说: “奴婢也不是不肯,只是二皇子那般粗暴,奴婢心里实在委屈!哪知道二皇子喝了那么多,还说要烧死奴婢。奴婢一怕,便逃出去了!” 皇后摆摆手: “也罢也罢,不能怪你。也怪禹寒太过任性放纵,这次酗酒烧了和安殿,听说还烧死了一个来救火的侍卫。实在造孽!想必他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连夜盗马跑了出去!不必管他了。让他出去清静些日子,等圣上消气了,再做打算吧!” 其实,素莲心里明白得很,皇后口中那个烧死的侍卫,恐怕就是二皇子自己的尸体。素莲不禁暗暗赞叹梁彦豪一手好安排。 素莲接着又向皇后说了一番表忠心的话,这才退下。这一场暴风雨,总算这么遮掩过去了。 素莲回到女官小院,看到绫华已经先回来了,正在打理一些花草。素莲向绫华使了个颜色,便进了屋子。随后,绫华也进来了。 绫华问道:“皇后那边怎么说?” 素莲一笑:“信了!” 绫华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时间一长,二皇子不回来,还是会生疑的。” 素莲不以为然:“那怕什么,死无对证。” 绫华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皇后怎会是省油的灯?早晚会想明白这事儿,让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素莲笑笑:“她会先想办法除掉你的,之后才能有时间去想这事儿。” 绫华冷眼看着素莲:“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素莲:“我为什么要幸灾乐祸,我们现在可是同舟共济。” 绫华:“只怕我会先被皇后推下船,顾不得你了。我们各自安好,都自生自灭好了!” 素莲凝神看着绫华:“那也未必,我们可以先下手为强,先把皇后拉下马!” 绫华听了大笑起来,为素莲鼓掌: “药官姑姑好志气,竟想把皇后拉下马!” 素莲鄙夷一笑:“少装了,别告诉我你不想!” 绫华又问:“就算能把皇后拉下马,那圣上呢?难道圣上不去查?圣上不顾他二皇子的死活吗?” 素莲淡然道:“那就把圣上也搞死,扶太子上位!” 绫华听得目瞪口呆,吃惊地看着素莲,半晌才反应过来,拍了几掌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药官姑姑,你才是那个狠角色!” 第五十二章 喜事 素莲皱眉看着绫华:“你一个青楼出来的花魁都能把长公主干掉,我们联手,也不必怕皇后!” 绫华却说:“先不急,皇后尚未动手,且不知她有什么目的。何必要打草惊蛇?” 素莲摇摇头:“皇后已经让我动手了,我出事前皇后曾经吩咐我给太子妃下毒?” 绫华一惊:“为何要给太子妃下毒啊?“ “皇后之前遭了禁足,她猜测是你和太子妃联手干的,而且还殒了长公主。若先动了你,太子妃会提防,而你嘛,也未必好对付。所以她才想从太子妃下手。没想到,我还没开始动手,就先被你算计了!”素莲和盘托出,倒也没隐瞒。 绫华冷笑:“所以我也不用愧疚了,若不是我快了一步,太子妃就遭你毒手了!” “你不必这般冷嘲热讽,从前我们立场不同,各为其主,自然要斗得你死我活。如今,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同于往昔了。”素莲淡定,不在乎绫华说的话。 绫华皱眉:“皇后权力遮天,又会用毒,如何对付?” 素莲一笑:“简单呀,继续奉皇后的命,给太子妃下毒啊?” 绫华愣住了:“然后被发现是皇后下手?“ 素莲点点头:“趁机坐实皇后的罪名。“ 绫华一拍桌子:“你傻啊,那不是把你自己卷进去?” 素莲道:“何必让我亲自动手,不是还有张嬷嬷吗?” “张嬷嬷看起来很精明,你有办法把她拉下水?”绫华质疑道。 素莲却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就要看太子妃和我们如何配合了。” 素莲在绫华身边耳语了一番,绫华却觉得草率,还要从长计议。 绫华道:“我总觉最近的事情每一件都是被逼无奈出的下策,既然你要主动出击,还是要想完整些。” 素莲有些泄气,只得道:“那就等你想好再说。” 绫华回到房间,已经疲惫不堪,侧在床上睡了一会儿。睡梦中,她依稀看见了父亲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两人十分亲密,父亲正在教他写字。那男子看父亲的眼神分明藏着爱意!那年轻男子的脸逐渐清晰起来,竟是夏明河! 绫华陡然惊醒,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她努力回想着儿时,父亲和母亲极为恩爱。 “不!绝不可能!”绫华不禁惊叫了出来。 她把夏明河与伴月的私情,姜旻秋与紫嫣对自己说过的话联系起来,总觉得父亲和夏明河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她实在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一定还有别的隐情。紫嫣说过,会安排她见夏明河见面的!什么皇后,什么素莲,跟她又有什么关系?见夏明河,搞清楚害死父亲的真正凶手才是正事儿。否则,这么多年的筹划,这么多的惊险和苦楚,都是白费了! 绫华突然来了些精神,立刻赶到了东宫,求见了紫嫣。 紫嫣寝殿里堆满了金银珠宝,各种礼品,甚是丰盛。紫嫣的神情喜不自禁,难以掩饰的满面春风! 绫华看着紫嫣得意的模样,不禁笑问:“这是什么好日子,竟然这么大手笔?” 紫嫣连忙摒退四周的侍者,对绫华神秘道: “我有喜了!” 绫华也是又惊又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紫嫣满脸笑意:“今天清晨才知道的!已经两个月余了。昨夜太子去和安殿安排救火,我便一直睡不踏实,早上又吐了两次。请来了太医,方才知道!我要当母亲了!“ 绫华也是真心为紫嫣高兴,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绫华笑道:“太子可知道了?” 紫嫣笑道:“早就知道了,去禀告圣上了。这一去就没回来呢,估计圣上也欢喜,两人还要聊上许久。” 绫华又看了看满屋的珍宝,道:“这些都是各宫娘娘送来的?” 紫嫣笑着点头:“是呀,太医问诊后,各宫就都传开了!方才,母妃和母后也都陆续来过了。等一会儿,我还要去拜见太后,亲自告诉她老人家这个好消息!” 绫华突然想到了什么,问:“皇后可曾送你了什么礼物?” 紫嫣道:“自然是有的。” 紫嫣拿起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精致名贵的玉如意。绫华仔细看了看,倒不像是能动手脚的,但又不放心。 绫华道:“皇后娘娘赐得如意,可否给我先拿回去仔细查看一番?” 紫嫣疑道:“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绫华说:“这倒是看不出来,只是小心为妙,我且告诉你一桩事。你听了切莫心慌!” 紫嫣点头,绫华伏在她耳边,把皇后要素莲害紫嫣,以至于后面梁彦豪帮素莲处理二皇子尸首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直说得紫嫣胆战心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紫嫣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喝了,突然说道:“我这刚有喜,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们一个一个这样胆大包天,就不怕把我吓死吗?“ 绫华也很为难:“我也不想告诉你,可皇后虎视眈眈,我怕她下手快,害了你。还不如早些告诉你,让你有个防备!” 紫嫣皱眉:“母后为何要和我过不去啊!那桂花的事情,只是害她禁了足,没有什么其他伤害啊!何苦这么念念不忘?” 绫华说:“我猜不止是这些私仇,更重要的是,皇后并不是真心对太子。” 紫嫣一惊:“何以见得?” 绫华道:“道理是很简单的,皇后膝下无子,沐帝妃宠冠六宫,又有太子在身边。如果太子后继有人,定能顺利继位,那皇后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紫嫣冷笑:“太子地位牢不可摧,皇后还想扶他人上位不成?“ 绫华却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二皇子如此顽劣,皇后还能容忍,也实在是其他皇子年幼,皇后没有更好的选择啊!” 紫嫣凝视着绫华:“你不会是为了替自己开脱二皇子的事情,故意编排这些吧?” 绫华愣住了,没想到一直对自己深信不疑的紫嫣会这样说。 绫华勉强笑了一下:“这都是奴婢随意猜测的,或许皇后没这个心思,但她确实想过要害太子妃。请太子妃务必保重,莫要轻信任何人,尤其是皇后身边的人!” 第五十三章 权谋 紫嫣看出绫华刻意掩饰的惊讶和失落,为自己的失言后悔。毕竟一起出生入死,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绫华与她已经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 紫嫣道:“我刚才说话没过脑子,可不是真心的。你来说说,我们该怎样应对皇后?” 绫华说:“我先把皇后送来的如意拿走看看,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紫嫣点点头:“我等你的消息。” 绫华拿上如意,回了处所,素莲并不在院中,想必是有差事在身。绫华本想去和紫嫣说见夏明河的事情,却因为她有喜的事情搁置了。绫华想着,既然皇后此时要先对紫嫣下手,那么保护紫嫣,搬倒皇后反倒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绫华突然觉得头疼,不知此番为何卷入了宫廷斗争中,她只想查清父亲的死因,亲手杀死仇人而已!可千方百计除掉了姜旻秋,后面却还有更强大的敌人!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楚帝,那么动机是什么呢?一个君主,要除掉一个臣子,不是很容易找到借口吗?什么原因使楚帝派姜旻秋去暗杀父亲呢?绫华越想头越痛,本来已经力不从心,现在又要被皇后牵扯精力。皇后是个难缠的主儿,自己的这点儿道行,说不定就会折在她手里!真是随便下一步棋,都是拿性命在赌。 过了一会儿,绫华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素莲来了。 素莲开门见山:“你从太子妃那里回来,可有收获?“ 绫华指了指桌上的玉如意道:“这是皇后送给太子妃的礼物,祝她喜得贵子,你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素莲并不意外,漫不经心地拿起玉如意,摆弄一番,说道: “皇后不会在亲自送的礼物上做手脚,这如意可以放心戴着。” 绫华道:“皇后自然不必在这如意上做手脚,因为她认为你会代劳。可这对如意却是我们把皇后拉下水的好机会。” 素莲豁然开朗:“可圣上会信吗?皇后会这么简单粗暴地害东宫?” 绫华:“若证据确凿,东宫配合,再加上送如意的人死无对证,圣上就不得不信!” 素莲笑笑:“你思虑了一天,却和我想得不谋而合,这如意交给我,送如意的人也尽管交给我。” 绫华道:“我其实不想先伤人性命,但皇后既然已经吩咐你对太子妃动手了,张嬷嬷又曾对你见死不救,不如干脆我们联手,结果了她们。” 素莲说:“你只管告诉我怎么做就好,我听你的!” 绫华看了看素莲,神色凝重道: “我再问你一件事,皇后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妃有孕?“ 素莲点点头:“起初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还有对太子妃的顾忌。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必瞒你。其实这宫里的太医,多数受过皇后的恩惠。起初,太子妃有不适,已经传过一个太医,那人便瞒过太子妃说是身体失调的缘故,暗中禀告了皇后。几日前,我便知道太子妃有孕的消息。皇后匆忙决定对她下手,也是因为这个!皇后并不想太子能顺利继位,她还有别的野心!“ 绫华想起紫嫣的话,故意质疑:“太子已成人,根基又稳,皇后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素莲一挑眉:“根基稳?未必吧,就连当今圣上,也不敢说根基稳固啊!“ 绫华一惊:“这话怎讲?“ 素莲笑笑:“你不关心朝政,自然不知。如今,权力最大的是谁?“ 绫华道:“当然是当今圣上!“ 素莲摇摇头:“姜令尹可与之分庭抗礼,可以说,只要令尹大人愿意,便可以改朝换代!“ 绫华讶异:“这些你怎么知道?“ 素莲:“我起初是皇后培养的人,又跟了姜旻秋多年。你真以为皇后是真心喜欢长公主?那是因为她姓姜,与令尹大人有名义上的父女关系,皇后是想拉拢姜令尹!“ 绫华蹙眉:“那皇后可称心如意了?“ 素莲蔑笑:“自然没有!姜令尹是什么样的人?姜旻秋寄养在姜府数年,愣是和他没有建立丝毫真情,只剩徒有虚表的名义而已。说起来,对你颇为痴情的梁彦豪,倒是个关键人物。” 绫华有些意外:“梁彦豪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已,能有什么作为?” 素莲问:“你和他从公主府相识,他为了你都去昭阳殿当侍卫了,你当真不知?” 绫华摇头:“我们之间没你想得那般情深意重。” 素莲叹了口气:“那倒可惜了!从前我在公主府,听过姜旻秋和皇后议论,怀疑梁彦豪根本不是什么私生子,而是令尹大人和苏夫人的所生的嫡子!” 绫华楞了一下:“怎么可能?梁彦豪跟随母姓,他母亲是个卑微的奴婢,他连令尹大人的姓氏都没有啊!更何况,令尹大人从未栽培过他,他之前还被姜旻秋调去公主府做守卫头领。若是嫡子,怎能如此让人践踏啊?” 素莲说:“我猜这就是姜令尹的高明之处了。数年前,苏夫人曾经诞下过嫡子,莫名夭折了,若是被人所害,你猜最可能下手的是谁?” “圣上?”绫华不禁脱口而出。 素莲点点头:“很可能因为当时姜令尹如日中天,簇拥者众多,个个都有实权。若是姜令尹有嫡子,那是不是更有可能萌生谋逆之心呢?” 绫华浑身发软:“所以,若当初那个孩子真是被害的,即使后来苏夫人再次诞下嫡子,也势必不敢公之于众了?” 素莲点点头:“姜旻秋曾经百般排挤梁彦豪,听说令尹大人无动于衷。皇后和姜旻秋也觉得可能是多想了!可奇怪的是,梁彦豪在姜府是很自在的,一众亲友奴仆都十分照顾顺从他。” 绫华:“也许令尹大人没有世俗偏见,毕竟是亲生儿子,就算是私生子,也是疼爱的。” 素莲却说:“是有这个可能。这梁头领我也暗中观察过,虽然玩世不恭,但武艺超群,谈吐举止也不俗,说不定姜令尹暗中找人教导过。既然私生子也可以疼爱,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栽培呢?” 说到梁彦豪,绫华又开始心思烦乱,不想再谈: “我们扯来扯去,本来是说皇后的事情,怎么越说越远啊!” 素莲道:“我的意思是,皇后就是想趁着太子根基稳固前动手,寻求自己上位的机会。她之所以看上二皇子,就是因为二皇子纨绔,没有什么脑子,方便操控!如果皇后再能拉拢姜令尹,或者用别的办法制造内乱,那取圣上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绫华怔怔地看着素莲:“素莲,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怎么懂这么多?” 素莲莞尔一笑:“你若伺候过皇后和姜旻秋这样的人,会比我懂得更多!” 第五十四章 旧事 素莲把皇后送给紫嫣的如意拿走处理了一番,又给回了绫华,嘱咐她切莫用皮肤直接接触如意,等时机到了再让紫嫣拿出来。 绫华拿着那盒如意到了东宫,交给紫嫣叮嘱一番,紫嫣都牢牢记在心里。绫华又提了想见夏明河的事情,紫嫣便及时安排好,两人动身去了公主府。 此时,公主府的牌匾已经撤掉,改成了都尉府。都尉是夏明河的官职,看来他并不想搬走,是打算要永久地在这里住下去。 没有了姜旻秋的精心打理,公主府破败了不少。庭院里的花木尽数凋零,无人问津,夏明河在院里喝着闷酒。之前一直与他如胶似漆的伴月并没有陪在身边,夏明河一个人显得有些凄凉。 紫嫣见了,难免有些心酸。 紫嫣道:“平时,不见你与她感情有多和睦,如今,却这么伤悲吗?” 夏明河望着手中的酒壶嗤笑一声: “伤悲,我可一点儿都没为她伤悲!她得到了报应,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她活着的时候,我就是喜欢看她愤怒、悲伤,无可奈何。可是,她死了,我好像又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紫嫣摇摇头,对绫华说: “他这个样子,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我们不如改日再来?” 绫华苦笑: “宫中万分险恶,皇后视我为眼中钉,我若现在不问,怕以后没有机会了啊。不如你先回避一下,我来单独问他。“ 紫嫣点点头: “兄长,绫子现在是宫中的司苑,也是太后身边得意的人儿,她想问你一些事情,你若知道,便和他聊聊吧!“ 夏明河笑道: “绫子!我便知道你这个丫头不简单,听说是你把她弄进了永巷,厉害!“ 夏明河醉醺醺举起了大拇指。 紫嫣无奈地摇摇头: “那你与他聊吧!“ 紫嫣说完便先离开了,留下了绫华和夏明河两人。 绫华走到夏明河身边,给他斟了一杯酒,夏明河接过来一饮而尽。 “伴月没有陪着驸马吗?”绫华问。 夏明河不屑一笑:“你真当我喜欢那个小子?你以为姜旻秋不知道我和他的事儿?我的身边可不止伴月一个。” 绫华不敢相信:“你当初为了隐瞒和伴月的私情,大动干戈,不惜杀了红秀,难道不是顾及长公主?” 夏明河冷笑:“我是顾及她的面子,自然要装装样子,毕竟她和姜家、皇后有那么些亲缘在。实际上,我越是大动干戈,越是欲盖弥彰,她才越痛苦,我想要的,就是她痛苦!” “你恨她?”绫华问。 夏明河看了看绫华:“你想问我的就是这些吗?” 绫华整理了思绪,问道:“我想问问,当初裴郎尹的事情。” 夏明河一愣,突然变得清醒了些:“你问他的事情做什么?” 绫华思忖着要不要告诉夏明河自己的身份,却又担心有后顾之忧,一时间不知怎么开口。 夏明河却仔细地端详了绫华一番,猛然间站了起来,指着绫华说不出话来。 夏明河神情激动,双眼含泪,指着绫华的手颤抖起来: “你是……你是……” 绫华手心里出了一把汗,心想完了,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该怎么办?他会如何对付自己?夏明河究竟是敌是友,能否顾及紫嫣的面子,这些自己都不知道。 夏明河突然大哭起来,摇着头说: “不会的,你不是!他们都死了,都死绝了!都是姜旻秋这个贱人害死的!” 夏明河悲伤欲绝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丝毫伪装。 绫华想着夏明河的龙阳之好,又见他哭得如此凄惨,心里七上八下。她既想知道真相,又怕知道真相,难道夏明河真的和父亲有那样的关系?难道父亲遇害是因为这个?如果是这样,她能否原谅父亲带给母亲和自己的灾祸?绫华简直不敢再问了。可现在不问,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法知道真相了! “你和裴郎尹是什么关系?”绫华终于问出口。 夏明河哭道: “他是我的恩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绫华咬了一下嘴唇,下了狠心问道: “你和他之间,有没有私情?” 夏明河愣住了,不敢相信绫华会问这个: “你说什么?”他想在确定一遍。 “你和他之间,有没有见不得光的私情,就像你和伴月一样!”绫华的问题清晰无比。 绫华自己问出来的时候,都是浑身颤抖,心惊胆战的。 夏明河大怒,他一脚踢翻了身旁的桌子,紧接着给了绫华重重一记耳光! “你这个贱人!胡言乱语些什么?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恩师,我杀了你!” 夏明河拿起身边的佩剑,刺向绫华。 绫华大喊:“我是裴元清的女儿!” 夏明河刺向绫华的剑突然停住,手臂又开始颤抖。 夏明河摇摇头:“不,他全家都被灭门了,怎么会?” 绫华也不禁落泪:“对,我家是被灭门了,可当初姜旻秋就是留下了我这个活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进的公主府?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去东宫?如果没有多年谋划,我怎么能够撬动长公主的地位?我恨姜旻秋,我亲眼看见她带人杀了我的父母,我是要她血债血偿啊!” 夏明河手中的佩剑落地,泪流满面,他跪在地上,拉起绫华的手来,仔细地看了又看她的样貌。 “你是绫儿,我应该猜到是你,虽然我只在裴府远远地见过你一次,可你那样像他,我应该想得到!这么多年,你受苦了吧!” 夏明河泣不成声。 绫华抽出被夏明河握住的手来,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这么多年,何止是受苦啊!百般凌辱,万般折磨,我都受过了。好在,我大仇得报了!杀了那贱人,也算对得起泉下有知的父母!” 夏明河苦笑着摇摇头: “我们报不了仇的,绫儿。离开帝宫吧!我知道梁彦豪喜欢你,你跟他走吧,他是个可靠的人。你们离开郢都,我会给你用不完的金银,让你们衣食无忧。” 绫华冷眼看着夏明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和我父亲之间,真的有私情吗?” 第五十五章 真相 夏明河一愣,悲伤之余却有些哭笑不得: “没有私情,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你父亲啊!” 绫华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此时此刻,她当然愿意相信夏明河。 “那为什么?为什么姜旻秋要对我家赶尽杀绝?”绫华质问。 夏明河眼神黯淡下来: “你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事关朝堂之争,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插手的。” “江旻秋死前透露,背后的人是当今圣上。你可知道一二?”绫华执着地追问,不肯放弃。 夏明河身子一颤,诧异地看着绫华: “她这么跟你说的?” 绫华道:“是的,而且我猜人之将死,她没有必要留给我一个谎言,对吧?” 夏明河苦笑: “你何苦再追查下去啊!为了一个江旻秋,你已经几经生死了。她只是最无足轻重地那把刀而已。姜旻秋一死,你怕是已经暴露在皇后眼皮下了。快快逃跑吧!” “所以,当年的事情,皇后也有份对吧!还有谁?你一起说出来啊!”绫华激动起来。 夏明河心中郁结,喝了一大口酒,道: “好,我告诉你!除了圣上、皇后,还有司徒、太傅,甚至还有苏皓白的父亲苏太守,这些朝堂上的重臣!你满意了吗?我想问你,你要怎么报仇?改朝换代吗?“ 夏明河说完狂笑起来,直笑得泪流满面,像得了失心疯! 绫华心中刺痛,大喊:“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要害我的父亲!如果犯了罪,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赐死?” 夏明河又饮了一杯酒:“就是因为你父亲清正廉洁、受人爱戴,毫无瑕疵。所以那些人只能暗出杀招!” “理由呢?他们杀我父亲的理由是什么?” 夏明河道:“你父亲当时是最受百姓爱戴的官员,他推行的新政让百姓获益,却损了以皇室为首的权贵利益。更重要的是,当时姜令尹如日中天,而你父亲是他的得力助手。苏太守和姜令尹是姻亲,起初,也是新政的拥簇者。如果新政继续推行,楚国虽然会越来越强大,但皇室的职权和利益便会逐渐衰竭。姜令尹是他们不敢动的,动则出现内乱。苏太守是姜令尹的姻亲,又掌握兵权,且在皇室和新政之间左右摇摆,自然也不能动……” 绫华双眼通红:“所以,我父亲没有背景,是唯一能让他们杀鸡儆猴的朝臣?“ 夏明河再度流泪:“我那时年少,倾慕你父亲的才能,也有爱慕之心,可从未对他表露过。他对我,只是师徒之情。姜旻秋年少便爱慕我,她洞察力极强,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甘心做了帝王家的棋子,亲自带人去办这件事。一是为了向皇后,圣上表忠心,二是为了震慑我,三是为了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引开姜令尹的注意力,让他和你一样,去猜测我和你父亲之间有什么不堪的关系!越是让整件事情看起来不明不白,无头无尾,越是能掩饰其与新政的关系。“ 绫华只觉得荒唐可恨: “难道救因为这件事不明不白,就没人替我父亲伸冤吗?姜令尹和苏太守无动于衷吗?“ 夏明河:“因为你父亲突然遇害,新政搁置,姜令尹的拥簇者也散去了一半。而苏太守,本来就是靠不住的人,转而就去向圣上表了忠心。姜令尹元气大伤,若不是有先帝的鬼头军在手,怕也遇害了。他自身难保啊!党政之争,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都是命啊!” 绫华追问: “鬼头军又是什么?” 夏明河:“是先帝留给姜令尹的秘密军队,据说足以撼动江山的强大。姜令尹年轻时,为大楚开疆扩土,几次救先帝于危难,是先帝最信任的人。先帝无子,传为位给其弟,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却有所顾忌。他临终前把鬼头军留给了姜令尹,若圣上昏庸,便可用以震慑。” 绫华擦了擦眼泪,恨恨道:“所以说,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的!” 夏明河怔怔地看了看绫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姜令尹不会的。他若有这个心,也不会等到现在,错过他最巅峰的时候。何况,他连嫡子都没有,改朝换代没有意义啊!” 绫华听到嫡子二字,心脏停了一拍,立刻想到了梁彦豪。她试图平静下来,说道: “夏都尉,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说的人,说的事儿,我都会一一查证。我不求你能帮我,但求你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不要做我的绊脚石!” 夏明河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你要做的事情,件件比登天还难!无论你之前受过多少苦,有过多少委屈,可你现在毕竟还好好活着,还这么的年轻漂亮,你可以轻易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啊!何必去趟这浑水,何必去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挣个你死我活啊?你这是要和当今帝王作对,和整个朝堂作对啊!” 绫华冷笑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吧?所以你对我父亲的死才无动于衷,没有任何作为!而依旧活得心安理得,毫无愧疚对吧?当然,你只是我父亲的弟子,即使有过些许爱慕,也只是稍纵即逝。所以我没资格要求你为他做什么。还是那句话,别拦我的路就行!我走了,后会有期。” 绫华转身欲走,夏明河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绫华停住脚步。 夏明河迟疑了一下,道:“你要抓住梁彦豪的心,如果你想改朝换代的话,那就紧紧抓住他的心!” 绫华笑了:“谢谢你,告诉了我这个惊天大秘密!” 绫华去找紫嫣,一起乘轿离开了当初的公主府,也就是现在的都尉府。 绫华心思沉重,一路上没有开腔说话,紫嫣看出她的不妥,也没去打扰。两人就这么坐在轿中,相对无言。 绫华掀开轿帘,看着这条路,不禁思绪万千。 遥想当年她乘着花月阁的小轿,在公主府门前与梁彦豪搭讪。谁会想到,当时那个玩世不恭的英俊守卫,是唯一能够帮她改朝换代、屠尽仇人的令尹嫡子呢? 第五十六章 夜访 回到宫中,绫华率先去了昭阳殿找梁彦豪,他已经不在这里了。绫华向周围的侍卫打探一遭,得知梁彦豪已经辞去四品护卫的职务,正准备行囊前赴战场。绫华掏出一锭银子,给了梁彦豪相熟的一个护卫,让他传个口信,就说自己找过他。 直到入夜,绫华也没有梁彦豪的消息。绫华回到女官小院内,坐在房间里想着,或许他已经出了帝宫,不会再找自己了,心里惆怅起来,甚至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失去了令尹嫡子这张王牌的机会,还是对他本身就难以忘情。 绫华知道自己对梁彦豪还有感情,从前只是碍于他顾虑太多,心肠又软,会阻碍自己的复仇路,才决心斩断情丝。可今时不同于往日,她知道了梁彦豪真正的身份,知道了鬼头军的秘密,就如夏明河所说,她想复仇,就必须紧紧抓住梁彦豪的心。 可如今,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见到他,自己还有这个机会吗? 绫华患得患失之际,听到房外有人敲门,打开门一见,正是梁彦豪!她喜出望外,巡视一下四周没人,忙把他拉了进来。 梁彦豪看着绫华惊喜的表情,心中难免激动,一把搂住她,拥入怀中。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梁豪豪紧紧搂着绫华,眼圈发红。 绫华不禁哽咽:“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明早动身,今天来与护卫兄弟们辞行,才知道你来找过我!”梁彦豪落了泪。 “你若赶赴沙场,一定不要太英勇了,留得性命要紧。”绫华娇嗔道。 梁彦豪哭笑不得:“若大楚的官兵各个都像你这般想,怎能打了得胜仗?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见你。” 绫华点点头,擦拭着眼泪。 梁彦豪又道:“我没能帮你杀了姜旻秋,还害你受了很多的苦,是我不好。你还会给我机会吗?” 绫华又点点头,梁彦豪欣喜若狂。 “我每天做梦都在想着,能和你重新在一起,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以为你会选择权重位高的东宫,或许昭阳殿里的那位也是倾心于你的。而我这个私生子,再也入不了你的眼了!” 绫华却说:“可他们谁也不能像你这样保护我,每次都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你可以为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求蛊引,可以冒险去火烧和安殿,这些只有你肯为我做,我不会忘的。” 梁彦豪苦笑:“你这样说,我倒舍不得离开帝宫了。早知道你肯重新接纳我,我还不如继续当我的四品护卫,天天能远远地看看你,也是好的。” 绫华:“你尽管放心去吧,你不是说,要建功立业,向圣上求娶我吗?我等你!” 梁彦豪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炙热,吻住了绫华的双唇,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亲吻、缠绵,沦陷,融和,这一夜,两个人终于真正地属于彼此。 转眼之际,天色已经发亮,而两人依偎在床上,依旧恋恋不舍。 “你该走了,再不走,天都大亮了。被人看个正着,你我都要被治罪。”绫华劝道。 梁彦豪无奈地点点头:“只是我走了,你一个人在深宫中,谁来照顾你?” 绫华笑笑:“我不需要照顾,你去昭和殿当护卫之前,我也是一个人过来的。何况,我现在还有太子妃。” 梁彦豪笑道:“想不到时过境迁,死对头却变成了密友!” 绫华:“人生漫长,起起落落,亲人会反目,仇人也会成为朋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成定数。“ 梁彦豪再次拥抱绫华,不舍道:“我走了,你要保重,我会找人来保护你的!” 绫华疑道:“你还能找什么人在帝宫里保护我?” 梁彦豪神秘一笑:“你我虽然一起出生入死,两情相悦,但你却还不够了解我。我就是有本事,找到一个能在帝宫里保护你的人!“ 绫华问:“难道是太子吗?“ 梁彦豪不屑地摇摇头:“太子?他若不是靠着那个身份,能有什么本事保护别人。我说的是真正的保护,能够在危难关头,大杀四方、逃出生天的那种保护!“ 绫华笑道:“你直接说是个武林高手不就完了!他是谁,我可见过?是昭阳殿的护卫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梁彦豪故意保守这个秘密。 “好了,越说话越多,你快走吧!再不走,真走不了啦!”绫华催促。 梁彦豪终于狠下心,匆忙穿好衣服,临别时又吻了吻绫华的额头,才离开了小院。 梁彦豪才走,素莲便来敲开了绫华的门。 素莲笑容暧昧,打量着绫华,目光又在搜寻着房内的痕迹。 绫华不解:“你这是什么表情?” 素莲问:“他走了?” 绫华脸一红,知道素莲已经看到了梁彦豪。 “你倒是时时盯着我,一刻也不放松!”绫华嗔怪道。 素莲得意地说:“可不是我时时刻刻盯着你,你们也太大胆了,这可是女官的住所,你们在这里私会?真是有魄力!佩服!” 绫华冷笑:“我再也魄力,也不敢杀二皇子!” 素莲脸色一变:“算了,没法和你聊了!” 绫华不放心,又追问:“只有你自己看到吗?可有别人发现?” 素莲摇头:“不会有别人看到的,小荷睡得跟猪一样,这一角,只有咱们三个,倒也安全。我是因为有事要找你商量,所以天不亮,就盯着你,没想到碰巧看见梁彦豪出来了!你动作还真是快。这样也好,他毕竟有可能是姜令尹的嫡子,把他拴住,便有了一招好棋。” 绫华心中烦乱,不愿素莲把梁彦豪比作棋子,不想与她再谈梁彦豪的事情。 “好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绫华问。 素莲停顿一下,理了理思绪,道:“张嬷嬷昨晚来催问我给太子妃下毒的事情,皇后按捺不住了!听张嬷嬷说,皇后已经察觉不妥,开始四处派人寻找二皇子的踪迹了。” 绫华心里咯噔一下:“这么快吗?” 素莲点点头:“不能再等了,我们要下手了!” 第五十七章 毒物 绫华与紫嫣详说了皇后的动作,并拿来素莲配好的丹药给紫嫣,让其吃下。不一会儿,紫嫣便有了气虚体弱的症状。 紫嫣心有顾虑:“这药不会对孩子有害吧?” 绫华道:“只是一颗使人想要昏睡的药,我之前试过,无碍。” 紫嫣点头,随即便差人去请了太后,素莲早已经在东宫准备随时伺候。 太后听说紫嫣身体有恙,忙前来看,也差人去请了楚帝。 太后和楚帝赶到东宫,只见太医和素莲在寝殿守着,太子急得团团转。楚帝问太医: “太子妃和腹中皇孙可好?” 太医回禀: “禀圣上,微臣适才探了脉象,太子妃极为虚弱,不明病因,臣不知如何是好啊?” “废物!”楚帝呵斥:”谁能告诉朕到这底是怎么回事?“ 素莲道:“奴婢是帝宫的药官,参见圣上!“ 楚帝道:“既是药官,也懂医理,你说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太子妃今日见血,命奴婢来看,听闻太子妃近几日突然昏昏沉沉、浑身无力,奴婢猜测是毒物所致,遂配好了解毒的汤药服侍太子妃服下,已见好转,应该无大碍!“ “毒物?“楚帝大怒:”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要害朕的皇孙?!“ 紫嫣趁机哭诉道:“父皇,自从孩儿有了身孕,每次的汤药、饭食都必有人试之,竟然还是没有防住这用心险恶之人!孩儿不知到底得罪了谁?竟要这样害我!” 楚帝安抚道:“紫嫣,你莫急,朕一定查清楚真相,为你作主!” 楚帝随即又问太医和素莲:“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注意?” 太医吓得浑身哆嗦,哪来有什么办法。素莲看准时机,道: “奴婢认为,太子妃不如把近日随身的物品拿出来查一查,可是有什么心机不轨的人置放了毒物。” 楚帝点点头:“紫嫣,你说呢?” 紫嫣道:“孩儿立刻派人准备。” 不一会儿,紫嫣便差人把一些随身物品摆置在桌上,素莲从头上摘下一支银钗,逐一试探。银钗并无异样,直到触碰了一对玉如意,银钗马上变黑。 素莲忙跪地道:“启禀陛下,这对如意有毒!” 楚帝脸色大变,怒道:“这如意是哪儿来的!” 太子也十分诧异、震惊:“禀父皇,这如意是母后送来的贺礼啊?” “皇后?”楚帝怒道:“皇后在哪里?传皇后过来!” 楚帝命人差了皇后来到东宫。皇后一进门,楚帝便把那对如意狠狠地摔在皇后面前。 皇后忙跪地:“参见圣上!” 楚帝指着皇后:“这可是你送给太子妃的贺礼?” 皇后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如意碎片,知道大事不妙。 “这是臣妾送给紫嫣的贺礼,恭贺她喜得皇孙!” 楚帝冷笑:“既然是恭贺,为何要在如意上下毒?分明是要皇孙的命。你贵为一国之母,到底是何居心?!” 皇后惊恐地望着楚帝:“臣妾没有啊,臣妾怎么会在自己送的如意上下毒呢?” 皇后看向素莲,素莲故意避开了她的目光,皇后已经知道素莲背叛了自己,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太后此时伤心极了,不禁老泪纵横。 “皇帝啊,早些年,哀家便同你说话。她居心不正,专喜欢豢养些毒物,不能立她为后,你偏不听。如今,你还看不清吗?” 皇后不禁流泪,大喊道:“母后啊!这么多年,儿臣怎么对皇上、怎么对您,您看不到吗?可不能如此冤枉儿臣啊!儿臣没有下毒啊?” 楚帝冷冷道:“有没有下毒,朕自会亲自审问。来呀,带人去搜凤华殿,去把皇后养的那些宝贝都搜出来,也让朕开开眼!” 不过半晌,一些太监便搬来了几只铁笼和一些花草。铁笼里关着几只蛇蝎,而花草也都是一些稀罕的毒物。 楚帝狠狠地率了手中的茶杯:“你说过,不再碰这些东西!果然是本性难移。” 皇后哭道:“臣妾知错了,可臣妾并没有用这些去害太子妃啊!臣妾是百越人,养些蛇蝎毒草都是家族的习惯,尤其是这些珍品,臣妾只是不想让它们失传而已啊!这些虽是毒物,可有些时候也可以救人!” 楚帝眼中尽是对皇后的厌恶和失望:“药官儿,你来看看,这些毒物,有没有和如意上的毒一样的?” 素莲点头领命,向太医讨了些银针,分别试了皇后宫中的蛇蝎毒草,最终驻足在一颗毒花前。 素莲道:“禀圣上,这颗一品红上的毒与那如意上的毒无异。而且一品红的毒,提炼出来无色无味,虽然毒性小,但极难被发现。时常接触,虽不致死,但足可以使有孕之人滑胎。” 素莲一番话说得不慌不忙,有理有据,使人信服。 皇后狠狠盯着素莲,骂道:“你这贱奴,为何害我?!” 皇后叫嚣着,上前要打素莲,却被楚帝一脚踹倒在地。她惊愕地看着楚帝,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 皇后哭诉道:“圣上,我们相伴二十多年,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楚帝冷冷道:“朕就是以前太相信你了,才会让你为所欲为,犯下如此弥天大罪!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心地如此狠毒,要害朕还未出生的皇孙!” 皇后拼命地摇着头,极力否认:“臣妾没有,不是臣妾!” 楚帝与皇后正在僵持,突然门外闯进一个小太监: “启禀皇上,奴才是沐风殿的,沐帝妃吐血了!” 这厢东宫已经乱作一团,此时,又来人报告沐帝妃出了事儿!楚帝不禁头大,太子也挂念生母,忙道:“父皇,既然紫嫣已经无碍,不如我们去看看母妃吧!” 紫嫣也不知沐帝妃什么情况,只觉得震惊和意外,忙说:“父皇,不如先去看看母妃吧!“ 楚帝点点头:“来人,先把皇后押回凤华殿待审,等朕去完沐风殿再说!“ 皇后听到楚帝没有下旨把自己关在冷宫或永巷,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若回了凤华殿,总归还有周旋的机会。皇后起身被押回凤华殿之前,对素莲狠狠掷下一句:“我们来打个赌,你一定会死在本宫之前!“ 第五十八章 黑影 楚帝和太子匆匆来了沐风殿,只见沐帝妃极为虚弱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楚帝担忧地问:“爱妃这是怎么了?” 沐帝妃说:“臣妾不知因何,最近总是浑身无力,头疼得很啊!” 太子皱眉:“与紫嫣的症状颇为相似啊!” 楚帝看了太子一眼,太子自知失言,低下了头。 楚帝问道:“爱妃最近可用了皇后送来的东西?” 沐帝妃若有所思,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用了皇后送来的一些香料罢了。绿云,你去把皇后前几日送来的香料盒子取来!” 那个叫绿云的侍女领命,不一会儿,便拿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楚帝看了一眼,吩咐身边的太监:“送到医药局,查一查!” 那太监领命,拿了香料盒子退下。 楚帝和太子陪在沐帝妃身边寒暄,过了半个时辰左右,那太监回来复命: “启禀圣上,医药局的太医查过这香料,说是里面掺了一品红的粉末。如是长期使用此香的人,便会逐渐失去意识,昏睡不醒啊!” 楚帝此时,早已脸色大变: “这个贱人,如此胆大妄为?当皇后还不满足,难不想还要取代朕的位置吗?” 太子忙下跪安慰道: “父皇莫气,也许母后只是一时糊涂!” 楚帝大怒:“不要叫她母后!那个贱人不配!你喊她母后,她却要一心害你的妻儿和母亲,真是蛇蝎心肠!来人啊,传朕的旨意,废除皇后,将她关入永巷!” 风华殿里,皇后想着沐帝妃吐血的事情,越想越不妥,忙对张嬷嬷说: “你再去问问禁军的莫尘,可有禹寒的消息?” 张嬷嬷一脸愁苦相:“若是有消息,早就来禀告了!那莫头领跟咱们可是一条心,这些天找二皇子也是极为辛苦。” 皇后浑身瘫软,眼底尽是绝望: “本宫只怕禹寒遭了那丫头的毒手!” 张嬷嬷一惊:“这不可能啊,二皇子的武艺,可没几个人能对付。素莲那丫头不懂武啊,怎能杀得了二皇子?” 皇后冷笑:“她虽不会武艺,但她有美色和毒药,怎会杀不了禹寒?!” 张嬷嬷:“皇后,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皇后道:“本宫怕是过不去这关了,你去找莫尘,就说……“ 皇后伏在张嬷嬷耳边叮嘱一番,张嬷嬷边听边连连点头。 果然不出皇后所料,不出半晌,便来了一个太监宣布圣旨,要将皇后废除,关入永巷。皇后已经料到了这结果,也没做反抗,临行时看了看张嬷嬷,眼神中尽是毒辣狠绝。 此时,已经入夜,绫华和素莲均回到了女官小院,这一局,算是赢了。 素莲不免有些得意:“没想到还有沐帝妃这神来之笔,可是你安排的?” 绫华笑着摇摇头:“我哪有这个本事!沐帝妃果然不是传说中那般与世无争。” 素莲心领神会,莞尔一笑。 绫华又道:“我总觉得,这局太过轻易了。皇后怎会这般简单地倒下?”。 素莲不以为然,道: “有时候,我们也无需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你以为对手很强大,不敢去招惹,也许是只纸老虎呢?有些仗,不去打,怎么知道赢不了?” 素莲话音刚落,突然脸色一变: “糟了!” 素莲忙站起身,掩住口鼻,要去开窗。 绫华只觉得眼冒金星,头发昏。素莲还不及开窗,几个黑衣人便闯了进来,劫走了几近昏迷的素莲和绫华。 深夜,荒野之外。 素莲和绫华相继转醒,她们已经被绑在树上,面前烧着一个小火堆,火堆后坐着一个男人。 这男人大概三十岁的年纪,相貌普通却透着一股凶狠劲儿。 男人身后有几个黑衣人正在用铁锨刨土挖坑,很是吃力。 绫华看了看周围,不知身在何处,只有无限的恐惧。 素莲喊道:“你是谁?竟敢入宫挟持女官,眼里还有没有律法?” 男人轻蔑一笑:“有谁看见我挟持女官了?一会儿,你们俩便会被埋在这坑里,没人知道你们的下落!” 绫华道:“这位大哥,我们无冤无仇,不知哪里得罪了您,竟要置我们于死地啊?” 男人冷笑道:“你们倒没有得罪我,只是得罪了不该惹的人。先不说这些,二皇子的下落,你们总是知道的吧?” 绫华和素莲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异常惶恐不安。 男人恶狠狠道:“告诉我二皇子的下落,我便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的话,也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先将你们开膛破肚,大卸八块怎么样? 绫华强作欢笑:“大哥,你是不是抓错人了,我们俩都是小小的女官,怎么会知道二皇子去哪儿了呢?他也不会告诉我们啊!咱们有话可以好好说,不知道您是领了谁的命来抓我们,又得了什么好处?我们虽然职位低微,总算有些赏赐和积蓄留着,全给了您便是!” 男人不屑地看了绫华一眼: “你们当我是叫花子吗?区区一些银钱就能打发?” 绫华继续陪笑:“我不是要打发您啊,我是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素莲帮腔:“想必你是跟随二皇子的人吧?皇后已经被废了,你们就算找到二皇子也没什么作为。我俩和东宫的关系不错,不如你随我们一起投靠太子如何?” 那男人被素莲一番话惹恼,怒道: “两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看来真该狠狠教训一番!” 男人拔出佩剑便向素莲身上砍去,眼看就要砍下她一只手臂,突然,冲出一个黑影来,一剑便将那男人割喉了。 绫华和素莲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尸体,确定他已经毙命。再看之前挖坑的几个黑衣人,早已经悉数倒地身亡。 绫华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素莲也吓得丢了魂。 再看那黑影,瘦高个子,蒙着面,右额上有一个骷髅刺青。 那黑影不禁吐槽道:“还以为禁军头领莫尘有多大本事,竟然一招就死了,怪没意思!” 绫华、素莲今日遭遇了这许多波折离奇,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 绫华弱弱地问道:“大侠,你又是哪位?” 那黑影摘下了面纱,竟不过二十多岁,长得十分俊俏,丹凤眼、高鼻梁、薄嘴唇,是个十足十的美男子。 黑影笑了一下:“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拜托我来保护你!” 第五十九章 废后 绫华看着眼前的男子,想起来梁彦豪曾经说过,托了人保护自己,难道就是这个“黑影”? 绫华问:你是梁彦豪的朋友? 这年轻男子笑而不语,是默认了: “我送你们回宫!” 男子取来快马,让绫华和素莲乘上,道: “回去之后,别说见过我!” 绫华问: “你叫什么名字?是令尹府的人吗?” 年轻男子一笑,十分魅惑好看: “如果下次能见面,我再告诉你!” 男子说完拍了一下马背,马匹向帝宫方向疾驰而去。 绫华和素莲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小院,都不禁十分唏嘘。 素莲道: “你说得没错,皇后确实没有善罢甘休!还在做垂死挣扎。” 绫华蹙眉:“可既然连禁军的头领都折了,她大概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了!” 素莲点点头:“希望这是皇后最后一张底牌了!” 次日,帝宫一切如常。楚帝忙着政事,无暇分身去处理皇后的事情。皇后虽然身在永巷,可毕竟不同于平常女犯。司察命人把其他女犯悉数关好,又把那永巷打扫收拾得干净,且餐餐考究,皇后住进去的永巷早已经不是绫华所见过的人间地狱了。 又过了些时日,人们几乎要淡忘了永巷里还有一位废皇后的事情。楚帝顾及颜面,也不想再把这桩事情拉出来重审,一道圣旨,封了沐帝妃做了新皇后,也算是给这件事画了个句号。 就在沐帝妃册封之日,各宫的妃嫔和奴婢纷纷染了怪病,无一不是口鼻流血,身上长满了怪创,发病又快又急,太医院束手无策。就连沐帝妃和紫嫣也没逃过,新皇后的册封礼只好作罢。 绫华急忙找素莲商量对策,素莲诊断过宫婢的病情,下定结论是中毒之症。 绫华恨道:“新皇后的册封礼下毒,除了永巷那位毒后还能有谁?难道圣上会不知吗?” 素莲道:“怎会不知啊,听说已经把废皇后带去昭阳殿审问了!希望她能有一丝忌惮,把解药拿出来!” 绫华却道:“若等她发了善心,这帝宫的女眷怕是要死绝了!” 绫华突然想起之前救治过自己和紫嫣的老郎中,急忙跑去东宫。 紫嫣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容貌也会脸上的毒疮毁了一半。 绫华忙道:“太子可否记得之前宫外救命的那位老郎中,可派人去寻了?” 紫嫣费劲全力地爬起来,虚弱地说: “我怎会想不到,已经派人去找了,那里已经人去楼空,老神医早已经不知去向了!” 绫华也是万念俱灰,不知如何是好,但也强作镇定,劝导紫嫣: “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总会有办法的。” 紫嫣含泪道:“前皇后太过狠毒,谁成想就算她无法翻身,也要拉下这许多人去陪葬。如今,我不怕死,可我肚子里的孩子……” 紫嫣说到此处,已经泣不成声。 绫华又急又怕:“我去昭阳殿打听打听,看看圣上可审出了什么?” 绫华跑去昭阳殿,跟门口的太监打听。 绫华道:“公公,前皇后可否供出解药的下落啊?太子妃怕是九死一生了,她肚子里还有圣上的皇孙呢!” 那太监也是愁眉苦脸: “司苑姑姑,还没等圣上审完,那前皇后先撞了柱子,已经抬回永巷等死了!” “那张嬷嬷呢?可找到张嬷嬷了!” “那老婆子跑到了宫外,禁军抓住的时候,便咬舌了!” 绫华脊背发凉,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绫华请这太监通报,见到了楚帝。 楚帝愁眉苦脸,看着绫华: “你来找朕做什么?” 绫华跪地:“奴婢请圣上赐奴婢审理前皇后的权利,为各宫妃嫔求得解药!” 楚帝无奈地摇头:“那贱人已经濒死之际了,还能审出什么来?” 绫华哭道:“圣上,请圣上赐奴婢这个机会再试试。太子妃对奴婢有恩,请圣上给奴婢一个机会去救她!” 楚帝心中凄苦,摆摆手: “你去吧,朕赐给你去审理废后的职权!” 绫华领命后,让素莲相伴,两人进了永巷。皇后被置在一块床板上,额头已经撞破,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绫华道:“可有办法让她再清醒个一时半刻?” 素莲道:“行针或许有用,可那有什么办法啊?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谁也奈何不了她啊!” 绫华:“她之前没有赴死过,自然没有对生的渴望。如果,现在给了她生还的希望,未必行不通!” 素莲道:“她不会信的!” 绫华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且试一试吧!” 素莲开始为皇后行针走脉,皇后果然开始有了些气息,素莲继续行针,突然听了下来,惊惶地看着绫华。 绫华看见素莲脸色大变,不明所以。 绫华:“怎么了?” 素莲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皇后有孕了!千真万确!” 绫华也十分震惊,以皇后的年纪有孕确实少见,恐怕皇后还不知道这件事儿。若是此时告知她,极有可能唤起她的求胜欲望! 绫华忙说:“快弄醒皇后!” 素莲急忙继续行针,忙得一头大汗,皇后逐渐醒转过来! 皇后看了看绫华和素莲,轻蔑一笑: “你们不必再费事儿了,本宫没有解药,也不想继续活着了!” 绫华道:“你不想继续活着,难道你的孩子也不想继续活着吗?” 皇后听了大吃一惊,费力地从床板上爬了起来,声音发颤道: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绫华冷笑道:“恭喜皇后,你有身孕了!” 皇后的表情先是惊喜,转而忧伤起来: “怎么可能?你们骗本宫,本宫这个年纪,怎么会有孕?” 素莲却说:“皇后,你既然精于用毒,也是通点儿医术的,你仔细想想最近的身体状况,是否为有孕的迹象?” 皇后仔细回想起来,眼神中闪烁出光芒来。 皇后道:“你们替本宫禀告圣上,就说我可以去救各宫妃嫔,只要他答应保我和腹中孩子的平安!” 第六十章 命运 绫华听到皇后松了口,燃起希望。绫华道:你等等我,我这就去禀告圣上! 绫华转身欲走,被素莲拦住了去路。素莲把绫华拉到一边,低声说: “你不能答应她!若让这毒后翻了身,你我的努力就白费了,早晚会被她害死。” 绫华咬牙:“我不能眼看着紫嫣去送死,你让开!” 素莲:“太子妃福祸自有命数,你放这毒后出去,也不一定有好结果。” 绫华气红了脸,狠声道:“你若再拦着,我们便是势不两立的仇人,你当真要和我翻脸吗?” 素莲脸色阴沉地凝视着绫华,手里摸出一根银针,向绫华的颈部轻轻一拍,绫华便浑身瘫软,坐在了地上。 绫华大惊失色:“素莲,你要做什么,连我也要杀吗?” 素莲笑笑:“我说过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又帮过我的大忙,我怎么会杀你?我只是要告诉你,做人不要那么死板。既然这毒后有办法救人,那就有别的方式可以逼她说出来!” 素莲解下腰间的一束丝带,把它缠在了皇后的脖颈上。 皇后身体虚弱动弹不得,惊恐地说: “你这奴才,竟然这样胆大包天吗?就算我是废后,可我腹中还有皇嗣!你连皇嗣都敢谋害吗?” 素莲冷笑:“你若能活下去,肚子里的自然是皇嗣,你若死了,谁知道你还有个皇嗣?” 素莲说完,拽着丝带的双手加大力度,勒住皇后的脖子,皇后的脸涨的通红,喘不气来。 素莲狠声道:“若要保你胎儿,就说出解毒的方法!” 素莲发狠,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皇后几乎窒息。看得绫华又气又急,素莲哪里是索取什么解药,分明就是想要废皇后的性命! 皇后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一手护住自己的肚子,眼角流出泪水。 素莲松开丝带,轻声道: “说出来救人的方法,你就会保住孩子,还能挽回圣上的心!” 皇后断断续续道:“半龙,令尹府的半龙,其肉可解百毒……” 绫华大吃一惊,原来解药竟是龙儿! 素莲点点头:“多谢皇后赐教!” 素莲突然勒紧手中的丝带,用尽全身力气,皇后吐出了舌头,两眼翻白,没了气息。绫华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万万没想到素莲下手竟然如此狠辣。 素莲扔下手上的丝带,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去回复圣上吧,就说已经找到解药了!” 素莲走到绫华身边,取出她脖颈上的银针。绫华又惊又怕地看着她,这一刻,她深深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有多恐怖!如果继续与她为伴,早晚难逃她的毒手! 只是,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这许多,去禀告楚帝救人的方法才是正事。虽然想到要牺牲那条半龙才能救众人,于心不忍,可是那么多条人命,总是要救的。 绫华赶去昭阳殿,向楚帝禀明了皇后关于半龙救人的说辞,楚帝立刻派人去令尹府交涉。 姜令尹接到圣旨,心中极为不忍,可又无计可施,只得将池中的半龙奉上。 这龙儿被抬到了御膳房,一众御厨围观着,谁也不敢下手,都怕得罪了神明,日后会遭到报应。绫华也赶到了御膳房,想着龙儿就要被煮肉分食,来见最后一面,也不禁落泪。 绫华对龙儿道:“龙儿,对不起,希望你下辈子,托生为一条真正的龙,飞升在天,不要再来人世遭罪了。” 太子在东宫等候已久,也打听到了半龙能救人的消息,可却迟迟不见御膳房送来龙肉,自然是心急如焚,便亲自去验看。 不去还好,太子一去御膳房,看着一个巨大的水盆中盘踞的半龙,一众御厨围着它,唯唯诺诺,不敢动手的样子,更是气急败坏。 太子大怒:“为何还不动手?难道要误了救皇孙的时辰吗?” 一个御厨答:“太子,半龙乃是神物啊,吾等凡夫俗子,哪敢轻易动它啊,弄不好,会遭报应的!” 太子救妻儿心切,喝到:“哪有什么神明,分明只是一条形似的大鱼罢了,快动手吧!” 御厨还是不敢上前,太子气急败坏,打算亲自动手。 太子拿过一柄长剑,向龙儿砍去,却被它一摆尾,把剑打掉! 太子惊慌失措,无可奈何,喊道:“找禁军,去把禁军头领叫来!” 不出一会儿,便来了一个瘦高男子,额头上系了一条黑色发带,长相甚是俊秀。绫华定睛一瞧,正是在野外搭救自己和素莲的“黑影”。 男子见太子行礼下跪:“微臣是新来上任的禁军头领叶隐,拜见太子!” 太子颤声道:“都说禁军头领是郢都武艺最高的人,你来,你来把这畜生收拾了!” 叶隐看了看龙儿,蹙眉道: “这是令尹府中的半龙?” 太子冷哼:“就是姜令尹亲自把它送入了御膳房,要救各宫妃嫔的性命。你莫要多说了,快快动手吧!” 叶隐领命点头,飞身上了半龙的后背,抓住了它的鱼鳍。龙儿剧烈摆动,想要把叶隐甩下来,但他却纹丝不动。叶隐拔出佩剑,对着龙儿的头部狠狠刺入,龙儿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终于倒下。叶隐飞身而下,向太子行礼! 太子连连点头:“果然身手不凡,赏!” 绫华不忍心再看龙儿的尸体,含泪离开了御膳房,躲到一角哭了起来。若不是为了救紫嫣和她腹中的孩子,她是万万不愿意龙儿去死的。 绫华正在伤心,一方帕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绫华抬头一看,送帕子的人正是叶隐。 绫华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她恍惚记得,那夜在火光之下,曾看过叶隐的额头上纹着一个骷髅。而此时,他额头系着发带,正好挡住骷髅纹绣的位置,看起来是有意为之。 叶隐道:“你在哭什么?为那个半龙吗?” 绫华答:“我与它曾有一面之缘,心中不忍。” 叶隐叹道:“怪只怪它还不是一条真正的龙,就算再珍贵,也一样被人宰割。差之毫厘,命运却谬之千里。” 绫华压制住悲伤,反问叶隐:“你怎么变成了禁军头领?” 第六十一章 设防 叶隐看着绫华,只是笑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旧的禁军头领死了,自然要有新的顶上,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说就算了,我要回东宫看太子妃去了!” 绫华擦了擦眼泪,转身欲走,却被叶隐拦住。 叶隐四处张望了一圈,有点儿害羞的样子。 绫华蹙眉问道:“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叶隐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问:“上次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白衣姑娘呢?” “素莲?你问她做什么?”绫华疑道。 叶隐点点头:“那姑娘平时都在什么地方忙?她有没有意中人?” 绫华一愣,打量了一下叶隐,看他单纯害羞的样子,又想起素莲的狠毒,实在枉费了他一番心思。 绫华道:“那是医药局的药官姑姑,厉害得很,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叶隐笑了:“你们姑娘家都是这么嫉妒比自己漂亮的人吗?” “她哪里比我漂亮了?”绫华有点儿不服气。 叶隐道:“也许你在某人心中,是最漂亮的。可我瞧那药官姑姑,比你还要好看!她上次是不是吓坏了,我见她一眼也没看我,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绫华此时,提起素莲就一肚子火,不想和叶隐再多废话,只说: “你自己去问她,我没时间理你们这些无聊事儿!” 绫华没好气地走了,叶隐却无奈地摇摇头:“哪里得罪她了?” 医药局里,素莲独自在整理药材,突然看见眼前多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素莲抬眼一看,正是曾经救过自己和绫华的叶隐。 素莲喜道:“怎么是你?” 叶隐笑着问:“药官姑姑还记得我?” 素莲:“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然记得!你是怎么进宫的,不怕被人抓了去?” 其实素莲心中知道叶隐不是普通人,又有着绝顶武艺,并不担心他的安危。 叶隐说:“谁敢抓我?我是新任的禁军头领!” 素莲“哦”了一声,伏在叶隐耳边悄悄道:“你把旧的给杀了,然后就变成新的了?原来你不是要救我们,是想当官儿啊?” 素莲说完,忍不住一笑。 叶隐看着素莲的如花笑颜,忍不住心神荡漾,突然在素莲脸颊上轻啄一下,自己瞬间又红了脸。 素莲愣住了,往叶隐胸口重重捶了一拳,佯怒道:“你做什么?” 叶隐红着脸,开始结巴起来:“对…对不起,你太好看了,我不是故意的!” 素莲的脸也红了,双手捂着脸,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你快走!你这登徒子,再不走,我便喊人了!” 叶隐也惊慌起来,对素莲说:“你别喊!我没想轻薄你,自从上次见了你,我便做梦都想着。我晚上再来找你!” 叶隐说完,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素莲这才放下捂着脸的双手,心脏还是怦怦跳着,回味着叶隐刚才的话语,不禁脸颊发烫。说不心动是假的!那么英俊美好的年轻男子,武艺高强、真挚单纯,可以满足一切少女的幻想。素莲再心狠手辣,也只是个花季少女而已。 绫华去东宫看了紫嫣,她早已服下龙肉,此时体内之毒已经褪去,精神也大好了。紫嫣问起来永巷审讯废皇后的事情,绫华并不隐瞒,如实相告。 紫嫣牵着绫华的手,叹息道: “我和腹中孩儿这次九死一生,多亏了你和素莲。如今,我也看透了,什么都不如好好活下来。前皇后这样折腾了一生,最后竟是这么惨的结局。反倒是母妃,不争不抢,如今,却被封后了!” 绫华苦笑道:“沐帝妃大智若愚,自有福气。你倒是可以不争不抢,只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和孩子。” 紫嫣凝神望着绫华:“你这话里有话啊!” 绫华摇摇头:“在这帝宫里,哪有什么不争不抢的人呢?若真有不争不抢的,怕是也活不过多久。” 紫嫣道:“也是,想必母妃也活的不简单。倒是素莲,这次真是立了大功,我定要好好赏她。你与她最是交好,快给我出出主意,赏她什么好?” 绫华一愣:“素莲对前皇后赶尽杀绝,明知她身怀皇嗣,也毫不手软,这样的人,你不怕吗?” 紫嫣却不以为意:“若她是敌人,我自然是有几分忌惮的,可她现在是我们的人啊!而且,她是在帮我啊!” 绫华说:“可她从前还是皇后培养的人,却也亲手了结了皇后!” 紫嫣反驳:“那是因为废皇后先辜负了她,见死不救吧!” 绫华总觉得不妥:“我还是不放心她,我们以后还是要对她设几分提防。” 紫嫣笑笑,打趣地说:“你也有忌惮的人吗?还怕她抢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不成?” 紫嫣虽是开玩笑,却隐隐在绫华心中埋了一根刺。她不得不承认,她羡慕素莲的果断狠绝、精通医药毒术,更惧怕她的毒辣和险恶,这分怕,更甚对于皇后的。因为,废皇后从不曾了解自己,可素莲,早已经把自己刨析得一清二楚。如果有一天,素莲和自己为敌,那么,自己可有还手之力? 紫嫣看着绫华怔怔的样子,推了她一下,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你莫要当真!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谁都替代不了!” 绫华勉强笑笑:“谢谢你把我当朋友,我会拼尽全力保护你和孩子的!” 紫嫣不以为然:“我们最大的敌人已经没了,无需再草木皆兵。你这些天累坏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从此,便踏实地种些花草树木就好。” 绫华点点头,告辞了紫嫣。 绫华回到小院,确实感觉到浑身疲惫,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素莲从医药局回到小院,看着绫华的房门紧闭,便没去打扰,回了自己的房间。 素莲躺在床上,想起白天在医药局,叶隐亲吻自己的脸颊,不禁又害羞地红了脸,双手捂住脸,痴痴地笑了起来。 素莲正在想着,突然从房梁上跃下一个黑影,她正要大叫,那黑影捂住了她的嘴巴。 “别叫,是我啊!”那黑影正是叶隐。 第六十二章 汤药 叶隐从房梁上飞身而下,就这样压在素莲的身上,捂住她的朱唇,两人这么面对面看着,都红了脸。素莲和叶隐的心几乎同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安静下来,眨了眨眼睛,叶隐知道她不会再乱叫,才把手放开,笑吟吟地看着她。 素莲一把推开叶隐,狠狠踹了他一脚。 “登徒子,谁让你来找我!”素莲的脸涨得通红,一颗心要跳出了嗓子眼。 叶隐笑道:“没人叫我来找姑姑,是我的心让我来的!” 素莲推了叶隐一把:“油嘴滑舌!” 叶隐趁机抓住素莲的手,问:“姑姑从没正眼看过我,现在我来了,让姑姑好好看看,你当真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素莲哭笑不得,凝神端详着叶隐,越看越是觉得他英俊迷人,心里越发喜欢。 “谁说我没正眼看过你?那夜,你把我和司苑姑姑一起给救了,你怎么不去缠她?反而来纠缠我个没完?” 叶隐道:“姑姑莫开玩笑,那司苑姑姑是朋友妻,不可欺。我哪敢去缠她?” 素莲疑问:“你是梁彦豪的朋友?” 叶隐疑惑:“是呀,司苑姑姑没告诉过你吗?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好得很,什么都说。” 素莲心里一凉,表面上却不露声色:“也许是没来得及吧!” 叶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素莲一瞪眼:“你这小登徒子,我再问你,若是司苑姑姑不是朋友妻,你此番就去纠缠她了吗?” 叶隐愣住了:“当然不是!我第一眼看见药官姑姑,就被你迷住了。就算司苑姑姑不是梁大哥的心上人,我也不会去缠她。我只喜欢姑姑你!” 素莲心中喜悦甜蜜,表面上却严肃得很: “你喜欢我什么呀?” 叶隐道:“姑姑清丽脱俗,像仙女下凡一样,有谁见了不心动。自从我那晚见了你,那一宿梦里全都是你。我想着,姑姑可能是我前世的爱人,我们今生又相遇了!” 素莲不禁“扑哧”笑起来:“你怕从前干的是说书的行当吧,怎的这么会编故事?” 叶隐认真道:“我可不是在编排故事,我对姑姑是真心的!” 素莲打量了叶隐一番,想起来那晚他救自己的时候,额头上没有系着发带,似乎额上还有一个刺青。素莲想去解叶隐的发带,却被他抓住了伸出来的手。 叶隐笑问:“姑姑这般着急吗?才见面就要宽衣解带?” 素莲一愣,立刻羞红了脸: “你在说什么鬼话?让我看看你的刺青!” 叶隐有些犹豫:“你要看它做什么?” 素莲蹙眉:“还说对我是真心,看看你的刺青也不肯吗?算了,我不看了,你走吧!” 素莲扭过身子,不再去理叶隐。 叶隐用指尖戳了戳素莲的肩头:“姑姑生气了?” “我不跟不相关的人生气!” 叶隐双手扶住素莲的肩头,把她转过身来,自己一手撤下了发带。素莲终于看清了他额上那枚凸起的刺青,是一颗精致的骷髅头,仿佛年头已久。 素莲伸出手来,抚摸着那枚刺青。 素莲问:“这骷髅是什么意思?” 叶隐笑笑:“姑姑莫问了,事关朝堂机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是令尹大人的人吧?”素莲不肯放弃。 叶隐无奈地摇摇头,并不否认:“姑姑好像对朝政特别感兴趣?” 素莲也笑笑:“那倒没有。你不肯说就算了,我也不问了。那我就问问你,你这禁军头领打算当到几时啊?” 叶隐看着素莲,眼神中带着无限柔情: “我打算一直在这帝宫里当这个禁军头领,就这样陪着姑姑,直到姑姑愿意陪我归隐乡间。” 素莲觉得好笑: “你都当到禁军头领了,怎么还想着归隐乡间?难道就不能混个上将军当当,求圣上赐婚吗?” 素莲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言,忙用双手捂住羞得通红的脸颊,叶隐心动不已。 “原来姑姑是想让我走仕途,当上将军,然后求圣上赐婚?那倒不难,我努力便是了!以我的武艺,用不了太久。姑姑可要等我!” 叶隐说得认真,急盼着素莲的回答,可素莲此时心中小鹿乱撞,早就无地自容。 素莲笑着推了推叶隐: “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快走吧!我要睡了,你再不走,让人瞧见就不好了。” 叶隐见她并没有否认,心中雀跃不已,拉起素莲的手,轻吻了一下。 “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叶隐说完便跃出窗子消失了。 直到叶隐走了,素莲心里还悸动难安。深宫寂寞,素莲早就看透了帝王皇子的嘴脸,恨不得个个都把权力欲望写在脸上,而叶隐则像一股清流,汇入了自己的心田。如果叶隐真的能当成上将军,娶了自己,那是再好不过的。若不行,随他归隐乡间,也是好的。 此刻,素莲只想感谢上天,能给自己派来一个像叶隐这么完美、纯情的好男儿,之前的种种苦难、种种争勇斗狠,似乎都像云烟一样消散了。剩下的日子,只期待岁月静好。 次日,素莲起身去寻绫华,得知她去富宁宫打理花木。素莲想着今日清闲,又得了太子妃的赏赐,应去谢恩才是。 素莲去了医药局,精心烹制了一盅保胎汤药,送去了东宫。 紫嫣见了素莲,很是开心,两人寒暄了一番,素莲说明来意。 紫嫣端着汤药,正要喝的时候,绫华来访,又给打断了。 绫华看了看素莲,又望见了那盅汤药,脸色一变: “禀太子妃,奴婢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气氛尴尬起来,紫嫣只得让素莲先退下。 素莲在门外,并没有离开。她想着从前下狠手勒死皇后的事情,或许绫华不能理解,急于等她出来解释一番,就这样在外面一直等着。 屋内,绫华看着那碗汤药: “是素莲熬的?” 紫嫣笑了:“是保胎药!” 绫华端起那碗汤药,倒入了花盆中,不小心溅了一些药汁在自己的裙摆上。 “不要喝,素莲以后给你的任何东西,不要喝、不要吃、不要碰!” 紫嫣疑问:“绫华,你怎么了?” 绫华蹙眉:“太子妃,你可信我?” 紫嫣点头:“我信你,我都听你的!” 绫华出了紫嫣的寝宫,迎头碰上了正在等候自己的素莲,愣了一下。素莲一笑,正要上来跟她寒暄,却一眼看到了绫华裙摆上的药汁污渍,笑容瞬间凝住。 素莲脸色一变,漠然道: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可怕吗?” 第六十三章 丢魂 素莲知道绫华已经不再信任自己,或许从没信任过自己。绫华不允许自己跨过那条线,更不会让自己进入紫嫣和她的小圈子。素莲盯着绫华裙摆上的药汁污渍,她希望自己是想多了,或许绫华会说是不小心打翻了药碗,或许她会安慰一下自己。 多年来,素莲就像一个工具,在皇后和姜旻秋身边活着,她不能有自己的感情,只能小心翼翼地算计着,才能生存下来。 素莲初识绫华,便佩服她的敢想敢做、后来更羡慕她身边有梁彦豪和紫嫣。素莲心里清楚绫华不会甘于现状、她一定会有更大的动作,一定不会只是个小小的司苑。曾经,她多想站在绫华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与她同仇敌忾。她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绫华为什么要为一个敌人与自己反目? 绫华没有解释,只是淡淡道:“回去再说!” 素莲沉着脸,与绫华回了住处,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绫华道:“以后不要去东宫了,也不必去讨好紫嫣,医药局自有熟识的太医照料,你还是安分些吧。” 语气冰冷而陌生。 素莲心中一酸:“你认为我会害太子妃?” 绫华挑眉:“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何必非要搅在一起呢?大家相安无事,不是更好。免得以后再生出什么误会来。” 素莲:“为什么?那个毒后做了那么多恶,处处要置你们于死地,若没我的酷刑折磨,你的太子妃主子早就一尸两命了!你用过的那些手段,也干净不到哪去。这会儿却装作天真无害了吗?“ 绫华沉思了一下,答:“我并没有多么天真无害,对我的敌人,我绝不手软。可前皇后,腹中有胎儿,她再坏,可那孩子是无辜的。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把一个怀着孩子的母亲活活勒死。而且你还在这个过程中还不断地用孩子的命去威胁她、诱导她!这太残忍了。“ 素莲简直不能理解绫华的逻辑,她争辩:“那只是个没成型的胚胎而已,还没有意识。况且,若留她性命,保不齐出了永巷再去兴风作浪。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想法竟然如此愚蠢!亏我还想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进退,你当真不配!” 绫华意外地看了看素莲,突然笑了起来。 “我真的很感谢药官姑姑看得起我,还想要和我共进退。不过还是算了,药官姑姑手段高明,身上背着二皇子和前皇后两条矜贵的人命,我可不敢跟你共进退。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各自安好吧!” 绫华说得云淡风轻,却针针见血,素莲听了脊背发凉。前皇后死了,或许在永巷无人再问津,可二皇子莫名失踪怎么办?这是自己最大的隐患。若在以前,前皇后再狠毒无情,也算是自己的靠山。如今呢?绫华已经把自己踢出了东宫的圈子,那么在帝宫里,自己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小小女官了。在这深宫之中,没有任何靠山,光凭自己、能有什么出头之日? 可绫华态度坚决,素莲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恨恨扔下一句: “你会后悔的!” 说罢,素莲便离开了。 绫华知道,此时,实在不应该树立素莲这个强敌。但让她接近自己、接近紫嫣,也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了! 昭阳殿外,小荷奉命带着几个宫娥去送花草回来,半路却突然狂风大作。小荷身上的一方披肩被狂风吹走,小荷追了一路,眼看着披肩被吹得高高的,挂在了树枝上。 小荷无奈地看着挂在高枝上的披肩,跺脚道: “为什么帝宫里的大风总是和我过不去!” 那披肩是绫华送的,十分精致珍贵,小荷不舍弃了,拎起裙子便要爬树去够。可笨手笨脚的,怎么也爬不上去。 就在为难之际,一个身影飞上了树枝,轻轻松松就把那条披肩拿了下来。 小荷定睛看了看眼前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高挑的个子、白皙的肤色。瘦瘦的脸,狭长的丹凤眼、纤瘦的高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小荷看呆了,红云飞上了脸颊。眼前这人一身禁军的打扮,却又不同于普通禁军,服饰显然精致考究了许多,显然就是有官职在身的。 眼前人把披肩递给了小荷,笑着问:“小丫头,你发什么愣呢?” 小荷继续发着花痴,仿佛梦游般地说道:“禁军哥哥,你长得可太好看了!” 小荷不知道,眼前这人,正是和素莲两情相悦的叶隐。 叶隐听了小荷的夸赞,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你可真会说话!” 小荷清醒过来,越发心跳不止,无地自容。她竟接过披肩,捂着发烫地脸飞快跑掉了! 叶隐望着小荷的背影,不禁哭笑不得:“这个小丫头,奇奇怪怪的!” 小荷回到小院里的房间,春心萌动、心绪不宁,满脑子都是叶隐那精致好看的笑容,挥之不去。 这么多天,绫华始终和素莲在一起粘着,神神秘秘地谋划着什么,把小荷冷落了许多。小荷倒也不介意,勤勤恳恳地干着绫华吩咐下来的活计,完成得也很出色。小荷知道绫华有更重要的事情去谋划,也极为小心地帮她分担着这些杂务,从不去打扰,不让她为自己操心。 可现在,小荷坐立难安,满脑子都是那位好看的禁军哥哥。小荷觉得自己好像疯了,她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想到那个人,心脏就发狂似地跳动,她需要绫华的指点和帮助。 小荷敲开了绫华的门,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姑现在忙不忙?” 绫华看着小荷,想起许久没和她好好说话了,怜惜地笑道:“不忙,你进来坐会儿吧!” 小荷进了绫华的屋子,一会坐、一会儿站,一会儿满屋子溜达。 绫华蹙眉疑问:“小荷,你这是怎么了?就不能安静地坐会儿,好好说话吗?” 小荷满脸愁容道:“姑姑,我完了、我完了!我怕是病了,又怕是魂儿被别人勾走了。我怕是活不成了!” 第六十四章 撮合 绫华看着小荷满脸绯红,坐立难安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是怎么了?坐下来好好说说!” 小荷深吸一口气:“我今日遇上个好看的禁军哥哥,然后……然后……” 小荷的脸越发滚烫,双手捂着说不出话来。 绫华立刻明白过来,扑哧一笑: “然后你的魂儿就丢了,对吧?” 小荷羞愧不已,却没有做作否认,直接点头承认! 绫华用手戳了戳小荷的额头: “只是个禁军而已,把你难成这样?又不是圣上、皇子,看你这出息!” 小荷嗔道:“他那也不像是普通的禁军,衣服要考究许多,怕是个有官职在身的。” 绫华猛然想起叶隐,这禁军里有官职的,还能把姑娘家迷得这般神魂颠倒的,除了叶隐还能有谁? 绫华忙拉住小荷,问道: “你说的那个禁军哥哥,是不是瘦高个、挺白的,额头上系着根发带?” 小荷瞪大眼睛,感到十分惊奇: “姑姑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绫华笑了:“还真是巧了,我啊,恰巧就认识你那个禁军哥哥。你既然这样喜欢他,要不要我帮你撮合撮合?“ 小荷喜出望外:“姑姑可说话算数?小荷叩谢姑姑!“ 小荷说完,便要跪下磕头,绫华忙给把她扶起来。 “你这丫头,竟也一点儿都不害臊,也不扭捏一下装装样子啊?!“ 小荷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傻乎乎说道: “我也想扭捏一下,但我好怕姑姑就不管撮合了!” 小荷说完,也觉得过于羞耻,低着头傻笑,也不敢看绫华。‘ 绫华笑道:“这件事我便应下了,剩下的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了啊!” 小荷连声道谢:“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小荷走后,绫华笑着摇摇头,不禁羡慕她的单纯美好。可一转念,又想起叶隐对素莲的爱慕,这倒有些棘手。 绫华自然不知道叶隐和素莲的进展,还想着趁此机会转移叶隐的注意力。毕竟叶隐也是梁彦豪的朋友,还曾经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绫华并不想让他和素莲那样的毒女纠缠在一起。想起和素莲有过的纠葛的人,个个下场凄惨,绫华不寒而栗。 转眼间,楚国已是冬至,沐帝妃顺利登上了后位,成了沐皇后。沐皇后性子柔和,且宽厚待人,宫中的氛围便祥和了许多,不似废皇后在位时的人人自危。太子储位更是牢不可摧,紫嫣的肚子也越来越大,太医诊问后断定是一名皇孙。楚帝大喜,封赏了六宫,更赏赐各宫佳宴。 东宫自然是无限风光,绫华特意嘱托紫嫣,要太子唤叶隐来,撮合他与小荷。紫嫣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太子以舞剑为名,请了叶隐来东宫献艺。绫华特意抚琴伴奏,叶隐随琴声舞动剑锋,英姿飒爽,再加上一张英俊秀逸的脸庞,简直把在场的女眷全都迷得七荤八素,小荷更是一副花痴相,沉浸在其中不能自已。 舞剑完毕,太子大为赞赏,赐座叶隐并赏了好酒,邀他一起共享佳宴。叶隐受了素莲的左右,有心走仕途,自然十分受用太子的邀约。 紫嫣悄悄跟绫华说:“这新来的禁军首领也太过出色了,别说是小荷,连本宫见了也要心动。” 绫华掩口而笑:“小心让太子听了去!” 紫嫣又叹道:“小荷虽秀美,但配这叶隐还是差了些,我看你是白费心机了。他未必会青睐小荷。” 绫华道:“这可说不定,小荷这样娇憨,怕是许多男子都属意这样的姑娘呢!” 紫嫣不以为然:“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男子!这叶隐是不凡的男子,定也喜欢不凡的姑娘。” 绫华一蹙眉,紫嫣说得不错,叶隐喜欢的是素莲,那的确是位不凡的女子。可素莲,也一定会让叶隐万劫不复。绫华不在意是否能够撮合成小荷与叶隐,但她一定不能让叶隐陷入素莲这片毒沼之中。 女官小院之中,素莲注意到绫华和小荷均不在住所,此时又是各宫佳宴之夜,平时一些得宠的宫女、女官都去了各宫娘娘处,可唯独素莲落了单。素莲想着无依无靠,东宫已经和自己彻底划分了界限,恐怕要另谋出路。也不知道此时,叶隐在哪里?将来是否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至少,有他在,自己在深宫不再寂寞。 素莲正想着,听见外面有宫娥聊天的声音: “你可见了那新来的禁军首领?” “是姓叶的那个吗?” “除了他,还能是谁?那般俊俏的男子,现在各宫啊,都在讨论他呢!“ 素莲知道她们在议论叶隐,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得意,竖起耳朵继续听她们对话。 “你还是别犯花痴了,叶首领那样的人物咱们小宫女这辈子别想了!“ “我是别想了,可有的小宫女却是够得着的啊。“ “谁有这么好的福气?“ “我听东宫的丫鬟说,太子妃要帮司苑姑姑撮合她身边的小荷与叶首领!” “小荷,不会吧?要是司苑姑姑自己,和那叶首领倒也般配。小荷嘛,是有点儿姿色,可怎么也配不上叶首领吧!” “是呀,司苑姑姑真有本事啊,要把自己身边的小宫娥许给禁军首领,这架势,都要赶上宫里的娘娘了!” 素莲在屋内,听着院中宫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心里不住发寒。她压着怒气,随便拿起屋里的一包草药,奔向了东宫。 素莲到了东宫,假意说要送药草。因从前素莲与绫华、紫嫣交好,东宫里的奴婢没有提防,便放她进去了。 宴席之上,大家饮酒言欢,都很尽兴。 紫嫣端起茶杯,突然大声说道:“今日是本宫第一次见到禁军首领的剑术,真可谓是精湛绝伦。本宫以茶代酒,敬叶首领一杯。小荷啊,来给叶首领满上酒!” 小荷又是意外又是欢喜,深吸一口气,端着酒壶向叶隐走去。 此时,素莲已经悄然来到了宴席之上,躲在一角,冷眼看着小荷一步步走向叶隐。 第六十五章 悔婚 小荷端着酒壶来到叶隐面前,因为喜悦和紧张,斟酒的时候手微微颤着。叶隐这才看清小荷的模样,笑道:“小丫头,怎么是你啊!” 叶隐突然说话,小荷一紧张,握着酒壶的手一松,眼看酒壶就要坠地,叶隐侧身一接,把酒壶稳稳地接在手中。 叶隐道打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浪费了一壶好酒!” 紫嫣笑起来,说道:“叶首领一表人才,也难得小荷会紧张。小荷,你差点儿把叶首领的好酒给打翻了,还不自罚三杯?” 小荷满脸绯红,不知所措的看着叶隐。 叶隐见她年纪小,一副天真可人的模样,并不想为难她,笑道: “太子妃,这年纪轻轻的小宫娥怎么消受得了三杯烈酒,还是在下代劳吧!” 叶隐说罢便自斟自饮了三杯,化解了小荷的尴尬。叶隐此举,更是增加了小荷对他的好感,本来就芳心暗许的小荷便深深地沉沦下去了。 素莲在角落里冷眼看着一切,观察着叶隐和小荷的一举一动。 太子笑道:“叶首领真是怜香惜玉啊,小荷,你还不谢过?” 小荷回过思绪,向叶隐行了一礼。 紫嫣趁机说道:“太子,你看叶首领为东宫宴献上如此好的剑术武艺,是不是要给赏赐啊?” 太子点头:“赏是一定要赏的,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紫嫣道:“叶首领可曾婚配啊?” 叶隐一愣,没想到太子妃会这么问,如实答道: “在下一心报国,尚未婚配。” 紫嫣笑道:“那本宫为你指一桩好婚事如何?” 叶隐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了看紫嫣身边的绫华,绫华只是笑着对他点头。叶隐哪里会联想到眼前的小荷,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素莲。他看绫华满脸堆笑的表情,猜测着莫不是司苑姑姑帮我撮合着和素莲的事情?心中不免暗喜,但又不十分确定。 叶隐小心试探道:“请问太子妃,可否告知您指给在下的是哪家姑娘?” 紫嫣打趣道:“说起来,这还是司苑牵的线,这姑娘也是她在宫中的密友呢!论容貌和人品,也是极好的哦。“ 叶隐听得此言,想起自己曾和绫华说过爱慕素莲的事情,心中大喜,笃定紫嫣说得是素莲,忙下跪谢恩: “多谢太子、太子妃赏赐!” 太子见叶隐如此喜悦,大有成人之美的快感: “看来还是太子妃想得周到,既然这喜事是在东宫撮合的,那么就由我们东宫亲自为叶首领准备大婚!” 叶隐忙跪地谢恩:“谢太子大恩,叶某无上荣光!” 小荷此时喜难自控,转身便跑了下去。 角落里的素莲目睹一切,心灰意冷,恨不得将银牙咬碎。素莲当然知道,紫嫣这番话有意说得不清不楚,让叶隐进了圈套,这一切,定是绫华的主意。绫华讨厌自己,于是想办法把自己赶出了东宫的圈子,就连叶隐,也要从她身边夺了去! 叶隐这个大傻子!素莲心里恨极了绫华,更恨自己人微言轻。美貌算什么,本领又算什么?在这个深宫里没有依靠,照样被人碾碎。绫华之所以为所欲为,还不是仰仗太子妃的权势?总有一天,我要让她们全部毁灭!素莲心里恨恨地想着。 宴会结束,大家陆续散去。叶隐总觉得这场赐婚来得莫名容易,心里有些不踏实,便想着再问问绫华事情原委。 绫华正走在回住所的路上,却被叶隐挡住了去路。 绫华笑看着叶隐:“你这么着急要找我谢恩吗?” 叶隐笑道:“司苑姑姑怎么这样神机妙算,一眼就看穿别人的心事?” 绫华说:“那我给你撮合的婚事,你可满意啊?” 叶隐脸一红:“我自然是极为愿意的,只是,她也愿意吗?” 绫华装傻:“她?你是说未来的新娘子吗?” 叶隐点点头。 绫华:“就是她求我撮合你们这桩婚事的啊!” 叶隐又喜又惊:“她怎么会?这可不像她的风格啊!” 绫华道:“那有什么奇怪的!女人为了心爱的男子,又有什么不会的呢?” 叶隐笑道:“素莲还说要等我当成上将军才行,怎么会这么急着求太子妃赐婚。而且,她怎么没来东宫的宴席上呢?“ 绫华没想到叶隐和素莲私下又见过,或许两人都已经约定好了什么,不忍再瞒: “太子妃撮合的那个姑娘可不是素莲!“ 叶隐大惊,如晴天霹雳:“你开什么玩笑?不是素莲还能是谁啊?“ 绫华蹙眉:“是小荷啊!“ 叶隐懵了:“什么小荷?哪个小荷?“ 绫华道:“小荷啊,宴席之上给你倒酒的姑娘!你不是还给她捡过披肩呢吗?“ 叶隐又气又急:“我的司苑姑姑!你这乱牵得哪门子红线啊。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得是素莲啊!“ 绫华不以为然:“素莲并不适合你,你不了解她!“ 叶隐气极:“我是不了解她,但你也不了解我!你没有权力作主我的终身大事!我要去禀告太子,求他退婚!“ 绫华冷着脸说:“你可想清楚了,太子是未来得储君,你这样驳他的面子,将来还能有所谓的仕途吗?你若一辈子只混个禁军首领当当,我敢断言,素莲决看不上你!“ 叶隐道:“不会的,我就算断送前程,也是为她,她会体谅我的!“ 绫华一笑:“我比你更了解她,你知道她身上藏了多少秘密吗?你大可以去和太子、太子妃禀告,她们的赐婚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说不定这个禁军头领都当不上了。到时候,你再看看素莲待你如何啊?我们拭目以待!“ 叶隐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你是梁大哥的女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完,叶隐飞身一跃,气乎乎地消失了! 绫华看着叶隐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叶隐,也认为强扭的瓜不会甜。可素莲太危险了,她不能让素莲去害叶隐,更不能将叶隐这个利器让给素莲。 绫华刚要前行,背后传来素莲的声音:“你当真要与我撕破脸吗?“ 绫华一转身,素莲面若寒霜地站在后面。 绫华深吸一口气,刚应付完一个,又来了一个。 绫华道:“你都听见了?“ 素莲冷笑一声:“你竟然帮那个粗鄙的小丫头挖我的墙角?“ 绫华不甘示弱:“小荷并不粗鄙,她是个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素莲冷哼:“也是个自作多情,不要脸的贱蹄子!“ 绫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药官姑姑要学街上的泼妇吗,当真是口不择言了!” “你宁愿和小荷这样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为伍,也不愿和我并肩作战吗?“ “我怕高攀不上药官姑姑。“ “你一点儿也不怕得罪我?我可知道你全部的秘密!“ “我也知道你全部的秘密!所以我们最好都不要触碰彼此的那个底线。真到了那个地步,你我二人都没有丝毫生机!” 素莲和绫华两人都毫不示弱。 素莲冷哼一声:“那就比谁先死吧!” 她说完,便径自离开了。其实素莲心里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资本去和绫华一争高下。如果哪天,绫华下了狠心,那捏死自己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现在唯一能帮自己争取时间,快速上位的就是叶隐。当然,宫里除了紫嫣,没有哪个娘娘会给素莲这样的美人任何机会,那么最好、最快的方法,只有男人。东宫素莲没有机会介入,楚帝是最佳选择。 素莲心中郁结,真的不甘心!无论是跟了叶隐,过一生的安稳日子;还是去诱惑楚帝,陪在一个半百男人身边,都不是她想要的。何况,紫嫣与绫华作梗,叶隐不一定能顺利迎娶自己。 素莲回了住处,叶隐早已经潜在她的房间里等候,两人神色都颇为凝重。 素莲冷冷道:“你有太子做主,已经有了婚约,还来找我做什么?” 叶隐神色痛苦纠缠:“你已经知道了?” 素莲道:“我当时就在宴席之上,看见你很愉悦地就答应了!” 叶隐拉住素莲的手,眼神里尽是担心和不舍:“既然你在那里,你就应该知道,太子妃故意含糊其辞,我以为她要撮合的那个姑娘是你啊!” 素莲抽回了手:“你已经答应了婚约,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叶隐咬牙道:“我可以去求太子,让他收回成命!“ 素莲冷笑:“你出尔反尔,太子如今的权势地位,哪里容得你这般拂他的面子?你若去求他收回成命,别说将来当什么上将军,就是这个禁军头领也保不住了。若是更糟糕的情况,将来被驱逐出宫,再也别想走仕途了!” 叶隐心灰意冷:“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吗?” 素莲看着叶隐绝望的表情,心中也不禁泛酸,她面色缓和下来,拉起叶隐的手,柔声道: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喜欢你的那个小荷姑娘,心思单纯,她也不想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子。你去找她,和她说明白,让她跟司苑姑姑主动去提解除婚约的事情。以司苑与东宫的关系,比你自己去求可省事儿多了!而且,姑娘家主动悔婚,总比被男人悔婚有些面子啊。” 叶隐不禁大喜,将素莲抱在怀中:“还是你聪明,我明天一早就去找那个小荷姑娘,求她去解除婚约!” 次日,一大清早,叶隐果然来找小荷。 小荷见到叶隐,又惊又喜,有些不知道所措。叶隐也颇为尴尬,只说: “你若不忙,可否和我单独说一会儿话?“ 小荷心跳剧烈,羞涩地点点头,随叶隐来到了院中隐蔽的一处角落。她紧张极了,双手捻着裙角,心砰砰地乱跳着。期待着叶隐能对自己说一些柔情蜜语,不敢相信自己的梦中人就这样成了未来夫君。 叶隐道:“我今日来,是想求姑娘一件事情!” 小荷娇羞地说:“你我之间,何必说什么求还是不求,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我一定会尽力去办!” 叶隐心中有了一份莫名愧疚,道:“叶某想求姑娘,去和司苑姑姑、太子妃求情,主动放弃婚约!” 小荷呆住了,如五雷轰顶般看着叶隐,完全没想到叶隐是要求自己放弃婚约。一时间根本反映不过来,小荷只觉得胸口发闷,心脏如针芒刺入般疼痛! 小荷的眼眶瞬间被泪水充盈,她颤声问叶隐:“你真的那么嫌弃我、讨厌我吗?竟连太子赐婚这样的荣光都不想要吗?” 叶隐有些不忍,但想到素莲,态度还是很坚决:“我不嫌弃你,也一点儿都不讨厌你,我甚至还觉得你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也想成为你的朋友。但我对你没有男女之间的爱意!” 小荷哭道:“你现在对我没有爱意,可能是因为还不够了解我。如果以后,你能让我陪在身边,我会努力对你好的。我做饭很好吃,也会打理家务,我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慢慢地,你也就会喜欢我了!叶首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那天,我第一次见你,就再也忘不掉你了。夜里做梦全都是你,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的啊。你不要退婚好不好?” 小荷这样的表白,这样的楚楚可怜,若是平常男子,没有人能受住,何况小荷本身就是个貌美、惹人怜爱的女孩儿呢! 叶隐心中也是极为不忍,可他清楚、自己不爱小荷,若此时软弱,那将来就是对她、对自己、对素莲都残忍。 叶隐拍了拍小荷的肩头:“你是个好姑娘,还这般小小年纪,将来还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好男儿。可我呢,我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也像你一样,第一次见到她,就夜不能寐,满心满眼都是她。我不想骗你。我本来想求你去和司苑姑姑好好说说,比我自己去和东宫说悔婚更为容易些。但我现在知道了,这太难为你,对不起。” 叶隐刚要转身,小荷擦干眼泪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去跟司苑姑姑说!我决不让你为难!” 叶隐被小荷的果敢和真情震撼,心中不免感动,眼里也泛了些雾水: “你若不想,我自己去和东宫提便是。“ 小荷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我真心爱慕你,绝不做让你为难的事情。你不喜欢我,我也绝不能强人所难,让你和那个姑娘一生痛苦。我会去和司苑姑姑、太子妃说清楚,一切都是我自做多情而已。你不必再担心婚约的事情,只管和心爱的姑娘白头偕老便是!” 第六十六章 枉死 小荷心里知道叶隐不爱自己,真心祝福他能和心爱的姑娘白头偕老。已经下定决心去找绫华与紫嫣提退婚的事情。 小荷对叶隐道:“你不用可怜我,被人拒绝不可耻,夺人所爱才可耻。” 叶隐无奈地笑了笑:“司苑姑姑说得对,你真是个好姑娘。可惜我心里有了别人,也真心祝福你能找到好的归宿。” 小荷勉强笑笑:“叶首领不必觉得有负担,你不亏欠我什么。感情的事,本来就要你情我愿才能有结果。我已经想开了!你尽管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叶隐点点头,心中满是感激。 绫华正在房间午休,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小荷。 小荷丧着脸,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进屋,就抱住绫华大哭起来。 绫华已经明白了什么,柔声问:“他找过你了?” 小荷一边哭一边道:“姑姑,我真是个傻子!我只想着自己喜欢他喜欢疯了,却忘了问他有没有心上人。害得他还这样为难!” 绫华抱住小荷,拍了拍她的后背说:“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他有眼无珠,非要往火坑里跳罢了!” 小荷抹了抹眼泪,问道:“什么火坑?姑姑在说什么啊?” 绫华看着小荷一脸天真,不想让她卷入是非之中,拉着小荷的手道: “他不选你这样的好姑娘,非要选别的女人。那不是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往火坑里跳吗?” 小荷苦笑着摇头:“姑姑莫要再哄我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但是他能看上的人,一定是个貌若天仙、一等一的好姑娘。我定是比他的心上人差了十万八千里。是我太过平凡了。明明配不上他,却还是痴心妄想。” 绫华十分心疼:“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依我看,我们家的小荷配起那叶隐来绰绰有余。是他没有福气罢了。姑姑答应你,以后一定给你寻觅个比他更好的男子。” 小荷哽咽道:“哪还有比他更好的人呢?姑姑尽会宽慰人。不过姑姑放心,我不会再纠缠此事了。我来,是想跟姑姑说,既然人家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强人所难。姑姑可否帮我和太子妃说说,婚约的事情就不再提了?我不想为难他,去拆撒他和心爱的姑娘!” 绫华无奈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我去和太子妃说清楚。不让你为难!” 小荷突然起身跪地:“姑姑,小荷对不起你。你费尽辛苦给我张罗撮合,劳了太子妃和太子的大驾,这会子我又来求姑姑去悔婚,让姑姑为难透顶了。小荷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姑姑的大恩!” 绫华也不禁落泪:“傻姑娘,姑姑不用你来做牛做马,你只要开开心心地活着,找个如意郎君,姑姑就满足了!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儿给你办好!” 小荷点点头,不禁又掉了泪。绫华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小荷走后,绫华便立马去了东宫见紫嫣,说明了来意。 紫嫣听了,蹙眉道:“你看看你们办的这个事情,我早就说不靠谱了!叶隐那样的人才,和小荷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看着自家的丫头是极好的,那都是掺杂着平时的情分在。可在旁人眼里,叶隐是断然不会看上小荷那样的姑娘。” 绫华有些愤愤不平:“什么人才,分明就是以貌取人。素莲有什么?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那般蛇蝎心肠,将来把叶隐害死才好!我们家小荷那样善良,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紫嫣扑哧一笑:“我不是指摘你,你这青楼出来的花魁,还嫌弃男人以貌取人?男人是怎么回事,你该比我清楚啊!” 绫华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太子妃,你这般打趣可无聊得很!” 紫嫣摆摆手:“是我不好,不该提那陈年往事。你说悔婚这事儿嘛,倒也简单。只要我不张罗,太子也想不起来。久而久之,大家便都放下了。若是太子问起,我再找个别的借口褶了过去便是。拖得时间久了,太子必然不会再提了。我们也不必明说,让太子心里不痛快啊!” 绫华点点头:“就按你说得去办吧!” 紫嫣虽这么说,心里到底还是不痛快:“生平第一次做媒,却弄成这样,你呀,怎么能办出这么没的得事情!下次啊,可别再给我招惹这些牵红线的差事了!” 绫华赔笑道:“这次是我思量不周,我赔罪。待我回去,给你挑几盆上好的冬菊种上。” 紫嫣用手指戳了一下绫华的额头,笑道;“你当我东宫是什么地方,啥都敢往我这里拿了?那个白花花的鬼冬菊有什么好看的?!” 绫华也笑:“不是普通的冬菊,是宫里新得的品种,粉红色的,极为漂亮!我给你留着呢!” 紫嫣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 绫华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入夜,她看到小荷的房门紧闭,想着她应该睡下了,便没去打扰。刚要进房门,却被一个黑影拽到了一边。 绫华刚要惊叫,却被对方捂住了嘴巴,再定睛一瞧,原来是叶隐。 绫华正要发作,有两个宫娥进了小院。叶隐忙搂住绫华,躲到了墙后。叶隐怕被发现,紧紧搂着绫华,终于等到那两个宫娥进了房间。 绫华被叶隐这样从身后搂着,颇为尴尬,连忙挣扎出来,推了他一下。叶隐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司苑姑姑,多有得罪了!” 绫华瞪了叶隐一眼:“找我干嘛?” 叶隐神情尬尴:“不知小荷跟姑姑说了没有?” 绫华没有好气地回答:“放心吧,今后没人会再提你们的婚事!你和素莲赶紧去双宿双飞吧,最好一起消失在我眼前,免得我日后心烦!” 叶隐忙道:“多谢司苑姑姑解围。” 绫华叹道:“我也不是非要把小荷强许给你,但是素莲那个人……哎,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你也不会信的。以后便知道了!” 叶隐不以为意:“我不知道司苑姑姑为何突然与素莲有了隔阂,她或许有不足,但我觉得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不管她将来对我怎么样,我都不后悔!” 绫华气得踢了叶隐一脚,叶隐吃痛:“你干嘛踢我?” 绫华怒道:“你个傻子,最好记住今天的话。真是自己非要往火坑里跳,拿根绳子都绑不住地主儿!” 绫华转身要走,不禁越想越气,折回来又狠狠踹了叶隐一脚。 叶隐也生气了:“司苑姑姑不要这样欺负人!若不是看在梁大哥的面子…..” 叶隐欲言又止,绫华白了他一眼:“不看在梁彦豪的面子,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你还敢打我吗?” 叶隐一下子没了脾气:“我哪敢打你啊,你背后不是还有东宫撑腰呢!算了算了,姑姑赶紧回房休息吧!” 绫华哀叹了一声,转身走了。 叶隐望着绫华的背影,长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走了!” 他心里还是暗暗感激小荷的宽容和放手,又想着事情已经解决,急于告诉素莲这个好消息。 叶隐来到素莲房外,趁着四下无人,轻轻敲了敲窗。 素莲知道是叶隐来了,忙给他开门,将他拉了进来。叶隐一进门,就把素莲紧紧抱在了怀里,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 素莲嗔怪道:“什么好事情,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叶隐道:“司苑姑姑去求了太子妃,东宫已经答应不再提我和小荷的婚事了。我们再也不用因此而烦恼了。” 素莲一愣,冷笑道:“她真的为了那个丫头去求东宫了?” 叶隐连连点头:“那还有假?我刚问完司苑姑姑,自然是真的。既然是女方先提的悔婚,我自然也不会得罪东宫,你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再有。今后,我会专心谋求仕途,早日当成上将军,风风光光地迎娶你!” 素莲莞尔一笑,双手钩住叶隐的脖子,柔情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满足了。谢谢你,对我这样好。” 叶隐看着素莲的如花笑靥,心中一股暖意袭来,低头吻住素莲的朱唇,两人陷入柔情蜜意之中。叶隐情难自禁,抱起素莲来到床榻之上,还要再吻,却被素莲双手抵住胸口。 叶隐喘息着抱住素莲,柔声问:“你不愿意吗?” 素莲一脸娇羞,双颊绯红:“我当然愿意,可我更想在和你成亲那晚……” 叶隐笑了,紧紧抱住素莲:“好,我会等你到成亲那晚,你也一定要等我!” 素莲的脸埋在叶隐的怀中,羞涩地点头。 有人今晚柔情蜜意,有人却是一夜无眠。 绫华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觉得浑身不对劲,心里阵阵发慌,怎么也睡不踏实。直到天色发亮,绫华才似睡非睡地迷糊了一会儿。 恍惚之中,绫华看见小荷推门进来。 绫华起身,对小荷说到:“小荷,你这个爱睡懒觉的丫头,怎么起的这样早?” 只见小荷哭丧着脸说:“姑姑,小荷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小心素莲那个毒妇啊…..” 绫华正不明所以,之见小荷的双眼、鼻孔和嘴角同时流出鲜血来! “小荷!”绫华大喊一声,上去抓小荷,小荷却化作一阵白烟消失在空气之中! “小荷!小荷!” 绫华大声呼喊着小荷的名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原来是梦啊。 绫华终于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已经满是泪水。 绫华浑身发冷,跑下床榻,奔向小荷的房间。她一边猛敲小荷的房门,一边大喊小荷的名字:“小荷!小荷!快开门啊!是我啊,你的司苑姑姑来了!” 但是没人来给她开门。 绫华发疯似地狂敲着房门,又连连用脚狂踹着,可惜门栓反锁,根本踹不开! 绫华急得一身汗,又看了看房间的窗子是虚掩的。绫华此时可顾不得什么形象,从窗子爬了进去! 房间里,整洁安静,小荷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熟了一般。 绫华一步步走到床边,颤抖着的手探着小荷的鼻息。 小荷死了! 绫华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心里凉透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她就这样靠着小荷的窗畔瘫坐着,过了许久,才开始放声大哭起来。 多日来,绫华早已经习惯了小荷的相伴。她存在感不强,却善解人意,总是把绫华无暇顾及的分内事给处理得妥妥贴贴。她年纪小,却生命力极强,在永巷那么恶劣的条件下都能活下来。如果没有小荷,绫华早就死在那个人间炼狱里了! 绫华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成了宫里最受宠的女官,明明小荷跟着自己过上了普通宫女企及不了的好日子,在这个时候,她怎么就走了呢? 绫华崩溃极了,难以自控地痛哭着,哭累了便歇一会儿,然后再接着哭。 外面的宫娥找来了侍卫,撞开了小荷的房门,看到了床上死去的小荷,以及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样子的绫华。 侍卫和宫娥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退下,一时间,小荷死去的消息传遍了帝宫。 叶隐自然听说了消息,第一个赶来小荷的房间。 此时,绫华已经哭得没有力气,表情呆滞地看着前方。 叶隐走到小荷床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心中不免哀痛惋惜。 叶隐哽咽道:“怎么会?明明昨天才见过,她还好好的啊!她说了,她想开了啊!” 绫华想起了梦境,梦里的七窍流血的小荷对自己说:小心素莲那个毒妇! 绫华身子打了个冷战,对叶隐道: “她不会为你去死,更不会为悔婚这点儿事儿想不开。我了解她,她不是那样的姑娘!” 叶隐神色悲伤:“那小荷怎么会?” 绫华抬起头,看着叶隐,眼睛里放出寒光: “是素莲那个贱人!是她害的!” 叶隐当然不信,怒道:“司苑姑姑,我谅你哀伤,不与你计较。你再这般血口喷人,我定不再和你客气!就算是梁彦豪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绫华怒喊道:“好啊!有本事你便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素莲抽筋扒骨,碎尸万段!叶隐,你不要再自作多情了。素莲不会真心对你,她就是个没有人性的毒妇,就是个故作清纯的婊子!” 叶隐再也无法忍受,拔出佩剑抵住了绫华的心口。 第六十七章 新宠 绫华双眼猩红,怒瞪着叶隐,没有丝毫畏惧。 叶隐也在气头上,用剑指着绫华的心口,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素莲不知什么时候冲进了房间,看见眼前这一幕,忙上前拉住叶隐持剑的手。 素莲喊道:“你疯了吗?你杀了她,也会被处死!” 叶隐额头冒出青筋,怒道:“我就算死,也不能让别人这么侮辱你!” 素莲颤声道:“清者自清,小荷的死与我无关!” 绫华再次泪如泉涌,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赶尽杀绝?小荷已经退出了婚约,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和你去争抢叶隐。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素莲并不示弱:“司苑姑姑,你说我害了小荷,可有证据?” 绫华早已不能冷静:“你擅长下毒,小荷若是中毒而死,那定是你所为。更何况,小荷今晨托梦给我,指明了你是害她的人!” 叶隐冷笑:“司苑姑姑,仅凭一个梦境就能随便判定别人是杀人凶手吗?若人人都像你这般,天下要这官府和王法还有何用?” 绫华大喊道:“那我们就让王法来断一断吧!” 素莲不理绫华,走到小荷床前查看了一番,又伸手掰开小荷的嘴巴瞧了一眼。 绫华忙冲上前把素莲拽到一边,怒道:“你做什么?想毁灭证据吗?” 素莲此时显得非常冷静:“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前尘往事我们都不提。小荷枉死我也很心痛,这后宫之事当属皇后掌权。不如你我二人一起去见皇后,请她安排如何?” 绫华冷眼看着素莲:“我正有此意!” 叶隐见二人已经达成共识,也放下手中的剑,说道:“我护送二位去凤栖宫见沐皇后吧!” 凤栖宫就是原来的凤华殿。废后死后,楚王新修葺了凤华殿。想着沐帝妃封后之后入住,怕其有所忌讳,遂改名为风栖宫。 绫华并不领情,寒声道:“叶首领,你还怕我半路上杀了素莲不成?你一个禁军首领天天往女官住所跑,不怕风言风语,前途尽丧吗?你若没了官职,你的素莲可就不再理你了!” 叶隐听出绫华语气刻薄的讽刺,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拼命忍者不发作。 素莲忙道:“你去忙公务吧,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绫华立即骂道:“贱人,真相就是你害死小荷!故作无辜的样子真令人恶心。叶隐,你还忙什么公务,不如赶快去找个郎中治治眼睛要紧!” 叶隐强忍着怒气:“你够了!我念你心中悲痛,不再与你计较。你们快去凤栖宫见皇后,请她查明真相吧!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也是无济于事!” 绫华看着素莲,冷冰冰地说道:“你先走!” 素莲对叶隐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先动身去往凤栖宫,绫华紧随其身后。两人走在宫廷的小路上。 二人正在走着,绫华突然质问素莲:“为什么要害小荷?” 素莲无奈:“如果我告诉你,小荷之死与我无关,你会不会相信?” 绫华冷笑:“小荷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除了你,和任何人都没有过节。不会有别人害她!” 素莲却说:“也许小荷被叶隐拒绝,想不开自尽呢!” 绫华厉声道:“你休想以这个借口逃过去,我了解小荷,她绝不会自杀!” 素莲嗤笑一声:“你别自以为是了,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真正了解谁呢?人都是在变化的,任谁也都有不堪一击的时候,恰巧她就是那个时候想不开,也未尝可知!” 绫华冷笑道:“狡辩!” 素莲又说:“小荷的尸体面色发青,嘴唇绀紫,像是鼠药所致,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毒。你以为凭我的本事,会拿普通的鼠药害人吗?那个东西动静大得很啊!小荷服毒之时,显然没有挣扎和反抗,那她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如果是我让她服毒,她大可以拒绝,逃跑。她为什么要乖乖地吞下毒药呢?” 绫华当然不会相信素莲,反驳道:“也许是你哄骗她吃了!” 素莲讥笑:“若以鼠药害人,用的剂量极大。我若是哄骗,小荷第一口便能吃出不对来。” 绫华:“我不会再信你的鬼话!” 素莲:“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却没想到如此愚蠢。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知道我多少秘密!?我疯了吗?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况且,小荷已经悔婚,叶隐根本不爱小荷,我害死她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不能因为一个梦境就把罪责推到我身上!” 此时,绫华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素莲的话不无道理。 自己知道素莲太多秘密,她没有必要害死小荷与自己反目。若她真的与自己为敌,直接毒死自己会更无后顾之忧! 绫华停住了脚步,如果下手害小荷的不是素莲,那还能有谁?她完全没有头绪,那是一个在暗处完全看不见的敌人吗?想到这里,绫华不禁毛骨悚然!是什么人能让小莲心甘情愿地服毒?要么就是极为信任,甘愿为之去死。要么就是有极大的权势,让她不敢反抗! 素莲也凝神看着绫华:“如果害死小荷的不是我,你现在去凤栖宫无异于打草惊蛇。不但查不出任何结果,反而会把永巷那桩旧事重新翻上案头!就算是宫中命案,如果司察女官无法查清,就会送去廷理审案。廷理若审了,定会追究你和小荷的身世!” 绫华虽然觉得素莲说得有理,但并不表现出来,而是冷冷说道: “也许你巴望着廷理审出我的身世,让我早些送死!” 素莲讥笑:“廷理审你我有什么好处?你我都有惊天的秘密,我们早就绑在一起不能切割!我从没想过要背叛你,是你拼命地想甩开我,摆脱我对不对?” 绫华听到此处,更加悲伤无望,呢喃道:“不是你,还能有谁呢?” 小荷的死完全打破了绫华的计划,打碎了她的信心,让她第一次有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看着生命鲜活的挚友死在眼前,多么令人惊悚!而且,这可能仅仅是开头而已。 素莲看到绫华冷静下来,接着说道: “不要惊动廷理,不要去找皇后!直接禀告司察,就说小荷退婚以后,愧对你和太子妃,自尽罢了。请求司察不要对外披露此案即可。小荷毕竟只是个小宫女,司察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若耿耿于怀,可以自行查下去。我和叶隐依然可以帮你!” 绫华怔怔地看着素莲,看不出任何破绽。她分不清素莲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不知道能信的究竟有几分? 可绫华毕竟已经冷静下来,惊动皇后没有任何好处。虽然此时没有头绪,至少应该静下来让自己想一下,至少还能和紫嫣商量一下! 绫华没有理素莲,转身向东宫跑去。 到了东宫,绫华迎面碰见司察出来,两人互相行了礼。 司察一脸惋惜地安慰绫华道:“我已经听说了小荷的事情,太子妃命我小心保存她的尸体,尽可能留住所有的证据,以便将来细查!” 绫华红着眼睛点点头:“劳烦司察姑姑!” 司察又拍了拍绫华的肩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 司察走后,绫华进寝殿见到了紫嫣。 紫嫣见了绫华憔悴的样子,满眼尽是心疼,哽咽道: “你不要太过悲伤!小荷的死,你和素莲的争执,本宫都听说了!本宫已经命司察好好去查证了,真要是素莲做的恶,本宫绝不放过她!” 绫华跪地行礼,痛哭道:“多谢太子妃!” 紫嫣急忙扶起绫华:“你我之间,不必客气。听说你去凤栖宫了?” 绫华点点头,说:“我们是去了凤栖宫的路上,可并没有去见皇后!我想着还是先与你商量一番再说。” 紫嫣点点头:“不去就对了,惊动了母后,弄成了悬案,便有可能交到廷理去审。见了廷理那还了得?定要把你祖宗八代都问得明明白白!小荷已经去了,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 绫华擦了擦眼泪:“太子妃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要查出害死小荷的凶手!” 紫嫣一愣:“你不是说害死小荷的是素莲吗?” 绫华道:“我原本笃定是她,可冷静下来,却又不像她。我还需要些时间去查证!” 紫嫣点头道:“我原本也想问问你,你若有真凭实据,笃定是素莲。那咱们倒也不用审查了,我们东宫,弄死一个小小的药官,比碾死一只蚂蚁费不了多少事!” 绫华心下感动,说:“是不是素莲,我还不敢妄下结论。如你所说,真的是她,那倒也不必审,想办法偷偷除掉就是,免去许多后患。” 紫嫣若有所思地瞧着绫华:“我总觉得心里不安。素莲知道你许多秘密,不管害死小荷的是不是她,先把她除了也好。你怎么想?” 绫华心中一颤,思索了一番,答:“不妥,她是叶隐的心上人。叶隐又是梁彦豪的好友,如果不是素莲,我良心过不去。况且,若素莲没有害过小荷,那她虽然狠毒了些,却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不能先下手害她!” 紫嫣点头:“那就听你的,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去安排!幸亏你也没去凤栖宫,母后这几天正心烦呢,肯定也顾不上一个小宫女的生死。” 绫华本不在意皇后的事情,却也随口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怎么了?” 紫嫣哀叹了一声:“还不是百越的事情!那前皇后在永巷丧生后,百越新送来的一个徐美人。你也知道,百越盛产漂亮女子,那徐美人更是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主儿,把父皇迷得神魂颠倒,许久不去探望母后了!” 绫华宽慰说:“许是一时新鲜罢了!” 紫嫣蹙眉道:“父皇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仿佛年华不再,便愈发喜好年轻的美人了。说起来,不怕你介意,那徐美人的相貌和你还有几分相似!” 绫华不以为意:“这世间相似的人有许多,又有何可介意的?只是如此,你便只能多宽慰皇后娘娘了!小荷的事情,我也不再去烦劳皇后了。就如你所说,我们暗地里去查就好。” 紫嫣:“悲伤之下,难免会有糊涂的错觉,你且冷静下来。若有了线索,我命司察去留意。” 绫华跪谢,紫嫣又安慰了一番,她才退下,离开了东宫。 绫华回到小院,浑身瘫软无力,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绫华几乎一天一夜没吃没睡了,但她却丝毫不困不饿,满脑子都在想着小荷之死。越想越觉得素莲不像是凶手。可如果素莲不是凶手,那其他人反倒都有可能是凶手了! 绫华此时无比怀念起公主府的日子了。虽然那个时候险象环生,但好歹敌人都在明处,身边又有梁彦豪作伴。而现在,紫嫣虽然对自己好,可毕竟是个主子。小荷没了,自己又是孤立无援了。家仇没有得抱,新仇又多了一桩。可笑的是,家仇的那个仇人是九五至尊,新仇的仇人连是谁都不知道?这复仇之路还要不要继续?坚定如她,却产生了动摇的念头。 梁彦豪,你在哪里呢?若是当初在公主府,和你一走了之,一定会比现在轻松许多吧? 绫华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绫华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房门,只见一个宫娥怯生生地说: “司苑姑姑,你还好吗?” 绫华懒懒地答道:“无碍,你有什么事儿吗?” 宫娥颇为难地说:“奴婢知道司苑姑姑此时正忧伤,可暖香苑的徐美人一定要见姑姑!” “暖香苑?徐美人?”绫华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不记得有这号人物。 宫娥答:“是新进宫的百越美人,近些时日得宠得很。姑姑收拾收拾,去见一下吧,莫要得罪了她!” 绫华想起来紫嫣今天刚说过的那个楚帝新宠,无奈点点头,答应下来。 宫娥走后,绫华梳洗了一番,但容颜依旧憔悴,双眼红肿难掩。绫华顾不得许多,匆匆去了暖香苑。 绫华一进暖香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再往里走去,只见院中开满了火红色的海棠花,极为娇艳美丽!院子中央还有一处温泉水,汩汩冒着白烟,混合着花香,颇令人迷醉。 暖香苑果然不是白叫的! 绫华走进寝殿,贵妃榻上斜卧着一名年轻女子,想必就是徐美人。 徐美人一身红袍,黑发如瀑般地披散下来。眉目之间,有几分似绫华。只见她虽是浓妆,但绝不俗媚,反而有着一种带着攻击性的惊艳。难怪楚帝会喜欢她!这般容貌气质,恐怕能迷住世间任何一个男子。 徐美人看了绫华一眼,似笑非笑道:“自打我一进宫,人人都说司苑长得和我相似。我还以为司苑是多么的倾国倾城,今日一见,不过如此罢了。倒让我颇为失望啊!” 第六十八章 诱惑 徐美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价值千金的丝罗红袍,又化着极为精致的妆,那皮肤细嫩白皙、吹弹可破,浑身散发着耀眼的美艳。 而此时的绫华,本就比徐美人年长了三、四岁,加上这两年长期的劫难和焦虑、姿容自然憔悴得不如以前。更何况小荷之死给了她巨大的打击,一夜之间便显得枯槁了许多。再加上身着朴素的女官服饰、素面朝天,若说此时的她像这风华绝代的徐美人,那真是有些抬举了。就算前两年,绫华还是花月阁的花魁,巅峰时期的美貌,也不一定能比的过这徐美人。 绫华笑了笑,屈身行礼: “徐美人姿容倾城,奴婢怎敢相提并论!” 徐美人扑哧一笑,眼波流转,嗔道: “我叫你也不是来与你比美的,料想你也比不过我。若你真有我这般容貌,圣上怎能放过你呢?” 绫华心中不屑,虽然后宫的妃嫔个个都把那年过半百的楚帝当成宝贝,可她却从没放在心上。她爱的是可以与自己白头偕老、钟情不渝的梁彦豪。倘若自己有意,或许早就成了楚帝的妃嫔,在后宫有了一席之地。绫华曾在花月阁以色示人,尝尽苦楚。如今与梁彦豪情根深种,早已经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再利用女色来达到任何目的。 但绫华自然不会与徐美人争辩计较这些,她放低姿态,谦卑地回答: “徐美人说得是,奴婢蒲柳之资,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知徐美人招奴婢前来,有何吩咐?” 徐美人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道: “你瞧我这脑子,差点儿忘了说正事儿。圣上赏我一批绿宝石的种子,极为珍贵。我不放心交给旁人打理。司苑可是这宫中最会料理花草的,就交给你吧!” 绿宝石在楚国是一种极为珍贵的海棠品种,花朵呈淡绿色,极为雅致。这种海棠花苗娇贵,的确需要懂行之人用心打理。 绫华回道:“奴婢自当尽心尽力!” 徐美人又道:“其实啊,我最喜欢的还是颜色火红的富贵海棠。这绿宝石是圣上的一片心意,我自然也要极为珍惜的。依我的意思,你也别和回去和那些个女官、宫婢住在一起了。就留在我的暖香苑,替我仔细照顾这些海棠吧!也免去我一趟趟地差人去寻你!” 绫华为难地说:“这恐怕不行啊,奴婢还要给太后、东宫打理花草,皇后那里也要常去,实在抽不开身留在暖香苑里!” 徐美人突然变了脸色:“你是欺我分位低,比不上那些个主子不成?一个小小女官,要你留下来打理些花草,竟然还如此推三阻四。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向圣上请命不成?” 绫华本就在悲痛之中,来暖香苑已经很不情愿,见这徐美人盛气凌人,骄纵跋扈,也不愿再忍,只是冷冷地回到: “那就请徐美人领了圣旨再来传奴婢吧!奴婢先告退了。” 绫华转身要走,徐美人大喝道: “站住!你这个贱婢,今日休想离开暖香院。你就不怕我大刑伺候吗?” 绫华转身看着徐美人,讥笑道:“美人尽管试试,若不怕得罪了东宫,那就动手吧!” 徐美人当然知道绫华与东宫的关系非比寻常,脸色转怒为笑:“好,那我就听你的,去请了圣旨再来请司苑姑姑大驾!” 她温声软语,绵力藏针,绫华知她不是省油的灯,但也无暇去理会。 绫华自行回了住所,已经是黑夜。 她躺在床榻之上,知道明日便不能再悲伤下去。她要去找司察,问清楚小荷是不是中的鼠药之毒,要去内务局,查清近日来宫中谁拿了鼠药?自己要清醒,要去查,绝不能让小荷白死。再也不能这样不吃不喝不睡了,一定要马上恢复精力。 绫华勉强自己不要去多想,闭上眼睛,努力睡觉,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见到了叶隐。 绫华见了叶隐,依然没有好气:“你来做什么?” 叶隐递给绫华一个小纸卷,说道:“这是梁大哥的飞鸽传书,给你的!” 这些天,终于有个令人喜悦些的消息。 绫华接过纸条,不再多说,“啪”地一声把门关上。 绫华忙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多日不见,思卿如狂。楚军铁骑,开疆阔土。吾已屡建战功,圣上下旨,亲封裨将军。勿念! 绫华看着梁彦豪的来信,凄苦的心中总算得到一丝慰藉。梁彦豪本就是姜令尹的嫡子,就算不去浴血沙场,一样能继承军政大权。如今屡立战功,将来再世袭了令尹的爵位,在这朝堂之上,便再无对手。夏明河说得没错,唯有抓住梁彦豪的心,才能改朝换代,实现真正地复仇! 叶隐看着绫华紧闭的房门,倍感无奈!其实他此时早已冷静下来,不再责怪绫华指摘素莲的事情,本想安慰她几句,却吃了闭门羹。无奈转身,准备离开,却依稀看到远处有一黑影闪过。 叶隐跟着那身影转到后院,竟跟到了柴房。那黑影身姿曼妙,一看便是个年轻女子。叶隐十分好奇,这女子明显武艺不错。可这宫中有哪个女子会有这样的功夫? 只见那女子从身上摸出一个火折子,摘下面纱,吹了一口,正要扔向柴堆纵火! 叶隐飞身上去抢过火折子,扔在地上,一脚踩灭。 叶隐看着那女子,刚要发作,却恍惚间愣了一下。 叶隐奇道:“司苑姑姑?你是怎么变过来的?” 那女子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叶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啊。 叶隐又仔细地端详了眼前人,虽然与绫华眉眼、轮廓相似,但要更加年轻,也更美貌些。这人正是暖香苑的徐美人,可叶隐却从来没见过。 “你是谁?”叶隐问道。 徐美人转身要跑,叶隐一把抓住她的后领,两人打斗了起来,闹了一番动静,惊动了周围巡逻的侍卫。 徐美人见事不妙,趁机抱住叶隐,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雪白的香肩。 叶隐被她这番操作惊呆了,懵懵地问:“你要干什么?” 徐美人道:“你别出声,你要是把侍卫引进来,我就说和你在偷情!” 叶隐满脸通红:“你休要给我泼脏水,我清者自清!” 徐美人笑道:“我是暖香苑的徐美人,你尽管试试?!你猜圣上信你还是信我?你有几个头够砍的?” 徐美人抱着叶隐纠缠着,身上还衣冠不整,搞得他心烦意乱。 先不管圣上信不信他,如此这番景象,素莲看了该怎么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眼看侍卫们接近柴房,就要推门而进,叶隐一把拉住徐美人躲进了柴堆后面! 侍卫们拿着火把在柴房察看着,叶隐一手搂住徐美人,一手捂住她的嘴,怕她生出是非。两人身体紧贴着,彼此得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柴堆透过微微火光,徐美人看清了叶隐的模样,就像所有的怀春少女一样,立刻被吸引了去。竟然觉得此时此刻无比的兴奋、刺激、美好! 叶隐呢,哪有这分心思!提心吊胆地等着侍卫们撤去,才算松了一口气。 叶隐推开怀中的徐美人:“他们走远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纵火烧女官的院子?” 徐美人端详着叶隐,笑道:“先告诉我你是谁?” 叶隐皱着眉头,看着徐美人衣衫不整十分闹心:“你先把衣服穿好!” 徐美人不肯,一下子扑人叶隐的怀中,娇嗔道:“你这样俊俏,若是真的和你偷情,我也是乐意的。不如我们……” 叶隐烦腻得很,不愿再和她继续纠缠,一把推开她:“你自重些!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我不管你为什么来这里纵火,我告诉,如果你敢伤害这院子里的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过你!” 徐美人嗤笑道:“好大的口气啊!你的心上人就在这院子里吧?不会是你提过的司苑姑姑吧?” 叶隐不欲多说:“我走了,不管你是谁,记住我说过的话,不要再来为非作歹!” 徐美人心有不甘,哪里肯放过叶隐,一把拉住他,像水蛇一样缠在他的身上。 叶隐见过不少倾心自己的姑娘,没有一个像徐美人这般不要脸的难缠,哪里像个正经的宫中佳丽? 叶隐蹙着眉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美人笑道:“你先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刚才提过的司苑姑姑。这也好办,人人都说我像她,你就把我当成她嘛?” 叶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推开她:“徐美人,请自重!” 谁知道徐美人突然拉起叶隐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柔媚地说道:“叫我阿笒。” 叶隐满脸通红,抽回了手,就要夺门而出。 徐美人叫道:“你敢跑,我就大喊,说你轻薄我!” 叶隐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徐美人,眼含怒意和轻蔑。 徐美人以为他屈从了自己,继续上来挑逗:“你叫什么名字?看这装扮,是禁军?不对,不是普通的禁军!哦,我想起来了。人人都说,禁军的头领叶隐是个神仙般的俊俏郎君,你就是叶隐对不对?” 叶隐冷冷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们当彼此没见过就好。只要你不再来作恶,我也不会为难你。” 徐美人娇笑,一手抚摸着叶隐的脸庞,说道:“我看你这样子,一定还没有试过女人。不如今晚,就让我来教教你!那滋味儿,可快乐得很!” 徐美人话音没落,叶隐一记重拳打在她的额头,徐美人顿时晕了过去! “总算消停了!真是个疯婆子!”叶隐不禁感叹道。 叶隐巡视四周,看见了一张草席,胡乱地把徐美人卷在里面。 叶隐对着草席卷说道:“既然你说你是暖香苑的徐美人,那就送你回去吧!” 次日清晨,暖香苑的宫婢在院中发现了一个草席卷子,打开一看,正是昏迷不醒的徐美人。 过了一会儿,暖香苑的寝殿中,徐美人正在照着铜镜,额头上一片乌黑的淤青怎么也掩盖不掉。她越想越气,怒气冲冲地把铜镜摔在地上! 徐美人在百越便自幼习武,只是深藏不露。她原本想纵火烧了女官小院,再逼绫华入住暖香苑。没想到在纵火之时遇到了叶隐,一见倾心! 徐美人自恃容貌绝美,不信天下有哪个男人会无动于衷,没想到却在叶隐那里碰了壁。可这世界之人,偏偏都是一个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觉得难能可贵,越是想要。徐美人此时,越发觉得叶隐魅力无边,非要把他拿下不可。 绫华一大早就去找司察问小荷的验尸情况。司察告知她,小荷的确是中鼠药之毒,用量巨大,且没有挣扎痕迹,是自愿服毒。 绫华强忍一腔悲痛,又去了内务局。绫华见了内务局的总管太监,借口说女官住所闹了老鼠,要领些鼠药。总管太监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带绫华去了杂物间领。 小太监正要在册子上登记,绫华拿过笔来,说道:“公公帮我去拿鼠药,我自己来写吧,这样快些!” 小太监连连点头:“有劳姑姑了!” 绫华趁着登记在册的功夫,连翻了之前领鼠药的记录,只有一些低等宫女侍卫住所领过,而妃嫔居所之中赫然写着暖香苑三个字,就在小荷死的前一天,暖香苑领了大量的鼠药。 徐美人?绫华愣住了,浑身发抖,呆呆地看着册子。 小太监拿完鼠药回来,看绫华愣着,再看看册子上,一个字也没写。不禁笑道: “姑姑还说帮小的录册,这么半天,一个字也没动啊。姑姑竟会哄小的开心!” 绫华勉强笑了一下:“对不住了,想起个旁的杂事儿,就走神了!” 小太监叹道:“小荷没了,姑姑许是劳累了许多。姑姑要节哀啊,莫要再伤心伤身了!” 绫华点点头:“谢谢小公公!” 绫华出了内务局,一路心神不宁。徐美人是宫中新贵,之前在百越,和自己无仇无怨,八杆子打不着啊?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害小荷和自己啊?可暖香苑拿鼠药这事儿又太过巧合。绫华又想起徐美人为难自己的事情,不禁更加烦乱。 如果凶手是徐美人,那动机是什么?徐美人是百越进贡的,难道会与前皇后有什么渊源吗?楚宫外邦妃嫔来历,唯有左使的录册记载最全。不如先去找紫嫣,托她通过夏府的关系,向左使打探打探! 绫华正准备去东宫,半路被一个宫女拦下,这宫女瞧着十分面熟。 宫女对着绫华行了一礼:“奴婢是暖香苑的桃花,徐美人请姑姑去一趟,把圣上赏的绿宝石悉数种上!” 绫华想先去东宫,便说道:“你回去禀告徐美人,就说我要准备一番,稍后便去。” 绫华说完要走,桃花却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姑还是现在立刻动身吧,圣上也在暖香苑,等着姑姑呢!” 第六十九章 误会 绫华知道自己已经躲不过去,徐美人搬出了楚帝,只能随桃花前往暖香苑。一路上,绫华想了许多,总觉得有什么阴谋等着自己入套,等会儿见了徐美人和楚帝,必定要格外留心。 进了暖香苑,徐美人和楚帝正在院中欣赏舞乐。虽是冬季,但因暖香苑地处温泉之上,毫无凉意。比起皇后的凤栖宫,显得舒服惬意得多。再加上这里遍布宫苑的富贵海棠,及那一位倾国倾城的徐美人,也难怪楚帝会流连忘返。 绫华给楚帝和徐美人行礼,楚帝笑道:“朕许久没见司苑了,你可好啊?” 绫华回道:“奴婢安好,谢圣上挂念。” 徐美人笑意吟吟道:“圣上日理万机,还要记挂着宫里的小小女官,当真不怕忙坏了身体?” 徐美人柔声软语,娇嗔无比,完全是开玩笑的口吻,却仿佛试探着什么。 绫华冷眼看了徐美人一眼,今日她换了一身淡绿的丝罗长裙,妆容也清淡了些,却显得愈发和自己的相貌相似。只见她额头上有着一大块淤青,也不知是何缘故。 楚帝笑道:“你是朕在宫中最宠的美人,怎么还自降身份和一个女官吃醋?若不是你整日想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怎么会走路失神,撞了柱子,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楚帝说完,还不忘用手指在徐美人淤青的额头上戳了一下。 “啊!”徐美人痛得叫了一声,娇嗔道:“圣上又在取笑臣妾了,臣妾不依!” 绫华看着徐美人和楚帝打情骂俏,内心只想默默翻个白眼。 绫华道:“不知圣上和徐美人招奴婢来有何吩咐?” 徐美人道:“自然是上次和司苑提过的事情,把圣上赏得绿宝石种在暖香苑中了!圣上你可知道,司苑非要臣妾请了圣旨才肯留在暖香苑种海棠呢!” 楚帝宠溺地笑了:“司苑是太后和东宫跟前的红人,有些脾气也是难免。绫子啊,你就给朕面子,留在暖香苑安心把绿宝石都种下吧!” 徐美人得意地看了看绫华,道:“为了圣上的绿宝石,臣妾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应景的服饰,以谢圣恩。司苑,你让我请了圣旨,我便请来了,你可不能再推脱了哦。” 绫华想起暖香苑在内务局领鼠药的事情,此时反倒想留在暖香苑里好好查一番了。 绫华行礼道:“奴婢遵命!” 徐美人笑道:“桃花,快命人把花苗都搬到院中,让司苑姑姑看看!” 桃花领命退下,去了暖香苑的库房,绫华则退到院中一角待命。 楚帝看了看徐美人,笑道:“你可满意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朕可要去昭阳殿处理政务了!” 徐美人一把拉住楚帝:“圣上别走嘛,你答应过臣妾,要陪臣妾一起看那禁军首领舞剑的!都说那叶首领在东宫献艺,惊羡四座呢。臣妾也想看一看嘛!” 绫华听到徐美人提起叶隐,眉头不禁一皱,隐隐觉得不详:这叶隐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个妖精?楚帝哈哈一笑:“朕已经在你这里耗了大半日了,哪还有时间陪你看舞剑。这样吧,朕下道旨意,让那叶隐来暖香苑献艺,你自己欣赏便好!” 徐美人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故作不情愿,撅着嘴说:“圣上总是这样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臣妾甚是思念!” 楚帝宽慰道:“连日来,朕可独宠你一人,就连皇后都不曾看望过。朕今日实在有要务要处理,楚吴大战,我军折损了大将军,朕还要钦命新的大将军上任啊。你要乖乖的,且不要胡闹!等朕改日再来看你。” 徐美人眼波流转,娇声道:“那圣上去忙吧,臣妾等您!” 楚帝点点头,这才离开。 绫华在侧听得楚帝提起了楚吴之战,又闻大将军战死,心想梁彦豪刚任裨将军不久,担心他的安危。正好叶隐来了,可以趁机问问。 楚帝刚走,徐美人便收起刚才温柔娇俏的样子,冷眼看着绫华,厉色道:“既然圣旨已经下了,司苑还等什么?赶快开始吧!” 绫华缓过神来,桃花已经带人推了几车花苗来。绫华粗算了一下,大概有上百株。 绫华屈身道:“奴婢需要一些工具和帮手,请徐美人许奴婢回去准备。” 徐美人冷笑一声,饮了口杯中酒:“你要去哪里准备?去东宫吗?难道圣旨到了东宫就不管用了吗?圣上命你留下来种海棠,你听不懂吗?” 绫华当然知道徐美人故意为难,却无可奈何,只得说:“奴婢遵命就是了!请徐美人赐奴婢一把花铲。” 徐美人坏笑:“暖香苑可没有什么花铲,不过普通的铲子倒有一把,不知道司苑可否凑合一下。” 绫华想着是普通的小铁铲,也能将就用,点头道:“也好。” 徐美人一招手,一个小太监拖着一把全铜打制的巨铲上来。那铜铲十分沉重,绫华根本无法使用。 绫华知道徐美人压根没想让自己好好种花,满心思都在为难自己,再与她争辩也无济于事。绫华面无表情地接起那把沉重的铜铲,在院落里开始翻土。因为那铜铲巨大而沉重,绫华摆弄它的样子又可笑又滑稽,引得徐美人和一众宫人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叶隐已经进了暖香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冷眼看着徐美人得意的样子,心中甚是替绫华不平。 徐美人正笑着,无意间回头看见了叶隐,娇声道: “叶首领来了!你快看这司苑姑姑种海棠的样子,是不是有趣的很?” 徐美人说完,又是一阵娇笑。 叶隐寒声道:“臣奉圣上之命来暖香苑舞剑,不知圣上在何处?” 徐美人娇笑:“圣上已经回昭阳殿了,他是下旨,命你给我一个人舞剑。叶首领,你可以开始了。” 叶隐脸色阵阵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帝会下旨让他堂堂禁军首领为一个新入宫的美人舞剑。叶隐与令尹府关系匪浅,少年起便受到姜令尹的青睐与提拔,甚至还在鬼头军里受过密训。他武艺超群,傲骨无双,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 东宫献艺,乃是太子诚邀,和今天徐美人这看耍猴的心态,完全就是两码事! 再看看绫华,她本是好兄弟梁彦豪的心上人,梁彦豪又是姜令尹的亲生子嗣,在这小小的暖香苑,却受到这种侮辱。 叶隐想起梁彦豪上战场前,嘱托自己保护好绫华,心中不免愧疚。 叶隐面色冰冷地说:“我是禁军首领,不是卖艺人。徐美人想看舞剑,可以去市井之间看。” 徐美人杏目圆瞪:“好!好,你敢违抗圣旨,来人啊,掌嘴!” 叶隐怒喝:“看谁敢动我?我是朝廷命臣。后宫妃嫔,可无权处置!就算我是违抗圣旨,也轮不到你教训!” 暖香苑的下人们当然知道叶隐的本事,哪个敢上前招惹?都站在原地怔怔看着。 徐美人气极难忍:“好,我无权处置你,可我有权处置宫里的女官!来人,把司苑押过来,掌嘴!” 绫华还在一旁研究,怎样用这铜铲巧妙地翻土,却不想没来头地飞来横祸,十分地莫名! 下人们不敢动叶隐,却敢动绫华。两个小太监三下五除二就把绫华押了过来。 徐美人得意地对叶隐道:“我不能打你,但是我能打她!” 说罢,徐美人重重给了绫华一巴掌,直打得绫华半边脸红肿起来。 绫华气极:“徐美人,抗圣旨的是叶隐,你打我做什么?” 叶隐也看呆了,心中暗骂徐美人是疯婆子,强压怒火道: “徐美人,司苑姑姑也没得罪你,为什么打她?” 徐美人得意道:“我打得就是司苑,打得就是你的心上人!” 绫华的怒火一下子冒了上来:“我不是他的心上人,你打错人了!” 此时,绫华已经意识到徐美人对叶隐的暧昧,虽不知从何开始,但自己确实被误伤了。 叶隐也知道误会大了,忙解释:“徐美人,我的心上人不是她,你放过她!” 徐美人仰着下巴,根本不信叶隐的话:“那你说,你的心上人是谁啊?” 叶隐转念一想,可千万不能把素莲供出来。素莲没有任何后台,不像绫华身后,还有个东宫撑腰。要是徐美人真为难起素莲,那更加雪上加霜。 徐美人见叶隐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抬手又要打绫华。 绫华此时见叶隐不解释,被气急,哪里还顾得上素莲,大喊道:“我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徐美人的手抬在半空中停下,等着绫华的回答。 绫华又要开口,叶隐突然挡到她面前大喊:“没错,司苑姑姑就是我的心上人。我会替她受过,徐美人要打就打我吧!” 绫华惊呆了,大骂:“叶隐,你疯了?!疯子,你别害我!” 徐美人怔怔看着叶隐,眼神里闪出一丝哀伤,收回了抬起的手。 “她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喜欢她?”徐美人心中酸楚,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比绫华更年轻、更美丽,更妩媚。叶隐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叶隐努力思索着,口中胡乱回答道:“嗯……她会种花、会发脾气、会骂人,不分青红皂白,反正我就是喜欢她!” 叶隐并不了解绫华许多,实在说不出她什么优点。 绫华气得真翻白眼,她心里已经明白叶隐是护着素莲,把自己推出来顶雷。她也看得十分明白,徐美人对叶隐是单相思。而绫华此时,已经基本确定小荷并非素莲所害,也没有必要再将素莲说出来,给她惹祸上身。 绫华心里默默哀叹:既然叶隐要保护素莲,就成全他吧! 但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容易地把雷接下。 绫华开口大骂:“叶隐,你别自作多情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根本就瞧不上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喜欢你。你这个害人精!徐美人,你不要为难我,从头到尾都是叶隐对我单相思而已,我对他没有半点儿意思。” 徐美人更懵了:“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他哪里不好了?” 绫华看了看叶隐:他武艺超群、俊逸无双,人又讲义气,貌似全天下的女人都会喜欢的那种。实在说不出来什么缺点。 绫华沉思了一会儿,道:“他总是招蜂引蝶,身边不断有女人纠缠。我在宫中唯一的朋友小荷就是因他而死。所以,喜欢他的女人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不喜欢他,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徐美人叹了一声:“这也不是他的错。既然你不喜欢他,我也不必再为难你,你只管把海棠都种好便是。” 绫华松了口气,没想到就这样蒙混过关了。她突然觉得徐美人虽然有些疯疯癫癫,却不像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徐美人又看了看叶隐,满眼怜惜道:“你也是可怜人,我不勉强你舞剑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自做多情了。” 徐美人满脸幽怨地回了寝殿,一众宫仆也随之四散,院中只留下绫华和叶隐两个人精神恍惚地大眼瞪小眼。 绫华冷笑:“为了保护她,你什么都说得出口!” 叶隐愧疚极了,非但没按对梁彦豪地承诺保护好绫华,还给她惹了巨大的麻烦,害她受了徐美人的掌掴。 叶隐不知道说些什么,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的脸疼吗?” “滚!”绫华没好气地骂道。 叶隐讪讪道:“你且先做些别的,或是休息休息。我晚上给你拿花铲来,帮你一起种海棠。” 绫华脾气缓和了一点,问道:“梁彦豪可有消息?听圣上说,楚吴之战中,大将军殉国了。他可安全?” 叶隐点点头:“你放心,他身份特殊,自有人暗中守护。大将军殉职,他是最得力的裨将,现在满朝官员都在推举他为新任大将军,只是圣上还在犹豫不决。但大局已定,是早晚的事情。” 绫华心中暗喜:大将军?他要当大将军了吗?那是何等的地位和荣耀啊!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色。叶隐见到,如释重负,心里踏实了许多。 绫华态度好了许多:“你先去忙吧,别忘了给我带花铲来!” “好嘞!”叶隐喜道 第七十章 芥蒂 叶隐从暖香苑出来,率先去了内务局,叫主管太监给他挑两把称手的花铲。等到夜里,叶隐便把花铲给绫华送了去。 暖香苑的院子里,只有两个火把照着,光亮甚微。 绫华此时,已将花苗都分拣修整好,正等着挖土入坑。她掂了掂叶隐拿来的铲子,点头道:“还算合手!” 叶隐笑道:“那姑姑,我们快一起动手,早些把这花苗种上还能回去休息休息。” 绫华斜了叶隐一眼:“不是我们动手,是你快动手!你把那些花苗下面分别挖大约三寸的土坑,便可种下了。” 叶隐愣住了:“我一个人做吗?” 绫华冷笑道:“你让我给你的心上人顶雷,这点儿忙都不帮吗?那好,我这就去找徐美人,告诉她素莲才是你的心上人。让那疯女人去折腾折腾素莲才好。” 绫华起身作势要走,叶隐忙拉住她求饶:“姑姑我错了!您请在一边歇息,我都给您种上啊,您看着就成!” 绫华满意地笑了,在一边席地而坐,看着叶隐吭哧吭哧挖土种花,也颇有乐趣。 叶隐不愧是练过武艺地,身手利索极了,只过了大约两个时辰,这绿宝石的苗子已经种的差不多了。叶隐也开始气喘吁吁,坐在了地上。 叶隐喘气道:“姑姑,我先歇一下。” 绫华见叶隐卖力,也心软了些:“你且回吧,剩下的我来就行。” 叶隐忙道:“不,不,还是我来吧,我稍稍歇息就好。姑姑,你看看我种的行不行。” 绫华拿过一个火把,照亮着花苗查看了一番,点头到:“极好!” 叶隐笑道:“总算没有白忙活!” 绫华也轻松了许多,用火把继续查看着花苗,却无意见看见了附近的富贵海棠里掺杂着几株颇为逊色的粉色海棠。绫华靠近那几株粉色海棠,细细观察起来。 叶隐也注意到了,讥笑道:“这徐美人眼光也不怎么样嘛!这样的货色也混了进来!” 绫华“嗯”了一声:“是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看上你了!” 叶隐脸一红,窘迫地说:“姑姑看出来了?” 绫华冷哼道:“我又不是傻子。你以后离她远一点,别给自己惹事儿。” 叶隐颇为委屈:“我恨不得离她千里远,可她搬出圣旨来,我也很绝望啊!” 绫华继续看着那几株粉海棠,叶隐生疑:“这几株海棠有什么不妥吗?” 叶隐说完刚要伸手去摸,绫华“啪”地一下打了他伸出的手。 “怎么了?”叶隐有些莫名其妙。 绫华从身上摸出一个手帕,小心翼翼地隔着手帕摘下一朵粉色海棠,包在帕子里,交给了叶隐。 绫华道:“我不懂这些毒物,但近年来苦心钻研花草,也了解一二。我看这海棠八成就是有巨毒的铁海棠。你小心拿着,去让素莲确认一下。我留下来种完剩下的绿宝石,明天再去找她。” 叶隐颇为惊讶:“那徐美人种这些毒物作甚?” 绫华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她为何种这毒物,许是百越女子都偏好这个。但至少证明一点,徐美人不是害死小荷的凶手!” 叶隐更加迷惑:“姑姑,你原本怀疑徐美人害死小荷的?这会儿,怎么又说不是她了?” 绫华有些不耐烦,瞪了叶隐一眼:“我不跟你说,你这样的傻子也听不懂我说什么。你赶快去找素莲,她会明白的!” 叶隐很是无奈:“好吧,还是你们两个聪明人去说吧!” 叶隐拿着绫华包好的海棠花去找素莲,绫华则加快了种绿宝石的速度。 女官小院,叶隐来寻素莲,把那毒海棠给了她,也大概说了一下白天绫华被徐美人刁难的事情,只是隐去了徐美人对自己的一些不可描述的情愫。 素莲就那么听着,其实已经了然于心,漫不经心地问:“徐美人看上你了?” 叶隐惊呆了,感觉自己在绫华和素莲这样的女人面前,脑子永远不够用。 素莲看着叶隐囧迫的样子,笑道:“都说徐美人倾国倾城,我还没见过。怎么样?她美吗?” 叶隐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素莲笑着说:“你只管说实话就好,我又不会生气。” 叶隐认真地想了想,答:“确实很美,长得和司苑姑姑挺像的。” 素莲变了脸色:“你的意思是,司苑姑姑也很美了?” 叶隐看素莲脸色不对,惊慌道:“你说过让我说实话的,我就知道不能跟你说实话。她们不美,都不美!比你都差远了!“ 素莲脸色更差了,冷冷道:“出去!“ 叶隐非常无奈:“我又哪里说错了?“ 素莲把叶隐推出门外,愠怒道:“你若再去招惹别的女人,就别来见我!“ 说完重重摔上房门,叶隐对着紧闭的门一脸委屈:“我没有啊?!” 素莲何等聪明,叶隐虽然没有细说徐美人如何刁难绫华,又如何请圣旨让他去暖香苑舞剑的事情,但她心里已经猜到徐美人对叶隐绝对心思不轨,心里不禁烦闷。她虽然一直自命不凡,可宫中不缺美人,而像叶隐那样俊秀潇洒的男人却只有一个。有人觊觎,也是正常不过。若叶隐不能自持,自己的处境便更加不妙了! 素莲打开了叶隐送来的帕子,看到了那株粉色的海棠花,脸色不禁一变。 次日白天,绫华来寻素莲,素莲早已等候多时。 绫华一身尘土,尽显憔悴,素莲看了也不免叹息道:“你以前多美的一个人,怎么邋遢成这个样子。若梁彦豪还在宫里,见你这个模样,怕是要变心了!” 绫华却不屑道:“女人再美,总有花颜老去那一天。他若爱的只是这身皮囊,那变就变了吧!” 素莲却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你在公主府,那可是格外注重容貌,还利用姿色接近过太子。你忘了吗?” 绫华叹道:“从前,以为美貌是利器,如今却觉得并不好用。帝宫里美貌的女子太多,要想做成什么事情,脑子好要比脸蛋美更重要!” 素莲嗤笑:“所以你一个青楼出来的花魁,要彻底放弃花容月貌,凭本事吃饭了?” 绫华斜了一眼素莲,严肃地说:“我从前以色侍人,是因为家境悲惨,生活所迫,绝非自愿。如果我有选择,我宁愿从来没有凭姿色换取过任何利益。我已经跳出了那个火坑,也有了相知相爱的人,不会再去重蹈覆辙。素莲,我现在信你不是杀害小荷的凶手,也信你和叶隐是真心相爱。我知你心高气傲,不甘平凡。念在你我相识多年,我劝你一句,叶隐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男人,你要知足。” 素莲被绫华这样说教一番,神色颇为尴尬,只得转移了话题:“我们说正经事吧,那海棠我看了!是铁海棠里最毒的一种,只需几片花瓣,便可轻松送人去西天。” 绫华早已料到,说:“我之前去了内务局,看到了领鼠药的册子,暖香苑在小荷死前一天,领过大量鼠药。” 素莲皱眉:“徐美人是百越人,肯定是懂用毒的,院子里又有这极品铁海棠,她为何领鼠药去害人?” 绫华道:“所以,就像你这样的用毒高手,不会拿鼠药害人一样,徐美人同样不会是凶手。有人嫁祸给她!” 素莲更疑惑了:“有人害小荷,又嫁祸给徐美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一个小宫女,害就害了,为什么还要嫁祸呢?依我看,这人分明就知道你和小荷的关系,而且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凶手。把你的注意力转到徐美人身上,是要你去深查暖香苑。难道徐美人背后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绫华叹道:“我以前总以为自己还算聪明,到了今天才知道,一直像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不管杀死小荷的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她既然要我去查暖香苑,那么徐美人一定有秘密可以让我发现。所以,我要将计就计,就从暖香苑查起!“ 素莲点点头:“我有什么能帮你?“ 绫华看了看素莲:“你知道我并没有完全信任你。” 素莲无奈道:“我知道,你总觉得我心肠太狠。我从前跟在皇后、姜旻秋那样的人身边,耳濡目染,或许和常人不同。可自从你和梁彦豪救我那次,我是真心想和你成为同路人的。现在有了叶隐,我已经满足,不会再升邪念,走歧途。不要再推开我了,让我帮你吧!” 素莲拉起绫华的手,一脸诚挚:“我不想再和那些只会勾心斗角、毫无感情的人混在一起,我羡慕你和太子妃、小荷那样的友情,我也想有真正的朋友!你怪我狠毒,我可以改。以后,你要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会听你的。” 素莲说着,眼睛已经闪烁出泪光,绫华看着她,心里感叹:素莲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的苦命人?她自幼服侍在姜旻秋、皇后那样狠毒的人身边,她也是没有选择的啊!“ 绫华心软了,握住素莲的手:“不要轻易去杀害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不要残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包括未出生的胎儿。你发誓,我就信你!“ 素莲面露喜色,擦掉脸颊上的泪珠,指天为誓: “我素莲指天为誓,以后绝不杀害任何一个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不残害任何一个无辜的生命,包括未出生的胎儿。如有违背,将人人唾弃、不得所爱、不得好死!“ 绫华点点头,又说:“你和叶隐只管做好分内事,不动声色就好。明日起,我会每日到暖香苑照顾绿宝石,若是彻夜不归,你便让叶隐去寻我,若寻不到,便去东宫求救。“ 素莲点点头:“我记下了。“ 绫华笑笑:“既然话已经说开了,愿你我之间再无芥蒂。“ 两人相视一笑,在这宫中,终于都有了并肩作战的朋友。 次日,绫华便去了暖香苑照料绿宝石,却没有见到徐美人的影子。徐美人对这些花苗并不上心,也没出来看。 桃花倒还算和善,时不时给绫华送些水和吃的。 绫华和桃花话着家常,假意顺口说道:“这么多名贵的苗子,你可要仔细看着,小心别叫老鼠吃了哦。“ 桃花蹙眉道:“姑姑说得是,不过我们暖香苑从来没见过老鼠啊,应该是没有的。“ 绫华“哦“了一声,又说:”你还是去领些鼠药备着吧,春天来了,难免蛇鼠出动呢。“ 桃花犯了愁:“暖香苑从来没领过什么鼠药,我还不知道去哪里领呢。“ 绫华早已料到,笑着说:“应该是在内务局。不过既然暖香苑从没有老鼠,倒也不必紧张,不领也罢。“ 说完绫华岔开话题,又与桃花说了些别的。 医药局,素莲为各宫准备草药,分配着比例,忙碌着。却见凤栖宫的侍女蓝茵来寻。 兰茵行了礼,问:“药官姑姑忙不忙?“ 素莲笑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兰茵点点头,笑答:“皇后娘娘说昨日睡得不好,想让药官姑姑调一碗安神汤送过去,再去看看脉!” 素莲忙道:“那我马上起灶,给皇后娘娘熬药汤,一会儿亲自送去。” 兰茵走后,素莲觉得有点儿蹊跷。皇后身份尊贵,平时喝汤药看脉,自然都是顶尖的太医伺候着,按说轮不到她这个药官。可也难说,毕竟药官是女人,会更方便一些。 素莲精心准备了一碗汤药,送去了凤栖宫。 凤栖宫不似以前的凤华殿,修葺后,更加素雅了一些,不得不说,沐皇后的品味还是极好的。如今的凤栖宫,处处透露着精致和高贵,更像个皇后的居所。 素莲见过沐皇后,献上汤药。 沐皇后饮过汤药,道:“药官果然是慧质兰心,同样是安神汤,你熬的味道却好了许多,一点儿都不苦!” 素莲笑道:“谢皇后娘娘夸赞,若是您喜欢,奴婢愿意天天奉上!” 沐皇后看着素莲,颇为满意:“你不仅手艺好,会说话,这模样也是一等一的美。整日闷在医药局,太委屈了。本宫身边的宫令已经到了出宫的年龄,这位置便空缺了下来。本宫很喜欢你,想把留在身边做宫令,你意下如何啊?” 素莲一愣,万万没想到皇后会如此提拔自己,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皇后娘娘,奴婢是听错了吗?” 沐皇后莞尔一笑:“你没有听错,本宫想让你任职宫令,这可是帝宫里职位最高的女官了。你可愿意?” 第七十一章 宫令 素莲自然没想到沐皇后能如此抬举自己,宫令的确是最高级别的女官,就连品级低一些的妃嫔也要礼让一些。素莲虽然自认为是一众女官里极为出挑的,但比之绫华的风头还是不如,为什么皇后会挑中自己? 素莲行礼道:“谢皇后娘娘隆恩,只是奴婢资历尚浅,又没立过大功,甚为惶恐!” 沐皇后笑道:“你何必如此自谦?谁不知道药官医术高明、沉稳大气,本宫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宫令!” 素莲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叩谢:“奴婢谢皇后娘娘!” 沐皇后点点头,又命身边的蓝茵拿来一打锦衣,说道: “这是本宫亲自为你准备的宫令官服,是命司衣改良过的,比从前的服饰要精致漂亮了许多。明日起,你便着了新装来凤栖宫伺候吧。“ 素莲再次叩谢:“奴婢遵命,谢皇后娘娘隆恩!” 她接过蓝茵手中的官服,粗看了一眼、只见配色雅致、做工精巧,不亚于后宫妃嫔的服饰,心中颇为喜欢。 沐皇后看着素莲,又道:“以后伺候在本宫身边,妆面可不要再这样素净,打扮得鲜亮些,本宫看了也心情好。稍后本宫再命人给你送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这两天啊,你准备准备,搬来凤栖宫吧。既然任了宫令,这以后是要帮本宫处理不少宫内事务的,搬过来更为方便些!” “奴婢遵旨!”素莲叩拜。 素莲离开了凤栖宫,拿着那些精美服饰回了住所。她打开那些衣服仔细一看,更是喜欢得不得了,那真是件件考究、用料金贵、搭配用心,还特意配了些精致的金银首饰,沐帝妃品味不俗,赏赐的也是件件精品。她从前跟在前皇后、姜旻秋身边,虽自知美貌,却也知这是把双刃剑,尤其在貌美的主子身边,更要低调。终日里穿着一身白衣,妆面也极为素净,不画黛眉,不点朱唇,却依旧掩盖不住美丽。生平第一次,有主子赏赐这些红妆,素莲心里颇为感动欢心。说实话,哪有不爱美的女人呢? 又过了会儿,蓝茵果然送来了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石黛过来,可谓一应俱全。 蓝茵走后,素莲已经按捺不住,换上了宫令服饰,又开始扑粉、点绛、画眉,着实认真得打扮的一番,果然和平时判若两人:少了几分清淡,多了十分娇艳。素莲心底不禁暗暗叹道,人靠衣装的确是有道理的。 绫华此时敲开素莲的门,看见她这身装扮,着实一愣。 绫华围着素莲转了一圈,不禁拍手赞叹:“真是绝色美人,可以去和暖香苑的徐美人比一比了。” 素莲浅笑,赶快关好房门道:“再美也是奴婢,徐美人可是主子。” 绫华看了看素莲桌上的服饰,笑道:“我在外面也听到众女官的议论了,恭喜宫令姑姑了!日后我见了你,也要行礼才是。“ 素莲笑道:“你又取笑我,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绫华指着桌上的服饰妆品道:“这些都是皇后赏赐的?” 素莲点点头。 绫华蹙眉:“这宫令的官服改动颇大,这也过于精美华丽,便是份位低些的妃嫔,也是比不的。皇后对你的器重,可见一斑。“ 素莲心下难免得意,说:“皇后还命我择日搬去凤栖宫,日后我们便不在一起同住了。“ 绫华点点头:“荣升了宫令,自然要去凤栖宫的,也能住上独立的院子,还有专门伺候的宫女,地位自然是今非昔比。” 素莲担心绫华心里不快,拉住她的手说:“虽然我升了宫令,但对你却还会和从前一样,你若有什么事情,可以去凤栖宫的时候找我去说。” 绫华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惑:“素莲,你真心不觉得这事情蹊跷吗?从前你和皇后从未有过什么交集,她怎么会突然提拔你?“ 素莲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绫华道:“徐美人风头正劲,皇后受了冷落,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若皇后身边有个姿色出众的女官,那么是否就能吸引圣上的注意?若这女官还有一定的分量,又不能如普通侍女一样轻易得手,想必圣上会更感兴趣吧?“ 素莲有些吃惊:“你的意思是,皇后想利用我争宠?“ 绫华叹道:”我原本也没多想,但看了皇后这些个赏赐,如此大费手笔,不得不往这方面想。毕竟利用身边侍女、女官争宠,是后宫妃嫔惯用伎俩。皇后的身份,自然不会明着来,手段想必也要更高明些。看看这后宫之中,也只有你的姿容还能跟徐美人争一争。“ 素莲还是有些不肯相信,嗤笑道:“如你所说,皇后要找女官争宠,为何不选你?从前她还是沐帝妃的时候,你就与她有缘。再加上你和东宫的关系,你比我牢靠得许多啊。“ 绫华道:“我知道你还是不肯全信。皇后自有她的道理,我说这些只想提醒你,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你身边还有叶隐,之前你也告诉我,你想要的是真情。“ 素莲沉下心来,拉住绫华的手:“我明白你的用心,我在凤栖宫,会小心行事!“ 是夜,叶隐来找素莲。 素莲还未脱下宫令的服饰,妆面也更加精致了些,她在等着叶隐。 叶隐看见盛装的素莲,很是吃惊,不禁笑道: “今天怎么了?怎么打扮得这样美?“ 素莲娇羞道:“你仔细看看我身上的服饰,可看出了什么?“ 叶隐仔细端详了一番:“我只看出格外好看了,和平常的女官服饰不太一样,倒有些像后宫娘娘的。“ 素莲笑了:“哪里像后宫娘娘的?这分明是宫令的服饰!“ 叶隐大吃一惊:“宫令?那不是后宫最大的女官了?你……难道?“ 叶隐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素莲点点头:“即日起,我就是新任的宫令了。叶首领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哦。” 叶隐笑道:“我平时见了你,也是礼让三分的。怎么一日不见,你便荣升了?” 素莲嗔怪道:“我在医药局勤勤恳恳,治好了多少娘娘、女官的疑难杂症,哪个不对我赞不绝口。为什么,我就不能凭本事获得皇后娘娘的赏识,受到提拔了!” 叶隐忙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从药官升到宫令,这是从四品女官直升到了一品女官,皇后如此赏识你,当然是好的。你以后,便要去凤栖宫伺候了吧?“ 素莲点头:“这个是自然的。“ 叶隐蹙眉叹了一口气。 素莲疑问道:“你仿佛不开心?“ 叶隐道:“不,不,你终于熬出来头,我自然是为你高兴的。只是,你去了凤栖宫,自然也有机会经常见到圣上。你本身生得就这样美,这宫令的衣服又这样好看,圣上见了怕也会动心的。“ 素莲看着叶隐吃醋和担心的模样不禁好笑,宽慰道: “圣上有那倾国倾城的徐美人,又怎么看得上我?你可多虑了。” 叶隐却说:“依我看,你这样打扮起来,比那徐美人更美。自古君王,都是朝三暮四。圣上见了你,肯定会心动。到时候,别说是宫令,便是美人、妃嫔,帝妃、你也当得!” 素莲听了,不禁大笑起来:“你倒把我今后的命运都编排好了吗?我若当了帝妃,那你是什么?“ 叶隐痴痴地看着素莲,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那我就在你身边当个公公,终日陪着你,不让别的妃子欺负你!“ 素莲心种一暖,眼眶湿润,用手指抵住叶隐地唇:“呸呸呸,不许胡说。当什么公公?!我不许你当什么公公,我也不会去当什么妃子。我答应你,在圣上面前低调行事,也绝不做这般华丽盛装。我就安分地做我的宫令女官,等着你来求娶我。“ 叶隐眼中闪烁泪光,抓住素莲的手吻了一下,深情道:“素莲,我叶隐绝不负你!“ 两人情难自已,四唇相接,深吻了一番才拥彼此入怀,难分难舍。 次日,素莲去凤栖宫述职。临行前想起了绫华和叶隐的话,挑了一身最为素雅的服侍穿上,头发也梳了极为简单甚至显得老气的发髻,未佩戴任何头饰。脸上的妆面依然素净,只是象征性的扫了扫黛眉。素莲便这样,去了凤栖宫。 皇后见了素莲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不动声色问道: “宫令对本宫的赏赐不满吗?“ 素莲惶恐道:“奴婢不敢。“ 皇后蹙眉:“那为什么这个样子来见本宫?“ 素莲道:“奴婢平时素淡惯了,不会化艳妆,更不会搭配配饰,辜负了娘娘的好意。” 皇后愣了一下,笑道:“无妨,就随你吧!你随蓝茵去看看各宫的录册,那些吃穿用度若在规格之内,便自行核校。若有些个不合规矩的,你再来见本宫禀报。” 素莲领命下去了。 蓝茵带素莲到了录册房,案上堆满了账目,都是记载这各宫的吃穿用度。 蓝茵笑道:“姑姑慢慢看,一会儿,奴婢找个婢子来伺候姑姑茶饮和点心,再让她带姑姑看看住处。” 素莲点点头,开始忙碌起来。 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宫婢,端着一盘茶水点心。 宫婢见了素莲行礼:“奴婢馨儿见过宫令姑姑。” 素莲看了看这丫头,相貌普通,看着倒也舒服,点头道: “把茶点放在案上吧。” 馨儿照做,却站在素莲身边不动了。 素莲看了看她:“你站我身边作什么?” 馨儿慌张道:“奴婢以后就是伺候姑姑的了,姑姑想吃什么、喝什么、有什么杂活儿都可以交给奴婢去办。姑姑喝一口奴婢泡的茶吧。” 馨儿诚惶诚恐地看着素莲,素莲不禁有些好笑。从前做药官的时候,身边倒有两个手下使唤的丫鬟,但这贴身专职伺候吃喝的婢女,还是头一次拥有。 素莲放下手中的录册,打开茶杯,品了一口热茶。这是极品的茉莉玉露冲泡的。从前,素莲只见江旻秋和皇后喝过,这清香的味道扑鼻难忘。没想到今时今日,自己能喝到这么好的茶。宫令的地位竟如此之高吗? 素莲有些暗暗吃惊,问道:“这茶可是玉露?” 馨儿点头笑道:“姑姑好品味,这正是滇国新上供的玉露。宫中除了圣上、皇后,东宫之外,普通妃嫔,也只有徐美人能喝上一杯了。宫令姑姑的,是皇后特地赏赐的,奴婢冲泡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呢!” 素莲笑笑,心中自是感恩皇后,又看了看盘中的点心,样样精致,问道: “这些都是你做的?” 馨儿点点头:“这些虽是奴婢做的,但材料却都是皇后命凤栖宫的私厨赏的,用料极为考究。姑姑尝尝。” 素莲看着盘中一块玫瑰形状的粉红色糕点,晶莹剔透的样子,依稀看到了里面透出的花瓣: “这是玫瑰糕吗?” 馨儿点点头:“这道是美人糕,是用新下来的糯米捣成浆,混合了滇国的玫瑰花瓣、极品桂花拉丝蜂蜜,古法红糖调好,蒸制成型的。姑姑尝一口吧!” 素莲用筷子夹起那块美人糕,那糕点酥烂软糯,入口即化,玫瑰花香混着蜜香,还有丝丝甘甜在舌尖流淌,回味无穷。 素莲惊叹:“这美人糕太好吃了,我没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馨儿又笑笑,指着一块雪白蓬松的糕点道:“这算什么,姑姑再来尝一口这龙须酥,是用特供的白芝麻、花生、麦芽糖熬制了整整三个时辰,经过九道工序才制出来的点心。” 素莲夹起那块龙须酥又咬了一口,赞道:“果然松酥绵甜,香脆可口!” 馨儿得意道:“姑姑别看我年纪小,可厨艺在凤栖宫也是排得上号的。以后姑姑想吃了,尽管吩咐就是!” 素莲此时也觉得乏累,突然想看看皇后为自己安排的住所,说道: “馨儿,带我去看看日后的居所吧!” 馨儿点头称是。 素莲跟着馨儿穿过凤栖宫的庭院,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 这小院干净雅致,开满了雏菊,可谓别具匠心。 素莲推开房门,这房间要比从前的住所大上三四倍,房里的立柱都是雕花的。房里还有个硕大的梳妆台,精致的铜镜。妆台的用料雕花十分考究,散发着花梨木的清香。素莲随手打开妆台的一个抽屉,里面竟然摆满了珠翠饰品。 素莲的心慌乱地跳着,却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些珠宝,随手拿起一颗硕大的明珠头饰,看着它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不禁被深深吸引。她愣愣地对着铜镜,手不受控制地把这颗明珠戴到了发髻上。只是戴了这一颗明珠,素莲竟觉得铜镜里的自己比从前要美丽了千倍、万倍一样。 素莲抚摸着妆台,花梨木的台面丝滑得就像少女的肌肤一般。她想到了那些精美的衣服、那些细腻的脂粉,那沁人心扉的茶香以及那些香甜精致的点心。还有眼前的妆台,所处的院落,无一不像从前遥不可及的梦境,可现在自己竟然轻松拥有了。那么,代价会是什么呢? 第七十二章 心意 暖香苑里,绫华精心照料着那些绿宝石,眼看着那些花苗长出一簇簇淡绿色的花苞,心中甚是欢喜。 这日,楚帝一时兴起、突然来了暖香苑,却恰逢徐美人出外游园。楚帝在等候徐美人的功夫,先去了院子里,想看看那些绿宝石,正好见到绫华在灌溉修剪。 绫华见了楚帝,屈膝行礼。 楚帝一抬手:“免礼,你继续忙吧!不要管朕。” 楚帝似乎有心事,也不怎么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院子的海棠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宫婢们为楚帝搬来了桌椅,摆上了酒食。 楚帝下令,命所有宫婢和太监都退下,院子中只留下了绫华在照料花草。而楚帝自己则是满脸忧愁,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下肚。 绫华一边拿着花剪修剪着花叶,一边暗中观察楚帝的神色,只想躲得远远的,不愿轻易招惹。 楚帝许是喝多了酒,脸色发红,身体发热,把身上批的斗篷扔在了地上,竟伏案睡着了。 绫华瞧了一眼地上的斗篷,想起自己种桂的时候,偶遇楚帝,他为自己披衣遮寒的情景。绫华当然知道,当初家破人亡,是政权斗争,而始作俑者正是楚帝。 如今,楚帝已经对自己不再有意,而自己也早已决定不再利用美色达到目的。那么,该如何接近楚帝,重提旧事呢?绫华心里有太多的疑问,她太想亲口问问楚帝,为什么要独独牺牲郎尹府?到底是他独断专行,还是有奸佞蛊惑? 绫华想着,走向楚帝的身边,捡起地上的斗篷,给楚帝披了上去。 楚帝被绫华惊动,依然醉得厉害,口中呢喃着说着梦话:“姜令尹啊,你好大的本领!朕的圣旨还没下,你那儿子就已经当上了大将军!反了,都反了!当初,朕就不该让裴元清替你去死!” 绫华听到了父亲的名字,不禁心里痛楚,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伏在楚帝耳边,悄悄问道:“圣上,你为什么要让裴元清替姜令尹去死呢?” 楚帝醉梦中冷笑了一声:“因为我信那个老贼,没有嫡子,后继无人!” 绫华还想再问,却听到了脚步声,她赶紧向后退了几步,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徐美人。 徐美人看到绫华,轻蔑地白了一眼,忙上前去扶楚帝,娇滴滴地说道: “圣上啊,这里这样冷,怎么能睡在这里呢?来,臣妾扶你进去休息。” 徐美人和宫婢扶着楚帝进了寝殿,绫华心里却再也不能平静。 当初那个家族惨案,到底有多少权臣参与其中,他们各自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看样子,夏明河也只知道个皮毛而已。而查清楚真相的唯一途径,便是审讯楚帝。可审讯楚帝?这怎么可能呢? 夏明河有一点说得对,要想复仇,唯有改朝换代。可问题是,如果姜令尹也是仇人之一怎么办?改朝换代又有什么意义? 看来,只有自己当这大楚的女皇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复仇了吧!想到这里,绫华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也只能暗暗嘲笑自己走火入魔、痴心妄想了! 在凤栖宫忙了一天,素莲回到女官小院,开始准备行囊,竟有些期待能早日搬过去。素莲一边整理着旧衣服,看着为数不多的几样旧首饰,已经入不了自己的眼。她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带着沐皇后新赏赐的衣服和一些必需品走就好。 此时,绫华也回来了。她知道素莲很快就要搬走,便来看看。 绫华看了素莲整理的东西不过一只小木箱,一个小包袱,极为简单。 “这就是你要搬走的全部行囊?”绫华有些惊讶。 素莲笑道:“我本就没什么好东西值得带走的。之前在前皇后和长公主身边,也没做成过什么事,没得到过什么特别的赏赐。如今,沐皇后给我准备的甚为齐全,什么也都不缺。” 绫华点点头,笑了笑:“皇后赏赐的东西,一定都是极好的。你要搬到凤栖宫,我们之后见面便不像现在这般容易了。我本想送你个礼物,算是一点儿心意,祝你日后一切顺遂。但,这会儿反倒怕你瞧不上了。” 素莲道:“你莫要开我的玩笑,你送的东西,我自然会好好珍惜。” 绫华一笑,从身上摸出一枚翡翠戒指,那戒面十分硕大、且碧绿晶莹,甚是喜人。 绫华把戒指放在素莲手里:“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从前太子妃赏赐我的,我也极为珍惜的。这已经是我最值钱的东西了。可能比不上皇后赏的珠宝那样贵重。” 素莲看出这翠玉戒指并非凡品,十分感动:“这太贵重了,比皇后赏的,一点也不逊色。你当真要把它送给我吗?” 绫华点点头:“都说翠玉能保人平安,替主人挡灾。你收下吧!” 素莲眼眶湿润,即刻便把这戒指戴在了手上:“我会好好戴着的。” 次日,绫华被紫嫣招去了东宫说话。而素莲则搬往了凤栖宫。 绫华见了紫嫣,看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形也显得笨重了许多。 绫华打趣道:“过不了三、四个月,小皇孙就要呱呱落地了啊。你这身子愈发矜贵,既要饮食汤药调理,也要心绪宁静。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暴躁,随便发脾气了!” 紫嫣嗔怪道:“你还不知道我,已经改了许多了。哪里还像从前那样火爆了?我知道你最近被那徐美人缠着。可需要东宫去那暖香苑传个话?让那坯子不要总是纠缠你吧。” 绫华却说:“她最近倒也没有为难我,且看看再说。对了,你可曾帮我查过左使的录册?” 紫嫣点头:“我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自从你托我查那徐美人的录册,我便请哥哥去找了左使。那徐美人虽是百越贵族,但和前皇后并无亲缘关系。可能是你想多了。” 绫华蹙眉:“我总觉得那个徐美人怪怪的,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紫嫣却说:“那徐阿笒平日里那般张扬,我看她不是个有心计的。” 绫华嗤笑道:“也许是装出来的也说不定。那样的美貌,再是个懂事的,岂不是更令人忌惮?” 紫嫣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也说不过你。本来我这就不清楚你在想什么,如今有着身孕,这脑子就更不够用了。” 绫华笑着宽慰:“你安胎要紧,也不必去想这些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去查吧。” 紫嫣点点头:“我叫你来,还有一件好事!” 绫华笑道:“竟然还有好事,说来看看?” 紫嫣对旁边的丫鬟道:“传胡太医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形枯瘦的老太医走了进来,跪拜行礼道; “微臣拜见太子妃。” 紫嫣笑着对绫华说:“你来看看,这老太医是谁?” 绫华定睛一瞧,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这老太医正是曾经救过紫嫣和自己的老神医!之前,废皇后给各宫下毒的时候,东宫翻遍了整个郢都也没找到他,没想到现在成了太医! 紫嫣看着绫华吃惊的样子,笑道:“之前,中了废皇后的毒,吃了大亏。总想着,后宫争斗险恶,身边若有老神医这样的人,定能逢凶化吉。从那时开始,我便嘱托夏府动用了所有的人力去寻找他,还真就让我找到了。” 绫华也笑道:“老神医,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之前去了哪里阿?” 胡太医笑笑,无奈地说:“老夫阿,从前只想做只闲云野鹤,行医助人。之前在医馆里,救过你们二位后,便知道两位姑娘都不是凡人。老夫不想卷入宫廷、朝堂的恩怨中,就关了医馆,去云游四方了。没想到都走到吴国了,没想到还是被太子妃的人给找到了。” 紫嫣掩嘴得意地笑了一下:“老神医,你也不必沮丧。你留在太医院,除了本宫,也没人会随意使唤你。吃穿用度,各种赏赐,本宫都会想着。就留在宫里安享晚年,岂不乐哉?” 胡太医笑道:“只要太子妃和绫子姑娘安好,老夫就能安享晚年。” 胡太医把紫嫣和绫华都逗乐了,三人一起叙着旧,打发着时光。 凤栖宫里,素莲还在录册房辛苦,仔细盘算着账目。这各宫的用度大多都合规矩,只有那暖香苑里真可谓是穷奢极欲,那白花花得银子像流水般花了出去。徐美人的一个胭脂盒,便能价值百金。随便一身衣服都是用的贡缎,其价值便是别的宫苑好几月余的用度,更别提那些个珠宝首饰,各个价值连城,比沐皇后的都不知要奢侈多少倍。这暖香苑,早已经把未来几十年的月例都透支完了。 素莲也知道徐美人宠冠六宫,封妃是迟早的事情,可这账目,皇后该如何去平? 素莲觉得棘手,便去求见沐皇后。 此时,沐皇后正在梳妆,见素莲来了,便摒退了身边的蓝茵,让她替自己梳发髻。 素莲接过蓝茵手中镶满珠翠的宝梳,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沐皇后的秀发。 沐皇后对着铜镜看着素莲梳头,也注意到了她手上戴着的翠玉戒指,没露声色。 沐皇后也有四十多岁的年纪,依然不显丝毫老气,那头黑发如丝缎般顺滑。 沐皇后道;“录册都看完了?” 素莲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头,边回答:“是,奴婢都看完了。” “可有不妥?” “各宫用度都在规格内,唯有暖香苑,比凤栖宫还要奢侈许多。” 沐皇后莞尔一笑:“从前,我也委婉地向圣上提过此事。奈何徐美人太过专宠,这后宫的规矩对她来说,早已经形同虚设了。” 素莲蹙眉道:“那我们的录册怎么办?暖香苑未来几十年的用度都花完了,还不包括圣上的赏赐。这么大的窟窿,皇后掌管着后宫,可怎么填呢?” 皇后叹了一声:“从前徐美人奢侈,各宫只得削减些就算了。可现在,前方战线吃惊,暖香苑丝毫不知收敛。也不能再听之任之了。本宫再想办法吧!” 素莲点头,心中也为沐皇后忧虑。手里早已经娴熟地给皇后挽了一个完美的美人髻,又别具匠心地配上了鎏金步摇。 素莲笑问:“皇后娘娘看看,可满意吗?” 沐皇后照了照铜镜,似笑非笑道:“我没看错你,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妙人儿。只是这番心思,怎么不用在自己身上呢?” 素莲突然想起之前对沐皇后谎称自己不会穿衣打扮,连忙惊慌下跪道: “奴婢知罪。” 沐皇后却恢复了和蔼的笑容:“你没错,你在本宫身边服侍,不愿意张扬,也是为凤栖宫好。近日来,徐美人嚣张跋扈,各宫妃嫔也多有不满。你让凤栖宫的私厨准备些糕点,之后和蓝茵一起给各宫送去吧!” 素莲叩头领旨:“奴婢遵命。” 沐皇后想了一想,又说:“你从前困在医药局,帝宫里的娘娘们恐怕都认不得几个,让蓝茵带你去走走,日后免不了要多来往。对了,徐美人那也要去一趟。准备的东西要和各宫一样,不应有什么特殊之处。” 素莲道:“奴婢懂了!” 素莲领了沐皇后的懿旨,便去吩咐私厨准备点心。她想着一会儿也要去暖香苑见徐美人,还是十分介意叶隐的事情,自然不想输了阵脚。 素莲忙中偷闲,回了一趟房间,精心打扮了一番,妆容也极为精致用心。蓝茵见了,赞口不绝。 素莲和蓝茵带着点心,去了几处宫苑,终于来到了暖香苑。 桃花出来相迎,兰茵介绍到:“这是新任的宫令姑姑,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赏赐各宫糕点。烦请桃花姑娘带路!” 桃花向素莲行礼,牵引着素莲、蓝茵进了暖香苑的寝殿。 徐美人此时正闲着无聊,赤脚在温泉边上戏水。素莲上来行礼: “奴婢素莲见过徐美人!” 若是其他宫苑的美人,怎么也要站起来露个笑脸,徐美人却看都不看素莲一眼,懒洋洋问道: “有什么事儿吗?” 素莲愣了一下,起身打量了徐美人一番,见她一身红衣,肌肤盛雪,果然是倾城绝色的容颜。其骨子里透出来的野性、傲气更是后宫妃嫔所没有的,这样得天独厚的美丽自然配得起得天独厚的宠爱。以前,素莲从没见过徐美人的时候,对自己还是极有信心的。此时,却担忧起来:若徐美人真的喜爱叶隐,想尽办法去诱惑,他还能守住承诺吗? 第七十三章 旧怨 素莲回过神来,对徐美人行礼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给徐美人送来糕点。” 徐美人睨了一眼素莲,目光在素莲的脸上稍作停留,漫不经心道:“桃花,拿来看看吧。” 桃花接过素莲手中的锦盒,打开给徐美人看了看:里面摆放了龙须酥、美人糕、红豆卷等精致点心,看起来十分可口。 徐美人却一副瞧不上的样子,对桃花懒洋洋地说:“赏给你了!” 素莲十分吃惊,正色道:“这是皇后娘娘赏给徐美人的,望不要辜负娘娘的一片心意。” 徐美人冷笑一声:“我若把这点心倒了,才是辜负皇后的一片心意。你虽是宫令,但也终究是个奴婢。” 素莲强忍怒气,从桃花手中抢过锦盒道:“我是奴婢没错,可这锦盒中的点心却不是给奴婢吃的。徐美人不领情,就罢了。奴婢告退!蓝茵,我们走吧。” 素莲拿着点心和蓝茵出了暖香苑。 徐美人不屑道:“什么东西,狐假虎威。” 桃花却不安地说:“美人,宫令是级别最高的女官,代表着皇后娘娘的旨意,咱们还是别得罪她了。” 徐美人不以为然:“皇后娘娘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被圣上冷落。我怕她作甚?!” 徐美人心里烦闷,把脚从温泉池中拿出来,桃花跪下给她把脚擦干,又为她穿上一对绣着海棠的缎面鞋子。后面有别的侍女为她披上雪白的银狐大氅,一白一红映得徐美人越发娇艳。 “我去看看绿宝石,你们都不许跟着。”徐美人说完,向庭院深处走去。 绫华此时正在照看着绿宝石,这些绿色的海棠已经花团紧簇,十分高雅宜人,与这暖香苑四周火红妖艳的富贵海棠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绫华见了徐美人,屈身行礼。 徐美人没有看绫华,踱着步子在这些绿宝石周围打转,对这些花也并不上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绫华: “他没来找你吗?” “谁?”绫华一愣。 徐美人翻了白眼:“他呀!” 绫华反应过来,知道她说得肯定是叶隐。 绫华摇摇头:“我们许久不见了。” 徐美人不信:“怎么会?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不来看你?” 绫华蹙眉,编排着:“他可能是放弃了吧。男人朝三暮四也是正常的。” 绫华不想和徐美人再探讨这个话题,只想赶快蒙混过关。 徐美人却摇摇头,坚定地说:“他不是这样的人!你想办法把他叫来,我想见他。” 绫华震惊地看着徐美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徐美人真是男色迷了心窍,疯了不成? 绫华为难道:“他是禁军头领,不是随随便便想见就见的。再说,徐美人,您这身份,恐怕也不合适。还是算了,不要给自己惹了祸端!” 徐美人眼睛一瞪:“这些不用你管,他既然喜欢你,肯定告诉过你见他的办法。你若不告诉我,那我就命人把这些绿宝石都刨出来,让你再种一次。” 绫华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叶隐推出去,她说: “你想见他,就晚上在院里放个烟花吧。如果他能看到,就会来。” 徐美人脸上露出笑容:“我就知道你有见他的办法。” 话音刚落,徐美人又怒色道:“你们是不是之前用这种办法幽会过很多次?” 绫华连忙摇头:“我发誓,一次也没有!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他这个类型。” 徐美人正色道:“我不许你对他有非分之想,不然我就请圣上把你嫁到宫外,嫁给一个又丑又老又穷的男人,让你痛苦一辈子!” 绫华连连点头:“徐美人放心,我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徐美人笑笑,这才放心离去。 绫华看着徐美人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紫嫣说得对:她真的不是个有心计的人?这般喜怒无常、疯疯癫癫、任性妄为的性格,除了她,帝宫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可怜叶隐,怎么就被她缠住了?可惜自己无暇去应付徐美人,只能交给叶隐了。 素莲和蓝茵从暖香苑出来后,又接连去了几家宫苑,手里的糕点也几乎送完。 素莲道:“是不是都已经送完了?” 蓝茵却说:“姑姑,咱们还没去林美人的丽松苑。” 素莲停了下来,手不禁颤抖起来。 林美人是二皇子禹寒的生母,身份低微,也不是十分美貌,存在感并不强,素莲以前有所听闻,却从没见过。可二皇子终究是素莲的梦魇,面对他的母亲,始终需要一些勇气。 蓝茵又说:“宫令姑姑,这个时候,奴婢要回凤栖宫,到私厨叮嘱皇后娘娘的晚膳了。姑姑能否自己去趟丽松苑,奴婢就不陪着了?” 素莲内心十分想让蓝茵陪自己去趟丽松苑,可碍于情面,还是说: “你回去忙吧,我自己去丽松苑便可。” 蓝茵告退,素莲一个人去了丽松苑。 比起暖香苑,这里显得冷清肃静了许多。只有灰白色的宫墙和几颗不甚美观的松树,可见林美人确实不得宠。难怪二皇子能轻易被废皇后领走,养在身边多年。 一个嬷嬷出来迎素莲,行礼道:“见过宫令姑姑。” 素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奉皇后娘娘的懿旨,给林美人从来一盒点心,烦请嬷嬷带进去。” 说罢,素莲便要把点心给了这位嬷嬷。 这位嬷嬷笑看着素莲,却并不伸手去接: “姑姑,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还请您亲自送进去,也好让我们家林美人感受道娘娘的福祉。” 素莲尴尬地笑了一下,点头道:“嬷嬷说得极是。” 素莲随嬷嬷进了丽松苑的寝殿,只见床上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一身青蓝色的衫子,头发灰白,容颜憔悴,这便是林美人。 素莲不禁唏嘘,以前从没有见过林美人,以为各宫佳丽都是富贵美貌,从没想到还有这样凄凉的人在。二皇子虽然可恨,但和废皇后的教养有莫大的关系。想到这里,素莲竟对林美人有了一丝愧疚和同情。 素莲对林美人行了一礼:“林美人,奴婢是新任的宫令,奉皇后娘娘之命给您送来一盒糕点。” 林美人笑了笑:“劳烦宫令姑姑了,只是我久病在床,不便下床亲自去拿了。烦请放在桌上吧。” 素莲应道:“是,您只管坐着就好。” 素莲放好锦盒,正要退下,林美人却说: “宫令姑姑留步,丽松苑也没什么特别的好东西,只有两盒香料还算拿的出手。还望你不要嫌弃。” 素莲忙摆手道:“不,不!林美人不要这么客气。奴婢只是为皇后娘娘跑腿传话,怎能随意要您的馈赠。” 林美人脸色一变:“莫非宫令姑姑也嫌弃我不得宠,看不上我的东西吗?” 素莲颇为尴尬:“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美人的脸色又由怒转喜:“那宫令姑姑就收下吧。” 素莲只得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过林美人了。” 嬷嬷把两盒香料送到素莲手中,素莲只觉得透过盒子还能嗅到那股子发冲的香味儿,不禁有些恶心。 林美人却说:“让宫令姑姑闻一闻这香料,可否喜欢啊?” 素莲还没来得及推拒,那嬷嬷已经擅自打开了盒子。一股浓烈的香味袭来,熏得素莲差点儿喘不上气来。素莲登时没了力气,手中的香料盒重重摔在地上,自己也瘫软得失去力气,摔倒在地。 朦胧中,素莲看见林美人走下床,露出一脸阴森的笑容走向自己。素莲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林美人一直在等她自投罗网。 夜里,叶隐寻不着素莲,却见暖香苑的空中升起一道烟花来。叶隐想起来,素莲说过,若绫华遭到徐美人的算计为难,会在暖香苑放烟花求助,一下子紧张起来。 叶隐飞身进了暖香苑的院子,四处寻不见绫华,整在焦急之时,只觉得一个软软的身子从背后抱住自己。 叶隐一愣,转过身看见了月色下的徐美人。 “怎么是你?”叶隐惊慌地推开了徐美人。 徐美人娇笑了一声:“不然你以为是谁?” “司苑姑姑呢?你把她怎么了?!”叶隐警惕地问道。 徐美人一撅嘴:“我还能把她怎么样?是她告诉我,放烟花你就会来见我。你的司苑姑姑,把你卖给我了!” 叶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无聊。” 叶隐说完要走,徐美人却拉住他纠缠不休:“你的心上人又不喜欢你,何必再恋着她?难得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就从了我吧!” 叶隐哭笑不得,道:“徐美人,你是圣上的后宫佳丽。就算我没有心上人,也不能从了你啊?圣上知道了,我会被株连九族的。你还是放过我吧,咱俩各自安好,谁也别害谁。” 徐美人眼神一亮,笑道:“所以,你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不敢喜欢我对吧?如果没有圣上,或者我不是他的后宫之一,或许你会接受我对不对?” 叶隐只觉得和徐美人无法沟通,有些不耐烦:“我说过,我有心上人。我既然有了心上人,那一辈子就会只喜欢她一个,不管你的身份地位如何,都和我没有关系。告辞!” 叶隐说完,纵身一跃,消失了踪影。 徐美人怅然若失地望着叶隐的背影,心中甚是失落。叶隐越是拒绝,她越是觉得叶隐可贵,越想得到他,更加有了一种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的心情。 叶隐离开暖香苑,心里越想越气,绫华竟然把联系自己的方法给了徐美人?给自己招惹了许多麻烦,不由得想要找绫华来理论一番。 叶隐来到了女官小院,没好气地敲开了绫华的房门。 绫华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叶隐,疑惑地问道:“这深更半夜的,你来做什么?” 叶隐板着脸:“我还想问问你呢,为什么告诉徐美人联络我的方法?害我夜里被她纠缠一番。” 绫华清醒了些,一脸无辜道:“我也没办法啊,她威胁我如果不告诉她,就要把绿宝石全刨了,让我重新种一遍。那我只能委屈你了?” 叶隐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了那些花草,就把我的清白给卖了?” 绫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隐:“那你的清白还在吗?” 叶隐正色道:“当然还在。我行得正坐得直,哪能轻易被她诱惑!” 绫华点点头:“那就好,你走吧!” 绫华下了逐客令,刚要关门,却被叶隐一把抵住。 叶隐不肯走:“你今天见过素莲吗?” 绫华摇摇头:“她已经是宫令了,我们也不住在一起,自是见不到面。” 叶隐担心地说:“我一天都没有见到她,很是担忧。” 绫华蹙眉道:“都这个时间了,应该是回凤栖宫休息了吧。若是真有什么,皇后娘娘也要派人出来寻了,哪里会这样安静?你去凤栖宫附近打探打探吧!若还是无果,再来寻我。” 叶隐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我去看看。” 说完转身要走,绫华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绫华道:“你先等等,我要嘱咐你一件事情。” 叶隐道:“有什么事?” 绫华:“你帮我给梁彦豪带个口信,让他想办法派人去百越查查,查那徐美人和前皇后有什么关系?” 叶隐点点头:“这个好办,那徐美人怪里怪气,可是有不妥?” 绫华道:“我也不是十分确定,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叶隐道:“好,我明天就去办。” 叶隐离开了小院,去往凤栖宫,想要再打探素莲的消息。 丽松苑里,一处漆黑的柴房。 素莲渐渐转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嘴巴里也被堵了帕子,发不出声音。 素莲又急又怕,出了一身冷汗,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碰到了一旁的木头架子,发出一阵声响。 柴房的门被打开了,素莲一看,进来的人正是林美人和她苑中的嬷嬷。 林美人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冷笑着看着素莲: “你以为我不去寻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素莲身上汗毛倒立,惊恐万分地看着林美人。 林美人面色冰冷地说:“把我的禹寒还给我!否则我就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吃了!” 第七十四章 折磨 素莲看着林美人狰狞的脸,心想这下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紧紧地闭着双眼,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林美人用刀尖抵着素莲的下巴,刺痛袭来,素莲身子颤抖着,却不敢动弹分毫。 林美人怒色道:“你以为我人微言轻,就无可奈何了吗?我早就知道,你是禹寒失踪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我只是在等,等待一个适合的机会……说,你对他做了什么?” 素莲听出林美人或许还以为二皇子活着,事情也许有转机。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之前的确是在二皇子的殿中,只是他喝醉酒,又出了宫。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啊?” 素莲话音未落,林美人一个重重的耳光已经打到她的脸上,素莲的半边脸登时肿得老高,嘴角渗出了鲜血。 林美人咬牙切齿的样子,恨不得把素莲生吞活剥。 “你以为我会信你?我儿再顽劣,也不会火烧他的安和殿。我查过,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你把我的儿子藏在哪儿了?” 林美人说完,一刀刺入素莲的左肩,鲜血流了出来,素莲疼痛难忍,叫出声来。她心里当然知道,就算是再难熬的酷刑,也绝对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素莲强忍着剧痛,说道:“林美人,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二皇子的下落啊……” 素莲话还没说完,林美人又是一刀,刺入她的大腿,又是一股子鲜血淌出。 林美人狞笑道:“我不杀你,我会一点一点地折磨你,让你痛到说出真相为止!” 再说叶隐这边,悄然潜入了凤栖宫里素莲的住所,却并没有看到她。叶隐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可碍于身份,总不能去见沐皇后。 叶隐又在宫令的院子里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他决定还是回去找绫华,一起来想想办法。 绫华听到敲门声,知道是叶隐又翻了回来,想必他寻素莲无果,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绫华没有多说,立即带着叶隐去了东宫。 此时已经是深夜,紫嫣与太子早已就寝,东宫的奴婢也颇为难,不肯去传话。 紫嫣倒是睡得不深,听到了绫华和寝殿外侍女交谈的声音,醒了过来。紫嫣披了件袍子,出来见到了绫华和叶隐,颇为惊讶。绫华立刻说明了来意。 紫嫣颇为难,蹙眉道:“你们要去寻人,这大半夜的,也实在为难了些。再说,素莲是新任令宫,许是被母后派了什么差事,你们这样闹腾,反而让她以后为难。” 叶隐忧虑道:“可微臣总觉得心里不安,怕她万一有什么不测…..” 紫嫣想起之前小荷的事情,本来就对叶隐、素莲的事情心怀芥蒂,见叶隐这个样子,更是心烦,怒道: “叶首领,你生怕全帝宫的人不知道你和素莲有私情吗?你不去好好职守,大半夜跑到东宫来找一个女官,我看你这个禁军首领当得不耐烦了!” 叶隐自知不妥,也不敢再说话。 绫华赶紧说话解围:“太子妃,我本来想让叶首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事情。现在看来,是奴婢考虑不周。” 紫嫣不悦:“你不必为他说话,他若有本事,就让他自己去寻!” 绫华笑道:“太子妃,你大人大量,何必与他计较。叶首领,你回去值守,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太子妃吧。” 绫华对叶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叶隐还是不放心,又看了看紫嫣。紫嫣看见绫华求情,自然要给些面子,便放了软话: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本宫会看着办。” 叶隐忙行礼跪谢:“多谢太子妃!” 叶隐起身准备离开,又看看绫华,绫华对他点点头,才放心离去。 丽松苑里,素莲还在受着非人的折磨,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上被林美人刺了数刀,满身的鲜血。 素莲已经意识朦胧,林美人贴近素莲耳朵,说道: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禹寒呢?你是不是把他害了?你若不答,就是默认,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素莲呢喃道:“你杀了我吧!” 林美人冷笑了一声,把尖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刺入素莲的胸膛,柴房的门却被踹开了! 几个强壮有力的太监冲上来按住了林美人和那嬷嬷,素莲在朦胧中看到了沐皇后的脸。 素莲再醒来,已经睡在了自己在凤栖宫的房中,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上药,馨儿在一边守着自己。 素莲虚弱地叫了一声:“馨儿!” 馨儿醒来,高兴地说:“姑姑你醒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素莲摇摇头:“我不饿,是皇后娘娘救的我吗?” 馨儿点点头:“蓝茵姑姑见你许久不回来,怕你出事,便去求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想到姑姑白天去的最后的地方就是丽松苑,这才带人去找。奴婢听说姑姑已经被那林美人用了私刑,幸亏皇后娘娘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素莲心下感动,道:“我要去见皇后娘娘,谢她救命之恩。” 素莲刚要起身,只觉得浑身伤口开始剧痛,动弹不得。 馨儿忙说:“姑姑这个样子,怎能下床去见皇后娘娘。还是好好养着,等身体好了,再说。” 素莲无奈,只得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此时,天已经大亮。 紫嫣带着绫华一起来了凤栖宫,见过沐皇后。 沐皇后笑问:“紫嫣,你大着肚子,怎么又乱跑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使人带个话给本宫就好。” 紫嫣笑道:“母后知道我的性子,总是闲不住的。” 沐皇后:“你快坐下,我叫人给你准备些茶点。” 紫嫣四周张望了一番,道:“母后,你新任的宫令呢?没来服侍吗?” 沐皇后看了一眼紫嫣身后的绫华,似乎已经了然于心的样子,缓缓说道: “我差素莲昨日出宫办了一件差事,现在已经回来了,正在躺着。” 紫嫣看了一眼绫华,不露声色道:“宫令和司苑关系亲密,也曾服侍过我几次汤药,我们想去看看她。” 沐皇后笑道:“素莲日夜劳累,这会儿怕是还在休息。不如你们改日再看?” 紫嫣没想到沐皇后拒绝,愣了一下。 沐皇后却说:“紫嫣,你还不信本宫吗?素莲是宫令,是本宫亲命的,我还能害了她不成?” 紫嫣忙道:“儿臣可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改日再来。” 紫嫣拉了一下绫华的衣角,两人向皇后行礼告退。 出了凤栖宫,紫嫣嗔怪道:“这下你可放心了?那叶隐也太过紧张了些。在凤栖宫里办事,怎会有什么差错?母后可是最善良小心的人了。” 绫华笑笑:“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吧。” 紫嫣嗔道:“你有这些功夫,好好去东宫陪我喝喝茶、聊聊天不好吗?非要和他们掺和。” 绫华叹道:“我就算不和他们掺和,还有一个徐美人总在纠缠我。奴婢不能陪太子妃回东宫了,还要去趟暖香苑才行。” 紫嫣蹙眉:“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难缠得很。你去吧,小心些。” 绫华和紫嫣告别,去了暖香苑,这一路上,想着素莲昨夜莫名失踪的事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绫华进了暖香苑的院子,正好听到桃花在和另一个丫鬟聊天。 桃花道:“这凤栖宫里新来的宫令姑姑不好惹,以后见了可要小心。” 另一个丫鬟道:“可是和姑姑起什么冲突了?” 桃花:“我哪里有那个胆子。昨日,那宫令姑姑来送糕点,徐美人随便说了几句闲话,那宫令姑姑竟然把糕点盒子又收走了。徐美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丫鬟吃惊道:“这宫令姑姑胆子也太大了,徐美人可是当今圣上宠在心尖上的人啊。” 桃花嗤笑道:“宫令姑姑毕竟有皇后娘娘撑腰,美人再得宠,也还没封妃。” 绫华咳嗽了一声,桃花赶快回身行礼:“司苑姑姑来了!” 绫华笑道:“你们再聊什么?什么宫令姑姑的?” 桃花忙回答:“只是随便闲聊,说起昨日宫令姑姑给各宫送糕点的事情。” 绫华问:“昨天我也在暖香苑里,怎么没见到?” 桃花笑道:“姑姑在后院忙,自然没见到。” 绫华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又问:“皇后娘娘体恤各宫,是每个宫苑都送了糕点吗?” 桃花回想了一下,说:“大概是吧,宫令姑姑说,各宫都给送了。只是我们美人呛了她几句,她竟也是个脾气大的,又把皇后赏的点心盒子收了回去。” 绫华一笑:“宫令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是有些架子!你们忙,我去看看绿宝石。” 绫华去了后院又摆弄起那些海棠花,心里暗暗思忖着:皇后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紫嫣,她不让我们见素莲,肯定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但素莲是皇后亲命的宫令,就像她说的,不会有什么不测。可明明昨日素莲还在给各宫派送糕点,皇后怎么对紫嫣说派她出宫了呢?如果素莲各宫都去了,难道? 想到这里,绫华不禁一身冷汗。是了!她几乎也忘了,二皇子的生母也是后宫之一,是丽松苑的林美人! 绫华正在失神,眼前闪现一个身影,正是叶隐。 叶隐拉起绫华,躲在一丛海棠树后,叶隐张望了四周,说:“可别让徐美人那个疯婆子看见我。” 绫华不禁失笑:“也只有你才管那天仙一样的徐美人叫疯婆子!” 叶隐囧道:“莫说笑了,你今天见到素莲了吗?” 绫华摇摇头:“我虽没见到素莲,却见了皇后。皇后娘娘说她没事,在凤栖宫休息呢。昨天只是出宫办事了。” 叶隐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绫华道:“你若一会儿没事,去丽松苑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叶隐奇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要去那里?” 绫华欲言又止,瞪眼道:“叫你去,你便去就是了,不去就算了。” 叶隐摸不着头脑,只得说:“我去就是了。” 凤栖宫里,素莲昏昏睡了许久,突然听见门推开的声音。 素莲挣扎着起来,竟看到了沐皇后。她挣扎着想要起身跪拜,但剧痛萦绕着身体,根本无法动弹。 沐皇后和蔼笑道:“你躺下,本宫过来看看你。” 沐皇后摒退了身边的蓝茵,屋内只剩下她和素莲二人。 “多谢皇后救命之恩,奴婢无以回报。”素莲有气无力地说道。 沐皇后一笑,挑眉道:“你现在能否告诉本宫,丽松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素莲不禁回想着安和殿的往事,不知从何说起,但二皇子之死却是万万不能和皇后说的。 她只得说道:“奴婢不知道为什么,林美人突然发疯,就要杀了奴婢。” 沐皇后淡然一笑,不急不徐地说:“本宫审过林美人,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素莲听了浑身发冷,手心里都是汗。 沐皇后笑容依然和蔼:“林美人说她的二皇子禹寒最后见过的人便是你,可之后再无音讯了。圣上也一直寻他无果,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素莲声音颤抖,眼睛已经泛了泪光:“奴婢不知道。” 沐皇后接着说:“林美人的推测是,你把二皇子给杀了!” 素莲几近崩溃,急忙大声否认:“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 素莲内心当然知道,沐皇后将所有的事情已经了然于心。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如何知道的?这些素莲都一无所知。素莲只知道,自己就像一只蝼蚁,只要沐皇后愿意,随时都能捏死自己。 素莲心想自己一定是完蛋了!沐皇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过自己。弑杀皇子,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而且自己还是在床第之间杀的二皇子,若传了出去,叶隐会怎么看自己? 若让沐皇后审出这些,那还不如自行了断来得痛快! 沐皇后看着素莲又惊又怕,绝望崩溃的样子,扑哧一笑。她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美人说的话真是荒唐!!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有什么本领去杀那练过武艺的二皇子呢?依着本宫看,便是那林美人失心疯发了,妄图谋杀本宫亲命的一级女官。本宫训斥了林美人一番,谁知她竟羞愧地自尽了!就连她身边的老嬷嬷,也想不开地去殉主了。” 第七十五章 求娶 叶隐听了绫华的话,先去了丽松苑打探。他潜入院内,却发现空无一人,又转到丽松苑的院墙处,才发现两个健壮的太监在刨坑埋尸。 叶隐潜伏到屋顶,看清了两具尸体的样子,一个宫嫔妆扮的妇人和一个年迈的嬷嬷。叶隐想着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太监既然如此肆无忌惮地埋尸,想必上头主子也是知道的。这时,那年迈的嬷嬷似乎还没死透,又动了几下,嘴里还吭叽了几声。正在刨土的太监没有好气,抡起手中的铁铲重重地砸在那嬷嬷的脑袋上,那嬷嬷登时便不动了。 另一个太监漠然地看着,说道:“这老嬷嬷十分难缠,弄死她可太不容易了。倒是她那主子聪明,自行了断还能少受几分罪。” “快干活儿吧,埋得利索些。完事儿赶紧去凤栖宫领赏,一起喝酒去!”砸死嬷嬷的太监卖力地刨土挖坑,显得有些不耐烦。 叶隐听到“凤栖宫”三个字十分吃惊,难道这是皇后下的令?绫华为什么让自己来丽松苑查看,难道和素莲有关系?叶隐十分担心,无论如何,也要再去一遭凤栖宫才行。 凤栖宫的宫令别院,素莲正看着沐皇后瑟瑟发抖,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凤栖宫的掌控,从头开始回想起沐皇后的套路:先是重赏诱惑,又是给了自己荣华富贵,现在呢?利用过往的把柄牢牢掌控住自己,那她究竟要的是什么? 素莲强作镇定,说道:“奴婢谢皇后娘娘信任赏识,日后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沐皇后似笑非笑道:“不必等到日后,你现在就有机会为本宫效劳。” 素莲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奴婢愿闻其详。” 沐皇后:“你昨日已经见过暖香苑的徐美人了?听蓝茵说,你还跟她起了争执,保住了本宫的颜面。” 素莲:“奴婢见徐美人不敬,做了分内事。” 沐皇后一笑:“本宫从一开始就很看好你。人人都说女官里,属司苑最美,可依本宫看,你却丝毫不逊于她。” 素莲隐隐已经猜到沐皇后的目的,故作谦卑道:“奴婢蒲柳之资,难登大雅之堂。” 沐皇后嗤笑一声:“和本宫之间,不必如此虚伪。你自己想必也清楚,在这后宫之中,若能在姿容上和徐美人争个高低的,也只有你了。” 素莲心里咯噔一下,看来绫华说的没错,从一开始,沐皇后就把自己当成争宠的棋子。 素莲继续装糊涂:“皇后娘娘,若论美貌,奴婢不如司苑。” 沐皇后不以为然:“司苑自然也是极美的,可惜最近憔悴得太快,都要脱相了。她嘛,长得又和那徐美人又有七分相像,本宫见了就讨厌。你不同,你不仅貌美,还对未来的人生有野心、有欲望,本宫认为你是可造之才。如果你肯为本宫,把圣上留在凤栖宫。本宫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别说美人,嫔妃了,就算是帝妃也不是什么难事!” 素莲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心想:沐皇后终于说出了她的真实目的。什么温良敦厚,什么慈善淳良,全部都是假象而已。她和之前被自己亲手勒死的毒后,不过是一路货色而已。可此时此刻,自己却不能拒绝、也不能得罪她。 素莲道:“皇后娘娘,奴婢怕资质平庸,难堪大任啊。” 沐皇后睨了素莲一眼:“你是在自谦还是在推脱?你若是自谦,本宫可以慢慢调教。你若是推拒,那真是辜负了本宫的一番好心。你那桩旧案本宫也不便参与,大可发给廷理好好审审。” 素莲当然知道廷理审案的后果:女子去了廷理,便是背了污名。不管结果如何,再难出来清白做人了。 素莲忙说:“皇后娘娘,奴婢没有推拒!奴婢愿为娘娘效劳!” 沐皇后终于满意地笑了:“想通就好,你且好好调养身体。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尽管吩咐馨儿便是。等身体恢复了,本宫会为你好好安排。” 这时,敲门声响,蓝茵推门进来。 蓝茵伏在沐皇后耳边说了几句,沐皇后看了看素莲,脸色一变: “禁军的首领叶隐来求见本宫,说是为你而来。” 素莲心里一沉,生怕叶隐受牵连,说道:“奴婢一切听皇后娘娘安排,见或不见,娘娘吩咐便是。”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先去见见他。” 凤栖宫的厅堂里,叶隐正在候着,沐皇后姗姗来迟。 叶隐下跪行礼。 沐皇后笑道:“整个帝宫都在盛传,禁军新任的首领叶隐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本宫却从没见过。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会有宫女为了你,连命都搭进去了!” 叶隐知道沐皇后暗指小荷,不免有些心酸,不知该如何接皇后的话。 沐皇后接着说:“听蓝茵说,叶首领是来找宫令的。” 叶隐这才开口:“微臣与宫令姑姑是旧交,想见见她。” 沐皇后讥笑道:“你堂堂一个禁军首领,来凤栖宫求见女官,若传了出去,本宫成什么了?你还把我这个皇后看在眼里吗?” 叶隐连忙跪地道:“微臣只想知道,宫令姑姑是否安好?” 沐皇后冷哼一声:“她当然安好,本宫还会害了她不成?你若真心为她好,就不要再来这里,叫她难堪!” 叶隐见沐皇后这般说辞,想起埋尸的太监,心神难安。只想立刻见到素莲,离开凤栖宫这个狼窝蛇穴。 叶隐紧握双拳,一咬牙,心一横,说道: “皇后娘娘!微臣倾慕宫令姑姑,求皇后娘娘赐婚!” 沐皇后和身边的蓝茵都惊住了,齐刷刷看向叶隐。 过了半晌,沐皇后才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叶隐浑身发毛,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叶隐心里早就知道自己贸然求娶,皇后多半会拒绝,可也实在没有任何办法去救出素莲。 沐皇后笑累了,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 “你也是个从二品的禁军首领,虽没有朝堂上的官威,但却是殿前最大的官了。你不去向圣上请命,却来我这里求娶女官,本宫若答应你,那置圣上于何地啊?” 叶隐蹙眉道:“那微臣就去向圣上请命。” 沐皇后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也好。不过这两天,圣上终日为前方战事操劳,你此时去求娶女官,怕是要吃板子的。不如再等几日,若是凯旋了,圣上开心,答应得也痛快些。” 沐皇后周旋着叶隐,没有答应、没有拒绝,也不让他见素莲。叶隐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说道: “臣听皇后娘娘的。” 叶隐行礼告退,离开了凤栖宫。 入夜,叶隐潜入凤栖宫的宫令别院,却发现素莲门前有多人看守,其中还有白天埋尸的太监。守院的几个虽然没有侍卫,都只是太监,但看得出来个个伸手矫健,都是练家子。叶隐不能在凤栖宫大动干戈,只能退下。 叶隐还是决定去找绫华商量一番,便去了女官小院。 见到绫华,叶隐把丽松苑埋尸,凤栖宫求娶素莲,以及皇后派人严守宫令别院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绫华蹙眉听着,突然问道:“你向皇后求娶素莲了?” 叶隐有些窘迫地说:“我见不到素莲,一时心急,便想碰碰运气。” 绫华叹了一声:“真是糊涂,日后不要再去找皇后提了,不然你会害死素莲。” 叶隐不明所以:“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和素莲,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总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就不能告诉我,也让我帮帮你们吗?” 绫华白了叶隐一眼:“告诉你,只会越帮越忙。你若信我,就不要再去凤栖宫了。” 叶隐忧心忡忡道:“那现在呢?我们该怎么办?” “等!”绫华言简意赅。 叶隐瞪着双眼:“等?就只有这样?” 绫华叹道:“就只能这样!梁大哥那里可有消息了?之前不是要你传书给他,去百越打探徐美人的消息。” 叶隐道:“你说完我就去办了,可百越山高水远,消息没那么快就能打探回来。你怎么对徐美人的身世那么感兴趣?” 绫华道:“有人利用的小荷的死想嫁祸给徐美人,我怀疑那人是杀小荷的凶手。” 叶隐转不过弯儿来:“那你应该去查凶手啊,你查徐美人做什么?” 绫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叶隐,说道:“我想知道,那凶手要怎样把脏水泼到徐美人身上?” 叶隐皱着眉头,一脸迷茫:“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绫华叹了口气:“你是长得不错,可惜是个傻子。你走吧,过几日,你就能看见素莲了。千万不要再和任何人提你想娶素莲的事情。” 绫华说完,又撵走了叶隐。 时光飞逝,素莲已经在房中将养了多日,这期间也会故意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叶隐当然也悄悄过来探视过,虽守卫森严,不能进屋,却也见素莲在院中走动过几次,也终于能够放心。 又过了几日,素莲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沐皇后给素莲用着最为珍贵的药材,再加上素莲自己也有高超的医术,那多处刀伤也只留下极浅的白色疤痕。加之素莲本身皮肤就白皙,也轻易看不太出。 沐皇后对素莲的姿容十分上心,变着法地送来极为珍贵的脂粉、养护肌肤的补品,至于穿戴珠宝、绫罗衣衫,更是数不尽,早已超出了宫令的规格。 素莲被沐皇后调养得越发年轻水灵,每日出行的时候便是一身华衣锦服,加上妆容精致、珠翠点缀,愈发光彩夺目,与之前当药官的时候判若两人。 素莲这日奉了皇后之命,去昭阳殿给楚帝送锦袍。她当然知道沐皇后已经开始对楚帝出招。路上还再盘算着该何去何从,却遇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叶隐。 叶隐把素莲拉到暗处,长呼了一口气:“我总算有机会逮到你了。皇后把你看得死死的,我连见你的机会都没有。” 素莲看着叶隐,心思涌动,表面上却冷漠得很:“你找我做什么?” 叶隐有些意外:“你怎么了,素莲?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叶隐看着衣着华丽的素莲,觉得就像陌生人一样。 素莲淡淡地说:“我好得很,你放心吧。我奉了皇后娘娘的命,要去昭阳殿给圣上送锦袍,你若没事,我先走了。” 叶隐打量着装扮艳丽的素莲,心里不安:“皇后娘娘让你这个样子去见圣上吗?” 素莲冷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是我自己想穿成这样去的吗?” 叶隐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素莲:“我还有事,没工夫在这里和你纠缠。” 她转身要走,却被叶隐一把拉住。 叶隐道:“素莲,我前些日子去过凤栖宫,已经开口向皇后娘娘求娶你了。可皇后说,让我先去和圣上请命。司苑却不许我再提想娶你的事情,你说我该怎么办?” 素莲先是一愣,又看看叶隐,见他眼中尽是深情,心中刺痛。可现在自身性命都难保,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叶隐单纯,不知道这帝宫的勾心斗角,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素莲淡淡说道:“司苑和你那位梁大哥是同生死、共患难的真情,她不会害你。你答应过我,要做上将军。可看看你现在,整天混迹于后宫之中。你这殿前禁军首领都做得如此不称职,还怎么去做上将军?莫说上将军,就是去前朝做个普通的将军也是不容易吧!” 叶隐有些羞愧:“你说得对,殿前的禁军和前方的军队自是不能比的。可我总觉得,留在殿前还能天天看见你。若是能娶了你,我也不必再留恋这个禁军首领。就算圣上不许,我也能求令尹大人赏我一个二品将军当!” 素莲知道叶隐放不下自己,心中作痛,而沐皇后那边又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的。 素莲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叶隐柔声道:“我们来日方长,这些日子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还是先不要再见。等日后,我再给你说明白!” 第七十六章 脱身 素莲走后,叶隐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一只飞鸽落在了叶隐的肩头,带来了梁彦豪的消息。叶隐连忙把这封密信带给了绫华。 素莲与叶隐分别后,则去了昭阳殿。 昭阳殿里,楚帝收到楚吴大战的捷报,虽是大喜,却喜中带忧。朝堂上,姜令尹掌权,而他这个帝王仿佛失去了往常的分量。更令楚帝介意的是,梁彦豪在前方骁勇善战,屡建战功,杀敌破阵的同时,一路招兵买马,势如破竹。 若梁彦豪若带领大军在宛城与苏太守会师,那么楚国的全部军权便极有可能落到这个年青人手中。苏起本身就是姜令尹的姻亲,虽然为了避嫌,总显得有些左右摇摆。但若姜令尹大势所趋,苏起投诚是早晚的事情。 楚帝摇摇头,只盼姜令尹今后像以往一样,还顾及忠臣元老的名誉才好。这样的话,自己还能够荣华富贵安度晚年,而子孙后代虽没实权,但皇族的名誉还在,帝王的虚名和财富总是有的。 殿外太监来禀告,说凤栖宫的皇后娘娘派了宫令女官来,给楚帝送袍子。楚帝下令素莲进来。 素莲进了殿内,向楚帝行礼道:“奴婢是新任的宫令,名叫素莲。皇后娘娘特意为圣上做了几身袍子,命奴婢送来为圣上试试。娘娘说,若圣上不满意,再让奴婢带回去改了。” 素莲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让本来心情烦闷的楚帝舒畅了许多。 楚帝笑道:“朕记得你,从前好像还是个药官。时光竟过得这么快,已经荣升宫令了?” 素莲道:“奴婢谢圣上记挂,承蒙皇后娘娘厚爱,奴婢才任宫令不久。” 楚帝点点头:“皇后的眼光总是极好的。你把袍子放下吧,回去告诉皇后,朕晚上去凤栖宫看她。” 素莲行礼:“是,陛下。” 从昭阳殿出来,素莲回了凤栖宫,告诉了沐皇后楚帝晚上会来看她。沐皇后早已料到,得意一笑,嘱咐素莲道:“圣上是为你而来,晚上好好打扮一番,准备侍寝吧。” 素莲一惊:“这么快吗?” 沐皇后道:“圣上不比别的男人,若不及时抓住,又要被暖香苑那小胚子勾走了。怎么?你还惦记着那禁军首领呢?” 素莲忙摇头道:“奴婢没有。” 沐皇后:“既然没有,就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 素莲自知推脱不过,只得应道:“奴婢知道了。” 这时,蓝茵上来禀告:“皇后娘娘,司徒大人来了。” 沐皇后点点头:“让他进来吧,你们先下去。” 蓝茵和素莲离开了寝殿,素莲在门外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 素莲向蓝茵打听:“那就是司徒大人吗?” 蓝茵点点头:“也是皇后娘娘的同胞弟弟。司徒大人是六卿之一,在朝中也是颇有分量的。” 素莲又问:“既然娘娘有身份这么显赫的胞弟,怎么平时不见走动呢?” 蓝茵笑道:“圣上不喜内宫和外戚官员频繁走动。咱们娘娘是太子的生母,平时又是极为低调的。自然是能不提就不提,能不走动就不走动的。” 素莲:“原来如此。” 素莲趁蓝茵去私厨准备晚膳的时候,又绕回了寝殿。她想着既然平日不走动的外戚重臣,突然造访定是有什么要事,或许能打探到对自己有利的消息。素莲早已厌恶沐皇后对自己的控制,对有关她的信息自是十分留意。 素莲悄然蹲在墙角,在窗外偷听着沐皇后和沐司徒的交谈。 只听到沐司徒说道:“姐姐,你堂堂一个皇后,连做掉个女官都如此难吗?” 沐皇后:“你也知道她身份特殊,身边还有人总护着,哪那么容易得手。我虽是皇后,做事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一个小小丫头,你何必紧张成这样。” 沐司徒:“姐姐啊,那姜令尹的儿子,几乎掌握了大楚的所有军权。姜令尹现在,连圣上也奈何不了啊。若姜令尹知道那司苑丫头的身份,再去算以前的帐…….” 沐皇后:“看你这窝囊样!姜令尹权力再大,还能大过圣上?将来禹轩登基,我就是太后,你就是皇舅,忌惮姜令尹做什么?他又没有嫡子,职权无法世袭。他那私生子权力再大,战事结束,也要把军权上交。难道他们姜家,还要当反贼吗?” 沐司徒:“话虽如此,可我还是……” 听到这里,素莲见远处有人过来,便连忙绕到了别处。 素莲边走,心里边七上八下:司苑?那不是就是绫子吗?绫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关系着沐皇后、沐司徒,甚至还有姜令尹这些大人物? 素莲回想着公主府初遇绫华,想着绫华一步步搬倒姜旻秋、前皇后的手段,想着她从不把生死放在眼中的决绝,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命运似乎再次把素莲和绫华栓在了一起,素莲心中有了新的盘算。 入夜,楚帝果然如约来了凤栖宫,沐皇后早已经准备了佳肴美酒,恭候多时。 素莲装扮得更加精致,和蓝茵一起陪在沐皇后身边,不停给楚帝斟酒。楚帝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素莲。 楚帝边喝美酒边赞道:“朕许久不来凤栖宫了,皇后备的酒还是那样好喝。” 沐皇后笑道:“圣上若喜欢,可要多来啊!” 楚帝:“还是皇后最善解人意!就连你身边的女官,也温柔得体,讨人喜欢。” 楚帝说完,目光不由得又往素莲身上一扫,眼神中掺杂了兴奋和欲望,素莲自然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 楚帝喝得有些醉了,沐皇后看着时机已到,便吩咐道: “素莲、蓝茵,圣上累了,你们扶他去休息吧。” 沐皇后说完,对素莲使了个眼神,仿佛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素莲和蓝茵搀扶着楚帝进了寝殿,一起合力把楚帝放倒在床上。 蓝茵对素莲一笑,说:“剩下的就交给宫令姑姑了。” 素莲点点头,蓝茵刚要走,素莲突然拉住她:“等等。” 蓝茵奇怪道:“怎么了?” 素莲莞尔一笑:“没什么,你脸上有一处脏,我来帮你擦擦。” 素莲从身上摸出一方帕子,在蓝茵口鼻处擦了擦,蓝茵只觉得芳香扑鼻。 素莲又作势看了看蓝茵的脸,笑道:“好了!” 蓝茵道:“谢谢宫令姑姑!” 说完,蓝茵起身要走,却浑身酥软,动弹不得,一头栽在床榻之上,躺在了楚帝身边。 素莲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楚帝和蓝茵: “祝你们春宵一刻值千金!” 说完,她从身上又摸出一盒药粉,撒到了楚帝和蓝茵身上。醉酒的楚帝和昏迷的蓝茵面色开始潮红起来。 素莲脱下蓝茵的衣服,冷笑着拉下床边的帐幔,随后换上蓝茵的衣服,悄然离开了寝殿。 素莲趁着夜色来到了女官小院,敲了绫华的房门。 绫华此时正在反复读着梁彦豪给自己传来的密信,开门见到素莲穿着蓝茵的衣服,也不多说,忙把她拉进屋子: “怎么回事?”绫华知道素莲发生了大事。 素莲见了绫华,眼眶湿润:“绫子,你再救我一次!” 绫华点点头:“别怕,有我在。” ———————————————————————————————— 次日清晨,楚帝转醒,浑身酸疼,看着身边赤裸的年轻女子,心中得意。他本以为是素莲,伸手拨开身边女子的秀发,却看到蓝茵的脸。楚帝脸色大变,心中更是怒火中烧,怒喊道:“怎么回事?皇后呢?!皇后呢?!!来人!给朕来人!” 蓝茵此时已经转醒,不成想自己竟然浑身赤裸得躺在楚帝身边,又是震惊又是害怕,羞愧和委屈自然不用多说! 楚帝跳下床披上衣服,看着床上的蓝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蓝茵含着泪,目光搜寻着自己的衣服,可哪里还找的到?! 楚帝哪里还顾得上蓝茵,推开房门,怒气冲冲地走出寝殿,迎头撞上了正在赶来的沐皇后。 沐皇后看到楚帝脸色不对,心里打鼓,却依然仰着笑脸问道:“圣上这是怎么了?素莲昨晚伺候得不好吗?” 楚帝满脸怒气地斜视着沐皇后:“你一个堂堂的皇后,跟朕耍得都是些什么鬼把戏?真是无聊至极!糊涂至极!” 楚帝甩袖而去,沐皇后自知大事不妙,匆匆冲入寝殿,看到了床上披着被子,正在哭泣的蓝茵。 沐皇后明白了一切,简直要气得发疯,把身边的烛台狠狠地推到在地,对身边的太监怒吼道: “去把素莲那个贱人给我带来!” 宫令别院,素莲早已经换上了一席白衣,梳着简单的发髻。她未佩戴皇后赏赐的任何首饰,只带了绫华赠她的那枚翠玉戒指。 素莲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那张干净美丽的脸,心中也平静了许多。 两个健壮的太监破门而入,不由分说地把素莲押走,带到了沐皇后跟前。 沐皇后身边,站着一脸惊恐委屈的蓝茵。 蓝茵见了素莲,怒不可遏地骂道:“你这贱人,为什么要害我?!” 沐皇后看了蓝茵一眼,蓝茵不敢再造次。 素莲冷笑道:“蓝茵姑姑,我没有害你。本来我是想奉皇后的命令,好好服侍圣上。没想到圣上却临时起意,看上了你。我一个小小女官,哪能违背了圣上的旨意?” 沐皇后强压着怒气,起身走到素莲身边,狠狠一个巴掌抽到了素莲的脸上! “你当真是给脸不要脸了!把这个贱奴给我押到永巷,给我好好教训一番!” 两名太监押着素莲要去从凤栖宫的后门去往永巷,到了院中的时候,素莲突然挣脱开,发疯似的冲向前厅。两名太监紧追,迎头却看见了一众宫嫔后妃前来,其中还包括了徐美人和紫嫣。 素莲突然放声大喊:“皇后娘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帮你杀死了前皇后,你如今当了皇后,就想杀人灭口,过河拆桥吗?” 这一众宫妃看着素莲疯疯癫癫的样子,又听她说出这样的话,都惊住了,不禁面面相觑。 素莲接着大喊:“你不是慈后吗?你不是宽厚仁爱吗?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两个太监终于追上来押住了素莲,皇后也赶来了前厅,看着眼前的一切,才知道素莲早有准备。素莲不愧是杀死二皇子的女人,果然是个烫手的山芋!沐皇后不禁有些后悔了,是自己太过低估了素莲。 紫嫣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问沐皇后:“母后,这是怎么了?” 沐皇后笑道:“素莲这丫头突然就疯了,本宫只是想把她看在别院里治病,她却总臆测着本宫要害她。没事,没事!等太医来过,看看就好了!” 随后,沐皇后又对那两个太监说:“你们去把素莲带回她的别院,好好看着,莫让她再发疯了。” 两个太监领命,只得又将素莲押回了令宫别院。 沐皇后转身看着紫嫣:“你们怎么来了?” 徐美人却似笑非笑地抢话道:“皇后真是好记性,明明是你召唤各宫女眷来凤栖宫小聚。怎么?因为阴谋败露而吓糊涂了吗?” 沐皇后脸色铁青,知道素莲一直对自己阳奉阴违,却也没法在众人面前发作,只得笑意吟吟道:“徐美人,本宫哪里有什么阴谋?倒是你,尊卑不分,颇失体面。” 徐美人冷笑着说:“若没有阴谋,还望皇后娘娘给这宫令女官好好治病,若是无端死了,那可就坐实了你谋杀前皇后的罪名了!” 沐皇后强作镇定:“本宫自然会给她好好治治这疯病!既然众位都来了,就去凤栖宫里一坐吧。” 前厅聚后,好不容易等得众人散去,沐皇后静了下来,终于得空再去会会素莲。 宫令别院里,素莲若无其事地在屋里坐着。沐皇后走进了屋子。 “本宫实在不明白,你为何要把一盘好棋下得如此不堪。”沐皇后强压着怒气质问素莲。 素莲冷笑地看着沐皇后:“皇后娘娘,你困于宫中的争斗,双耳不闻天下事,如坐井观天一般。你以为这是一盘好棋,实际上却是一个烂局。” 沐皇后冷冷地看着素莲:“你想说什么?” 素莲站起来,一步步逼向沐皇后:“你以为当今圣上,还是大楚权势最高的男人吗?” 素莲摇摇头:“不,他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傀儡罢了。真正的实权,早就落在了姜令尹手中。我绝不会为了一个迟暮的傀儡,葬送自己的青春年华!” 沐皇后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你疯了!你疯了!本宫要杀了你!” 素莲笑道:“皇后娘娘尽管杀了我,可刚才宫中所有的妃嫔,包括太子妃在内,都听到了我的话。如果皇后杀了我,那就是默认你曾指使我杀害前皇后。” 沐皇后强作镇定:“没有人会相信你那荒唐话!” 素莲道:“会有人信的,比如说徐美人。当然她也可以去查,因为前皇后,确实是我亲手勒死的!” 沐皇后瞪大双眼,吃惊地看着素莲。 第七十七章 顶替 沐皇后震惊的无以复加,看着素莲久久说不出话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沐皇终于开口了:“你很好,那么多眼睛看着你说疯话,本宫确实不能杀你,就算折磨你也未必有什么用。不过,本宫会让你后悔,让你比死还痛苦。“ 沐皇后这番话说得既冷静又自信,说完便离开,把素莲独自囚禁在了屋子里。 素莲终于松了一口气,幸亏昨晚见了绫华,她告诉素莲要把沐皇后拉下水,当众将她卷入杀害前皇后的嫌疑中,是自保的唯一出路。除此之外,还要在沐皇后面前表现出充分的底气和自信,豁出性命地对峙,才有一线生机。素莲做到了,至少为了自己争取了生存的时间。她当然知道,沐皇后还会有更多更狠的招数等待自己,但绫华说我们没有办法把每件事都想周全,唯有见招拆招。 暖香苑,楚帝在徐美人身边流连忘返,早已经忘却了凤栖宫的不快。徐美人为楚帝揉着双腿,突然哀叹了一声。 楚帝拉着徐美人的手:“阿箬,怎么突然叹气了?” 徐美人蹙眉道:“今晨在凤栖宫无端被皇后训斥,臣妾颇为委屈。皇后当中指摘臣妾位份低,身份轻贱。臣妾心口一直疼着,今晚怕是伺候不了圣上了。” 楚帝本来对沐皇后就有气,听徐美人这么说,更加厌恶皇后,冷冷地说:“你是朕最宠爱的女人,从前碍于那些陈旧祖制,朕没有急于升你的位份。如今,朕早已经厌烦这些条条框框。后宫的位份,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儿?只要你高兴,朕明日便可升你为帝妃!” 徐美人转忧为喜,娇嗔道:“圣上此话当真?” 看着徐美人的倾城笑颜,楚帝仿佛忘记了一切烦恼:“君无戏言!” 次日,徐美人封为帝妃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从美人,跨过嫔、妃二级,直升帝妃,可谓青云直上,楚宫空前绝后第一人。 凤栖宫里,沐皇后得知这个消息时,气郁得简直要发疯,绫华、素莲、徐美人,个个都是眼中钉,却没有一个能轻易除去。沐皇后越想越气,直把身边的茶杯、茶壶都摔了个稀碎,也不能缓解一丝恨意。 这时,蓝茵进来,看着沐皇后这副样子,半晌也不敢开口。 沐皇口瞪了蓝茵一眼,愤懑地喊了句:“废物!本宫身边的都是废物!” 蓝茵眼圈通红,噗通一声跪地:“都是奴婢的错!” 沐皇后深吸了一后气,把怒火压住:“她来了吗?” 蓝茵哽咽道:“在外面候着。” “让她进来。” 过了一会儿,门外进来一个年轻的高等宫女,衣着鲜亮,那人正是暖香苑的桃花。 桃花向沐皇后跪地行礼,小心翼翼地说:“奴婢见过皇后!” 沐皇后冷冷地看着桃花:“你对徐帝妃颇为忠心嘛,本宫送你的礼物悉数退了回来,就连见你一面都这样难。如此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莫非,你还指着你家主子封后呢?” 桃花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个小小宫女,不敢得罪皇后,可也得罪不起徐帝妃啊!皇后娘娘就不要为难奴婢了。您让我做的事情,奴婢就是死了也不敢啊!” 沐皇后嘴角一扬,眯着眼道:“既然如此,就把桃花这丫头扔进井里去吧。徐帝妃身边,自然可以找到能为本宫效力的。” 两个强壮的太监上来抓住桃花,就要往厅外拖去,桃花吓得惊慌失措,忙喊道: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虽不敢用药、指证,但奴婢知道她一个惊天的秘密,您饶了奴婢吧!” 沐皇后一抬手,那两名太监停了手。 沐皇后讥笑道:“你们主子本来就藏着惊天的秘密,还能有什么秘密更让本宫意外的?” 桃花哆嗦道:“皇后娘娘,你说的那个秘密,要做局、要指证、要审讯,无根无据啊。奴婢说得这个秘密,随时便可引君入瓮。只是求皇后娘娘,别让奴婢出面!奴婢只想保住小命!“ 沐皇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桃花:那你说说看,你家主子的秘密到底有多惊天动地?“ 桃花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我家帝妃,倾慕禁军首领叶隐,如痴如狂。“ 沐皇后惊住了:“叶隐?“ 她脑海里马上反应过来,那个英俊秀逸,曾向自己求娶过素莲的年轻男人。 沐皇后冷笑一声:“你在戏耍本宫吗?叶隐曾向本宫求娶过宫令,他不会去招惹你们主子。“ 桃花忙道:“我不知道叶首领的心上人是谁,但徐帝妃喜欢他是千真万确的。她曾请求圣上让叶首领前来暖香苑舞剑,之后奴婢见过帝妃作画,有好几次画得都是那叶首领。她偷偷地画、偷偷地烧,对着叶隐的画像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您说这还不是倾慕吗?” 沐皇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愣了半天,突然大笑起来:“这何止是倾慕,简直是走火入魔了!也对也对,叶隐那样相貌的年轻男子,谁不爱呢?你这个秘密的确有用……桃花,你走吧,本宫保你性命,不会为难你了!” 沐皇后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桃花则是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凤栖宫。 暖香苑,如今已经正式更名为暖香宫。为庆祝徐美人荣升为徐帝妃,宫内重新装点,所有的家具用品都焕然一新,众人忙得不可开交。 绫华不理那些,依旧打点着绿宝石,突然看见桃花从后院的门缝中溜进来,慌张失措的样子。绫华挡在桃花面前,笑问:“桃花姑姑,你从哪里回来啊?怎么这样匆忙?” 桃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我从皇后……不,我从内务局领些东西回来。” 绫华看了看桃花空空的双手,故作疑惑地问:“你去领了什么?” 桃花呆立在原地,像傻了一般,不回答,也不动,就这样看着绫华。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过来,喊道:“我的桃花姑姑啊,帝妃娘娘喊你去梳头呢,到处找寻不到,正发脾气呢!” 桃花眼神躲闪,一副害怕的样子,绫华见了,对那小太监说道:“桃花姑姑身体不适,我去吧!” 小太监“哎”了一声,又跑开了。 桃花则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绫华:“多谢司苑姑姑。” 绫华进了暖香宫的寝殿,徐帝妃对着铜镜正在发愣,她从镜中看见了绫华的身影。 绫华跪地行礼道:“奴婢见过徐帝妃。” 徐帝妃道:“你来做什么?” 绫华说:“桃花身体不适,奴婢替她来给娘娘梳头。” 徐帝妃讥笑道:“你不是我暖香宫的人,何必委屈自己来伺候我。莫不是也看我当了帝妃,来巴结不成?从前,你可没对我这么上心过。” 绫华道:“徐帝妃一身荣宠,自然是人人都想巴结的。不知奴婢有没有这个荣幸,替桃花来为娘娘梳妆?” 徐帝妃摒退了屋内其他宫婢,只留下了绫华: “你来吧,让本宫看看你的手艺。” 绫华站起身,环顾一下四周,转身先关上了寝殿的房门。 徐帝妃对着铜镜看见了绫华的所有的动作,眉头微蹙: “你有话对本宫说?” 绫华徐徐走到徐帝妃身边,拿起宝梳,开始梳理她的秀发。 “是有些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徐帝妃嗤笑一声:“那就慢慢说,正好,本宫也有话想对你说。“ 绫华微微一笑:“那就请娘娘先说?“ 徐帝妃妃透过铜镜看着绫华,幽怨道: “你和他,最近有见过吗?“ 绫华知道她说的是叶隐,摇了摇头。 徐帝妃叹了口气: “虽然你年龄比我老,相貌也没有我美,身份更是不如我高贵,我却很羡慕你。“ 绫华有些哭笑不得: “帝妃娘娘羡慕奴婢什么?“ “当然是羡慕叶隐爱你。”徐帝妃又叹了一口气:“可有时候我又想,他喜欢得是你,不是别人,也很好,毕竟大家都说我和你长得很像。但我又很不服气,既然你我长得这么像,叶隐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 绫华道:“帝妃娘娘,你是集帝王宠爱于一身的人,是仅次于皇后的身份,何必陷入这种儿女情长呢?” 徐美人却冷笑:“只是一只笼中的金丝雀罢了,逗人乐而已。我倒宁愿和你去换!” 绫华看了看铜镜中,徐美人一副哀愁幽怨的表情,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帝妃娘娘,你冒名顶替从百越来到大楚,从一个无名无份的庶女变成了大楚帝妃,反倒还羡慕女官奴婢的生活吗?” 徐帝妃听到这话,瞪大双眼看着绫华:“你……你怎么知道的?” 绫华正色道:“我只是想问问你,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荣华富贵,就不该去眷恋儿女之情;若是为了给前皇后报仇,更不该在这里自怨自艾!” 徐帝妃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你要向圣上告发我么?” 绫华一笑:“我不会告发你的,徐茉微。你是百越宗族徐晋的养女,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芳名远播。徐晋的亲生女儿徐阿箬体弱多病,从来没有下过病床,却在前皇后离世之后,神奇的痊愈了,进宫当了徐美人。而与此同时,徐茉微也不知下落。还有更离奇的传闻,听说徐晋曾是大楚前皇后在百越时候的旧情人,坊间传闻徐茉微是她们的私生女。” 徐帝妃听了绫华的一番说辞,似笑非笑道: “所以,你认为我就是徐默微,进楚宫是为前皇后报仇的吗?“ 绫华道:“你进宫的真正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早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做了死局,一步步等你进来。“ 徐帝妃:“那人,就是沐皇后吗?“ 绫华:“你,不是她的对手。“ 徐帝妃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我是徐茉微,但我根本没想过报什么仇。更没想过要与沐皇后挣个你死我活,我们百越人哪有你们大楚的女子心思狠毒、诡计多端。不然,前皇后也不会凄惨如斯。“ 绫华道:“前皇后狠毒,自作孽不可活。她也没少害人。“ 徐帝妃:“其实,那个人是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我进宫只是因为百越王族想讨好大楚,我有足够的美貌,却没有高贵的身份,只能冒充她人。就算查出来,我也不怕。我身不由已,圣上舍不得杀我。“ 绫华:“若单纯地被迫顶替,或许圣上不会杀你。可如果有人陷害,说你进宫为生母,也就是前皇后报仇:先胁迫杀死宫女,又杀女官,接着谋害皇后呢?如果那人想做局,你的身份简直是最大的便利。“ 徐茉微看着绫华:“你是在提醒我吗?” 绫华:“我在前皇后临死之前,负责过审讯,也与她有过些恩怨。我的女婢小荷,在前些日子,被人下毒害死,是鼠药。” 徐茉微:“我知道那个婢女的事情,她爱慕叶隐。” 绫华点点头:“我去内务局查过,小荷死前的一天,暖香苑去领过大量的鼠药。” 徐茉微不屑一笑:“暖香苑一只老鼠也没有过,是沐皇后干的?” 绫华:“如果我没猜错,沐皇后原本想利用小荷对我下手,可未能得逞,才毒杀小荷。并把罪名推到你的头上。试图让我把矛头转向你,从而揪出你在百越真正的身份。若沐皇后此时再用一回苦肉计,说你接下来想害她,甚至想害圣上,你便在劫难逃了!” 徐茉微不解:“沐皇后也想害你么?你只是个小小女官而已,她为什么要害你?“ 她说完,又摇了摇头:“不,我早该想到,你不是普通的女官,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对你和沐皇后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你也不必再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绫华道:“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她设的局,已经将我们的命运绑在一起。如果我们不还击,只能坐以待毙。若我们联手,或许还有生机!“ 徐茉微笑看着绫华:“我不会和任何人联手,我也不想卷入你们的争斗中。你们活得太累!人生苦短,我从前在百越活得太委屈,如今,只想纵情遂欲,最好把这帝宫折腾得天翻地覆,我便快乐了!“ 绫华叹息道:“你不想争斗,你想纵情遂欲,可你掌控不了大局。怕只怕,沐皇后不肯放过你啊!你难道真想成为她的手下败将,凄惨而终吗?“ 徐茉微凝神想了一下,说道:“我不怕凄惨而终,我也不在乎。其实我根本不稀罕这身份地位,我争帝妃的位置,也是为了能少看别人脸色,更自由一些。“ 绫华摇摇头:“那就请徐帝妃自己保重吧!“ 绫华刚要转身离开,只能徐茉微悠悠说道: “如果你把叶隐让给我,我就和你联手!“ 第七十八章 起誓 绫华听了徐茉微的条件,实在哭笑不得: “我倒很想把叶隐让给你,可他又不听我的,我说了不算啊。” 徐茉微眯眼看着绫华: “他喜欢你,你好言相劝,他会有所动摇。还有,你绝不能接受他的爱意。” 绫华十分无奈,她很想告诉徐茉微叶隐喜欢的是素莲,可她还指望着徐茉微搭救素莲,只能继续装下去。 绫华为难道:“那我试试看吧。” 徐茉微面露喜色,但还是不放心:“我还要你发个誓。” 绫华皱眉:“发什么誓?” 徐茉微想了一下:“你就说:今生今世都不会爱叶隐,亦不会接受他的爱意。否则……” 绫华:“天打雷劈?” 徐茉微摇头:“不,不,你遭天打雷劈对我又没好处……你这样说:否则的话,你就会被我日日夜夜纠缠,如果我死了,鬼魂就上你的身,就让你变成我然后和叶隐在一起!” 绫华呆住了,心里十分佩服徐茉微想出来的誓言。只是这誓言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约束力而已,她和叶隐本来就没有男女之情,自己更不可能变成徐茉微。但当前迫在眉睫的,是救出素莲,先敷衍了徐茉微再说。 绫华举起手做起誓状,说道:“我,司苑绫子,指天为誓:我今生今世都不会爱叶隐,亦不会接受他的爱意。若违此誓,就让我日日夜夜被徐茉微纠缠,让我变成她的样子,替她和叶隐相守。” 徐茉微满意地看了看绫华:“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做?” 绫华在徐茉微耳边嘱咐了一番,徐茉微边听边连连点头。 “这个好办,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怎么那么多条件?”绫华有些不耐烦。 徐茉微睨了绫华一眼:“我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女官,我可是帝妃。我跟你提条件,你应该不胜荣幸。” 绫华无奈,只得认怂:“你说吧,你要干嘛?” 徐茉微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让叶隐再和我见一面!” 绫华内心连翻白眼,真是够了!表面上却好言相劝道:“你可是帝妃,能不能别这么明目张胆?” 徐茉微却满不在乎:“那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再考虑考虑吧!” 绫华心中大骂徐茉微这个色迷心窍、无法无天的女色鬼,可又无计可施,只能说道:“我试试吧!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先走了!” 绫华一脑门子官司,转身想出去,徐茉微娇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他对我好一点儿哦。” 绫华默默翻了个白眼,急忙溜出暖香宫的寝殿。 回到了女官小院,绫华寻思着如何劝叶隐对徐茉微好一些,越想越觉得自己像皮条客一样,心里烦闷得很。可转念一想,素莲可是叶隐的心上人,让他为心上人牺牲一下,那还不是应该的吗?这么一想,绫华突然没了罪恶感,心情也好多了。 入夜,绫华在女官小院放了一支烟花,等着叶隐前来。 过了一会儿,叶隐果然找来,绫华把他拉进屋来,一脸凝重。 叶隐早就听闻了素莲在凤栖宫“发疯”的事情,曾想方设法去探视,但由于凤栖宫守卫森严,无法接近素莲。 叶隐远远地看到女官小院的烟花时,就想到肯定是绫华找自己商量搭救素莲的事情。 叶隐急切问道:“我听了那些传闻,素莲怎么可能是害死前皇后的人。这太荒唐了!” 绫华白了叶隐一眼:“你还别不信,前皇后就是你家素莲勒死的,我当时是怎么都没劝住的。素莲本事可大了,如今我要把她的事情都说给你听,才能让你更了解她,也好商量如何救她。” 叶隐瞪着眼睛,听说绫华诉说着素莲怎么杀死的前皇后、以及用毒针杀死二皇子的事情,只听得叶隐的心七上八下,久久不能不平静。原以为素莲是个悬壶济世、与世无争的温柔医女,谁成想有这般狠辣的一面。 叶隐不能相信:“司苑姑姑,你和素莲不是朋友吗?为何在背后如此污蔑她。你说得这些,我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绫华正色道:“叶隐,我说这些是事实,不是为了污蔑她,更不是为了让你对她改观。素莲有她的苦楚,你既然爱她,就不应该只爱她表面的样子,爱你想象出来的她。我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素莲不像你想象的柔弱,她有能力去和沐皇后周旋。而我们需要在外面助她一臂之力。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求证!” 叶隐点点头:“你说的对,不管素莲是什么样的人,我们的情分都在。这不是现在要查证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救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绫华道:“你今天晚上去暖香宫,见徐帝妃!” 叶隐一惊,立刻拒绝道:“我才不要见那个疯女人!她还是美人的时候,就已经无视宫廷礼数、王法规矩。如今她当了帝妃,恐怕就更无法无天了。我若去见了她,只怕素莲还没救出来,我便被送上断头台了!” 绫华蹙眉道:“你们小心行事,不被发现就好。徐帝妃爱慕你,不会出卖你的!” 叶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苑姑姑,你是认真的吗?什么小心行事?难不成你真让我羊入虎口?我这一世清白没了不说,勾引帝妃那可是要五马分尸的!” 绫华宽慰道:“我没让你去勾引她,再说你也不用勾引她,明明是她在勾引你啊。” 叶隐蹙眉:“这谁能说得清楚啊,不行!不行!” 绫华:“那你还想不想救素莲了?现在能救素莲的只有她了!你不去见她,我就没办法救素莲!” 叶隐想了想:“梁大哥马上就凯旋了,他手里掌控着大楚军权,圣上恐怕也要听他的。再不成,我去求令尹大人救素莲,何必搞得这样窝囊!” 绫华摇头:“实权是一回事,可你梁大哥不是太子,令尹也不是圣上。皇家的颜面,就算令尹大人也要给足。这朝堂政权一天不易主,圣上的权威就还在,帝宫的规矩就还在!你要拿素莲冒险吗?“ 叶隐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见了她,应该怎么做?” 绫华道:“你不必太热情,但也不能太冷漠。她若抱你一下,亲你一下,你忍忍也就过去了。她若想再进一步,你便半推半就,找个借口遁逃便是。只要让她觉得你态度有所好转,不像从前那般冷冰冰即可。” 叶隐听了绫华一番言论,惊叹道:“司苑姑姑,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绫华也楞了一下,想起自己曾经花月阁的过往来,不禁脸一红,忙岔开话题,把叶隐往门外边推边说道:“你赶紧去见徐帝妃吧,别让她等太久。能不能救出素莲,就看你晚上这一番了!” 叶隐十分不情愿地来了暖香宫的院中,藏身于绿宝石的花丛后。他暗忖着一会儿徐茉微来了该如何应对。他也不是十分讨厌徐茉微,就算她情绪多变、看起来轻佻放浪的样子,可她仍是一等一的绝世美人。说句心里话,帝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美过徐茉微,包括素莲。叶隐不讨厌她,却十分怕她,从第一眼相见,就觉得她像一个危险的漩涡,随时能将人吞没。稍有不甚,就会被毁灭。这样的危险和诱惑,是叶隐避之不及的。如今,绫华要他主动去接近,他其实是无所适从的。 过了一会儿,叶隐听到了细碎轻盈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徐茉微来了。徐茉微的目光四处搜寻着,叶隐现身,把她拉入绿宝石的花丛后。 “我在这里。”叶隐说道。 徐茉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双手环住叶隐的脖子,娇声道:“你终于来见我了?” 徐茉微的脸几乎要贴上叶隐的,一阵阵幽香扑鼻,叶隐的心跳开始加快。 叶隐十分想立刻推开她逃走,他讨厌自己的心跳加速,厌弃自己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可他想起绫华的话来,能救素莲的人只有徐茉微。 叶隐强做镇定道:“司苑姑姑说,帝妃想见我。” 徐茉微柔声道:“是呀,我想见你。我日日夜夜都想见你,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想到你。那你呢?可曾有一刻想起过我?” 徐茉微往叶隐怀中倾靠,虽然隔着衣服,但叶隐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徐茉微突然吻住叶隐的双唇,仿佛一股电流从嘴唇贯穿了全身一般,使他动弹不得。徐茉微深情地吻着,叶隐不知所措,推开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这一切根本没有绫华说得那么容易。叶隐的呼吸开始急促,甚至不由自主地回应起徐茉微的热吻,直到她把自己的衣襟拉开,抓住叶隐的手贴上那柔软细嫩的肌肤时,叶隐突然清醒过来!他推开了徐茉微,仓皇地逃离了暖香宫!没有借口、没有告别,只是落荒而逃! 这他妈太容易过火了!叶隐气喘吁吁跑到一个隐蔽的墙脚蹲坐着,好久才缓过来。他发誓再也不能听绫华的,再也不能去见徐茉微了。叶隐终于明白,与其说怕徐茉微,不如说怕自己。怕自己的不坚定、怕自己不忠诚,更怕自己泥足深陷、死不足惜。 次日,徐茉微亲手做了糕点送入了昭阳殿,楚帝十分欢喜。 楚帝一边吃糕点,一边笑看着她:“爱妃愈发得美若天仙了。” 徐茉微浅笑道:“承蒙圣上恩宠有加,臣妾自然容光焕发喽。” 楚帝喜不自胜:“如果朕没记错,这是爱妃第一次带着糕点来昭阳殿看朕,可是有所求啊?” 徐茉微掩鼻娇笑道:“臣妾哪有什么所求啊。以前不来,只是怕圣上忙于朝政,怕妾身扰了您的正经儿事。再者,臣妾以前只是小小的美人,贸然来昭阳殿,也怕其她姐妹们指摘。如今嘛,臣妾是帝妃了,自然也能来看一看昭阳殿了!” 楚帝笑道:“你啊你!心思也太多了些。是朕的错,没有早日升你的位份。若你早些天当上这帝妃,便能早日来昭阳殿看朕了。朕的帝宫里,只有你最善解人意,讨人喜欢!” 徐茉微假意嗔怪道:“要说这善解人意,臣妾可比不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那才叫面面俱到呢,臣妾还要多和她学学才是。” 提起沐皇后,楚帝心中仍有不快:“皇后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些,尽做些弄巧成拙的事情!” 徐茉微故作吃惊:“怎么,圣上也听到了那些传闻吗?” 楚帝蹙眉:“什么传闻?” 徐茉微面露难色道:“圣上不必介意那些传闻,皇后娘娘怎么会是暗害前皇后的凶手呢!她可是人尽皆知的温良贤淑。” 楚帝大惊:“前皇后?到底是什么传闻,你来跟朕好好说说!” 徐茉微道:“沐皇后之前突然提拔了一个叫素莲的女官,从四品药官直接升到了一品宫令,圣上可知?” 提起素莲,楚帝更是心生芥蒂:“朕自然知道,对她印象还颇为深刻。” 徐茉微:“就在前不久,那素莲突然发疯了,跑到众嫔妃面前大喊,说沐皇后谋杀了前皇后!臣妾也在现场。” 楚帝蹙眉:“之后呢?” 徐茉微:“之后,皇后娘娘就出现了,带了两个身手敏捷的太监,把素莲押了下去。从此,宫中便没有人再见过素莲了。有传闻,皇后娘娘早把她暗害了,也有传闻,说把她毒哑了。似乎大家都相信了素莲的说辞,总之,什么样的传言都是有的!” “荒唐!”楚帝大怒,重重拍了一下桌案:“这后宫竟让她掌管成这个样子,如此乌烟瘴气,真是成何体统!” 徐茉微小心观察着楚帝的脸色,趁机添油加醋道:“臣妾也相信,皇后不是传言中的蛇蝎心肠。可人言可畏,若那素莲女官还活着,圣下不如下旨,移交了司察,堂堂正正审理一番,也好让皇后娘娘避嫌才是。” 楚帝长叹一声:“皇后一把年纪,竟还不如你明白事理。朕马上拟旨,就按你说的办,派人去查一查那素莲的下落。若还活着,就送去永巷,让司察去审!” 第七十九章 死局 楚帝听了徐茉微的一番劝说,即刻下令到凤栖宫,命沐皇后将素莲移交到永巷。徐茉微按照绫华的嘱托,在司察那里打点了一番。司察也是个懂事儿的人,派人将永巷的一间小屋扫洒出来,饮食也差人照顾着,素莲过得要比一般女犯舒服得多。 绫华盘算着素莲这事儿还是先拖着,若能寻得合适机会,再和叶隐一起想办法,将素莲送出帝宫。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缚住沐皇后的手脚,阻止她继续作乱。 暖香宫里,徐茉微半躺在榻上,满脑子想得都是那晚和叶隐相会的情形。桃花端了汤水进来,看到徐茉微失魂儿的样子,便轻唤了一声: “娘娘,你要的安神汤准备好了!” 徐茉微正想得入神,桃花这一喊,惊得她激灵一动,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巧碰洒了那碗热汤。那滚烫的汤汁多半碗洒在徐茉微的身上,她的手臂登时就红肿起来。 徐茉微平日极为爱惜养护自己的肌肤,被桃花这样一烫登时火冒三丈,一巴掌重重打在桃花的脸上。 桃花忙跪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桃花这两日一直心不在焉,徐茉微本就不胜厌烦,此时更加怒不可遏:“你这贱婢,如此毛手毛脚,本宫若不教训你,你怎能改过?来人啊,把她拉下去,掌嘴!” 暖香宫的小太监听命,立刻拉了桃花下去教训了一番。 桃花是徐茉微身边的老人,掌嘴的太监并没有如何为难,下手也不重。打完了,也就放桃花回房哭去了。 徐茉微敷了烫伤药,心绪稍稍平静了些,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谁成想,第二天,宫人便在暖香苑的水井里发现了桃花的尸体。桃花死状十分凄惨,浑身都是伤痕,一时间帝宫流言四起。 人人都说暖香宫的徐帝妃心如蛇蝎般狠毒,平时恃宠行凶,残虐宫人,桃花就是不堪徐茉微的残虐而死。 这些留言自然也传入了绫华耳中,她来到暖香宫,好言相劝道: “帝妃娘娘,我们好不容易才扳回一局,没有中了沐皇后的套路。你可要谨言慎行!奴婢只怕皇后还有后招等着,桃花的死应该没那么简单!” 徐茉微却完全不在意,轻蔑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皇后的手段,她就只有这些本事吗?以我的名义害死一个宫女?圣上早就听说了那些流言,也不是很在意。比起她设局害死前皇后的流言,我这还差得远。” 绫华蹙眉道:“我总觉得这只是个引子,她大费周章,不会只是给你安上个戕害宫女的罪名。你不同于别的妃子,这招动不了你的根基。” 徐茉微笑道:“只怕是她黔驴技穷了。” 绫华摇摇头:“说到底,我们的底细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的把柄,我们却还没摸到。前皇后死了那么久,还落得个污名,是无法用这件事情将她击垮的。我们要低调行事,先将素莲救出去,再从长计议。” 徐茉微揉了揉太阳穴:“你说怎样就怎样吧?我懒得去想这些头疼的事情。” 绫华知道徐茉微的脾气,只得道:“奴婢会看着办。帝妃娘娘歇息吧,奴婢告退了。” 绫华说完正事儿,极怕徐茉微再和自己聊叶隐,想趁早开溜。 果不其然,徐茉微叫住了绫华,说道:“我想见见叶隐。” 绫华心中一叹:该来的还是会来! 徐茉微不要命,可绫华还想保叶隐的命。 绫华劝道:“帝妃娘娘,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暖香宫呢。沐皇后又刚刚吃了哑巴亏,巴不得天天盯着你的错处。此时此刻,不能冒险啊。谁能保这暖香宫中就没有她的眼线?” 徐茉微不以为然:“你说得那么多,是不是后悔了?不舍得把叶隐让给我了?” 绫华怒其不争,心里又气又急:“徐帝妃,你自己怎么进的宫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吗?我知道你可以不要脸、也可以不要命,但你若真心喜欢叶隐,也总要为他想想吧。你要是真不想当这帝妃了,就熬到沐皇后彻底失了势,想办法逃出去。出了这帝宫,天南地北任你去,若叶隐也愿意,你们便一起浪迹天涯。你又何必非为了此时的欲念,将你自己和别人的命都当成儿戏!” 绫华劈头盖脸地一番教训,直说得徐茉微一愣一愣的,半天缓不过神来。 半晌,徐茉微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喊道:“大胆!你个贱婢!竟敢这么对我说话吗?” 绫华自知失言,只能默默跪着不再说话。 徐茉微还没消气:“你不要以为本宫有把柄在你手里,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你也说过,我不要脸、也不要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熬到现在这个位置,在乎的只有自己开心或不开心。” 绫华此时深刻的领会到,叶隐为什么总叫她女疯子了。可谁让她现在是帝妃呢? 绫华语气讨好地继续劝道:“帝妃娘娘,奴婢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如果皇后发现了你和叶隐的秘密,那我们仨一起被送上断头台,这命都没了啊。还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你且稍安勿躁,好好想想这个道理。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安排叶隐和你见面。” 徐茉微听绫华这样说,态度也稍稍柔和了些:“你走吧,别让本宫等太久。” 绫华离开了暖香宫,内心百感交集。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一边要应付着诡计多端的沐皇后,一边还要帮着徐帝妃偷情,实在是太难了。 徐茉微这样油盐不进的性子,倒颇像从前刚进公主府的自己。只不过当时,自己是为了复仇,才不顾一切、甚至不曾顾身边人的生死存亡。而今的徐茉微,为情痴狂,也同样把她自己的性命、和周围人的性命都豁得出去。 绫华甚至还检讨了自己一番,从前的冷漠和自私,如今却悄悄有了变化。这一路走来,身边聚集了越多越多自己在乎的人。梁彦豪、紫嫣、素莲、叶隐,绫华不想他们变成下一个小荷,因为他们,自己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无所畏惧了。而这种变化,绫华也说不清楚究竟是福还是祸。 女官小院里,叶隐又来找绫华,打探素莲的消息。 绫华对叶隐分析了一番形势:“关于素莲的传闻已经到了圣上那里,如今沸沸扬扬,皇后肯定不会痛下杀手再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流言。如今素莲关在永巷,皇后也没有机会去刑讯折磨,目前素莲还是很安全的。” 叶隐担忧地问:“永巷里环境恶劣,听说进了那里,都会没了半条命。我只怕素莲撑不下去。” 绫华宽慰道:“你放心,徐帝妃已经派人打点好了,素莲在那里不会受太多委屈。只要能拖住皇后,让她无暇顾及素莲,我们再想办法把素莲弄出去就算大功告成。” 叶隐道:“如何能让皇后无暇顾及素莲?” 绫华:“其实并不难,素莲只是个小角色。真正让皇后头疼的是徐帝妃。只要徐帝妃盛宠不衰,再隔三岔五地去凤栖宫炫耀一翻,皇后自然会把心思转到徐帝妃身上啊。我们打通关系,让司察压住素莲的案子不深究,皇后自然也懒得去纠缠。” 叶隐蹙眉道:“可这样做,徐帝妃不就遭殃了?” 绫华似笑非笑地看他,说道:“叶隐,你不会是在心疼徐帝妃吧?” 叶隐脸一红,立刻否认:“我为什么要心疼她?” 绫华颇有深意地说道:“捧场做戏可以,但千万不能假戏真做。否则的话,令尹大人也保不了你。” 这两日绫华借用了紫嫣和徐茉微的名义,把司察打点得妥妥当当,又和胡太医交待好,让他以诊病为由看了素莲。司察给楚帝的结论是:素莲确实得了疯病,精神十分不稳定。若放她出去,怕是再会犯病胡乱说辞,建议留在永巷由胡太医治疗。 由于素莲这场风波,沐皇后的地位和风评都大不如前,楚帝也对她也更为冷淡了些。到是徐茉微,变得越发的风光妖艳,一时间风头无两,帝宫里面的一众人等也都是从上到下巴结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绫华推测得不错,沐皇后确实已经懒得再去纠缠素莲的事情,全部心思都用到了徐茉微身上。可绫华没料到的是:桃花早在死前,就已经把徐茉微倾慕叶隐的秘密告知了沐皇后。 这天,沐皇后把绫华召来,依旧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沐皇后笑着对绫华说:“眼看开春了,本宫命人搜罗了许多杜鹃的花苗。你来给本宫挑一挑、分一分,把成色好的都给本宫种在院子里。需要什么样的人手、工具都只管和蓝茵去说,她都悉数给你配上。 绫华见沐皇后丝毫没有为难她的样子,不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得留在凤栖宫里,小心行事,这一留便耗了大半天。 而傍晚的时候,叶隐在值守时收到了一个宫女送来的密信,信上写着:“有要事相商,有关素莲的生死,暖香宫相见。” 叶隐虽觉得这封信有些蹊跷,可却无从查证。他首先想到得是去找绫华想办法。 叶隐到了女官小院,未寻到绫华的下落,打探了一番,得知她受困于凤栖宫。叶隐想到那封密信,更加担心沐皇后有所动作,会害了素莲。他想着,或许是徐茉微送来的消息,当面问一问也好。离开小院之前,叶隐给绫华留了一个四字字条:素莲、海棠。 徐茉微此时在暖香宫院中,正闲的发闷,她心里自然一时一刻也不能放下叶隐。可因为绫华的告诫,这几日已经努力克制。正百无聊赖值守,一只信鸽飞到了徐茉微的案头。 徐茉微有些疑虑,环顾了四周,并无异样。她小心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纸条,上面写着:今夜,我来见你。落款是一个“叶”字。 徐茉微又惊又喜,这是她第一次,收到叶隐的邀约。徐茉微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眼前的一切仿佛变得色彩斑斓,前所未有的喜悦感在身体内流淌着。她已经感觉不出来这份邀约如此的突兀与不合常理。 徐茉微哪里会管那么多,只道自己的真情感动了上苍,叶隐终于有所回报。她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得梳理着最适宜的发髻,画着最精致的妆容。衣着服饰,更加精挑细选,一丝不苟。她要叶隐在今晚,见到最心仪的自己。她揣摩着叶隐的喜好,画了像绫华那样素净的妆容,穿了一身浅色的衣衫。 徐茉微一遍又一遍想象着晚上和叶隐幽会的场景,期待着这分痴恋能够在今晚开花结果。 夜,美好却不再孤寂。 徐茉微故意等着时间晚一点,再晚一点。虽然从前从不曾在他面前矜持过,但此刻,她希望叶隐能够对自己有多一份耐心。 徐茉微来到暖香宫的院中,叶隐早已经等在绿宝石的海棠树从后。如上次一样,叶隐把她拉进树丛。 徐茉微见到叶隐,笑靥如花,情不自禁地扑进了叶隐怀里:“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这是你第一次给我飞鸽送信,第一次约我见面。你不再躲我了么?” 叶隐吃了一惊:“不是你约我来的吗?” 糟了!叶隐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徐茉微中了圈套。 就在他刚刚反应过来时,暖香宫外已经涌进了大批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把这座宫苑围得水泄不通。 这些侍卫各个手持火把,把暖香宫照得灯火通明。此刻若是从海棠树丛后现身,一定会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门外抬进一顶轿子,轿上之人正是楚帝。 楚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声音严厉又带着些颤抖:“给我搜!给我把暖香宫搜得底朝天,一寸土也不能放过!” 叶隐浑身发冷,手心出汗,原来早有人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和徐茉微。如今他们已经进了死局,退无可退。 徐茉微却格外冷静地说道:“我不怕死,是我的一厢情愿害了你。对不起!” 叶隐无可奈何地深吸了一口气,拉住徐茉微的手:“走吧,我们杀出去。” 第八十章 变脸 叶隐牵住徐茉微的手,眼一闭、心一横,打算就这样拼杀出去,逃了再说。若这样被抓起来,奸夫**的罪名肯定会被坐实,砍头更是分分钟的事情。徐茉微内心又是吃惊,又是温暖感动,也紧紧抓住叶隐的手,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便是死也值了。 楚帝铁青着脸,侍卫们也四散开搜寻着,眼看就要冲进绿宝石的树丛。此时,只见暖香宫的寝殿内出来一个倩影,娇声说道:“圣上,你在搜什么啊?” 众人循声望去,出来的女子一袭红衣,肌肤盛雪,艳妆红唇,不胜娇美。众侍卫俯身行礼:“见过帝妃娘娘!” 楚帝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徐帝妃,总觉得她有哪里和平时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树丛后,叶隐和徐茉微同时吃惊地看了看彼此。 徐茉微突然反应过来,拿出帕子把脸上的妆用力擦掉,又把身上、头上的珠翠偷偷摘下轻放在脚底里花丛中,随后抓了几把土抹在身上和脸上。徐茉微暗暗庆幸今天穿得素淡,默默祈祷绫华能够蒙混过去。 叶隐也似乎明白了徐茉微的用意,虽然觉得十分不靠谱,可已经没有其他办法。 徐茉微猜得没错,楚帝面前的“徐帝妃”,正是绫华所扮。 此前,绫华回到小院中时,已经入夜。她看到了叶隐留下的字条,马上去了暖香宫,却见四周有侍卫悄悄埋伏。 绫华想着白天沐皇后故意把自己留在凤栖宫,便料到了她有阴谋。等绫华好不容易想办法溜进了暖香宫的寝殿,却遍寻不到徐茉微的身影。 绫华本想出去再寻,却透过窗子看到了侍卫涌动,她开始心急如焚,想起桃花惨死、又想到叶隐的字条,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情急之下,她迅速换上了徐茉微的衣服,上了浓厚的艳妆。绫华在花月阁时,曾用心研究上妆之术。她本就长得和徐茉微极像,只是平时装扮气质不同,所以一眼就能分辨。如今,绫华利用青黛胭脂极力往徐茉微的妆容上靠近,下手又浓重,再加上徐茉微平时的衣服首饰加持在身上,夜色烛火之下,看起来竟然一模一样。 绫华眼看楚帝便要把暖香宫翻个底朝天,决定及时现身。若叶隐和徐茉微真的躲在暗处,或许还有机会配合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绫华模仿着徐茉微的声音和动作,娇嗲地说道:“圣上来看臣妾,怎么也不差人来告知一声,臣妾也好准备准备。” 楚帝冷笑道:“你要准备什么?准备把奸夫放跑吗?” 绫华惶恐跪地:“臣妾冤枉啊!” 楚帝一扬手,两个侍卫押上来一个小太监,正是平时在暖香宫伺候的。 楚帝道:“这个奴才向朕告密,说你私通禁军首领,桃花就是因为发现了你们的奸情才被毒打赐死。你怎么说啊?” 绫华手心捏了一把汗,自己果然猜得没错,沐皇后下得一手好棋。绫华并没有把握能够把徐茉微扮得毫无破绽,可若楚帝顾及颜面,即使识破,也有可能不会戳破。她决定赌一把。 绫华道:“臣妾对圣上绝无二心。这奴才想必是被人收买,陷害臣妾,请圣上大刑伺候。” 那小太监浑身哆嗦,颤声道:“奴婢没有冤枉帝妃娘娘,那叶首领肯定还藏在院子里,请陛下搜寻!” 海棠树后,徐茉微已经准备好,对叶隐点点头。 叶隐眼一闭,心一横,拉住徐茉微的手,从树丛后走了出来。 “不用搜了,我们在这里。”叶隐为了不让徐茉微露出破绽,率先说道,以此减少她说话的机会。 “臣禁军首领叶隐见过陛下。” “奴婢绫子见过陛下。” 叶隐和徐茉微双双跪地,徐茉微故意压低了声音。 楚帝看着叶隐和徐茉微双双走出,大吃一惊,完全在意料之外。他看了看二人,目光停留在徐茉微的身上。 楚帝不动声色,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二人又是怎么回事!” 叶隐为了不让徐茉微再说话,露出破绽,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臣与司苑两情相悦,所以在此相会。” 楚帝睨了一眼假扮徐茉微的绫华,又问叶隐:“你俩相会,为什么会在暖香宫里?” 绫华假装徐茉微的语气答道:“是臣妾,留下司苑为暖香宫重新装点,不许她离开的。想必叶首领是寻不见她,才来找的。” 楚帝冷哼一声:“你们一个是禁军首领,一个是帝宫里的司苑女官,若是有意,自然要禀明朕或皇后,堂堂正正地结成好事。这样子偷偷摸摸在宫苑私会,成何体统?” “请陛下恕罪!”叶隐和假扮绫华的徐茉微齐声求饶。 楚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告密者,震怒道: “这暖香宫的太监吃里爬外,造谣害主,十分可恶。拉下去杖毙!” 那小太监听完,浑身一哆嗦,晕厥了过去。两个侍卫把那小太监拖了出去处置。 “叶隐,你虽是姜令尹举荐的人,可如此目无宫规,朕也不能轻饶。来人,将叶隐杖刑一百,免去官职,从此不准再踏入帝宫。”楚帝令下。 徐茉微惊恐地看着叶隐,杖刑一百,那可是生死难料啊! 叶隐给徐茉微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冷静,接着叩头道:“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两个侍卫上来,把叶隐押了出去。 楚帝看着跪地的徐茉微和绫华,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开口道: “司苑绫子,贿赂宫闱,押入永巷,再行发落。” 徐茉微还在为叶隐心痛,痛恨厌恶楚帝,根本不在乎自己会有什么结果。听完楚帝的发落,甚至觉得以后不用再对他强颜欢笑,反而是一种解脱。 徐茉微一声不吭,便跟着宫人去了永巷。 绫华跪在地上,继续佯装着徐帝妃,大气也不敢出。叶隐和徐茉微都折了进去,不知楚帝会如何处置自己,这一局已是惨败。沐皇后打得又准又狠。 庆幸地是,楚帝并没有要处罚“徐帝妃”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道: “爱妃,折腾了一大晚上,你也倦了,回去休息吧。朕回昭阳殿了!” 说罢,楚帝下令,带着众侍卫离开了暖香宫。 绫华终于松下一口气,看来,是自己成功瞒天过海了? 可接下来怎么办?叶隐被打这一百杖,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若此时,自己以徐帝妃的身份再去帮助叶隐,恐怕会再生事端。可现在,玩儿得这样大,也没办法再以原本的身份向紫嫣求助,身边的可以借助的力量全都被撤去,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进退两难。 绫华想来想去,总担心叶隐撑不过杖刑,急忙唤来暖香宫的一个奴婢道:“你快去太医院,把胡太医给本宫找来,就说本宫头痛得厉害,让他速速来看!” 那奴婢领了命,急忙去了太医院请胡太医。 那老神医听说徐帝妃请他去瞧病也挺吃惊,自己一向低调得很,在太医院也一直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几乎专职服务于太子妃紫嫣。 胡太医拎着药箱子进了暖香宫,给“徐帝妃”行了礼。 绫华摒退了伺候的宫人,单独留下胡太医。 绫华继续假装徐帝妃,拿捏着声音说:“胡太医,本宫差你来,是有件事情要托你办!” 胡太医皱了一下眉头,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徐帝妃”,吃了一惊: “绫子姑娘,你扮帝妃娘娘做什么?不怕被砍头吗?” 绫华愣住了,还打算继续装一下:“胡太医,你老眼昏花了,本宫就是徐帝妃,只是长得和司苑相像而已!” 胡太医哭笑不得:“绫子姑娘,老夫有幸在宫中偶遇那徐帝妃,你们长得是像,但还是有差距的。你虽然装扮成这样,烛火之下,还能蒙混过去。天一亮,就露馅了啊。人家徐帝妃,比你年轻漂亮啊!” 绫华吃了一惊:“差那么多吗?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绫华心说坏了,会不会圣上也看出来了。他怕帝妃给他戴绿帽这事儿太丢脸,所以故意没拆穿? 胡太医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眼睛是很毒的。你现在和帝妃娘娘还是极像了,一般人应该是轻易分辨不出。但等到天亮就难说了。日光之下,你这妆就盖不住了!” 绫华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我得想办法去永巷,把她换回来!不行,不行,我去了永巷怎么救他们?” 绫华完全乱了分寸。 胡太医干咳了一声:“你别着急,老夫给你捏一捏就像了!” 绫华一愣:“老神医,你什么意思?捏一捏?” 胡太医笑笑:“其实,仔细看来,徐帝妃也就是下巴比你尖,脸型比你好,皮肤更加雪白一些。老夫给你把下巴捏得尖一些,脸再捏小点儿,就算天亮了,你上了妆,也就看不出了。之后老夫给你开几方润肤美白的药物,再调理调理。哦,对了,再给你配些润喉改音的药,你便可以以假乱真了!” 绫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胡太医:“老太医,你还有这本事呢?” 胡太医得意一笑:“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这些易容改声的本领,是必备的生存之技啊。” 绫华嗤笑道:“你这么大本事,怎么还被太子妃抓回来了?” 胡太医叹了一口气:“老夫怎么知道太子妃下那么大力找我?!早知道就给我自己乔装一番,她便找不到了。” 绫华忙说:“既然你说得这样神奇,那就立刻来试试吧。求老神医赶紧下手,把我捏成徐帝妃的样子!” 胡太医也不含糊,端详了绫华的脸一番:“你去把脸洗了!” 绫华洗完脸,做好了准备,胡太医道:“我开始了哈,比较疼啊!” 说完,胡太医的大手往绫华下巴一捏,紧接着双手又把绫华的脸往里推了一下,非常的有力道。 绫华只能听见“咔擦”、“咔擦”两声声响,似是骨头裂开的声音,腮帮子又酸又麻,只疼得她眼泪直流。 “怎么这么疼啊,我怎么觉得脸上的骨头裂了?”绫华觉得下巴仿佛掉了,不是自己的一样。 胡太医镇定地说:“是裂了,长好就定型了。” 绫华瞪大眼睛,忙去照镜子。 真是绝了!绫华的脸被胡太医一揉一捏一推,明显小了一圈,下巴也变尖了一些,与徐帝妃的脸变得九成九的相似。 绫华又惊喜又担心地说:“老神医,你果然有几分本领!那我要想变回原来的样子,是不是也要捏得这样疼?” 胡太医沉吟了一下,说:“嗯…….绫子姑娘,你变不回去了!这脸只能捏一次,再捏骨头就怕碎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绫华急了。 胡太医一脸无辜:“你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夫不给你捏捏,你不怕露馅被砍头吗?再说,你现在不是还变漂亮了吗?” 绫华气得直跺脚,可又无法反驳。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想起了叶隐,深吸了一口气道: “算了!不管这个了!胡太医,你一会儿去侍卫府看看,有个叫叶隐的前禁军首领被杖刑了一百,看时辰大概是行完刑了。能不能想办法救治他?你就说是姜令尹派你去的,他们不会派人查证的。” 胡太医点点头:“习武之人,一百杖应该还死不了,老夫去看看。” 胡太医走后,绫华又是一声叹息,如今不光是身份变成了徐帝妃,连脸都变得毫无差别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始料未及,骑虎难下。 永巷里,徐茉微被押了进来。她走在这幽黑的长巷中,只有零星几把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徐茉微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下,除了还在挂念叶隐的安危,也并没有如何失落和后悔。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徐茉微抬首,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白衣女子,非常眼熟。 徐茉微懒得去想她是谁,也不愿理睬。 素莲借着烛光端详着徐茉微:“绫子?你怎么进来了?” 徐茉微愣了一下,听这声音,她倒想起来了。这是从前来过暖香宫的宫令女官。 徐茉微不能让素莲认出自己,这关乎叶隐和绫华的性命,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并不作声。 素莲拉起徐茉微的手:“跟我来!” 素莲拉着徐茉微来到了一间小屋,里面收拾得整洁干净,与外面腌臜的环境天壤之别。屋内还有一个小炉灶,上面还有热水。 素莲给徐茉微倒了一杯水,又递来一方温热的毛巾,道:“喝些水,擦擦脸吧。” 第八十一章 缠斗 徐茉微没有理睬素莲,看到了靠墙那张小床,便径自过去趟下。素莲凝眉看着她的背影,觉察出了不妥之处,也没有作声。 侍卫府里,胡太医以姜令尹的名义,给受完大刑的叶隐医治。叶隐是习武的底子,虽然清瘦,但体魄健壮,这一百杖刑并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若没胡太医及时前来,也恐怕会落下些病患。 胡太医是个老江湖,与那看守的侍卫搭讪一番,又送了钱财,便把叶隐妥帖地送出了宫去。 他把叶隐安置在从前废弃的医馆中,留下了充足的药物钱粮,又找了人照顾。 叶隐对胡太医自然感激不尽,说道: “老太医的救命之恩,叶某没齿难忘。将来若成气候,定全力报之。” 胡太医摆摆手,笑道:“你可别谢我,要谢就谢现在暖香宫里那位。她托我来救你的。” 叶隐惊道:“您是说司苑姑姑吗?她还没跑呢?” 胡太医也挺惊讶:“你也知道她冒充徐帝妃的事儿啊?原来你俩是一伙的,难怪她着急救你。” 叶隐担忧地说:“夜色之下,她或许还能混过去。可时间一长,早晚会被拆穿。我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帮她!哎,我对不起梁大哥,也对不起她。” 胡太医拍了拍叶隐的肩膀:“年轻人,你都这样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绫子那丫头,精明得很,不会那么容易被拆穿。等你养好伤,咱们再从长计议。老夫我还要回太医院,等改日再来看你。” 胡太医匆忙告别了叶隐,回了太医院,满脑子都是如何把绫华改造得更像徐帝妃。 永巷里,徐茉微还在躺着,她其实没有睡,只是不想动、也不愿开口。事到如今,徐茉微并不知道怎样做才能不让事情变得更糟。 素莲望着床上背对自己躺着的徐茉微,默不作声。 小屋外,有人吹了声口哨,素莲循声出去,是个眼生的宫女。 那宫女伏在素莲耳边道:“皇后娘娘有请。” 素莲没有作声,自从她被关在永巷,外界的消息便不再灵通。她见到徐茉微突然进了永巷,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素莲跟着那宫女出了永巷,一路畅通无阻,辗转来到了一处紫竹林。 这里是楚宫内极为偏僻的一角,幽静诡秘,素莲以前从没来过。林内落着一顶小轿,轿外站着的人正是蓝茵。蓝茵看着素莲的目光依然充满仇恨,看得出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蓝茵对着轿中人行礼道:“娘娘,素莲来了。” 沐皇后从轿内走出,看着眼前素莲,依旧笑容温婉,仿佛她们之间从没有过任何过节一样。 素莲平静地问道:“皇后娘娘如此大费周章地要见奴婢,可有什么吩咐?” 沐皇后笑道:“从前,是本宫考虑不周,强行要把你当成争宠的棋子,哪知你的心思在别人身上。对了,是那个叫叶隐的禁军首领对吧?” 素莲听到“叶隐”的名字,心下一沉,难道沐皇后对他下手了? 沐皇后一脸追悔莫及的样子,说:“叶隐曾经向本宫求娶过你,可那时,本宫总觉得,他是殿前的人,这事儿得由圣上做主,所以才没答应。哪知道事情竟然落得如此地步,竟害得他那样的青年才俊如此凄惨。早知道,还不如成全了你们。” 素莲一惊,忙问:“叶隐怎么了?” 沐皇后故作惊讶:“你还不知道吗?也难怪,永巷消息闭塞,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但是,这个时辰,绫子那个丫头,应该已经在永巷了啊。她没告诉你吗?” 素莲努力控制住情绪:“皇后娘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沐皇后:“禁军首领叶隐和那绫子丫头半夜在暖香宫的海棠树下私会偷欢,被圣上抓个正着呢!绫子被押进了永巷,永世不能出来。而那叶隐被杖刑一百,驱逐出禁军,永不录用。且不说这大好前程葬送了,就光这杖刑一百,就算不死也怕是残废了!” 沐皇后一副哀痛惋惜的样子,句句如刀剑一样刺中素莲的心。 素莲当然知道沐皇后的手段,关于叶隐和绫子偷情的鬼话她一句也不信。但叶隐杖刑一百,生死未卜的消息却让素莲失了魂魄,她必须要想办法出去,就算叶隐死了,也要见一见他的尸体才行。 素莲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落泪。 她顺着沐皇后的话说:“没想到他竟如此负心!早知道,奴婢还不如从了娘娘的话,如今已是追悔莫及。” 沐皇后斜了一眼素莲,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本宫知道你和司苑绫子是密友,可她却背着你引诱了你的心上人,这口恶气你咽的下吗?” 素莲假装哀叹道:“事已至此,奴婢就算咽不下这口恶气又能怎样?我和她都沦为了阶下囚,她的下场已凄惨至此,我又能怎样?” 沐皇后不悦:“本宫原想着你有几分魄力和狠劲儿,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这样不中用。算了,今日就当本宫没来过。” 沐皇后掀开轿帘,欲要上轿,素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素莲喊道:“皇后娘娘,奴婢错了!奴婢愿听娘娘吩咐!” 沐皇后奸笑:“你杀了绫子那丫头,本宫便相信你是可用之才。她在永巷,与你近在咫尺,下手可方便的很。” 素莲愣了一下,她有些犹豫。 沐皇后利诱道:“本宫依然记得你说过,圣上已经是迟暮的傀儡,所以你不愿把大好青春葬送。这话本宫原本是极不爱听的,可反复想过,却不无道理。本宫答应你,事成之后,绝不再强迫你侍奉圣上,一定给你寻得个最好的出路。” 素莲对沐皇后叩首:“多谢娘娘提拔,奴婢愿为娘娘效劳!” 沐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那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这两日,胡太医变着法地给绫华送来各种内服外敷的稀奇药物,直把绫华给变得肤若凝脂,音若丝竹。此时的绫华已经与徐茉微毫无差别,任谁也分辨不出了。 绫华看着铜镜,一脸愁容: “胡太医,以后真没办法变回去了吗?我的声音也变不回去了?” 胡太医非常迷惑地问:“你现在变得这样年轻漂亮,好好地当帝妃不好么?为什么还想变回去?你是想变回去继续种花种草啊,还是想变回去被砍头?” 绫华无奈道:“我暂时装扮成徐帝妃,只是权宜之计。我怎么能当帝妃呢,我是有心上人的啊!” 胡太医道:“那你就等风波过去,逃出帝宫,告诉梁彦豪真相不就行了?有哪个男人会嫌弃自己的女人变漂亮呢?” 绫华不禁翻了一个白眼:“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觉得我还能逃出去?” 胡太医笑道:“等你把真的那位弄回原位,老夫再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只要有真的徐帝妃在这里坐镇,你想出去,那还不简单?” 绫华转念一想,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今自己完全变成了徐茉微的模样,连声音也极尽相同,倒不失于一个接近楚帝、查明当年真相的好机会。 绫华突然对胡太医讨好地说:“老神医,你行走江湖多年,不如赏我几样好药?” 胡太医眯着眼看着绫华:“你这不怀好意地笑容,一定有阴谋。说吧,你想要什么药?” 绫华想了一想,问道:“有没有那种让人一吃就说不了慌,只能说真话的药!” 胡太医:“有啊!” 绫华喜道:“真的有啊?!快拿出来!” 胡太医翻了个白眼:“你给他喝酒不就完了。世界上哪有这种药,你以为我是神仙啊?” 绫华失落地说:“你都能徒手变脸,我还真以为你是神仙。原来是个假神仙!” 胡太医撇撇嘴:“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 绫华道:“那你就给我两种药:一种是吃了立刻毙命,另一种我要能解百毒、把死人治活的药!” 胡太医摇摇头,收拾药箱子要走。 绫华拽住他:“老神医,你还没给我药!” 胡太医甩开绫华的手:“你还是去找神仙吧。” 永巷里,素莲怎么也想不通,沐皇后为什么非要对绫子赶尽杀绝? 素莲看着徐茉微的背影发呆,她已经躺在这张小床上两日两夜,滴水未进。 “你就那么喜欢叶隐吗?”素莲终于开口说话,床上的人动了一下。 素莲露出不屑的笑容:“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在这里相见,徐帝妃?” 徐茉微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两天两夜水米未进,她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 “你认错人了,我是司苑绫子。” 素莲冷笑:“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我和绫子却熟悉得很。你不用再装了,我记得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徐茉微背靠在床栏上:“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告发我吗?那样的话,司苑也会死。你们是朋友吧?” 素莲此时已经判断出,徐茉微对自己和绫华、叶隐的关系并不十分清楚。 素莲平静地说道:“与叶隐私会的不是司苑,是你吧?你约叶隐私会,被圣上发现,然后用司苑的身份逃过一死?” 徐茉微默不作声。 素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进一步试探道:“那司苑呢?也被你连累了吗?” 徐茉微摇摇头:“她没事,现在应该以徐帝妃的身份待在暖香宫中。” 素莲松了一口气,继续道:“是你害了叶隐。如果不是你一厢情愿,他就不会被杖刑。如今他前途葬送,生死未知,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徐茉微有所触动,含泪道:“我不想害他,我们也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一定是沐皇后,她要害我!” 素莲冷哼一声:“若你肯本分地做你的帝妃,沐皇后怎么会有机会害你?你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还要自作多情,连累别人受苦。真是可恨至极!” 徐茉微并不知素莲和叶隐的关系,心中不服气,随口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自做多情?我和叶隐明明是两情相悦,他还要带我出宫,一起离开楚国。我若不碍于这身份,早就跟他走了。” 素莲强忍住怒气,故作平静道:“你若和叶隐两情相悦,就该以司苑的身份去死。叶隐如今被押入了大牢,一旦你的身份败露,他就性命不保了。” 徐茉微如晴天霹雳一样看着素莲:“怎么会?圣上明明说把他驱逐出禁军,永不录用。怎么会被关入大牢呢?” 素莲假意哀叹道:“圣意难测,自然是反悔了吧。” 徐茉微含泪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也在这永巷里,怎么知道叶隐被押入了大牢。” 素莲道:“自然是绫子通过东宫告诉我的。白天找我的宫女,便是太子妃派来传口信的!” 徐茉微万念俱灰、悔恨莫及:“是我害了他。我自己命苦也就算了,为何去还要连累他。” 素莲冷眼看着徐茉微,没有一丝同情,反倒对她恨之入骨。 素莲递给徐茉微一杯水,淡淡地说:“喝了它。” 徐茉微摇摇头:“我不想喝水。” 素莲:“这是毒药。” 徐茉微:“……” 徐茉微惊讶地看着素莲,只见她一脸平静。 素莲道:“你若真爱叶隐,就自行了断吧。你死了,我会处理好你的尸体,不会让你露出马脚。和叶隐私会的是绫子,死去的也是绫子,而徐帝妃依然高高在上,毫无污点。” 徐茉微的手颤抖着接过素莲递来的毒药,犹豫着把杯子送到嘴边,却突然停了下来。 徐茉微看了一眼素莲,冷笑一声,把盛有毒药的杯子重重摔在地上。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这毒药我不会喝。”徐茉微跳下小床,要走出去。 素莲失去了耐心,一把将徐茉微推在地上,随手拿起一条麻绳即刻缠住了徐茉微的脖子,狠狠勒住。 素莲却没想到,徐茉微是练过武艺的,她一脚踹开了素莲。徐茉微取下脖子上的麻绳,反手把它捆在了素莲的脖子上,一边用力勒住,一边厉声道: “亏我之前还为了救你跟圣上、沐皇后费力周旋,却没想到你是个如此狠毒的女人!司苑真是瞎了眼,把你当成朋友。如今,我替她结果了你,免得你日后翻了身,反倒去害她!” 第八十二章 烧尸 徐茉微坐在素莲身上,用麻绳勒紧素莲的脖子。只见素莲脸颊紫红,眼看就要喘不过气来。徐茉微看着素莲的惨状,有些不忍。她性子虽然骄纵,却从未杀过人,又想着素莲到底和叶隐、绫华是朋友,不愿赶尽杀绝。 徐茉微松开手中的绳子,冷冷道:“罢了。司苑为了救你,费劲周折,可见你们交情深得很。我饶过你这次。只是,别再想来害我。就算我不想活了,也不能任你宰割!” 徐茉微到底两天两夜未进米水,刚才一番缠斗,身子软绵绵的怕支撑不住。她费力地站起身来,转身欲往小床处走去。 素莲却看准时机,从靴中摸出一把匕首,用力刺进了徐茉微的后心。 徐茉微重重摔倒在地,气息全无,鲜血流了满地。 素莲冷冷地看着徐茉微的尸体,说到: “你别怪我!你若不死,沐皇后便不会放过我,绫子和叶隐都会有后顾之忧。再者,你死的不冤。谁让你来招惹我的男人呢?” 素莲把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徐茉微身上,又把灯油倒在她的尸体上,随后点燃。很快,徐茉微的尸体变成了火球,素莲转身走出了小屋。 次日,永巷失火,司苑女官自焚的消息传遍了帝宫。 绫华听到消息,顾不得许多,先去找了负责管理永巷的司察。 司察见“徐帝妃”来了,颇为惶恐,忙问: “不知帝妃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绫华扮作徐茉微的语气道:“本宫听说司苑惨死,悲痛难眠。她曾在我暖香宫伺候花草,辛劳多日。本宫想送一送她。” 司察一脸哀伤:“娘娘请节哀啊,司苑如今的样子,还是不要见了才好。她早已被火焚得面目全非了,娘娘见了只会伤心,更怕受了惊吓啊。” 绫华心中一酸,她和徐茉微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但她人不坏、又帮过自己,那样张扬美丽、敢爱敢恨的女人,如今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想起来,绫华不免悲伤。 绫华说道:“本宫不怕惊吓,还是想再看司苑一眼。” 司察无奈,引绫华进了一个停尸的小屋,徐茉微的尸体蒙着白布。 绫华的手颤抖着揭开那层白布,一股烧焦的恶臭袭来,使她禁不住做呕。而眼前的尸体早已经烧成一具黑炭,根本无法分辨相貌。 绫华不忍再看,忙又把白布盖上:“她是怎么死的?” 司察叹道:“司苑死前,曾和素莲同住一屋,她们两个关系一向要好。听素连说,司苑因名节尽毁追悔莫及,屡次说起自尽的打算。没想到,趁素莲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便放火自焚了。” 绫华觉得奇怪,就算徐茉微不想活了,为什么选了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徐茉微那是一个爱美如命的女人,断然不会放火自焚。 “素莲呢?素莲在哪儿?”绫华忙问素莲的下落。 司察道:“素莲第一个发现了司苑的尸体,悲伤过度,病了。徐帝妃,您也知道,素莲原本就是皇后的人。只因犯了疯病、说了胡话才被关进了永巷。如今,皇后娘娘还是惦记她、心疼她,向圣上求了旨意,又把素莲接回了凤栖宫。” “什么?”绫华大惊失色,自己费劲周折,兜兜转转,结果素莲还是落回到了沐皇后的手里?! 绫华方寸大乱,只想立刻回去从长计议。 她佯装平静地对司察说:“把司苑好好安葬吧,需要什么,来暖香宫拿。” 司察行礼道:“帝妃娘娘真是菩萨心肠!” 绫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暖香宫。 寝殿内,绫华躺着,呆呆地看着屋顶。各种思绪在脑海里乱作一条,无法理清。 她断定徐茉微不会自焚,那她是被谁杀死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素莲。 素莲为什么要杀徐茉微?她应该不是想杀自己吧?不会,凭素莲的心细如尘,一定能看出徐茉微和自己的分别。素莲杀死徐茉微以后,紧接着就被皇后接走了,那会不会是皇后授意的?素莲为什么要为皇后杀人?她是有苦衷还是真的投靠皇后了?自己以后该不该再信任素莲? 绫华的脑子越来越乱,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徐茉微,而且再也换不回去了!真正的徐茉微以自己的身份死掉了。也就是说,自己以后只能以徐茉微的身份活了? 并且最糟糕的是,徐茉微的身份也藏着许多不稳定因素,随时都可能被沐皇后捏在手里。 但绫华又转念一想,何不趁着徐茉微盛宠的时候把自己的正事办了?去找楚帝,问清当年的来龙去脉才是要紧。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自己报仇才紧要! 绫华当即便决定,差个宫人请楚帝来暖香宫相聚。 绫华喊了一声:“来人啊!” 只觉得声音娇嗲无力,嗓子一阵生疼。定是胡太医给吃的变声药,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绫华烦闷,起来出去寻人办事,撞见新来的太监小明子正在跟个宫婢聊天。 小明子:“听说死的可惨了,身上一块好皮肤都没有了,那脸更是恐怖,就剩一团黑炭了。” 小明子说得绘声绘色,把旁边的宫婢吓得不轻。 宫婢道:“明公公不要再说了,怪吓人的。人家晚上要做噩梦啦!” 小明子哀叹一声:“可怜那司苑姑姑,人比花娇,竟连个全尸也没有了。所以你们这些姑娘家,看男人不能光看外貌。搞不好啊,就把命搭进去了!” 那宫婢却立刻变了一副花痴样: “不过那叶首领真是英俊,若能跟他相好,把命搭进去也值!” 小明子听了气不过,连连指着那宫婢,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你这傻丫头,你以为长得英俊就是好人吗?你也不想想,那叶隐都祸害多少姑娘了?” 那宫婢疑惑地问:“他不就是和司苑姑姑相好吗?” 小明子呵呵了一声: “何止司苑姑姑一个人啊。最开始的时候,有个叫小荷的宫女,就是因为他负心服毒自杀了。听说后来那叶隐又和原来的宫令姑姑有过一段,还向皇后娘娘求娶过,被皇后给拒了。没过几天,你猜怎么着?又跟那司苑姑姑勾搭上了,结果被圣上撞个正着。叶隐被杖刑一百,扫地出宫了。可怜这司苑姑姑,摊上这么个倒霉鬼,也是生无可恋,才放火自焚,可悲可叹啊!” 小明子就像个说书人一样,真假掺半、说得头头是道,直把那宫婢说得一愣一愣的。 那宫婢沉思了一会儿,又问:“杖刑一百,那叶隐还能活吗?” 小明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些女人,怎么还担心他的生死?那自然是活不了啦!这会儿子不知是被侍卫埋去了哪里呢。” 宫婢叹息道:“太可怜了,这人确实不能长得太好看了。” 小明子指着那宫婢不忿,还要再说教一副,只听后面有人咳嗽了两声。他转身一看,吓得一踉跄,急忙跪地道: “奴才小明子见过帝妃娘娘!娘娘金安!” 绫华冷冷地看着小明子,适才听他胡说八道、添油加醋,心里正没好气。 “你这个小太监,不做好份内事,倒是喜欢嚼别人的舌根。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暖香宫吗?” 小明子跪在地上,一边哆嗦,一边摇头:“奴婢不知,请娘娘明示!” 绫华冷笑道:“因为之前在暖香宫办事儿的小太监死了。你消息这样灵通,可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小明子哆哆嗦嗦地,继续摇头。 绫华凝视着小明子,狠狠地说:“因为他就是像你这般爱嚼舌根,所以被圣上拉下去杖毙了!” 小明子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连声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绫华看他吓得不轻,心里颇为解气。 小明子连连叩头,道:“奴才以后定管好自己的嘴,再也不去胡说八道了。以后,奴才一定做个谨言慎行、沉默是金的好太监,好好服侍帝妃娘娘。若再这般胡说八道,就让奴才嘴里生满烂疮,牙齿都掉光!” 小明子发完毒誓,又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绫华见他这般好笑,心里早已经消了气。又觉得这小明子能说会道,人也机灵,模样还算清秀讨喜,像个会办事儿的人。 “好了!本宫饶过你了。你去给本宫办件事情。”绫华吩咐道。 小明子立刻叩头:“小明子三生有幸,能为帝妃娘娘办事,请娘娘尽管吩咐。奴才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万死不辞!” 绫华忍俊不禁,道:“谁稀罕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了?本宫差你去趟昭阳殿,就说本宫思念圣上,务必请他今晚来暖香宫吃酒!” “奴才得令!”小明子欢欢喜喜领了旨意,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去了昭阳殿。 绫华又回到寝殿,开始梳洗打扮。她对着铜镜中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俏脸,竟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绫华努力回想着从前徐茉微喜爱的颜色搭配,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风格。徐茉微喜欢大红,喜欢浓艳,这样才能更衬托她的肌肤胜雪,容颜绝世。想到这,绫华赶快动手装扮起来! 绫华内心默默感谢胡太医,是他让自己的容貌和声音变得与徐茉微毫无二致,没有一丝破绽。她努力说服自己:现在开始,你就是徐帝妃! 经过一番对自己的洗脑,绫华变得格外有底气。 昭阳殿里,小明子去请楚帝来暖香宫。 楚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明子,沉吟了一会儿,说: “你是说,徐帝妃差你来请朕去暖香宫一聚?” 小明子忙叩头:“是,娘娘说思念圣上,夜不能寐。只是圣上忙于朝政,娘娘不忍叨扰。可如今,实在不胜相思,才让奴才来昭阳殿请圣上。求圣上赏脸!” 楚帝被小明子逗乐了:“你这奴才,能说会道,颇为有趣。你叫什么?” “谢圣上夸赞,奴才小明子!” 楚帝点点头,道:“小明子,你去告诉徐爱妃,朕近日确实政务繁忙,等改日再去看她吧。” 小明子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楚帝会推拒。 小明子哀叹一声:“是,奴才遵命。只是我们主子思念圣上,茶饭不思的。奴才怕今晚圣上不来暖香宫,娘娘又要挨饿了。” 楚帝抬眼看了看小明子,有所触动,道: “那好吧,朕今晚就去看看她。” 小明子喜笑颜开:“谢圣上!谢圣上!” 小明子欢欢喜喜地回到暖香宫,把所说所闻和绫华详详细细陈述了一番。绫华迅速在脑海中分析一番,得出两个重要信息:一是楚帝最开始并不想来暖香宫,是否对徐帝妃仍有芥蒂?二是朝中最近有了大事,是否和战事相关。 绫华犹记得之前梁彦豪送来的密信。主要是关于之前她所托,让梁彦豪派人去百越调查徐茉微的身世。梁彦豪的密信上内容即是调查所得:关于徐阿若、徐茉微姐妹身世,以及徐晋及前皇后的旧情。另外,梁彦豪还在密信中提到,他已和苏太守宛城会师,受到了全军拥戴。而在朝堂之上,姜令尹大权在握,随时都能架空楚帝。 事实上,楚帝手中的权力,可能仅剩这帝宫中的一亩三分地,以及殿前的禁军侍卫还听他使唤。 绫华命人在寝宫的小桌上摆满了酒菜,自己亲手烫了一壶好酒,心中继续盘算着。 今晚,务必要想尽办法周旋,把当年旧事全部打探清楚。若楚帝真的是罪魁祸首,便速战速决,绝不手软,报了当年大仇。若有同党,便等梁彦豪班师,求他为自己雪恨。自己隐忍多年,今晚终于有了结果。 天色越来越晚,绫华手中的那壶好酒放凉了又烫上,依旧不见楚帝的踪影。小明子在一旁都不禁打了哈欠,劝道: “帝妃娘娘,都这个时辰了,圣上怕是政事缠身,不能来了。您还是早些歇下吧。” 绫华心有不甘道:“再等等吧!”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宫人通报:“圣上驾到!” 绫华忙起身,出门迎接: “臣妾拜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帝看着跪地拜见的绫华,似笑非笑道:“绫子,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啊?” 第八十三章 闯宫 绫华跪在地上,听楚帝这么一说,惊得说不出话来。心下直说完蛋了,圣上早就看出来了?还想晚上结果了他,大仇得报。这下倒好,自己先完了。 楚帝突然大笑起来,道:“朕是老眼昏花了!爱妃,没吓到你吧?” 楚帝扶起战战兢兢的绫华,叹道:“朕听闻司苑绫子丫头惨死,有些伤感。刚才一晃神,竟把你认成了她。现在仔细一看,你倒也没有和她那样的相似。” 绫华松了一口气,暗中给自己洗脑:你就是徐帝妃,圣上不会看出来的! 绫华妩媚一笑:“圣上,我们进去吧。” 绫华牵起楚帝的手,进了寝殿,二人入座后,绫华斟了一杯酒递给楚帝。 “圣上,喝杯酒暖暖身子!” 楚帝看着绫华,微微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绫华又满上一杯。 绫华给小明子使了个眼色,小明子带着一众侍从悉数退下,寝殿内只留下了她和楚帝二人。 绫华一边给楚帝逗着闷,一边好菜好酒的伺候着,看着楚帝开始微醺,她试探性地问道: “听说这几天圣上一直都为国事繁忙,不知可有了解决之策?” 听了这话,楚帝原本满脸和悦之色突然阴沉下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摔在桌上! “你把朕请来吃酒,为何还要说如此扫兴之事?” 绫华连忙跪地:“都怪臣妾不好,圣上息怒!” 楚帝默不作声,闷闷不乐的样子,举起酒壶来一饮而尽,登时醉得不成样子。 “扶朕……扶朕去休息!”楚帝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战立不稳。 绫华忙扶住楚帝,把他搀到了床铺上去。 绫华伏在楚帝耳边又问:“姜令尹没有为圣上分忧吗?” 楚帝半醉半醒中,轻蔑一笑:“那个老贼,巴不得朕早些去死!分忧,不给朕添乱便是好事儿!” “圣上,你之前说过,当年裴郎尹是因姜令尹而死?可曾记得?”绫华继续追问。 楚帝点点头,突然留下泪来:“朕不想杀裴爱卿啊,但那老贼逼朕!都是那老贼,朕悔时已晚、悔时已晚!是朕错信了他,才让旻秋下手的。朕太傻了,替那老贼背负了罪孽和骂名!” 楚帝说着,竟昏昏睡去,脸上还挂着泪痕。 绫华怔怔望着楚帝,总觉得当年父亲之死一个谜团引出另一个谜团,真相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不知何时才能看清。 难道姜令尹才是幕后黑手吗?如果真是这样,今后如何去面对梁彦豪。这复仇之路如何才能走下去?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眼前的楚帝是令自己灭门的始作俑者,没有楚帝下令,便不会有当年的冤案。楚帝是该死的! 此时,寝殿之内只有绫华和楚帝二人,这是下手的绝佳机会,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此时若不手刃仇人,更待何时呢? 绫华从枕下摸出早已经藏好的绣剪,对准楚帝的心脏,正要刺去!突然听见外面一片嘈杂,马蹄声、吵闹声、刀剑打斗声,掺杂在一起,混乱不休。 小明子破门而入,大喊:“不好了!不好!帝妃娘娘不好了!” 绫华连忙藏起绣剪,冷脸问道:“怎么了?慌什么?” 小明子哭丧着脸:“大将军带着鬼头军冲进了帝宫,说要求见圣上!禁军拦着不放,两边打成一团,都杀到暖香宫了!” 绫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是他回来了?! 绫华忙问:“梁彦豪……大将军到哪里了?” 小明子:“就在暖香宫外,要立刻求见圣上。” 绫华:“圣上酒醉,怎能见他?” 小明子愁眉苦脸道:“大将军才不管这些啊,怒气冲冲地向寝殿这边过来了!” 绫华急道:“你先去外面拦一拦!” 小明子很是为难:“奴才这小身子骨,也拦不住啊!” 绫华厉声道:“那就用命去拦!” 小明子万般无奈,却不得不从。转身出去拦梁彦豪。 绫华只觉得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他相见,自己此时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也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这时,门外传来梁彦豪的声音:“滚开!” 小明子正在竭力阻拦他进门:“奴才不能滚开啊。大将军,圣上酒醉如泥,您见了也没用啊,不如改日再来!” 梁彦豪重重踹开小明子:“再废话,本将军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 梁彦豪一脚踢开了寝殿大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此时,绫华早已藏身于屏风之后。梁彦豪走到床榻之前,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楚帝,大声喊道: “臣梁彦豪拜见圣上!” 楚帝喝得酩酊大醉,哪里能回应他。 梁彦豪努力压制着一脸怒气,命令小明子道: “去接一盆水来,为圣上擦擦脸!本将军有话要问圣上!” 小明见“徐帝妃”突然不见了踪影,目光正在四处搜寻,一时间跑了神,没有听到梁彦豪的吩咐。 梁彦豪难忍怒气,转回头又重重给了小明子一脚,直把他疼得满地打滚,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下。 梁彦豪大怒:“本将军使唤不动你这个奴才吗?” 小明子连声回应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办!” 小明子费力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出去打水。绫华藏在屏风后,透过缝隙看到了眼前一切,无尽唏嘘。 绫华已经记不清到底和梁彦豪分别了多久,似乎都快一年有余了。这一年多,他的变化很大,清瘦了许多,也沧桑了一些。他变得气势如虹、目光凛冽,这脾气更是大得无法无天。绫华见过梁彦豪的玩世不恭、情深似海、无所畏惧,却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如此不顾身份、不计后果的御前放肆。 绫华不禁哑然失笑,难道他如今掌握了军权,连脾气都变了?权力越大、脾气越大?她透过屏风缝隙看着梁彦豪,多日的思念之情在心中翻涌,她好想冲出去抱他,倾诉一番衷肠。可她出去以后要怎么解释呢?绫子变成了徐帝妃?更要命的是,自己刚从楚帝口中得知,姜令尹也参与了当初的灭门惨案。如果以绫子的身份待在梁彦豪身边,日后会不会心软、会不会放弃?这一切,绫华都没有想清楚。 这时,小明子端着一盆水哆哆嗦嗦地从门外走来,一路上,盆中的水洒出来不少。小明子把水放在床边,拿了一块棉布投了一把,想要给楚帝擦脸。 梁彦豪早已等得不耐烦,端起那盆水浇在了楚帝的脸上! 小明子惊得目瞪口呆,慌忙跪在地上。楚帝倒是清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楚帝看着湿漉漉的身上,大发雷霆: “是谁?是谁往朕的身上浇水?活得不耐烦了吗?” 梁彦豪冷冷地看着楚帝,下跪行礼道:“臣梁彦豪,拜见圣上!” 楚帝见到梁彦豪,也颇为震惊,早已经忘了身上被浇湿的事情。愣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大将军,你夜闯暖香宫,所为何事啊?” 梁彦豪沉声道:“臣想向陛下问一件事情。” 楚帝不悦:“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三更半夜闯进朕休息的宫苑来问?” 梁彦豪心里充满了恨意,强作冷静道:“司苑绫子,是圣上下令关到永巷去烧死的吗?” 楚帝并不知道绫华和梁彦豪的事情,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楚帝沉吟道:“绫子与禁军首领叶隐半夜在这暖香宫中偷欢,秽乱宫闱。是朕下令把她关进永巷的!” 梁彦豪再也难忍怒气,站起来喝道:“她和叶隐偷情,为什么要来暖香宫?分明是有人陷害。圣上不去查明真相,反而草菅人命,你还配当这个皇帝吗?” 小明子跪地上又是一哆嗦,险些晕厥过去。 楚帝也惊呆了,万万没想到梁彦豪竟然如此大喊,怒道: “大将军,你别忘了谁才是皇帝?无论真相如何,朕要处死一个女官,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梁彦豪丝毫没有怯色,寒声说道:“圣上处死的不是一个普通女官,她是臣的心上人,是臣未过门的妻子!” 楚帝听了这话,万分震惊地看着梁彦豪,说不出话来。 屏风后面的绫华更是心潮涌动,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心里感激梁彦豪为了自己来向楚帝讨回公道,又感动于他在楚帝面前大胆承认他们的感情,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错付。 楚帝回过神来,略有心虚地说道: “朕并没有下令烧死司苑,是她想不开自尽的。” 梁彦豪大怒:“若不是你这个昏君是非不分,把她关进永巷,她怎么会想不开。是你害死的她!” 楚帝气得大叫:“梁彦豪,你好大的胆子!你真当朕是摆设吗?你夜闯暖香宫,以下犯上,罪无可恕!来人,来人!禁军呢?快把这乱臣贼子给我拉下去,杖毙!杖毙!” 梁彦豪看着语无伦次的楚帝,冷笑道: “圣上,禁军里听话的都已经投靠了我鬼头军,不听话的现在也都成了死尸。你这个皇帝,如今还真就是个摆设。” 楚帝瞪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想干什么?你还要为那奴婢报仇吗?难不成你还要为她杀了朕?” 梁彦豪大笑道:“我会将此事彻查到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她的人,当然也包括你这个皇帝在内。这不过,现在杀了你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我要亲眼看着你皇权败落,凄惨而终!” 楚帝只觉得不可理喻:“你这个疯子!为了一个女人,你风魔了不成?你如此这般,姜令尹可知道?” 梁彦豪冷眼看着楚帝:“父亲大人愧对我多年,这点儿小事,他会满足我的!” 梁彦豪说完便转身离去,楚帝在穿上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小明子依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楚帝咳嗽了一声:“徐帝妃呢?” 小明子颤声道:“奴才也不知道啊,没看见帝妃娘娘。许是受了惊吓,躲出去了。” 楚帝舒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没让徐帝妃看见他这副怂样子。 楚帝道:“差人把朕送回昭阳殿吧!” “得令!”小明子领命下去安排。 楚帝随后出了暖香宫,回了昭阳殿。这一场风波总算过去! 绫华从屏风后面出来,思绪万千。梁彦豪突然回归,让她本来就混乱的阵脚更加无所适从。 暖香宫逐渐恢复了秩序,绫华却一夜无眠。她多想立刻冲出去,告诉梁彦豪自己没死,而是一直在等他回来。日思夜想了这么多天,终于能见到他了。她多想再听听他的情话,在他怀抱中感受一下他的体温。可她不能!现在这尴尬的身份,尴尬的处境,父亲与姜令尹当年未解开的疑团,都如枷锁一样束缚着绫华。唯有隐忍,别无他法! 次日,小明子进来禀告绫华:“帝妃娘娘,有个姑姑说要见你,是皇后派来的。” 绫华有些意外,说道:“让她进来吧!”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是绫华再熟悉不过的素莲。 素莲本来气定神闲,见了绫华以后反而大吃一惊,仔细地端详了她许久,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绫华一笑:“这不是原来的宫令姑姑吗?你的病好了?” 素莲脸色有些发白。她原本认定永巷里杀死的那个就是徐帝妃,那么如今稳坐在暖香宫里的应该是绫华才对。可眼前的人,分明不是绫子?这脸型、这神态、这声音,明明就和死去的徐帝妃同出一辙!素莲自信是绝对分得出徐茉微和绫子的区别,可此刻却开始怀疑自己。如果永巷里杀死的是徐帝妃?那眼前的又是谁?绫子再怎么像,也不能如眼前人这样毫无破绽? 绫华看着慌神的素莲,提高了声音:“皇后派你来暖香宫,有何贵干啊?” 素莲强行平复了情绪,说道:“皇后娘娘备下佳宴,邀帝妃娘娘和圣上同聚。请帝妃娘娘务必赏脸!” 绫华挑了一下眉毛:“这倒是奇了,皇后为什么不派蓝茵来请本宫。反而让你这个大病初愈、才出永巷的奴婢来呢?” 素莲浅笑道:“是奴婢主动请缨的。奴婢对皇后娘娘说,一定能请帝妃娘娘去凤栖宫相聚!” 第八十四章 鸿门宴 绫华凝视着素莲,不知她此时是否已经真心归顺沐皇后,在确定真相之前,不能露出分毫破绽。 绫华装成徐茉微一副谁也看不上眼的样子,冷冷地说道: “你凭什么说一定能请得动本宫呢?本宫就是不想去那个凤栖宫。” 素莲笑道:“如果娘娘肯赴约,奴婢就告诉你,司苑死前说了什么?” 绫华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本宫对那个丫头说了什么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素莲并不意外,又道:“那娘娘对沐司徒说了什么有没有兴趣?他和皇后娘娘说了许久关于当年郎尹府的事情呢!娘娘若肯赴宴,一定能大开眼界,大有收获!” 绫华听出素莲话里有话,更知道她在试探自己,猜测她一定早就看出来自己和徐茉微互换身份的事情。徐茉微惨死,素莲却突然被皇后接回重用,如今自己并不知道素莲的真正立场,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绫华不露声色:“你说的这些事情,本宫可是一点儿都没听懂。你回去吧!本宫只会听从圣上的吩咐,若他需要本宫陪伴,那么我自会出席。” 既然绫华下了逐客令,素莲也不便再做逗留,离开了暖香宫。 见素莲走远,绫华忙叫来小明子:“你去四处打探打探,和凤栖宫的丫头们聊聊天,看看那里晚宴是什么名目,都有谁出席?” 小明子:“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办!” 小明子走后,绫华心中忐忑,坐立难安。她想着素莲的话里话外,盘算着晚上八成就是个鸿门宴,可素莲给出来的信息是极具诱惑力的。当初素莲曾透露过沐司徒参与了郎尹府的灭门惨案,若不去,可能会失去一个追查真相的好机会。若素莲没有变呢?若她对自己还有真心呢?去是一定要去的,但要有所防备。 绫华命人请来胡太医,想让他给自己配一颗能解百毒的救命好药。令她意外的是,这一请,却多请来一个人。 原本梁彦豪去太医院见一见故人胡太医,却恰巧碰到了暖香宫的人来请。梁彦豪想起绫华被关进永巷和暖香宫相关,也想要会一会这徐帝妃,便跟着胡太医一起来了。 胡太医满面愁容地进了暖香宫,身后跟着一个高大清瘦的身影。这人一身戎装、英武不凡,正是大将军梁彦豪。绫华吃惊地看着胡太医,生怕他露了底。 胡太医自然明白绫华的心思,一见面,就跪地行礼道:“微臣叩见帝妃娘娘!娘娘金安。” 梁彦豪起初见了“徐帝妃”,颇为惊讶,怔怔地瞧了许久,才确定这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眼前的红衣女子虽然五官与她五官极为相似,可那脸型、那妆容都有明显的区别。只是容貌相似罢了。梁彦豪由起初的错愕、惊喜转为平静,但不知为什么,心中仍有悸动和心痛。 绫华更是措手不及,笑得颇不自然:“胡太医请起,这位是?” 听了这声音,梁彦豪更加确定她不可能是绫华。 不等胡太医回话,梁彦豪行礼道:“臣梁彦豪见过帝妃娘娘。” “原来是大将军,久仰大名。”绫华寒暄道,接着又说:“只是这里是后宫,大将军的身份来本宫这里,不合规矩吧?圣上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本宫的。” 梁彦豪道:“臣来是有些事情要问问帝妃娘娘。” 绫华已经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可她不能如实相告。 梁彦豪道:“都说那晚禁军首领和司苑绫子在暖香宫私会,娘娘可曾亲眼看见?” 绫华心痛如绞,十分想解释一番,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徐帝妃。再多委屈和心痛,也不能当着面前这心爱之人说出。 绫华佯装冷漠道:“不光是本宫亲眼看到,圣上以及前来的数十侍卫都亲眼看到了。” 梁彦豪面色如灰,但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为什么圣上会带那么多侍卫来暖香宫查女官和叶隐的私情?他们就算真的相好,不和规矩,可男未婚、女未嫁,罪不致死!如今,绫子已经惨死,叶隐生死未卜。帝妃娘娘,臣只想问问你,为什么是在暖香宫?他们的事情,难道和娘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吗?” 梁彦豪越说越激动,声音已经开始哽咽,悲痛之余夹杂着愤怒,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看得绫华一阵阵心痛。绫华好想抱抱他,安慰他说:我没死,我还好好活着。叶隐也没死,我已经把他安全送出了宫。 可她不能,晚上的鸿门宴还没吃,当年的谜团未解,她不能冒一点点风险。 绫华故作不悦道:“司苑女官生前一直在暖香宫打理花草,怕是那叶首领思念心切,才在我宫中的海棠树下与之相会。不管他们如何两情相悦,毕竟身份在那儿,秽乱宫闱的罪名总是跑不了的。圣上带众多侍卫来此大动干戈,定是想治治这种歪风。你可不能把她的死算在本宫身上!” 梁彦豪冷笑道:“都说帝妃娘娘心如蛇蝎,是个千古毒妃!果然是名不虚传。两个无辜的人在你暖香宫内被冤至此,你竟然一丝怜悯之心都没有?” 绫华反驳道:“大将军可不能这么说。你上战场厮杀,军中多少冤魂死在刀剑之下,难道都要算在你的头上吗?” 梁彦豪说不过她,只得气道:“帝妃娘娘巧舌如簧,心冷如冰。不配长了这张与她相似的脸!” 他说罢便甩袖离去,绫华总算松下一口气。旁边观战的胡太医也终于如释重负,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绫华瞪着胡太医道:“你没说漏什么吧!” 胡太医连忙摇头:“我没和你商量呢,怎会对他乱说。这么大的事儿,搞不好就砍头了。” 绫华又忙问:“叶隐呢,他可知梁彦豪回了郢都。” 胡太医:“叶首领刚能下地走路,还得过几天才能到处乱跑。应该还不知道吧。” 绫华:“他知道徐茉微被烧死了吗?” 胡太医挠挠头:“他倒是问过徐帝妃和你的情况,我就说都好。怕他听了伤心。再者,该怎么说合适,也得问问你的意思不是。老夫和你可是一条绳上的蚱蜢。” 绫华满意地点点头:“胡太医不愧是老江湖,果然讲究。” 胡太医笑道:“谢谢帝妃娘娘夸奖!” 绫华又说:“你要出宫去见一见叶隐。然后不露破绽地告诉他:徐帝妃和我在他养伤之时已经悄然地换了回来,可不幸的是,我在永巷被烧死了。现在暖香宫里的,不是司苑绫子,而是如假包换的徐帝妃。” 胡太医吃惊地看着绫华:“你当帝妃还当上瘾了?不打算做回绫子了?大将军那么好的男人,你不要了?” 绫华无奈地说:“我有难言之隐,老神医再帮我这一次!” 胡太医更加无奈地点点头:“也好,你也没法子再变回去了。安份地当这帝妃,老夫也省去好些麻烦。老夫回头便去见那叶隐,照你的意思去说。” 绫华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胡太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你原本找老夫来是做什么来的?大将军非要跟着我过来,竟忘了问你。” 绫华如大梦初醒,才缓过神来说道:“我晚上要参加一个鸿门宴,怕别人给我下毒。所以想问问老神医,有没有那种吃了以后能百毒不侵的药?” 胡太医翻了个白眼:“我说绫子丫头,我看起来就那么像神仙吗?你这每次提得都是什么要求啊,老夫根本无法满足你啊。” 绫华蹙眉道:“这也做不到?你是哪门子神医啊?” 胡太医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没面子,缓缓说道: “老夫这里有一粒救命神丹,虽无起死回生之效,却能在剧毒入侵之后暂保心脉。你要是不要?” 绫华喜道:“我当然要,快给我!” 胡太医从身上摸出一个宝瓶,递到绫华手里:“世上仅此一粒,且行且珍惜。” 绫华欢欢喜喜地把宝瓶在身上藏好,忙催促胡太医说:“老神医,你愣着干什么?快去见叶隐啊!” 胡太医本来还在呆呆地看着绫华,突然缓过神来:“是,帝妃娘娘!老夫这就去!” 废旧医馆里,叶隐还在躺着休养,满脑子都在回想着从前在帝宫里的种种:与素莲的情浓意浓,也会偶尔想到与徐茉微的最后一次见面。他担心素莲在永巷中是否安全,担心绫华有没有被拆穿,竟也担心徐茉微的生死。 叶隐本以为自己是一直厌恶徐茉微来纠缠的,但想到她为了自己所作的一切,也是感激和感动的,由衷地希望她能平安。甚至偶尔回想起海棠树后,和徐茉微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还会不自觉地心动。叶隐不敢多想,他坚信自己是从一而终的男人,对素莲绝不会有二心。若因美色,对徐茉微有所迷恋,他第一个看不起自己。不会的,那只是当时为了救素莲,迫不得已和她捧场做戏,自己绝不可能喜欢上那样的女人。叶隐不允许自己多想,一遍又一遍给自己洗脑。 有人推门进来,叶隐坐起来一看,是胡太医。 叶隐笑道:“胡太医怎么来了?” 胡太医看着已经大病初愈的叶隐,心里颇为宽慰。但想到绫华的嘱咐,马上一副愁眉苦脸,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叶隐觉得不好,马上问道:“胡太医怎么是这个表情?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素莲可好?司苑姑姑可好?” 胡太医磕磕巴巴地说道:“素莲姑娘倒是好的很……已经又回凤栖宫为皇后效力了。” 叶隐皱眉:“她又回凤栖宫了?” 胡太医点点头:“只是司苑嘛……” “司苑怎么了?”叶隐颇为担心。 “司苑在永巷被烧死了!”胡太医硬着头皮扯谎。 叶隐大吃一惊,鼻子发酸,哽咽道:“怎么可能?司苑姑姑不是扮成了徐帝妃,在暖香宫里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又去了永巷?胡太医,你是不是搞错了?” 胡太医一脸哀伤道:“你也知道,司苑虽然与徐帝妃长相极相似,但始终有些差距在。她也是怕败露,才又跑去永巷和那徐帝妃偷偷换回了身份。哪知道,那永巷竟然失了火,司苑也因此惨死啊!” 胡太医这一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声泪俱下,直把叶隐说得一起掉泪。 叶隐哀痛道:“是我害了她!她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至于此。我对不起司苑,对不起梁大哥!” 胡太医擦擦眼泪道:“说起你那梁大哥,老夫忘了告诉你,他凯旋回师了。” 叶隐伤痛之余也是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胡太医:“就这两天。他是听了司苑丫头的死讯,立刻班师回了郢都。为了查明司苑的死因,天天出入帝宫,四处查问。” 叶隐叹了一口气:“我要去见他,向他谢罪!” 叶隐下了床,杖刑之伤并未痊愈,踉跄地走了几步。胡太医赶忙扶住他: “你这还没好利索,过两天再去不迟。再说了,宫中盛传司苑是与你偷情而死,大将军也未必想见你啊!” 叶隐摇头道:“梁大哥不会信的!我要跟他澄清谣言。” 胡太医道:“他自然不会信,可司苑是为了救你而死,这总不能否认吧!你把伤养好,也给大将军些时间缓解伤痛再说。” 叶隐冷静下来,觉得胡太医言之有理,不再坚持。 叶隐沉吟片刻,又问:“徐帝妃……她可安好!” 胡太医想了想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真正的徐帝妃已经死翘翘了,现在的徐帝妃是绫子,自然还好好的。 胡太医给自己洗完脑,坚定地说:“徐帝妃未受任何影响,安坐暖香宫,依然盛宠不衰。” 叶隐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分明试图要掩饰心中那一丝牵挂。 胡太医与叶隐告别,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回到了帝宫。 暖香宫里,小明子打探消息回来:今晚是楚帝和沐皇后为大将军梁彦豪准备的接风宴,沐司徒作陪。 绫华万万没想到,这宴席之上还有梁彦豪,素莲是故意隐去不说吗?若真是鸿门宴,那这宴席之上会对谁下手呢? 绫华登时觉得心惊肉跳,开始,她只以为沐皇后是针对自己。可现在看来,出席在宴席之上的竟然还有梁彦豪!难道圣上与沐皇后要对他下手吗?若是如此,自己更要去赴宴了,绝不能让他糟了算计。素莲善于用毒,若没猜错,今晚一定会用毒害人。那她会对曾经的恩人梁彦豪下手吗? 第八十五章 弑君 是夜,凤栖宫张灯结彩,大摆筵席,好不热闹。绫华随楚帝前来赴宴,而坐上宾正是梁彦豪。遥想当年,他还只是令尹府的一个私生子,无权无势无样像的官职。而今,时势造英雄,梁彦豪竟成了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更令百官难料的是,姜令尹竟然向天下宣告:梁彦豪其实是他与苏夫人所生的嫡子。只因当年因白龙寺大法师筮法,说其命中有劫,只能隐瞒嫡子身份才可躲过此劫。如今劫难已过,梁彦豪自然要恢复姜姓,改名姜彦豪,认祖归宗,继承香火。 姜令尹更把鬼头军的军令传了姜彦豪,同时宣布退隐,连并政权一并交予这唯一的嫡子。消息一公布,百官哗然,从前名不见经传的私生子一下子变成了天之骄子,手握军政大权,楚帝、太子简直成了形同虚设。 姜彦豪有了自己的府邸,将军府的门槛都要被纷纷上门的百官踩烂,人人都想巴结一番。沐司徒以皇后、圣上之名邀姜彦豪前去凤栖宫赴宴,声称既是嘉奖又是犒劳。姜彦豪哪有心情去吃酒席,可一想帝宫这些人害死了绫子,还有心情设宴,真是可恶至极。自己每天如此苦闷,定也不能让他们痛快!姜彦豪盘算着宴席之上让楚帝等人难堪,竟然答应下来。 于是这一场热热闹闹的接风宴,便如期进行了。 姜彦豪在凤栖宫的酒席上闷闷不乐,象征性地对楚帝和“徐帝妃”行了礼,便坐下来自斟自饮。 楚帝也知道自己如今大势已去,虽见姜彦豪不敬,也不好说些什么,强做笑颜客套道: “大将军为我大楚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朕敬大将军一杯!” 姜彦豪举杯,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臣谢过圣上!” 说罢便自顾自得一饮而尽。 绫华看着姜彦豪一脸愁苦的样子,心中虽酸楚,却爱莫能助。她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得不担心沐皇后和楚帝有什么诡计,或许会在这宴席之上对姜彦豪下手。 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观看舞姬表演,表面上惬意自在,其实各怀心思。绫华看见沐皇后身后站着一个眼熟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素莲。 素莲一身普通宫婢的装束,一言不发,很是低调地在给皇后、楚帝斟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沐皇后对姜彦豪笑道:“大将军身份尊贵,身家显赫,不知可曾婚配?” 姜彦豪看了一眼沐皇后,颇为闷闷不乐: “禀皇后,臣本已经和司苑绫子两情相悦,可她却因圣上下令关入永巷,惨遭火焚而死。臣因此才孤身一人,至今没有婚配。” 姜彦豪一席话说得全场静寂无声,仿佛一阵冷风吹过,众人皆后背发凉。 楚帝更是尴尬,喝下一口闷酒。 沐司徒不知过往,心里还装着自己的小九九,假意宽慰道: “大将军英明神武,怎可为一女子孤苦一生呢?若觅得良配,一来可陪伴将军,二来也可为姜府开枝散叶。岂不是两全其美?老夫有一小女,名叫婉凤,才貌双全,豆蔻年华,待字闺中。与将军简直就是佳偶天成!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绫华在楚帝身旁听了沐司徒这番话,只觉得作呕。这趋炎附势的巴结样子,也太过明显。但转念一想,他们如果真想害姜彦豪,何必又这样巴结呢?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姜彦豪冷笑一声:“司徒大人,本将军才痛失所爱,你就让我另娶他人吗?我还没有查清楚绫子惨死的真相,你们就已经给我找好了代替之人?趁着圣上、皇后都在这里,我倒要问问,你们人人都说绫子和叶隐有私情、可有证据?还有,皇后身边的素莲,曾在永巷和绫子共处一室。为社么绫子被烧死后,素莲反倒毫发无损地回了凤栖宫?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要给本将军一个交待!” 姜彦豪说罢,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四周的侍卫兵将齐刷刷亮出刀剑,那些兵将额头上都刺着如叶隐那样的骷髅刺青。原来,这就是鬼头军的统一标识。在场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得罪了姜彦豪。绫华反倒放心了些,皇后和楚帝纵有害人之心,如此这般情境,也断然不会对梁彦豪下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接风宴罢了。 姜彦豪自从得知绫华丧生的消息,早已看破生死,便是不要性命也要与帝宫这些人周旋到底,不查出真相誓不罢休。楚帝、沐皇后、素莲、还有那个与绫华极为相似的徐帝妃,在他看来,统统是有可能害死绫华的凶手,一个也不能轻易饶过。 楚帝见姜彦豪在帝宫之内毫不忌讳,反客为主的样子,俨然比帝王还有威风。酒席之上,到底还有沐皇后、徐帝妃作陪,楚帝面上无光,不悦道: “大将军,你虽战功赫赫,又世袭了姜令尹的权柄。可到底还是人臣,不要太过造次。若你目无纲纪、乱了君臣人伦,可是要遭天谴的!” 楚帝一席话说得不怒自威,震耳发聩,可话音刚落,他就突然变了脸色。楚帝面色发紫,捂着胸口满地打滚!绫华呆住了,只见沐皇后立刻冲了过来,扶住楚帝,大喊道:“圣上!圣上你怎么了?” 楚帝一口鲜血吐出,颤声道:“有人,有人给朕下毒!” 楚帝说完,又连吐两口鲜血,竟然没了气息!四周人群混乱,一片震惊嘈杂,场面混乱不堪。 沐皇后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大喊道:“圣上醒醒!圣上醒醒啊!” 沐司徒也一脸哀痛,大声宣告道:“圣上驾崩了!” 绫华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场鸿门宴是为楚帝准备的!沐皇后和沐司徒这是在向姜彦豪投诚啊! 绫华猜得不错,沐皇后经素莲提醒,如醍醐灌顶,终于意识到了楚帝已经丢掉权柄,形同虚设。再加上楚帝对她愈发冷淡,既没有利用的价值也没有再留恋的必要。沐皇后若想继续安枕无忧,让太子禹轩安稳继位,唯有与姜府结盟,才有出路。 沐司徒一心想把爱女沐婉凤许配给姜彦豪,此前便在姜令尹面前试探过一番。姜令尹对这门婚事很是赞许,但姜彦豪却强烈反对。理由是所爱之人惨死永巷,要彻查、要报仇、要雪恨,在此之前绝不娶妻。 沐司徒与沐皇后商量一番,怎么才能抱住姜彦豪这棵大树?沐皇后心知肚明,绫子之死是自己授意素莲所做,万万不能让姜彦豪再查下去。毒杀楚帝,嫁祸徐帝妃,顺便把绫子之死也扣在徐茉微身上,是再好不过的选择!这毒酒,便是沐皇后命令素莲配的。若按之前排好的戏码,素莲此时便该出来指证徐帝妃了。可沐皇后却意外地发现素莲不见了踪影!沐皇后给蓝茵使了个眼色,蓝茵还算机灵,站出来指着绫华大喊: “是她!是她!是徐帝妃给圣上下毒!奴婢看见了,奴婢看见徐帝妃给圣上的酒杯里下药了!” 绫华缓过神儿来,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拍手道:“原来如此!原来你们的戏是这么演的。的确出乎本宫的意料,精彩!” 姜彦豪看着眼前的好戏,边自斟自饮,边不动声色地瞧着,倒要看看沐皇后和这“徐帝妃”如何收场! 沐皇后恨声道:“你这毒妃,本宫早就查到你身份诡异,果然包藏祸心!” 绫华不屑地说:“蓝茵,你说方才看到本宫给圣上下毒,你为什么不阻拦?难道你也盼着圣上被毒死不成?” 蓝茵答不上来,磕磕绊绊地狡辩道:“方才,我不知道你是在给圣上下毒!我以为你放的是别的什么东西!” 绫华冷笑道:“你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栽赃陷害本宫。本宫盛宠不衰,为何要害圣上?” 沐皇后狡诈一笑,道:“本宫早早就觉察到你行为不轨,遍派人去百越查了你的底细。来人啊,带人证!” 两个太监拉上来一个百越人打扮的老妪,这老妪一见绫华,就哭道: “大小姐!大小姐,老奴不想出卖你,可老奴不说实话,家人就会被杀光啊。” 绫华倒吸一口气,沐皇后有备无患,这老妪定是徐茉微的家仆。 沐皇后冷笑道:“你且说说,面前这人可是你们百越宗族之女徐阿箬?” 老妪哭丧着脸摇头:“她叫徐茉微,是徐晋大人的私生女。二小姐徐阿箬才是嫡女,可惜久病在床,不能入楚侍奉楚国帝王。所以才由茉微大小姐替代。” 沐皇后又道:“冒名顶替已是死罪,那你再说说,她是徐晋和谁的私生女?” 老妪绝望地看了绫华一眼,她以为眼前的正是徐茉微。 老妪满怀愧疚又无可奈何道:“徐茉微是徐晋大人和大楚前皇后阿萝的私生女。她此番进宫,就是要为前皇后报仇血恨的!” 姜彦豪想起来绫华之前曾经让叶隐飞鸽传书,让他帮忙调查过百越徐家的事情,原来是牵扯到徐帝妃的身世。难道这与绫华之死有关系? 沐皇后一脸哀伤地对姜彦豪说道:“大将军,如果本宫猜的没错,司苑就是被这徐茉微所害阿。” 姜彦豪看着眼前的“徐帝妃”,仿佛又从她身上看到了绫华的影子,心中一痛道:“皇后娘娘可有证据?” 沐皇后点点头,道:“带内务局总管来!” 一个老太监拿着一本录册前来,跪地道: “臣内务局总管黄大兴叩见皇后娘娘,叩见大将军和司徒大人!” 沐皇后道: “司苑生前,有一个要好的侍女名叫小荷,却被人用鼠药害死。本宫命人去查了内务局的录册,小荷死前一天,徐茉微的暖香苑可曾领过大量的鼠药。黄总管,给大将军看看录册!” 黄大兴把录册给姜彦豪呈上,姜彦豪看完道: “就算徐茉微下毒害死小荷,可也不能证明她是害死绫子的凶手。” 沐皇后:“徐茉微想要为母报仇,当年前皇后死前负责刑讯的就是司苑。本宫猜测,她是想通过小荷去谋害司苑,但小荷没有答应,才遭了她的毒手。而后,司苑进了永巷,她自然不会放过。如今,她又害了圣上,总算把和前皇后之死相关的人都除去了。徐茉微,你终于大仇得报了阿!” 绫华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不去编写话本儿真的太可惜了。这一出出好戏编排得可谓是精彩绝伦。你说本宫冒家妹之名进宫不假,可报仇这事儿却是子虚乌有。本宫自幼长在父亲身边,至于你们说的前皇后,本宫见都没见过,更无半分感情。我根本没有为她报仇的必要!皇后娘娘,你这理由编的有些牵强阿!” 沐皇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镇定自若道: “你杀司苑当然不止是为了报母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绫华嗤笑:“什么更重要的原因,我自己怎么不知道阿?” 沐皇后道:“还因司苑是你的情敌阿!” 姜彦豪和绫华同时愣住,一起看着沐皇后。 沐皇后接着道:“大将军,你痴恋司苑,本宫真心为你不值阿。毕竟你出征之后,司苑与前禁军首领叶隐相恋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可没有人知道,这暖香宫的徐帝妃,也痴心于叶隐阿!” 绫华心想,原来沐皇后在这儿等着我呢!徐茉微这把柄,比我自己的还多,身世比我还要复杂,用她这个替身真是如履薄冰! 沐皇后步步逼近绫华:“徐茉微,你可还记得被你逼死的桃花?她就是因为撞破了你和叶隐的奸情,才被你杀人灭口吧!” 绫华听着沐皇后说得越来越没边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沐皇后一挑眉:“本宫可不是欲加之罪,桃花可是留了遗书的,你没想到吧?” 一个宫女上来递给沐皇后一封信,和一幅画。 沐皇后打开画像展示给众人,画上之人正是叶隐,笔触精致、维肖维妙。 沐皇后对绫华冷冷一笑,道:“徐茉微,这画像是出自你的手笔没错吧!” 第八十六章 破绽 绫华看着沐皇后展示的叶隐画像,环视着众人鄙夷嫌弃的表情,只觉得无比尴尬。这画定是徐茉微生前所画,桃花在死之前肯定也是被沐皇后收买了。在众人眼中,绫子已死,如今就算表明真实身份恐怕也无人肯信,更不能让胡太医遭受牵连。 绫华呆呆地看着那张叶隐画像,百口莫辩,不由自主地看向姜彦豪。 姜彦豪也在默默观察着眼前的“徐帝妃”。虽然他内心已经笃定眼前人不是绫华,只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恶毒帝妃,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她孤立无援地被沐皇后刁难,受众人嘲讽,心中还会隐隐作痛。更诡异的是,沐帝妃当众揭穿她爱慕叶隐时,姜彦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十分不爽。 绫华看见姜彦豪表情冷漠,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当成真的徐茉微,为她洗清这不白之冤。 绫华道:“皇后娘娘,桃花死无对证,你拿着这画像和遗书,怎么说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沐皇后冷笑:“桃花遗书上明白写了发现你和叶隐的私情,日后恐怕会遭到你的毒手。当初圣上去暖香宫,也是有人举报你和叶隐的私情,没想到却让绫子那丫头做了替死鬼。你再狡辩也没用,无论如何,绫子的死,你都是罪魁祸首!” 绫华反驳:“绫子死前和素莲共处一室,大将军何不审问素莲?” 沐皇后:“素莲已不知去向,恐怕也是被你收买,如今畏罪潜逃了!” 姜彦豪听着沐皇后一口一个绫子与叶隐有私情,只觉得十分烦躁,他自然是绝对不信。 “圣上驾崩,皇后娘娘不去操办国丧,要一直在这审案吗?”姜彦豪听得不耐烦。 沐皇后一愣,本想讨好姜彦豪,当场把脏水泼到徐茉微身上以绝后患,却没想到他会阻止。 沐皇后讪笑道:“大将军说得是,本宫即刻昭告六宫,操办国丧。” 沐司徒也道:“臣去拟旨,昭告天下。” 姜彦豪冷笑,也算看清这姐弟二人。楚帝虽失势,可再怎么样,也是个名义上的君王。突然中毒崩逝,他们却毫不在意,只想赶快让这徐帝妃认了罪,草草收场,然后欢欢喜喜地和姜府结盟。 姜彦豪道:“如今叶隐、素莲下落不明,本将军自会派人去寻。就先把徐帝妃囚禁起来,等操办完圣上的国丧,再来审问吧!” 沐皇后却说:“不如把徐茉微押入永巷,她是弑君的嫌犯,在永巷有侍卫把手,以防她逃走啊!” 姜彦豪冷笑:“进了永巷,更方便被人灭口倒是真的。绫子若不是进了永巷,也不会惨死。就把她囚禁在暖香宫吧,本将军自会重兵把守!” 沐皇后脸色发青,不好再多说。 众人散去,绫华被押回了暖香宫,至少有二十来名鬼头军的侍卫负责看守。小明子消息灵通,已经打听到凤栖宫的消息,只觉得前路渺茫、万念俱灰。 绫华进了寝殿,小明子哭丧着脸对绫华说: “帝妃娘娘,你真的给圣上下毒了吗?” 绫华心想我倒是真想过给他下毒,但这次下毒的真不是我! “本宫是被冤枉的。”绫华故作平静,淡然地说。 小明子松了一口气:“娘娘既然是冤枉的,相信大将军一定能明察秋毫,还娘娘一个清白! 绫华看了看小明子,羡慕的说:“小明子,你真乐观啊,什么都能往最好的方向想。你的人生一定很容易快乐。” 小明子挠挠头:“娘娘是在夸奴才吗?” 绫华笑了笑,只觉得无比头疼,道:“算是吧,你退下吧。让本宫静一静,歇一歇。” 小明子领命退下,寝殿内只留下绫华一个人。 绫华疲惫地躺在床上,凝神想着怎么应对以后。小明子说得对,如今大权在握的是姜彦豪,只要他能信自己,就能洗去弑君的冤屈。甚至还有可能搬倒沐皇后、沐司徒姐弟,戳破他们的阴谋。 当初,和徐茉微互换身份,是因为楚帝执掌着生杀大权,情急之下才编出自己和叶隐有私情这事儿。等姜彦豪找到叶隐,便能知道他们没有私情,徐茉微不会杀自己,更不会弑君。 绫华正想着入神,只见屏风后走出来一个身影。绫华吓得不轻,刚要喊人,却发现是素莲! 绫华大吃一惊:“素莲,你怎么会在这里?” 素莲笑了笑,坐在绫华面前的凳子上:“我趁圣上中毒,一片混乱的时候逃到了暖香宫。” 绫华佯装镇定:“你不怕本宫叫人,把你抓起来?” 绫华一摊手:“把我抓起来又怎样?大不了再回永巷。不过你不会的,你还需要我来洗清罪名呢?” 绫华冷笑:“你不是已经投靠皇后了吗?为什么还要来帮我洗清罪名。我们可没什么交情?” 素莲大笑了几声,道:“你说这话可真让我伤心啊,司苑姑姑。我以为咱们是生死之交呢!” 绫华心中讶异,奇怪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表面却还是努力地不露声色: “素莲,你又认错人了。你看清楚,本宫是徐帝妃!” 素莲不屑地说:“你别装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把脸搞得和她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都一样了。可你不是徐茉微,你就是绫子!” 绫华知道装不下去了,只能摊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素莲道:“本来我在永巷看到徐帝妃的时候,断定在暖香宫里的一定会是你。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让我方寸大乱。可就在凤栖宫的筵席之上,我看到了你看梁彦豪、不,如今应该说是姜彦豪大将军,我仔细观察了你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望穿秋水的满眼爱意。于是,我终于确定,不管你外貌如何变化,你就是如假包换的绫子!” 绫华笑着摇摇头:“你果然是心细如尘,光凭观察我的眼神,就能认出我来。可为什么他就不能呢?” 素莲道:“也不能怪大将军,他没有见过徐茉微。我若不是之前在永巷与徐茉微对峙过,也万万想不到现在暖香宫的徐帝妃是绫子!” 绫华突然收敛了笑容:“徐茉微因何而死?可是你下的手?” 素莲的眼神有些飘忽,没有正面回答绫华的问话,反而问道:“你和她可有交情?” 绫华想了想;“大概还算不上什么交情,只是当时为了救你求助过她,也让叶隐敷衍过她。如今她惨死,我心中有愧。叶隐大概也是如此。” 提到叶隐,素莲的眼神黯淡下来,表情有些伤感:“叶隐对她动心了吗?” 绫华哑然:“并没有吧。” 素莲看着绫华:“你莫要骗我,她这样的美人,如此痴缠叶隐,难道叶隐不为所动?” 绫华第一次见她如此落寞和不安,她可是那个果断决绝、无所畏惧的素莲啊。女人,情到深处,果然谁都不能免俗。 绫华道:“叶隐若是那样的男人,徐茉微怎会如此为他痴狂?甚至甘心为他进永巷。正是因为叶隐难得,徐茉微才肯为之舍命。否则,她大可以当着圣上说是叶隐挟持了她,把罪过都推到叶隐身上,岂不是明哲保身?” 素莲冷笑道:“这么说,徐茉微还是叶隐的恩人?” 绫华:“她不只是叶隐的恩人,更是你的恩人。若不是她在圣上面前求情,你以为沐皇后能留你到现在?” 素莲叹了一口气:“就算她对我有恩,可她觊觎我的男人,也是该死。” 绫华吃惊地看着素莲:“徐茉微真是你杀的?” 素莲倒是很坦然:“我别无选择?” 绫华不可置信地看着素莲,一股无名之火涌上胸口。 “为什么?你曾经对我发誓,说再也不会滥杀无辜?徐茉微对你有恩啊,为什么要害她?” 素莲冷静地说:“我杀她不只是因为叶隐,也是因为皇后虎视眈眈。就算我不动手,她也会有别的办法去杀徐茉微。其实皇后真正想杀的人是你。你大概还不知道,皇后早已经把你的底线查的清清楚楚吧?” 绫华四肢发冷,怎么会?自己从没招惹过沐皇后,她为什么会调查自己? “不,她怎么可能知道?”绫华不信。 素莲:“我这段时间潜在凤栖宫,留意着沐皇后和沐司徒的言谈,也知道了一个大概。你原本也不是个简单的青楼女子,而是当年郎尹府的千金,对吧?” 绫华相信了素莲所言非虚:“你接着说。” 素莲道:“沐司徒派人找到当初收留你的老鸨月娘,问清了你的来历。接着便和沐皇后同谋,要千方百计置你于死地。我听沐司徒说了一句:绝不能让姜令尹彻查当年的事情!否则沐府就要与姜府势不两立,在朝中难以生存。” 绫华忙问:“他可说出当年到底做过什么?” 素莲摇头:“我回凤栖宫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打探得如此清楚。只知道皇后千百百计至你于死地,是要保住和姜令尹的关系。沐司徒一心想把他的女儿嫁给姜彦豪。你如今又是徐茉微的身份,还是好好想想,如何才能保住你的男人不被抢走吧!” 绫华心乱如麻,把话题转回到素莲身上:“沐皇后把徐茉微当成了我,指使你去杀她。于是你就将计就计,既杀掉了情敌,又讨好了沐皇后,出了永巷?” 素莲一笑:“最重要的是,也帮你解决了后顾之忧。不是吗?” 绫华正色道:“不要为你的自私毒辣找借口,我并不想让你杀她。徐茉微没有做过恶事,她不该死。如果叶隐知道你杀了她,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素莲的笑容凝住:“你说过,叶隐没有对她动心,为何会因她的死对我另眼相看?难道你在骗我?” 绫华哀伤道:“素莲,这个世界上不光有生疏远近,还有是非曲直。你不能为了亲近之人的利益就可以随便牺牲掉所有疏远之人的性命。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 素莲既愤怒又不解:“你又要和我分道扬镳吗?就因为我杀了徐茉微保全了你和叶隐?” 绫华叹道:“你保全的是你自己!” 素莲冷笑:“你之前和我决裂,是因我为了拿到救人的解药而逼死了前皇后。这次与我分道扬镳,是因我为了保你的计谋不被识破。绫子,我哪一次不是因为你杀的人?你又哪一次没有从中得利?你一句不是同路人,就抹煞我对你的真心吗?” 绫华也觉得心中痛楚,她知道素莲想和自己成为朋友,她虽杀人不眨眼,却从没有对不起自己过。她们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互相扶持着走到现在。如果此刻,自己推开她,她会不会投靠沐皇后?彻底地与自己为敌? 绫华颇为伤感:“素莲,我完全可以装作认可你,甚至利用你。可我知道你对我有真心,我不愿意骗你。我当初为了救你,和叶隐一起利用过徐茉微,她却因此死于你的毒手,我不能原谅你,也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我还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跟你继续携手走下去,我怕会夜夜梦到她的冤魂。我不知道叶隐得知此事后,会如何面对你。但我和你不再是朋友。你若因此投靠沐皇后,告诉她真相,我也不会意外。愿你今后好自为之。” 素莲苦笑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泪珠:“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绫华眼眶湿润,不知如何作答。 素莲恨恨地说:“我最讨厌你这种,明明是有深仇大恨在身,还要缚手缚脚,顾及他人的死活。分不清远近,分不出敌我。你这泛滥的同情心和自以为是的正义感真让我恶心。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总有一天,你会为你那点儿可怜的原则付出惨痛代价!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势不两立。若叶隐因徐茉微的死而怪罪我,那么他也不配当我的男人!我自己的路,一个人也能走下去!” 素莲说完,转身离开了暖香宫,决绝而果断。 第八十七章 入梦 次日,沐司徒昭告满朝,楚帝驾崩,太后因悲痛而先逝。太子禹轩顺利继承帝王之位,太子妃紫嫣封后,沐皇后晋封为太后。 而大将军姜彦豪因战功赫赫,封了平原王,改赐平原王府。姜彦豪向新楚帝禹轩请命,要求将现在夏明河的都尉府改成王府赐给他。禹轩本来觉得那里过于简陋,之前又是已亡长公主姜旻秋的府邸,生怕委曲了姜彦豪。可他一直坚持,禹轩实在执拗不过他,只得同意。 夏明河倒是与世无争,闲散惯了,十分利索地收拾好搬离了这都尉府。夏明河前脚让出了府邸,姜彦豪便后脚搬了进来,挂上了平原王府的招牌。 姜彦豪走在王府的长廊里,如今已经物是人非。自己再也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侍卫首领,而那个让自己痴狂的女子已经不在人世。这里曾是他和她相处最久,也是一起经历过风雨、同生共死过的地方。这里有着他和她最多的回忆。如今,自己再也见不到她,只能每天守在这故地里缅怀他们的时光。 姜彦豪再一次陷入相思的愁苦中,无法排解,只能独自在房内饮酒消愁。半梦半醒中,他看到了从前绫华的一颦一笑、看到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梦到和绫华拥吻、亲密、缠绵,陷入美好和柔软中不能够自拔,记忆中的那张脸渐渐模糊,蓦然变成了那暖香宫里徐茉微的样子。梦境里他无法分辨绫子和徐茉微,只想恣情纵欲地和那个女子一起沉沦下去。 梦醒时分,姜彦豪却是独自躺在床上,头疼欲裂。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望着头顶发愣。就算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绫华已经死去,他又想起了徐茉微的脸。他无法解释,为什么总是想起她,只能告诉自己是因为她们长得太像。如今倒好,徐茉微竟然都闯入自己的梦境中了。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自己发疯地想见到她,控制不住地想去暖香宫见她! 姜彦豪走到桌边,喝了一杯冰凉的茶水,拼命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沐太后认定徐茉微就是杀死绫华的凶手,倘若是真的,自己断然不能再把她和绫华弄混淆。若徐茉微真是害死绫华的凶手,自己绝不能手软。 姜彦豪这样想着,恍惚之间看到门外人影攒动。 “是谁?”姜彦豪呵道。 门被缓缓推开,叶隐走了进来。 姜彦豪自进郢都来便一直派人寻找叶隐未果,一路上又听到了许多他与绫华的闲言碎语。此时见到叶隐,不禁怒上心头,挥剑便向叶隐砍去。叶隐接招,两人便在这房间内刀剑相向地缠斗起来。 叶隐不禁大喊:“梁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姜彦豪怒道:“谁是你的大哥,我没你这么没良心的兄弟!” 姜彦豪一剑接一剑砍来,叶隐大伤出愈,也不愿与之为敌,直打得节节败退,被姜彦豪用剑抵住了心口。 叶隐想起胡太医说绫子已死,只觉得心里有愧,低头道:“是我对不起你和绫子,杀了我吧!” 姜彦豪强忍愤怒,放下了手中剑,道:“如今,我杀了你又有何用?你可知到底是谁害死了绫子?” 叶隐一脸惊讶:“我和她在暖香宫分开之后,直接领了一百杖刑。之后便一直养伤,我也是听胡太医说司苑姑姑遭遇了不幸,他只是说永巷失火意外烧死,难道另有隐情?” 姜彦豪道:“永巷失火,为何只烧死绫子一人?她生性谨慎、心细如尘,我绝对不相信这是意外!” 叶隐伤神道:“你可曾问过司察,或是永巷里的其她女犯?” 姜彦豪:“绫子生前曾与素莲共处一室,可她却不见了踪影。” 叶隐凝眉:“素莲?她不见了吗?” 姜彦豪:“原本是沐太后藏在身边,凤栖宫筵席之上也曾见过她一面,先帝驾崩时却趁乱消失。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了。” 叶隐担心地说:“素莲不会也遭人毒手吧?” 姜彦豪摇头:“若有人想害她,只怕她在永巷里就和绫子一起去了。到底是谁,谁会害绫子?” 叶隐也一脸不解:“若是太后,要害的人也应该时徐帝妃啊,怎么会害绫子?也不知绫子后来如何与徐帝妃换过来的?” 姜彦豪忙问:“你说什么?什么换过来?” 叶隐道:“最开始进永巷的原本不是绫子,而是徐帝妃?” 姜彦豪皱眉:“你是说徐茉微?” 叶隐点点头:“我知道外面盛传我和司苑姑姑的谣言,但梁大哥……不,如今应该叫王爷了。但王爷你应该不相信吧?” 姜彦豪一挑眉:“我可以不信你,但我相信绫子。” 叶隐尴尬一笑,继续道:“那晚进永巷的原本不是司苑姑姑,而是徐茉微。“ 叶隐把那晚绫华与徐茉微互换身份,蒙混楚帝过关的事情从头到尾详说了一遍。接着叹道: ”多亏了她,不然,那晚先帝就会把我和徐帝妃都处以极刑。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又换了回来。否则,也许被烧死的,就是徐帝妃了。” 姜彦豪听了叶隐一席话,只觉得不可思议,皱眉道: “若是你,可分得清徐茉微和绫子二人?” 叶隐点点头:“她们虽然长得很像,但到底容貌还是有些许差别的。只是那晚,司苑姑姑利用妆容和服饰,遮掩了一番,夜色之下难以区分。若是白天,仔细分辨,还是能区别开的。” 姜彦豪苦笑道:“是呀,若是一模一样,丝毫不差,我还能骗骗自己。可偏偏还是有着些许差别,她不是绫子。绫子已经走了。” 叶隐看着姜彦豪伤心的样子,心下酸楚,却不知道如何安慰:“都怪我不好。梁……王爷上战场前,分明吩咐了让我好好保护好司苑姑姑,我却害了她。” 姜彦豪道:“怪罪你也无济于事,你就留在平原王府吧。以后,便在我身边,统领鬼头军吧!” 叶隐眼眶湿润,行礼道:“多谢王爷!” 姜彦豪哀叹道:“还是叫大哥吧!只是我已经恢复了身份,跟了父姓,叫姜大哥吧。” 叶隐又是感动又是惊喜:“是,姜大哥。” 姜彦豪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说沐太后与徐茉微争宠,一心想搬倒她,甚至还囚禁了素莲。她更利用书信,制造你们在暖香宫偷情的假象?” 叶隐点点头。 姜彦豪:“你是为了救素莲,我能理解。为什么徐茉微能中计?她为何要去赴约。” 叶隐脸上发烫,也有些尴尬,却不得不告诉姜彦豪实情: “徐茉微对我心存爱慕,很久以前就对我表露过。” 姜彦豪一愣,瞪大双眼看着叶隐。他虽然知道叶隐俊逸不凡,一直有很多女子倾慕他。可他一想到暖香宫里见过的“徐茉微”也爱慕他,心里不禁暗暗发酸。那个酷似绫华的徐茉微,那个在梦里出现过的徐茉微,她爱慕的人却是叶隐? 姜彦豪沉着脸,抓起桌上的酒壶欲饮,却发现是空的。他不快地说道: “你们二人两情相悦吗?” 叶隐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她是先帝的妃子,我怎么敢?” 姜彦豪蹙眉,冷眼看着叶隐:“所以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敢吗?” 叶隐看着姜彦豪脸色不对,忙说:“我喜欢的是素莲啊!” 姜彦豪又吃了一惊:“素莲?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叶隐无奈地说:“姜大哥,你这一去沙场便是一年多,自然错过了很多事情。” 姜彦豪点头:“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昭阳殿做个带刀侍卫。如今虽然封王,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叶隐:“姜大哥,你如此伤心,司苑姑姑在天之灵,看了也会难过的。” 姜彦豪苦笑道:“我怎能不伤心。好了!你出去吧。找马管家安置一下,好好休息。等整顿好后,再去鬼头军任职!” 叶隐走后,姜彦豪看着天色还未亮,想着日出之后要去暖香宫,再见一见徐茉微,亲自问一问她和叶隐、绫华之间的过往。 而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回到床上去,再休息一会儿。姜彦豪回到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满脑子都是凤栖宫里,徐茉微被沐皇后为难、孤立无援的样子。姜彦豪又想起叶隐的话:徐茉微曾经和绫华交换过身份。有没有一丝可能,现在的徐茉微就是绫华呢? 姜彦豪解释不了为什么绫华的脸会有变化,声音也不一样,但那神态和倔强的样子、分明让他挥之不去。 姜彦豪再也忍受不了澎湃的心潮,他必须立刻见到那个女人。他顾不得天有没有亮,顾不得什么规矩身份,立刻冲到外面,策马冲去暖香宫。 绫华在寝殿中睡得不安稳,时梦时醒,脑海中总是出现徐茉微被烧死的惨状。她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对素莲再次心软。 这时,寝殿的大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男人。 绫华忙用被子裹住衣衫不整的身体,那人走近床边,原来是姜彦豪。 绫华刚松下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徐茉微,又紧张起来。 绫华厉色道:“放肆!你就算封了王,本宫也是先帝的帝妃,怎能夜半三更地闯入本宫的寝殿?这传出去,本宫还怎么做人?” 姜彦豪凝视着盯着绫华,觉得又像又不像,他伸出一只手来,想要摸摸她的脸,探寻从前的感觉,却被她躲开。 绫华惊道:“你要做什么?” 绫华心想:难道他看出来破绽吗?他已经知道了? 姜彦豪有些哽咽:”你真的是徐茉微吗?你们不是换过身份吗?告诉我,你没有死。” 绫华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料定他还不知道,也知道他心中痛苦。只是现在,还没到坦白自己身份的时候。姜令尹当初到底对郎尹府做过什么,自己不得不查。自己是徐茉微,或许沐太后还能放松警惕,若自己是绫华,还不知道沐家姐弟会用出什么手段?姜令尹得知以后,又会对自己怎样?这都是未知数。 绫华佯装不悦:“王爷,你该回去了。“ 姜彦豪看着眼前人冷漠的样子,没有一丝绫华的柔情,已经万念俱灰,险些落泪。他强忍着自己内心的伤痛,装作平静地说:“你是徐茉微?” 绫华点点头,笑道:“不然呢,我还能是谁呢?” 姜彦豪又问:“你爱慕的人是叶隐?” 绫华一愣,心里猜他这是见过叶隐了?只能一装到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怎么就跟叶隐缠扯不开了呢? 绫华道:“既然王爷知道了,我也不必再相瞒。我是爱慕过他。但经过这么多风浪,我已经放下从前的执念。” 姜彦豪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惊喜:“你是说,你已经不爱他了?” 绫华看着姜彦豪眼中闪现的一丝光亮,心里一沉。自己现在可是徐茉微啊,他竟然因为徐茉微不爱叶隐而感到高兴了?难道他已经忘记了“死去”的自己,把爱意转移到了徐茉微身上? 想到这里,绫华颇为不满,故意说:“不是不爱,只是不能爱。” 姜彦豪心生嫉妒,冷笑一声:“你自己都说是先帝的妃子,怎能再爱他人。我看去追随先帝殉葬,倒是你极好的归宿!” 绫华一惊:“你要我去给先帝殉葬吗?” 姜彦豪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害过绫子没有?” 绫华正色道:“如果我告诉你,害死绫子的是沐太后,你会相信吗?” 姜彦豪:“不管我信不信,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会去查。但是你,在我查清楚所有事实真相之前,也休息摆脱干系!” 绫华莞尔一笑道:“我真心希望王爷能够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姜彦豪看着眼前女子的笑容,心中再次一动,分明只有她才会这样笑啊!难道自己太过悲痛,才一想情愿地把徐茉微认成绫华吗?是自己不敢面对失去她的伤痛吧?才会觉得面前的女人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她!姜彦豪思绪陷入了混乱,只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第八十八章 拒婚 姜彦豪痛恨自己的失控,狠狠地捏住“徐茉微”的下巴,威胁道:“不要再对本王那样笑。”绫华怔住,凝视着姜彦豪,一动也不敢动。姜彦豪看着眼前的女子,又是熟悉、又是陌生,若果她说自己就是绫子,那么他愿意马上相信。可她坚持否认,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骗自己呢? 如果她是绫子,以他们的情深义厚,断然不会对自己隐瞒的。姜彦豪仅有的一丝希望破灭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开了眼前的女人,落寞地转身离去。 绫华看着姜彦豪离开的背景,同样感到心塞地喘不过气来。她把头埋在身上的锦被中,眼泪不由得流下来。 东宫内,紫嫣喜得贵子,新任楚帝禹轩不胜欢喜,沐太后看见这呱呱坠地的小皇孙,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如今,先帝崩逝,徐茉微被囚禁,禹轩继位、再加上喜得皇孙,沐太后可谓是心想事成,顺风顺水。 沐太后回到凤栖宫,沐司徒已带着重礼来贺喜。 沐太后喜笑颜开道:“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破费!” 沐司徒也笑道:“就是因为都是自己人,臣才要格外上心啊。” 沐太后:“如今,帝宫可算清净了,没了那些眼中钉,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沐司徒却担忧地说:“太后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圣上虽然已经顺利继位,但朝中大权如今落到了平原王手上。我们总要拉拢住他,才好让圣上安枕无忧啊!” 沐太后嗤笑:“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不知道吗?不就是想催着哀家,撮合你们婉凤和平原王吗?” 沐司徒尴尬一笑:“若婉凤成了平原王妃,我们沐家和姜家结了亲,对圣上不是也有好处吗?平原王要的是权,我们给他便好。只要我们沐家和圣上的身份地位不被撼动,何必再去操心费力地管理朝中之事呢?” 沐太后蹙眉:“可那平原王似乎没这份心啊。他对那个绫子还念念不忘呢!” 沐司徒不屑道:“男人嘛,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再说,那绫子都死了,他还能一辈子不娶?再说了,他还没见过婉凤。若是见了,只怕想早早娶回去也说不定。” 沐太后转忧为喜:“也对,婉凤的容貌,也是郢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说不定他会喜欢。” 沐司徒满脸欢喜,行礼道:“那就请太后撮合撮合?” 沐太后道:“既然圣上喜得麟儿,不如宴请朝中重臣及家眷来,举朝欢庆一下如何?也好让咱们婉凤露露脸!” 沐司徒连连点头:“甚妙、甚妙!” 很快,新帝禹轩就在昭阳殿开设百官宴,朝中重臣携女眷前来贺喜,好不热闹。 一众官员的夫人、千金中不乏美人,只见一妙龄女子在其中依然能够脱颖而出。这女子身着嫩粉的绣缎衣裙,柳眉杏目,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美人髻。柔嫩的脸蛋透着一股水灵劲儿,像春天一朵娇艳欲滴的桃花。这女子便是沐婉凤。 百官宴上的夫人无一不在夸赞着沐府千金的美貌,都在纷纷打探着她是否婚配,甚至还想和沐家攀一攀亲。沐婉凤表面上温柔乖巧地应对着各府夫人,内心却对她们嗤之以鼻。她心中早已知道,父亲最心仪的佳婿人选便是平原王,也一心想目睹这位外姓王爷的风采。 姜彦豪姗姗来迟,他向新帝禹轩和沐太后行礼,之后入了上座。 禹轩笑道:“怎么不见令尹大人?” 姜彦豪:“家父年事已高,腿脚不便。所以未能前来,不过,臣替家父把心意带到了。” 姜彦豪一挥手,一众奴仆抬着一箱箱贺礼送到。 沐太后笑道:“令尹大人费心了。快给王爷斟酒,哀家先敬平原王一杯!” 沐婉凤在角落里暗暗打量着这位平原王,见他高大清俊,气宇不凡,颇有一副英雄气魄的样子,心中很是满意。 沐太后眼光落到沐婉凤的身上,见她羞涩欢喜的样子,对这门婚事更有了些把握。 沐太后道:“听闻司徒家的千金婉凤能歌善舞,趁这大喜之日,不如为百官献舞一支。让在场储位一睹其风采?” 沐婉凤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行礼道:“小女婉凤早已经准备好恭贺圣上、太后的歌舞。能在这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献舞,是臣女的不胜荣光。” 舞乐奏响,一众舞姬徐徐而至,围在沐婉凤身边,如众星捧月一般。沐婉凤跟随着乐曲舒展腰肢,翩翩起舞。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美貌和身姿吸引,沐司徒引以为傲,暗中观察着姜彦豪的表情。 姜彦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满脑子却还想着清晨暖香宫里见“徐茉微”的情形。她告诉自己,害死绫子的人是沐太后,而关键的人物便是素莲。 素莲不知所踪,自己虽然手握大权,却也要顾及君臣人伦,总不能把沐太后囚禁起来审问。姜彦豪环顾着沐太后四周,看到了蓝茵。他突然想到,蓝茵跟随沐皇后多年,肯定对会知道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许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沐婉凤仍在舞动腰肢,步伐轻盈、姿态优美,有意在姜彦豪面前拂动衣袖。姜彦豪却没有心思观看歌舞,心里盘算着如何查沐皇后的事情。一曲舞毕,众人皆鼓掌盛赞! 沐太后笑道:“婉凤的舞姿翩若惊鸿,果然名不虚传!” 沐婉凤笑道:“臣女恭祝太后喜得皇孙!” 一个宫婢递上了一杯美酒,沐婉凤举杯:“敬太后!” 众人跟着沐婉凤举杯道:“敬太后!” 沐太后欢欢喜喜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沐婉凤再把酒杯满上:“这一杯,臣女敬圣上和皇后喜得贵子!” 禹轩和紫嫣也是满心欢喜地举杯,把杯中酒饮尽。 沐太后趁机笑道:“婉凤啊,你还少敬了一个人!” 沐婉凤知道太后所指,一脸娇羞:“臣女不知还少敬了何人?” 沐太后道:“自然是我们大楚第一个平原王啊!他为我们大楚开疆扩土、退敌屠寇,可谓军功赫赫,无上荣耀。没有平原王,就没有圣上如今的大好江山啊!” 禹轩虽然略感尴尬,却还附和道:“是呀,平原王对江山社稷功不可没!” 沐婉凤来到姜彦豪案前,给他斟满了杯中酒,娇羞道: “臣女敬平原王一杯!” 姜彦豪此时已经看透了沐太后姐弟的把戏,不露声色地举杯饮尽道:“多谢沐小姐!” 沐太后又笑道:“圣上,你看这平原王和婉凤小姐,英雄美人,很是般配呢?” 禹轩也猜透了母亲的心思:“的确相配!听说平原王尚未婚配,不如就由朕做主,把婉凤小姐赐给你做平原王府的王妃可好?” 沐婉凤一脸娇羞的低下头。 沐太后还故作矜持:“圣上只问了平原王,还没问婉凤是否愿意呢?” 紫嫣心里想着刚惨死不久的绫华,看到这情景不禁心酸,默不作声地静静看着姜彦豪的反应。 沐婉凤自然是极为愿意的,娇羞地回答:“婉凤全凭太后、圣上做主!” 沐太后笑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们大楚,今日又添一桩大喜事啊!” 紫嫣心中不快,冷笑道:“且慢!” 禹轩皱眉看着紫嫣:“皇后,可有什么不妥吗?” 紫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平原王还没有说愿意呢,母后这亲事定得也太快了一些。本宫听说平原王之前痴恋过宫中的司苑女官,这么快就把她忘了吗?” 姜彦豪看了紫嫣一眼,心想到底是她还算有良心些! 姜彦豪假意笑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她已经身故。物是人非,本王也要重新开始才行!”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紫嫣不禁在心里暗暗咒骂。 沐太后以为姜彦豪真的已经放下绫华,喜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定个好日子,让平原王迎娶王妃如何?” 沐司徒也大喜:“请太后赐个好日子吧!” 姜彦豪一抬手:“且慢!” 沐太后道:“平原王可有中意的好日子吗?” 姜彦豪笑道:“本王娶妃是个大事儿,也不能如此草率吧!而且,本王还有许多军政大事要操办,娶妃的事情就推一推吧!” 沐太后见他出尔反尔,面上挂不住,不悦道:“平原王不是要重新开始吗?这不娶王妃怎么重新开始?” 姜彦豪不紧不慢道:“我可以先娶个侍妾啊?” 沐司徒有些愠怒:“难道王爷是想要老夫的女儿做你的侍妾吗?” 沐太后也颇为不满:“婉凤是司徒家的名门闺秀,王爷再怎么尊贵,也不能让她当侍妾啊?” 姜彦豪笑道:“谁说我要让婉凤小姐当侍妾了?” 沐太后、沐司徒、禹轩及紫嫣同时吃了一惊,在场众人也都意外地看向姜彦豪。沐婉凤更是心惊肉跳,无比难堪。 沐太后强忍着怒气:“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姜彦豪指着沐太后身边的蓝茵道:“本王看蓝茵就很好,恳请太后赐她给本王做侍妾!” 沐太后惊呆了,回身看了一眼同样震惊的蓝茵。 沐婉凤满脸通红,又是难堪又是委屈,泪珠一串串掉了下来,捂脸跑了下去。 沐司徒也愤懑无比:“平原王真是欺人太甚!” 说罢,沐司徒也甩袖离席。 沐太后和新帝禹轩一时难以收场,紫嫣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姜彦豪的目的不简单。 姜彦豪似笑非笑,继续问道:“蓝茵,你可愿意跟着本王?” 蓝茵一时不知所措,还以为姜彦豪真的看上了自己,心里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可她哪敢得罪太后,怯生答道:“奴婢是太后的人,全听太后的!” 沐太后的脸青一阵紫一阵,百官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她骑虎难下。若是拒绝,相当于拂了平原王府的面子。可若答应,蓝茵去了平原王府,不知道会被挖出什么来!她现在是骑虎难下,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行。 姜彦豪却不紧不慢,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等着看沐太后如何应对。 沐太后突然大笑起来:“原来王爷看上的是蓝茵啊!这有什么难的?明日,哀家便把蓝茵送到你的府上!” 蓝茵不可思议地看着沐太后,完全没想到她会答应。本来蓝茵以为一辈子就要陪着沐太后孤老终身,做梦也没想到还有机会嫁入王府,嫁给当朝最有权势的青年才俊。 蓝茵内心喜不自胜,表面上拼命不表露出来。 姜彦豪对着沐太后举杯:“那臣明日就在王府等着蓝茵进门!” 帝宫内,平原王拒婚沐婉凤,求娶蓝茵做侍妾的消息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小明子消息灵通,自然也告知了暖香宫的绫华。 绫华初听这个消息,既不解又伤心。不解的是蓝茵实在算不上姿容出众,也没什么才情,从前与姜彦豪并无交集。姜彦豪实在没有理由看上她才对!伤心的是,姜彦豪要娶别的女人了,虽然只是侍妾,但他的人生中到底有了另一个女人。更让她难过的是,不知道自己今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姜彦豪的身边,再续前缘?! 司徒府,沐婉凤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只哭得昏天黑地、寻死觅活!任沐司徒怎么劝说也没有用!沐司徒也是万万没想到,姜彦豪宁愿当着百官的面,求娶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做侍妾,也要拒绝他这风华绝代的宝贝女儿! 凤栖宫里,沐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蓝茵,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水。 蓝茵战战兢兢地跪着,不知如何是好。 沐太后冷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平原王的?” 蓝茵慌忙磕头:“没有!没有!奴婢没有勾搭过平原王啊,奴婢冤枉啊!” 沐皇后寒声道:“哀家知道你没有,也没这个本事!若你真有本事勾得他真心喜欢你,倒也是个好事儿。偏偏他就要把你骗过去,不知要用什么法子,撬开你的嘴巴,挖出哀家的秘密!” 第八十九章 真身 蓝茵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看着沐太后,她嗓音都变了:“太后,奴婢一定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敢透露出去。要不,奴婢不嫁了。奴婢跟在太后身边,一辈子服侍您!” 沐太后看着蓝茵惊恐万分的样子,满意地笑了。她挥一挥手,屏风后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正是素莲。 蓝茵吃惊地看着素莲:“怎么……怎么是你?” 沐太后道:“素莲,你既然又来求本宫收留,就要有那个本事,一切就看你的手段了。” 素莲拿出一颗药丸,递给蓝茵,道:“这是太后赏给你的,吃下它!” 蓝茵瞪大眼睛,看着这粒药丸,含泪道:“太后要赐死奴婢吗?” 素莲似笑非笑:“不,太后不会赐死你。太后还会把你如约嫁入平原王府。这并不是要你命的毒药,只是可以让你变听话的良药!” 蓝茵当然不肯相信素莲,看了看太后。 沐太后一脸冷漠:“让你吃,你便吃下吧!” 蓝茵一手颤抖着接过药丸,又向身后的门口看了看,那里有个几个健壮的太监守卫着。绝没有逃跑的机会! 蓝茵一闭眼,把药丸塞入口中,咽了下去。 沐太后点点头,神色和蔼起来:“蓝茵啊,你跟随哀家多年,哀家可不是不信你。可你若去了平原王府,谁会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刑罚啊?哀家也要留一条后路才行。你可明白哀家的苦衷啊?” 蓝茵含泪道:“奴婢明白,奴婢绝不会出卖太后。太后有什么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沐太后又道:“平原王把你接回府邸,定要彻查先帝中毒和绫子的死因,你可知道怎么说?” 蓝茵道:“是徐帝妃做的!毒是徐帝妃下的,绫子是徐帝妃派人烧死的。” 沐太后:“若平原王不信你该怎么办?” 蓝茵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怯生生地看着沐太后和素莲。 素莲冷冷道:“自然是要与徐帝妃对峙,以死明志啊!” 蓝茵这才确定,沐太后早已经下定决心不给自己留活路了。无论如何,也要先应下再说。 蓝茵叩头道:“奴婢愿为太后,以死明志!” 话音刚落,蓝茵只觉得心口一阵针扎似的剧痛袭来,大叫一声便蜷缩在地上打滚。这疼痛早已经超出常人所能忍受范围之内,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胸口仿佛要炸开一样生疼,连开口说话都发不出声音,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素莲笑道:“以死明志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所以太后命我为你配了一副好药。每天一粒解药,我会设法带给你。若无此解药,你就会这样无穷无尽地疼着。” 蓝茵痛得眼泪直流,有气无力地说着:“太后大可不必如此啊。” 沐太后:“哀家并不想让你死,可也不想让你进了王府以后,忘记哀家的嘱托。这味“催命符”赏给你,只是为了提醒你,要记住自己该为谁卖命!” 蓝茵蜷缩着求饶:“求太后赏奴婢解药,奴婢会记住的!” 沐太后给素莲使了个眼色,素莲蹲下身子,喂了蓝茵一颗解药。 过了一会儿,蓝茵心口的剧痛终于渐渐散去,却好像经历了一番生死一般。 沐太后假惺惺地说:“蓝茵啊,哀家为了圣上,为了帝宫的安稳。不得不出此下策。你若乖乖听话,帮哀家把那个毒妃打入永巷,哀家自然会解开你的催命符,赏你重金,再给你许个好人家。断然不会让你在宫中孤苦一辈子的!” 蓝茵费力地爬起来,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向沐太后叩头:“奴婢定不负太后的大恩。” 沐太后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回去安置吧,准备准备,明日哀家会派人把你送入平原王府。” 蓝茵领命退下,厅内只留下了沐太后和素莲二人。 素莲跪地道:“不知太后可满意?” 沐太后赞许地点点头:“看来你果然有几分本事!你虽然为哀家出谋划策,也卖了力。可毕竟也背叛过哀家,凤栖宫筵席之上又逃遁了,哀家还是不能信你!” 素莲道:“奴婢既然回来,就是真心想投靠太后的。太后有圣上、有司徒大人在身后,奴婢怎敢再背叛您呢?” 沐太后冷笑道:“你这丫头心野得很,从前连先帝都不肯服侍的人,你肯投靠哀家,条件是什么?” 素莲:“奴婢只求能为太后效力。若太后除去眼中钉之日,奴婢再提条件不迟!” 沐太后端详着素莲:“是叶隐吗?” 素莲稍微迟疑了一下:“若叶隐不负奴婢,还望太后大功告成之日,为奴婢赐婚!” 沐太后大笑起来:“哀家总算明白了!想必,你也知道暖香宫那妖精勾搭过叶隐吧。” 沐太后这话说到了素莲的痛处,她虽然知道真正的徐茉微已死,但还不想过早说出这个秘密。 素莲苦笑道:“太后真是明察秋毫,暖香宫的妖妃该死!” 沐太后反倒松了一口气,素莲突然来投靠,她确实有几分顾忌。但如今,素莲说是为了叶隐,才一心想搬倒徐茉微,沐太后反倒放心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沐太后道:“你今后便留在凤栖宫吧,哀家恢复你宫令女官的职位。今日,要在哀家身边好好效力,这是哀家给你最后的机会!” 素莲叩头道:“多谢太后!” 暖香宫里,绫华仍然被禁足,无法出宫苑。她待在宫里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可当下却什么也做不了。 绫华想着姜彦豪要娶蓝茵做侍妾,已经大概猜到他是想从蓝茵的口中查探先帝的死因,以及永巷里“绫子”被焚的真相。她理解姜彦豪就算权势再大,也不能随随便便去审帝宫里的皇室,尤其还是沐太后本人。先把蓝茵弄出来严审,或许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绫华虽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却仍然感到伤感和酸楚。她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纠结、难过,时有冲动要到姜彦豪面前告诉他一切真相。 同样纠结的当然还有姜彦豪,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脑海中时时都出现着“徐茉微”的影子,简直怀疑自己忘恩负义、移情别恋了! 姜彦豪甚至都怀疑了自己的道德观,那样一个心狠手辣、害死了自己心爱之人的狠毒妖妃,却能走人自己的梦境,还让自己时时牵挂,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她和绫子容貌相似吗? 姜彦豪不能允许自己见异思迁,绫子刚死不久,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害死她的凶手动心!可万一沐太后真是栽赃陷害,徐茉微或许是无辜的呢? 姜彦豪摇摇头,拼命让自己清醒:姜彦豪啊,姜彦豪!你又在为那个女人找借口了。其实已经证据确凿,根本是你不愿意相信她是凶手吧。 想到这里,姜彦豪心焦气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自己道:“你这个狼心狗肺、见色忘义的家伙!这一巴掌是替绫子给你的。” 姜彦豪气呼呼地决定不再想徐茉微,可他不由得想起来在暖香宫里,她裹着锦被莞尔一笑的样子,那简直就是绫华啊!姜彦豪快被自己折腾疯了,他决定入宫找胡太医聊聊这不解之谜。 姜彦豪带着好酒好肉来了太医院。太医院里各位太医各自忙着,有配药的,有研究遗书的、有开方的,只有角落里的胡太医,把两把椅子拼在一起,窝在上面睡觉。 姜彦豪的随身侍卫通告道:“平原王驾到!” 太医院众太医愣住了,没想到手握军政大权的平原王再次光顾了太医院,纷纷上前下跪行礼。 姜彦豪扫了一眼角落里还在佯装睡觉的胡太医,笑道: “众太医都各自去忙吧,本王是来找胡太医的!” 这一众太医都很识趣,纷纷退下,只留下了姜彦豪和胡太医。 姜彦豪把酒和肉往胡太医面前一摆:“老神医,别睡了!快起来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胡太医一睁眼,看了看姜彦豪,缓慢地假意站起来要行礼。 姜彦豪一摆手:“算了、算了,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胡太医笑了笑,又坐了下来:“王爷找老夫何事啊?” 姜彦豪亲自把酒肉摆好:“老神医,先陪本王喝一杯!” 胡太医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叹道:“真是时过境迁,如今,你已经是王爷了。紫嫣姑娘也已经成了皇后。你们都成了高不可攀的人啊。” 姜彦豪道:“当初没有老神医相救,我们都活不到现在。只可惜绫子走的早,再也不能来见你了。” 姜彦豪说完,满脸哀伤,胡太医却一脸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心里面虚得很。 姜彦豪端起酒杯,又一杯烈酒下肚:“老神医,你行走江湖多年,本王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胡太医:“王爷不必客气,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彦豪道:“你说两个长得相似的人,有没有可能突然变得一模一样,连声音都一样了?” 胡太医立刻明白了姜彦豪所指,尬笑道:“这个….不太可能吧!” 胡太医努力地故作镇定,试图掩盖真相。 姜彦豪不解地说:“难道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种医术能改变人的外貌吗?比如把人的下巴变尖、脸型改变?” 胡太医只想推卸责任:“别人能不能我不知道,反正老夫是做不到的!” 姜彦豪心中郁闷,又一杯酒下肚:“连老神医都做不到,别人恐怕更加做不到了!可我实在不明白,她容貌虽和绫子有些许差别、声音也不一样,可她有时候的神态、笑容,和绫子是一模一样的啊?老神医,你说明明是两个人,可笑容怎么可能是一模一样的呢?” 胡太医沉思了一下,道:“恐怕是王爷思念绫子姑娘太过神伤,才会觉得徐帝妃的笑容和她是一样的吧。在我们这些人眼中,她们虽然容貌相似,但还是可以区分开的。还请王爷放下伤痛,不要再思念绫子姑娘了!” 姜彦豪心中刺痛,险些要落下泪来:“老神医,你知道我说的人是暖香宫的徐帝妃?” 胡太医笑道:“当然知道了,人人都说徐帝妃和绫子姑娘相像,不少人还会弄混呢!这世界上啊,美人本就相似,那两个极美的人像的地方就更多了。” 姜彦豪被胡太医一番洗脑,更加笃信徐茉微不可能是绫华装:“老神医说得对!如果她真的是绫子,怎么可能不对我说实话呢?那么大的罪名背在身上,她有什么理由去替徐帝妃背锅呢!” 胡太医猛然想到先帝之死,问道:“王爷难道真的相信先帝是死于徐帝妃之手吗?” 姜彦豪道:“本王不会听信太后的一面之词,一定会彻查的。但徐茉微有极大的嫌疑。若她真的不是绫子,那本王也无需对她怜惜,直接送到廷理去审,应该会更快些!” 胡太医大惊:“廷理那地方,去了可要扒层皮啊!那是唯有杀人重犯才会去的地方!且不分男女,同囚在一起。若徐帝妃无辜,去了那里,出来还怎么做人?” 姜彦豪冷笑道:“百越毒后之女,冒名顶替入宫,还当上了帝妃。若不是她放荡形骸,勾引叶隐,绫子怎么会无辜受累?把她送去廷理,不冤!” 胡太医急了,劝道:“王爷何不自己先审,再做决定不迟啊!” 姜彦豪一脸凄楚道:“本王是怕……她太像绫子!本王怕自己被迷惑、怕不忍心,若因此放过了她,愧对绫子。我心意已决,你不要再劝了!” 姜彦豪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把酒杯重重撂倒桌上,离开了太医院。 胡太医却寻思着姜彦豪的话,心惊胆战起来!他巡视了一下四周无人,脱掉了身上的太医官袍,扯下了脸上的胡须,匆匆离去。 暖香宫里,绫华坐在寝殿中看着眼前的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打发着时间。 门外传来声响,守门的两个侍卫像喝醉了一般倒在地上,寝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侍卫装扮的陌生青年男子。 这男子身材挺拔,模样很是清爽英俊,绫华却从没见过。 “你是谁?”绫华蹙眉问道。 这男子匆忙拉住绫华道:“你大难临头了,快跟老夫逃命去吧!” 第九十章 侍妾 凌华甩掉这男子牵住自己的手,警觉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无奈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凌华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子,确实有些面熟,声音也似曾相识。突然凌华浑身发毛, “你……不会是胡太医吧!” 那男子点头笑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老夫是来救你的!跟我出宫吧!” 凌华不肯走:“先说清楚,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再说说,我为什么要走?” 胡太医叹道:“你这暖香宫里把守森严,我不扮作侍卫也混不进来阿。” 凌华十分好奇胡太医的新面貌,拿手用力揉搓一番,并没有什么破绽! 胡太医的脸被凌华捏得生疼,怒道:“别揉了,你这是做什么?老夫的脸都要被你揉烂了!快住手!” 凌华连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以前以为你只能把容貌略加改变,如今,你的脸和之前天差地别阿!而且还能返老还童?还说自己不是神仙?” 胡太医哭笑不得:“这脸是老夫自己的,如假包换阿!没动过,也没捏过。“ 凌华惊奇地问:“那你以前那张老脸是怎么弄的?” 胡太医:“那是老夫的易容术,是张人皮面具。这样老夫便可以在两张脸中自由切换了!” 凌华听了十分不满:“老神医,既然你有这个本领。为何不给我用易容术,还要把我彻底整成了徐茉微?” 胡太医:“易容术是十分容易出破绽的,需要随时修补。老夫就算给你用了易容术,你没本事维护,照样会露出马脚来阿!” 凌华:“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为什么要扮成一个老头子阿?你这样一表人才的不是很好吗?” 胡太医叹了口气:“老夫是黄帝学派的传人,自幼尝百草、试百药,这相貌嘛也比普通人年轻很多。你别看我外表长得这个样子,实际上已经60多岁了。一直都是这二十多岁的样子,也实在很烦恼。乔装易容也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少惹些麻烦。” 凌华笑道:“原来老神医有着长生不老的本领。你为什么说要带我逃命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胡太医皱眉道:“平原王来太医院找老夫,说起了你的事情。他以为你就是徐茉微,还误认为徐茉微害死了绫子,要把你送到廷理去审判。老夫怎么也劝不住阿?” 凌华大惊:“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胡太医点点头:“是呀!你若还想在帝宫待下去,还不如和他坦白身份,老夫也可帮你一起去解释解释。不然的话,还是和我一起逃出去反而省心了些!” 凌华思索了一番,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走。我走了,就没有机会去查清父辈的冤仇。而且我走了,也会连累到你阿,老神医。” 胡太医急道:“你若真想走,老夫还是有法子的。自然不会连累到我!” 凌华道:“不,我不走。我也不会坦白自己的身份。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 胡太医无奈地摇头说:“你这丫头总是这么一根筋,老夫知道劝不动你。罢了,你好自为之吧。老夫已经决定离开帝宫了。以后若有缘,我们江湖再聚吧!” 凌华有些不舍:“你要去哪里呢?” 胡太医:“老夫云游四海惯了,还没想好去哪里。也许会去百越看一看,那里有许多奇珍异草,是个研究医药的宝地!” 凌华:“紫嫣可知道了?” 胡太医点头:“已向皇后请辞了。” 凌华:“那就请神医保重,日后有缘再见!” 胡太医从身上摸出一本古书来,递给凌华: “这本《黄帝内经》送给你吧,你被平原王囚禁在此,想必也十分无聊。不如潜心钻研这本内经,里面有许多医学药理,还有气功心法。关键时刻,既能救人又能保命。老夫就把它留给你做纪念吧!” 凌华心中感激:“多谢神医!” 胡太医摆摆手:“老夫要走了,再耽搁,门口的侍卫们该转醒了。后会有期!” 胡太医留下古籍,告辞离开。凌华翻着这本《黄帝内经》,心里又想起胡太医说过,姜彦豪要把自己送入廷理的事情。 她原本打算,以徐茉微的身份与沐太后较量一番,为其洗清罪名,随后揭开沐太后的真面目。可如今看来,自己的处境越来越窘迫,甚至还要去廷理大牢面临生死判决!凌华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敌得过沐太后的手段,她更不知道的是素莲已经投靠了沐太后,正为她出谋划策。 平原王府里,沐太后如约把蓝茵送了进来。蓝茵也算来的风光,一路上八抬大轿,更带着宫里赏赐的各种礼品,足以彰显沐太后对平原王府的重视。 蓝茵入了王府后,却未见到姜彦豪,由下人安置到一处偏房。王府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宴请宾客,一切如常般安静冷清,显然没把赢娶侍妾当回事儿。蓝茵入王府之前总有一丝幻想,期盼着平原王是真的对自己有几分喜爱。如今看来,沐太后说得不错,姜彦豪确实另有目的。娶她不过是随便找的借口,其真实目的就是要审讯出永巷失火的真相。 蓝茵独自在偏房中等待,绝望地闭上眼睛。素莲说得没错,也许她面临的就是平原王府的严刑逼供。不过她并不是十分怕,因为没有什么痛苦会比催命符的毒性更加剧烈了。尝过催命符的痛,就算再面临其他刑罚,已经不算什么了。 房门被推开,姜彦豪一身常服走进门,面色冰冷看着身着喜服的蓝茵。他在桌前坐下,自斟自饮了一杯,不冷不热地说: “自己把盖头拿下吧!“ 蓝茵有些惊慌、也有些害怕,她小心翼翼地揭下自己的盖头,发现姜彦豪正在看着自己。蓝茵慌忙低头道:“妾身见过王爷。” 姜彦豪冷笑:“沐太后是聪明人,你服侍她多年,想必也不傻。应该知道我娶你来不是为了做侍妾吧?” 蓝茵一脸委屈:“妾身愚笨,不知王爷所想。”“ 姜彦豪:“有人告诉本王,司苑绫子的死跟沐太后有关,你说呢?” 蓝茵早已料到他会有此问,正色道:“太后与司苑姑姑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阿?王爷,彼时,司苑姑姑深陷永巷,太后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这样做!那种地方,若关久些,人自然都要熬不住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姜彦豪仍有质疑:“我只是说有关,又没说太后害死了她。你何必如此慌张?难道是心虚?” 蓝茵楞了一下,马上辩解道:“王爷,你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在怀疑太后。奴婢不忍见你被奸人挑拨和迷惑阿?” 姜彦豪冷笑:“那你认为,什么人会挑拨、迷惑本王?” 蓝茵道:“自然是暖香宫那个妖妃!她想洗白自己的罪名,便想尽办法嫁祸到太后身上。王爷,她虽相貌与司苑姑姑极像,可心肠却狠毒极了。她宫中的桃花,与妾身有私交。桃花就是因为发现她对叶隐有私情,而惨遭毒手啊!王爷,你切不可被徐茉微的外貌所迷惑!” “够了!“姜彦豪大发雷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蓝茵吓得不敢再说话。 姜彦豪闭上眼睛,缓和了一下情绪,接着说:“你嫁入了平原王府,今后便是本王的人。若肯忠于本王,说出实情,本王保你荣华富贵、不受欺凌。你若还有私心,帮助旁人来欺瞒本王。那我也绝不会容你!一定会把你发去比永巷、廷理刑狱更可怖的地方!” 听到这里,蓝茵的心思确实有些动摇。她身处王府,平原王又是如此的青年才俊,若自己跟他一条心,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得到青睐。就算他不宠爱自己,起码名声、地位、富贵这些还是有的。可如今,蓝茵中了素莲调配的催命符,若没有解药,那是生不如死阿!蓝茵怎敢背叛沐太后? 姜彦豪冷冷看着蓝茵:“你想好了没有?要不要告诉本王实情?” 蓝茵看着他,坚定地说道:“实情就是太后仁慈,没有害过任何人。若司苑姑姑不是自尽,那便是徐茉微,她嫉妒司苑姑姑与叶隐的情谊,才下的毒手。否则没有人会害司苑姑姑!望王爷明察!” 姜彦豪心中一痛,叶隐曾说过,徐茉微确实误会过他和绫子有男女之情。难道真是因为这个,她会害绫子? 姜彦豪起身,寒声道:“你且歇息吧!本王自会查证,若你有半句虚言,莫怪本王无情!” 姜彦豪说完,转身离开偏房。 蓝茵心里又委屈又恨,她恨自己命运坎坷,得不到上天任何眷顾;她恨沐太后,一直把她当成棋子、弃之如敝屣;恨自己姿容不够出色、也不够聪明,从前得不到先帝的眷顾、如今得不到平原王的垂青;当然,她最恨的莫过于素莲,自己所有的凄惨都拜她所赐! 蓝茵心里恨透了素莲,若有机会,定要她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王府的操练场,叶隐正在操练鬼头军。姜彦豪在远处看着叶隐,内心五味杂陈。人人都在说绫子和叶隐的传闻,他相信这绝无可能。但徐茉微呢?徐茉微承认对叶隐的爱意,叶隐也并未否认。起初,他并不在意这件事,可就在他见过徐茉微几面后,便愈发介意起来。姜彦豪也很迷惑,自己并不爱徐茉微,为何要介意她痴迷的是谁?难道自己真的把对绫子的感情迁移到徐茉微身上了吗?如今,竟然对叶隐有了几分妒忌。 姜彦豪心烦意乱,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喊停了操练,把叶隐叫道一边来。 叶隐问道:“姜大哥有什么吩咐?” 姜彦豪沉吟道:“一会儿你得空,带人去趟暖香宫吧?” 叶隐脑海中立刻浮现起徐茉微的脸,心中有了一种微妙地说不出的悸动: “去暖香宫做什么?”叶隐问道。 姜彦豪道:“把徐茉微送去廷理刑狱府。” 叶隐一惊,叫道:“她犯了什么罪,何至于如此?” 姜彦豪凝神看着叶隐,颇为不快:“你不是说对她没有爱意吗?何必如此紧张?” 叶隐楞了一下,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反应这么大,冷静下来说:“ “不管怎么样,她都帮过我,我只是想问清楚!” 姜彦豪冷冷道:“她涉嫌弑君,有太后的指证。更重要的是,太后还指证她是杀害绫子的凶手!” 叶隐摇摇头,讥笑道:“你我都知道,先帝死在凤栖宫宴席上不过是权政之争,沐家的把戏罢了。徐茉微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当然,我也不信她会害死绫子!” 姜彦豪:“如果她真的以为你钟情于绫子,为什么不会?她对付婢女桃花的手段人尽皆知。那是个心如毒蝎的女人,最擅长迷惑男人!” 叶隐不知道说些什么,便沉默了。 姜彦豪又道:“既然你说意中人是素莲,便加派人手去寻她。不要浪费精力再别的女人身上。速速带人,把那个毒妃送去廷理吧!” 姜彦豪内心着实想试探叶隐一番,看他是否像自己说的一般,对徐茉微无情。 叶隐只得领命,心中却是一阵莫名的酸苦。他深知徐茉微对自己疯狂和痴情,虽然未曾回馈过她,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把她送入如地狱般的廷理刑狱大牢! 可如今,姜彦豪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好说话的梁彦豪。今非昔比,他的话便相当于圣旨一般有权威,叶隐和他从前的关系再好,也不敢违逆。 叶隐领了几个鬼头军的士兵,奉命进了暖香宫。他路过那片绿色的海棠树,如今已经花落颓败了。叶隐尤记得海棠树后徐茉微的热烈与柔情,还有当时自己几乎不可控的冲动。不,那些只是为了救素莲的捧场做戏。如果徐茉微真的是杀害绫子的凶手,那决计不可原谅。若她不是,廷理也会还她清白。 叶隐敲开了暖香宫的寝殿大门,绫子正在桌前苦心钻研那本《黄帝内经》,她看到了叶隐颇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凌华开口问道。 叶隐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与悲悯:“王爷有令,命我送你去廷理大牢审讯。” 第九十一章 同路人 绫华乘坐在小轿上,叶隐带人押送她前往廷理刑狱。廷理的刑狱大牢远在边郊,途中要经历一片荒山野林。原本,送往廷理的女犯是没有乘轿的待遇。叶隐心中对徐茉微有着怜悯和愧疚,也不相信她会害绫子,才特意照顾她。毕竟到了廷理刑狱,说不定要经历多少痛苦,几生几死。想到这,叶隐不寒而栗。 叶隐默默走在前面,内心纠结着,甚至还有几分心痛。他竟想着,不如把徐茉微掳走,带着她远走高飞算了。叶隐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时,不禁吃了一惊,恨不得抽上自己几巴掌。姜彦豪说得对,她是个能魅惑一切男人的女人,不能着了她的道。而且自己已经有了素莲,如今她下落未明、生死未卜,怎能有这样没良心的想法?叶隐心里暗暗咒骂自己是人渣,不再去想徐茉微从前对自己的种种,坚定地走向廷理大狱的方向。 就在路过一片竹林时,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一行黑衣人,个个武艺精湛、手持长剑,与叶隐一行人拼杀起来。这伙黑衣人目标明确、直奔轿中的绫华而来。 这些人招式诡异,并非中原传统的武艺,且擅长暗器,叶隐带领的一行鬼头军纷纷中招。偏偏这些暗器上还有奇毒,一旦中招、便即刻倒地。 叶隐武功高强,自然还能和这班人较量。可他手下那些士兵却先后被暗器所害!叶隐不敢大意,一边见招拆招、一边小心躲避暗器,也打倒不少敌手,逐渐占了上风。就在叶隐以为局势已经扭转之际,从竹林深处又涌出一批弓箭手,对着叶隐万箭齐发! 绫华躲在轿上,透过轿帘的缝隙看得胆战心惊,不敢动弹。眼看叶隐便要被射成刺猬,不禁大惊失色,冲下轿来。 好在叶隐一身绝技,不愧是鬼头军里的佼佼者。千钧一发之际,叶隐一跃腾空,避开了那些弓箭。 叶隐也看到了绫华跑出轿来,一边躲避刀剑,一边拽住绫华奔跑逃命。 这一路叶隐拼杀得极为辛苦,好在这伙黑衣人似乎还顾及绫华的性命,下手还算小心,叶隐带着绫华总算拼杀出一条生路。 叶隐拉着绫华的手,一直奔跑到一处悬崖,悬崖之下则是一潭湖水。 叶隐对着绫华大喊:“跳下去!” 绫华愣住了,一边摇头一边拒绝:“我们还是投降吧!“ 叶隐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拽着她的手便跳了下去! 绫华深深地绝望了,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一天,以徐茉微的身份和叶隐死在一起!这都什么跟什么,上天太会开玩笑了。 绫华重重地跌入了湖水里,虽不是寒冬,可这湖底却冰寒彻骨,大量的水呛入她的口鼻,接着便不省人事。 等绫华醒来时,已是深夜,此时,她已经躺在一个山洞里。不远处是一堆篝火,几根树枝搭起的架子上晾着自己和叶隐的外衣。叶隐则在火堆旁烤着几根玉米,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绫华见自己身上就剩了可以蔽体的贴身衣物,定是叶隐为了把衣服烤干才给她脱下的。她毕竟不是真的徐茉微,觉得很尴尬,默默地取下架子上的外衣给自己披上。 绫华努力回想着溺水之后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却依稀记得昏迷之时有人给自己口对口地渡气。绫华不禁蹙紧眉头,不用问,那人一定是叶隐。嗯,如果此时自己是真的徐茉微,一定会感激上苍给的这绝佳机会。可现在怎么办?还怎么在叶隐面前继续装徐茉微呢?如果是徐茉微,现在应该会扑上去抱住叶隐吧! 绫华正思忖着怎么办,叶隐却笑了。 绫华问他:“你笑什么?” 叶隐摇头道:“我第一次看你这个样子。平时见了我,都热情得很。怎么现在,倒疏远了许多?” 绫华也哑然失笑,以徐茉微的口吻问他:“那你是希望我继续对你热情如火,还是希望我对你生疏些,不给你惹麻烦?” 叶隐怔住了,看着眼前的“徐茉微”。她明明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篝火之下,愈发衬得她娇艳动人。如果此刻的她像那晚海棠树后一样热情,叶隐觉得自己一定守不住清白。 叶隐无奈地笑笑:“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比较好,以前太热情了,有些吓人。” 绫华点头:“好,那我以后就冷淡些,不再为难你了。” 叶隐习惯了徐茉微胡搅蛮缠的样子,如今这样乖巧懂事,他反倒愈发的好奇。 “你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点儿都不像从前的徐帝妃了。莫非是司苑姑姑假扮的?” 叶隐本来只是随口一说,绫华却心虚了,生怕被他看出来。 绫华一瞪眼,怒道:“司苑已经被火焚而亡,若我们没有及时交换过来,此时在永巷中被烧死的便是我。你竟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 叶隐被她这样训斥,也有些内疚,道:“是我说话不过脑子,让你生气了。不过,你真的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绫华学着徐茉微的神态,沉吟道:“大概是经历了这么多,也看开了。以前太过执着,其实只是一厢情愿。既然你对我从未动心,我也只好斩断情丝。从前的过往,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叶隐看着“徐茉微”淡然的样子,有些吃惊,更有一丝失落。 叶隐问:“你已经放下了吗?” 绫华笑道:“你已经不是当初的叶首领,我也不再是暖香宫的徐帝妃。再者,我去了廷理大牢以后,你我也不会再相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叶隐看着面前燃着的火堆,露出一丝苦笑:“你知道去了廷理刑狱会怎样吗?” 绫华:“只听说会受尽酷刑,一般人都会熬不住。” 叶隐叹道:“不仅如此。若是男人,还好些。真的查出冤情,放出来也就罢了。最多娶不了清白家的姑娘。可若是女子,就惨了。” 绫华问道:“怎么个惨法?” 叶隐凝视着面前的“徐茉微”,涌上一丝心疼,黯然道:“廷理大牢,男犯与女囚同禁在一起。就算这女犯是被冤的,将来离开了大牢,这一世清名也就没有了。有的只能遁入空门,做个尼姑。还有的只能去青楼,沦为娼妓。女子进了廷理大牢,要么死在里面,要么凄惨一生。不会善终的!” 绫华却不以为意:“有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命数,谁让我卷入这场是非之中。我认了便是。” 叶隐不忍:“是我害了你。若我不是顾着素莲,和司苑姑姑合计,也许你不会牵扯进来。” 绫华呆呆地看着叶隐,他还不知道,徐茉微死于素莲之手。确实和他扯不开关系,叶隐应该对徐茉微有愧。可自己不是真的徐茉微,自然也不会怪叶隐。他只是太过耀眼,容易招惹女子的青睐,而他本身却不是玩弄感情、心肠坏的男人,甚至还是个讲义气、心肠软的好人。 绫华笑了笑,以徐茉微的口吻说道:“叶首领,我不怪你。要怪只怪我是帝王家的女人,和你无缘罢了。你也不必再对我有任何愧疚。今日,你也救了我,我们两不相欠。” 叶隐凝视着眼前的女人,愈发觉得迷惑。她真的是徐茉微吗?她既有着徐茉微动人心魄的美艳,又有着不同于以往的理智温柔。此时的她虽然不再对自己热情如火,但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具有杀伤力。 叶隐暗下决心,突然说道:“我不要送你去廷理大牢,我带你逃走吧!” 绫华惊呆了,完全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她错愕得说不出话来,难道叶隐变心了?他爱上了徐茉微? 绫华语无伦次:“你什么意思?你要带我私奔吗?平原王怎么办……还有素莲…….你怎么想的啊?” 叶隐无奈地瞪了她一眼:“你在胡说什么?谁说我要带你私奔?我是想把你送到一个安全地地方……对了,你还是回百越吧!再怎么说,你也是百越宗族之女…..” 叶隐说到这里,顿时停住了,他和绫华同时想到了什么,互相对望着,异口同声道: “他们是百越人?“ 绫华惊地站了起来:“想必是了!他们是来救徐……是来救我回百越的!” 叶隐点点头:“看他们的武艺招式,和用毒的功夫,一定是百越来的无疑了。早知道他们是来救你的,我也不必和他们打得你死我活了。” 绫华突然觉得事情难办起来,她是要在郢都复仇的,可万万不能去百越啊。 叶隐却有了新的疑惑:“我记得你以前是会武艺的啊,可如今怎么一招半式都使不出?还有,你自己是百越宗族之女,也练过武,刚才没认出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吗?” 叶隐突然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步步逼近绫华,绫华惊慌失措,节节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叶隐突然一手揽住她的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他的脸贴近她的,狠狠地吻住她的双唇! 绫华疯了,她拼命挣扎,叶隐偏偏不放,用力吻着她的唇,炙烈而放肆。绫华被迫无奈,一口狠狠咬住叶隐的嘴唇,直把他的唇咬破,鲜血流出。 叶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恨恨道:“你根本不是徐茉微!你到底是谁?” 绫华气得满脸通红,一巴掌抽到叶隐的脸上:“我是谁你不知道吗?” 绫华气不过又一脚踹到叶隐的腿上,叶隐吃痛,也终于确定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原来你真是司苑姑姑装的!” 绫华愤懑道:“知道你还亲我!我可是你大哥姜彦豪的女人!” 叶隐不服气:“我不亲,怎么能知道你是徐茉微?” 绫华不解:“我是怎么露出破绽的?” 叶隐缓了缓情绪,道:“虽然你装得很像,但如果你真的是她,刚才我亲你的时候绝不会这么慌张、这么冷漠,还这么抵触!这不是她的风格。” 绫华冷笑道:“看这样子,你们亲过?恐怕还不止一次吧!” 这次轮到叶隐尴尬:“还不是你出谋划策,让我捧场做戏的啊。” 绫华哼了一声:“只怕你是假戏真做吧。” 叶隐竟有些心虚,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转移话题:“可是你之前和她还是有些差别的,你现在是怎么变得和徐茉微一模一样的?” 绫华想着反正也瞒不住,便把胡太医为她捏脸、改嗓音的事情如实说出。 叶隐吃惊地说:“这世上竟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绫华点头道:“是呀,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神仙人物!“ 叶隐又问:“既然你是假扮的,那真正的徐茉微又在哪里呢?“ 绫华沉思了一下,道:“你想听实话吗?” 叶隐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当然要听实话!” 绫华叹了一口气,不愿再为素莲隐瞒,便把素莲害死徐茉微的事情如实说了出来。 叶隐先是吃惊,又是难过,最后陷入了沉默,许久不说话。 绫华道:“我知道,你对素莲的倾慕之情。可素莲就是这样执拗、果决的人!我和她已经恩断义绝,不再有交情了。若你不信,日后见了,可以亲自问她!” 叶隐苦笑:“你是我和素莲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不信?我也曾问过姜大哥关于素莲的事情,他亲口告诉我素莲曾经用毒针暗杀过二皇子。所以,即使你说她能手刃徐茉微,我也并不奇怪。我相信你的话。只是,她杀二皇子是迫于无奈,并没有必要去杀徐茉微啊!“ 绫华看出了叶隐的痛苦和失望,叹息道:“这些话,你以后再和素莲去说吧。我只能说,我自己和她不是同路人。“ 叶隐心中若撕裂般疼痛,叹道:“若徐茉微真的是素莲所杀,只怕我与她也不是同路人。“ 素莲凝视着叶隐,竟能明白他的心情:“徐茉微对你不止有情,当初先帝查暖香苑的时候,她死守在永巷中保你性命,还有一个义字。素莲她不会懂的。” 叶隐眼圈一红,他没想到绫华竟能如此体察到他的心境,心中感激: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只是,既然你是绫子,为什么不去告诉姜大哥实情?害得他日日相思,苦不堪言!” 绫华却正色道:“我自有苦衷,你万万不能告诉姜彦豪!” 叶隐吃惊:“到底有什么苦衷?难道值得你去廷理大牢受死也不能说吗?” 绫华道:“是,你绝不能告诉姜彦豪我的身份!死也不能说!” 叶隐摇摇头:“不,我做不到。我和他幼时相交,姜府对我恩重如山。我不可以背叛他。” 绫华挑眉,贴近叶隐道:“好啊,你去说啊。如果你敢告诉姜彦豪我就是绫子,我就跟他说今晚你亲了我。而且我还会告诉他,我们之间确实有私情,什么羞耻的事儿都做过了。” 第九十二章 刑狱 叶隐等着绫华,脸上发烫,又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能信口开河呢?这么说对你有什么好处?姜大哥现在可是大楚权势最高的男人,你不要他了?” 绫华眯着眼,威胁道:“我哪里信口开河了?你刚才分明有亲过我。” 叶隐指着绫华,分辨道:“我刚才亲你,是以为你是徐茉微。” “你不要狡辩了,你明明是先怀疑我是假扮的,才来试探!”绫华咄咄逼人,毫不退让。 叶隐无言以对,又似乎有些心虚,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既然打算继续假扮徐茉微,难道要去百越吗?” 绫华摇头:“我当然不能去百越了,我又不是真的徐茉微,去了麻烦更多。” 叶隐皱眉:“你真的要去廷理大狱?” “嗯,我要为徐茉微洗清冤屈,重回帝宫。” “这谈何容易。” “是不容易,但也不是没有希望。明天,就送我去廷理吧。”绫华坚定如初。 叶隐只得道:“那我们绕路走,躲过那些百越人。” 次日天亮,绫华随叶隐一路坎坷,来到了廷理牢狱。 与其说这里是监狱,倒不如说是一座壮观的山城。 这里有城门,有住宅、有市集,还有劳作的人们。城门口重兵把守,只能进、不能出。叶隐把关牒递给了城门守卫,方能放行。 绫华和叶隐在这城中走着,不禁好生奇怪: “这里是监狱吗?怎么里面的人都如普通百姓般自在?” 叶隐道:“街上这些都是廷理大牢洗冤出来的人,这些人无家可归、便留在这里安置了。你仔细看看街上的人都是男子。女人是不敢留下来的。” 绫华仔细一看,街上果然都是男人。这些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很怪,全部都在打量审视着她,这让绫华觉得十分不自在。 这里的男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单身汉,冷不丁见到这样美丽的女子进来,都有些蠢蠢欲动。若不是见绫华身边有一个身着官服的叶隐在,也许早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叶隐也感到了这种不适的氛围,愈发觉得绫华不能留下来。 叶隐带着绫华走进了廷理府衙,这里十分高大气派。叶隐对门口的衙役道: “在下鬼头军指挥使叶隐,奉平原王之名押送女犯徐茉微来廷理府衙受审,求见廷理大人!” 这衙役懒懒地看了一眼叶隐,样子很是高傲: “我们廷理府衙直属皇室,即便平原王权倾朝野,也要按规矩办事。移交犯人可有圣上的文书?” 叶隐点头:“自然是有的!” 叶隐从身上摸出用油纸信封包好的文书,幸亏大楚所有文书往来都有用油纸包好的习惯,否则在他二人落水之际早就泡烂了。即便如此,这文书也着了些水,字迹有些不清了。 那衙役看了看文书,皱眉说:“怎么文书还让水给泡了?” 叶隐忙随口敷衍道:“押解的途中,不小心弄到水里。” 那衙役点点头,你们在这先候着,我去通禀廷理大人。” 衙役说完,转身去通报。绫华不禁对叶隐咂舌: “这衙役好生神气!” 叶隐悄悄道:“廷理和司徒、太傅、玉尹是一派的,对姜府的势力还是有所提防的。” 绫华好奇道:“也不知道这廷理大人什么样?” 叶隐说:“我此前也没见过,想必是个铁面肃穆的老头子吧!” 绫华听叶隐还是这般有口无心,不禁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儿,那衙役出来道: “叶指挥使,廷理大人有请。” 叶隐带着绫华向大厅走去,廷理大人正站在厅里等待。 叶隐和绫华见到这位廷理大人同时吃了一惊,这位可不是什么铁面肃穆的老头子,而是一个年青的翩翩公子。但让他们真正吃惊的是:这位廷理大人还是位故人! “苏公子!”叶隐不禁脱口而出。 这位廷理大人正是姜彦豪的表亲苏皓白,叶隐在姜府也曾见过他几面,自然不陌生。绫华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苏皓白笑道:“叶指挥使,好久不见! 苏皓白与叶隐行礼寒暄后,看了看他身边的绫华,大吃一惊: “绫华?” 绫华,好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绫华强作镇定,浅浅一笑:“廷理大人认错人了。” 苏皓白仔细看了看眼前女子,容貌确实和绫华有些区别,声音也是不一样的。 苏皓白恍惚道:“的确是我认错人了。” 叶隐更是生疑,他只听过绫子,却不知道绫华这个名字。 叶隐道:“苏大人,这位是宫中送来的疑犯徐茉微,原来还是先帝的帝妃娘娘。” 苏皓白翻了翻文书,不禁一脸惊讶地又看向徐茉微:“你犯了弑君之罪?又涉嫌杀害了女官绫子?” 绫华摇头苦笑:“我是冤枉的,希望大人明察秋毫。” 苏皓白一脸悲伤之情,道:“本官许久不问宫中之事,司苑已经亡故了吗?” 叶隐点头道:“是呀,在永巷被火焚至死。徐茉微只是疑犯,叶某相信她是被冤枉的。还请苏大人明察!” 苏皓白看了看绫华,道:“这疑犯长得倒是极像绫子的。” 绫华:“宫中的人都说我们长得极像!” 叶隐问道:“大人也认识司苑姑姑吗?” 苏皓白点点头:“不仅认识,我们还是故交。” 叶隐听了这话,睨视了一眼绫华,心里有一丝酸酸的味道。 叶隐接着问:“苏大人原来不是圣上的伴读吗?怎么又来这里当了廷理大人?” 苏皓白努力掩饰住悲伤,缓缓道:“我成亲以后,受岳父何太傅的举荐,才来此处任命廷理一职。” 叶隐恭维道:“廷理掌管着刑狱司法,是朝廷重臣。大人前途无量!” 苏皓白摆摆手,笑道:“若说前途无量,任谁也比不过你们姜府的平原王爷。你这鬼头军的指挥使也是前程似锦,将来争个上将军,也是迟早的事情!” 叶隐抱拳道:“借大人吉言!” 苏皓白又看了看绫华,一脸惋惜,道:“来人啊,带叶指挥使去客房休息。至于疑犯……押入大牢吧。” 叶隐忙说:“苏大人,我想亲自送徐茉微去大牢。” 苏皓白点头:“好,随你便是。” 叶隐带着绫华跟随衙役一起去往大牢。 地牢中,幽黑一片,有许多似铁笼一般的隔间。这些牢房里关的大多数是穷凶极恶之人,有江洋大盗、有连环杀人犯、甚至还有敌国间谍。虽听说廷理男女同囚,却没见到一个女犯。叶隐也注意到这点儿,问同行的衙役: “听说廷理大牢男女同囚,怎么不见女犯?” 那衙役嗤笑一声:“女犯?哪个女人能犯下那么大罪,被送到廷理来!便是十年也见不到一个女犯啊。” 叶隐大吃一惊,绫华也怕了起来,不禁脊背发凉。 叶隐道:“难道这里只有她一个女犯吗?” 衙役看了看绫华,那眼神分明不怀好意,道:“别说这大牢了,便是整个刑狱城里,也没有其她女人了。普通的女子,谁敢来这个地方?你别看廷理大人新婚,也不敢带家眷来此地啊。若不是苏大人年轻,需要廷理这个职位当跳板一飞冲天,怕是也不舍得抛下娇妻,来这里任职啊!” 绫华跟着叶隐、衙役在大牢走着,笼房里的男犯们见了绫华全部都异常兴奋,有的用力晃动着铁门,有的发出奇怪的声音,还有的做出猥琐的姿势。 这里,的确比绫华想象中恐怖许多。 衙役不耐烦地拿配刀敲了敲笼房,呵斥道:“都他妈地消停些!没见过女人啊!” 几个男犯语气猥琐地起哄道:“没见过啊!”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跟我关在一处吧!” 猥琐不堪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绫华手心里直冒汗,头皮也开始发麻,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向身上袭来。她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叶隐的手,眼神里尽是恐惧与后悔。 叶隐一刻也呆不下去,拽住绫华的手:“我们走吧!” 他拉着绫华的手要夺门而出,却被衙役挡在前面。 衙役冷冷道:“叶指挥使,你这是做什么?要携犯人私逃吗?” 叶隐怒道:“她只是来受审,还未定罪,怎能待在这种地方!” 衙役冷笑,吹了一声口哨,一批士兵从门外涌进来,包围住了叶隐和绫华。 衙役道:“叶大人,我也是男人,明白你的感受。这女犯的确是倾国倾城之姿,你愿意为她赔上性命和大好前途,我不拦你。但平原王府的名声你也不要了吗?” 叶隐拔出佩剑,指向衙役:“不管你说什么,我也要带她走!” 双方刀剑相向,如此这般僵持着。 绫华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清白无罪的,我愿意留在大牢里受审!” 叶隐急了:“你疯了吗?” 绫华把手抽离开叶隐的手心:“叶大人,你回去复命吧。” 绫华转向衙役,说道:“衙役大哥怎么称呼?” 衙役似笑非笑道:“我家里排行老四,这里的人都叫我四哥!” 这衙役身高马大,四十岁左右,极为壮硕,长得也颇为凶神恶煞。普通人见了,恐怕都会被吓跑。 绫华却并没有露出怕他的样子,反而挤出一丝笑容:“四哥,我会乖乖待在这大牢中等待受审。只是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四哥不冷不热道:“什么事,你说吧?” 绫华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道:“四哥,我毕竟是个女子,也是有冤屈在身的。能否为我找个僻静的牢房,帮我装上帘子!让我在这里别受屈辱。” 四哥见绫华一副可怜样子,对自己也极为客气尊敬,心肠软了下来。说道: “我便把你安排在最里面那个笼房,稍后为你在铁门外盖上厚帘子。这里其他的犯人都看不见你,听不见你,你可以自在些。” 绫华松了一口气,行礼道:“多谢四哥!” 叶隐并不能放心,一脸焦虑地看向绫华。她对叶隐点点头,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放心。 叶隐无奈,亲眼看着四哥把绫华关进了最里面的笼房,仍不舍离去。 四哥有些不耐烦:“叶首领没有其他公务了吗?难道要陪着这嫌犯一起吃牢饭?” 叶隐看着牢房里发呆的绫华,实在放心不下,却又无可奈何。 叶隐对绫华嘱咐道:“你要多保重,我会尽快来看你。” 绫华点点头,说:“你快回去复命吧。这一路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挨板子了。” 叶隐心中一酸,眼圈红了起来。转身离开了牢房。 四哥还算靠谱,很快便把绫华的牢房门盖上了厚厚的布帘子。绫华环视着这黑乎乎的牢房,角落里只有一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绫华叹了一口气,从公主府的戒律房、到永巷、再到廷理大牢,真是一处比一处可怕。 绫华突然想起了什么,扯开衣襟里缝好的夹层,从里面拿出一本包着油纸的古籍,打开来,正是她临行前藏好的《黄帝内经》。 绫华看着这本《黄帝内经》,叹道:“希望你能帮我成就回春医术、绝世武功啊!” 反正在这牢房也无事可做,干脆对着这微弱的油灯之光,苦心钻研起来。 渐渐到了深夜,这油灯也烧尽了,绫华倚在牢房里的小床上瞌睡过去。 隐约中,牢房的门被打开,绫华被惊醒,只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身影向自己走来。牢房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绫华根本看不见眼前人的模样。 “你是谁?”绫华大声质问道。 那男人离她越来越近,一股恶心的汗臭味儿袭来,令她作呕。这男人像恶狼一样扑向绫华,把她压在身下,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小娘子,你长得可真美啊!我白天见了你,可就再也忘不掉了。” 绫华一边挣扎一边怒斥道:“你是什么人?这样无法无天,不想活了吗?” 那男子嘿嘿一笑:“我是看守大牢的人,我就是这里的天。你把我伺候好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不让你受一点儿苦处!” 这男人在绫华身上一顿乱摸,扯开了她的衣襟,绫华大喊救命,却被他的大手捂住了嘴。绫华怎么也没想到,廷理的守卫这样龌龊,这里是这样的暗无天日!她虽出身花月阁,但也从没有受过这样的耻辱。绫华拼命挣扎着,恐惧、屈辱感涌上心头,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就在她绝望的时候,身上的男人突然停止了动作,从她身上慢慢滑下来,变成了一具死尸。 绫华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这黑影把剑从地上的死尸上拔了出来,对绫华说道: “我回来了!” 这是叶隐的声音。 绫华心里最后的防线被击溃,所有的委屈和无助像泉水一般倾泻开来,她无法自控地扑上去抱住叶隐,放声大哭起来。 叶隐把绫华搂在怀中,莫名的心痛、愧疚和恐惧回荡在心口。他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儿,温柔地说道:“别怕,我来陪你。你要在这大牢里待着,我便来这里和你一起。” 第九十三章 夜谈 等绫华情绪平抚下来,叶隐拿出火折子,照了照地上的尸体。看那人的装束,似乎是白天值守大牢的狱吏,应该是在见过绫华之后动了歪念。 叶隐把火折递给绫华,从狱吏尸体上摸出牢房钥匙,嘱咐道: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处理尸体!” 叶隐小心翼翼把狱吏的衣服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又把尸体锁进了旁边的一间空牢房,才又回来。他对绫华说道: “等明日天亮,我再找机会把他埋了。” 绫华已经平静了许多,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隐叹道:“我总觉得这里不安全,不能一走了之。幸亏回来了!这苏大人真是不靠谱,手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啊?若在我鬼头军里,绝不会有这种败类!” 绫华担忧地说:“你不回去复命,怎么向平原王交待?” 叶隐:“我给姜大哥飞鸽传书,说百越来人欲要掳走你。我需要在廷理看守,确保庭审顺利,让真相水落实出!” 绫华蹙眉:“他能同意吗?” 叶隐苦笑:“顾不得这许多了,总要保你周全才是。这些天,我打算混在狱吏之中,随时保护着你。” 绫华道:“你要怎么混进来?难道这些狱吏看不出你是生面孔?何况你这长相,也太好看了些,一眼就能记住。” 叶隐脸一红,略作羞涩道:“这是你第一次夸我,原来你也觉得我好看?” 绫华不由得转忧为笑:“我又不瞎。” 叶隐心里乐滋滋的,虽说平时也听惯了别人夸他如何英俊不凡,可这次却格外受用。 叶隐道:“我平时躲起来,他们都看不到我。便是偶尔出现,也有办法让他们无法看到我的样貌。” 绫华点点头:“你要小心为上。” 叶隐:“放心吧,我可是鬼头军的指挥使,就算是整个廷理大狱的人手都加起来,我也不怕!倒是你,一定吓得不轻。不如再睡一会儿,我在旁边守着你。” 绫华躺在小床上,叶隐靠在旁边的墙角,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绫华突然问道:“你从前在宫里做禁军头领的时候,和宫里的侍卫、公公可有交情?” 叶隐:“自然是有几个关系不错的。” “可否飞鸽传书,让他们往凤栖宫里递个消息?” “什么消息?” “你陪我在廷理受审的消息!” 叶隐听了不禁皱眉道:“为何要惹这种麻烦?” 绫华:“这样的话,也许你能见到素莲。” 叶隐大吃一惊:“你是说她在凤栖宫?” 绫华道:“她无处可去。我想来想去,她极有可能再去投靠沐太后。” 叶隐嗤笑着摇头:“怎么可能?她接连背叛过太后,太后怎能再接纳她?” 绫华:“以沐太后的欲望和野心,可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最重要的是,沐太后身边都是庸才,无可用之人。凭素莲的本事,让沐太后再接纳她一次,并非难事。” 提起素莲,叶隐心里不禁有些苦涩: “就算你说得对,见了素莲又能怎样?” 绫华道:“见了素莲,我就有办法以徐茉微的身份洗清冤屈,重回帝宫。” 叶隐摇头:“先帝已经不在了,你回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荣宠。反而在沐太后的眼皮下,更难以生存。” 绫华却说:“你别忘了,我们还有平原王呢!有他在,比当今圣上还要管用。” 叶隐心里一酸:“你可是徐茉微了,又不肯告诉他你是绫子。他对徐茉微可没什么情分!” 绫华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让他对徐茉微有情分了再说!” 叶隐愣住了:“你想干什么?” 绫华望着一片漆黑的房顶,缓缓道:“我也没想好,也许会以徐茉微的身份接近他吧。” 叶隐哭笑不得:“你何必废这劲啊,你告诉他真实身份,他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不管你要做什么,他也会给你撑腰。好过这个举步维艰的徐茉微百倍、千倍!” 叶隐说完,竟有些后悔了。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不是很想让姜彦豪知道绫华的真实身份了。 绫华叹了一口气:“不能说,不能说。还不是时候!” 叶隐:“你好像有很多秘密和故事啊,不能告诉我吗?” 绫华笑笑:“你头脑简单,我怕你知道了脑袋会装不下,也许会炸开。” 叶隐也不禁笑了:“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吗?那好,我不问这些。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苏大人是怎么认识的!” 绫华沉吟了一下,陷入沉思,答道:“嗯,苏皓白啊,他是我第一个男人。” 叶隐笑容瞬间凝住,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绫华:“你反应怎么那么大!你坐下!” 叶隐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半晌,才说:“你的第一个男人难道不是姜大哥吗?” 绫华缓缓道:“不是啊,我们认识得比较晚。” 叶隐“嗯”了一声,喃喃道:“原来他是你第二个男人。” 叶隐本来是受了冲击以后没话找话,随口一说,没想到绫华却说: “他也不是我第二个男人。” 叶隐扶了一下额头,皱眉道:“你到底有几个男人啊?……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 叶隐的语气变得颇为不友好。 绫华蹙眉问道:“我有几个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生气?” 叶隐握紧拳头,恨恨地说:“我才没生气,我是替姜大哥生气!你别跟我说话了,我睡一会儿。” 说完,叶隐躺在地上,闭上双眼,心中郁结,一言不发。 空气里凝结着尴尬的气息,绫华也感觉到了叶隐的不同平常的反应,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 “叶隐,我是绫子,不是徐茉微。我不会喜欢你,你也千万不要喜欢上我哦!” 叶隐的身子颤抖了一下,鼻头一酸,闷声道: “谁会喜欢你?别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想当你那么多男人的其中一个!” 叶隐不再说话,绫华也没再理他,自顾自沉睡过去。 次日,绫华醒来时,叶隐已经不见了身影。 四哥给绫华送来饭菜,虽是牢饭,却也干干净净、清爽适口,比永巷里的饭菜要好上许多。四哥对绫华颇为照顾,也问了她需要什么,几乎有求必应。绫华暗暗感叹运气还算不错,这廷理传闻中如蛇窟狼穴,但其实比起永巷来,却显得并没那么残酷。除了昨晚出现的色狼狱吏这个意外,一切尚能在忍受之中。 苏皓白提审了绫华,问了问整个凤栖宫宴的来龙去脉,绫华以徐茉微的身份讲述了一番。苏皓白又问了一遍绫子永巷遇害的细节,绫华除了把身份隐去,其他的也算都交待地清楚。 苏皓白边审问,边暗中观察眼前这个传说中的蛇蝎毒妃,只觉得格外亲切,心底生了几分怜惜之情。他心想着或许是因为她和绫子相像的缘故,也怀疑自己是否因为这个而不客观。 苏皓白并未能审出什么结果,只能把“徐茉微”押回去等候再审。 之后不久,苏皓白的岳父何太傅便差人送来书信,大意是沐司徒和沐太后授意,宁可错杀不可错放,徐茉微绝不能留。 苏皓白研究了这来龙去脉,又加上何太傅的来信,更加怀疑徐茉微对沐太后的指控。先帝毕竟死在凤栖宫,徐茉微再蠢,也不会在那里下手。反而是沐太后,对先帝下毒更为方便一些。 但是,这并非一个单纯的案件,牵扯着党派之争。何太傅、沐司徒、夏玉尹,这一派虽无军权,却掌握着大楚的民生、司法和经济,若沐太后惹上弑君的嫌疑,这一派很可能会分崩瓦解,平原王更无势力可以掣肘,取新帝代之是迟早的事情。 平原王将徐茉微送至廷理刑审,恐怕不止是查案这么简单,更是要试探苏府的态度。 说白了,这个案子,真相反而没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不能站错队。 令尹府,姜令尹正站在一汪潭水边。 这潭水里,原来养的是那条半龙,如今却是一群黄黄红红的锦鲤。 姜彦豪在姜令尹后面驻足,定定地看着他悠闲地喂鱼,看了好一会儿。 姜令尹回头看到了姜彦豪,笑了一笑:“你来了!” 姜彦豪行礼:“父亲大人还在思念龙儿?” 姜令尹无奈地叹气:“龙儿伴随老夫多年,不止是个宠儿,更是精神寄托,就像孩子一样。可恨那昏君,为了救他的那些女人,竟然要老夫把最喜爱的半龙拿出来做肉糜!” 姜彦豪哑然失笑:“父亲大人韬光养晦,从前连我的嫡子身份都要隐瞒。后来突然不再忍了,助我夺军权,又推我上位,难道只是因为先帝把你养的鱼给吃了?” 姜令尹笑着摇头:“那昏君造孽太多,老夫早就不想再忍他。奈何还有经营多年的名声,不愿造次。只是龙儿的死让老夫明白,若不登上至尊之位,只能让人践踏。今日,他吃的是你的鱼,明日吃的便是你的孩子!” 姜彦豪看着潭中的锦鲤,想起当年绫华曾在这里落水,露出一丝苦笑。 “沐司徒今日来拜访过老夫,说起你拒婚的事情。”姜令尹漫不经心说道。 姜彦豪挑眉:“难道父亲大人想让我娶沐婉凤?” 姜令尹轻蔑一笑:“你不愿意,自然不必。如今,你已经是大楚权力最高的男人,想娶谁,不想娶谁,你开心就好。为父苦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再也不想委屈你了。你便随心所欲吧!” 姜彦豪心中感动,眼眶湿润道:“多谢父亲大人!” 姜令尹拍了拍姜彦豪的肩膀,笑道:“记住,从今开始,你可以得倒任何想要的东西,包括帝王之位。只要你想,为父定全力相助。” 姜彦豪一笑:“我明白!” 如今,他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接下来便是无上的荣光等在前方,可惜那个最想与之分享的女人却不在人世了。想到这里,姜彦豪的脑海中再次浮现了“徐茉微”的倩影。姜彦豪很诧异,为何最近总是会想起她来。似乎也不只是她像绫子这么简单?廷理那个人间地狱,她在那里,不知会怎样? 廷理刑狱城,一行侍卫跟随着一顶小轿来访。 守城的人问道:“来者何人?可有关牒?” 轿里的人伸出一只玉手,递出一个关牒,随行一个侍卫接过来递给守城的士兵。 士兵看到后,行礼道:“原来是太后娘娘的人,请!” 这行人随着小轿进了刑狱城,一路来到了廷理府衙。 轿上走下来一个姿容出众的白衣女子,正是素莲。 府衙外,四哥带人把守着,见到素莲,不禁打趣道: “我在廷理府衙待了快七年,都没这见过一个女人。如今这是怎么了,短短三天,却见了两个绝色美人!” 其他衙役看见素莲,心里早就痒痒起来,跟随着四哥一起起哄大笑。 素莲冷笑一下,问道:“我是太后娘娘的人,要见一见你们的廷理大人。” 四哥笑嘻嘻道:“好说,好说,我去为姑姑通禀一番。” 四哥说着,一只手便要去摸素莲的脸,想占个便宜。素莲却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匕首,抵住了四哥的手心,四哥笑容瞬间凝住。 素莲冷冷道:“衙役大哥要小心,这匕首上可有剧毒,见血封喉哦!” 四哥悻悻地收回手,道:“太后身边的姑姑,可真是不一般。厉害!厉害!你等着吧,我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四哥回来,带素莲进了内堂,见到了苏皓白。 素莲向苏皓白行礼:“素莲见过苏大人!” 苏皓白也回了一个礼:“姑姑客气了。不知道来廷理府衙所为何事?可是太后有什么吩咐?” 素莲浅笑道:“太后确实有一些话,但我需和大人私下交待!” 苏皓白皱了皱眉头,摒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下自己和素莲。 苏皓白:“姑姑请坐,慢慢说来。” 素莲看着苏皓白,笑了一下:“苏公子可还记得我?” 苏皓白仔细打量了素莲一番,确实觉得有些许印象,却又想不起来: “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姑姑。” 素莲笑道:“我曾在公主府伺候过长公主,那时候苏公子每来郢都,都会登门拜访。我们在从前的公主府见过几次。” 苏皓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也笑了:“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你是曾经伺候过她的医女。原来是位故人啊!” 第九十四章 情断 素莲和苏皓白寒暄了一番,终于表明了来意:“太后命我来问问苏大人,徐茉微弑君的案子进展如何?” 苏皓白自然心领神会,打哈哈道:“这案子颇为复杂,本官还在查。” 素莲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呢?大人用刑就是了。犯人来了廷理大狱,就是要用重刑才对的!” 苏皓白不以为然道:“她一个弱女子,若用了刑,怕是受不住。” 素莲挑眉道:“若是受不住,大人结案便是。也帮太后娘娘了却了心愿!” 苏皓白有些不悦:“廷理的刑狱城虽然直属皇家,廷理却也只听圣命。若是圣意和太后的意思一样,还请姑姑带圣旨前来。” 素莲沉着脸,又说:“徐茉微也是害死绫子的凶手,苏公子不是也喜欢过绫子吗?难道就不想为她报仇?” 苏皓白身子微微一颤,淡然道:“本官并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徐茉微就是害死绫子的凶手。反倒听说,从前在永巷,有个女官与绫子共处一室,后来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苏皓白停住了,看了素莲一眼。素莲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 苏皓白冷笑了一下:“本官方才刚想起来,那个永巷里的女官也叫素莲,难道就是姑姑吗?” 素莲淡然道:“我是曾在永巷待过几天,后来太后开恩,恩准我回去为她老人家效命。绫子的死,与我无关。” 苏皓白冷冷道:“这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素莲姑姑竟然亲自登门,来助本官办案了?” 素莲也没想到平时斯斯文文的苏皓白竟也是不好对付的人,于是改变策略,笑脸相迎道: “苏大人,我可否见见徐茉微?太后说了,有几句话要我带给她。” 苏皓白沉吟了一下,他并不想得罪沐太后,也料素莲在廷理大牢闹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于是他答应道:“那本官便派人护送姑姑去见那女犯。” 素莲跟随着四哥走进了廷理的地牢里,笼房里的囚犯们见了素莲都异常兴奋,有的吹口哨,有的污言秽语,场面十分不堪。 素莲皱着眉头,跟在四哥后面,手中紧握着匕首藏在袖中。她终于来到了一角的笼房,四哥打开门:“进去吧!我过一会儿再来接你。” 素莲进了笼房,绫子正窝在小床上,看到她进来并没有十分惊讶,似乎早有准备。 素莲环视了四周,绫华已经猜到她是在找叶隐。 素莲讥笑道:“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绫华嘴角一扬:“多谢挂念,还好。” 素莲凝视着绫华:“是太后派我来的。” 绫华一副看穿她的样子:“恐怕是你自己向太后请命的吧,因为你知道叶隐在这里守着我。” 素莲的脸顿时冷若冰霜一般:“是你在宫里散播的消息?” 绫华微笑:“我只是托人把实情传到你的耳朵里。” 素莲强作镇定:“他守着你,是以为你是徐茉微?” 绫华并不否认。 素莲叹道:“我不想和你变成这个样子,我们毕竟曾经是朋友。” 绫华冷笑:“恐怕再好的朋友,也不及你自己的利益重要吧?” 素莲皱眉:“是你们先抛弃的我!你为了那个妖妃,与我撇清了关系。而叶隐,恐怕早已经移情别恋了。” 绫华淡淡说道:“这些都不是你杀徐茉微的理由,她毕竟也帮我们搭救过你一把。你杀徐茉微,只是怕她威胁到你在叶隐心中的位置。从头到尾,你都是一个只顾自己感受,自私自利的人。” 素莲冷哼一声:“你真的要这样吗?我以为你我还有联手的机会。” 绫华笑了:“真是有趣的很。你都已经投靠了沐太后,还要和我联手?你当太后是傻子吗?你骗得了她一次、两次,还能骗她第三次?” 素莲淡然道:“兵不厌诈。只要这第三次,能让她一蹶不振,便万事大吉。” 绫华哈哈大笑,鼓起掌来:“素莲,你果然好厉害啊。可以随时背叛任何人,又可以随时挽回战局。但是很遗憾,我不会再和你联手。我,不再信任你了!” 素莲蹙着眉头:“我跟你说实话,太后已经命我下了杀招。你我若联手,加上平原王的势力,我们是可以搬倒太后的。” 绫华一摊手:“我现在是徐茉微,无法借助平原王的势力。” 素莲不解:“你疯了?徐茉微现在是众矢之的,你成为她有什么好处?你若是绫子,就可以拥有大楚权力最高的男人!” 绫华盯着素莲紧张的脸,决定挑衅她:“我若是徐茉微,可以得到叶隐的爱啊。” 素莲脸色发青:“我不信!叶隐不会爱徐茉微,他心里只有我。” 绫华笑道:“这个,恐怕你要亲自问问叶隐。” 素莲寒声道:“你什么时候也看上了他?难道为了叶隐,你连平原王都不要了?” 绫华故作沉思状,答道:“叶隐那样有魅力的男人,是女人都会喜欢吧。我现在觉得做徐茉微也不错,等真相水落石出,我们便可以远走高飞了。我会以徐茉微的身份和他走,和他相守一生。” 素莲凝视着绫华,目光变得凶狠起来:“他答应你了?” 绫华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会答应的。” 素莲忍无可忍,咒骂:“贱人!” 绫华冷冷道:“你也不必浪费时间在这里逞口舌之快。有这功夫,还是回去向太后娘娘复命吧!” 绫华说完转过身,不再看素莲。 素莲看着绫华的背影,手里握着那把带毒的匕首,突然发力,刺向绫华的后心! 说时迟、那时快,从一旁的草垛里冲出一个身影,瞬间抓住了素莲刺向绫华的手! 素莲定睛一瞧,这人正是叶隐。素莲一慌,手中的匕首落了地。 叶隐眼中充满失望地看着素莲,冷冷道:“你杀了徐茉微,还要杀绫子吗?” 素莲哑然,半晌才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叶隐眼圈发红,心口一阵痛楚:“我虽知道,此前对你却还抱过一丝幻想。但在此刻,就连那丝仅有的幻想也破灭了。” 素莲眼中闪烁着泪光:“你知道她是绫子,还留在这里陪着她?” 叶隐:“不管她是绫子还是徐茉微,不管她是谁,我都会在这里。” 素莲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隐,哽咽道:“你喜欢她?” 叶隐看着素莲,并不回答。 绫华道:“叶隐留下,只是因为我蒙冤,要帮平原王查清真相。倒是你,素莲,你果真一点儿都没有变过。为了自己的利益,便把人命当草芥一样。无论是前皇后、徐茉微,还是我,对于你来说都是一样的。谁阻碍你,谁就要死!” 素莲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恨恨道:“是你设计害我!” 绫华冷笑:“但凡你对我还有一丝的情分和恻隐,都不会中计。” 素莲痴痴地看着叶隐:“你要和她一起对付我吗?我们以前的情分你都不顾了吗?” 叶隐哽咽道:“我对你再无情分,只希望你能迷途知返,向苏大人禀明真相。” 素莲摇摇头:“我不能,沐太后不会放过我的,你们也不会再帮我。现在这个境地,太后那里是我唯一的退路。” 绫华走近素莲,冷冷道:“素莲,你错了。你没有退路!” 素莲瞪大眼睛看着绫华的脸。 绫华:“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其实很简单,《黄帝内经》里有一个秘技,是可以改变人的模样和脸型。我现在完全可以把你变成徐茉微的样子,让你代替我永远囚禁在这廷理大狱中。你要不要试试?” 绫华说罢,她的手捏上了素莲的脸,素莲只觉得绫华手中冲上来一股热力,下颌彻骨地疼痛。素莲像被定住一般,挣扎不开。 素莲吓得大颗眼泪掉落,喊道:“不要!我不要!放开我!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便是!” 绫华嘴角扬起,停下了手。 素莲浑身瘫软,跌坐在地上,双手忙去摸自己的脸,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绫华笑道:“放心吧,你目前还没有变样!” 叶隐半信半疑地看着绫华,不知道她何时练就了这么一个绝活儿。 素莲松了一口气,缓和下来,沉思了一会儿说: “我若告诉苏皓白永巷中杀人的是我,你肯告诉他死的是徐茉微吗?” “当然不能。”绫华斩钉截铁。 素莲接着说:“所以我只能告诉他,先帝是沐太后毒杀。弑君之罪与你无关,永巷里杀人的虽是我,但也是沐太后下的命令。你们要保我性命。否则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说实情!” 叶隐道:“我可以把你带回平原王府。” 素莲冷笑:“若平原王知道是我下手杀的‘绫子’,他能放过我?杀死徐茉微的罪我可以认,杀死绫子的罪我认不了。我可得罪不起廷理大人和平原王。” 素莲和绫华陷入了僵局,叶隐也无计可施。 绫华想了一想:“你不必承认自己杀死绫子,只需告诉苏皓白,沐太后的弑君阴谋以及她早有杀绫子的计划。包括当初的小荷,也是太后策划杀死的。” 叶隐听到小荷的死,又吃了一惊,他看向绫华和素莲,她们的反应告诉他确有此事。 绫华接着说:“之后,叶隐会以平原王的名义,就说案件复杂,需他亲审。然后跟廷理申请卷宗,再带你我回平原王府受审。我会帮你瞒住永巷行凶的事实。” 素莲:“好,那就如你所愿。” 随后,叶隐便带素莲出去,求见廷理苏皓白。 半路上,素莲走在叶隐的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缓缓说道: “我当时若不对徐茉微下手,太后便会杀了我。我是被逼无奈的。” 叶隐停住脚步道:“所以我不会因此恨你。” 素莲又说:“我也不能容忍你对别的女人动心。” 叶隐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素莲,我想清楚了。我以前是很喜欢你的,可是你的想法和做法,我都不能认同。我们之间还是不要再有纠缠了。” 素莲心口疼痛,潸然落泪,还想努力挽回:“以前是我做错了,可我每一次杀人都是别无选择,你对我不能这么苛刻!” 叶隐也神伤道:“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我只是不再迷恋你了。” 素莲拉住叶隐的手,哀求道:“我们走吧,带我离开大楚吧。你说过,你要带我一起走的!我不要你当什么上将军了,就现在,我们一起走吧。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我们隐居山间,一起去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叶隐无奈地看着素莲,道:“你果真完全没变过,还是那么自私。我们若走了,绫子怎么办?把她扔在地牢里蒙受冤屈吗?她救过你的性命,不止一次啊。她是你曾经最重要的朋友!我不会和你走,我更不会扔下她。” 素莲难以置信地看着叶隐:“你爱她?” 叶隐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 素莲含泪道:“你爱她,无关她是徐茉微还是绫子?” 叶隐慌忙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素莲恨恨道:“叶隐,你承认吧,你就是变心了。” 叶隐无奈道:“我没有爱上她,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再喜欢你。我们快去见苏大人吧!” 素莲苦笑:“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叶隐愣住:“你想说什么?” 素莲恨恨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她是出身青楼的花魁,她的男人可不止平原王和苏皓白,听说连当今圣上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对了,还有先帝也曾很喜欢她。当然,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男人,不胜枚举……” “够了!”叶隐怒视着素莲,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起:“你真是无药可救了!绫子对你仁至义尽,你竟然血口喷人!” 素莲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不信?你可以亲自问问她啊!” 叶隐只觉得荒唐:“平原王喜欢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青楼的花魁?” 素莲讥讽道:“平原王当初也只是个公主府看大门的守卫,和青楼的花魁,倒还是挺般配的。如今平原王以为她死了,或许还有些念念不忘。可若真让他娶绫子做王妃,怕他也是嫌弃的!” 叶隐再也难忍心中怒气,一剑挥到素莲面前,一缕青丝随剑锋斩落,直把素莲吓得脸色发白,一动也不敢动。 叶隐冷冷道:“再废话,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第九十五章 师徒 素莲看着叶隐愤怒的表情,满心苦涩,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尽头。素莲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走吧,去见苏大人!” 叶隐冷静下来,也非常吃惊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跟着素莲走向廷理府衙。 叶隐带着素莲见到了苏皓白。 苏皓白见到叶隐颇为意外:“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隐道:“我要将素莲和徐茉微带回平原王府,禀明真相。弑君之罪另有隐情,这位素莲姑姑便是重要人证。” 苏皓白早就厌倦了朝廷的党派之争,巴不得早点儿甩开包袱。他又沉思了一下: “那绫子之死呢?” 叶隐道:“绫子姑娘是平原王的心爱之人,他也一定会为她鸣冤。” 苏皓白叹了一声:“既然如此,我便派人护送叶指挥使和徐茉微、素莲姑姑回平原王府吧。” 苏皓白安排好了一队人马,护送叶隐等人出发。 绫华和素莲坐在马背上,叶隐带着一行廷理刑狱城的人跟在她们的马匹之后。 路过荒山之际,一行人突然冲出来,挡在他们面前。原来是当初跟随着素莲进刑狱城的人。 叶隐皱眉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壮汉喊道:“叶指挥使,我们是司徒府的人,奉命接走素莲姑姑。请叶指挥使放人!” 叶隐回头看了看马上的素莲,素莲一副淡漠的样子,仿佛早就料到。 叶隐道:“素莲乃是弑君案中的重要证人,我要把她带回平原王府!” 壮汉冷笑道:“难道叶指挥使要与我们司徒府为敌吗?” 叶隐:“我不想与任何人为敌,只是在其位、谋其事而已。还请你们速速退让!” 这壮汉打量一番叶隐的随行人马,冷声道:“既然叶大人如此不听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随后,这壮汉一挥手,身后的人纷纷亮出武器,冲上前去拼杀起来! 叶隐带人与司徒府的人大战,素莲却趁乱策马逃走!绫华见状,忙驾马前去追赶! 叶隐正和司徒府的人拼杀得不可开交,突然见素莲和绫华先后策马离开,哪有心思恋战。连忙骑上一匹快马,追赶她们去。 三人策马先后跑过一片丛林,来到了一片悬崖,素莲被绫华、叶隐先后堵在悬崖边上。素莲前面是叶隐、绫华二人,身后则是万丈深渊。 绫华眼中透着一丝忧伤,劝道:“素莲,和我们回平原王府吧。我们不会至你于死地。” 素莲嗤笑一声:“我想了许久,该怎么向平原王提证词呢?若说你是徐茉微,他早晚会查出永巷放火的便是我。他会以为我杀了你,我哪会不死?若说你是绫子,平原王会把你宠在心尖上,我还不是任你宰割?无论怎样,我去了平原王府都不会有好下场。沐太后更会与我为敌。” 绫华道:“你想怎么样?” 素莲:“放过我吧!让我走,否则,我便从这悬崖上跳下去。” 叶隐看着素莲所乘的马匹,四蹄就在悬崖边徘徊着,不禁心里一紧,他看了看绫华,眼神里带着一丝祈求。 绫华看得出叶隐不忍,沉吟了一下,说: “你不随我回去,我又怎么能洗清毒杀先帝的罪名?” 素莲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扔给了绫华,绫华接住它,问道: “这是什么?” 素莲:“催命符的解药。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解药,只是能暂时缓解痛苦而已。可对于中了催命符的人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 绫华当然还记得催命符的毒性,想当年姜旻秋也同样在她身上施过此毒。如果不是遇到了胡太医,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绫华蹙眉,问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素莲:“蓝茵就在平原王府,她身上有我给种下的催命符。” 绫华不禁讥笑道:“你果然得了百越毒后的真传,催命符的手艺也学会了?” 素莲嘴角微微一扬:“你不必再讥讽我,我不像你,这一路走来,都有不同的男人爱着、护着。便是唯一倾心的人,也被你抢了去。” 叶隐有些难堪,微微低下了头。 绫华正色道:“素莲,我没有跟你抢男人。我对叶隐,没有男女之情,将来也不会有!” 叶隐身子一颤,看了看绫华,眼中尽是失落与心酸。叶隐的表情哪里逃得过素莲的双眼,她心中自是痛苦得不能言说。 素莲摇摇头:“叶隐已经和我情断意绝,你们之间会怎样,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了。你有了催命符的解药,就有办法让蓝茵去指证沐太后。催命符的药劲儿上来,可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绫华是亲历过催命符的人,自然相信素莲的话,她点点头。心里到底还是念着素莲的好。 绫华叹息道:“你走吧,离开大楚。我们后会无期!” 素莲松了一口气,又看看叶隐,叶隐点点头。 素莲的马向前驶出几步,绫华和叶隐分别让路,素莲策马奔腾,向远方驰去。 叶隐看着素莲的背影,几分怜悯、几分痛心。 绫华看着叶隐的表情,笑着试探:“心疼了吗?” 叶隐哑然:“只是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从没想过素莲会是这样的人。” 绫华叹道:“世人都被外表迷惑,又何止你一个。素莲是可怜人,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叶隐摇摇头:“好了,我们不说她了。现在怎么办?” 绫华道:“回平原王府,在蓝茵身上下下功夫!” 叶隐:“那些刑狱城的侍卫呢?他们还在和司徒府的人缠斗呢!” 绫华嗤笑道:“管他们做什么!我们走吧!” 绫华说完,率先策马向远处奔去。叶隐笑了笑,心情突然畅快了许多,追随着绫华而去。 素莲这边,策马奔跑了许久,走入了一片荒芜人烟的丛林。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此时,天色已黑,素莲生起篝火,坐在火堆旁发愣。如今自己的身上没有什么盘缠,离开大楚之后该去哪里呢?从前伴随的都是长公主、皇后、太后这样的大人物,还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荣宠无上。可现在呢?被逐出楚国,一文不名了吗?或许以后最好的出路,就是嫁个还不错的普通人。可不管是什么人,哪里能够比得上叶隐呢? 素莲想到这里,心口隐隐作痛,险些落泪。 正在此时,素莲隐约听见一些动物奇怪的叫声。远远地,一群目露凶光的土狼徐徐走来,包围在素莲身边。 素莲身体不由得僵住了,看见土狼群吐着舌头,随时可能扑过来的样子,她一动也不敢动。由于篝火的震慑,这些土狼还有忌惮。可突然一阵风袭过,篝火黯淡了许多。为首的土狼嚎叫一声,便向素莲扑了过去。 素莲绝望地闭上双眼,难道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 土狼腾到半空中,张着血盆大口,呲着獠牙,就要咬下素莲的粉面时,突然却“嗷呜”一声,掉了下来,倒地而亡。 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出现在素莲眼前,原来是他手持长剑刺死了那只腾空的土狼。这男子转身又砍向狼群,伸手敏捷,剑锋凌厉,不出几下,便把狼群击退。 素莲的眼泪夺眶而出,紧紧地从身后抱住那名男子,呢喃道: “叶隐,你终于还是来救我了!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那男子转身,看了看素莲,笑道:“你认错人了!”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素莲放开了面前的男子,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男人相貌虽不及叶隐俊秀,但也仪表堂堂,不到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男子蹲下来,摆弄了一下地上的篝火,使得火堆重新烧旺了些。 男子道:“你怎么在这里?” 口吻颇像一个故人的样子,可素莲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素莲满脸疑惑:“公子,你认识我?” 那男子浅笑:“你是楚宫里的姑姑吧?我记得官职还不小的样子!” 素莲惊道:“你也是楚宫里供职的吗?你是侍卫?” 那男子摇头:“老夫以前是太医。” 素莲看着眼前不过三十的男人,不禁哑然失笑:“公子年纪轻轻,怎么自称老夫?” 那男子眨了眨眼睛:“老夫只是外貌年轻,实际上已经活了许久,是个糟老头子了。” 素莲又打量了男子一番,确认以前并没见过:“我曾在医药局做药官,与许多太医打过交道,怎么从没见过你?” 男子笑道:“我来得晚些,又做了些乔装改扮。我想起你的名字了,你好像叫素莲对吧?” 素莲点点头:“请问公子大名?” 男子答:“老夫姓胡,名定坤。在宫里,大家都叫我胡太医。” “胡太医?”素莲惊叫起来,她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张沧桑的老脸,与眼前这年青英俊的人根本联系不起来。 胡定坤笑道:“对,就是那个老太医。” 说完,胡定坤一副老态地样子,用一个沧桑的声音说道:“素莲姑姑,你怎么不在宫里,来了这片荒郊野林啊?” 素莲不禁笑道:“是了是了,确实是胡太医。你果然厉害,竟然还会变脸。” 胡定坤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这些傍身的本事还是有的。” 素莲:“我记得胡太医很受皇后的器重啊,怎么不在帝宫任职了?” 胡定坤道:“帝宫里的日子很是苦闷,不及老夫行走江湖自在。你呢?怎么也没在宫里待着?” 素莲想到胡定坤和东宫、绫华的关系,刻意隐瞒道:“太后命我下手对付绫子,我不愿意,便逃了出来。” 胡定坤点点头:“嗯,我听过你和绫子从前很是要好。我离宫的时候,绫子似乎对你有些芥蒂?” 素莲忙掩饰道:“那些都是误会,自然已经解开了。” 胡定坤点点头:“是误会解开便好。” 素莲问道:“不知胡太医要去何处啊?” 胡定坤:“老夫多年研究医药,想要去百越看看。” 素莲笑了:“百越好啊,百越有很多奇珍异草,可以救人、可以入药,是宝地!” 胡定坤赞许道:“既然你当过药官,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百越?” 素莲愣了一下,她正不知道何去何从,却没想到在此邂逅了胡定坤,而他又邀请自己同行。 素莲沉思后,点点头,笑道:“也好,我们便去百越吧!” 胡定坤看了看素莲,竟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爽快!打趣道:“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与我一个陌生男子同行,不怕吗?” 素莲哑然:“胡太医不是自称老夫吗?你都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会对我一个年轻姑娘有兴趣?” 胡定坤大笑起来:“你可错了。不管是什么年纪的男人,都会对年轻姑娘有兴趣!何况还是你这样貌美的。” 素莲脸一红,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胡定坤却道:“若是不方便,我们明日便别过吧。” 素莲忙说:“难不成胡太医嫌我麻烦?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我真的答应了?” 胡定坤被猜中了心思,有些尴尬:“你这么爽快地答应和我去百越,我确实有些意外。” 素莲:“你既然说了我们是同道中人,又何必在乎世人的眼光。我心里只当你是德高望重的神医,并没有把你看成陌生男子。请务必带我一起去百越!” 胡定坤点点头:“没想到你却这样执拗,去就去吧。江湖儿女,男女同行本也没什么。但一起行走,总有个名目要方便些。以兄妹相称,你我年纪差的多了些。以父女相称,我怕你觉得我占你便宜。你我便以师徒相称吧!” 素莲忙行礼道:“素莲见过师父!” 胡定坤笑笑:“我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可还没答应真的收你为徒哦!要想当我胡定坤的徒弟,是要禁的起考验的。那起码要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素莲:“那就请师父谆谆教导,教我那番起死回生的本事吧!” 胡定坤:“你我也算有缘,老夫可以教你医术,就看你有没有慧根了。若是一个笨蛋,老夫可万万不会收的。” 素莲胸有成竹一笑:“素莲绝对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第九十六章 恶果 叶隐和绫华日夜兼程,终于到了平原王府的府邸,此时已经是清晨。叶隐敲开大门,带了绫华走进了平原王府。绫华一路看着满地的杂草和长歪了的树木,不禁叹息。这里十多年前是她的家,是郎尹府。后来家破人亡,变成了姜旻秋的公主府。姜旻秋死后,它是夏明河的都尉府。如今,它到了姜彦豪的手中,成了平原王府。 天刚蒙蒙发亮,愈发显得这里的萧瑟,姜彦豪保留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没有大兴土木,也没有把这里好好修饰装扮一番。这实在不像个王府,比姜旻秋时期的公主府都不如,最起码,那时候还有满堂的金菊。 绫华随着叶隐到了大厅,两人稍坐了一会儿。姜彦豪一脸倦容地走了进来,见到绫华,愣了一下,似乎来了精神。 姜彦豪瞪了一眼叶隐:“不是让你送她去廷理受审,你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叶隐道:“苏大人审了啊,说是疑点太多。后来,素莲奉太后之命来了刑狱城,我本想带她来让你亲自审审的。却被她逃了!” 叶隐说这话有些心虚,挠了挠头。 姜彦豪冷笑道:“你还能让她逃了,也是新鲜!” 叶隐不好意思地笑道:“不过素莲说了,毒杀先帝的不是徐茉微,杀绫子的也不是。那都是…..” 叶隐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那都是太后干的……” 姜彦豪瞪了叶隐一眼,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又看看绫华,哼了一声。 姜彦豪:“你和徐茉微之间关系复杂,只怕是存心袒护!” 绫华徐徐行礼道:“王爷,是不是存心袒护,我审一审蓝茵便知道了。” 姜彦豪不屑地说:“本王已经审过蓝茵了,她的供词可都指向你啊!” 绫华不以为然:“王爷可否让我来审她?” 姜彦豪挑了一下眉:“你审?你打算怎样审?是打算严刑逼供、还是打算屈打成招啊?” 绫华淡然笑道:“在王爷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吗?” 姜彦豪冷笑:“你可不是只在本王眼中狠毒,你的狠毒是人尽皆知的。虐死宫女,毒弑先帝,火刑女官,你的毒辣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绫华无奈地摇摇头:“王爷,您说得这些事情,哪一件是亲眼所见了?” 姜彦豪不语。 绫华又说:“这些事情,都是传闻。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有些事情,连亲眼看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又何况是听说呢。” 姜彦豪看着眼前的“徐茉微”,愈发觉得她的言行举止像绫华,心里直怀疑自己错乱了。 姜彦豪赶紧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你倒是能言善辩!” 绫华:“是能言善辩,还是事实胜于雄辩。王爷以后便会知道。请王爷把蓝茵交给我来审理!” 姜彦豪沉思了一下:“可以,但你下手不要太狠。她毕竟是本王名义上的侍妾,弄得太惨了,本王声誉会受损。” 绫华道:“我不会用刑,给我两个家仆,我要去看看她。” 姜彦豪同意了绫华的请求,给她指派了两个家奴,带她去了蓝茵的房间。 蓝茵这些天靠着素莲之前配好的解药度日,每天都要经历一场锥心刺骨的折磨,如今的模样憔悴了许多。而昨日,她的解药也恰好吃完。 绫华看到蓝茵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蓝茵眼窝深陷,眼神黯淡无光,已经瘦的皮包骨了。可见这催命符有多厉害。 蓝茵看到绫华,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说:“徐帝妃?你怎么会来王府?” 绫华似笑非笑地看着蓝茵:“你为太后卖命,就是为了今天吗?” 蓝茵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如果你来,是想说服我背叛太后,那还是算了。倒不如杀了我利索!我便是死也不会的!” 绫华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怕不怕生不如死?” 蓝茵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泪水流下来:“我已经是生不如死了!你还能把我怎样?” 绫华掏出怀中的瓶子:“你猜这是什么?” 蓝茵呢喃道:“我见过这个瓶子,这是素莲的?” 绫华点点头:“没错,这个就是催命符的解药。” 蓝茵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扑向绫华!绫华轻轻一躲,便闪开了。 绫华道:“在平原王面前说出真相,我就给你解药!” 蓝茵愣了一下,知道了绫华的目的。她一闭眼,狠狠地撞向了柱子! “抓住她!”,绫华大喊。 两个家仆早已经按绫华吩咐准备好,抓住了蓝茵,死死按在地上。 绫华冷冷道:“绑起来吧!” 蓝茵被两个家仆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绫华道:“你们两个出去吧,没我吩咐不要进来。” 两个家仆退了下去,房间里只留下来蓝茵和绫华两个人。 蓝茵摇摇头,一脸凄苦道:“没用的,你倒不如杀了我。” 绫华挑眉:“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我会在这里等,等到你催命符的药劲儿上来。” 蓝茵留下苦涩的泪水:“你果然心如毒蝎,如今,总算领教了!” 绫华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突然笑了:“我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若是真的能做到心狠手辣,办事果然容易了许多。心如毒蝎又如何?我早已不在乎那些虚名。” 绫华不再理蓝茵,而是靠在床上浅浅睡去。她从廷理刑狱城驾马到了平原王府,一天一夜的路程,早已经筋疲力尽。 蓝茵被捆绑着,催命符的药劲儿慢慢上来。蓝茵心口又麻又痒又疼,偏偏这个被绑的姿势又极为难受。蓝茵看了眼绫华,她躺在床上舒服地睡着呢。 蓝茵心口痛得厉害,开始呻吟起来。 睡在床上的绫华早已经听到动静醒来,也佯装不知道,依然闭目躺着。 这痛和痒慢慢地从蓝茵的胸口蔓延到全身,蓝茵带着椅子重重摔在地上,她想蜷缩着舒服一会儿,可手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这种痛苦果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绫华慢慢踱步到蓝茵面前,冷冷道:“说出真相,我便给你催命符的解药!” 绫华把装着解药的瓶子举到蓝茵面前,蓝茵看着药瓶,眼睛中闪着希望的光芒又掺杂着害怕和恐惧,她还在强忍! 绫华不禁有些佩服,道:“你果然不错!我原以为你一无是处,竟还能跟随在沐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总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算是有点儿明白了。可沐太后对你这种手段,你还能忠于她吗?” 蓝茵已经痛的无法忍受,脸上的汗珠和泪痕掺杂在一起,狼狈不堪。她断断续续说道: “你只有这一瓶解药,我若说了,以后便无解毒的机会了……我不能背叛沐太后,否则素莲不会再为我配解药了。” 绫华讥笑道:“我收回方才的话,你的确是一无是处的傻子!素莲早就不知所踪,没有人会为你配解药了!” 蓝茵不肯相信:“不,你在骗我!” 绫华:“信不信由你,你愿意赌一把吗?” 蓝茵惊恐:“你要干什么?” 绫华把药瓶的盖子打开,把里面的解药倒在手心里:“让我来数数,一共有几颗!” 绫华低头,数着手心里的药丸,蓝茵看得胆战心惊,这每一颗药都代表着她一天的生命。 绫华数完了,看着蓝茵绝望的脸,笑着说:“只有七颗哦!” 说完,绫华手一抖,一颗药丸掉落在地上,绫华一脚踩上去,药丸变成了粉末。 绫华笑道:“只有六颗了!” 蓝茵疯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陷入崩溃,疯狂大喊起来! “你这个毒蛇,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绫华贴近蓝茵,道:“说出真相,我便给你吃下一颗解药,还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蓝茵冷笑道:“你怎么可能有救我的办法,不过是在诈我而已!你们帝宫里的后妃,哪一个不是心肠歹毒?哪一个还有人性?” 绫华捏起一个药丸,举在蓝茵嘴边:“你愿不愿意赌一把?说出来,边能吃下解药。还有获救的机会!并且你还是名义上王爷的侍妾。不说出真相,就疼死在这里吧!” 绫华说完,站起来走到门口,装作要开门离开。 “给我药!给我药!”蓝茵哭喊哀求道。 绫华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 绫华大声呵斥道:“说出来,弑君宴上毒药是谁下的?” 蓝茵哭诉道:“是素莲啊,是素莲!毒药是她配的,毒也是她下的!是沐太后的主意啊。太后早就厌恶了先帝,又想巴结平原王的势力,才作此打算的!” 绫华接着问:“永巷里的绫子呢?” 蓝茵哭道:“也是太后的命令!太后命……” “可以了!”绫华急忙打断了蓝茵,她给素莲留下了后路。 对于平原王来说,弑君的罪并没有什么,杀绫子才是罪大恶极! 绫华急忙塞一颗解药进了蓝茵口中。过了一会儿,解药便生效了,蓝茵已经一身瘫软,但总算舒服了些。 房门被推开,姜彦豪走了进来。 绫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彦豪:“王爷,你都听清楚了!” 姜彦豪冷冷道:“果然是毒蛇一般的女人,手段非常!” 绫华欠身行礼,不以为意地说:“多谢王爷夸奖!” 姜彦豪坐在椅子上:“我可不是在夸你。来人啊,把蓝茵带入囚牢!” 家奴上去,准备带走蓝茵,绫华却挡在她前面道; “王爷,请把蓝茵留在这里,好生医治!请善待她!” 姜彦豪铁青着脸:“这女人是沐太后的走狗,怎能善待?” 绫华忙道:“沐太后的身后,有司徒、太傅、夏府,王爷此时处置蓝茵,就是公然打太后的脸!王爷虽然手握军权,但还不是楚帝呢!” 姜彦豪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怒视着绫华:“徐茉微,你好大的胆子!” 绫华怔住了,方想起来此刻的自己原来是徐茉微啊!自己是不能这么和他说话的。 绫华低头道:“既然王爷已经知道我无罪,是否能还我清白,让我重回暖香宫?我之前也是帝妃的身份,如今怎么也能封个太妃吧?” 姜彦豪嗤笑道:“谁来封你做太妃?先帝要从坟里爬出来册封你吗?” 绫华道:“王爷可以请旨圣上册封啊!” 姜彦豪:“本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疯了吗?” 绫华愣住了:“那我以什么身份回到帝宫呢?” 姜彦豪沉吟了一下:“既然你无罪,本王准你留在平原王府吧!” 绫华吃惊地看着姜彦豪,姜彦豪故意躲避她的目光,有些心虚。 绫华心里暗暗咒骂: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子,他八成是被徐茉微的外貌迷住了! 绫华正色道:“那可不行,我是先帝的帝妃,怎能留在王府?这不合规矩,传出去,有损王爷声誉!” 姜彦豪却不以为然道:“本王不在乎声誉。再说了,你从去廷理那天开始,已经不是帝妃了,算是女犯。如今洗尽冤屈回来,就是普通女子。留在哪里都可以!” 绫华气不过:“你刚才明明说别对蓝茵用重刑,怕有损你的声誉。这会儿怎么又不在乎了?” 姜彦豪瞪了绫华一眼,强辩道:“本王刚才在乎,现在又不在乎了,不可以吗?” 绫华哭笑不得,仿佛又见到了当初那个在公主府当守卫头领,玩世不恭的梁彦豪。 她喃喃道:“果然还是那般无赖!” 姜彦豪竖起耳朵,怒色道:“你说什么?” 绫华无奈道:“我没说什么!那就请王爷安置吧。” 姜彦豪满意地点点头,竟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来人,送…….徐姑娘去厢房安置!” 绫华摇摇头,跟随着一个婢女去了厢房。自己莫名其妙的从徐帝妃变成了徐姑娘,姜彦豪竟然连一个合理的说法都没有!好在平原王府,也有可以舞动风云的空间。好在姜彦豪,也手持着朝堂大权!那些作恶的人,离吃下恶果还会远吗? 第九十七章 百越 素莲和胡定坤一路相伴,从大楚到百越。胡定坤是神医,素莲在医学上颇有造诣,两人倒是有不少话题。胡定坤也没少考验素莲,她倒是一次也没令人失望过。逐渐,胡定坤便真的有意将素莲留在身边为徒。一路上,医药秘笈、武艺身手都有传教。令人意外的是,素莲竟是个极有天赋的。医药底子深厚不说,又聪敏过人,一点就透。更是骨骼清奇,练武奇才,让胡定坤赞叹不已。 虽然路途劳顿,日子倒也有趣得很,看着素莲的飞速成长,胡定坤也颇有成就感。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百越。 都说百越乃蛮夷之地,民风彪悍。素莲随胡定坤驻留百越之后,却觉得这里的人还算很好相处。百越精医药、冶炼之术,路上的药店、武器店数不胜数。 胡定坤对素莲笑道:“先去药铺逛一逛。” 素莲摸清楚了他的心思,便和他一起逐一逛了药店。胡定坤在药品里甄选着各种珍奇草药,素莲在一旁静静看着。心里也不禁苦闷,难道以后就要过着这般游医的生活了吗?不知怎的,素莲突然怀念起那时在凤栖宫当宫令女官的日子。那些锦衣玉食,华丽的珠宝,大楚的富饶哪是这贫瘠的百越所能比的?难道楚国帝宫,就再也回不去了吗? 素莲正在发楞,几个官差模样的人走了进来,贴了张招募令在药铺的墙上,为首的官差大声宣告:“大王有令,谁能治好他的病,便能留在百越王宫任御医,千金重赏,有求必应!“ 说完,官差退去,药铺的老板却对招募令不为所动,摇摇头,继续配药。 素莲动了心思,问药铺老板:“百越王有恙在身吗?” 药铺老板道:“大王醉心丹药,痴迷长生不老秘术,似乎有了反噬,最近都不太好啊!不仅是百越、就算是大吴、大楚,也有不少名医进宫瞧过了!无用、无用。“ 素莲看了看胡定坤,他气定神闲,丝毫不感兴趣。 素莲笑道:“师父,你不去试试?” 胡定坤:“我好不容易逃离了大楚帝宫,再去百越王宫?我疯了不成?” 素莲道:“去看看那百越王的病,治好了便领赏请辞。不一定留在王宫啊!” 胡定坤摇头道:“这些帝王见识了老夫的本领,怎能轻易走。再说了,这些痴迷丹药的帝王,往往既愚蠢又凶残,老夫可不愿意救。” 素莲又问:“师父,你这般童颜难道不是丹药的功劳吗” 胡定坤笑道:“老夫这般模样,主要是修炼《黄帝内经》的功法,可不是什么丹药所致。“ 素莲眼神一亮:“是那本旷古绝今的《黄帝内经》吗?师父什么时候能给徒儿看看?” 胡定坤耸了耸肩膀道:“那本古籍我送给绫子了,哪日回到大楚,你去她那看吧。” 素莲既吃惊又失落,尽量不表露出来,只是勉强露出一丝微笑。 胡定坤说罢,包好选中的草药,离开了店铺。素莲离开时,又看了看墙上的招募令,眼神颇为恋恋不舍。 回到客栈,胡定坤提议去钻研草药,素莲却说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素莲偷偷溜出了客栈,又回到了那间药铺,揭下了那张招募令。 素莲带着那张招募令来到了百越王宫,宫里的管事太监见了素莲,颇为惊讶,笑道:“姑娘是异乡人吗?” 素莲点点头:“我是大楚过来的,学医多年,也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 那太监打量素莲一番,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那好吧,我便带姑娘去见见大王。” 素莲随着那太监在百越王宫里迂回走着。这王宫远不及楚国帝宫华丽,但种满了奇珍异草,郁郁葱葱十分壮观。有些草丛里还散养着几条毒蛇,王宫里的太监、侍卫和婢女都见怪不怪。素莲想起从前的皇后也是百越人,便专门喜欢豢养毒物,这本是百越的传统。 想到从前的百越毒后,那也是十分厉害的人,百越似乎并不缺奇人异士,看来百越王的病并不好治。自己是否太鲁莽了些? 素莲想到这里,有些不安。但又一想,若能抓住这个机会,便可留在王宫,日后还有无限可能。即便失败了,又能怎样?总不会有什么过分的惩罚吧! 百越王的宫殿,圆形的屋顶,精致的雕花,也是十分壮丽的。素莲随着太监进了寝殿,床榻之上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这便是百越王。 百越王披散着长发,皮肤煞白得没有血色,皮包骨的样子。狭长的眼睛,薄薄的嘴唇,一副充满邪气的样子。 太监行礼道:“启禀大王,这位是大楚来的医女素莲,携了招募令来为您诊病。” 百越王用鼻子哼了一声,声音阴阳怪气:“你真是饥不择食了,什么人也敢带给本王吗?这年轻的女娃子能有什么本领?” 太监笑道:“许久没人敢揭下招募令了,大王何不一试?“ 百越王点头道:“那你便试试吧!“ 素莲跪地道:“那民女来为大王诊脉。“ 百越王伸出手腕,素莲为他搭上了脉,不禁大惊失色。百越王的七经八脉全部错乱,且有中剧毒之症,病入膏肓,如今活着已是奇迹。 百越王冷眼看着素莲:“怎么样啊,女神医,可有救治之法?” 素莲惊慌失措地慌忙跪地:“民女知错!民女无能,望大王恕罪。” 百越王脸色一沉,却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平静地说道:“又来一个浪费本王时间的人,拉下去斩了!” 素莲大惊,那太监冷冷说道: “姑娘是大楚人,对百越的规矩恐怕还不清楚。揭了招募令,却不能治好大王的病,唯一的下场就是送命啊。姑娘虽年轻貌美,但我们大王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姑娘走好啊!“ 这太监一挥手,两个侍卫冲到素莲面前,拉住了她便往外拖。 素莲大喊:“大王饶命,民女的师父可以救大王!大王饶命!“ 百越王不为所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素莲脱口而出:“我师父有《黄帝内经》,他是举世无双的神医啊!“ 百越王身子一颤,连忙道:“停!“ 两个侍卫撤去,素莲瘫软在地,总算舒开一口气。 百越王问道:“你的师父可姓胡?“ 素莲点点头:“他叫胡定坤。“ 百越王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原来你是胡神医的爱徒,本王久仰他的大名。你早说,本王也不至于对你那么粗鲁!来人啊,快陪素莲姑娘去请胡神医入宫。” 一队人马跟随着素莲来到了客栈,找到了胡定坤。 胡定坤看到素莲和百越的侍卫们,颇为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侍卫说道:“我们是百越王宫的人,奉大王之命来请神医进宫治病。“ 胡定坤失望地看了看素莲,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素莲心中有愧,不敢看他的眼神。胡定坤冷笑道:“百越王的病,遍请天下名医都没治好,老夫恐怕也无能为力啊。“ 那侍卫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寒声道:“大王说了,素莲姑娘揭了王宫的招募令,却没本事医治大王。若胡神医不肯出手相助,那就按百越的规矩来,只能将素莲姑娘就地正法了!” 素莲忙跪地,双眼含泪道:“师父,救救我!救救徒儿吧。” 胡太医无奈地摇摇头:“也罢,是老夫看错了人,收错了徒。我会去王宫为大王治病,只是这事之后,你我师徒的缘分已经尽了。出了百越,你我便天各一方吧!” 素莲哽咽道:“多谢师父救命!” 胡太医不再言语,跟随侍卫们走了出去,素莲紧随其后。 素莲随胡定坤再见百越王的时候,他的态度大变,客气了许多,眼神也有了些光亮。胡太医为他诊治之后说道:“大王为求长生不老之术,练了多门气功之法,又多食不同派别的丹药。虽然有暂时的神效,但日积月累,这些法门和丹药总是相冲相克,久了,便伤身了。” 百越王叹道:“本王若能早日遇到神医,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依神医看,本王还有救治之法啊?“ 胡定坤道:“大王莫要气馁,我会用毕生功力为大王调理生息,再教授大王一些《黄帝内经》里的心法,大王便可日夜调理,身体也会逐渐恢复。另一方面,老夫也为大王开些药方,为你解清体内淤毒。时日矿久,大王便可痊愈。“ 百越王点点头,赞许道:“不愧是神医,没想到本王必生之年,还能有幸遇到你。请问你可有所求?本王一定竭举国之力满足神医。“ 胡定坤却摇头道:“老夫浪迹江湖,早已经看破这些身外之物。只求大王身体好转之后,放老夫和素莲离开百越,让我们继续游走各国就好。“ 百越王一笑:“那就全听神医的。“ 胡定坤从此便留在百越王宫为百越王治病、配药,素莲在其所有陪伴着当助手。可素莲明显感受到了胡定坤态度的变化。他不再和素莲讨论医理,也不再传授她任何本领,只是一味地命她干些杂活儿,打打下手。 素莲也深知自己太过莽撞,连累了他,想求得谅解。她趁胡定坤为百越王熬药之际,试图辩解:“师父还是不肯原谅徒儿吗?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那百越王到底是什么病。若能治好,也许还能赢得些赏赐,方便我们师徒二人行走江湖!” 胡定坤冷冷道:“你不必再欺瞒老夫了。我已经看出来,你并不是能够行走江湖的人。也罢,想必你从来过得也都是衣食无忧的日子,在王宫里生活总比在外面漂泊好一些。若老夫能治好百越王,你想留在这里便留下吧。” 素莲心中一喜,表面却淡然道:“徒儿愿意追随师父行走江湖的!” 胡定坤摇摇头,笑道:“不是一路人,自然不必同行。” 素莲被怼得无话可说,只得悻悻离去。自己在百越王宫的园子里走了一会儿,却有些迷路了。素莲胡乱走着,却发现又走回了原处。正在狐疑之际,突然听到一阵笑声:“姑娘是迷路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素莲循声望去,却见是百越王,忙下跪道:“民女素莲见过大王!” 那人笑了笑:“原来你就是跟随神医为王兄治病的医女,果然如传说般倾国倾城呢!只可惜王兄不近女色,若是我啊,早就把你收入后宫了。” 听了这话,素莲倍感惊讶,抬头看了看他,才发现他不是之前的大王。眼前这人虽与病榻上的百越王容貌极为相似,但明显气色好很多,身体也健壮些。 素莲蹙眉道:“你,不是大王?” 那人笑答:“我是百越王的胞弟,景泽。” 素莲也笑了笑:“原来是景泽王爷,素莲失礼了。” 景泽打量了素莲一翻:“刚才离得远,看得不真。现在离得近了,越发觉得你美貌。姑娘可有心上人了?” 素莲脸一红,脑海里顿时出现了叶隐,却摇头道:“素莲行走江湖,哪有什么心上人!“ 景泽一喜:“那你看看我怎么样?” 素莲羞涩道:“王爷不要取笑民女了,民女哪里配得上您。” 景泽哈哈大笑起来:“你过谦了,本王爷从小到大,只见过一个人能和素莲姑娘媲美。若姑娘愿意,我这就去和王兄请旨。” 素莲却犹豫道:“民女虽然出身卑微,可也不愿泯然于王爷众姬妾之中。还请王爷给民女时间考虑考虑。何况,这才是我们相遇第一面,未免太草率了些。” 景泽却不以为然:“哪里草率了?我明明对姑娘你是一见钟情啊。再说了,本王只有一个王妃,并无其她姬妾。王妃的性格也极为温顺,一定会好好与你相处。若你进了王府,以后便是本王的侧妃了!” 素莲心思一动,问道:“王爷此话可当真吗?” 景泽笑着拉住了素莲的手:“自然当真,比真金还要真!” 第九十八章 取药 平原王府,绫华住进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有侍女伺候,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姜彦豪已经不再把她当仇人看,并没有亏待她。 绫华也去看了蓝茵,虽有那几颗解药,但她的身体却日况愈下。绫华始终觉得蓝茵是一枚牵制沐太后的好棋,不能就让她这么死去,否则太过浪费。再者,内心深处,绫华对她到底有一丝怜悯。 绫华研究了《黄帝内经》,虽有不少法门,可她毕竟才入门,蓝茵又是危在旦夕的情况,她不敢轻易尝试。突然,绫华想起来胡定坤离开帝宫之前,曾给过自己一个救命药丸,堪称起死回生之效。 绫华心中一喜,得找个信得过的人帮自己取来。思来想去,也只有叶隐才能信得过。可去哪儿找他呢?此时,绫华还不知道,叶隐其实每天就在王府之后的操练场训练鬼头军。自从姜彦豪搬进来以后,虽没有扩建王府,却买下了其后的整条街市,囤积着粮草和一支精锐的鬼头军士兵,由叶隐管理。虽然清晨,绫华也能听到军队操练的声音,却不知道带兵之人正是叶隐。 绫华住进平原王府以后,已经有几日未见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系上。她正思忖着这事儿,却看见一个中年管家正带着奴仆打理院子,那管家十分面熟,绫华突然想起是从前令尹府里的马管家,没想到竟来了这里。 绫华叫了一声:“马管家!” 马管家楞了一下,看看绫华,走了过来,笑呵呵道:“徐姑娘有什么吩咐?” 马管家虽然最初也觉得这位宫里来的前任帝妃与之前见过的绫子姑娘十分相像,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差别。他深谙姜彦豪的个性,自然不会慢待她。 绫华对“徐姑娘”这个新称谓自然还要适应适应,她笑道:“马管家,叶指挥使平时都什么时候进王府?” 马管家回:“这可不好说,有时黄昏,操练完毕会来向王爷通禀一番。徐姑娘找叶指挥使可是有什么事情?” 绫华笑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托他办件事情。” 马管家道:“姑娘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啊,我为姑娘去操办。” 绫华却摆摆手:“这事儿怕是只能他去办。如果马管家这两日见到了叶指挥使,麻烦捎个口信,让他来见我吧!” 马管家皱了皱眉头,却马上笑着答应下来:“没问题,好说,好说!” 绫华见马管家样子忠厚老实,此前还未入宫时也从姜彦豪口中有些了解,还是比较放心的。她交待完便回房继续研究《黄帝内经》去了。 马管家呢,则马上去了姜彦豪的书房。姜彦豪自从手握军权,便苦心研究兵法书籍。绫华的死,对他影响颇大,只有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才能减少内心的伤痛。他日夜花心思用在如何开疆扩土、巩固大楚江山上,努力地不去想绫华。 马管家敲门进来,姜彦豪放下了手中的兵书。一般情况下,马管家是不会在他读兵书的时候前来打扰的。 姜彦豪蹙眉道:“马管家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马管家呵呵一笑,道:“是,有关新来的那位徐姑娘的,就是原来帝宫里的那位。” 姜彦豪:“徐茉微?” 马管家连忙点头。 姜彦豪问道:“她怎么了?” 马管家神神秘秘,欲言又止的样子,姜彦豪看得有些不耐烦。 “快说!本王还忙着呢。” “那徐姑娘让我托口信给叶指挥使呢!”马管家边说边观察着姜彦豪的表情。 姜彦豪眉头紧锁,心里一酸,却假装若无其事道:“什么口信?” 马管家道:“说想让叶指挥使帮个忙。” 姜彦豪冷笑道:“她想做什么,吩咐你便是。为什么非要找叶隐呢?” 马管家一拍手:“对呀!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可徐姑娘说,这事儿只有叶指挥使能办!” 姜彦豪气不打一处来:“荒谬,有什么事儿是只有叶隐能办,别人却办不得的?!本王这就找她问问!” 姜彦豪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团无名火,徐茉微这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女人,又想耍什么名堂?想起绫华之死和她与叶隐的私情有关,姜彦豪更是无法忍受。也许早就该杀了那个红颜祸水!可不知为什么,姜彦豪就是对她下不去手。不但下不去手,最近还愈发频繁地想到这个女人。这可是个心如蛇蝎的妖妃啊!先帝和叶隐都被她迷惑住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持理智,不能沦陷! 姜彦豪一边想着,一边快走着,很快便来到了绫华住的厢房。他刚要推门而进,却犹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扣了扣房门。 绫华打开门,看见姜彦豪,有些意外,这几天,他并没有独自来找过她,这是第一次。 绫华:“王爷,你怎么来了?” 姜彦豪冷笑道:“本王是想来问问你,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叶指挥使能办的,别人是不能办的?” 绫华楞了一下,看了看姜彦豪身后的马管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马管家心中有愧,不敢看绫华的眼神,假装一边仰望天空一边走开了。 姜彦豪走进了房间,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半杯热茶,边喝边等着绫华的回答。 绫华蹙眉道:“王爷,那杯茶是我喝过的!” 姜彦豪一愣,脸色尴尬,放下手里的茶杯道:“你快说说,有什么事情是只有叶指挥使能办的,别人是不能办的?” 绫华无奈地摇摇头,道:“我想让他去暖香宫的寝殿,帮我取个东西!” 姜彦豪脸色一沉:“什么东西?” 绫华心想,我现在可是徐茉微,你管得也未必太多了?一想到姜彦豪此时是在意另一个女人,她便不能淡定。 绫华冷冷说道:“我不想说!” 姜彦豪脸色发青,心里无名火燃起,怒道:“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绫华:“你什么意思?” 姜彦豪开始口不择言:“只怕是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吧?是情书、密信,还是其它不可告人之物?” 绫华听姜彦豪的话语句句带刺,着实无法忍,一掌便向他的脸上打去,却被他紧紧地抓住扬起的手。 姜彦豪看着绫华涨红的脸,他却满眼都是傲慢、轻视。绫华想把手收回去,姜彦豪却紧握着不放。 绫华闷声道:“放开我的手!” 姜彦豪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气,才慢慢把手劲儿放松,绫华把手抽出来,手腕子已经通红。 绫华没好气道:“王爷为何如此动怒?我是先帝的遗孀,王爷要我暂住王府已经极不合规矩。如今,我只是想拖叶隐办点儿事情,王爷却因此大发雷霆。难道你对我有了爱慕之心吗?” 姜彦豪身子一颤,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多少清白的名门闺秀仰慕本王,本王会看上你吗?” 绫华冷哼一声,道:“那最好不过了。我会记住自己的身份,也请平原王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出格。” 姜彦豪有些不耐烦:“叶隐是本王钦命的鬼头军指挥使,平时军务繁忙,你不要再去找他了。延误了军机,本王决不轻饶你。” 绫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还有比这更烂的借口吗?但冷静下来,毕竟寄人篱下,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绫华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是非叶隐才能办,若王爷有空,陪我去暖香宫里去走一趟吧。” 姜彦豪却一副高傲的样子:“你以为本王那么清闲吗?” 绫华皱眉:“既然如此,我便去请叶指挥使帮忙。” 绫华说完就要走出房间,却被姜彦豪一把抓住。 姜彦豪干咳了一声,道:“叶指挥使正在操练精兵,哪有这个闲工夫。本王就陪你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神秘物件!” 绫华不禁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那便走吧!” 姜彦豪带绫华出行,两人坐在轿子里,身后跟着一支精兵,很是大张旗鼓。姜彦豪带着绫华,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暖香宫。此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各宫,都说平原王亲自陪徐茉微回来取衣物,只怕这从前的徐帝妃便要留在平原王府,做平原王的女人了! 众宫人议论纷纷,都说果然是得美貌者得天下!徐茉微毒杀先帝、火刑司苑,本是滔天大罪,与平原王为不解之仇,可就因为太美,现在竟然什么罪也没有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当上平原王妃,成为大楚最尊贵的女人。毕竟平原王才是手握实权的隐形帝王! 此时,身为皇后的紫嫣正在园中逗弄幼子,也听到了此传言。她不禁想起惨遭烧死的绫子,心里一阵疼痛,暗骂姜彦豪是个忘恩负义、色迷心窍的负心汉。如今,倒要去暖相宫看看那副狗男女的嘴脸,埋汰一番,心里才痛快! 暖香宫里,绫华已经找到了胡定坤给的药瓶,也收拾了一些素净的衣物,正准备离开。 姜彦豪皱眉问道:“你就是来拿这些衣物?” 绫华点头道:“对呀!” 姜彦豪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绫华的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蹦出一句:“真是浪费本王的时间!” 绫华却不以为然:“王爷不肯让叶隐来,那就只能自己浪费时间了!我们可以走了!” 姜彦豪无语,摇摇头,刚要出暖香宫的寝殿,迎头碰上走进门的紫嫣。 紫嫣斜了一眼姜彦豪,冷笑道:“平原王,好久不见了!” 姜彦豪见到紫嫣颇为意外,这帝宫里,紫嫣是唯一他会敬的人。不仅因为她是故交,也因为紫嫣与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上,还会挂念绫华的人。 姜彦豪拘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紫嫣一摆手,口气里颇有嘲讽的意味:“不敢当。王爷如今的地位比圣上还要高,本宫怎受得起王爷的礼!” 姜彦豪尴尬笑道:“皇后无需冷嘲热讽。” 紫嫣没理她,走到绫华身边,眼神中尽是敌意:“徐帝妃,你也在啊!对了,本宫差点儿忘了,你已经不是徐帝妃了。自从进廷理那天,你已经自动谪贬为庶人了。如今怎么又回来了?没有圣旨,你可不能再回这暖香宫了。” 绫华看着面前的昔日好友,如今却冷言冷语,心中酸涩。可她知道,紫嫣的敌意针对的是徐茉微,并不是她。 绫华道:“我只是向王爷请旨,回来拿些旧物而已。” 紫嫣冷笑:“什么时候,帝宫里的规矩要由平原王来定了?” 姜彦豪现在毕竟手握大权,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身份低微的守卫,也不愿再低声下气,闷声道:“皇后娘娘,她只是拿些旧物,你何必为难?” 紫嫣听了这话,原本不快,此时更是怒火焚心,呵斥道:“姜彦豪!你别忘了绫子的死便是这贱人害的。本宫原以为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没想到也是个见色忘义的。你敢说,你对她没有一丝动心吗?” 姜彦豪愣住了,却一个字也回不上来,他竟无法反驳。是呀,他不敢说对这个女人无丝毫动心,他甚至还会为了她感到无所适从、心烦意乱。可他怎么肯相信这感觉?怎么肯承认呢? 紫嫣看着姜彦豪一脸愧疚的样子,失望地摇摇头: “你对不起绫子!” 绫华此时心里感激紫嫣的挂念,眼眶湿润,却无法向她表明身份。 紫嫣则看向她,厉色道:“暖香宫内所有的东西都是先帝所赐,属于帝王之家。平原王权力再大,也不是圣上。没有圣上的旨意,你不能带走任何东西!” 绫华放低姿态,道:“皇后娘娘,我只拿了几件旧衣服,大可不必如此啊。” 紫嫣抢过绫华手中打好的包袱,摔在地上:“贱人,滚出去!别让我在帝宫中再见到你!” 绫华看向姜彦豪,他心中有愧,自然不会为了“徐茉微”对紫嫣发火。 姜彦豪摇摇头,道:“罢了,走吧!” 姜彦豪与绫华坐在轿中,打道回府。一路沉默。 半晌,姜彦豪才苦笑道:“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早知道还不如让叶隐来帮你取东西。” 绫华笑笑:“也没白来。” 说罢,她从腰间取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掏出一颗药丸:“我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第九十九章 交易 姜彦豪看着绫华手中的药丸,蹙紧眉头,疑问道: “这是什么?” 绫华狡黠一笑:“当然是救你蓝茵夫人的神丹妙药喽!” 姜彦豪面色一囧:“什么蓝茵夫人?那只是我名义上的侍妾。我若不把她娶回来,怎能知道绫子的冤情?” 绫华一挑眉,不以为然道:“见色起意还有理了?” 姜彦豪怔怔地看着她,一丝心动,仿佛是绫子在与他打情骂俏一般。轿帘的缝隙中,透过一丝暖光,照在她俏皮的脸上。那样娇嗔的模样,让他又开始错乱起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锥心之痛。 姜彦豪努力瞪大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绫华却还是瞧出了端倪。 绫华道:“王爷,你怎么了?” 姜彦豪哽咽道:“没什么,只是阳光有些晃眼睛。” 绫华伸手,想要把轿中的帘子拉严实,谁知轿夫突然一停,由于惯性的力量,绫华扑到了姜彦豪的怀里。 姜彦豪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这感觉太熟悉了!分明就是从前抱着绫子的感觉。姜彦豪紧紧抱住她,不肯放手,他太需要这种慰籍了。 绫子死后,一直以来,他的心就像被掏空一样。姜彦豪其实并没有外界所想象的那样权欲熏心,最初征战沙场也是想有能力帮助她、保护她而已。如今,她离世,他若不醉心权势之争、不去巩固军权,那么他将会陷入日夜思念她的轮回之痛里。 他的军务繁忙、他的日理万机,不过是用来填满那空虚内心的幌子。 抱着怀里的这个女子,使长久以来,他这颗空荡荡的内心第一次得倒了满足。他真不舍得放开! 绫华试着挣脱开姜彦豪的怀抱,却见他并不想松手,轻声问道:“王爷,你又把我认错成她了吗?” 姜彦豪不语,推开了她,背过身,偷偷抹去脸上的泪珠。 绫华见状,心里也是一阵疼痛。这一路至此,已经是骑虎难下。她唯一不想欺骗的人,就是姜彦豪。可姜彦豪,却是解开她多年心结的关键。如今,他恐怕也是大楚唯一能给她庇护的人。如果说绫子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那么徐茉微能不能走进他的心呢? 绫华坐了回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姜彦豪。为了掩饰尴尬,他开始闭目养神,不去看眼前这个常常令他不知所措的女人。 绫华思绪飘回到初识他的时候,那是他还叫姜彦豪,是一个不起眼的守卫头领,天天晃在公主府前看大门。她接近他,也只是为了一张公主府的门票。谁能想到,他是姜令尹的儿子!并且还是嫡子。短短两年多的光景,他已经成为了大楚最有权力的男人。如果他愿意,取代新楚帝禹轩指日可待!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徐茉微,但她依然能感受到姜彦豪的心动。可她还忍心继续利用他的感情去和那些可怕的敌人较量吗?无论有多不忍,绫华还是要借助姜彦豪的势力,只有得到他的帮助,才能继续前行下去。 一路胡思乱想,轿子已经回到的平原王府。绫华则率先去看了偏房中的蓝茵。 蓝茵此时的状态已经不能更糟糕了,形如枯骨般地蜷缩在床上。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虽然心口还是剧烈的疼痛,却没有丝毫挣扎的力气。 绫华走到蓝茵面前,只见她流下两行清泪。 蓝茵呢喃道:“让我死吧,求求你!” 绫华蹲下,把手中的药丸喂到蓝茵嘴里:“咽下去!” 绫华命令道。 蓝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口中的药丸咽下,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中尽是深深的绝望。 蓝茵此时说话都费力气,喘息地说道:“是毒药吧!是能送我解脱的毒药吗?” 绫华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安慰她:“是解药,是能救你命的药。” 蓝茵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你莫要再骗我了?我从前帮着太后那样害你,你怎会救我?” 绫华道:“沐太后害得不止是我,还有司苑绫子,还有你!” 蓝茵到底还对沐太后存有一丝幻想:“不怪太后,是素莲那个贱人。她一次又一次地害了我。这催命符也是她配的,主意也是她出的!” 绫华冷笑一声:“真是个蠢人啊!如果太后不是真心要牺牲你,素莲的主意怎能被采纳?你只是她的一颗弃子,即使现在不被牺牲掉,迟早也会被丢掉。” 蓝茵泪眼婆娑地说:“都无所谓了,已经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关系?” 绫华劝道:“蓝茵,你不要放弃。我刚才给你吃的,是能保命的神药。若你能闯过生死关,以后便有王爷的庇护。帮助王爷,指证那些罪人。他会感激你,亦会保护你!” 蓝茵冷笑道;“平原王?那些王族贵胄们,又有什么不同?只怕和沐太后也是一路货色。” 绫华皱着眉头,半晌才道:“平原王,他从前以私生子的名义活着,他是苦过来的人。他跟宫里的那些皇族,不一样。” 蓝茵不再言语,只觉得胸口的剧痛逐渐舒缓,身子也慢慢地展开了,竟沉沉地睡了过去。绫华看蓝茵气息平稳,睡颜舒展,知道那神药起了作用,终于松下一口气。她为蓝茵盖上一床锦被,方才离去。 绫华回房后,照着《黄帝内经》开了几副调养解毒的方子,吩咐马管家去配备。 马管家见绫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想起之前告小状的事情,不禁感到尴尬。他对着绫华嬉皮笑脸,试图找补:“徐姑娘,我不是告你的状。只是我伺候王爷多年了,有些事情不好瞒他。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罪我才是!” 绫华却坦然一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的难处。这些方子,都是为蓝茵夫人调理身体配备的汤药,你也可以先让王爷过目。请示了以后再去配。” 马管家不好意思地撸了一下胡子,说:“哎呀,这点儿小事儿,就不必麻烦王爷了,我给姑娘去办!” 马管家拿着方子,屁颠屁颠跑去办事儿了。 百越,这里的天气愈发湿热,素莲看着药吊子的火,出了一身大汗。胡定坤不愧是神医,那百越王经过他一番调理之后,逐渐有了起色,但胡定坤却总是一副苦瓜脸,似乎对医治成果并不满意。 素莲心里还想着景泽的表白,他是百越的二王爷,虽没有叶隐那般俊逸无双,却也相貌端正,仪表堂堂,有高贵的身份加持,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素莲知道和叶隐之间再也无法挽回,还不如嫁个身份尊贵的王爷,以后再谋前程。 胡定坤过来看素莲煎药,询问道:“时辰差不多了,端去吧!” 素莲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师父,还差着火候呢。” 胡定坤摇摇头,叹道:“便是火候到了,也无甚用去,给大王端去吧!” 素莲看他自从医治百越王来,一筹莫展,心里也是奇怪得狠。最初,胡定坤诊治百越王之后,还是信心十足的。只是这两天,显得格外沮丧。 素莲把药吊子给太监总管送去,又折回了胡定坤歇息的房间。 胡定坤知道素莲进来了,又是一声叹息。 素莲关紧房门,问道:“师父,大王的病治不好吗?” 胡定坤冷笑道:“这天下没有老夫治不好的病,只有治不好的人!” 素莲听出他在揶揄自己,忙跪在地上,一脸的楚楚可怜:“师父,徒儿错了。徒儿连累师父了!” 胡定坤看着素莲一脸委屈的模样,又想着她这几日不辞劳苦地操劳、没日没夜得看着药炉,也有了丝丝心软。他虽外貌年轻,内心却已沧桑,看着素莲也只是当她是个可怜的女娃子,不禁有了呵护之意。 胡定坤道:“素莲,这百越王的病咱们治不好。” 素莲一惊:“师父是神医啊!怎么会?” 胡定坤苦笑:“任凭我再怎么努力医治,却一直有人给他暗中施毒,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素莲更加震惊:“师父,你确定吗?他可是百越之王,在这王宫里,谁敢给他下毒?” 胡定坤:“自古以来,被毒死的帝王还少吗?权谋之争、权位之谋,对皇族里的人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素莲瞪大眼睛:“那下毒之人会是谁呢?” 胡定坤:“自然是最为得利之人,若百越王死后,谁将继承王位呢?” 素莲脑海中立刻蹦出了景泽的脸,突然顿悟了。 素莲又道:“师父再没有救他的办法了吗?” 胡定坤:“如今之际,只有用尽老夫毕生功力,帮他把体内的淤毒逼出,方可救他一命。若真这么做,老夫便真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朽了。” 素莲含泪道:“师父,万万不可啊。” 胡定坤却坦然一笑:“也没有什么不可,如今,我已经别无所求,只要我们性命无虞就可。” 素莲哽咽道:“师父因徒儿受过,徒儿以后定当陪伴师父,照顾您一生。” 胡定坤叹道:“一切都是命数,等我们闯过这关,再说吧!” 素莲离开胡定坤的房间,一时没了主意。万万想不到,向自己表白的景泽王爷竟是幕后之人,若胡定坤为了救百越王丧失功力,可谓凶险之极的一步。如何才能保全自己呢? 她正心神不定地在园子里踱步,却见到了王宫里的总管太监。 那太监见了素莲,阴笑着:“素莲姑娘,现在可得空啊?” 素莲蹙眉:“公公有什么吩咐吗?” 那太监环顾了四周,悄悄伏在素莲耳边道:“景泽王爷要见你!” 素莲的心咯噔一下,已经了然于心。百越王怕是大势已去,还有救的必要吗? 素莲强作镇定:“我要去哪里见王爷?” 那太监笑道:“跟我来!” 素莲跟着太监总管在百越王宫里迂回走着,越发觉得这里和迷宫一样。走了许久,她随那太监总管走进一片棕树林。景泽便在这林中候着。 那太监对景泽行礼道:“王爷,素莲姑娘到了!” 景泽看着素莲,满意地笑了。总管太监则知趣地退下,留下了他们二人。 素莲对景泽行礼道:“王爷唤民女来可有什么吩咐?” 景泽抚摸了一下素莲的秀发,压低声音道:“上次本王爷问你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素莲蹙着眉头,依稀摸透了景泽的真实目的。她问道:“王爷真的要纳民女为侧妃吗?” 景泽笑道:“我上次已经说过了,绝无虚言。” 素莲盯着景泽的眼睛,挺直了腰板,笑道:“那民女能为王爷做什么呢?” 景泽一愣,随之大笑起来:“哈哈!有趣,有趣!素莲姑娘真是个妙人,不止是有其表,还聪明的很。” 素莲道:“王爷谬赞,既然民女还不傻,就请王爷有话直说吧!” 景泽道:“我兄长身体日渐虚弱,我见了他每日垂死挣扎,颇为不忍。若姑娘能帮他早日解脱,本王爷感激不尽!不知道素莲姑娘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呢?” 素莲环顾四周,已经感受到了埋伏在林中的杀气,不禁嗤笑道:“我还有选择吗?若我不答应王爷,恐怕都不能活着走出这片树林吧?” 景泽耸耸肩:“姑娘大可不必葬送自己的大好年华。” 素莲却道:“可若我失败了,一样会葬送自己。” 景泽:“那就要看姑娘的选择了。是命丧于此,还是为了前程搏上一搏?” 素莲深吸一口气:“我若愿意为王爷一搏,王爷是否也能让我得偿所愿?” 景泽眯着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素莲姑娘的愿望是什么?只要本王办得到,一定会最大程度地满足姑娘!” 素莲笑道:“王爷一定能办得道!” 景泽:“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素莲:“我不要当什么侧妃,事成之后,望你立我为王妃。若你登上百越王位,请让我做你的王后!” 景泽颇为震惊地看了素莲一会儿,释然一笑:“素莲姑娘果然不简单,本王爷就如你所愿!” 素莲屈身行礼:“那就请王爷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第一百章 王后 平原王府,蓝茵已经转醒,却见绫华守在身边。 此时的蓝茵,只觉得浑身轻松,也突然有了食欲。绫华给她吃的果真是神药。 “你醒了?”绫华在一边,看着蓝茵,微笑着说道。 蓝茵点头:“我想吃点东西。” 绫华:“好,我让人去准备。你好生躺着,一会儿有人会送来调理的汤药。” 绫华出门吩咐一番又折了回来,蓝茵心里有丝感激。毕竟她从小到大,也没被人这样关照过,更何况对方可曾是风云一时的徐帝妃。 但蓝茵也知道眼前的女人别有目的,她还是问个明白的好。 “说吧,我该怎么做?” 绫华沉吟了一下,说:“我的确很想让你豁出性命去指证沐太后,可见你好不容易活过来,却又不忍了。” 蓝茵苦笑:“不忍?难道你还能放我走吗?就算你愿意,平原王呢?” 绫华叹气:“平原王自然是不肯的。” 蓝茵却释然道:“经过催命符的折磨,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你帮我解开了这毒咒,我愿意听你的安排。只求你和王爷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若不能保我性命,便让我死得痛快些。” 绫华哑然:“我会去和王爷说。” 蓝茵又看了看绫华:“徐帝妃……不,徐茉微,你好像换了个人。” 绫华心中一慌,连她都看出来了?看来自己得伪装并不成功。 蓝茵摇摇头,嗤笑道:“我怕是糊涂了,总觉得你越来越像从前的司苑。不过,我和那司苑姑姑也不太熟悉,你们俩又这样相像,总是让人混淆。” 绫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世上总有相像的人。我还是以前的徐茉微,只是你从没了解过我。” 蓝茵笑笑:“也许吧。” 王府的丫鬟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托盘,里面几样爽口小菜、和熬好的粥。这么多天,蓝茵第一次有了胃口,几乎吃光了所有东西。 绫华看着蓝茵吃的这样香,不禁笑了出来。 蓝茵却说:“你不要这样笑我,你若经历了我那般苦楚,便知道此时能轻松的吃东西有多舒爽了。” 绫华早就体会过这种感觉,点头:“你说得对,等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汤药。好生调理吧。” 绫华离开了蓝茵的房间,盘算着等她大好,倒要问问姜彦豪对她有何打算。 绫华看了看王府萧瑟的院子,想起从前郎尹府的满园金桂,颇为唏嘘。绫华叫来马管家,想吩咐他去买一些桂树苗来,又到了种桂的日子了。后来又一想,自己的身份是徐茉微,莫让姜彦豪看出破绽来。于是改口,让马管家去置办些四季海棠。 马管家也是极会办事儿的,去了新鲜花市,采买了最娇艳的一批海棠苗子,搬进了王府。马管家早就觉得这王府的院子光秃秃的不好看,却又不懂怎么打理。听闻这“徐姑娘”要种海棠,高兴得不得了,自然是十分配合。 他跟着绫华奔前走后,费心费力的把这些海棠栽到了院子中。绫华又吩咐他料理了一番,这满院子艳粉色的海棠又美又香,醉人心脾。引得王府的丫鬟和奴仆纷纷来看,使得这荒落的院子有了生机。 次日清晨,姜彦豪走在这院中,一片迷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满院子的粉嫩海棠。 “马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姜彦豪大喊道。 马管家笑道:“是徐姑娘的主意。王爷,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多美!” 姜彦豪瞬间想起了桂树下的绫华,心中一痛,怒道:“全都给我砍了!她算什么人?怎敢在本王的院子里种这些俗物?” 此时,正走进院子中的绫华刚好看到这一幕,心中颇为不快:“若王爷不喜欢我在王府妄为,就向圣上请旨,还我清白,送我回暖香宫!” 姜彦豪冷笑:“你别做梦了,去过廷理的女人,连尼姑庵恐怕都不肯收。更别提回帝宫了。” 绫华气得满脸通红:“王爷!是你下的命令,把我送去了廷理。如今,我已经自证清白,难道王爷就不用为自己的错误负责吗?” “负责?”姜彦豪眉毛一挑,“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绫华道:“你已经知道谁是真凶了,你口口声声要为司苑报仇,要查清弑君宴的真相,难道这些都不算了吗?” 姜彦豪脸色发白,额头上青筋爆出:“谁说不算的?本王就是带人杀进凤栖宫,也不会放过那真凶!” 绫华深吸一口气,有了底:“希望王爷说话算话!” 绫华说完,便转身走了! 马管家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姜彦豪突然大发雷霆,对他怒吼道:“砍了!都给本王砍了!” 姜彦豪气乎乎地走了,留给马管家一地鸡毛。虽然万分心痛可惜,马管家不得不和下人把刚刚辛苦打理好的满院子海棠苗子撅了干净!这下可好,这院子更荒芜了。 姜彦豪还在书房生着闷气,马管家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 姜彦豪闷哼一声道:“都砍完了?” 马管家叹息一声,点点头:“都砍光了,咱们王府的院子,可更磕碜了。” 姜彦豪白了马管家一眼,有些哽咽道:“买些桂树苗种上吧。” 马管家不明所以,皱眉道:“王爷,这桂树哪有这海棠娇艳啊,再说它也不好种,容易死啊!” 这一句话刺中了姜彦豪的痛处,他大发雷霆,把手边的砚台狠狠向马管家砸去,正巧砸中了他的脚面,痛的马管家吱哇乱叫。 马管家从没见他发过这般脾气,也没受过这委屈,坐在地上,红着眼睛说得:“王爷今非昔比了,脾气也比从前大了很多。老奴看着王爷长大,伺候得也算尽心尽力。王爷若嫌我愚笨,不配伺候,直接把我打发出府就算了。再不解气,便砍了老奴吧!” 姜彦豪想起年幼时候,还是以私生子的名义在令尹府混着,马管家那会儿还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便已经在身边伺候自己。嘘寒问暖,伺候着吃穿,便是最亲的亲人也不过如此了。自己从来没和他闹过脾气,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姜彦豪心里十分难受,说道:“本王失态了,你回去歇着吧。你那脚,要涂些药油才好。” 马管家哪会真和他计较,听了姜彦豪的一句宽心话,心里立刻暖和起来,忙咧嘴道:“好,王爷,那我回去了。明天我就去买桂树苗!” 马管家退下了,姜彦豪也逐渐平复下来。海棠虽美,却也始终代替不了那株桂树。 次日,马管家便带人跑去花市买桂树苗。 花铺的老板已经识得了他,笑着问道:“马管家,你想买什么样的桂树?” 马管家一愣:“都有什么样的啊?” 老板笑道:“桂树苗的品种可太多了,最常见的就是金桂、银桂、四季桂。” 马管家没有打理过花草,也不懂这些,更不知道姜彦豪喜欢的是哪一样,愁眉不展地问: “那种买的人最多啊?” “当然是四季桂,四季桂最好打理,也最便宜。” “呃,我们王府哪能要最便宜的,给我来一批最贵的。”马管家豪气冲天。 花铺老板笑道:“最贵的自然是金桂,只怕不好打理。” 马管家摆摆手:“让下人们精心一些就好了!” 马管家带着两车金桂树苗回了王府,忙命下人将这些苗子都种起来。 绫华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忙活着,走出来一看,顿时惊呆了。院子里种满了含苞待放的金桂树,是自己最爱。 绫华眼眶湿润,马管家一回身正巧看见了她。 马管家一脸委屈道:“徐姑娘,对不住了。那个海棠确实美,可我们王爷说不喜欢,他就喜欢这桂树。我昨天说,这桂树不及海棠美,还不好活,王爷差点儿把我砸瘸了!” 绫华听了,心中又暖又痛,眼泪险些流出来。她强忍着,不让马管家看出情绪,摆摆手道:“桂树也挺好,你忙吧!” 马管家继续忙叨着,绫华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种桂。 百越王宫,百越王的身体貌似好转,也有了力气下地,素莲为他送来一盅汤药。 百越王端过素莲手中的汤药,笑道:“听说你日夜为本王熬药,待我痊愈之后,一定会重重赏赐你们师徒。” 素莲笑道:“多谢大王,一会儿,师父会为大王来调理生息。请大王喝完药后静躺,方能达到最佳效果。” 百越王喝光碗里的汤药,问道:“以前神医从来没有这样的叮嘱,为何还要静躺?” 素莲道:“师父说,稍后会用毕生功夫帮大王调理,此次治疗之后,大王便可痊愈。” 百越王一喜:“此话可当真?” 素莲:“民女哪敢虚言!” 百越王心情大好,不敢造次,忙回床榻之上躺着。 素莲嘴角微微一扬,行礼退出了寝殿。 胡定坤走了过来,问道:“大王准备好了?” 素莲点点头。 胡定坤叹道:“你好好守着,千万不要让人进来打扰,若在老夫运功之际受扰,我和大王都性命堪忧。” 素莲道:“徒儿记住了!” 胡定坤走了进去,关好门,素莲则在门外守着。 而不远处的丛林里,早已经埋伏好了一群侍卫高手,伺机而动。 胡定坤开始为百越王运功治疗,刚开始还好,半途中,百越王却脸色大变,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胡定坤察觉出情况有变,却不能停手,那百越王在他进来前已经服下了又一味剧毒。而这毒药在人静躺时不易发作,一旦内息有了剧烈变化,就会立刻致命! 是素莲下的手!胡定坤立刻心里像明镜儿一样,只恨没有早看清她的真面目!只是此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他只能继续为百越王运气治疗,试图救他一命! 就在此时,王宫寝殿的大门被撞开,一队高手闯了进来,纷纷对胡定坤出招。 危急时刻,他只能放弃百越王,与众侍卫缠斗起来。但他此前为了医治百越王已经失去了九成功力,再加上中途被扰,险些走火入魔! 面对一众高手,胡定坤哪有回击之力?不出几个回合,便被那群人拿下,五花大绑给捆了起来。 胡定坤再看向那龙榻,百越王早已经翻了白眼,口吐黑血而亡。 景泽和太监总管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身戎装的中年男人。 景泽看着被困的胡定坤,冷笑道:“庸医胡定坤,误诊大王致死,拉下去,处死!徐总御,交给你了!” 这身着戎装的男人正是百越的宗族,也是手持百越大权的总御徐晋。 徐晋抱拳道:“臣遵命!” 徐晋一挥手,两个侍卫便要把胡定坤往外拉。 胡定坤挣扎着问道:“素莲呢?素莲在哪里?” 景泽一脸冷笑,阴阳怪气地说:“你是问本王未来的王后吗?她自是在自己的宫殿里沐浴更衣,等待着本王宠幸!” 胡定坤却哈哈大笑起来。 景泽脸色一凛:“你笑什么?难道是受了刺激,疯了不成?” 胡定坤道:“我是救她于危难的恩人,她都能这样对我。你要娶这样恶毒的女人,难道不怕比我的下场还惨吗?” 景泽冷哼了一声:“我是百越之王,能给她一切想要的。而你,只是个无权无势的游医。我和你的身份地位如云泥之别,又怎能相提并论呢?徐总御,带下去,砍了吧!” 徐晋再次下令,终于把胡定坤拉了下去。 百越的王后宫邸,虽不及凤栖宫气派,却也足够精致华丽。 一汪温泉里浸满了茉莉花瓣,素莲坐在泉水里,舒适地躺靠着后面的石壁。一身似雪的肌肤、优美的身段,足够完美诱惑。 素莲身后,是一群伺候着的百越宫女,她们手中,捧着各种绫罗服饰、珠宝玉翠、香粉玉膏。从公主府到帝宫,从大楚到百越,素莲终于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而现在,她已经得到了。想到这儿,她的嘴角上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第一百零一章 北上 胡定坤被几个侍卫拉了下去,却并没有斩立决,而是被打晕,装进一个黑色布袋里搬走了。等他醒来时,已经被关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 胡定坤此时的身体极为虚弱,无法逃脱,却也不明白徐晋为什么不杀他,反而把他关了起来。 过来一会儿,有丫鬟从小窗递进了食盒,说道:“神医,先吃些东西吧。等总御大人忙完,会来亲自见你。” 丫鬟放下食盒便走开了,胡定坤从窗边取下,打开一看,菜式精致、冒着热气。他感觉到有些饿了,做个饱死鬼也比饿死鬼好,便大块朵颐起来。吃饱喝足,他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徐晋回府的时候,天色已黑,他率先去了关押胡定坤的房间。 门锁打开,徐晋走了进来。他看见胡定坤躺在床上,便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静静等着。 胡定坤翻了个身,假装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看着徐晋在一边坐着,一脸哀愁地看着自己。胡定坤从床上坐了起来,半靠在床栏上,道: “徐大人没按王爷的话把老夫杀了,可是有所求吗?” 徐晋眉头紧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医,求你救救我的女儿阿箬!” 胡定坤一愣:“你的女儿怎么了?” 徐晋垂泪道:“阿箬从小体弱多病,走路多一些就会心痛气喘。若是有大一些的声响,便会吓昏死过去,久久不能醒来!我实在是怕,哪一天她会离我而去。若神医能治好我的女儿,我一定会亲自把你送出百越!” 胡定坤冷笑一声:“你们不是说老夫是庸医,把那百越王治死了吗?你怎么还敢让我去救你的女儿?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女儿也治死吗?” 徐晋叹了口气,一脸愁容道:“神医,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这是帝王家的权谋之争。我也只是良禽择木而栖,别无选择而已。” 胡定坤到底是医者仁心,也想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道: “带我去见见你的女儿吧。” 徐晋面色一喜,带胡定坤出门,几经迂回,进了一处厢房。 房内,一名年轻女子躺在床上,十分羸弱的样子。她虽然显得格外清瘦,但也能看出模样十分美貌,有几分像暖香宫的徐帝妃。 胡定坤忽然想到徐茉微也是百越人,忙问:“大楚帝宫的徐帝妃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徐晋脸色大变:“神医识得她吗?那也是我的女儿啊,是阿箬的姐姐啊。” 胡定坤想到徐茉微已经惨死,不禁唏嘘,但绫华已经用了徐茉微的身份,替代她活下去。何苦再去说出实情,刺伤他们的心? 胡定坤道:“以前,老夫在帝宫做过太医,与徐帝妃有过些交情。” 徐晋一脸忧伤:“我许久没有她的消息了,神医可知她过得如何啊?在大楚可好?” 胡定坤宽慰道:“我离开帝宫的时候,她还过得很好。徐总御也不用过分担心!” 徐晋点点头:“茉微自幼身体强健,又会习武。虽然任性了些,但我还是很放心的。” 胡定坤对徐阿箬道:“阿箬小姐,让老夫为你诊脉吧。” 阿箬脸一红,道:“神医如此年轻,怎么却自称老夫?” 胡定坤一笑:“看人可不能光看表面。其实我比你的父亲年纪还要大!只不过是老夫驻颜有方而已。” 阿箬不信,只当他在说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胡定坤没再言语,搭上了阿箬的脉搏,心里已经了然。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阿箬小姐先天不足,光靠药物很难恢复。” 阿箬眉头一蹙,叹道:“这已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了。父亲还是不要执着了,都已经请了那么多名医,都说不能治了。” 徐晋眼圈发红,几乎要哭了出来,哽咽道:“神医连百越王都能治得,难道真救不了小女吗?” 胡定坤沉吟道:“办法是有,只怕徐大人不舍得。” 徐晋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忙说:“我爱妻先逝,大女儿又远嫁。身边只剩阿箬了。为了她,我什么都舍得!” 胡定坤却摇摇头:“若想阿箬小姐康复,需让她随老夫学习调养生息之法。” 徐晋道:“那就请神医快快传授阿!” 胡定坤:“传了也无用阿。百越湿热,污浊之气沉积。若想阿箬小姐痊愈,我要带她北上,需选静谧清幽之地,方能调养。徐大人可舍得她随老夫走阿?” 徐晋一愣,万万没想到胡定坤会提这个要求,回道: “也不是不可。我派一队侍卫,再选几个侍女,陪阿箬、神医一起北上。” 胡定坤摆手:“若是这样呵护伺候着她,这病便治不好了。” 徐晋脸色一沉:“那神医的意思是?” 胡定坤:“只有阿箬小姐一人,且步行随老夫北上,方有治愈的可能。” 徐晋大惊:“我们阿箬走几步就会气喘,她怎么可能步行北上?再说,她还是个未出阁的丫头,怎能和你一个男人一路相伴?” 胡定坤嗤笑道:“我早说过徐大人舍不得,算了,算了!老夫束手无策。” 徐晋不禁发怒道:“我看你这人也不过是欺名盗世之辈。哪有这种治病的法子?你来百越的时候,身边也是带着个年轻漂亮的女徒弟,我看你不过是个欺财骗色的江湖骗子!” 胡定坤十分无奈道:“我可没说要治你的女儿,是你哭着喊着求老夫医治的。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我走吧!” 徐晋变了脸,哪里肯那般好说话:“放你走?你可别做梦了!景泽王爷让我将你砍了,我还要依命行事!来人阿,把这江湖骗子给我拉下去砍了!” 两个身着盔甲的侍卫冲上来押住了胡定坤,就要往下拉,徐阿箬忙喊道: “慢着!” 阿箬刚喊完,已经满脸通红,喘得说不出话了。 徐晋心口一痛:“阿箬莫急,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啊!” 阿箬气息平稳下来,说道:“神医为何一定要我陪你步行北上阿?” 胡定坤道:“阿箬小姐身体孱弱,只怕从小到大,都没走过什么路吧。” 阿箬点点头:“我走几步就撑不住了,怎能继续走呢?” 胡定坤:“越是撑不住就越要走,一边修习心法,一边历练身体,假以时日,总能见到成效。” “谬论!”徐晋还是不信。 阿箬却报了一丝希望道:“求父亲准许我随神医北上!” 徐晋愣住了,胡定坤也颇为吃惊。 徐晋道:“这怎么行阿!阿箬,你从小就没离开家。单独和他北上,前路未卜,何等凶险阿?” 阿箬却笑着说:“父亲,我这般身体,若无救治之法,怕也活不过太久。还不如放手一搏,方有一线生机阿!” 徐晋双眼含泪,又看了看胡定坤, 胡定坤耸耸肩膀:“徐总御慢慢考虑,老夫先回房睡上一觉。” 次日,景泽昭告天下,正式继承了百越王位。而他的王后之位,却依然虚待。 素莲虽住在王后宫邸,享受着王后的礼遇,新百越王景泽却始终没有封后大典,这令她非常沮丧和气闷。 景泽王爷时期的王妃不过是百越首富之女,也不是什么朝堂重臣。王妃娘家除了足够的财富,也没有更多背景,断然不会违逆景泽的意思。素莲决定亲自去问问。 景泽在政务殿审看奏章,见素莲来了,笑道:“今天怎么想起看我来了?” 素莲却满脸不高兴:“大王已经正式登基,答应我的王后之位呢?” 景泽笑容凝住,说道:王妃与我相伴多年,国丈更是助我上位拼尽家财。若突然封你为王后,只怕朝政会乱阿。” 素莲眉毛一挑:“这么说大王要食言了吗?” 景泽把素莲搂入怀中:“我不是食言,我只是需要更合适的时机和理由。只要你为本王生下王子,那封后自然就更为名正言顺了!” 素莲睁大眼睛:“大王此话当真?” 景泽一笑:“我还能骗你吗?你可是本王心尖上的人阿。” 景泽说完,吻上了素莲的双唇。素莲还未来得及反应,已被景泽抱至案上,亲密缠绵起来。 大楚,平原王府。 昨日,这满园的金桂还含苞,今日竟然全部绽放!绫华呆呆地看着这满园的金桂,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家。 绫华在桂树林里走着,满地落满了金色的芳香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她看见远远的一棵金桂下坐着一个人,手边放着一只酒壶,靠在树干上沉沉睡去。绫华走近一看,那人正是姜彦豪。 姜彦豪在睡梦中眉头紧锁,脸上还挂着泪痕。 绫华心痛难忍,伸手轻轻拂去他脸上泪珠的残留,却无意中惊醒了他。姜彦豪突然睁眼,抓住了绫华那只手,看着她的眼神又迷离起来。 姜彦豪把她推倒在铺满金色花瓣的地上,欺在身下,桂树的芳香使人更加迷醉,他早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他甚至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绫子还是徐茉微。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女人深深吸引着。他为之痴迷,疯狂地想要得到她,一刻也不想等! 姜彦豪狠狠地吻住她的双唇,可身下的女人却僵硬无比,紧闭着嘴唇。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像一根无趣的木头,让他放弃了侵入。他从绫华身上撤下,沮丧地躺在她身边,头痛欲裂。 绫华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强做镇定道:“王爷,你怎么睡在这里了。天寒露重,还是回房休息吧!” 姜彦豪原本精神混沌,还有些迷惑是梦还是真,听见了她的声音,毕竟与绫华是不同的。他便清醒了过来。 姜彦豪有些生气,气她的僵硬、更气她突然开口,打破了他的美梦。 他闷声道:“你下次见我,能不能别说话,本王讨厌你这娇嗲的声音!还有,你能不能稍微假装她一下?还有、还有,你为什么每次都穿得这般俗气鲜艳,若是她,绝不会这般没品位。” 说罢,姜彦豪一脸不悦,转身要走。绫华却一咬牙,伸出双手,挡在了姜彦豪身前。 姜彦豪怒目瞪圆:“闪开!你挡着我做什么?” 绫华不甘示弱,一丝冷笑,双手捧住姜彦豪的脸便狠狠在他唇上吻了下去。 姜彦豪愣住了!明明刚才她还是僵硬的、拒绝的,怎么这一刻,却突然反客为主,如此嚣张起来? 可她的吻,却是这样的熟悉和令人贪恋,使他根本无法拒绝。他闭上眼,感受着,这分明就是绫子阿!他抱住怀里的人,疯狂地回应着、享受着,他把她推到树干上,还想要更多的索取,怀中的人却推开他,大笑起来! 姜彦豪愣住了:“你笑什么?” 绫华挑眉道:“我穿着俗艳、声音娇嗲,没有品味。我不是绫子,也不想装成她!我是徐茉微,难道你就不想亲,不想爱了吗?” 姜彦豪看着眼前充满魅惑的女人,心中莫名的疼痛,声音哽咽起来:“你是徐茉微?可为何我抱你的感觉、亲你的感觉,都和从前与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呢?” 绫华忍住心痛,假意媚笑道:“王爷可曾抱过、亲过别的女人阿?你倒是说说,那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姜彦豪愣住了:“我只抱过她,亲过她!你是第二个。” 这回轮到绫华愣住了,她心里突然满是甜蜜,只想发笑,却故作镇定道:“那你是经验少,才会觉得奇怪。其实所有女人亲起来、抱起来,都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感觉!” 姜彦豪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我不信!说得就好像你亲过很多女人似的?我去亲亲蓝茵试试!” “你敢?!”绫华忍不住,大声惊叫。 姜彦豪更加疑惑:“她是我的侍妾,我为什么不敢?” 绫华气得满脸通红:“你若敢亲蓝茵,我便再也不理你了。我也不许你再碰我、再亲我了!” 姜彦豪看着绫华,更加恍惚起来。虽然外貌有所变化,声音也变了,说话方式也不同,可她的神态、她给他的感觉,就是绫子阿! 第一百零二章 旧案 姜彦豪不知道绫华怎样变成的徐茉微,虽然很多事情他都解释不清,但他心里几乎认定了眼前的人就是她。若徐茉微真的是绫子假扮,那么她对自己都如此隐瞒身份,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姜彦豪:“蓝茵怎么样了?听说你把她救了过来。” 绫华听了蓝茵的名字很是不悦,刚才姜彦豪还说要去亲她,这会儿又如此关切,不禁心里涌上一股酸劲儿。 绫华闷声说道:“你既然这么关心她,怎么不自己去问?她一定会感恩戴德。” 姜彦豪蹙眉:“我是想问你,既然蓝茵掌握了太后弑君的证据,下一步,你可以有什么计划?” 绫华怔怔地看着他,他竟突然和自己商量起这事儿来?总感觉哪里不对。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下一步计划?” 姜彦豪冷哼一声:“你何止是有下一步计划,本王看你明明是每一步都有计划。从暖香宫开始,你进廷理大牢,引出了素莲。回到平原王府,又设法救了蓝茵。分明都是在针对太后?如今,先帝已死,你这般跟沐太后过不去,总不是为了争宠吧?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绫华无奈地笑笑,拍着手掌说:“平原王果然是思路清奇,这一番分析,简直基本没一句是对的。我进廷理大牢,明明是逼迫的啊?平原府,是叶指挥使带我回来的。我不是在针对沐太后,我是在帮王爷找出杀害司苑、毒杀先帝的真凶啊!” 姜彦豪不以为然:“难道叶隐不是在你的掌控之中吗?” 绫华挑眉道:“叶指挥使效忠于王爷,为您鞠躬尽瘁,怎么会在我的掌控之中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王爷考虑。” 姜彦豪脸色一变,凝视着绫华:“你在为他开脱?” “我说得是事实,没有必要为他开脱?” 姜彦豪心里颇为不悦:“叶隐说过,他喜欢的是素莲。即使后来素莲去了廷理刑狱城,也能逃脱,怕也是叶隐故意放走的!你说他每件事都在为本王想,他若真是这样,就会把素莲带回来。如果他这样做的话,本王对付沐家,也会更有把握。” 绫华听这话,已经明白姜彦豪故意强调叶隐喜欢素莲这件事,分明是他有些嫉妒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说:“素莲已经不知所踪,王爷何必耿耿于怀。幸好蓝茵还活着,有她的指证,太后也未必躲得过!” 姜彦豪:“你太天真了,朝政权谋,何等复杂。仅凭一个蓝茵,她亦不是配毒、下毒之人,更不是永巷里行凶之人。只凭她就想搬倒太后?谈何容易!” 绫华笑笑:“王爷,到底是我天真还是你天真?当初沐太后指证我,素莲也没有在场,全凭蓝茵瞎掰啊!如今,王爷权势滔天,别说有蓝茵加持,就是王爷自己指着太后说,看见她行凶了,也不是不可能的。正好可以看清楚,这满朝廷的官员中,哪些是真心拜服王爷的!” 姜彦豪一愣,无奈地笑笑。她这一番话,听似荒谬,却也不无道理。 他沉吟道:“让本王再斟酌斟酌。” 姜彦豪和绫华各自散去,绫华转身便去偏房探望蓝茵。 蓝茵身体已经大好,再也不必承受催命符的折磨,一天好似一天。闲暇之际,她便做做女红、刺绣。衣食住行,有丫鬟伺候着,过得还算舒适。 蓝茵看见绫华进来,正要起身行礼,却被绫华拦住。 绫华笑道:“如今,你是平原王的侍妾,可不再是宫女了。我也不再是从前的徐帝妃,见了我也不必拘礼。如今我在这王府里面,无名无份地住着,见到你才应该行礼才是。” 蓝茵也笑笑:“你何须这样宽慰我,说不定哪天,王爷便把你娶了进来,地位远高于我。王爷并非喜欢我才娶我做的侍妾,只是为了让我不被太口灭口,将来查明真相而已。” 绫华脸色一囧:“你真是说笑了,我是先帝的遗孀。王爷怎么可能会娶我呢?” 蓝茵嗤笑:“王爷若想改朝换代,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绫华一愣:“连你也这样想吗?” 蓝茵:“何止我这么想!你以为太后想和王爷为敌吗?她对先帝下手,就是要讨好拉拢王爷啊。她恐怕也没想到,王爷会不吃这一套。沐太后想把沐婉凤许配给王爷,是打算以后王爷主宰朝政,而她和圣上依然享受着皇室尊荣。沐家的算盘就是:让王爷看到他们无心谋权、只求富贵的诚意啊!” 绫华笑笑:“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蓝茵拿起手中的刺绣,一边绣着花样,一边又问:“王爷可准备好了?” 绫华:“准备好什么?” “向太后兴师问罪啊!” 绫华点点头:“想必是的,就差详细谋划了。” 蓝茵道:“好,需要我怎么做,你尽管吩咐吧。我愿意为你们效力!” 绫华由衷感激:“谢谢你,蓝茵。” 蓝茵却摇摇头:“我应该谢谢你,把我从催命符的地狱里拉了上来。如今,我在这王府过着这段坦然舒适的日子,将来就是死了,也算值得了。” 绫华道:“王爷会保你平安的,你不会死。” 蓝茵:“我该死!我曾经帮着太后做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小荷、桃花、司苑,她们都惨死于太后之手。我不该活着!” 绫华听到“小荷”这个久违的名字,心里一酸,果然、果然! 绫华强忍住眼泪,辛酸地问:“你说的小荷就是司苑从前身边的宫女吧?” 蓝茵点点头:“说起来,这事情还颇为复杂。和你也有一些关系!” 绫华道:“那就慢慢说,我洗耳恭听!” 蓝茵理了理思路,叹气道:“这事儿,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那死去的司苑绫子,你可知道,她身份也不是普通的女官。” 绫华假装不知,故意说:“她是平原王的心上人,帝宫里的人都知道。” “不仅如此啊!” “还有什么?” 蓝茵叹道:“从前,这个平原王府之前是长公主的府邸。但你可知道,在成为公主府之前,它又是谁的住宅?” 绫华故作镇定:“你说!” 蓝茵:“裴元清大人,裴郎尹。那司苑绫子便是裴郎尹留下的女儿!沐太后早就查清了她的底细,又知道了她和平原王的关系,生怕当年和郎尹府的旧仇被翻出来。才想杀之灭口!” 绫华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沐太后摸了个清清楚楚。 “太后为什么会去查司苑?” 蓝茵:“因为司苑是多年来,她是唯一能在帝宫里把桂树种活的人!那时,沐太后还是沐帝妃,当见到她把东宫的金桂种得那样好时,便说过:那绫子,颇像裴家的人!之后便派人去查了。” 绫华大惊:“就凭绫子会种桂,她就想到了裴家?” 蓝茵点点头:“裴府当年就是以金桂满堂而闻名郢都啊。裴府灭门后,别说帝宫里,便是满朝文武百官的花园中,也没再开出过桂花!何况,我听说还有一个传闻。” 绫华:“是什么?” 蓝茵:“听说当年裴郎尹的容貌也是极好的,就像从前的叶首领那样,随便哪个女子见了,都会着迷的那种。沐太后说过,绫子姑娘的容貌也依稀有着裴郎尹的影子。所以当下就起了疑心!” 绫华冷笑:“果然是个老狐狸!那么沐家到底和裴府有什么样的过节,以至于非要暗戳戳地赶尽杀绝呢?” 蓝茵却道:“这有关朝政机密地事情,都是太后和司徒大人关起门来,秘密说得。我只知道和一封密信有关。其他的,我便一概不知了。” 绫华沉吟了一下,又问:“既然沐太后想杀的是绫子,为何还要害死小荷!” 蓝茵:“沐太后知道那时绫子和东宫关系很近,又是平原王的心上人,明着动手,怕留下什么把柄。便想着,干脆找个她身边的人,下毒便好。” 绫华:“于是,她便想到了小荷?” 蓝茵点点头:“太后当时还是皇后的身份,把小荷招来,便说明了用意。许了荣华富贵、许了叶隐的婚事,所有的条件任她去开……” 绫华的心脏开始剧烈疼痛,哽咽地说道:“她拒绝了?” 说到这里,蓝茵的眼圈也不禁发红:“是的,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拒绝了沐太后。沐太后和她说,若不杀绫子,便要她自行了断。如果小荷可以死得干干净净,毫无痕迹,沐太后便答应她可以放过绫子。” 绫华攥紧了拳头:“那个傻姑娘,她竟信了?” 蓝茵:“是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单纯、讲义气的姑娘。她信了,去内务局领了大量的鼠药,关在房中、自行解决了。” 绫华再也忍不住,背过脸,偷偷擦去脸色的泪。 蓝茵蹙眉:“你伤心了?” 绫华哽咽着说:“我只是被她这份仁义感动!” 蓝茵叹口气:“可惜,沐太后并没有遵守和小荷的约定。彼时,你刚进宫不久,暖香宫还叫暖香苑,你还是徐美人,抢进了恩宠和风头。沐太后便想着,把小荷的死嫁祸到你身上。若绫子揪着不放,与你为敌,便趁了她的心。” 绫华冷哼一声:“所幸司苑也不是个蠢人,没有顺了她的心。” 蓝茵也想到了伤心事,擦了擦泪水:“司苑还有她那要好的女官素莲,都不是普通能操控的人。沐太后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机。素莲就不说了,心狠手辣,还设计了我,让我失去清白,更遭了沐太后的恨。那司苑绫子,也十分不好惹,根本就没按沐太后所想中了圈套。本来,暖香宫那个局是沐太后为你设计了,却没想到叶隐和绫子还有私情。阴差阳错,倒是把她给解决了!” 是了,事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了,所有的冤屈,背后都离不开沐太后的精心策划! 绫华深吸一口气:“桃花也是沐太后下的手吧!” 蓝茵:“嗯,就是为了制造你和叶隐私会的局,顺便把桃花的死引咎于你。才可以顺理成章把你打入永巷。” 绫华凝视着蓝茵:“看来,你为沐太后也出了不少力啊!” 蓝茵苦笑:“所以我也遭到了报应!如今,我愿意为平原王指证她一切罪行赎罪。” 绫华点点头:“你良心未泯,我总算没有白救你!” 蓝茵叹道:“之前,没有了解过你。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 绫华却岔开话题:“所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沐太后可是看上去,比谁都仁慈的慈后。谁能想到她如此心如毒蝎呢!” 蓝茵不再说话,绫华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一进房门,卸下了内心的防备,想起小荷的死,心痛难忍,趴到床上便痛哭起来。直到哭了个昏天黑地、沉沉睡去! 百越,素莲命人熬着备孕的汤药,期待着能早一日孕育上王室的传人。这时,进来一个侍女,通告道:“主人,二王妃来访。” 二王妃是景泽未登基前的王妃,若不是素莲的关系,此时已经封后了。如今的身份,却还是从前的王妃,也是十分尴尬。 王妃走进来,见到了素莲,笑道:“这位便是素莲妹妹吧,久闻大名,今日才得空一见。果然是貌若天仙!” 素莲报以一笑:“姐姐客气了,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两人入座后,素莲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王妃。 素莲原在大楚帝宫,不知见过了多少美人。原以为这位王妃也是和楚宫里那些美人一样,风情万种。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王妃,只能用普通来形容。 这王妃个子偏矮,也有些富态,眼睛虽大却也没什么神采。鼻头有些发圆,嘴唇也略厚,实在称不上美女,甚至连清秀都说不上。 素莲心里难免有些得意,从心底瞧不起眼前的这位王妃,慢悠悠地说道: “素莲初到王宫,应该先拜访姐姐。却让姐姐先来看我了。实在失礼数!” 王妃轻轻一笑,淡然说道:“妹妹不必客气,我此次前来,是要求你一件事情!” 第一百零三章 修炼 素莲看了看眼前这位王妃,饶有兴趣地问道: “姐姐的娘家富可敌国,竟还有事情要求我吗?不如先说来听听?” 王妃轻蔑一笑,随后靠在椅背上,不似刚进来时的温柔贤惠。略微傲慢地说道: “既然妹妹知道我们白家的背景,想必也知道,大王登基、统治百越,都需要雄厚的财力支持。我听说妹妹为大王登基出了不少力,甚至还要求过大王封你为后?” 素莲一皱眉头,已经知道了王妃的来意。 她沉着脸说道:“王妃是怎么知道的?大王和你说的吗?” 王妃没有否认:“大王与我无话不说。” 素莲:“所以,王妃来,是要告诉我,莫要与你相争吗?” 王妃嘴角一扬:“妹妹虽然有功,可在百越并无根基,来日就算坐上王后之位,也未必能坐稳吧?与其如此,还不如我们和平共处,一起辅佐大王。大王初登宝座,根基未稳。若因你我二人之争,出现动荡,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二王妃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要告诉素莲不要和她争王后之位。王妃背后的白家是百越首富,景泽的统治需要白家出财出力,收买人心,方可稳当。若是景泽把白家得罪了,对于初登大王之位的他来说,是极为不利的。所以景泽断然不会因为素莲而去得罪白家,这白王妃也绝不会放弃王后之位。 所以说,之前景泽对素莲的承诺,其实是根本无法兑现的。 素莲没有作声,在楚宫里也是一样,没有朝廷势力撑腰,后宫妃嫔又能走得多远?素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王妃也不似她的容貌看上去那么普通,她能在景泽身边多年,使他连侧妃都不纳一个,想必也有非常手段。绝不能与之硬来。 素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姐姐说得对,素莲出来乍到,怎能与姐姐相争?以后在这百越王宫里,还要请姐姐多照顾呢!” 王妃的脸色浮现了一丝轻蔑:“大王当初为讨你欢心,允许你在这王后宫邸住了些时日。如今,你既然明白了事理,不如就选个合适的日子。搬出去吧!” 素莲原本就勉强的笑容瞬间凝住,沉吟道:“好,我会尽快收拾行囊,搬离这里。” 王妃笑笑:“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寻个好住处,不会让你委屈的。” 王妃离开后,留下素莲憋了一肚子气。难道不管在哪里,自己都要受命于人吗?只因为这个卑微的身份,就要被出身高贵的女人永远踩在脚下?不,素莲当然不会甘心! 素莲几乎彻夜想着王妃和白家的威胁,几乎都没合过眼。百越王宫里,自己是唯一的异族女子,虽然有一些本领,但光靠自己还是难以生存。唯有忍气吞声,卧薪尝胆,才是唯一出路。 次日清晨,素莲刚刚睡着,便听见外面一片吵闹之声。几个太监进来,喧闹着抬进一箱箱行囊。 素莲闻声起床,出来看到这番景象,不禁怒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首的太监随意行了个礼,笑道:“莲夫人,我们是伺候王后的人,奉命把她的东西都搬进来。” 素莲大为震惊:“什么夫人,什么王后?” 那太监脸色露出一丝轻蔑:“莲夫人还不知道吗?大王已经下了旨意,他的原配王妃白氏已经封了王后。当然,大王也封了你做莲夫人。等夫人去了自己的宫邸,就会收到册封的旨意了。” 素莲强忍住怒气,这个景泽和白氏,果然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故作镇定地说:“好,很好!只是,大王还没有赐我新的宫邸,你让我收拾东西去哪里?” 那太监道:“大王已经给莲夫人赏赐了新的宫邸,奴才这就带你过去。” 素莲不禁冷笑,白氏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她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答道: “好,我这就命人搬离这里。” 素莲忍气吞声,命人把衣物细软收拾了一番,随着那太监来到了一处宫邸。 素莲不仅仅是助景泽登上王位的功臣,还是他除了王妃唯一纳娶的女人,更何况她貌美如花,景泽也是宠爱的很,自然不会亏待。 这新宫邸虽然比之前的王后宫邸稍差,却也宽敞明亮,颇为舒适。只是周围的草木过于繁茂,不免蚊虫会多些。 素莲命人把宫邸好生打理了一番,又在院子里种了些驱虫的香茅,这才安置下来。 当夜,景泽在王后宫邸留宿,之后便连着几天没再来过。素莲怎么也想不通,那白氏身材、样貌都远不如她,难道只凭家世,就可以紧紧抓住景泽?若日后,景泽根基稳固了,白氏还能继续风光吗?可无论白氏如何,自己又拿什么来巩固地位? 素莲打算要好好理理这些疑问和阻碍,铲除白氏,将是她在百越王宫的第一个目标。 总御府里,徐晋再三思索,终于同意阿箬随胡定坤一起离开百越。 因为胡定坤坚持不肯他派人同行,他只好为胡定坤与阿箬找来关牒。又准备了足够的盘缠,方肯放他们出行。 胡定坤与阿箬乘马车来到山路,便决定步行。 阿箬果然虚弱,乘坐马车时的一路颠簸,脸色就已经发白变色。等下车赶路的时候,嘴唇都发紫了。 阿箬心跳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喘不上气,只得说道:“神医,我们可否歇歇再走?” 胡定坤皱眉:“你这还没开始走,就要歇了吗?快些赶路,这深山野外,若不快走,小心遇到豺狼野狗。” 胡定坤说完,便加快脚步,自行向前走去。阿箬见他走得快,又看四周空旷无人,十分害怕。她赶忙跟上,却越走越慢,与胡定坤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阿箬环顾四周,天色渐渐发暗,幽禁的森林显得诡秘阴森,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大喊道: “神医、神医!” 阿箬心跳越来越快,呼吸愈发急促,终于到在地上,昏死过去。 胡定坤走着走着,不见阿箬跟上来,不禁哀叹一声,又折了回去,发现阿箬已经昏倒在地。 胡定坤给昏迷中的阿箬做了一些气息调理,又为她服下早先备下的药丸,便静静等她醒来。当初,徐晋求他救阿箬的时候,他故意提出单独带走她,其实是料定徐晋不会答应。阿箬先天不足,若无非同寻常的求生意志和刻苦修行,绝无治愈的希望。 可偏偏世事难料,徐晋偏偏答应了。胡定坤的身边,从此便带上了这个千金小姐,成了他游走江湖的最大累赘。 徐阿箬渐渐转醒,发现胡定坤守在身边。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他在一旁生起篝火,就这么等待着。 阿箬十分惊喜: “神医,你没丢下我?” 胡定坤一笑:“你当老夫是什么人?既然你父亲救了我,我也答应她救你,自然不会丢下你不管。” 徐阿箬扬起嘴角,说道:“神医明明年青俊朗,怎么老是自称老夫呢?以后还是不要这么称呼自己了,倒叫人觉得可笑。” 胡定坤一愣,这丫头一番恭维,倒很是受用,嘴上却说:“我容颜和身体虽和二三十岁的小伙子无异,但也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怎还能装作年少无知的样子?” 徐阿箬看了看胡定坤,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神医,你的妻儿呢?” 胡定坤一愣,摇摇头笑道:“我一个人独闯江湖,怎么会有妻儿?老夫……我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徐阿箬笑道:“神医总是说自己多老多老,自称老夫,闯荡了这么多年,都未娶妻吗?” 胡定坤:“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徐阿箬奇怪地问:“连心上人也没有过吗?” 胡定坤看了看阿箬,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种问题。 他摇摇头:“没有啊!” 徐阿箬:“我不信,父亲说,你来百越的时候,身边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徒弟,难道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胡定坤白了她一眼:“你都说是女徒弟了,怎么会是我的心上人。素莲极有行医天分,我是真心想把她收为徒弟,好好教导一番的。谁想到,她醉心于富贵权谋,险些害我连性命也丢了,罢了,不提她也罢。” 徐阿箬:“我听说那位姑娘可是一等一的美貌,神医就一点也没心动吗?” 胡定坤嗤笑:“比她更美的我也见过,也没有动过那个心思阿。” 徐阿箬:“那神医活到现在,这么多年,也没尝试过儿女情长?” 胡定坤却说:“我岁活了六十多年,其中却昏睡了三十多年,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研究医药学问,哪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胡定坤说着,瞪了一眼徐阿箬,道:“我说你这个年纪轻轻,都没出过家门的小姑娘,怎么总爱问这些没羞没臊的问题?” 阿箬脸一红,心跳又加快起来。她连忙用手捂住发烫的脸颊,说道:“那我不问这些了。神医,你说你昏睡了三十多年,是怎么搞的?” 胡定坤略显尴尬地说:“我那时候年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总想学神农尝百草,自己也采了许多草药在家中尝试。结果误食了一种毒草,一睡就是三十年阿!” 徐阿箬吃惊地说:“这听起来十分凶险阿,那你后来又是怎么醒来的?” 胡定坤叹道:“幸亏我师父从未放弃,保住了我的心脉,后来寻尽了方法才将我救了过来。” 阿箬点点头:“神医的师父真是了不起!那这么说,神医你活在这世上的日子,也就只有二三十年阿。实际上,你就是个年青人阿。怎么能自称老夫呢?” 胡定坤一瞪眼:“我在这个世界上明明存在了六十多年,你怎么说我是年青人?那三十多年难道白活了吗?” 徐阿箬却较真道:“你那三十多年就是白活了阿,你那些年都在睡觉,怎么能算在活着的年纪里呢?” 胡定坤有些不耐烦,摆摆手道:“我不跟你这胡搅蛮缠的小丫头辨证了,你若休息过来,我们便赶路吧!” 阿箬看看这全黑的天色,皱眉道:“都这么黑了,如何赶路?再说,我也饿了,我们不如先吃点儿东西阿?” 胡定坤问:“哪有吃的?” 阿箬说:“临行时,父亲赠了一个食盒,神医没拿着?” 胡定坤皱眉:“你是说之前马车上那个红色的盒子?” 阿箬点点头。 胡定坤:“你没拿下来吗?” 阿箬大惊:“没有阿,我以为神医会拿下来!” 胡定坤冷笑:“你爹给你拿的东西,为何让老夫拿阿?你当老夫是你家的奴仆吗?” 阿箬脸色发囧,红着脸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只是刚才轿中颠簸,我忘了这件事。” 胡定坤:“既然忘了,那就别吃了。” 阿箬摸了摸扁扁的肚子,愁眉不展道:“可是我好饿好饿阿!” 胡定坤淡然道:“没关系,你随老夫练练调理生息之法,自然就不饿了!” 阿箬一脸不信:“怎么可能?我现在饿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再来修炼,只怕要越练越饿啊。” 胡定坤却说:“绝不会的,那些修炼成仙的,都不吃饭,全靠修炼吐纳活着。” 阿箬半信半疑:“这能是真的吗?” 胡定坤严肃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你见过神仙吃饭吗?” 阿箬摇摇头。 胡定坤道:“这不就得了!快随老夫练气!” 阿箬愣愣地说:“可我也没见过神仙阿!” 胡定坤有些生气:“你别再多话了,再不练,老夫也饿了。” 阿箬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说,便随胡定坤修炼起来。 胡定坤传给她一些调养内息的口诀,倒也颇有耐心。徐阿箬认真地跟着他修炼着,渐渐地,真不觉得饿了。更神奇地是,她的身体也轻松了许多,似乎还多了一些力量在体内。阿箬更加信服了身边的这个神医,对于自己身体的治愈,也不禁多了一份期待。 第一百零四章 鸣冤 平原王府,绫华摸透了蓝茵的心思,便一心筹划着如何把沐太后拉下马。 适逢到了姜令尹的六十大寿,姜彦豪有意大办。绫华便想着趁此机会,揭开太后的阴谋。她向姜彦豪说了全盘计划,没想道他竟然早有此意,两人不谋而合。 姜彦豪为此又去了令尹府,准备探探父亲的口风。 姜令尹早已退居幕后,不理朝政。天天养鱼遛鸟,好不悠闲。他嫌原来那个深潭不够,又在府中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大池,里面蓄养各种珍贵品种的鱼类。 姜令尹见姜彦豪来了,也颇为高兴:“你最近忙成那个样子,怎么想起回来看看了?” 姜彦豪笑道:“儿子惭愧,让父亲挂念了。” 姜彦豪看了看池里的许多色彩斑斓的大鱼:“父亲的鱼养得越来越好了!” 姜令尹却叹了一声:“哎,可惜都比不上龙儿有灵性。” 姜彦豪劝道:“都过去那么久了,父亲就不要再牵挂它了。等日后,儿子再给父亲寻一条比龙儿更机灵的来陪您。” 姜令尹摇摇头,无奈一笑:“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你这个大忙人,今日来不只是陪为父喂鱼吧?” 姜彦豪道:“父亲六十大寿快到了,儿子想为您好好操办一番。” 姜令尹却毫无兴趣地摆摆手道:“老夫最烦这种热闹场面。从前先帝在,执拗不过,每年都要操办一番。如今,快让为父清净清净吧。” 姜彦豪却说:“儿子不光是为了给父亲操办寿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姜令尹皱眉道:“还有什么,你说!” 姜彦豪:“儿子已经查到,当初弑君宴上毒杀先帝的人是沐太后。儿子要趁此机会戳穿她的阴谋,一举把她拿下,发到廷理大牢。” 姜令尹嗤笑道:“沐家成不了大气,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她之前嗜杀先帝,也是为了向你示好,何必这般不领情?” 姜彦豪冷冷道:“若她只是弑君宴这一件事也就算了,可她还偏偏害了儿子的心上人,儿子绝不能饶她。” 姜令尹沉吟道:“你的心上人?就是从前在宫里种桂的那个女官绫子?” 姜彦豪点点头,心中不免绞痛起来,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姜令尹叹道:“如果这么做能让你释怀,那就去办吧!你小心筹划,沐家还是有些根基的。” 姜彦豪:“正是如此,儿子才想在父亲的寿宴上办这件事。一来,朝廷上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趁此揭穿那老妖婆的真面目。也免得文武百官把咱们和沐家当成一丘之貉,以为我们姜家也是弑君宴的主谋之一。而且,在寿宴之上,太后和沐家也不会有任何防备。” 姜令尹摆摆手:“我不管这些,你看着办就是!” 很快,姜彦豪便向朝堂重臣和楚宫里的沐太后及楚帝禹轩派发了姜令尹六十大寿的请柬。沐太后还以为这是姜府向沐家抛出的橄榄枝,很是欢喜。她早早便命人去四处寻觅着合适的寿礼,颇为重视姜令尹的这次寿宴。 禹轩知道自己手里没有实权,自然也不敢怠慢,和紫嫣商量着准备什么样的寿礼。紫嫣想起姜彦豪收留徐茉微的事情,心里很是厌恶,早早就说了不会去平原王府赴宴,任凭禹轩怎么劝也没用。 很快,就到了姜令尹的寿辰,平原王府热闹非凡。但凡在朝中有分量的官员都携重礼赴宴。 沐司徒还不死心于女儿沐婉凤和姜彦豪的婚事,还劝说她和自己一起赴宴。可沐婉凤仍记得上次受辱,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见到姜彦豪。沐司徒只好作罢。 沐太后一进平原府,一眼望见了这满园的金桂,不禁一愣,脸色凝重起来。 寿宴开始,歌舞升平,一派热闹气派之景。众臣更是展示了各种奇珍异宝,姜令尹也一一谢过。沐太后却始终沉得住气,笑着看完众人的寿礼。禹轩看着太后的笑颜,猜到她有什么大手笔在后面,于是笑问:“众卿家都已献上了寿礼,怎么不见母后的?难不成母后忘了准备?” 沐太后一笑,道:“令尹大人是我大楚一等一的功臣、元老,更是平原王的父亲。哀家怎么会忘?只是哀家的这份寿礼需要大家先安静一下,才好观赏。” 众人兴趣盎然,都翘首以盼。 沐太后使了个眼神,只见十几个大汉费尽了力气,从外面搬进来一只巨大无比的木盆。木盆里似乎有翻滚的水流声。 这些大汉把木盆放下,沐太后一笑,对姜令尹道:“令尹大人,你来猜猜,哀家的这份贺礼是什么阿?” 姜令尹捋捋胡须,笑道:“看这个样子,八成是条稀罕的大鱼!” 沐太后听了拍手大笑:“令尹大人果然是聪明人,哀家投你所好,这里装得确实是一条稀罕无比的大鱼。” 沐太后给了个手势,大汉把木盆的盖子掀开,众人立刻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这木盆里装得是一条硕大无比的金色半龙,与之前的龙儿如初一辙。连姜令尹也惊住了。 姜彦豪冷眼旁观了一切,淡然地自斟自饮了一杯,道:“太后真是有心了!“ 半晌,姜令尹才笑着说道:“沐太后这份大礼着实是破费了,老夫十分喜欢。来,老夫敬太后一杯!” 沐太后举起酒杯,笑道:“只要令尹大人喜欢,哀家的心意就没有白费。” 两人又推杯换盏,互相寒暄起来。 众人还在举杯庆祝,其乐融融一片,突然听见一串响亮的敲锣声。声音刺耳明亮,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一手拎着铜锣,一手拿着鼓槌,敲敲打打便走了上来。众人一片愕然,不知道这是王府准备的什么新鲜节目? 沐太后也愣住了,原以为是上来献艺的女子,定睛一瞧,这分明是暖香宫的徐茉微阿。她来做什么? 禹轩也认出了徐帝妃,惊讶地看向姜彦豪。姜彦豪却若无其事,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绫华一脸镇静,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一步步走向寿宴的中央,手上的铜锣敲打得不停,有的人不禁捂上自己的耳朵。 一番敲打后,绫华终于停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沐太后。 禹轩大怒道:“你这弑君罪妇,怎敢出现在此?” 绫华大声道:“禀圣上,廷理大人和平原王已经查清了民女的冤屈,还了民女清白。有卷宗为证,圣上可以去查!” 禹轩看了看姜彦豪,问道:“平原王,此话可当真阿?“ 姜彦豪点点头:“不错,本王已经查出了真相,徐茉微不是弑君之人。“ 沐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颇为不悦道:“就算徐氏不是弑君之人,她也是害死女官绫子的凶手,怎能逍遥法外?” 绫华冷笑道:“王爷已经查清了真相,民女也不是杀死绫子的凶手。而且平原王已经找到了人证,可以指证真正的弑君者和杀死绫子的凶手。不瞒太后,他们可是同一个人呢!” 沐太后脸色大变,禹轩却很是震惊:“凶手是谁?证人又在哪里?” 只听“砰“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摔碎的声音,原来是沐司徒手中酒杯掉在地上。 沐司徒神色紧张地说:“今天是姜令尹大喜的日子,怎么说这些扫兴的事情。快把这女子轰出去吧!“ 姜令尹却道:“老夫的寿辰又怎能大过弑杀先帝的真凶?不碍事,就让圣上和平原王好好审一审吧!“ 沐太后脸色发青,身子也颤抖起来。 姜彦豪冷笑道:“徐茉微,你就当着圣上和百官的面前说一说,到底谁才是真凶阿!” 绫华正色道:“这弑杀先帝,嫁祸给民女之人就是当今的沐太后!” 众人皆大惊失色,纷纷看向沐太后,本来热闹的寿宴变得鸦雀无声。 “一派胡言!“禹轩气得满脸涨红,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把这个满口胡言的罪妇拉出去砍了!“ “慢着!“姜彦豪不慌不忙地说:”圣上稍安勿躁,且听听她怎么说吧。再怎么样,我们也要见见证人,听听证词再说。“ 禹轩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彦豪,方明白这是场鸿门宴,他平原王根本就没有把帝宫看在眼里、更没把他这个圣上看在眼里! “我当然有证人,我的证人就是平原王的侍妾蓝茵夫人,她也是从前太后娘娘的贴身宫女!“ 绫华大声说道。 姜彦豪淡定地发号施令:“传蓝茵。“ 他与绫华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沐太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蓝茵缓缓走了上来,行礼道:“蓝茵拜见王爷、拜见令尹大人,拜见圣上!“ 禹轩沉着脸,厉色道:“蓝茵,你从前是侍奉太后的贴身宫女,太后对你可不是一般的恩情。切不可为了一己私利,而往她老人家身上泼脏水阿!“ 蓝茵冷笑道:“圣上,太后对奴婢所做的一切,我永远不会忘。她为了不让奴婢说出实情,给奴婢服下了剧毒,幸亏平原王和徐茉微,奴婢才能活下来。沐太后才是弑君宴的主谋,是她命之前的女官素莲配的毒药、并把剧毒放入了先帝的酒中!奴婢全程亲眼所见!” 禹轩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信口开河的贱人!如果朕没记错,当成指证徐茉微毒害先帝的也是你,如今换了主人,就要反咬一口吗?” 蓝茵没有丝毫惧色,反驳道:“如果圣上不信,可以审审凤栖宫那几个武功高强的太监。他们一直都是太后的心腹。素莲配制毒药的药材都是他们去宫外采办的!还有桃花,也是他们虐打致死,扔进水井里,用以陷害徐茉微的。永巷的绫子,也是太后命人烧死的!” 沐太后再也无法听下去,她站了起来:“既然平原王和令尹大人不是真心邀请哀家赴宴,那只能不欢而散了。” 沐太后说罢想离开,却不想从王府外冲进了一支精兵,由叶隐带头,把宴席上的众人包围起来。 禹轩脸色大变,颤声道:”平原王,你这是要造反吗?“ 姜彦豪冷冷道:“臣并非要造反,只是想让圣上知道真相而已。臣已经命人把凤栖宫的太监带来,圣上可以当面审一审!“ 姜彦豪一招手,几个士兵压着凤栖宫的太监进场。 那几个太监见了这般架势,立马跪地求饶:“王爷饶命,圣上饶命阿!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奴才也不敢违逆阿。奴才只是为太后买办毒药,并没有参与毒杀先帝啊。都是太后让素莲干的!“ 沐太后虽不知姜彦豪用了什么手段,但已经没有任何反转的余地,证据确凿,毫无辩解之力。 连禹轩都无法再站在她身边。 禹轩红着眼,哽咽地问沐太后:“母后,这都是真的吗?父皇真的是你害的?” 姜彦豪道:“圣上,臣请命送太后去廷理审问,若太后是冤屈的,相信廷理大人也会还太后清白的!” “哈哈哈哈!”沐太后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好你个姜彦豪,竟要把哀家送到那种地方受辱吗?你不必送我去廷理,是我毒杀的先帝。这个罪我认了!你的那个绫子,也是哀家命素莲去烧死的。你给哀家一个痛快吧!“ 姜彦豪听到沐太后承认害死绫子,心中的怒意如火烧一般,再难忍耐:“沐氏毒杀先帝,残忍至极,罪不可恕。拉下去砍了!” 禹轩大喊:“不可阿!平原王,她到底是朕的母后,可否……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禹轩哀求着,泪如泉涌,丝毫没有帝王的威严,百官不禁唏嘘。 姜彦豪面色冷峻,怒道:“圣上,你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太后弑杀先帝,怎能再留于世上?” 禹轩心痛难忍,哽咽道:“至少给母后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姜彦豪冷着脸,不为所动。 禹轩抹了抹眼泪,看向姜令尹:“令尹大人,你也说句话吧。” 姜令尹缓缓说道:“看在沐氏今日送老夫的贺礼份上,就让她回凤栖宫选个舒服体面的死法吧!” 第一百零五章 大礼 凤栖宫里,沐太后呆呆地坐在宫殿里,门外重兵把守,由叶隐带队。姜彦豪给的命令是:限其三日内自行了断,以殉先帝。除了寿宴上在场的百官知道真相,并不会昭告天下她弑杀先帝的罪行。沐太后的封号和名誉依然能够保住。如今,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沐太后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看凤栖宫,独自在宫苑中踱步,却无意间看到了守在宫殿门口的叶隐。沐太后此时身份并未被贬谪,叶隐还是对她颇为恭敬,屈身行礼道: “见过太后娘娘!” 沐太后的脸上绽出一丝苦笑:”叶指挥使有礼了。哀家已不似从前的身份地位,你便是不行这个大礼也无可厚非。“ 叶隐道:“太后娘娘始终是圣上的母后,封号也未被褫夺。臣自然不能失礼。” 沐太后点点头,道:“哀家记得你和徐茉微私交匪浅阿。” 叶隐脸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沐太后却笑着说:“哀家只是想见见她,不知你是否能帮我传个话呢?” 叶隐颇为难:“臣恐怕不能擅离职守。” 沐太后:“那就太可惜了,哀家原本想,徐茉微也一定很想见见哀家的。她一定也有问题想要当面与我问清楚。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沐太后说完,遗憾地摇摇头,径自走开,回了寝殿。 叶隐望着沐太后的背影,转念一想,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或许,绫华也想见见沐太后,也未尝可知? 他随即向下属安排了看守事宜,便悄然撤离了凤栖宫,准备问问绫华是否要来见沐太后一面?若她愿意,便亲自护送她前来。 平原王府,绫华来书房见姜彦豪。 姜彦豪放下手中的卷宗,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有什么事情吗?” 绫华道:“我有一件事,想要求王爷。” 姜彦豪蹙眉:“有什么事情,说吧!” 绫华道:“王爷可否准我去凤栖宫见见沐太后?” 姜彦豪:“你见她做什么?” 绫华:“有些事情,想私下里当面问一问她。” 姜彦豪:“是什么事情?” 绫华:“既然是私下里问,当然是不方便说的事情!希望王爷恩准。“ 姜彦豪想起凤栖宫是叶隐负责把守,颇为不愿他们再见,于是闷声说道: “这个时候,你去见沐太后,说不定她早已经自尽了。再说,也不和规矩,罢了吧!” 绫华执拗:“不,她不会那么快自杀的。王爷,请准许我见她一面!” 姜彦豪见她如此不听劝,脸色一变,怒道: “你当着众臣的面,亲自指证她的罪名,早已经得罪了圣上。如今,你去帝宫见她,若被圣上看见,不是找死吗?风口浪尖之上,还是避一避吧!” 绫华见姜彦豪面色难看,不好再纠缠,只得作罢。 司徒府,平原王已经责令:沐司徒参与了弑君宴上的谋杀,次日便要将他押解廷理审问。 而司徒府的家眷,皆要贬为庶民。若沐司徒定罪,一众家眷便要流放边疆,永不能再返回大楚。 此时,沐司徒已经被囚禁起来,不能与家人见面。沐婉凤更是在房中急得团团转。谁能想到,一夜之间,就变了天?可她的亲姑姑沐太后已经自身难保,鬼头军更不能放行让她去见圣上。如何才能救父亲?想来想去,全天下也就只有平原王一个人了。沐婉凤很想再去见姜彦豪一面,求他放过父亲。但说实话,她并没有那个信心。 之前,姜彦豪的拒婚已经表明了自己对他来说并没有吸引力,再去求他,只怕是自取其辱。可她实在也没有其他资本了。无论如何,她也是闻名大楚的美人,也是出身名门的闺中千金。姜彦豪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姿态低一些,或许有用? 沐婉凤决定放手一搏。她翻出所有的衣服饰品,沐浴熏香,着实卖力打扮了一番。又把家里所有值钱的宝贝装箱,良田地契,所有的家当也都随身带着,前往了平原王府。 马管家在王府门口见过了沐婉凤,便去通禀了姜彦豪,却没想到他直接说不见,让马管家把她打发回去。 马管家只得又返回,不好意思地道: “沐姑娘,实在对不住。王爷说累了,请你改日再来吧!” 沐婉凤自然不肯走,直接掏出一张银票塞在了马管家手里。马管家见她出手竟如此阔绰,也是十分吃惊的。可还是不得不拒绝: “姑娘,王爷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阿,这银票我收不得!” 沐婉凤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哀求着: “求求管家再去通传一番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若是王爷不肯见我,那我就跪在这里,永远不走了!” 沐婉凤说罢,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马管家见这仙女儿一般的姑娘,梨花带雨地在这儿跪着,心肠也软了。于是点点头,叹气道:“那我便去再通禀一番吧!” 马管家又去见了姜彦豪,好说歹说,只把他说得耳朵起了老茧,才无奈道:“那本王便抽空见见她吧!” 沐婉凤随马管家来到了姜彦豪的书房,身后的奴仆抬进了两个大箱,沐婉凤随身也携带了一个小箱。 沐婉凤见了姜彦豪,屈伸行李道:“婉凤见过王爷!” 声音温婉动人,略带着几分焦急。 姜彦豪皱着眉头:“起来吧,你带的这些都是什么?” 沐婉凤起身,怯怯地说道:“能否让婉凤与王爷单独说上几句话?” 姜彦豪给了个手势,屋里的奴仆都退下了,马管家知趣地把房门关严实,房内只留下姜彦豪和沐婉凤二人。 沐婉凤亲手打开了两只大箱,里面装满了金玉珍宝,件件价值连城。她又把随身携带的那只小箱摆到案上,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银票和地契。 姜彦豪看到这一切,不禁冷笑:“司徒府还真是富可敌国啊。” 沐婉凤浅笑道:“如今这些都是王爷的了。” 姜彦豪:“沐姑娘要用这些来收买本王吗?可惜,平原王府并不缺钱。” 沐婉凤道:“我知道王爷并不缺这些,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婉凤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献给王爷,是份大礼!” 第一百零六章 谣言 姜彦豪不以为然地看了沐婉凤一眼,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问道:“不知沐姑娘准备了什么样的大礼送给本王啊?” 沐婉凤手心捏了一把汗,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我可以给王爷吴国的情报。” 姜彦豪眉头一蹙,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沐婉凤悄悄观察了一下姜彦豪的表情,看出了他的一丝动摇,继续说道: “平原王可知道我们沐家与吴国的关系?” 姜彦豪:“本王略有听闻。” 沐婉凤点点头:“婉凤的小姑是吴王当今最宠爱的妃子。婉凤知道王爷一直有称霸中原的野心,虽然在楚吴大战中挫败对方,却未能切中其要害。若王爷肯放过家父一命,婉凤愿意劝说小姑,为王爷提供情报,助你攻克吴国。” 姜彦豪不禁大笑起来:“沐姑娘未免太天真了,你的姑姑是吴王的宠妃,又诞育了子嗣。她怎么肯为了兄长不顾丈夫和儿子的安危?不知道是你真的傻,还是当本王是个傻子?” 沐婉凤惊慌失措道:”王爷,我绝没有要戏谑你的意思。再怎么样,家父也是她的亲哥哥。为了救兄长性命,透露一些情报,小姑还是会答应的!“ 姜彦豪有些烦了,摆摆手道:“本王还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处理,带上你的东西,回去吧。“ 姜彦豪说罢,起身欲出书房,沐婉凤哪里肯让他走!她一下跪倒在姜彦豪脚下,死死抱着他的双腿哀求道:“求求王爷放过家父一次,婉凤愿给你做牛做马!我可以伺候你,取悦你,不要任何名分。求王爷给我一次机会!” 沐婉凤哭得实在可怜,姜彦豪看了看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说道: “你确实是大楚难得的美人。若是没名没份地伺候本王,倒是有些可惜了。” 说完,他推开沐婉凤,后退了几步,又坐回了椅子上。 沐婉凤擦了擦脸上的泪:“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姜彦豪道:“你说的对,本王若想使大楚称霸中原,确实需要吴国的情报。与其千方百计地从你那位姑姑口中套出情报,还不如你自己去大楚,亲自去获取。” 沐婉凤惊住了:“我亲自去大楚?” 姜彦豪点点头:“论亲缘,你也算是当今圣上的表妹,封个公主也不算过分。本王会请旨圣上,赐你与吴国太子博炎成婚岂不美哉?到时候,你便是吴国的太子妃,与吴王宠妃一起辅佐太子登基。如此,我们大楚才可安枕无忧啊。“ 沐婉凤这才听明白,这平原王是要送自己去吴国,当他的细作。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沐婉凤哽咽道:“那我的父亲呢?“ 姜彦豪沉吟道:“我会将他接进平原王府,命人好生照料。也会定期让人把他的亲笔书信传给你,你尽可安心。“ 沐婉凤别无选择,只得点点头道:“我答应王爷,也请王爷答应婉凤一件事。“ 姜彦豪:“你说吧。“ 沐婉凤:“若婉凤有一日遭遇不测,请不要为难我父亲,留他一条命在世上。“ 姜彦豪点点头:“若真有那天,我答应你,放沐司徒归隐乡间,安度晚年。“ 沐婉凤含泪跪地:“多谢王爷!“ 沐婉凤拜谢之后,又携着自己随身带来的家底打道回府。 且说绫华这边,因为无法再见沐太后揭开心中之谜而正在懑愤。她在房中闷做着,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正在这时候,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绫华连忙开门,却不见人影。 难道听错了?她关上门,一转身,面前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影!绫华吓了一大跳,刚要喊出声来,那人却把她推到门上,捂住了她的嘴! 绫华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原来是叶隐! 绫华松了一口气,却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都已经看见你了,还不把手放下? 叶隐会意,尴尬地笑了笑,放下了手。 绫华喘了口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凤栖宫看守沐太后吗?” 叶隐道:“沐太后说想见你,问我能不能给她传个话。“ 绫华:“这倒是新鲜了,你什么时候肯为她卖力了?“ 叶隐无奈一笑:“我为她卖哪家子力啊!我是想,你这样千方百计和沐太后纠缠,说不定也想见她最后一面呢。” 绫华心中一暖,凝神看着叶隐,似笑非笑道:“许久不见,你好像变聪明了。” 叶隐笑道:“我带你去凤栖宫。” 绫华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装束,有些为难。 叶隐得意道:“我给你准备好了。” 说罢他卸下身上的包袱,打开一看,是一套鬼头军的服侍。 叶隐道:“快换上吧,我在门外等你。” 说罢,叶隐推门而出。而绫华迅速换了装,也溜出了门。 绫华正四处张望,寻觅着叶隐。他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肩膀,之后拉起她的手,溜到了后院,来到了一堵高墙下。 绫华望着这密不透风的高墙,四处踅摸:“我记得之前这里有一个狗洞。” 叶隐无奈地摇摇头,一手拦住绫华的腰,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绫华只觉得身体失去了重量,耳边都是呼呼风声,她不敢言语,紧紧地搂在叶隐的脖子。然后“咻”地一声落了地。 绫华觉得头发昏,脚发软,叶隐扶住她的肩膀摇晃了一下:“好了,我们出来了,快上马!” 她终于缓过神来,看到不远处有一匹快马已经备好。 叶隐带绫华上了马,两人策马飞驰,一路奔向帝宫,之后混入了凤栖宫。 凤栖宫的寝殿里,沐太后正看着面前的白绫和毒酒,思量着哪种死法更为体面些,突然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沐太后一转身,看到了身着鬼头军士兵服的绫华。沐皇后恍惚了一下,笑着说:“你来了!” 绫华道:“听说太后想见我,所以我来了。” 沐太后:“那要看你以什么身份来见哀家?” 绫华蹙眉道:“太后此话怎讲?” 沐太后:“你若是以徐茉微的身份来,那哀家只有一句对不住可说。宫廷之争,本就你死我活,胜者生存。你若是以绫子的身份来,那么前尘往事,哀家倒是可以和你聊上一聊。” 绫华心里沉了一下,十分惊讶地看着沐太妃,她竟装得如此不像吗?叶隐能认得出,沐太后也能认得出吗?那为什么姜彦豪,那个最熟悉自己的男人反倒认不出? 绫华觉得此刻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淡然一笑,道:“太后认为我是绫子吗?” 沐太后:“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虽然哀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变成与徐茉微一模一样的声音容貌,但你就是绫子,这是改变不了的。” 绫华:“太后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身份?” 沐太后一叹:“就在哀家进了平原王府,见到那满园金桂的时候。多少年来,这郢都的金桂也只为裴家的人开过。从前就是,今后亦然。你能把这桂花裁培的得心应手,大概也未必是有多大的天分,也许只是因为你是裴元清的女儿吧。” 听到父亲的名字,绫华心中一痛,强做镇定道:“家父为了楚国百姓,推行新政,却遭先帝迫害,朝堂排挤,不知太后和司徒大人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沐太后打量了绫华一番,笑道:“裴元清真是有一个了不起的女儿。能从灭门之祸逃出,沦落青楼后还能进了公主府,铲除了姜旻秋。接着是毒后、先帝,再到沐家,逐一击破,好大的本领!” 绫华冷笑:“我没有那么大的本领,先帝明明是太后下的手。” 沐太后却不以为然:“哀家只是比你快了一步而已。其实说起当年旧案,你父亲的确无辜,姜旻秋是手执屠刀之人,该死!先帝是下令之人,也不该活。沐家,充其量就是坐山观虎斗而已。可真正的始作俑者,是姜令尹啊!你要是真想为父报仇,最该铲除的应该是他才对。” 绫华身子一颤,瞪大眼睛看着沐太后,她一副平静的样子,根本不像说谎。何况,她是将死之人。 绫华的手捏了一把汗,心脏也几乎骤停,这是她最怕听到的真相。 半晌,绫华才努力吐出四个字来:“愿闻其详!” 沐太后娓娓道来:“你父亲年轻的时候,是郢都闻名的青年才俊。不但才华横溢,那模样更是一等一的俊俏。就算当今的叶指挥使,也是比不上的。那时候,虽然你父亲已经娶了你的母亲,有了你。郢都之中,仍不乏倾慕他的女子……甚至是男子。这其中,就包括了从前的驸马、如今的都尉——夏明河。” 绫华蹙眉:“这和我父亲遇害有何关系?” 沐太后:“表面上是没什么关系,却禁不起有心人的刻意设局。当初,裴朗尹心怀天下,推出了一套利国利民的新政来试水。从那时候起,楚国的国政就是姜令尹在把持的。姜令尹醉心政绩,便决定将这套新政全国推行,其实,你父亲当时是反对的。” 绫华疑惑:“既然新政是我父亲推出的,他为什么要反对?” 沐太后:“裴朗尹谨慎,认为新政尚有缺陷,虽对百姓有利,却陡然削弱了皇权和贵族的财力,有可能会发生政变,他希望能更柔和、缓慢些。可姜令尹却认为变革就要雷厉风行,绝不能手软,于是利用自己的权势,强行推了新政到大楚全境。” 绫华凄然道:“那新政为何失败?” 沐太后看了绫华一眼,答:“谣言!” 绫华楞了,这却是她第一次听说:“什么谣言?” 沐太后:“当时,夏明河是你父亲的学生,传闻他倾慕你父亲,三天两头地往朗尹府跑。于是,朝中盛传裴元清有龙阳之好,这传闻一直流传到大楚全境。” 绫华怒道:“荒唐!这无稽之谈是何人传播?又怎会阻挠新政的推行?” 沐太后笑道:“新政开始推行的时候,虽然削夺了权贵的好处,民间却是支持的。可自从大楚百姓得知推新政的郎尹是个有龙阳之好的异类,便由厌恶这个人变成了厌恶他的一切,仿佛谁支持了他的新政谁就是断袖一样,自然没人肯再支持新政了。这种想法,从朝廷到民间蔓延着,甚至还有了姜令尹和你父亲之间的不堪传闻。” 绫华气得浑身发抖:“是谁这么恶毒?是谁的主意?” 沐太后叹了一口气:“敢散播这种谣言还能不被杀头,并大获全胜的,还能有谁?” 绫华恍然大悟:“是先帝?” 沐太后点点头:“不费一兵一卒,便废除了不利于皇权的新政,先帝也有他的高明之处。说起来,哀家毒杀了先帝,也是帮你报了大仇呢。” 绫华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哽咽道:“既然新政已经失败了,先帝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沐太后一笑:“先帝并非赶尽杀绝,而是骑虎难下。新政是废了,可谣言还在啊。一个百姓心中的异类,怎么还能当朝堂的郎尹?谣言的根源查不得、动不得,可夏玉尹要顾及他儿子的名誉、姜旻秋要顾及她丈夫的名誉,姜令尹还要顾及自己的名誉,你说说看,你的父亲如何还能活?” 绫华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这些有头有脸的权贵们个个肮脏龌龊,愤恨得说不出话来。 沐太后:“姜旻秋主动请命,为了替先帝解忧、为驸马正名,更为了往上爬。让你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久而久之,大家就会淡忘、遗忘,讨好了整个大楚的权贵,甚至还包括姜令尹在内。她何乐不为呢?” 绫华听着沐太后诉说着这番前因后果,总觉得她落下了什么,绫华突然发问: “你们沐家有一封密信,是关于什么的?” 沐太后脸色一变,观察着绫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 “那时,沐司徒与其他重臣联名请命夺去姜令尹主导大楚国法的职权,废除新政,许多重臣结盟,那密信就是这纸盟约。不过也是为了讨好先帝,与姜令尹制衡而已。” 沐太后说得轻描淡写,绫华却觉得她有所隐瞒,但也绝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了。 绫华道:“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全部吗?” 沐太后一笑:“哀家只是想告诉你:强行推行新政的是姜令尹,把你父亲推上风口浪尖的也是姜令尹,不堪谣言、丢弃你父亲自保的还是姜令尹。如果你是要为父报仇,那就公平一些。不要因为和姜彦豪的那点儿儿女私情,而弃杀父大仇而不顾啊!” 绫华终于明白沐太后见她的真实目的,她这番话也许是言符其实的,但最终目的不过是分离她和姜彦豪的关系,让她把矛头对准姜令尹。 绫华看了看案上的白绫和毒酒,冷冷道:“多谢太后在临走之前还能想起我,跟我说了这么多。太后走好,我就不送了!” 绫华推门而出,边走边抹着眼泪,叶隐跟在了她的身后。 寝殿里的沐太后抚摸着那杯盛满毒酒的酒杯,绫华比她想象得更为坚强和镇定。她举起那杯毒酒,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哀家没有看错她,希望她能为我的禹轩再争取一些时间。” 说完,沐太后抹了抹脸上的泪滴,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 绫华一边擦拭着泪水,一边奔跑到凤栖宫的一处角落,谁知那泪水越擦越多,如泉涌一般止不住。叶隐追了过来,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绫华不说话,拼命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只好用双手捂住脸,不让叶隐去看。叶隐心里莫名心痛,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揽过绫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第一百零七章 辞行 清晨,南岳山,胡定坤在前面健步如飞,阿箬却怎么也跟不上。 阿箬气喘嘘嘘,满脸涨红地喊道:“神医,等等我,等等我啊!” 胡定坤也不理她,一会儿又不见了踪影。 徐阿箬环顾四周,除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不见一人。她心下一急,没喘过气来,倒地晕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胡定坤看了看昏倒在地的阿箬,不禁自言自语叹道: “又晕了!” 这一路上,胡定坤已经见怪不怪,习惯了阿箬一次又一次晕倒。他扶起阿箬,为她调理气息,过了一会儿,阿箬转醒过来。 阿箬见了胡定坤,又懵又开心:“神医,你又救了我!” 胡定坤黑着脸:“你是猪吗?走不动就歇会儿,非要死命追赶我做什么?晕了一次又一次。” 阿箬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怕神医扔下我,自己走了!” 胡定坤却说:“再怎么样,你父亲也救过老夫,我怎么样也要还他这份情。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你的。倒是你,这些天,有没有感觉身体好了很多!” 阿箬边点头边喜道:“我现在能走的路越来越多了,也不似以前那么容易昏死过去了。” 胡定坤得意地笑道:“这只是刚刚开始,你若跟老夫每天都把这南岳山爬上一圈,假以时日,你的身体会越来越好,一定会恢复得和正常人一样。” 阿箬听了,更加信心满满:“阿箬一定跟着神医好好修行。不过神医,我们又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我好饿。我们这次不会又要练气吧?每次饿了都要练气强撑过去,我感觉自己已经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胡定坤打量了阿箬一番,她所言非虚。原本就清瘦的身体更加弱不禁风。他叹了一口气道: “你说得没错,你这身体确实应该好好补补。可咱们这一路上条件有限啊。” 胡定坤说完四处张望了一番,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一动,一只兔子跑了过去。 胡定坤大喜:“有了,我们可以烤只兔子吃。” 阿箬听了,肚子咕咕一叫,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连点头道: “好啊,好啊,烤兔子好啊!” 胡定坤满脸喜色:“既然这样,你去抓兔子吧!” 阿箬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怔怔地看着胡定坤:“神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说谁去抓兔子?” 胡定坤正色道:“当然是你去抓了,我又不饿。你去抓兔子,抓到了,老夫给你烤来吃。” 说罢,胡定坤纵身一跃,跳到了一颗树上,依靠着树枝道:“老夫先睡上一觉,你慢慢去抓。” 阿箬急了:“神医,你在开玩笑吗?我这个身体,跑几步就喘死了,怎能抓得着兔子啊?” 胡定坤却不理阿箬,开始打起了呼噜,鼾声如雷响般。 阿箬十分无奈,委屈得只想流泪。从小到大,也没人这样愚弄她。自从与胡定坤出了百越,风餐露宿,她什么苦都吃过了。但可喜的是,身体确实一步步在恢复。可这神医脾气古怪,不停地给阿箬制造难题,她的精神上也备受折磨。 阿箬实在是饿极了,不得已便去草丛中寻找兔子。她捡起个树枝,扒拉着草丛,可哪里还有什么兔子? 就这样寻觅了一会儿,本来就饥肠辘辘的阿箬更是体力不支,她靠在一颗树下,无奈地呢喃道:“看来我只有守株待兔了!” 是呀,除非现在有一只不开眼的傻兔子蹦出来一头撞死在树上,否则就凭她阿箬,无论如何也是逮不到兔子的。 阿箬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睡梦中,她闻到一股诱人的烤肉味儿,她随着香味儿走啊走,终于看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阿箬喜出望外,跑过去大块朵颐起来,她吃啊吃,不停地吃,却怎么也吃不饱,反而越吃越饿。 “好饿啊!”阿箬从睡梦中醒来,摸着扁扁的肚子,仿佛真的闻到了一股烤鸡的香味儿。 阿箬顺着香味走去,却看见胡定坤在火堆前烤着整鸡。 阿箬懵了,难道是自己饿昏了头,出现了幻觉?她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啊”地一声,疼得叫出声来。 胡定坤皱着眉头瞟了阿箬一眼:“你鬼叫什么?” 阿箬喜道:“是真的啊!原来我不是在做梦。神医,你从哪变来的烤鸡?” 胡定坤嘴角一扬,得意道:“自然是上山之前,从一家农户买的。来,尝尝神医的手艺!” 他说完,撕下一支鸡腿递给阿箬。 阿箬满心狂喜地接过鸡腿,这鸡腿还是烫手的。阿箬顾不得许多,吹了吹鸡腿的热气,便迫不及待地咬了下去!顿时齿颊留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阿箬幸福地几乎要流下泪水来。 “太好吃了!”阿箬赞口不绝,吃得停不下来,几口便把一支鸡腿吞下了肚。 胡定坤看着阿箬狼吞虎咽的样子,边笑边摇头,扯下了另一支鸡腿,刚要往嘴里送,却发现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鸡腿。阿箬在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胡定坤只是试探性地、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你还想吃这个?” 阿箬开始了疯狂点头模式。 胡定坤沉吟了一声,默默地把手里的另一支鸡腿递了过去。阿箬火速便吃下了肚,接着又吃掉了两支鸡翅膀,方才满足。 胡定坤不禁感慨道:“没想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瘦瘦小小,竟然这么能吃!” 阿箬有些不好意思,脸蛋发红地说:“其实我以前也没这么能吃,总是不觉得饿。这几天跟着神医翻山越岭、不吃不喝,反倒胃口好了许多。” 胡定坤看着阿箬尴尬的样子,有几分可笑又有几分可爱,竟带着一丝宠溺的语气说道: “吃吧,吃吧,能吃是福!” 阿箬道:“我吃饱了,剩下的还是神医吃吧,你还一口没吃呢!” 胡定坤看了看那烤鸡架子,也没啥可吃的地方了,笑道:“我不饿,咱们继续赶路吧!慢慢走,消化消化神!” 阿箬点点头,起身跟着胡定坤前行。这一路,他走得果然很慢,两个人边走边看山间风景。评论着哪颗树年头最长,哪块石头长得最奇怪,哪些花草可以入药,哪些鸟儿飞得最高。两个人边走边聊,时间过得飞快,阿箬似乎也不再觉得气喘无力,步子也越发得快了些。 平原王府,绫华早已回到了住处。叶隐的轻功当真了得,带她从王府到帝宫走了一个来回,竟然没人发现。 绫华满脑子想着沐太后的那番说辞,似乎满朝文武包括天下百姓都是帮凶。难道要把他们一一杀尽吗?这没完没了的仇恨何时是个尽头? 说实话,绫华从花月阁走到公主府,从公主府到帝宫,再到平原王府,几经生死,当初那些浓的化不开的仇恨反倒自然而然变淡了。 不是不恨,而是她似乎越来越觉得自己恨错了对象。造成裴府惨剧的不是具体哪个人,而是昏庸的国君、玩弄政权的朝臣和愚蠢的百姓。是这个混沌的楚国造成了她悲惨的一生。绫华越来越觉得,把这些人杀光并不能报仇,不能解除自己的怨恨。唯一能够真正实现复仇的方法:就是要站在权力的制高点,成为大楚的主人。她的家因权力之争而破碎,那么她就要成为权力的主人,把曾经伤害过她的人都狠狠地踩在脚下。她会高高在上,站在那些权臣、愚民永远企及不到的地方!她要在功成之后,向天下表明身份,把当初的新政推行下去,让那些权贵一无所有,让那些愚民悔不当初。 绫华这样想着,不禁流下了眼泪。这谈何容易?不过是一场空想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蓝茵。 蓝茵脸上越来越有光彩,看起来心情颇佳。 绫华寒暄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看起来催命符的毒性已经完全散掉了。” 蓝茵笑了:“不止是催命符的毒性,就连我背上那根毒刺,也拔掉了。” 绫华:“毒刺?你说的是沐太后吧。这形容得恰到好处。” 蓝茵:“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活得战战兢兢,如今沐太后被赐死,沐家衰败,我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绫华笑了笑:“恭喜你苦尽甘来。” 蓝茵看了看绫华,又说:“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绫华一愣,问道:“你要去哪里?不留在王府了吗?” 蓝茵摇摇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知道王爷不喜欢我。当初拒绝沐婉凤,娶我回来,不过是为了查清司苑姑姑被烧死的真相。如今,他已经达到目的了,我留在王府只会碍眼。” 绫华安慰道:“王爷不会这样想的。你在王府,总还能过着富贵安稳的日子。” 蓝茵看着绫华:“你无需再掩饰了。” 绫华一愣,心漏跳了一拍,难道连她也看出破绽了? 蓝茵接着说:“王爷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绫华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 绫华:“我是先帝的弃妇,又是出入过廷理的女人,和王爷身份悬殊,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蓝茵却不以为然:“我虽然和王爷接触的不多,但也看出来,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若喜欢你,是不会在乎你的身份。何况,这大楚都是在他掌握之中,何惧那些腐朽的规矩?” 绫华不禁苦笑:“没想到你突然这么看得开,以前可是最守规矩的人了!” 蓝茵蹙眉:“徐姑娘怎知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绫华一愣:“自然是听别人说的。” 蓝茵不禁笑道:“像从前徐帝妃这样的风云人物,也会留意我的事情吗?蓝茵真是荣幸万分。” 绫华哑然,连忙转移话题:“你已经决定要离开王府了吗?” 蓝茵点头:“我已经求王爷赐我一纸休书,他答应了,并说会给我一些赏赐。我准备带着这些赏赐,去一个小镇开个绣坊,余生便过着平凡安逸的日子。若运气不错,说不定还能找个好人陪伴一生,那便再好不过了。” 看着蓝茵一脸恬静憧憬的样子,绫华竟有些羡慕和向往。 绫华道:“那就祝你心想事成,愿望成真。” 两人相视一笑,从前的恩怨全都变成云烟,随风消散。 王府的书房里,姜彦豪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是下跪的叶隐。 姜彦豪努力克制着怒意,闷声道:“你以为自己的功夫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被发现吗?” 叶隐道:“既然姜大哥……既然王爷已经知晓了,我也没什么可说了。叶隐愿由王爷惩罚。” 姜彦豪:“为什么要擅自带她去凤栖宫?” 叶隐:“因为她想去,她心里有疑问要太后解答。” 姜彦豪冷冷瞥了叶隐一眼:“擅离职守,私自带人出入王府帝宫,该犯的王法你都犯了。本王就算拿你军法处置也不为过。你不要以为和我有些交情,就不把平原王府放在眼里!” 叶隐难得看他如此生气,仿佛如陌生人一样,从前的情分似乎荡然无存? 他不禁讥讽道:“王爷好威风啊!叶隐之罪,就任由王爷处置吧!” 姜彦豪听他这么说,越发生气:“你为了徐茉微,连前途性命都不要了吗?” 徐茉微……他竟然一直没看出她是绫子吗?不知为什么,叶隐竟然有些高兴。虽然不明白绫子为什么不告诉姜彦豪,但他却希望姜彦豪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叶隐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是。” 姜彦豪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竟如此坦率,不禁有些抓狂。 姜彦豪大怒道:“你明明和本王说过,你爱慕的是素莲,你这个骗子!” 叶隐却反驳道:“我和素莲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当面和她恩断义绝了。” 姜彦豪冷笑:“所以你现在变心了,你喜欢上徐茉微了?她可是先帝的弃妇,又进过廷理,她是不可能再嫁人的。” 叶隐不服:“请问王爷,大楚哪条律法规定进过廷理大牢的女人不能再嫁的?” 第一百零八章 试探 姜彦豪目瞪口呆地看着叶隐,一股无名之火烧上心头,随手抄起案上的砚台,重重向叶隐砸去。 叶隐可不是马管家,轻轻一躲,便闪开了那砚台。那砚台飞向后面的古董花瓶,“哗”地一声,花瓶被砸得稀碎。 姜彦豪怒目圆睁,指着叶隐:“好!好你个叶隐!你还敢还嘴!你还敢躲?” 姜彦豪飞身出来,一脚踹向叶隐心口,叶隐身体往后一撤,又躲开了! 姜彦豪大怒:“你还躲!” 叶隐道:“王爷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我喜欢徐茉微,你为何如何动怒?难道你也喜欢她?” 姜彦豪一愣,怒道:“你胡说什么?本王爱的是绫子,只有她一个。” 叶隐:“那你生这么大气作甚?王爷好没道理!” 姜彦豪:“徐茉微就是绫子!” 叶隐愣住了!姜彦豪也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感到吃惊,冷静了下来。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说?这明明只是他一直以来内心的期盼和所想而已啊。 叶隐小心试探道:“王爷在说什么?徐茉微和你说她是绫子吗?” 姜彦豪被说到痛处,不禁苦笑道:“她怎么会这么和我说,这只是我心中所想而已。” 叶隐松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王爷,属下知道你思念绫子姑娘,可也不能胡乱臆想。徐茉微的脸型和声音,和绫子姑娘都是差别极大的,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王爷怎么会混淆呢?” 姜彦豪有些混沌:“可她的眉眼,她的神态,明明就是绫子啊。” 叶隐反驳道:“王爷凭心而论,那徐茉微是帝宫第一美人,明明要比绫子姑娘更年轻几岁、皮肤也更白一些,也更美一些。” 姜彦豪瞪了叶隐一眼:“胡说!明明绫子更美!” 叶隐道:“是,不管谁更美,她俩都是有差别的,明明就不是一个人。一定是因为王爷太过思念绫子姑娘,心中哀痛,把相思之情都转到了绫子姑娘身上。在其他人看来,她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姜彦豪被叶隐一番洗脑,也有所动摇:“所以徐茉微根本就不可能是绫子?” 叶隐点点头,正色道:“逝者已安息,王爷不如再另觅良缘吧。郢都之中,许多名门闺秀都仰慕王爷,王爷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姜彦豪听出叶隐话头不对,这才反应过来他想转移自己对徐茉微的注意力,不禁冷笑两声,故意说道: “本王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大楚没有哪条律法说过,进过廷理大牢的女子不能再嫁。况且,徐茉微是替代她妹妹进宫,名义上根本不是先帝的帝妃,而且进廷理的时候,妃位已经自动废弃了。既然这样,本王也可以纳她为侍妾,就算替代绫子,慰籍本王也是好的。” 叶隐大吃一惊:“王爷是认真的吗?你要她做你的侍妾,而且只是做一个替身吗?” 姜彦豪眉毛一挑,斜了叶隐一眼:“那又怎样?” 叶隐气道:“所以你根本不会好好对她,这不公平!” 姜彦豪冷哼一声:“我是大楚的平原王,难道你还要跟本王抢女人吗?” 叶隐忍着怒火,黑着脸道:“既然你不是真心爱她,为何要留她在身边?如果你只当她是玩物,我绝不原谅你!” 姜彦豪呵呵一笑:“你不原谅我又能怎样?你一个小小的鬼头军指挥使,本王说撤就撤,说砍就砍了。要不是看着多年交情的份上,本王会跟你费这么多口舌?别看你长得好、武功高,在本王面前一文不值。” 叶隐也怒了,反驳道:“你是有权势,但徐茉微未必看得上。徐茉微喜欢的是我,帝宫里人尽皆知。只不过以前是我一直拒绝她,我要是跟你抢,别看你位高权重,也未必抢得过我!” 姜彦豪大怒,拔出挂在墙上的佩剑,大吼道:“叶隐!你这个嚣张的家伙,本王砍了你!” 姜彦豪一剑刺向叶隐,叶隐轻松闪躲,也拔出佩剑与姜彦豪缠斗起来。两人从屋里打到院子,拼杀得不可开交,平原王府的下人们纷纷围观。 绫华听到屋外的打斗声,出来观看,见姜彦豪与叶隐战得不可开交。她看了一眼在围观的马管家,他一边搓着手心一边和旁边的家丁讨论着: 马管家:“我赌王爷赢,十辆银子,跟不跟?” 家丁:“马管家,你是不是傻了。叶指挥使明明功夫更好,更占上风!” 马管家一瞪眼:“你这个傻孩子,功夫好有什么用?那可是王爷,他敢赢吗?” 家丁竖起大拇指:“还是马管家有见识!” 绫华推了推马管家:“他们为什么打架?” 马管家回头一看:“呦,徐姑娘,你也来看热闹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是从书房里打出来的!” 正说着,叶隐一脚踢飞了姜彦豪手中的剑,反手又将自己的剑指在姜彦豪的胸口。 马管家大喊:“来人啊!救驾!” 话音刚落,王府的一群侍卫纷纷上来围住叶隐,马管家大喊: “叶隐,还不放下剑!要造反吗?” 叶隐环顾四周,竟没想到聚集了这么多人,这才意识到兹事体大,忙扔下手中的剑。 姜彦豪心中怒火未消,一脚踹上叶隐的膝盖,叶隐疼得跪在地上。 马管家赔笑着问姜彦豪:“王爷,您看这…….怎么处置叶指挥使?” 姜彦豪怒道:“什么指挥使!撤了!撤了,给本王撤了!” 姜彦豪正发着火,一抬头看到了躲在人群里的绫华。他指了指绫华,道: “出来,你出来!” 绫华低下头,假装没看见,身子悄悄往后撤。 姜彦豪喊道:“说的就是你,徐茉微,出来!” 绫华身边的人群一下散开,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没办法,只好走到姜彦豪身边,说:“王爷有什么吩咐?” 姜彦豪冷冷道:“叶隐冒犯本王,还与本王刀剑相向,你说怎么处置?” 叶隐默默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一脸的不服气。 绫华自然要为他求情:“王爷,叶指挥使一定不是故意冒犯,他对平原王府忠心耿耿,苍天可鉴,请王爷手下留情,放过他一次!” 姜彦豪的脸色更差了:“你是在替他求情吗?你觉得本王是在小题大做吗?” 绫华只觉得他目光如炬,仿佛一不小心答错,就会万劫不复一样。 她只好婉转说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不是就好!”姜彦豪冷冷说道:“叶隐以下犯上,拿剑指着本王,你替我把他的手砍了!” 绫华吃惊地瞪大双眼,叶隐也不禁一愣,万万没想到姜彦豪竟然这么狠绝!其实姜彦豪根本不是真的要砍他的手,只是想看看这“徐茉微”对叶隐的态度。 绫华瞪着姜彦豪:“你是认真的吗?你要我砍他的手?” 姜彦豪步步逼近绫华,威胁道:“你若不砍掉他的手,本王就砍掉你的手!你来选吧。” 绫华简直要气炸了,什么时候,他竟然变得这般蛮不讲理? 叶隐冷笑了一声,伸出一只手,对绫华说道:“你来砍掉我的手吧,我不会怪你。我永远都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儿!” 绫华面色发囧,心里却疯狂吐槽:明明你现在就是在做让我非常为难的事情好不好?! 姜彦豪强行把剑塞到绫华的手中,盯着她,命令道: “快呀,动手啊!” 绫华一脸懵,又看了看叶隐。他紧闭着双眼,伸出手来等待着,脸上并没有畏惧之色。 绫华有些崩溃,大喊道:“为什么啊?你们为什么要搞成这样?你们不是好兄弟吗?” 姜彦豪和叶隐异口同声道:“谁是他的好兄弟!” 之后他俩又互相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姜彦豪怒道:“徐茉微,你还不快动手?!你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绫华提着剑,一步步走向叶隐,一手举起剑来,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在她作势要砍的时候,突然喃喃自语道:“啊,我的头,我的头突然好晕!” 说罢,“当啷”一声,绫华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她身子向后一趟,眉头一皱,眼看就要重重摔在地上,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抱住! 姜彦豪把绫华抱在怀里,叶隐惊慌地站起来想上去看看,姜彦豪却一瞪眼,喝道:“跪下!” 叶隐看了看周围的侍卫们,只得乖乖跪回了原处。 绫华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摔在地上,否则后脑勺恐怕要开花了。 姜彦豪看了看怀中的绫华,心知肚明她是装作晕倒的。这样也好,否则还真下不来台。 姜彦豪下令道:“把叶隐关到戒律房,听候本王发落。” 绫华听到“戒律房”三个字,手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那个鬼地方竟然还在?姜彦豪竟然还留着它!不知道叶隐会怎么样?绫华心中不禁暗暗担忧。 姜彦豪不理众人,径自抱着绫华进了自己的卧房。 王府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不禁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马管家边笑边驱赶着下人们:“散了!散了!都散了!都胡说什么呢?!你们几个,院子里的桂树浇水了吗?就在这里聊票!再不干活,这个月的月钱都扣了,下个月的也扣!” 众人不敢再八卦,各自散去了。侍卫们把叶隐带进了戒律房,倒也没为难他,只是关进去看押起来。 姜彦豪抱着绫华进了卧房,把她放在床上,早已经看透一切。 姜彦豪冷笑道:“别装了,现在没别人!” 绫华不搭理他,紧闭双眼,继续装晕。 姜彦豪看到桌上摆着一个茶壶,他过去摸了摸,里面的茶水是温的。姜彦豪拿着茶壶,壶嘴对准绫华的脸,缓缓地倒出水来。 绫华一下子坐了起来,忍无可忍:“你做什么?” 姜彦豪一挑眉:“帮你清醒清醒!哎呦,衣服湿了。来,本王帮你换了!” 说罢,他一手上去就要去扯绫华的衣襟,她连忙闪躲开:“王爷,请自重!” 姜彦豪一笑:“自重什么?上次你明明还主动亲了本王,那时候你怎么不自重?” 绫华乱了阵脚,以前那个在自己面前言听计从的姜彦豪,如今怎么这样难搞定了?难道就因为换了徐茉微的身份,就没办法再征服他了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姜彦豪完全控制着局面,自己却被他吃的死死的。 绫华决定先不管那么多,她更加担心叶隐的处境。绫华擦了擦脸上的茶水,问道: “王爷,你真的要砍叶隐的手吗?” 姜彦豪面色一沉:“你就那么担心他吗?” 绫华点点头:“没有他,我就活不到现在。他救过我帮过我,我感恩他” 姜彦豪却说:“难道不是因为你从前对他倾心吗?” 姜彦豪故意说了“从前”这两个字,以作试探。 绫华愣了一下,看着姜彦豪的脸,他的眼神开始躲避。他吃醋了?即使现在自己是徐茉微,他还是吃醋了。绫华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 绫华缓缓道:“无论从前如何,我现在对叶隐并没有爱恋之意。但他对我依然是很重要的朋友,我不希望他受任何伤害。” 姜彦豪眼神一亮:“你真的只当他是朋友吗?” 绫华点点头。 姜彦豪长长舒了一口气,脸色绽放出明媚的笑容:“你放心,叶隐他也是本王最重要的朋友,我怎么会真的砍他的手?” 绫华终于放心了,笑道:“所以你刚才发怒,为难我都是装的?” 姜彦豪故作严肃道:“不是装的,是本王试探你,有没有外心!” 绫华不禁娇嗔道:“那你对试探的结果满意吗?” 姜彦豪:“差强人意吧。本王问你,既然你把叶隐当成朋友,那本王呢?本王在你心里又是什么?” 绫华笑道:“王爷难道心里不知道吗?” 姜彦豪看着她明媚如花的笑容,是那样的熟悉和魂牵梦萦,心里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他揽住了绫华,深深吻上她的双唇。绫华温柔地接受着并迎合着他的热吻,甜蜜而绵长。 不要再装了,你就是绫子!姜彦豪在心中默默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仙境 戒律房里,已经不像姜旻秋公主府的时期,到处都是血腥味儿。如今这里,没了昔日的刑具,干净了许多。叶隐在这里关了一天一夜,门终于被打开了。 姜彦豪走了进来,看见阴着脸的叶隐,说道: “怎么样?你知道错了吗?” 叶隐闷声说道:“你是王爷,你说我错那我就是错了。我愿意受罚。” 姜彦豪看了看叶隐,叹道:“我也不是故意拿权势压你,毕竟你我相识于微时,是多年的好兄弟。只是我现在的身份,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叶隐冷笑一声:“属下不敢和王爷称兄道弟,我是以下犯上的罪人,请王爷按律法发落吧。” 姜彦豪沉吟道:“既然如此,本王就派给你一份远差来将功赎罪吧!” 叶隐蹙眉道:“什么远差?” 姜彦豪嘴角一扬,藏着一丝不易被发现的得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他离开了戒律房。随后,叶隐也被释放出去。 次日,姜彦豪便向楚帝禹轩请命,封沐婉凤为大楚的云和公主,指派了叶隐带兵,亲自护送她远嫁吴国太子博炎和亲。 姜彦豪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远远把他发去吴国走一遭,免得留在大楚当自己的情敌。还能在绫子面前展现一番自己的宽宏大度。 叶隐接到圣旨,也就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奉旨护送云和公主去大吴和亲。他本想临行前再去见一见绫华,却发现平原王府早就被守卫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比之前不知要严格了多少倍。 叶隐已经了然,怕是姜彦豪已经心里认定了“徐茉微”就是绫华所扮,他心中不免失落难过起来。连叶隐自己也说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就对她动心了?自己明明早就知道她和姜彦豪的感情啊,为何要趟这淌浑水啊?! 他本以为,绫华佯装成徐茉微,若是姜彦豪永远不发现,自己就有机会。他和绫华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或许她对自己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心动呢? 叶隐的人生,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么卑微的。他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出身,可他风华绝代、武功高强,多少名门闺秀为他倾心啊。就连真正的徐茉微,那样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 可绫华呢?似乎从没有把他叶隐放在心上。此时此刻,叶隐似乎从内心体会到了小荷、徐茉微对自己的心境了,那是种一厢情愿的心酸、心痛和无奈。真是风水轮流转,叶隐从没想过他也有今天。 不过,叶隐到底骨子里还是有些傲气的。若绫华无心,他自然不会死缠烂打,让她为难,亦或让自己难堪。 很快,便到了那个黄道吉日。叶隐带队来到了司徒府,奉旨请云和公主前去大吴和亲。 沐婉凤一身盛装,更是巧施了粉黛,她一出现便让所有男人都失了魂。唯有叶隐镇定自若,得体地请沐婉凤上了轿。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大楚,此去路途遥远,叶隐终究没能和绫华道别。 轿内,贴身丫鬟碧水掀开轿帘偷偷地看着叶隐,边看边笑。 沐婉凤见她有趣,笑道:“你在看什么?” 碧水脸一红:“小姐,你看见那个叶指挥使了吗?也太过英俊了吧!依我看,小姐不要去嫁什么吴国太子了,和这叶指挥使私奔算了。这样的男人,光是看一辈子,也赚够了。” 沐婉凤啐了碧水一口:“没羞没臊的丫头,要私奔你去!” 碧水却道:“我要是有小姐这般美貌,那便去找叶指挥使去表白了。可我这平平无奇的样子,他肯定也是看不上我的。我也就发发花痴而已。” 沐婉凤一笑,用手指戳了戳碧水的额头:“知道自己是花痴就好!这男人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无权无势照样被人使唤欺凌。你别看这叶指挥使表面上风光,只要平原王一句话,他便什么都不是了。又怎能和吴国太子去比?” 碧水嘿嘿一笑,道:“小姐说得对!不,云和公主说得对。吴国太子,将来便是吴国的帝王,公主将来就是吴国的皇后。自然是高高在上,掌管着生杀大权的。这叶指挥使可比不了、比不了呢!” 沐婉凤一笑,带着丝丝凄苦,她何尝又想去远嫁吴国呢。若不是为了父亲的安慰,又怎会和平原王做这样的交易?这大概就是命数吧,逃也逃不掉。 沐婉凤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轿子摇摇晃晃,随着队伍前行着。 南岳山,阿箬跟着胡定坤前行着,出了一身汗,再也走不动了。若是以前,她早就心跳加快,昏倒在地了。可如今,她的身体和精力都比从前好了太多,虽然觉得很劳累,却也没有承受不住的感觉。 阿箬喊道:“神医,我累了,咱们休息一下吧!” 胡定坤蹙眉道:“刚走了几步?又歇?” 阿箬一屁股坐在块大石头上,喘息着说:“歇歇吧,再走我又要晕了。” 胡定坤不禁一笑:“晕就晕吧,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我有的是办法给你弄醒了!” 阿箬笑道:“那又何必。就不劳烦你费那么多力气弄醒我了,只消休息一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阿箬拿手比划着,样子十分滑稽可笑,像个孩童一样。 胡定坤拿她没办法,只好停下来陪她休息。 阿箬比划完,突然问道身上一股难闻的气息,是酸腐的臭汗味儿。阿箬不禁皱紧了眉头: “神医,你闻闻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胡定坤举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深吸一口气道:“是一种神清气爽的大自然味道!” 阿箬觉得好生奇怪:“同样不洗澡,没道理只有我身上有味儿啊!” 阿箬凑上胡定坤,用力闻了闻他的身上,忙捏着鼻子道:“你身上也有,什么大自然的味道!明明就是汗臭味儿!汗臭!” 胡定坤奇怪道:“汗臭就汗臭呗!谁身上还不出汗啊,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阿箬十分无奈:“不行,我要洗澡!” 胡定坤:“在这儿怎么洗澡?荒郊野外的!” 阿箬满脸委屈:“神医,我都跟你在这荒山野岭爬了好几天了。不梳头、不洗脸,不换衣服!我快变成野人了。我以前在总御府,可是每天都沐浴熏香的。” 胡定坤:“是,是,你是大小姐。从前每天沐浴熏香,可你若还在总御府,未必能活到现在啊。你看看你,现在多健康?你到底是想臭哄哄地活着,还是想香喷喷地死去啊?” 阿箬简直要落泪了:“我就不能香喷喷地活着吗?” 胡定坤沉思了一下:“好吧,跟我回家洗澡吧!” 阿箬愣住了:“你家?你家在哪里?要很远吧?我想今天就洗!” 胡定坤摆摆手:“不远不远,就在林子后。” 说罢,胡定坤便向前走去。阿箬闷闷不乐,跟在他后面撅着嘴,自言自语道:“又骗我!” 阿箬随着胡定坤走进树林,只见他双掌运气,推了其中一棵大树,那树竟然自动向后退了数米。瞬间,整片树林四散开来,豁然开朗。 阿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惊叫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神奇了!” 胡定坤神秘一笑:“这叫奇门阵法。跟我来!” 阿箬跟着胡定坤走着,眼前出现了一座红墙绿瓦的大宅,竟然十分壮丽,还有几分仙气!阿箬随胡定坤进去,里面的院子一尘不染,干净得像人间仙境。院子里竟然还有一汪温泉! 阿箬惊喜若狂,大叫道:“天啊!天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可比总御府还要气派漂亮,大概百越王宫也比不上它!我们不会到了天宫了吧?” 胡定坤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箬,说道:“你大概是个傻子吧。这是我的家,不是什么天宫!” 阿箬愣了一下:“你不是游医吗?怎么会有这么气派的大宅?打造这里,简直要比百越的王族还要有财力才行吧!” 胡定坤却不以为然:“你别忘了我可是神医,我这一生,不知治好过多少达官贵人。虽然我不要钱财,可拦不住他们为了感恩,成箱成箱地送。我这些钱实在没地方花,就建了这座宅子。” 阿箬又惊喜又怨念:“你在这南岳山有这么好的宅子,怎么不早说呢?我们都在这山上兜兜转转好几天了。你就这么饿着我,晒着我,臭着我?” 胡定坤语重心长道:“我是为了历练你,锻炼你的意志和体能,这样你才能早日康复啊!” 阿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里还有别人吗?” 胡定坤道:“这里只有我俩,外面有阵法护着,谁都发现不了。” 阿箬笑笑,开心地像个三岁的孩子。跑到温泉边,用手试了试水,温度简直恰到好处。她脱下外衫,便开始宽衣解带。 胡定坤大惊:“等等,你要干什么?” 阿箬道:“洗澡啊,明知故问!” 胡定坤老脸一红:“我知道你要洗澡,我还在这里呢?你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脱衣服,你害不害臊?” 阿箬不以为然:“你不愿意看,避开就是了。” 阿箬接着脱内衫,胡定坤立刻拉住她的手,阻止道:“你这傻丫头,你这样当着男人的面宽衣解带,不怕吃亏吗?” 阿箬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定坤:“你不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吗?也会对年轻姑娘有非分之想?” 胡定坤尴尬地说:“我虽活了六十岁,可也沉睡了三十多年,我的身体和精神年龄实际上还不到三十岁。虽然我总是自称老夫,但我并不是真正的老头子。你怎么能这样毫无顾忌?” 阿箬脸一红,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笑道:“我不怕你看见,大不了我嫁给你就是了。” 胡定坤惊呆了,脸红得像熟透地虾子:“你胡说什么,我可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 阿箬道:“你刚刚还说自己不是!” 胡定坤急了,闷声道:“我不理你这个胡搅蛮缠的坏丫头,你自己慢慢洗吧!” 说罢,他便一溜烟地消失了,阿箬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阿箬脱掉了衣服,泡进了温泉里。泉水不深不浅,正好到肩头,温泉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洗掉了污垢和汗渍,带来了浑身的舒适。 这里温暖而清爽,空气都透着芬芳,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阿箬虽然出身高贵,过得都是极为富足精致的生活,但从没有一刻是现在这样幸福和满足的。如果可以,阿箬愿意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 阿箬正这样遐想着,从天而落一个包裹。不用问,一定是胡定坤远远扔过来的。 阿箬打开包裹,里面是一身干净的男装和擦拭身体的棉布。阿箬洗完秀发,用棉布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上了那身男装。衣服虽然肥大,但袖管和裤腿都裁掉了许多,长度竟然是合适的。阿箬心里一暖,一定是胡定坤刚刚为她裁好的。 她慢慢悠悠地踏进房子的大厅,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清香。阿箬赶忙往里走进去,一个大圆檀香木的餐桌上摆满了热呼呼的饭菜,一看便是刚出锅的。 红绿相间的如意香干、翠玉色的虎皮青椒、金黄酥脆的干炸蘑菇、白嫩嫩的香闷笋片,每道菜闻了都让人想流口水。 阿箬忙拿起筷子,各自尝了一口,真是人间美味!她瞧见桌上还有盛好的米饭,便就着这些美味菜肴,狼吞虎咽起来。 这时候,胡定坤从外面端着一盅虫草汤进来,笑道:“慢点慢点儿,喝口汤,别噎着!” 阿箬忙接过他手中的热汤,喝了几口,赞不绝口:“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饭菜,喝过最鲜美的汤了!” 胡定坤笑道:“怎么样,老夫的手艺还不错吧!” 阿箬惊道:“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胡定坤点点头,得意道:“就地取材,亲手炮制。阿箬小姐,你还满意吗?” 阿箬欢喜极了,疯狂点头叫道:“太满意了,我愿意吃一辈子!” 胡定坤笑着说:“好啊,我教你。你学会了,就可以吃一辈子了。” 阿箬却问:“你就不能给我做一辈子吗?” 第一百一十章 游湖 胡定坤一脸吃惊地看着阿箬,无奈道:“你要和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一辈子吗?” 阿箬笑道:“你又不是真正的老头子。” 胡定坤摆摆手:“这么多菜也堵不上你那张嘴!快吃快吃。” 阿箬知他避重就轻,也不再为难他。她就不相信,他能一直回避下去。 平原王府,姜彦豪忙完政务,想去看看绫华。在院中见她正在给桂树浇水,样子十分认真,竟没有发现他已经走近。 姜彦豪在不远处就那么静静看着她,想看看她何时才能发现自己。 没想到她竟突然一笑,嗔道:“王爷打算看我到什么时候?” 姜彦豪走到她身边,笑着说:“你早就发现我了吗?” 绫华:“也是刚刚才看到的。” 微风吹过,金色花瓣在空中漫落,夹带着阵阵芳香。绫华站在这桂树中,一身红色的绸子衫衬得她愈发娇艳。她是绫子,却又不像。 姜彦豪情难自禁,轻轻搂住她,说道:“本王不喜欢你穿红色,这一点儿都不像你。” 绫华在他怀中,身子轻轻一颤,柔声道:“王爷,我只爱穿红色,从前在暖香宫里都是这么穿的啊。” 姜彦豪露出一丝苦笑,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装成另一个人。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她宁愿去廷理受尽了苦处,宁愿他日日夜夜受尽相思之苦,也不肯承认她就是绫子。 他长叹了一口气,或许应该找个时机好好地和她谈一谈。 姜彦豪看着绫华,提意道:“今天随本王出去游湖吧。” “游湖?”虽然搞不清楚他哪来的兴致,她还是点头:“好,我去准备准备。” 长湖之上,碧水蓝天,一叶扁舟在湖心荡漾。绫华依然是一身红袍,姜彦豪则是一身青衫,倒似个平常人家的公子。 绫华和姜彦豪之间,摆了一方小案,案上有酒壶,几碟子精致的小菜和点心。绫华看了看空旷的四周,不禁一笑。 姜彦豪问道:“你笑什么?” 绫华:“我原以为,王爷会浩浩荡荡,与一众人乘龙舟游湖。万万没想到,是同我两个人在这一叶小舟之上。王爷竟还要自己划船。” 姜彦豪笑道:“我原本也不是什么天生的王爷,从小也没人当我是嫡出的贵公子。划船又算什么?再卑贱的活计,本王也是做过的。” 绫华斟酒,淡然一笑:“哦,是吗?” 姜彦豪接过她递来的酒杯,试探着说:“你好像并不吃惊?” 绫华:“从前也有所听闻而已。令尹大人因卜筮之术,笃信要隐藏平原王的嫡子身份,才能盼来吉相。所以从前让你以私生子的身份受尽了苦楚,如今,王爷终于苦尽甘来了。” 姜彦豪饮尽了杯中酒,似笑非笑道:“只是听闻而已吗?” 绫华愣了一下:“王爷是什么意思?” 姜彦豪道:“这片长湖之上,只有你我二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你若有冤屈,若有委屈,若有不想让旁人知道的秘密,我保证,绝不透露半句。” 绫华凝视着姜彦豪,他还是知道了?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呀,他们曾经那么亲密,无论她装得多么像,还是会被看破的吧。可现在还不能承认,因为姜彦豪的背后,是他曾经一手遮天的父亲——姜令尹。她不能冒这个险。就算他心知肚明,她的这场戏也会继续演下去。就赌赌看,他对自己的爱有多深,愿不愿意陪自己一直演下去。 绫华沉吟片刻,说道:“王爷话里有话,恕茉微愚钝,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姜彦豪拉住她的手,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绫子,你还是不信任我吗?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就算我为你做过那么多,还是不能走进你的内心吗?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变成徐茉微?” 绫华强忍住内心的波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王爷,你醉了。我就是徐茉微。绫子在永巷的时候就烧死了。如果你愿意要徐茉微的陪伴,我可以留在平原王府。如果你需要的是绫子,那我无能为力,只能离开。” 姜彦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心口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说话。 良久,他才哽咽地问道:“所以,你宁愿离开我,也不愿告诉我真相吗?” 绫华的眼睛也开始泛出泪花,缓缓道:“王爷,我是徐茉微,不要再为难我了。” 姜彦豪点点头:“好,好!” 说罢,他又给自己甄了一杯酒,说道:“没关系,本王不在乎你是谁。只要你留在平原王府,留在我身边就好。我要娶你!” 绫华大吃一惊:“王爷在说笑吧!我是先帝的弃妇,还是进过廷理大牢的女人。你娶了我,朝廷重臣会讥笑你,百姓也会议论纷纷。令尹大人更不可能同意你娶我的。而且,我不想站在风口浪尖上。” 姜彦豪嗤笑道:“我现在是平原王,人人都说我现在是大楚权力最大的男人,我想娶谁还要在乎他人的想法吗?就算是父亲,也管不了我!大不了,这个王爷不当了。反正我现在,还不如在公主府看大门的时候快活!” 绫华心中一疼,知道他所受的痛苦全因自己而起。她不知道走到现在,是否还要继续执着下去?沐太后已死,那些深仇大恨似乎也消散了很多。他肯为自己放下身份地位,那么自己呢?能否为他忘记家仇,与他一起离开大楚,做对平凡夫妻呢? 姜彦豪见绫华沉默不语,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问道:“你还是不愿意?” 绫华苦笑道:“王爷三思,不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姜彦豪已经有了些醉意,一边指着绫华一边委屈地说道:“你呀你,到底要折磨本王到什么时候!” 姜彦豪说罢,一头栽在桌案上,不省人事了。 绫华既心疼又无奈,上前扶起姜彦豪,进了舱内帮他躺在里面的铺盖上,让他休息。自己则在一侧默默地看着他。 这样的时刻,她希望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楚吴边界,叶隐带队护送云和公主沐婉凤的和亲队伍前行。前几日,他已经收到吴国送来的书函,吴国太子博炎会在边境的角岭亲自迎亲。按理说,此时他们早应该出现在此等候了。 叶隐骑着骏马,在最前面走着,远远看到一队人马相迎过来,看那些装束,倒像是吴国帝宫的迎亲队伍。 为首一身华服的人看起来足有四十岁左右,长相极为粗鄙丑陋。并不像传说中太子博炎的弱冠年龄。 叶隐一脸疑惑,大喊道:“来者何人?” 为首的丑陋男子一副傲慢自大的样子,答道:“我乃吴国太子博炎!你们可是大楚的送亲队伍?见了本太子还不下跪!” 沐婉凤在轿中听到那人的声音,满心好奇,悄悄掀开轿帘看了他一眼,不禁花容失色。一边的碧水也看到了那男人的模样,差点儿惊叫起来。 碧水看了看沐婉凤惨白的脸,不禁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叶隐对这位自称吴国太子的男人充满了质疑,无论是相貌和身形、言谈举止,都不像是帝宫里养尊处优的太子。更何况,他的年龄也不像听闻的那般年轻。 叶隐看了看这人的双手,上面长满了老茧,分明是多年舞刀弄枪的痕迹。这人哪里是什么太子?分明就是土匪头子! 叶隐不露声色,抱拳道:“在下乃大楚的送亲使者叶隐,既然是吴国太子,可有身份凭证?” 那男子早已料到叶隐会这样说,从腰间摸出一方印玺,道:“你看看,这便是我吴国帝宫的太子印玺。” 叶隐见了印玺,再仔细看了这人身后的侍从们,个个人高马大,皮肤黝黑,气质粗鄙,分明和皇家的禁军侍卫们截然不同。 叶隐心想糟了,那吴国的太子博炎,八成是让这伙山匪给劫了。他们冒名顶替,来此迎亲,分明是想把大楚送来的云和公主和陪嫁珠宝都给劫回去。 叶隐跳下马,逐渐走近那为首之人,假意行礼笑道:“太子,在下眼神儿不太好,看不清楚这印玺。能否烦请你前行几步,让在下看看清楚。” 为首那自称吴国太子的大汉见叶隐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并未瞧得起他,也没有多加警惕,驾马便来到叶隐面前,把那印玺举起,贴近叶隐的脸,不屑地说道:“看清楚了吗?” 叶隐点点头:“看清楚了,是吴国的太子印玺没错!” 那大汉得意道:“既然如此,还不放下公主和财宝,你们便自行离去吧!” 那大汉正在洋洋自得,谁料叶隐一跃而起,一把揪住那大汉的衣领,顺势把他拽下了马!那大汉反应不及,慌忙出了几招,却被叶隐迅速破解。只见他一个漂亮地反身下压,跪在了那大汉身上,手中的穿云剑死死地抵住了大汉的脖子,压出了血痕。 那大汉的侍从们刚刚反应过来,正要往前冲,叶隐身后的士兵队伍也都手持兵器,冲了上来,双方队伍形成了僵持地对峙局面。 沐婉凤和碧水透过轿帘,看得目瞪口呆。 碧水慌张道:“完了,完了!叶大人疯了吗?怎么和吴国太子打起来了?这吴国太子再丑,也不能杀了他啊。糟了,糟了!叶大人是不是看上小姐了,要抢亲了?!” 沐婉凤瞪了碧水一眼:“胡说八道什么?!那人根本不是吴国太子!” 碧水一愣:“小姐……公主,从来没见过吴国太子,怎么知道他不是?” 沐婉凤道:“听闻太子博炎是弱冠年纪,才满二十岁。这人起码都有四十岁了!再说,一国太子,怎会如此粗鄙,定是冒充的!想必那叶大人也是看出破绽来了!” 碧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时,叶隐身下的大汉还在装蒜,喊道:“你这个奴才,胆大包天!竟敢冒犯本太子?!不想活了吗?还不快把剑从本太子的脖子上拿开!” 叶隐冷笑一声:“我看胆大包天的是你这山匪,长成这样也好意思冒充吴国太子?” 那大汉见被识破,却还想再坚持着强装一下,结结巴巴说道:“谁说我是装的,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是装的。我身上可是有太子印玺在的!” 叶隐手中的剑又加了分力道,那大汉的脖颈已经见了血,他面色发白,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 叶隐吩咐身后的士兵道:“你快马加鞭,去前方吴国边境,通报驻军将领,让他带兵过来认认这吴国太子!” 身后的士兵领命,立刻上马,绝尘而去。 那大汉一闭眼,知道一切都完了。 叶隐冷冷道:“说,真正的吴国太子在哪里?” 那太汉只得招了:“在俺的山寨里,怎样?” 叶隐:“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劫持太子,你们是吴国的反贼?” 那大汉呸了一声,道:“老子才不是什么反贼!俺是角岭的山大王,就是劫财劫色!谁想到清晨劫了一伙人,竟是吴国太子的迎亲队伍。俺想着,既然劫都劫了。不如顺便把亲也迎回去,搞个公主当俺的山寨夫人!” 叶隐嗤笑道:“你这如意算盘打得还挺响,你叫什么?” 那大汉道:“山野村夫,哪有什么正经名字。诨号倒有一个,人称镇山虎!” 叶隐差点笑出声来:“镇山虎,好有气势!好你个镇山虎,你赶紧让人把吴国太子博炎带过来,我便饶你性命。” 镇山虎眼睛一亮:“当真?俺要真把那吴国太子放了,你不会过河拆桥,把俺宰了吧?” 叶隐道:“我的目的是送亲,就是要把云和公主送到太子博炎手里。我要是完不成这个任务,就回不了大楚。我宰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镇山虎还是不信任他:“俺凭啥相信你?” 叶隐不耐烦的把手中之剑又加了一分力道:“你不相信可以,我现在就宰了你!” 镇山虎吓得闭眼大叫:“老二,老三,你们快去寨子里把那博炎太子带过来!” 镇山虎身后的侍从们,有两个黑脸大汉出列,齐声应道:“是,大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囚禁 叶隐命人把镇山虎五花大绑,看守起来,静待着对方把博炎太子带来。不消一会儿,老二和老三便骑马回来,带过来一个20岁左右的男子,这男子正是吴国太子。 镇山虎见了,忙对叶隐喊道:“来了,来了!那个白胖子,就是吴国太子博炎。” 沐婉凤忙透过轿帘看了看博炎,心中更是凉透了半边。这真正的博炎比那冒充的镇山虎,也并没有好多少。 博炎虽然年轻,但体态臃肿笨拙,一副蠢相,令人生厌。沐婉凤只觉得作呕,厌弃地放下轿 帘。碧水也看到了博炎的模样,心里也替她惋惜。这样花容月貌、又才情兼备的沐婉凤, 多少大楚权贵公子的梦中人。谁能想到吴国太子是这个样子!沐婉凤不甘心也是情有可原。 叶隐看了看老二和老三带来的年轻胖子,虽然其貌不扬,但白白净净、像个养尊处优的。 叶隐大声喝道:“把吴国太子放过来!” 那黑脸老二很是不情愿,回道:“先把我大哥放过来!” 叶隐冷哼:“我还不知道你们带来这太子是真是假,如何能放你大哥?” 老二道:“这一时片刻,我上哪给你找个假太子?再说,我们又怎能拿大哥的命开玩笑。” 那吴国太子博炎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对叶隐道:“对面可是楚国来的送亲使叶隐?快救救本太子,吴国必有重谢!重赏!” 叶隐听他这一副官腔倒也符合太子身份,料想这伙山贼也没那份心计和胆量再与他周旋,毕竟他们也看到自己的手下去找了吴国驻军。 叶隐道:“我喊到三,我们便一起放人如何?” 老二道:“好!” 叶隐拉起镇山虎,往前走了几步,喊道:“一、二、三!” 见到对面的老二率先把博炎推了出来,叶隐才放开镇山虎,这才把吴国太子救了过来。 那镇山虎一回到对面的阵营中,便立刻喊道:“快撤!莫等到吴国的驻军来了!” 话音一落,对面那伙山贼便乱哄哄地逃走了! 博炎瘫坐在地上,抹着眼泪道:“多谢叶大人相救,博炎感激不尽!” 叶隐见这吴国太子这般窝囊无用,也好生尴尬,只得劝道:“太子客气了,怎会落到这副田地,让这伙山贼欺负?” 博炎道:“哎,这角领乃吴楚边界,属于三不管地带,我们吴国无法带兵至此,这才让这伙山贼钻了空子!即使我今日受了这奇耻大辱,也无法派兵去缴获他们。稍有不慎,就会给了你们大楚平原王出兵的借口啊。” 博炎说完,意识到自己出口不逊,马上捂住了嘴巴。 叶隐道:“太子的侍从们呢?” 博炎哀叹:“有的迫于淫威,都屈从了山贼,落草为寇了。还有不从的,被灭口了。那伙山贼还是有所顾忌,留了我一条命。” 正说着,叶隐见远处驶来两匹骏马,马上一个是自己方才派出去求援的士兵,另一个一身戎装,是个吴国将领。 那将领四十多岁的年纪,国字脸,相貌平平。他见了太子,忙下马行礼:“属下李平见过太子。” 博炎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之后对叶隐介绍到:”李平是我们吴国边界的驻军将领。“ 叶隐皱眉:“李将军,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太子都被盗匪劫走了,怎么也不带兵来?“ 李平为难道:“之前吴楚大战,吴国败北。大楚平原王下令,不许我们吴国士兵进入角领啊。不然我们也不会就让太子带了一伙侍从就来此迎亲啊。” 叶隐点点头,竟没想到吴国从上到下,都对姜彦豪如此敬畏。 他说道:“太子,请你上马,我们护送云和公主和你一起回姑苏吧!” 博炎点点头,道:“多谢叶大人。” 叶隐扶博炎上马,李平道:“叶大人,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什么作为。不如再折回吴国境内,为太子备好衣物轿乘,也好让他把云和公主风风光光迎回姑苏。” 叶隐点点头,说道:“李大人说得是。” 李平便上马,又原路返回了。 叶隐继续带着队伍前行,心里想着这吴国真是难成大事,早晚要被大楚吞并。只怕平原王早就打好了这把算盘。 博炎骑着马,前行了一段。他养尊处优惯了,很不习惯骑马,回头看到了沐婉凤的轿子。 博炎问叶隐:“那轿上的可是云和公主?” 叶隐点点头:“正是!” 博炎笑道:“叶大人,你看本太子被那些山贼折腾了半天,早已经疲累不堪,可否与公主同乘一轿啊?反正她也是我未来的太子妃,正好联络联络感情!” 叶隐皱眉道:“太子,这不合规矩。云和公主身份高贵,一定要吴国帝宫大礼相迎,正式接亲后,才可以和太子同处一室。” 博炎继续嬉皮笑脸:“叶大人,何必那么死板呢!” 叶隐有些不耐烦,脸色冷了下来。博炎见他变了脸,不再多说。 沐婉凤在轿中,一直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自然也听到了博炎和叶隐的交谈,心里对这个吴国太子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很快,叶隐带着一行队伍进入到吴国境内,李平已经带着大队兵马相迎,气势完全不同于之前在角领的局促样。 李平旁边有个年轻的白衣人乘着一匹白色战马,姿容出众,很是打眼。 叶隐仔细一看,那白衣人分明是女扮男装,她身材高挑,样子极美,还带了几分英气。 博炎见到那白衣人,也很是意外,问道:“皇姐怎么来了?” 白衣人冷冷道:“自然是怕你这傻子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博炎翻了白眼,一副十分不快的样子。 李平对叶隐笑道:“叶大人,这位是太子的姐姐,我们吴国的华阳公主。” 叶隐抱拳行礼道:“大楚送亲使见过华阳公主。” 华阳冷笑道:“不敢当,我们大吴的太子落了难,还要让大楚一个小小的送亲使相救,真是惭愧。” 叶隐见华阳公主这般冷嘲热讽,看出她和太子博炎的关系并不和睦。他又看看李平后面大队人马,立刻回想到之前镇山虎劫亲的事情,这些联系在一起,他突然觉得很不一般。叶隐心里立刻生起了警惕。 华阳公主看了看叶隐身后的轿撵,嘴角一扬:“听说大楚的云和公主倾国倾城,让我见识见识啊。” 说罢,华阳公主便驾马去了轿前,撩起了轿帘。华阳公主见到了轿子中的沐婉凤,一笑:“果然是个美人。” 叶隐忙跟上她,只见华阳公主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佩刀,朝着沐婉凤的心口刺去!幸亏叶隐手疾眼快,迅速拎起华阳公主的衣领,将她重重甩了出去! 华阳不死心,欲要再刺,又被叶隐接连打退!华阳从小精于武艺,师从的可都是吴国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一般的送亲使,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可叶隐哪里是普通人,华阳自然敌不过他,不出几招,便被叶隐制住。 叶隐大怒:“公主这是在做什么?难道要置楚吴两国的情谊不顾,再起战事吗?” 华阳公主道:“我呸!楚吴哪有什么情谊?什么云和公主,分明就是平原王派来的细作!李平,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李平手起刀落,便砍下了太子博炎的脑袋! 叶隐大惊,不知道华阳公主玩儿得什么把戏,只听她大喊道:“楚国送亲队伍名为和亲,实则刺杀我大吴太子,是要我朝君主后继无人,其心可诛!李平,速将他们一举拿下!” 叶隐这才反应过来,好个借刀杀人! 此时,李平的大军已经把叶隐这支可怜的送亲队伍包围住,敌众我寡,实力悬殊。叶隐将华阳公主桎梏在怀中,吴军并不敢造次。 华阳公主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很冷静地与叶隐谈判:“叶大人,博炎已死,云和公主也不会活着。你这送亲使到了这个地步,回大楚也怕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留在大吴,投靠本公主算了!“ 叶隐冷笑道:“荒谬,我乃楚国将领,岂能投吴!我看那镇山虎,八成也是受雇于你吧!“ 华阳一笑,并不否认:“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没错,本公主本来吩咐他们杀了博炎,却没想到那伙山贼胆量太小,坏了我的大事。还要本公主亲自动手!“ 叶隐:“你这是谋逆之罪,我要押你去姑苏吴宫,揭穿你的罪行。“ 华阳冷笑:“我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你觉得他信你还是信我?你我离开后,你的送亲队伍就会全部被处死,现场更没有一个人可以指证我。你还想去姑苏帝宫揭穿我?可别做梦了!“ 叶隐道:“那好,反正我也活不了,不如先杀了你。有华阳公主陪葬,我一个小小的送亲使也不算亏。“ 说罢,叶隐拿手中佩剑抵住了华阳公主的脖颈。 华阳公主脸色一变:“等一下,叶大人!我们谈谈。“ 叶隐冷着脸:“谈什么?” 华阳公主道:“叶大人,你回大楚有什么好处。不瞒你说,博炎已死,我父皇病入膏肓,将来继承大统的便只有我。我华阳,就是大吴未来的女皇!你效忠于我,我定不负你。“ 叶隐看了看周围的吴军,再看看自己可怜的一队人马,根本无法与之硬拼。他假意服软道: “好,那我也有一个条件!” 华阳得意一笑:“你说。” 叶隐:“你放我的送亲队伍与云和公主回楚国境内,否则,我们便一起死!” 华阳脸色骤变:“不可能!事关我大吴机密,如何能放他们?” 叶隐冷笑:“你真当我下不了手吗?” 说罢,他手中之剑切入了华阳脖颈的肌肤。 李平吓得大叫:“叶隐,你好大的胆子!” 华阳脸色惨白,还是不肯松口,倒是李平乱了阵脚。 李平慌忙吩咐手下:“让路,让路!放他们走,莫让这狂徒伤了公主。” 吴军纷纷让开道路,叶隐对送亲队伍的士兵吩咐道:“你们快护送云和公主回大楚,拼了性命也要保公主周全,保住楚国颜面。” 送亲队伍的士兵们领命,带着沐婉凤所乘的轿撵纷纷撤出了吴境。 轿中的沐婉凤总算舒了一口长气,碧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多亏了这个叶大人,太险了!没想到这吴国竟然这么乱。我们回大楚也好。” 沐婉凤抚了扶胸口,想着:吴国内乱,小姑的处境也未必有多好。这亲不和也罢,总要留着性命,再想别的办法搭救父亲。” 叶隐桎梏着华阳公主,过了半晌也没放开。 华阳公主早已经不耐烦:“叶大人,有这工夫,你们的云和公主早就到了大楚境内,你是不是能放开我了?” 叶隐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便重重地把她向前推出数米,随后纵身一跃,杀出重围! 华阳公主怒道:“给我追!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隐纵身上马,向角领冲了过去,身后的吴军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冲出吴境,却见前面的角领境地出现了一伙大汉,为首的正是镇山虎! 叶隐只得停下,前有拦路虎,后有吴国追兵,他这次已经插翅南飞。华阳公主驾马追上,得意地看着叶隐说道:“还不快弃械投降,本公主便放你条生路!“ 叶隐不语,只能认栽,扔下了手中剑。华阳公主心中有气,手持长鞭重重地抽在了叶隐身上!叶隐吃痛,不禁跪在地上。吴军纷纷上前,用长枪抵住叶隐。 “杀了他!“李平下令! “慢着!”华阳公主道:“他刚才那样羞辱我,这么死了,可太便宜他了。关起来,让本公主好好折磨折磨他,泄泄恨!” 李平领命,派人将叶隐五花大绑,扔进了一间密室。 密室里,只有几盏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叶隐在此已经关了两个多时辰,身上被捆绑着,又疼又乏。半天滴水未尽,他又渴得发慌。 密室门打开,华阳公主独自进来,一手拿着长鞭,一手拿了支皮革水壶。随后,门被关上。 华阳公主走到叶隐面前,她脖颈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叶隐坐在地上,手脚被绑着,动弹不得。 华阳公主在叶隐面前蹲下,用手抚了一下他的脸,柔声道:“你长得可真好看,本公主很是喜欢。” 叶隐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对女人的痴迷和称赞也习以为常,淡漠地说道:“公主谬赞了。” 华阳公主却突然冷笑一声:“本来呢,你若不得罪我,我还能对你好点儿。现在晚了!” 说罢,她举起长鞭,狠狠地抽在叶隐身上,一鞭接一鞭,直打得他皮开肉绽! 叶隐从小在鬼头军受训,什么样的苦没吃过?这点儿折磨也不算什么。虽然华阳公主下手颇狠,他却也没吭一声。 华阳公主不禁冷嘲热讽道:“哎呦,没想到还是个硬骨头呢!” 说罢,她有些口渴,便拿起手中的水壶喝了几口。叶隐此时也渴得不行,盯着她手中的水壶目不转睛。 华阳公主见了他的样子,便把水壶举到他面前,挑衅地问道:“你渴啊?” 叶隐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华阳公主找到了乐趣,突然将水壶的壶嘴朝下,里面的水便倒在了地上! 叶隐顿时火冒三丈,每一滴水落在地上都像他的心在滴血!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纵身向前拿额头狠狠地向华阳公主的脑门磕去!华阳公主躲闪不及,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效忠 叶隐这脑门也磕出了一个大包,红肿着,眼冒金星,懵了一会儿。看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华阳公主,心里解了几分气。他看到华阳公主佩戴有一把小腰刀,便背过身子,用捆绑着的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终于摘下那把腰刀,割开了捆绑手脚的绳子。 叶隐拾起地上的水壶,晃了晃,里面还剩了少半壶水,心中一喜,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总算纾缓过来。 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华阳公主,虽然她的容貌可人,但行为也乖张气人,实在不值得怜惜。当务之急,还是要离开大吴,回到楚境,追上云和公主的送亲队伍,回到平原王府再说。 叶隐又看了看地上的泥渍,是华阳公主刚才故意倒在地上的水和着土形成的。叶隐嘴角一扬,露出一丝坏笑,决定好好教训她一番。 他从地上捏起一小撮泥土,揉啊揉,终于揉成一个药丸形状的泥丸来。之后,叶隐便把这泥丸攥在手中,等着华阳公主转醒。 过了一会儿,华阳公主呢喃着发出了声音,她的额头一阵阵剧痛,不禁用手摸了摸额上的红肿。叶隐把华阳公主扶起来,轻声道:“公主,来,吃个止疼药!” 说罢,叶隐便把手中的泥丸给她塞进嘴里。华阳公主察觉到情况有异,本想将嘴里那奇怪的”药丸“吐出,却不料叶隐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使她喘不过气来。华阳公主一慌张,用力呼吸,口里的泥丸便不由自主地咽了进去。叶隐得意一笑,这才把她放开。 华阳公主涨红着脸,又气又急,怒道:“你这厮,给我吃的是什么鬼东西?“ 叶隐道:“当然是要人性命的毒药!” 华阳质疑道:“你胡说,你身上怎么会带着毒药。明明把你扔进密室前,李平还搜过你的身。并没有见过什么毒药!” 叶隐却煞有介事地说:“我藏着的毒药,自然是在身上极隐秘的地方,你们哪能搜得出来?但这确是无人能解的奇毒,只有我会配出解药来。你若不相信,只管叫人来把我砍了。我就赌你遍寻大吴,也找不到会解这种毒的郎中。” 华阳“呸”了一声:“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只是个小小送亲使,又不是帝宫中的太医,怎会有这般本领?谁知道你给我吃的是什么鬼东西,休想唬我!” 叶隐见被识破,但依然不动声色,继续忽悠道:“你还真别看不起我,你觉得我要是普通的送亲使,武艺会这么好吗?” 华阳一愣,小声道:“恩,你功夫是不错。你到底什么来路?” 叶隐道:“不瞒你说,我从前可是帝宫里的禁军首领,后来便是大楚鬼头军的指挥使。鬼头军你知道吧?那可是郢都里最精英的队伍,直接隶属于平原王府。所以,我呢,从小就是受过特殊训练的。配个毒药、解药,又是什么难事?” 华阳公主半信半疑地看着叶隐:“既然你这么有本事,平原王为什么给你派了这么不起眼的差事?” 叶隐一瞪眼:“这怎么是不起眼的差事呢?事关吴楚结盟,兹事体大,乃是楚国的头等大事啊!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再问下去,你的毒药就要发作了!” 华阳被他说得有些紧张,可又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可是我完全没有中毒的感觉啊?” 叶隐的脸渐渐贴近她,口吻耸动地说道:“你有感觉的时候可就晚了。这个毒药开始奏效的时候,你会先觉得头晕、头痛,然后脸上发烫、接着容颜尽毁,最后就要吐血身亡了!“ 华阳被叶隐说得一阵发懵,原本被叶隐磕得生疼的脑袋又痛又晕。再加上叶隐的一副俊脸贴近,她果然感觉到了脸发烫、心跳加速,头晕脑胀,不知所措。糟了,难道是那毒药起作用了?! 华阳有些怕了,忙拉住叶隐的手臂,说道:“叶大人,你何必如此为难我?除了博炎之外,我父皇只有一个幼子,难成大器。而我母后是吴国上卿的妹妹,我华阳一直辅佐着父皇处理朝政。博炎已死,我便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你乖乖归从于我,本公主许你一个大好前程,如何?” 叶隐看着华阳公主那急切失措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表面上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道:“公主说的极是,我考虑考虑。” 华阳公主真以为他有所动摇,心中一喜,接着劝道:“这就对了!你那个什么禁军头领、什么指挥使,听起来最多也不过是三品的官衔。你若肯效忠于我,本公主封你个一品上将军当当,又如何?” 说起上将军,叶隐不禁想到了素莲。若在以前,他还真想过争个上将军当当。如今,却也无所谓了。 叶隐笑笑:“行,一切依公主的意思办。” 华阳见叶隐如此好说话,也放松下来,笑着说:“我之前那样对你,确实不太应该。可本公主身份尊贵,你之前那样无礼,我小小地惩罚你一下,也不算过分,对吧?!” 叶隐点点头:“你说的都对!” 华阳公主高兴极了:“所以,之前咱俩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了。所谓不打不相识,你我二人就此冰释前嫌。以后你便跟着我,你我主仆二人就此在大吴,共谋大业!“ 叶隐连连拍手,道:“华阳公主说得极是,以后叶某就劳烦公主提拔了!“ 华阳公主笑着摆摆手,道:“好说,好说!那你把解药给我吧。“ 叶隐道:“我身上没有解药啊!“ 华阳公主一愣,顿时变了脸色,怒道:“叶隐,你在耍我吗?没有解药,谁要跟你说那么多废话!“ 叶隐似笑非笑地看着华阳,叹道:“原来公主刚才和叶某说的不是真心话,全是废话!叶某现在身上虽没解药,但可以出去给你配一副解药啊。” 华阳强压心中怒气,转怒为笑,说道:“我刚才跟你说的,当然都是真心话了!那我们便出去,配一副解药吧。” “慢着”,叶隐道:“我这解药,所用的药材需到楚境去找,大吴并没有。所以需要公主陪我入楚一同去。” 华阳皱眉:“这么麻烦的吗?我差李平随你去楚地找药材,不就可以了?何必要本公主亲自犯险。” 叶隐故作为难的样子:“叶某是怕,李将军随我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公主用药的时机啊。若公主随我入楚,找到了那药材,就地配制服下,公主体内的剧毒便可清除了啊。若公主执意留在吴境,让李将军随叶某去,那你就要等我们拿了解药再折回来,凭空耽误了很长时间啊。也许晚吃一会儿并不会伤及公主你的性命,但是万一伤了你的花容月貌,也是可惜啊。“ 华阳公主听了这话,惊慌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忙道:“就按你说的做啊!我们现在就去大楚!” 叶隐心里偷着乐,这华阳公主初见时还以为她多精明,没想到也是个单纯的丫头。不过叶隐也开始检讨自己,从前的他,可从没有这样“诡计多端”。什么时候才开始如此会“玩弄伎俩”的呢?叶隐仔细回想着,仿佛是跟绫华混多了才学会的。 叶隐想着,要赶快带华阳公主离开大吴才行。有她做保护伞,这一路才能畅通无阻。若是留华阳公主自己在大吴,等她反应过来被骗,还不立马派出千军万马追杀自己才怪! 叶隐催促着华阳打开了密室大门,两人离开了这里。外面的吴国士兵突然见了叶隐,纷纷兵戎相见。华阳公主却摆摆手道:“莫要惊慌,叶隐已经投靠了本公主,今后便是本公主的人了?” 吴国士兵面面相觑,看着华阳公主不像被胁迫的样子,又看那叶隐生得这般风流倜傥,两人方才在密室中相处的时间也颇长。这些吴国士兵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皆露出暧昧的表情,纷纷收起对准叶隐的兵器。 华阳公主吩咐道:“你们备上两匹快马,我和叶隐有些事情要出去一趟!” 叶隐却道:“一匹就好,我与公主共乘一匹快马即可。” 华阳公主吃惊地看了看叶隐,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跳加快,面色挑起一丝红晕。 叶隐当然是想着共乘一匹马会方便挟持和控制华阳,然而他却低声在华阳耳边说道:“公主中了毒,自己乘马的话,若是毒发就太危险了!” 华阳公主点点头,内心却泛起了一丝涟漪,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心动。 叶隐同华阳公主共乘一匹骏马,疾驰而出。吴国士兵们纷纷感慨,男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是多么重要。 骏马飞驰着,华阳公主坐在前面,身后是叶隐驾马,双手正好把前面的华阳揽在怀中。两人这样共乘一匹骏马,飞驰向角领而来。华阳在马背上,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靠,内心深处期待着和叶隐近一些、再近一些。 很快,两人便进了角领地带。叶隐这才停下了马。 叶隐料想着李平无论如何,也不敢带兵追来这里。至于单单镇山虎那些山匪,也不足为惧。叶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对华阳公主说道:“多谢公主送我出吴境,你回去吧!” 说罢,便要走。 华阳公主这才意识到上当了,脸色大变,怒道:“叶隐,你耍我?!你别走,我的解药呢?” 叶隐一笑:“哪里有什么解药,那不过是我拿泥土搓成的泥丸而已!” 华阳气得满脸涨红,纵身一跃,落到叶隐面前:“我杀了你这个大骗子!” 她对叶隐频频出招,使出了看家的功夫,却被他不紧不慢,轻松化解。 叶隐笑道:“公主不要浪费时间了!你又不是我的对手。你还是乘上快马,速速回吴境吧。这角领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儿,你一个姑娘家,可不安全。” 华阳怒道:“我安不安全,与你何干?你压根也不在乎我的生死!” 华阳公主这话说得没有来由的娇嗔和怨念,那语气仿佛在埋怨负心的小情人。叶隐眉头一皱,不想和她纠缠,使出一个大招,将她推出数米。华阳公主只觉得不可名状的心痛,却又舍不得从此与叶隐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但此时此刻,她也没有纠缠他的借口和理由。 正在此时,跑过来一个士兵,叶隐一看,正是大楚送亲队伍里的一员。 那士兵喊道:“叶大人,叶大人!你可算逃过来了。小的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叶隐吃了一惊,忙问:“你怎么在这里?云和公主呢?” 那士兵一脸愁容:“公主被镇天虎的人劫走了!我们不敢回大楚,便就地解散了。小的想着,大人如此神武,说不定还能杀回来,便在此等候。没想到,真等到了!” 叶隐大惊失色:“什么时候的事情?公主什么时候被劫走的?” 士兵战战兢兢答道:“就是博炎太子死后,我们从吴境刚逃到角领,便遇上了镇山虎啊。云和公主已经被劫走一天一夜了。和大人在吴境的时间差不多长啊!” 原来那日和亲队伍带着云和公主一出大吴,就已经被镇山虎那伙山贼掳走。之后镇山虎才带人来大吴边境堵截叶隐。 叶隐心急如焚,连声道:“糟了!糟了!” 华阳公主见状,不禁幸灾乐祸:“好极了,报应来了!” 叶隐狠狠地瞪了华阳一眼,纵身上马,准备要去营救云和公主。却没想到华阳公主纵身一跃,也骑到了马上,坐在叶隐身后,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腰。 叶隐皱眉道:“你做什么?” 华阳公主道:“和你一起,去救你们大楚的云和公主啊!” 叶隐冷笑:“不必了,我不需要你。” 华阳公主问:“那你知道那伙儿山贼的寨子在哪里吗?” 叶隐一愣:“难道你知道?” 华阳公主一笑:“我是他们的雇主,我当然知道。我带你去啊。” 叶隐质疑:“我明明骗了你,你刚刚恨我恨得入骨,怎么这会儿又要帮我?“ 华阳公主迟疑了一下,轻轻把脸靠在叶隐的后背上,缓缓说道:“我还想着把你收回大吴,效忠于我呢。你死了,谁做我的上将军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黄雀 华阳公主指路,叶隐带着她御马前行,眼看便到了镇山虎的角岭山寨。叶隐下了马,华阳也跳了下来。 华阳公主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叶隐答:“自然是要闯进去把云和公主救出来。” 华阳的脸色有些不悦:“她就那么重要吗?你进了寨子,以一敌众,不怕那些山贼把你灭了?” 叶隐说:“她是大楚圣上指派来和亲的公主,若被山贼掳走,大楚岂不是颜面扫地。我肯定要把她救出来啊。” 华阳却不以为然:“博炎都死了,你把她救出来也无法和亲,大楚一样没面子。” 叶隐:“博炎死,还不是你下的毒手!你们吴国内乱我可管不了。但我是送亲使,再怎么样也得保住云和公主的命啊!” 华阳半信半疑:“你救她只是因为使命使然吗?再没有其他了?” 叶隐皱眉:“还能有啥?” 华阳道:“莫不是看她长得美,心里有别的想法!” 叶隐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你走吧,我进去了。” 华阳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再怎么样,我也是镇山虎的金主,他会给我面子的。我命他把云和公主放了。” 叶隐知道华阳不会轻易有此善举,问:“公主如此关照叶某,可有什么条件?” 华阳道:“我说过了啊,你和我回大吴,做我的上将军啊。” 叶隐端详了华阳公主一会儿,只见她突然间有点儿慌乱,面色绯红。 华阳公主娇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叶隐察觉到了她的心意,正色道:“公主,你帮我救人,叶某感激不尽。将来若有机会,定当拼力报答。可你千万不要喜欢我啊,我这辈子最怕欠情债,那可真是还不清。” 华阳一愣:“你欠过很多情债吗?” 叶隐叹了一口气:“那真是数都数不清,所以,别喜欢我!” 华阳翻了一个白眼:“谁喜欢你了?自做多情吧!先去救人,其它的,日后再说!” 华阳公主大摇大摆地走进山寨,叶隐紧随其后。 寨子门口负责看守的正是那个叫老三的山贼,他自然是识得华阳公主的。老三见她和叶隐混在一起,颇为吃惊道: “公主,你怎么来了?怎么跟这厮在一起?是不是他劫持了你?” 华阳公主一瞪眼:“谁说本公主被劫持了?分明是本公主将他收了做手下而已。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老三又看了看叶隐,瞧他那副英俊帅气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暗暗感叹:这年头生得好、娶得好,都不如长得的好。 老三道:“不知公主来我们的寨子,有何贵干啊?” 华阳公主不悦道:“听说你们老大把云和公主又给劫来了?” 老三点点头:“我们老大看上了那公主,想娶了做大嫂呢!” 叶隐怒道:“那是大楚的云和公主,镇山虎想什么美事儿呢?不怕被砍头?” 老三却不以为然:“大楚还能派兵来角岭吗?平原王不是说了,以角岭为界。吴楚两国,哪国的兵先到角岭,就是先宣战吗?为了一个外姓公主,大楚不会的!” 叶隐冷笑:“你这山贼当得有水平,审时度势,知道得挺多!” 老三一笑:“若非如此,我们怎会在角岭混得这么开。” 华阳道:“老三,你也别废话了。你去告诉镇山虎,说我要见他,此次前来,是要重金赎回云和公主,价格他随便开就是!” 老三笑道:“原来华阳公主是送钱来的,这就好办多了。那叶大人扯什么大楚、大吴,没一句说到点儿上。早说给钱不就完事儿了,我这就去通禀。” 老三说完,便往寨子里走去。 叶隐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原本想着凭一身武艺,杀进去救人。没想到华阳公主轻松几句话就解决了难题!果然是钱多好办事儿。 叶隐看了看华阳,只见她一副得意的样子,竟还有几分可爱。 叶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可是能杀死亲弟弟的狠毒女人,自己怎么会觉得她可爱?疯了,疯了,一定是自己疯了! 过了一会儿,老三出来了,说道:“华阳公主,叶大人,你们进去吧!我们老大在里面等着呢。” 叶隐随着华阳公主一前一后,走进了寨子里。这角岭山寨也颇为气派,房屋良田竟遍布山野。寨子里的人种田、放牧,很是自在。在这里生活,没有哪国的律法羁绊,也没有苛捐杂税,也算是惬意。 叶隐与华阳公主来到了主寨的大院,大堂中,镇山虎正坐着喝酒。 华阳公主一见镇山虎,便道:“本公主给你的银子还不够多吗?事没办成一件,要你放个人也这么难的吗?” 镇山虎没有想象中的热情有礼,只是似笑非笑道:“事儿没办成,也不是俺的错。公主也没告诉俺大楚送亲使的功夫那么好不是?这都是意外。不过老三说了,公主想把云和公主赎回去,俺斗胆问一句,公主准备开什么价啊?” 华阳看着镇山虎一副贪得无厌的嘴脸,心中十分厌恶。但又想着帮叶隐救人,只得忍耐着说道:“你想要多少,便开口吧?” 镇山虎一笑:“俺想要李平将军那个职位,俺要当大吴边境的驻军首领!不知道华阳公主能不能允啊?” 华阳愣住了,登时冒了火,怒道:“荒唐!我大吴边境何等重要,怎能交给你一伙山贼?你若要钱,多少本公主都允你。想要驻军的职权,没门儿!” 镇山虎脸色一变,冷笑道:“原以为公主大方得很,却没想到竟如此小气。不过你小气没关系,有人大方啊!” 华阳皱眉:“你什么意思?莫要故弄玄虚!” 镇山虎道:“有人拿李平将军的职位来换华阳公主你的命,俺觉得这买卖还挺划算!” 华阳和叶隐同时吃了一惊,镇山虎又被他人收买了? 镇山虎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说道:“沐妃娘娘,云和公主,你们出来吧!” 这时,只见内厅走出来两位女子,年轻的那个正是云和公主沐婉凤。而另一位,三十多岁的年纪,容颜秀美,衣着华丽,正是吴王的宠妃、沐婉凤的小姑——沐妃。 华阳公主见了沐妃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就在此时,堂外冲进来一行黑衣人,手持兵器,围住了华阳和叶隐。不用问,这些黑衣人,自然是跟随沐妃而来。 华阳公主冷笑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沐妃娘娘好手段!” 沐妃淡淡一笑,坐在了镇山虎一旁的椅子上,说道:“角岭是个缴杀异党的好地方,华阳公主知道,本宫怎么会不知道呢?只不过,本宫万万没想到,我前脚刚和镇山虎谈好条件,你后脚便自己送上门了。早知道这活计这么容易,本宫便和镇山虎压压价了!” 镇山虎哈哈大笑道:“沐妃娘娘,现在压价可晚了!” 沐妃掩口一笑:“本宫只是说笑,既然谈好了,自然不会再变卦了!” 叶隐看这情况,知道不妙。他万万没想到,吴国内斗成这个样子。太子、华阳、沐妃竟形成了三股势力出现在角岭这个小地方。 叶隐看了看沐婉凤,问道:“云和公主可无恙?” 沐婉凤对叶隐行了礼,说道:“多谢叶大人挂念,幸得小姑救助,婉凤无碍。” 沐妃看了看叶隐,笑道:“叶大人,我听婉凤说多亏你机智多谋,才能一路护她周全。等回姑苏之后,本宫一定会重赏!” 叶隐行礼道:“谢娘娘,保护云和公主是在下分内之事。” 华阳公主心下一凉,叶隐和沐妃都是楚人,他一定不会为了自己得罪沐妃的。如今,镇山虎已经归顺了沐妃,而自己却孤身一人深陷敌阵,断无生还的可能了!只怪自己太愚蠢,为了一时的心动,竟连命都搭了进去。 沐妃冷冷看着华阳,说道:“华阳啊华阳,你想杀了婉凤,断了吴楚的交情,把本宫置于绝境。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本宫怎能放过你?镇山虎,把她给我砍了吧。” 镇山虎点头道:“遵命!” 说罢,他飞身一跃,手中长枪刺向华阳公主。华阳此时万念俱灰,并没有躲闪。却见叶隐突然挡在身前,手中快剑将镇山虎的银枪打落。 沐妃和镇山虎同时吃了一惊,沐婉凤也愣住了!连华阳公主都觉得震惊! 叶隐挡在华阳身前,求情道:“沐妃娘娘,华阳公主这次和叶某来山寨,原本是要救云和公主的。不如,你饶她这一命吧?” 沐妃冷笑道:“她这个狡猾狠毒的女人,怎会有这般好心?怕是还有别的阴谋!叶大人,你难道要为她得罪本宫,背叛大楚吗?” 叶隐道:“沐妃娘娘,你已经是吴国君王的妃子,并不能代表大楚。叶某不会背叛大楚,但也不会背信弃义。华阳公主是为了帮我救人才进的山寨,我不能让她命丧于此!” 沐妃的脸色变得铁青:“叶大人,你若执意如此,本宫只有连你一起杀了!” 沐妃一旁的沐婉凤脸色大变,忙劝道:“叶大人,我们都是楚人。你何苦为了吴国公主得罪我姑姑呢?!若是弄僵了,平原王那里你也无法交待啊!” 叶隐无奈道:“无法交待就不交待了,反正我就是不能让她死。” 华阳公主看着叶隐坚定的表情,心中一暖,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突然间觉得就是死也值了。 那镇山虎在沐妃耳旁悄悄说道:“娘娘,俺和叶隐交过手,他功夫高得不得了。真拼杀起来,是要损兵折将的。” 沐妃听了,白了镇山虎一眼,深吸一口气,又露出笑容,说道:“这华阳生得确实颇有资色,叶大人喜欢也不必以命相搏。不如把她活捉了,先让叶大人享用几天,等兴致褪去了,再杀不迟啊?” 叶隐和华阳同时一愣,脸上同时泛了红润。 叶隐知道沐妃不想开战,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当然,现在与他们拼杀,叶隐也占不了上风,还不如将计就计,找机会再带华阳逃走。 叶隐大声道:“沐妃娘娘想得周到,正合叶某的心意。那就把这华阳公主先关起来,让在下过完瘾再说!” 华阳满脸通红,指着叶隐大骂:“你!你!你这个禽兽!” 话音未落,她便被一群山贼押下去了。 沐婉凤目瞪口呆看着一切,不禁对叶隐彻底改观。男人嘛,呵呵,不过如此。 沐妃没想到叶隐答应得如此痛快,有些反应不过来。良久,才说:“那叶大人就留在这山寨里休息几天,镇山虎要帮本宫好好招待!” 镇山虎:“是,娘娘!” 叶隐也抱拳行礼:“谢娘娘!” 沐妃点点头:“本宫带婉凤先回吴宫,叶大人你自便吧!” 沐妃说完,又郑重交待了镇山虎:叶隐离开时,让他务必手刃华阳公主。之后,她便带着沐婉凤与一众黑衣人随从离开了山寨。 沐妃离开后,镇山虎对叶隐果然颇为热情、周到。他原本就颇为倾佩叶隐的好功夫,又有沐妃之命,自然对叶隐高看一眼。 镇山虎好酒、好肉招待了叶隐一番,称兄道弟,好不热情:“叶兄弟,我们不打不相识,以后便是兄弟了!今后路过角岭,莫忘了找我镇山虎喝酒!” 叶隐端着酒杯,客气着:“好说、好说!” 两人便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一边说着没营养的车轱辘话,一边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叶隐心里挂念着华阳的安危,便道:“大哥,你先喝着。小弟想去看看那华阳公主!” 镇山虎看着叶隐,一脸淫笑道:“叶兄弟,你也太急了!她又跑不了,再喝点儿,再喝两杯!” 叶隐摆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我明天还在,咱们兄弟明天再喝。” 镇山虎有些醉了,胡言乱语道:“那好、好好!你去吧。那小美人过两天就要被宰了,你抓紧时间找乐子吧!” 叶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离开了酒桌。他和身边的山贼打听到了华阳公主的关押之处,便快去寻她了。 一个僻静的房间里,华阳公主被五花大绑着关在里面。不远处,有两个山贼把守着。叶隐来到房间,一脚踹开房门,对着华阳大声喊道:“小美人,大爷来找乐子了!” 华阳公主看见叶隐一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呸,禽兽!” 叶隐进了房间,把门虚掩上,透过门缝观察着不远处的守卫,见他们颇为松懈,心里有了底。他把房门关好,走到华阳面前,笑着说:“怎么样?被绑的滋味如何?” 华阳冷哼道:“明知故问。” 叶隐幸灾乐祸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前一天,还是我在密室被绑着,这么快就轮到你了。” 华阳不耐烦道:“你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是要救我还是要……” 华阳脸一红,突然说不下去了。 叶隐只觉得好笑:“还是要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华阳公主又瞪了他一眼,红着脸说:“还是要侮辱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隐忍俊不禁:“侮辱你?我看你心里盼着我侮辱你呢吧?别想美事儿了!我是来救你的。” 华阳满脸通红,骂道:“你怎么这么臭不要脸?白瞎长得这样好看!” 叶隐道:“所以你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啊。” 叶隐割开了华阳身上的绳子,她手脚终于解放开,忙站起身来活动活动。 “你虽然不要脸,可还挺仗义。我们什么时候逃走?”华阳问道。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雨夜 等到夜深人静,叶隐便带着华阳公主悄悄地潜行出角岭山寨,乘上快马,一路入了吴境。李平还算忠心,一直派人寻找接应华阳公主,总算盼来了他们。 可李平的势力始终在吴国边境,这个时候,恐怕沐妃已经在姑苏宣布了华阳公主的死讯。若她得知华阳逃走,一定会派人在姑苏城外严加盘查,进姑苏城便成了头等难事。 叶隐本想把华阳送回吴国,便全身而退。可华阳公主却无论如何不肯放走他,非要叶隐护送她去姑苏城。叶隐是楚国的官员,自然不能掺和吴国的内政,婉拒了华阳公主,便车马扬鞭,打算返回大楚。 叶隐就要出吴境的时候,突然看见一只熟悉的鸽子在自己头顶盘旋,仔细一分辨,原来是鬼头军专用的信鸽。 叶隐吹了一声口哨,那信鸽落在他的肩头,他取下绑在信鸽脚上的信。这是平原王姜彦豪送来的密信。 原来,楚国去往吴境的探子密报,说了一些叶隐和华阳公主的绯闻。姜彦豪便来信,命叶隐潜在吴国,待在华阳公主的身边,为楚国送情报。 叶隐读完这密信,皱着眉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姜彦豪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回大楚,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他留在大吴当细作了? 叶隐很是气恼,搞不清楚姜彦豪真是以国家大局为重,还是因为小心眼,计较他和绫华之间的一些过往,才故意为难自己。叶隐冷静下来,反复寻思这件事情。自己和姜彦豪毕竟也有十来年的交情,他总不至于因为那点儿嫉妒心便把自己留在大楚当细作,不让自己入楚了?想来想去,或许姜彦豪还真是从大局出发,作此谋划吧。无奈,叶隐只得再返程去寻华阳公主。 南岳山上,阿箬跟着胡定坤在山上奔走着。此时的阿箬今非昔比,已经可以健步如飞地游走在山间。她一身男装打扮,小脸晒得发黑,一会儿爬上树摘果子,一会儿跳入溪涧捞鱼,精力旺盛得很,一刻也不肯闲着。 胡定坤看她活泼俏皮地样子,忍俊不禁道:“要是徐总御见了你,怕是要认不出来了。你哪里还像当初离开百越的千金大小姐,倒像一个山里长大的野小子。” 阿箬笑道:“神医,你看我现在,跑跳了这么久,头不晕、气不喘,我的病是不是已经好了?” 胡定坤说:“你的病早就好!你现在身体可健壮得很,已经不是普通女子能够比得上的。甚至都有了些轻功底子了。” “轻功?”阿箬惊喜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我有轻功的底子?我是什么时候练的啊。” 胡定坤一脸惋惜地看着她:“你身体是好了,可脑子一点儿没变好,还是那样笨。平时我教你那些调养气息的心法,都是练气的功法。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能修炼功夫。再加上平日里,你在山间行走,越岭爬树,自然而然就有了功夫底子。” 阿箬笑道:“既然我有了功夫,是不是以后就不怕人欺负了。和别人打架也能赢吧?” 胡定坤一挑眉毛:“你还想打架?你知道怎么出招吗?” 阿箬愣住了,摇摇头。 胡定坤翻了一个白眼,用手指头戳了戳阿箬的脑门:“你都不会出招,打架怎么可能赢?出去一样挨揍!” 阿箬失落地说:“那我这一身功夫也没啥用啊。” 胡定坤:“谁说没用的。你这身功夫,至少把你的病治好了,还能帮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阿箬:“神医,不如,你教我打架啊?这样的话,我们以后行走江湖,也好有个照应。” 胡定坤一愣:“谁说我们要行走江湖了?” 阿箬一脸懵:“不去行走江湖?我们要在南岳山待一辈子了?” 胡定坤忍俊不禁,敲了敲阿箬的脑门:“徐姑娘,麻烦你清醒清醒。你病好了,该回总御府了。” 阿箬满脸失落:“这么快吗?我的病这么快就好了吗?” 胡定坤却道:“这还快?你我离开百越,再到这南岳山,已经三月有余了。你再不回总御府,你父亲就要带兵来把我这南岳山翻个遍了。” 阿箬:“你会送我回百越吗?” 胡定坤一笑:“不必我送你回百越,你父亲早已经派人在南岳山下等着接你回去了。” 阿箬一惊:“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胡定坤道:“总御大人自然有他的办法。你只需出了这片树林,便能和总御府的人汇合了。” 阿箬神情黯淡地看着他:“我这一走,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胡定坤看着阿箬依依不舍的表情,心里也有一丝触动,安慰道:“若有缘,他日定能江湖再见。” 阿箬眼眶转起了泪花:“你骗人!我又不去行走江湖,怎能和你江湖再见?” 胡定坤竟有些莫名的心疼,说道:“我以后会去百越看你的。” 阿箬擦了擦眼泪:“以后是多久?能给个精准的日期吗?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胡定坤有些为难道:“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你现在又何必如此执拗。我就算告诉你了日期,也许你回了总御府,很快就忘记约定呢。” 阿箬摇头:“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忘的。我会等你来看我。” 胡定坤见阿箬伤心,很是不忍,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以前身体有恙,总是关在总御府,也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人。这次身体大好,回去以后肯定要四处看看,也要多结识些权贵公子。你这千金小姐的身份,日后不是夫人就是王妃。人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别说了!”阿箬生气地打断了胡定坤的话,双目瞪圆:“什么夫人、王妃?说这些不过是把我早早赶走罢了!我走便是,不在这山上给你惹麻烦。” 说罢,阿箬便跑了出去。 胡定坤看着阿箬远去的背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不禁连连哀叹,当初只当她是个小女孩儿,怕留在总御府,无法历炼治好她的身体。如今,总算把她的病医好,却又给她、也给自己惹来了新的麻烦。 胡定坤想着阿箬已经在南岳山多日,对这里地形也颇为熟悉,要下山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她现在已经会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真要是遇到什么豺狼野兽,也可轻轻松松上树躲避。不如就让她静一静,便没有去寻。他一人回到住处,看着空旷的院落,仿佛哪里都有阿箬的影子。 一滴雨点落在了胡定坤的脸上,他仰头看了看天空。不知什么开始,竟乌云密布起来。突然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胡定坤连忙躲进了房间,却见那乌云越来越浓,直把白天变得像夜一样黑。 糟了?不知道那傻丫头有没有下山?别淋透了,再病起来。胡定坤这样想着,便拿了把油纸伞走了出去,去找阿箬那丫头。 阿箬原本是想下山与总御府的人汇合,干脆回家算了。走着走着,便有些反悔,总期望胡定坤来找自己。她就这样走走停停,走三步退两步地,越走越慢,却始终不见他来寻。 正在万念俱灰的时候,却见电闪雷鸣,下起了倾盆大雨。阿箬便只好躲在一颗大树下避雨。 南岳山上,本来就凉爽,再加上暴风骤雨,气温便骤降下来。衣着单薄的阿箬躲在树下瑟瑟发抖,只觉得快冻得没了魂儿。 阿箬的腿越来越僵冷,想跑回去找胡定坤,却发现原本是白天的南岳山突然间变得漆黑一片,甚是阴森吓人。她根本无法分辨回去的路! 阿箬在这黑幽幽地密林中徘徊着,身上早已经被冷雨浇透,冻得牙齿直打架。她又怕又冷,已经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大声呼救道:“神医!神医!你在哪儿啊?你快救救我!我是阿箬!” 树林那一边,胡定坤也在发狂似地寻找阿箬,他手中的油纸伞早已经被狂风吹烂。胡定坤气恼地扔掉手里的油纸伞,边快速在密林中搜寻阿箬的身影,边大声喊道:“阿箬!阿箬!你在哪里?” 胡定坤毫无头绪地搜寻着阿箬的身影,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她的呼救声,便循着声音急忙赶了过去。等他找到阿箬时,她早已经倒在地上,冻得不省人事。 胡定坤背起阿箬,一路狂奔,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他把阿箬抱在怀里,发现她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四肢已经僵硬。危急时刻,他也顾不了许多,把阿箬的湿衣服尽数退下,用棉被裹好,放到了床上。他又烧起了火盆,放到阿箬身边,再抱起她,喂她喝下几口暖身的药酒。胡定坤又搭上她的脉络,发现她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阿箬在床上安置好,自己去把身上湿漉漉的衣衫换掉。 此时的阿箬,已经慢慢有了意识。刚才昏迷的时候喝下药酒,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此时醒来,她却觉得胃里、喉咙里似火烧一样炙热,身子也暖和过来。 阿箬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胡定坤的宅子,心里一喜,知道是他最终还是把自己带回来了。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的棉被滑落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竟是光溜溜的,没穿衣服! 阿箬尖叫一声,忙把棉被裹好,羞得满脸通红! 胡定坤听到阿箬的尖叫,连忙赶了过来,跑到她床边,一脸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阿箬红着脸,看着他:“是你给我脱的衣服?” 胡定坤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颇为窘迫,红着脸解释道:“方才,你四肢都冻僵了。我就没顾得许多!我,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阿箬表面气恼,内心却是有些欢喜,她正色道:“这不是你说出去不说出去的问题,你都把我看光了,我的清白没了!” 胡定坤一愣:“我刚才着急救你,什么也没看清楚啊?再说,我啥也没干,你的清白怎么能没了呢?” 阿箬佯怒道:“你!你!你还想看得多清楚?我方才都昏过去了,你把我脱成这个样子,你对我做过什么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你该干的都干了!” 胡定坤气的脑仁疼,说道:“你这般胡搅蛮缠,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承认,我是看到了。但其他的,我什么也没做。” 阿箬不依不饶:“看见了也不行,我清白没了!” 胡定坤赌气道:“既然我看见了,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阿箬心中一喜,不禁娇羞道:“你打算怎么负责?” 胡定坤气道:“我把眼睛挖下来给你!” 阿箬愣住了:“????” 胡定坤说罢,两根手指戳向自己的双眼。 阿箬大叫一声“停!”,忙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身上的棉被再一次滑落下来。 这一瞬间,两人同时僵住了。若说方才救治阿箬的时候,胡定坤或许还没看清她的身体。那么此刻,看得可是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阿箬大叫道:“啊!啊!!!!!!” 胡定坤忙拽起被子把阿箬裹好,慌乱说道:“对……对不起!哎,我还是把眼珠子挖给你吧。这回我真不知道咋负责了!” 阿箬又怒又气:“谁想要你的眼珠子?我是想要你的人!你这个笨蛋,你把我娶了,不就可以负责了吗?” 胡定坤震撼地看着阿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阿箬一脸委屈地看着他:“你想始乱终弃吗?” 胡定坤同样一脸委屈:“问题是我没有乱啊。” 阿箬泪光闪闪:“你宁愿把眼珠子挖出来,当个瞎子,也不愿娶我吗?” 胡定坤摇摇头:“我总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比你父亲岁数都大,娶你的话,占了你的便宜。” 阿箬却说:“你只是昏睡了很多年,实际上你就是个年青男人啊。就算你是老头子,我也愿意嫁给你。” 胡定坤长叹一声,看了看阿箬,无奈地笑了笑:“好吧,你愿意就好!” 第一百一十五章 搅局 令尹府,姜令尹正看观赏着沐太后生前送来的半龙。有了这新来的小家伙陪伴,姜令尹近日来心情大好。 姜彦豪特意来令尹府探望父亲,见他老人家惬意自在、一脸喜乐,心里也很舒坦。 姜令尹看见了儿子,笑道:“你这每日里要务压身,还有工夫来看我这老父亲?” 姜彦豪行礼道:“父亲莫要说笑了,再忙也要回来看您啊. 姜令尹指了指他,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肯定有事儿求我。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姜彦豪笑道:“知子莫若父,儿子想成亲了!” 姜令尹一愣:“成亲?成亲好啊!你看上的是哪家千金啊?为父派媒人去说和。” 姜彦豪:“儿子看上的是百越宗族徐晋的女儿,徐茉微。” 姜令尹大吃一惊:“那个妖妃?” 姜彦豪皱眉道:“妖妃是徐晋的嫡出女儿,徐阿箬。儿子要娶的是徐茉微。” 姜令尹冷哼一声:“谁不知道徐茉微是替徐阿箬进宫的,整个帝宫、朝廷的人都见过她的尊容,那是先帝的弃妇。还进过廷理大牢受审,早就名声扫地了!” 姜彦豪沉下脸来:“我以为父亲没有门第之见,你说过我可娶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儿!” 姜令尹沉吟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让你为难。但你如今的身份,要娶那个女人为正妃是不可能的。将来你若称帝,你的王妃便是后位,可不是什么人都胜任的。 姜彦豪正色道:“儿子并不想称帝,也不需要她当皇后。” 姜令尹有些怒意:“你若真心喜欢她,娶她进府做个夫人也就算了。何必为了她弄得满城风雨,声名尽毁?若执意如此,也只会害了她。” 姜彦豪见父亲已经让步,也深知他那倔脾气,只好说:“儿子知道了。” 姜令尹叹了一口气,看着池中的半龙不再说话,气氛颇为尴尬。 姜彦豪回到平原王府,径自去绫华的房间找她。绫华此时在房中苦读,案头尽是些变法图强之书。姜彦豪颇为好奇地翻了翻她案头之书,笑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这些治国之法感兴趣了?” 绫华笑答:“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姜彦豪:“这些典籍晦涩难懂,连满腹学识的文官都未必读得下去。你只是随便看看?” 绫华:“也许王爷觉得晦涩,我却觉得有意思的很。国者,天下之制利用也;人主者,天下之利势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 姜彦豪有些哭笑不得,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背了。本王知道你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了。” 绫华一笑:“王爷来找我什么事?” 姜彦豪沉吟道:“我今天去令尹府见父亲了。” 绫华假装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姜彦豪观察着她的脸色,接着说:“我跟父亲说,想和你成亲!” 绫华大吃一惊:“你真的说了?你明知道我不可以。” “嘘!”姜彦豪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唇:“没什么可以不可以,我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变。” 绫华内心感动,可脸色却很沉重。此时此刻,她不想站在风口浪尖,成为姜令尹的眼中钉。 “令尹大人怎么说?”绫华问道。 姜彦豪叹道:“自然不是十分容易的。他老人家只同意我封你做夫人,不肯让我娶你为正妻。还需要给他一些时间,慢慢接受。” 绫华道:“令尹大人肯同意我做你的夫人,已经是很大的退让了。王爷莫要再让他老人家为难、伤心了。” 姜彦豪皱眉:“你愿意做我的夫人?” 绫华笑着点头:“能有个名分,和王爷堂堂正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的身世坎坷,从前又有那么多不好的传闻,不想再成为众矢之的。望王爷成全。” 姜彦豪拉住绫华的双手,说道:“我答应你,先娶你做我的夫人。不管是夫人还是王妃,你都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绫华不说话,她内心已经知道姜彦豪对自己的感情。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他亦把她抱紧,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姜彦豪便开始命平原王大兴土木,布置起来。也命人选了黄道吉日,宴请了百官。虽说平原王只是娶了一个夫人,却比楚帝的封后大典还要热闹。 平原王要纳夫人的消息飘进了帝宫,自然也传到了紫嫣的耳朵里。紫嫣听说了姜彦豪要纳徐茉微做夫人,且如此的大张旗鼓,不禁想起了死去的绫子,心里对姜彦豪又气又恨,不想就这么便宜了这个负心人。 紫嫣把哥哥夏明河招进宫来,聊起了平原王这桩喜事。 夏明河叹道:“之前总是没看得起他,只不过是我家看门的一个守卫头领。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权力滔天,我这个小小都尉,竟攀附不上了!” 紫嫣啐了他一口:“好没出息的哥哥!你妹妹是皇后,妹夫是当今圣上,却怎么还整天想着去攀附个外姓王爷。” 夏明河摇摇头,苦笑道:“是我的傻妹妹看不清局势阿。如今大楚,早已是平原王的天下了。沐家倒塌,连廷理刑狱城都归在了姜家麾下。你来说说,谁还能和他分庭抗礼?” 紫嫣不服:“无论如何,禹轩也是当朝圣上。平原王权力再大,也不敢反。他姜家的名声不要了?” 夏明河:“胜者为王。当了皇帝的人,名声如何,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别人哪有置喙的份儿。” 紫嫣听得心烦:“不说这些了,我叫哥哥来,是有事要找你办的。” 夏明河道:“皇后尽管吩咐!” 紫嫣道:“既然他姜彦豪要纳夫人,我这个做皇后的故人自然是要送他一份大礼的。” 夏明河不禁嗤笑道:“你方才揶揄我攀附平原王,怎么自己也攀附上了?” 紫嫣冷笑:“听说徐茉微的父亲徐晋如今做了百越的总御,那可是百越国最大的官了。百越一直攀附我们大楚,如今徐晋的大女儿徐茉微要嫁平原王,我们大楚皇室总要请他来观礼阿。” 夏明河不明所以:“徐家的事情那样乱,徐茉微身份尴尬,徐晋如何肯来?” 紫嫣冷笑:“若圣上下旨,请徐总御护送大女儿来郢都与平原王结亲,他怎敢不来?” 夏明河更摸不着头脑:“徐茉微明明就在郢都阿,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紫嫣笑道:“当初百越送来大楚的可是徐阿箬,平原王不是要娶徐茉微吗?那就让徐总御看着办吧!” 夏明河总算明白了紫嫣的意思,忙摆摆手道:“你这分明是要和平原王过不去嘛。好端端的,惹这种麻烦作甚?让平原王府和百越都难堪,对你和圣上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紫嫣眼圈一红,声音哽咽道:“只要姜彦豪不痛快,我就高兴。我就想不通,他从前和绫子那么好,怎么能说变就变。他明知绫子就是被那妖妃害死的,竟然色迷心窍,还要娶那妖妃做夫人。这让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说罢,紫嫣潸然落泪。 夏明河虽心疼,却还是有几分忌惮:“如今,大楚再也没有势力可以制衡姜家,你非要和他过不去吗?不如安安稳稳过余生,你还有太子呢,何必这样作天作地?” 紫嫣却道:“若姜彦豪还有一分良心,就不会为难我和太子。若他这点儿良心都没有,我就算不为难他,他迟早也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夏明河十分无奈:“这么多年,你竟还是那样的脾气。罢了罢了,这次便依你吧。绫子死得可怜,若能给她出口气,也好。” 夏明河告别紫嫣后,便命人快马加鞭去了百越,以楚帝禹轩的名义通知徐晋,要他十日内护送大女儿徐茉微进郢都,嫁与平原王做夫人。并特意说明平原王倾慕许茉微。 徐晋接到楚帝的命令,也是十分意外。如今,各国都知道,掌握大楚实权的人便是姜彦豪。姜彦豪要娶徐茉微?真正的徐茉微自然在郢都,可当时她是冒充徐阿箬才进的楚宫。那么留在总御府的徐阿箬,才是名义上的徐茉微。 平原王到底要娶的是徐阿箬还是徐茉微,徐晋冥思苦想了良久。 既然要他把人送去郢都,那平原王要娶的自然是在总御府的那个女儿。可平原王怎么会想起来娶阿箬?徐晋百思不得其解。 楚国强大,百越多年来依附大楚,不敢违逆。更何况百越新王登基,更需要与大楚稳定盟约。既然大女儿许茉微替代了阿箬进楚宫,唯今之计,也只好用阿箬去替代许茉微嫁给平原王了。 这几日,徐晋派人在南岳山脚等着,却没见阿箬下山。既然大楚的平原王要娶阿箬,自然不可再耽搁。徐晋禀明百越王景泽之后,便快马加鞭,亲自带人来到了南岳山。 徐晋带着一丛人马从山脚寻到山顶,却怎么也找不到阿箬和胡定坤的身影。这些蹲守在山脚多日的侍从们也纷纷觉得邪门,明明见二小姐跟那神医进了南越山,也未曾见过他们下山啊? 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再说胡定坤,已经和阿箬私定了终身。他虽活得久些,但也昏睡得久,从前游走江湖,便少了男欢女爱这根筋。之前就算和素莲那样的美人行走江湖,也未曾动过其他心思。却没想到此生还会遇到阿箬这样真性情的姑娘,甩脱不掉。 虽然不知如何和徐晋交待,这样的大事儿,总要郑重地争取未来岳父的同意。于是,胡定坤便和阿箬商量着,无论如何,也要回百越见她父亲。 胡定坤答应和阿箬一起回百越,她自是十分欢喜,两人早早就收拾行囊准备下山。谁知刚出了布好阵法的林子,便遇到了徐晋带人上山。 阿箬巧遇了父亲,十分欢心,一边大喊着一边奔跑着扑向徐晋的怀里。 徐晋见了阿箬,差点儿没认出来。眼前这个男装打扮,面色红润、生龙活虎的假小子,竟然是从前喘气都嫌累的病女儿。他见女儿一路奔跑过来,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阿箬会昏厥过去。 徐晋端详着阿箬,从头打量到脚,脸色掩盖不住的喜悦。 “阿箬,真是我的阿箬!你这样跑过来,累不累?小心别伤着身子。” 阿箬欢喜地说:“父亲,我现在完全好了。跑这几步,根本什么事儿也没有。我现在不止能跑,还能跳、能上树!喘都不会喘一下呢!不信,你看!” 阿箬说罢,纵身一跃,轻松地上了一棵大树!直看得徐晋目瞪口呆。阿箬接着又跳了下来,轻飘飘地落地,神情泰然自若。 徐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一边点头一边哽咽道:“不愧是神医,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对了,神医呢?” 徐晋这才想起来问胡定坤。 胡定坤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想起自己和阿箬的事儿,还是不免尬尴。他不太自然地笑了一笑,抱拳行礼道:“见过徐总御!” 徐晋对他心怀感激,竟然跪地行礼道:“神医大恩徐某此生不忘!” 胡定坤忙把徐晋扶了起来:“徐总御不必如此客气。这都是小事儿、小事儿!” 阿箬见了不禁俏皮一笑,问道:“胡神医如此大恩,父亲打算拿什么报答啊?” 徐晋正色道:“胡神医想要什么,只管提出来。只要徐某能办的,都会满足!” 胡定坤还未开口,阿箬抢先说道:“父亲,不如将女儿许配给胡神医吧!” 徐晋愣住了,再看看胡定坤,见他脸色发窘、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徐晋有些不悦:“神医虽然样貌与普通年轻男子无异,但实际上,比徐某年纪还要大吧。” 胡定坤自知无法辩驳,只能沉默不语,气氛更加尴尬。 阿箬却急道:“胡神医因为药物所致,沉睡多年。他实际上活在这世上的时间,也不过二三十年。并不是像父亲这样的老头子!” 徐晋愠怒道:“阿箬,你太天真了。我早说过,这游医不是好人。你不能嫁她。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要把你嫁给大楚的平原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投诚 胡定坤和阿箬同时吃了一惊。 阿箬怒道:“什么劳什子的平原王,我才不嫁!我有喜欢的人,他就是胡神医。 徐晋也满腹闷气:“家国大事,哪轮得到你说了算?平原王要娶你,百越怎么敢不从? 阿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早知如此,我便不来治这病了。即便治好了,也要当作你们权力利益的交换工具。我,我还不如死了得好!” 阿箬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徐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胡定坤转过闷儿来,问徐晋:“徐总御,你说的平原王可是姜彦豪?” 徐晋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除了他,还能有谁!他点名道姓地要娶我徐晋的女儿,大楚的圣上亲自派人来传的圣旨。我这次,就是专程来接阿箬去大楚的。” 胡定坤觉得奇怪,又问:“姜彦豪…...平原王,他说了要娶的是徐阿箬?” 徐晋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说起徐茉微和徐阿箬交换身份的事情。便不作答了。 胡定坤想起离开大楚之时,绫华是以徐茉微的身份留在了暖香宫,便觉察出了事情不简单。他说道:“既然总御大人要送阿箬姑娘去郢都,那在下也一起去吧。” 阿箬停止了哭声,不可置信地看着胡定坤:“你疯了吗?当真希望我嫁给平原王。” 胡定坤说:“我和平原王算故人吧,据我所知,他有心上人。不如我们一起去郢都问问清楚!” 阿箬眼睛里闪烁出希望的光亮:“你说的都是真的?” 胡定坤点点头:“相信我,平原王不会让你为难的。” 徐晋见阿箬情绪不再激动,不想再刺激大病初愈的女儿,只得说道:“无论如何,郢都是一定要去的。准备准备,我们一起同行吧!” 说罢,徐晋转头,先向山下走去。 胡定坤拍了拍阿箬的肩膀,劝道:“走吧,傻丫头!” 阿箬拽着胡定坤的手,问道:“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胡定坤笑笑:“我真的没有骗你。平原王是个很好的人,你不喜欢他,他才不会娶你。我们走吧!” 阿箬破涕为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随着胡定坤和总御府的人,一起下了南岳山。 吴国,叶隐接到了姜彦豪的密信,无奈之下,又折回去找华阳公主。这一路上,思忖着如何能合情合理地回到华阳公主身边且不让她生疑? 说实话,叶隐是十分不屑当细作的。虽然在鬼头军的时候,也会有相关的训练,他却从未放在心上。如今这个任务,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且说华阳,跟李平汇合以后,便做了回吴国帝宫的打算。沐妃身边有幼子,吴国朝廷,也有一股拥簇的势力。而华阳,最大的拥护者是蔺上卿,也是吴国的权臣。华阳的母亲是吴国的蔺皇后,也颇有见地,一心想要扶持女儿继承大统。博炎并非蔺皇后的亲生儿子,乃是前皇后所生,过继给蔺皇后的养子。 博炎的生母从前给蔺皇后母女许多委屈,所以华阳对博炎心中有恨。再加上博炎本身愚笨好色,若继承吴国大统,必定误国。蔺氏一族早就有诛杀博炎之心,华阳公主就是趁他在角岭迎亲的时候下手。而叶隐,完全在华阳的意料之外。谁能想到,楚国的送亲使,武功竟如此高强。更加意外的是,这送亲使偏偏还生得俊俏风流,俘获了华阳公主的芳心。 李平以路途凶险为由,带了人马护送华阳回姑苏。这一路,也算平安妥当,眼看翻过这座山丘,便到了姑苏城外。李平说道:“公主,我们已经赶了许久的路,不如歇一歇。吃些东西吧。” 华阳公主点点头,接受了李平的提意,便下了轿子。 华阳公主看着李平的随侍们,各个神情紧张,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样子,不禁警觉起来。 正在她生疑之际,却见那一众随侍们纷纷亮出武器,将她包围起来! 华阳公主大惊失色,怒视着李平:“李平,你反了吗?蔺家待你不薄阿!” 李平颇有难色,愧疚道:“公主,别怪属下不忠。实在是一家老小都被沐妃控在手里,属下不敢不从阿!” 李平一挥手,众侍从纷纷持刀砍向了华阳公主。华阳也算有些武艺,和这些侍从们纠缠了好些功夫。但她终究也只是个年轻女子,逐渐体力不支,败下阵来! 眼看敌人的刀就要刺向她的胸口,华阳公主不禁紧闭双眼,做好了受死的准备! 正在此危急时刻,只听“铛啷”一声,刺向她心口的利器被打掉到了地上。华阳睁开眼睛,一个颀长的身影闪现而出,与那些随侍周旋起来!那人不是叶隐,还能是谁? 华阳心中狂喜,几乎要落下泪来,她连连喊道:“叶隐,你没走!你来救我了!” 叶隐回身一笑:“一会儿再聊,先让我搞定他们!” 叶隐说罢,杀入敌阵。李平这次只想刺杀华阳,并没有带太多人。而这十几个侍从,虽伸手不凡,比起叶隐来,却还差得远。 叶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把敌人杀退。李平见状大惊,慌乱地夺路而逃。却被手疾眼快的叶隐瞧见,一下飞身过去将他截住,手持快剑锁住了李平的喉咙。 华阳公主走了过来,冷冷道:“李平,想不到本公主竟如此命大吧!” 李平脸色发白,求饶道:“公主,属下也是被逼无奈,还望公主饶命阿!” 说罢,李平缓缓跪下,连连磕头求华阳宽恕。 叶隐看了看华阳,问道:“公主,你想怎么处置他?” 华阳冷冷地看着李平,缓缓说道:“叛主之奴,自然留不得。杀无赦!” 叶隐早就料到华阳的狠绝,也并不意外。只见他手起刀落,随着一声惨叫,李平的首级滚落在了地上。那一众随侍死得死,逃得逃,整个山丘之上,只剩下叶隐和华阳二人。 华阳平复了情绪,看了看叶隐,笑问:“你不是回大楚了,怎么又折回来了?” 其实,叶隐直到现在也并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回道华阳身边,他看了看李平的尸体,随口说道:“我早就看出李平信不过,担心你的安危,所以特地回来看看。” 华阳心花怒放,靠近叶隐说道:“你为什么要担心我的安危?我是吴国的公主,如果我死了,帝宫里沐妃独大,对你们大楚不是有好处吗?” 叶隐不知如何回答华阳。是啊,他没有任何理由救她。难不成要告诉她,是平原王要他留在大楚当细作,所以需要得到她的青睐? 叶隐虽然有过许多的倾慕者,却从来没有花言巧语地欺骗过任何一个姑娘的感情。骨子里的正直和骄傲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他讨厌姜彦豪派来的这个新任务,可却没有别的退路! 华阳看见叶隐为难的神色,佯装恼怒地试探道:“难不成,是大楚派你回来当细作?” “当然不是!”叶隐一惊,忙大声否认。 华阳皱眉:“那你倒说说,为什么要回来?” 叶隐一咬牙,说道:“公主不是说过,要封在下做上将军吗?我是来追随公主的!” 华阳公主愣了:“就这?” 叶隐点点头。 华阳公主有些失望:“你回来找我,就是为了当上将军?” 叶隐又点点头:“嗯,我在楚国受尽委屈,得不到重用。一身才能无处施展,希望能跟着公主大展拳脚!” 华阳公主瞪了他一眼,闷闷不乐道:“真是个官迷!” 叶隐不知她为什么生气,继续说道:“当然,我也并不指望马上就能当成上将军,总要为公主多办几回事,多立几次功才行。” 华阳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再念你那些为官的道道,本公主听得心烦。既然你要追随我,快护送我一同回姑苏城吧!” 华阳说完牵起一匹马,叶隐却拦住她:“公主,且慢。” “怎么了?有何不妥吗?”华阳问道。 叶隐说:“李平已经被沐妃收买,可见她早就知道你从角岭山寨逃走的消息。沐妃眼线之广,不得不防吧。保不齐这会儿,正派人在姑苏城外等着你呢!” 华阳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叶隐想了想:“我认为呢,这座山头是李平动手的地方,沐妃应该不会再派别的人守在此处。我们应该就在附近,做好乔装准备,再进姑苏城。” 华阳环视了四周一番:“可这荒山野岭的,连个商铺都没有,怎么乔装改扮?” 叶隐却说:“这座山这么大,肯定会零散着居住些樵夫猎户。我们四下去寻找一番,借两身衣服。乔装成山村的夫妻,混进姑苏城再说。” 华阳公主脸一红,嗔道:“为什么要扮夫妻,不扮作兄妹呢?” 叶隐笑笑:“夫妻更不容易引人怀疑。不过兄妹也可以,随你!” 华阳忙道:“就扮夫妻吧!” 说罢,华阳公主纵身跃到了马背上,对叶隐说:“你来带路,我跟着你走!” 叶隐点点头,也飞身骑在马背上。他和华阳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开始寻找山上的村民。这山头不小,却也实在有些荒芜。叶隐和华阳转了许久,才远远地发现一户人家。巧合的是,这里正住着一对贫苦夫妻,丈夫打猎为生、妻子在家务农,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 华阳给了这对夫妻一整袋银子,足够他们一家子花一辈子的用度。拿走了他们两口子所有的衣服,其实也只有几身而已。 叶隐和华阳在荒野之中挑拣着这几身满是补丁的破衣服,勉强挑出两身穿得上身的。 叶隐不禁叹道:“公主,你这买卖可做亏了。那么一整袋银子,就换这么两身破衣服!” 华阳笑笑:“我哪里是做什么买卖,我只是觉得他们一家可怜的很。多给他们些银钱,也好让孩子们过得好一些。” 叶隐听了,有些意外,讶异地看着华阳:“我本以为公主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连亲弟弟都杀得。却没想到还有恻隐之心。” 叶隐刚说完就后悔了。他想着自己本来是奉命当细作的,怎么能和她说真实感受呢。从现在开始,他本该拼命去谄媚、讨好华阳才是啊。 华阳却笑笑,并没有怪罪他,而是说道:“博炎虽然和我是一个父亲,却没半分姐弟情谊。不管你信不信,我杀他不只是谋权,更是自保。我若不先下手为强,博炎早晚会成为杀死我的利器!” 叶隐点点头:“我明白公主的苦衷。” 华阳打探了四周,问道:“我们去哪里把这衣服换上?” 叶隐指了指远处的林子,笑着说:“就去那里吧,我在外面给你把风。决不让人偷看。” 华阳撇撇嘴:“早知道,就在那村民夫妻家换衣服了。” 叶隐却打趣道:“那村民的家,连屋顶的瓦片都不全乎,还不如那片林子隐蔽。走吧,去树林里。” 华阳公主无奈,只得跟着叶隐走进了那片树林。 “你给我看好啊,可别让人看到。”华阳再三嘱咐着。 叶隐笑笑:“放心去换吧,我保证不让别人看。” 华阳公主也笑了:“你也不许看!” 叶隐点点头:“我保证不看!” 华阳公主这才进了林子深处,把这一身补丁的村妇衣服穿到了身上。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叶隐已经穿上了村民的衣服,两个人互相打量着,都忍俊不禁。 华阳笑道:“果然是人靠衣装,你这身打扮,也没那么好看了!” 叶隐反驳:“你去照照镜子,自己还不是一样!” 华阳撇撇嘴:“好了,好了!天快黑了,我们赶快赶路到姑苏吧。” 叶隐反对说:“不行,不行,不能骑马。” 华阳皱眉问道:“又怎么了?怎么又不行了?” 叶隐:“你见过哪对山野村民,能骑骏马进城的?那一看就有问题啊!” 华阳很是无奈:“那该怎么办啊?” 叶隐环顾四周,想了想:“再找个农户,借个牛车来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傀儡 吴国帝宫里,沐婉凤住进了小姑沐妃的寝宫,这一晃就已经过了三四日。吴国帝王久病于榻上,随时都可能驾崩。吴宫里异常安静,蔺皇后也并无任何异动。 沐婉凤总觉得博炎已死,自己还留在帝宫颇为不妥,于是便来跟沐妃商量。她先是感慨了一番沐家败落,又是哀叹了自己的不幸,这才说道:“小姑,既然博炎太子已经殒命。我这来和亲也没有任何意义了。留在吴国不明不白的,倒不如回去了好。” 沐妃却一笑:“谁知道博炎已经死了?” 沐婉凤一愣:“在吴国边境的时候,华阳公主亲口下令,驻军首领李平手刃了博炎,所有的边境军官都看见了。还有叶隐叶大人,也看到了。” 沐妃却不紧不慢道:“李平早已经是本宫的人了。叶隐嘛,他一个楚国的官吏,自然不会掺和这趟浑水。华阳肯定不会活着进姑苏城。你说说看,还有谁知道博炎死了?至少圣上不会知道,博炎还是会继承大统。到时候你便是皇后!博炎无子,我的儿子就可以顺利继承大吴的帝位,岂不美哉?” 沐婉凤听得云里雾里,问道:“小姑,这如何瞒得住啊?博炎明明就已经死了,如今,上哪儿变出来一个和我成亲,继承帝位呢?” 沐妃神秘一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沐婉凤随着沐妃乘轿辇越过许多宫殿,进入一处密林之中。而这密林之中,竟藏着一处密室。沐妃领着沐婉凤进入了密室,这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一看就是有人长久居住的。密室内走出一个人,年轻、体胖,皮肤白皙,竟然同博炎太子一模一样! 沐婉凤吃惊地捂住了嘴巴!怎么会? “我明明在吴国边境看到他被李平将军砍了头,这怎么可能?” 沐妃得意道:“这自然不是真的博炎,而是本宫找来替代他的傀儡而已。” “天下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人?”沐晚凤还是不敢相信。 沐妃:“天下之大,要找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并不难。可况,本宫找来奇人异士,打造一番,便可达到十分的相像。多年来,本宫有意栽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可以说和太子博炎如出一辙。” 那假博炎见沐妃,谦恭行礼道:“奴才见过沐妃娘娘!” 沐妃笑道:“你马上就是当吴国帝王的人了,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拘礼。” 那假博炎听罢,挺直了腰板,说道:“朕明白了。” 沐妃见状,哈哈大笑:“好!极好!” 沐婉凤随沐妃回了寝宫,心里暗暗佩服小姑下得这一盘大棋。 沐妃见她心有余悸,安慰道:“你要想开些。沐家的势力如今在大楚已经消亡,你回去又有什么前途?不如和小姑留在吴国,我们一起操控那假博炎。将来的楚国,便是你我的天下!” 沐婉凤心有不甘,她连那真博炎都不曾放在眼里,何况是这个冒牌货?她心气如此之高,如何肯嫁给这般丑陋的假太子?” 可她已经了解了小姑的小段,怎敢轻易拒绝?只得假意为难道:“小姑,你在吴国自然是前程无量。可父亲还在平原王府扣着呢,我不能不顾他啊。” 沐妃看出沐婉凤的心思,嗤笑道:“你不必和我这般虚与委蛇,你是嫌弃那冒牌货丑陋粗鄙吧?平原王把你送到吴国,自然是不在乎你嫁的是不是真太子。你若留在楚宫,掌握住傀儡皇帝,将来自然能和平原王谈条件,把你父亲接到吴国。” 沐婉凤听了沐妃这番言论,确实有些动摇。 沐妃又说道:“你来和亲,可不是来找什么如意郎君的。既然没办法选择命运,那就想办法改变它。你不喜欢那假博炎,自然不必与他做真夫妻,他自然也不敢勉强你。将来嘛,让他做些荒唐事,再禅位给我儿博诚。你我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沐婉凤思来想去,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得说道:“一切便听姑姑的安排。” 叶隐和华阳二人扮作村民夫妻,赶着牛车进城。姑苏城虽然守卫森严,却也没看出他俩有什么异样。二人顺利地进入了姑苏城。 守城的士兵随口和将领说了一句:“那对赶牛车的小夫妻长得倒挺好的。” 守成将领一愣,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忙招呼人马:“给我去追!” 将领带着一众人马,匆匆追赶着叶隐和华阳,包围上来。 一众士兵不问原由,便冲上来砍杀,叶隐只好上前与他们拼杀起来。他这一显身手,二人的身份更是暴露无疑,冲上来的人士兵越来越多。叶隐既要保护华阳,又要杀敌,十分吃力。正在此时,又一大波人马赶到,把守城的那批士兵团团围住。 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驰马而来,那人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所有持兵器的士兵全部都停了手,纷纷下跪。 众人齐声道:“拜见上卿大人!” 这骑马而来的男人正是吴国的蔺上卿,也是当今吴国皇后的亲哥哥,还是华阳公主的舅舅。华阳见了蔺上卿,忙冲下前去,委屈道:“舅舅,你总算来了!你再晚来一步,我便要被姓沐的贱人灭口了!” 蔺上卿笑了笑,拍了拍华阳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舅舅命人在此候着你,我看谁敢杀你灭口。” 守城的将领和士兵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蔺上卿怒道:“太子还没继位,你们便这样着急投靠朗司空吗?” 那守城的将领讪笑道:“上卿大人错怪我们了。我们只是把他们当成了别国的细作,怎么可能明知道是华阳公主,还如此无礼呢?” 蔺上卿冷笑一声,不能那守城将领说完,一剑刺向他的心口!那守城将领应声到底,倒在血泊之中。 蔺上卿道:“大吴自有律法在,就算太子继位,也要按律法来。你们以下犯上,乃重罪!如今,你们的将领就代替你们受过了。众将士今后要好自为之!” 那一众官兵齐声道:“多谢上卿大人不杀之恩!” 蔺上卿对华阳公主道:“我们走吧,先去上卿府。” 叶隐随华阳跟着蔺上卿,穿过了吴国的市井,来到了上卿府。 华阳和叶隐坐在厅堂里,蔺上卿招待了些好酒好菜。 蔺上卿笑着举杯道:“多谢侠士护我们华阳的周全,蔺某敬你一杯!” 叶隐忙谦恭地说道:“上卿大人客气了。其实叶某......” 还不等叶某说完,华阳忙抢话道:“我与叶侠士萍水相逢,就得他舍命相助。他对华阳有救命之恩,舅舅可要给他谋个好前途啊!” 蔺上卿笑道:“这个自然,不用你说,舅舅也会办的。叶侠士的功夫如此聊得,留在我吴国一定大有前途。” 叶隐不再说话,他知道华阳并不想暴露他大楚送亲使的身份。 华阳笑道:“舅舅,不如给叶侠士一个上将军当当如何?” 蔺上卿听罢,哈哈大笑起来:“你啊!上将军岂是说当就当的?那可是要立战功的。若你真当了女皇帝,要封他做上将军,舅舅自然也不管了。” 华阳撇撇嘴:“那有何难?博炎已经死了,也没人再能和我抢了。” 蔺上卿一愣:“你说博炎死了?” 华阳点点头:“对呀!他迎亲的时候,李平亲手把他杀了。我可在场的,叶隐也看见了。” 蔺上卿吃惊地看了看叶隐。 叶隐点头道:“千真万确,叶某也是亲眼看到他人头落地的。” 蔺上卿不可思议地说:“不可能啊。博炎在帝国里迎娶大楚的云和公主呢!声势浩大得很,我可是亲眼看见他们行礼的。” 叶隐和华阳同时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华阳道:“不可能!绝不可能。除非是见了鬼了。” 若是旁人,一定不会相信这离奇事儿。可叶隐是亲身见过凌华变身为徐茉微的事情,他是相信这个可能性的。 叶隐沉吟道:“或许是有和博炎太子相貌言行一模一样的人,偷梁换柱也说不定。” 蔺上卿思忖了片刻:“叶侠士说的极是,确实有这个可能。沐妃和朗司空,狼狈为奸,觊觎皇位已久。可博炎虽蠢笨,却还有些傲气,不是个好控制的。以沐妃的心机,私藏一个代替博炎的傀儡,不是不可能。” 华阳冷哼道:“那贱人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哪能那么容易让她得逞!舅舅,我们快进宫,拆穿那个贱人!” 蔺上卿摆摆手:“那博炎就算是假的,也无人能看出任何破绽。我们若贸然去拆穿,反倒会被泼一身脏水。再说,那真博炎只怕是你下令杀的吧?这来龙去脉,如果能说的清楚?使不得,使不得啊?那沐妃和朗司空早已经算准了,步步为营,我们只能认栽。” 华阳急了:“那怎么办啊?沐妃和朗司空以后就掌握着傀儡,我们便无翻身之日了!父皇怕是也撑不了几日了,吴国前有大楚虎视眈眈,后有百越的觊觎。若是被那奸夫**掌握大权,吴国危矣。” 蔺上卿却说:“华阳,舅舅在吴国的地位和权势,他们是撼动不了的。何况帝宫之中,还有你的母亲。他们只凭一个傀儡,如何能够轻易撼动我们?你需要平心静气,韬光养晦。咱们要从长计议。” 吴国东宫,沐婉凤与那假博炎已经行完了大礼。沐婉凤坐在床上,那假太子坐在不远处的桌前,一直等到所有的宫人尽数褪去。 沐婉凤心里愤懑,扯下了盖头和凤冠,扔在了地上。越看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假太子,心里越是膈应。 那假博炎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笑嘻嘻地行礼道:“云和公主,我知道你心里不情愿。你若不喜欢看到我,我平时就离你远一些。我睡在地上,你自己睡在这榻上便好。” 沐婉凤见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厌烦得很:“你躲远一些,莫让我心烦!” “好嘞!”假博炎抱了床被子,远远地依偎在墙角,躲在沐婉凤的视线之外。 沐婉凤一脸疲惫地仰卧在床上,看着屋顶。从小,她便出生在郢都赫赫有名的沐家,是司徒府的千金大小姐。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今后的夫君,那一定是像平原王那样的人中龙凤。实在不济,像叶隐那样的青年才俊也是可以的。 可现在呢?家族败落,自己孤苦无依地来到吴国,嫁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假太子。这个假博炎,肥头大耳,相貌丑陋,更是,个奴才性格。每天都要和他共处一室,真是心情烦躁得很。沐婉凤只盼着能早早把他杀了,落个清净,也好。 且说叶隐这边,蔺上卿对他颇为上心。命人给他找了个顶舒服的大宅子,还安排了奴仆此候,过得便是大吴王公贵族般的生活。 叶隐从小在军中受苦,即便当了将领,也是为了各种任务奔命,并没有在大楚过上这般舒服自在的日子。他不禁有些唏嘘,真想把姜彦豪拉过来,让他看看这大吴的蔺上卿和华阳公主是多么器重自己。哪像他,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发配到了敌国。 华阳公主在宅子里溜达了一圈,很是满意,点头说道:“舅舅真是懂事,派来此候你的丫头没一个好看的。” 叶隐哑然失笑:“好看不好看,我都不需要。你跟蔺大人说说,把这些丫鬟下人都撤走吧,我不需要此候。” “那可不行!”华阳叫道:“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将来是要当上将军的人,必须有人好好伺候。” 叶隐不好再推拒,只得抱拳道:“那就多谢华阳公主了。” 华阳笑笑:“我一会儿要去帝宫看看母亲,你且好好歇歇。我晚上再来找你!你等我啊。” 叶隐虽然不知道华阳为什么晚上还要来找他,但为了当好细作,拉近彼此的关系,也只得点点头,道:“行,我等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对策 徐晋一行人马前往郢都,他本想让女儿乘轿,可阿箬偏要与胡定坤一起骑马。阿箬乘马与队伍同行,一路上和胡定坤说笑聊天,看上去很是快乐。 因阿箬体弱,徐晋一直偏爱这个女儿。如今见她大病治愈,又常常带着笑模样,他内心很是宽慰,也由衷感谢胡定坤。若胡定坤是个正常年龄的男子,再没有平原王这出乱子,徐晋怕也是能认的。 很快,徐晋等人便进了郢都城。徐晋悄悄嘱咐女儿阿箬:“之前你姐姐替你嫁给了大楚先帝,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徐阿箬,而是许茉微。自己莫要忘了。” 阿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平原王要娶的也不是我啊?我本来也不想嫁,干脆说实话好了。“ 徐晋怒目瞪圆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百越的荣辱、徐家和你姐姐的安危都不顾了?“ 阿箬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一行人来到了平原王府,徐晋递给王府门口的侍卫一纸文书,说道:“我乃百越总御徐晋,奉大楚圣上之命携小女徐茉微来见平原王。” 侍卫接过文书,回道:”徐总御稍侯,我这就去通报王爷。” 姜彦豪正在厅里试穿新郎的服侍,一脸喜气,甚是期待。这时候马管家进来了,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姜彦豪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马管家说:“百越的徐总御求见?” “谁?”姜彦豪一时反应不过来。 马管家自己也摸不着头脑,答道:“他说奉圣上的旨意,带着大女儿茉微姑娘来嫁与王爷。” 姜彦豪愣住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可这徐晋,再怎么也是自己未来名义上的岳父,不能太过怠慢。 姜彦豪只得道:“你把他们领进来安顿一下,我去见见夫人。” 马管家领命退下。 姜彦豪马上去找凌华。是她不想败露身份,他亦不会拆穿。可如今,她怕是装不下去了。 凌华此时在房间中看着精致的嫁衣和华丽的凤冠,虽然是以别人的身份嫁给姜彦豪,也并非正妻,却还是有几分欢喜。她相信姜彦豪的承诺,只要他们俩人能相守在一起,没有其他人介入,名分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 姜彦豪敲门,凌华把他迎了进来。 凌华笑道:“按规矩,王爷这几天是不该来见我的。” 姜彦豪无奈地叹道:“徐总御来了。” “谁?”凌华愣住了。 姜彦豪只觉得可笑,看着她答道:“你爹!” 凌华恍然大悟,许茉微的爹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彦豪看着凌华慌神的样子,强忍住笑意,说道:“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 凌华心不在焉:“什么?” 姜彦豪道:“他说他带着女儿徐茉微来府上嫁给我。” 凌华眉头一皱:“我不就是许茉微?那他带来的又是谁?” 姜彦豪:“嫁给先帝的是徐晋的嫡女阿箬,那徐晋身边的才是名义上的许茉微。哎,我只说要娶徐茉微,却把这档子事情疏忽了。” 凌华:“这又有什么关系?徐阿箬也好,徐茉微也好,现在已经都和帝宫没有关系了。还不是王爷说了算?” 姜彦豪凝神看着凌华,问:“你真是这么想的?” 事到如今,她完全可以对他坦白。 凌华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而是平静地说:“我去见见他们吧。“ 姜彦豪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是呀,她宁愿去廷理大牢,也没说破身份,现在的状况又岂能难得住她?她要继续演下去,那也只好随她。 姜彦豪道:“本王随你一起去见徐晋吧。” 凌华想了想,姜彦豪去了,也好避免私下和徐晋见面的尴尬,就点点头道:“行。” 姜彦豪与凌华一起来到了徐晋的客房,阿箬也在里面。 徐晋见了凌华非常吃惊,他当然以为这是自己的大女儿,却见她突然出现在平原王府,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凌华先开口叫了声:“父亲!” 徐晋行了一个礼,回道:“娘娘。” 百越消息滞后,徐晋并不知道楚国帝宫的近况,还以为徐茉微是先帝宫里的娘娘,哪知道后面生出那一系列事端。 阿箬也上前,原本一脸欢喜,却见姜彦豪在一侧,不知道怎么称呼姐姐合适,只得喊了声:“娘娘!” 凌华面色尬尴,说道:“父亲,我如今已经不是先帝的娘娘了。因为一些变故,我现在已经被帝宫贬为庶人。并且,王爷已经知道我是您的大女儿徐茉微了。” 徐晋和阿箬同时惊呆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华介绍道:“这便是平原王。” 徐晋颇为凌乱,忙行礼道:“徐晋见过平原王。” 姜彦豪勉强笑笑,答道:“既然徐总御已经来了,就留在平原王府。茉微将是本王未来的徐夫人,总御既然是她的父亲,自然是要喝一杯喜酒的。” 徐晋忙点头道:“是,王爷。” 姜彦豪:“如此甚好,徐总御舟车劳顿,先好好休息吧。我和茉微还要准备一下喜事。” 姜彦豪拉起凌华的手要离开,徐晋却说道:“徐某和女儿多年未见,不知王爷可否恩准,让我和女儿多说几句,叙叙旧?” 姜彦豪却推辞道:“下次吧,等礼成之后,一定还有机会。” 不由分说,姜彦豪便拉起凌华出了屋子。 阿箬走上前,看着发愣的父亲,说道:“姐姐好生奇怪,完全像陌生人一般。见了我们,也不亲近。” 徐晋哀叹一声:“她还在怪我,当初让她以嫡女的身份嫁入楚宫。” 阿箬皱眉道:“可她怎么又能嫁给平原王了呢?大楚还有这样奇怪的规矩风俗吗?” 徐晋也满脸疑惑,摇头道:“如今,楚国是平原王独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楚国皇室败落,没有实权了。他想娶茉微,谁敢拦着?” 阿箬笑了:“这样看来,人家平原王想娶的就是真的徐茉微,我也不用替姐姐出嫁了。好,好,好!我们便留下了好好地喝喜酒吧。” 徐晋还是不安:“那楚国来的信使携带着文书关牒,一应俱全,分明是楚国圣上派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阿箬道:“也许是圣上和父亲开了个玩笑呢,实际上就是把你骗来喝喜酒的。” 徐晋摇摇头:“真是个头脑简单的傻丫头。不行,我还是要想办法再单独见见你姐姐!” 姜彦豪拽着凌华一路疾走,到了远处的廊亭,方坐下来,一副不安的样子。 凌华觉得好笑,问道:“王爷怎么这样紧张?” 姜彦豪白了她一眼:“你倒是镇定自若得很!” 凌华坐在了姜彦豪的身边,喃喃自语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消息,突然就这么来了?” 姜彦豪冷哼一声:“说是奉了圣旨。” 凌华眉头一皱:“圣上怎么这么无聊?” 姜彦豪道:“不是圣上无聊,我看是那个皇后无聊。紫嫣肯定以为我已经忘了绫子,移情别恋了。她整了这出,是要在大喜之日羞辱我们,不信你等着瞧。” 凌华笑道:“王爷,你是移情别恋了啊。我是徐茉微啊,你未来的徐夫人!” 姜彦豪没好气地说:“最无聊的就是你,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说罢,他也不理凌华,径自走了。 凌华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明白,姜彦豪早已看破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直在等她主动说破。 正在此时,一边树丛里传来奇怪的鸟叫声,凌华循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凌华又惊又喜,忙跑进树丛里:“怎么是你?” 胡定坤笑笑:“被他看穿了?” 凌华点点头:“是看穿了,只不过还没戳穿。” 胡定坤道:“他是怕失去你,不敢戳穿。” 凌华似笑非笑地看着胡定坤:“老神医,什么时候也懂了男女之情了?” 胡定坤的脸突然红了:“我有那么老吗?” 凌华嗔怪道:“真是怪哉。你以前可是最爱倚老卖老的,还总是自称老夫。现在又不服老了?” 胡定坤摆摆手:“罢了罢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姜彦豪要娶的就是你吧?不是徐阿箬?” 凌华点点头:“他此前都没见过徐阿箬,怎会娶她?” 胡定坤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觉得蹊跷,所以专程来问问你。” 凌华:“你不是去百越了?难道是和徐总御他们一起从百越过来的?” 胡定坤长叹一声:“这故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要从你那个好姐妹素莲开始说。” 凌华笑笑:“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两人便席地而坐,凌华开始听胡定坤絮絮叨叨说着那些百越往事。 吴国帝宫,华阳终于见到了蔺皇后。母女俩团聚,说不完的贴心话。别看华阳公主平时一副英气逼人的样子,在母亲面前却是娇滴滴软糯糯的小姑娘一样,诉说着吴国边境的遭遇。她是怎么认识的叶隐,又被叶隐如果救回的。 蔺皇后一边听一边笑:“叶隐,叶隐,母后听这个名字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说他生得俊俏,功夫了得,你是不是喜欢他?” 华阳的俏脸飞上一抹红霞,却也不否认:“母亲,我想让他做我的上将军,我想让他做我的男人。” 蔺皇后挑眉道:“你说他原来是大楚的送亲使,如今投靠了你。何以判定他是真心呢?” 华阳急道:“他为了救我,以身犯险,差点连命都没了!自然是真心。” 蔺皇后似笑非笑道:“若他是楚国派来的细作,同样也可以为了获得你的信任,以身犯险的。” 华阳皱着眉头,不悦道:“母亲,我没有告诉舅舅他送亲使的身份,却唯独告诉了你。原以为你会理解孩儿。却没想到你也和舅舅一样,对楚人都存有偏见。” 蔺皇后笑了笑:“华阳,你可知道,如今沐妃和朗司空掌控了博炎。我们的局势不容乐观。沐妃一党可是亲楚的,若吴国落到他们手里,将来吴楚再次开战,我们吴国只怕要白送了。” 华阳不以为然:“那个博炎是假的,拆穿就好了。再说我们还有舅舅,朗司空的势力,如何比得过舅舅?” 蔺皇后正色道:“华阳,如今他们是比不过。可若假博炎继了帝位,就难说了。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和你舅舅,有心扶持你做女帝。许多朝臣是不认同的。将来倒戈向沐妃一党,也只是时间问题。” 华阳道:“那就不要让冒牌货继承帝位啊?拆穿他就好了!” 蔺皇后冷笑:“如何拆穿?告诉满朝大臣,你把真博炎杀了?你没见过东宫里的那个博炎,谁会相信那是假的?母亲都要怀疑,你杀死的那个是冒牌货了。” 华阳皱眉道:“我们,难道没有别的对策了吗?” 蔺皇后深吸一口气,道:“华阳,你不是想提拔那个叶隐做上将军吗?母亲给他一个机会。” 华阳心中欢喜,眼中一亮:“什么机会,母后快说!” 蔺皇后道:“权谋之争大不过国体之损,为今之际不能让楚国趁虚而入。我们要先与百越结盟,确保在楚国犯我吴境之际,百越会出兵助吴。” 华阳面有难色:“百越依附楚国,如何敢得罪大楚?” 蔺皇后点头道:“是呀,百越巴结还来不及。听说百越的宗族重臣徐总御,又巴巴地把二女儿送给大楚平原王当侍妾呢。” 华阳:“若是如此,吴国腹背受敌,岌岌可危。” 蔺皇后:“所以,我准备命章令使出使百越,就让你那个叶隐护送同行如何?” 华阳一愣:“此去百越路途遥远,百越对大吴一直都不算亲近友好。万一百越王为了献媚楚国,对我国使臣痛下杀手怎么办?” 蔺皇后笑了笑:“你说叶隐勇猛无比,所以才需要他来保护章令使啊。若他真心归顺,自能保护我大吴顺利出使百越。若他是细作,章令使也便到不了百越了。” 华阳皱眉:“母后是要用章令使的命赌叶隐的忠心吗?” 蔺皇后:“华阳,母亲敢赌,难道你不敢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合卺 平原王府大喜之日,宾客纷至,朝堂百官携夫人均带了大礼来庆祝。所有的规矩和阵仗都是按迎娶正妻的规模而来,只是姜令尹夫妻并未出席。 凤栖宫里,紫嫣随便命人拿了几品缎子,便准备出发去平原王府。她刚要出门,却迎面看到了正要进来的禹轩。自从沐太后过世,沐司徒失势,禹轩整日惴惴不安,精神恍惚。 他见紫嫣穿戴考究,便问道:“皇后这是要去哪里?” 紫嫣道:“当然是去平原王府吃喜酒了?陛下要不要一起去?” 禹轩脸色大变,怒道:“姜彦豪要纳的夫人的是先帝的遗孀,分明是在侮辱我们帝皇之家。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紫嫣:“徐茉微进了廷理大牢,就与帝宫再无瓜葛了。更何况,她本也是冒名顶替的,名义上也根本不是先帝的妃子。他不是先帝的遗孀,只是个祸乱帝宫的罪妇。平原王要娶她,丢的也不是咱们帝宫的人,都是他平原王府的脸。” 禹轩不解:“既然你也不喜平原王和那罪妇,为何还要去给他们这个脸?” 紫嫣道:“我去才不是给他们脸,相反,我是要提醒他们:人在做、天在看,天道有轮回,报应不爽。那罪妇害死了绫子,还能若无其事嫁到平原府做夫人?哪有那么容易!” 禹轩长叹一声:“人都死了,你何必去平原府搞这一出。除了让平原王府没面子,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吧。你是皇后,多少要注意下自己的身份。” 紫嫣冷笑:“我就是要让他没面子,只要他难堪,我就高兴了。况且还有百越的徐总御在,就把平原王和徐茉微的丑事在他面前也说一说。” 禹轩摇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紫嫣:“你早些休息吧。绫子已死,这个世界上没有别人记得她,至少还有我。” 她说罢,便启程前往平原王府。 平原王府里,张灯结彩,大宴宾客,颇为热闹。徐晋自然是座上宾,只是他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姜彦豪与凌华正在行大礼,喝交杯酒,却听有人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热闹非凡的庭院突然肃静下来,虽说帝宫已经形同虚设,但皇帝和皇后多少还有点儿傲气在。平时新帝、新后不理朝政,与平原王府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说得过去也就算了。这会子,皇后主动来此贺喜,确实也是出乎众人意料。 紫嫣一入王府庭院,众官员皆跪拜道:“见过皇后娘娘!” 姜彦豪也抱拳行礼:“皇后娘娘大驾,有失远迎。失敬!” 紫嫣一挑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平原王不必客气,本宫是专程来道喜的。“ 紫嫣一招手,身后两个太监抬进来一些绸缎,放在了庭院当中。比起其他宾客,皇后的这份贺礼实在是寒酸不起眼,轻慢的态度可见一斑。 姜彦豪冷眼看了看紫嫣送的绸缎,知道紫嫣肯定会来搅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怎么样,她也是当今皇后,总要点儿面子。 姜彦豪勉强露出笑容来:“多谢皇后,坐下喝杯喜酒吧。” 他使了个眼色,马管家忙搬过来一把太师椅。紫嫣并不入座,而是径直走到徐总御面前,笑道:“这位大人,本宫看着眼生,不知道是哪位?” 徐晋忙向紫嫣行礼道:“皇后娘娘,在下乃百越总御徐晋。” 紫嫣嘴角浮起一丝讥笑:“徐总御,久仰啊。先帝从前的徐帝妃就是你的女儿吧?如今你的大女儿又和平原王结亲,我们大楚和百越真乃亲上加亲啊。” 紫嫣这些话,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众宾客皆哑然,徐晋也满脸涨红,不知如何回答。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姜彦豪冷着脸,缓缓道:“徐帝妃早已经被贬谪出宫,与帝宫再无瓜葛。今后,百越的徐家便是本王的姻亲。” 紫嫣嗤道:“本宫刚想起来,那被废的徐帝妃就是徐总御的庶女徐茉微冒充进宫的。哎呀呀,不得了,原来王爷要娶的人就是那废妃啊。那废妃可是进过廷理大牢的。女人从那里出来以后,就是连乞丐都不愿娶的。平原王真是心大!” 凌华此时披着盖头,手心捏着汗。她心里知道紫嫣还在挂念自己,这样大闹平原府,想必也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可如今这局面,自己也无能为力。 姜彦豪的脸色越发难看,怒道:“够了!” 他原以为紫嫣来也就是随便闹闹,却没想到竟然这么过分?连皇家的脸面都可以不要了。 紫嫣却冷冷一笑,丝毫没有被姜彦豪震慑,继续说:徐总御,你可知道,你的女儿为何被废吗?” 徐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并非徐某有意用庶女顶替嫡女进献圣上,只是因为我的嫡出女儿实在体弱多病,百越先王才命茉微进宫的。为的也是讨好的大楚的先帝。茉微因这个被贬谪,被处罚,徐某无话可说。” 紫嫣摇摇头:“进廷理大牢可不只是冒名顶替这点儿罪名,她啊可还涉嫌谋杀先帝、私通禁军的罪名。不过没办法,平原王喜欢,什么罪名也是洗的清的!” 紫嫣话音未落,却见姜彦豪怒气冲冲地上前来,反手就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紫嫣惊呆了,百官也是吓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空气仿佛凝滞一般寂静,紫嫣的眼泪夺眶而出! 紫嫣怒道:“平原王,你竟敢打本宫?你这是反了吗?” 姜彦豪怒道:“我便是反了又如何?夏紫嫣,本王若不是看在你和绫子的交情上,就冲你刚才那番话,杀你了也未尝不可!” “你还有脸说绫子?你对得起她吗?”紫嫣捂着脸,含泪厉声道。 “平原王,你很好!为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正式与帝宫宣战。你势力虽大,但我们夏家还是会拼死拥护圣上的。本宫相信,大楚还有其他忠臣,你等着!”紫嫣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扬长离去。 现在哪还有一丝喜气,在场的百官全部都战战兢兢,坐立不安。 徐晋也总算了解了大概,大楚这是要内乱,而女儿徐茉微便是这场内乱的导火索! 喜宴不欢而散,平原王府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冷寂。 姜彦豪和凌华在房内面对面坐着,彼此却不发一言。 凌华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是我不好。你不该娶我!” 姜彦豪笑笑,拉住了凌华的手:“今天是你我大喜的日子,你不开心?” 凌华苦笑:“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妾身无法开心。” 姜彦豪却说:“虽然我们的喜宴被皇后搅合了,但我总算把你娶进了门。我们以后便是光明正大的夫妻,我开心得很。来,我们把交杯酒喝完!” 姜彦豪给凌华和自己的酒杯倒满了酒,递给她一杯,说道:“饮了这杯合卺酒,我们以后便不再分开。” 凌华点点头,眼神中闪着泪光,与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姜彦豪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抱起凌华,慢慢走向床榻。 紫嫣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凤栖宫,一进门,却见禹轩一杯接一杯地饮酒。紫嫣边哭边跪在禹轩面前:“圣上,要为臣妾做主!平原竟对臣妾动粗了!” 说罢,紫嫣哭个不停。 禹轩皱着眉头,说道:“朕早说过,不要去招惹他。你看看你,哎!这到底怎么回事?” 紫嫣边说边把前因后果诉说一遍,也没忘了添油加醋。 禹轩听得心烦:“即便如此,我们大楚的军权都在他手上,你我无计可施啊。” 紫嫣冷冷说道:“只要平原王死了,我们便可收回他的兵权!” 禹轩苦笑:“如何让他死?他驰骋战场也没殒命,岂能轻易丧生?” 紫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若只是在郢都,太平盛世,自然要不了他的命。可若边境乱了,陛下大可命他御驾亲征。到了战场,便容易下手了。” 禹轩皱眉:“论国力,谁敢犯我大楚。论骁勇,谁有能和平原王以较高低?你想得太简单了。” 紫嫣道:“不是臣妾想得简单,是圣上想得太难了。圣上别忘了,我们在大吴,还有沐妃和云和公主这样的好棋子啊。只要大吴和百越联手,出兵大楚,依平原王的性格,势必要亲征的。我们和沐妃打好招呼,趁战乱要了平原王的命,不就行了?” 禹轩还是觉得不妥:“沐妃虽与朕有亲缘,可也未必愿意冒这么大的险啊?” 紫嫣却心有成竹道:“据臣妾所知,吴国国君病入膏肓,沐妃一党和蔺皇后也斗得你死我活。若大楚肯助沐妃铲除蔺氏一党,作为报答,沐妃肯定愿意冒险相助的。” 禹轩叹气道:“就依你吧。” 紫嫣大喜,忙道:“谢圣上!” 大吴,叶隐独自在宅子里发呆。天色已经很晚了,华阳说过会来找他,看样子也不会来了。其实,他倒也没有刻意去等华阳。只是觉得无事可做,又睡不着,实在不知该何去何从。姜彦豪只说让他回到华阳身边,却没说该做些什么? 叶隐自然不知道如何去当一个合格的细作,甚至华阳都已经无数次明示暗示,他还无法说服自己去欺骗她的感情。 这几天,姜彦豪更是杳无音讯,只把叶隐一个人丢在吴国不理了。仿佛只是让他看着办,又或者根本就把他遗忘了。 叶隐抬头望着一轮明月,今晚夜色真美,可他却觉得胸口如压着一块巨石,沉重却又迷茫。 这时,叶隐感觉到了身后轻盈的脚步声,还有一丝幽香飘来。不用回头看,他便知道,是华阳来了。这么晚了,她竟然来了! 华阳把一只手搭在了叶隐的肩头,笑着问:“这么晚了还不睡,是在等本公主吗?” 叶隐回首,看见了她。华阳一身墨蓝色的锦袍,镶着金线花边。发髻高高梳起来,用夜明珠装饰着。配上无懈可击的妆容,宛如天宫的仙子。华阳这一身装扮,明显是用心打理过的。 叶隐端详了她一番,笑道:“以前竟没发现,公主原来这样好看。“ 华阳娇羞一笑:“现在发现也不晚啊。” 叶隐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儿怪,这话听起来十分像在调情。他见华阳那一脸幸福和期待,心中不忍,忙正色道:“公主这么晚还来,可是有别的事情吗?” 华阳见他突然转移话题,颇为煞风景,撇撇嘴说道:”我不是说过会来找你的吗?不管多晚,也会来的。“ 叶隐笑道:“若是因为这个,公主已经说到做到了。此时,天色已晚,公主不如早日回府休息吧。“ 华阳静静地看着叶隐,很严肃地问道:“叶隐,我问你,你是真心归顺于我吗?你可千万不要骗我。“ 叶隐心虚,却还是点点头:“我叶隐是真心归顺于大吴华阳公主的。“ 华阳又道:“你若后悔还来得及,我是不会怪你的。我可以放你回大楚,绝不为难你。可你若留下来,便要拿出一颗真心来对我。否则,若让我发现你不忠,便会将你碎尸万断,绝不手软!” 华阳的表情决绝,不像是随便说说的样子。可叶隐怎么可能说后悔呢?他是完全没有退路的。 叶隐有意回避问题,只是问:“公主若不相信叶某,我可以离开。” 华阳:“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你若忠心于我,势必要办好这事。你若办砸了,怕是性命不保。” 叶隐笑笑:“什么样的大事?” 华阳看着叶隐的眼睛,正色道:“我要你护送大吴章令使出使百越,与之结盟。” 叶隐一愣:“百越一直亲楚啊,怎么会与大吴结盟呢?” 华阳:“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百越自然会倒戈。谈判的事情自有章令尹在,你只要保护他的周全即可。” 叶隐点点头:“公主放心,叶某一定尽全力。” 华阳笑道:“若出使顺利,成功结盟,叶隐,你就是我们大吴的上将军!” 第一百二十章 细作 大吴,叶隐骑马带领出使队伍向百越前进,章令使则乘坐轿中。吴国的章令使是老臣,年纪已逾六十,是蔺氏一族的亲信,传闻博学多识,巧舌如簧。 叶隐早已暗中向姜彦豪发了密信,告知大吴出使百越的事情,但还未收到回复。这一路,还算顺利,叶隐与章令使一行很快到了百越。 百越王景泽与王后白氏热情地招待了章令使一行,素莲作陪,摆酒设宴。叶隐在席下远远地看见素莲颇为吃惊,素莲也看见了他。两人虽然心中各自五味杂陈,却都不动声色。 章令使与景泽寒暄一番,说道:“如今,大楚由平原王执政,疆土不断扩大,颇有吞并我吴国与百越的意图。吴王想与大王结盟,共御楚国。若大王同意,大吴愿以重金谢之。” 百越王仿佛早已在意料之中,笑道:“章令使一路奔波,本王先陪你好好喝上一杯,明日再谈不迟。” 酒过三巡,景泽极为热情地将章令使留在百越王宫居住,让随行人员住在殿外。叶隐为了护住章令使的周全,也一起留在王宫。 入夜,叶隐在章令使房外巡视,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便跟了出去。他跟着那道影子来到僻静处,那人却停了下来。叶隐此时已经认出了她。 这人摘下面纱来,真是素莲。 叶隐只觉得无限唏嘘:“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素莲一笑:“我也没想到,久别重逢,我成了百越的夫人,而你却投靠了大吴。可凭你和平原王的关系,怎么真心归顺吴国?你是他的细作吧?” 叶隐正色道:“你不要乱说,我现在只忠于大吴的华阳公主。我与平原王早就没关系了。” “华阳公主?”素莲讥笑道:“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颇为美貌啊!将来还有可能胜任吴国的女帝。你一直都是很讨女人喜欢的,投靠她可是大有前途啊。” 叶隐皱眉道:“你不必冷嘲热讽,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了!” 他转身要走,素莲却冲上前抱住了他:“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叶隐被吓了一跳,忙推开素莲,说道:“你现在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不可如此轻佻。我们早已经没有瓜葛了!” 素莲含泪道:“都说男子薄情,果然没错。即便你早就不喜欢我了,可我还念着你。我们能在百越相遇,也是缘分一场,今晚,你便在这里陪我吧。” 素莲再次靠近叶隐,踮起脚尖欲吻他的双唇,叶隐连连后退。 叶隐有些难堪,愠怒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现在的身份,应该自重,不要再纠缠我,害人害己。” 叶隐要走,素莲却一下子跪在地上,抱住了叶隐的双腿,哭诉道:“叶隐,你可怜可怜我,帮帮我吧!” 叶隐大惊,素莲看起来像是有苦衷,她的行为实在反常。从前的她,那么骄傲,不可能如此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素莲哭道:“我孤苦无依,只能进王宫依附百越王。可那王后白氏仗着家族势力,处处为难我。如今,我在这王宫之内如履薄冰,随时都可能被白氏铲除。” 素莲哭得可怜,叶隐道:“可我又能帮你什么呢?你是百越王的莲夫人,我是吴国护送使臣的将领,总不能把你带走吧?” 她擦了擦眼泪,摇摇头:“我不是要你带走我,只要我有了孩子,那么母凭子贵,我便可以在百越立足了。” 叶隐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又觉得这想法过于荒唐,而不能确定:“你什么意思?” 素莲道:“和我生个孩子吧!我算准了日子,今天便能成事。以后这个孩子便是百越的大王!” 叶隐惊住了,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素莲口中说出:“这太疯狂了!你要生孩子,自当找你的夫君、百越的大王去,我是万万不会做这道德沦丧的事情!” 素莲哭诉道:“那个百越王景泽根本就是先天缺失,无子之症。否则白氏也不会多年无所出。叶隐,我们之前那么好过,只有和你,我才心甘情愿。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没想到,上天垂怜,又给了我这个机会!我答应你,过了今晚,我绝不会纠缠你。我求求你,帮帮我,给我这个孩子吧!" 叶隐看见素莲这副样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再也没有别的感情。他断然不会接受素莲的要求。 他冷冷看着素莲:“我帮不了你,希望你能好自为之。我要回去了。” 叶隐刚要走,素莲叫道:“你不能回去!” 叶隐皱眉:“我说过了,不能答应你。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们过去的感情还很美好,不要在我的记忆里变得越来越不堪。” 素莲抹干脸上的泪,深吸一口气道:“叶隐,你不愿意,我不再为难你了。我不让你回去,是另有原因。百越根本无心与吴国修好,平原王早已修书,景泽今晚就要剿杀章令使。你若回去,必死无疑!” 叶隐惊得一身冷汗,怎么会?姜彦豪竟修书百越让他们灭口?难道他完全不顾自己的性命吗? 叶隐的一颗心像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素莲冷笑道:“平原王根本不在乎你的命!他如今统治着大楚,早已经不是那个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了。叶隐,你逃命去吧!” 叶隐握紧拳头:“我不信!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百越难道要向吴国开战吗?” 素莲道:“景泽本身就是弑兄篡位,他哪里有什么规矩、什么原则。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到的那样,人人都有道义。” 叶隐不再理她,飞身前往章令使的居所,只见那里早已经被百越的军队包围。一具冰冷的尸体被两个士兵抬出,正是死去的章令使。 叶隐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条命,竟是素莲搭救的。若不是她,自己便要和章令使一起躺尸在此。姜彦豪,果真好手段! 叶隐即使爱慕凌华,也已经极力忍耐,即使在平原王府受了委屈,也没有记恨。他从来没想到要背叛姜彦豪,却先被他卖了! 如今,章令使已死,吴国怕是把他当成细作了。百越亦会追杀他,大楚更是凶险重重!叶隐一脸茫然,难道自己已成了丧家之犬,无家可归了吗? 叶隐趁乱离开了百越王宫,却又不知该去向哪里。他走在深夜百越的街头,前路渺茫,不堪回首。 吴国帝宫,蔺皇后派去百越的探子送来了消息:章令使遇害,叶隐不知所踪! 在一边的华阳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心只挂念着叶隐的安慰。她拉住蔺皇后的衣袖,颤声道:“母后,我要去找他!我不能让他遇害!” 蔺皇后强忍住怒气,说道:“傻孩子,到了现在你还看不清吗?叶隐是大楚的细作,他一直在骗你。是他走露了消息,章令使就是他害死的!你若是我蔺氏的孩子,便应该带人去杀了他。而不是在这哭哭啼啼,儿女情长,还想着救他!” 华阳哪里听得下去,她摇摇头:“不会的,儿臣会找到他,当面问清楚的!他对儿臣,是真心归顺。” 蔺皇后再也按捺不住,一记重重地耳光甩在了华阳的脸上,她的半边脸一下子肿得老高。 蔺皇后怒道:“你可以去找他,但要把他的人头带给我,否则,就别回大吴!” 华阳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绝望地看着母亲,泪如雨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辜负 紫嫣大闹平原府后,徐晋觉得面上无光,又气大楚皇后毫无分寸,他带着阿箬和一行人马连夜离开了郢都。 绫华得知徐晋的不告而别,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几日,姜彦豪在书房处理政事,凌华也总在他身边陪着,闲来无事,就会随手翻一翻奏折和治国之书,颇有一些心得。 姜彦豪见她对这些政务充满了兴趣,便也挑一些无关紧要的让她批奏,没想到她竟然见解独到,比自己所想周全得多。姜彦豪仿佛发现了宝,越来越多的奏折推给了凌华处理,自己则只关心军戎战事。凌华的才能慢慢得到施展,同时也给姜彦豪省去很多精力和麻烦。 这天,姜彦豪外出,眼看天色入夜,也没回府。凌华在房中闲着无聊,便独自去了姜彦豪的书房。她随手整理着案上的书籍奏折,一封信笺从一本书中掉落到了地上。凌华捡起来,翻开来看看。那是百越王回复给姜彦豪的一封密信。 信上说,百越王景泽收到了平原王的指示,暗杀了吴国出使百越的章令使及随行人员,可保护章令使的叶隐却逃脱了。不过景泽在信中请平原王放心,他已经加派人马追杀叶隐,一定不会让他出了百越。 凌华读完手中的密信,一脸惊愕?姜彦豪曾经告诉过她,叶隐留在了吴国作为他的眼线,日后可为攻下大吴的利器。难道姜彦豪就这样轻易地把叶隐出卖了? 凌华拿着密信的手不禁颤抖起来,她不敢相信姜彦豪是这样的人!虽然自从他从沙场回来,成了平原王之后,确实改变了许多。可他不至于变得如此冷血无情啊。叶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凌华越想越怕,越想越怒,正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姜彦豪走进来,本是一脸笑容,宠溺地说道:“本王就知道你躲在这里!” 刚说完,他一眼便看到了凌华手中的密信,笑容瞬间凝住。 他默默地走到案边,坐了下来,淡然地说道:“你都看见了?” 凌华点点头:“叶隐知道吗?” 姜彦豪嗤笑道:“若让他知道,刺杀吴国令使的计划不就有失败的风险吗?听说吴国公主对他不薄,他若有负于大楚,我可就全盘皆输了。” 凌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你这么做,叶隐会有性命之忧啊?你可有派人去接应他?” 姜彦豪不悦:“他功夫了得,哪用得着本王去接应!” 凌华的手开始颤抖起来:“王爷,你不能这样啊。叶隐此时处境凶险,会被百越和大吴同时追杀的。大吴一定会知道叶隐是你派出的细作!” 姜彦豪冷冷地看着凌华:“你心疼了?” 凌华错愕地看着姜彦豪,她不敢相信,事关叶隐的生死,他竟然如此风轻云淡,甚至还在吃醋。 凌华正色道:“我是心疼!叶隐是你的多年的朋友,是武艺卓群的优秀将领,是为你出生入死的忠臣。若他因为王爷的冷漠而遇害,会寒了大楚官兵的心。我心疼,不是对叶隐有私情,而是因为他是王爷麾下难得的人才!” 姜彦豪板着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暴出。 “别以为你替北王批了几天的折子,就已经可以左右大楚的军政大事!叶隐是生是死,自有他的命数。本王就算出兵搭救,他也未必肯回来继续效忠!他若真有本身,就该回到大吴,继续当本王的细作!” 凌华呆呆地看着姜彦豪,良久,才说出:“你太自私了!” 姜彦豪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凌华才意思到,自己失言了。是呀,这段时日子,他对自己太好了。以至于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以为他们的关系还和过去一样。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拉开,有了云泥之别。 凌华眼泪夺眶而出,缓缓地跪在地上:“妾身知错了!” 姜彦豪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凌华,不免也有一些心疼,他冷静下来,说道: “你以后不必来本王的书房了,也不必再看奏折了。” 凌华点点头:“妾身遵命。” 姜彦豪:“你出去吧,本王还要忙一会儿。” 凌华垂泪道:“请王爷搭救叶隐,不要让他死于非命!” 姜彦豪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华,眼中即有压抑又是失望,他怒道: “你怎么敢?!你怎么还敢替他求情?” 凌华缓缓道:“王爷可能没有真正地把他当成过朋友。但妾身与他相识于微时,他救过我很多次,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朋友!” 姜彦豪冷笑一声:“还是你的心上人吧?” 凌华内心绞痛着,这一刻对姜彦豪即是愤怒又是鄙夷,她冷冷说道:“王爷或许不相信,女子的心中也有一个“义”字,我对王爷是情,对叶隐只有“义”。” 姜彦豪静静看着凌华:“那我若不救他呢?” 凌华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那妾身便离开王府,从此与王爷恩断义绝。” 姜彦豪摇摇头,苦笑道:“你是徐茉微,不是我的绫子!我现在信了!” 说罢,他站起身,走出了书房! 凌华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果然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啊!他这是不要自己了?当年那个为了她,豁出性命的男人去哪儿了? 她的心一阵绞痛,泣不成声!她恨自己的无能,明明是为了复仇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却没有控制住自己掉入了情网。她想救叶隐,更想试探自己对姜彦豪的意义。没想到她和他之间的情谊竟如此不堪一击。也许自己的离开,对于姜彦豪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慑吧! 百越边境,叶隐一身百姓装扮,准备混出城去。谁知道守城官兵早已经拿到了他的画像, 叶隐被士兵们团团围住,与他们厮杀起来。一群又一群的士兵冲上前来,叶隐的武功毕竟不是普通兵卒可比的,他卖力杀出重围,奔向城门之外。 可百越的官兵那可能放过他,一队又一队的人马追出城外,继续与他拼杀。叶隐武艺再高,也只是一个人,哪里敌得过这么多人马。 若在以前,叶隐心中有信念,有对生活的憧憬和希望,一定会拼命杀出一条生路来。可如今,叶隐的身份尬尴,几乎是走在绝路上,即使杀出了百越,吴国也不肯放过他!若姜彦豪早已经把他当成弃子,更是无法回到大楚! 叶隐与百越的士兵们周旋着,一时分心,身上中了箭,负了伤。伤口撕裂着疼痛着,鲜血汩汩流下,可却比不上心中的绝望。叶隐渐渐体力不支,身上的伤口也愈发疼痛,他身心俱疲,无心恋战,单膝跪在地上,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 他绝望地看着眼前杀过来的无数兵卒们,苦笑着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正在叶隐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队人马从身后冲了上来,把他护住,与百越的兵卒们厮杀起来。 叶隐正要倒地,一个身着男装的倩影闪过来扶起了他。这人身形高挑,容颜俏丽,真是吴国的华阳公主。 华阳扶起叶隐,哽咽道:“你坚持住啊,我来救你了!” 大吴的人马挡住了来势汹汹的百越士兵,华阳则趁乱把叶隐扶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她也纵身在马车之上,骏马飞驰而出。 华阳掏出身上的帕子,捂住叶隐的伤口,为他止血,又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头,不让他倒下。 华阳心疼地说道:“一会儿到了前面的镇子,就有医馆了,你再忍忍。” 叶隐露出一丝苦笑:“公主,你不该救我。你明明知道,我是大楚平原王的人。是我负了你!” 华阳眼中闪出泪光:“既然你是平原王的人,自然是回到大楚最安全。让我送你回去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择主 乡间医馆里,叶隐的伤口已经得到了适当的处理,性命无忧,华阳公主则在一边守着。一会儿端水,一会儿喂药。 叶隐毕竟心中有愧,说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我本以为,你想杀我还来不及。” 华阳叹道:“我确实挺想杀了你,你害我大吴损失了章令使。甚至破坏了我们和百越的结盟机会,母后和舅舅肯定是容不下你了。等你伤好些,还是回大楚吧。” 叶隐苦笑道:“大楚我也回不去了,平原王已经把我当作一枚弃子。他若有一丝顾念旧时情谊,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华阳道:“他掌管着最强大的楚国,自然不拘小节。只是未免太冷酷了些。若是我,就算国力受损,也绝不会让你陷入绝境!” 叶隐摇摇头,似笑非笑道:“你这样傻,怎么做吴国的女帝啊?” 华阳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如果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可以不做女帝。” 叶隐的心悄悄地颤抖了一下,他感恩华阳冒死相救的义举,可他不想欺骗她的感情。 叶隐沉思了片刻,说道:“若能将功赎罪,在下愿真心归顺于公主。若公主为难,我便离开,不再出现。” 华阳知道他并不想接受自己的感情,可他能留在自己身边效忠,心里还是有点雀跃。 华阳看着叶隐的眼睛,正色道:“你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不能再骗我了!” 叶隐点点头:“我发誓,永远不会欺瞒公主。从此以后,我叶隐只为公主效力。” 华阳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喜悦:好,我相信你。那我们便冰释前嫌,从新开始!” 平原王府,凌华呆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如何化解这僵局。她来这里,本也不是为了谈情说爱。她应该忍气吞声,博得姜彦豪的信任,深入大楚权力的核心,才能实现真正意义的复仇。凌华内心惋惜叶隐,却又无能为力。可如今倒好,自己已经彻底惹恼了姜彦豪,他大概会疏远自己吧? 凌华正在胡思乱想,房门被推开了,姜彦豪走了进来。 凌华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王爷,你回来了。” 姜彦豪一副疲惫的样子,显然一夜未眠。他点点头,坐到了床上。凌华坐在他身边,轻轻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姜彦豪长叹一声,搂住了她的肩膀:“本王昨夜语气太重了些。你一夜未眠吗?” 凌华:“王爷不睡,妾身怎么可能睡得下?是妾身不好,顶撞了王爷。” 姜彦豪笑了笑:“如今敢顶撞本王的,也只有你了。” 凌华:“妾身以后不敢了!” 姜彦豪双手扶住凌华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告诉本王,你替他求情,没有丝毫的私心吗?” 凌华愣了一下,说道:“王爷,妾身心里只有你一个男人。我为叶隐求情,是为了王爷的名声和道义,没有半点私心。不过,妾身见识浅薄,也许想法很愚蠢。这些国家大事,当然是王爷更有见地。” 凌华心里还在想着,是否这招以退为进,能让姜彦豪改变主意? 姜彦豪果然心里舒坦了很多,他笑道:“你说的没错,本王不应该那样对忠义之士。我已经派人去百越边境寻找叶隐,若他能生还,本王便把他带回大楚,好好对待。” 凌华心中大喜,却努力地不表露出来。 她只是淡然地说道:“王爷只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 姜彦豪抚摸着凌华的脸颊,笑着说:“本王累了,在你这里休息一会儿。” 说罢,他懒懒地躺在床上,把凌华拉过来,搂在身边。姜彦豪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凌华依偎在他身边,内心五味杂陈。他这是向自己让步了吗? 姜彦豪改变注意,派人去搭救叶隐,到底是出于大义,还只是因为自己的求情呢?或许,两者都有吧。凌华想着,脑子便开始昏昏沉沉,也睡了过去。 叶隐在医馆修养了几天,准备随华阳公主等人回吴国,一行人马出发在路上。叶隐骑在马上,远远地看见一队熟悉的人,领头人看见叶隐,两人都愣住了。 原来,这些人正是叶隐从前训练过的鬼头军,领头人名叫杨飞云,是个英武神气的高个儿汉子,也是鬼头军的副指挥使。 杨飞云见了叶隐,非常欣喜,冲上去行礼道:“叶大人,终于找到你了!” 叶隐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飞云说道:“当然是平原王命小的来接大人回楚国啊!大人,你近日可好啊?” 华阳公主看向叶隐,一脸的惊讶和担忧,她扯住叶隐的袖子,生怕他动摇,与他们回了大楚。 叶隐没想到姜彦豪先置自己于死地,后又派人来寻,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不管怎么说,他对姜彦豪都已经不再信任。 叶隐叹道:“你们回去吧。王爷已经将我视为弃子,若不是吴国的华阳公主相救,我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死尸。从今以后,叶隐不再是你们鬼头军的指挥使,也不再为平原王府效命了。” 杨云飞大吃一惊,忙劝道:“叶大人,你万万不可意气用事。王爷既然还命我们来寻你,就证明没有想过要弃你不顾啊。王爷掌握着大楚的政权,日理万机,自然要以国为重。咱们鬼头军将士的命,不是早就给了王爷吗?再说,还有令尹大人的栽培之情呢!” 叶隐冷冷道:“正是因为念及令尹大人的情,我才不与姜彦豪再计较了!否则,我便回到郢都,杀了那厮!” 杨云飞满脸怒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叶隐,你何至如此?莫不是被那吴国公主的美貌迷昏了头,卖主求荣吗?” 叶隐嗤道:“华阳公主的恩义,你自然不会懂。我现在对她,就如以前对平原王一样。我叶隐虽出身卑微,寄人篱下,可也一身傲气,是个堂堂正正的汉子!我不是一条狗,自然有权力选择效力的国家和主公。” 杨云飞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华阳公主讥讽道:“这就是你要效忠的主公?一介女流之辈?难道她还能当大吴的国君不成吗?” 杨云飞的几个手下听完,也是一阵哄笑。 华阳公主挡在叶隐面前,正色道:“谁说女流之辈就不能当国君?叶隐效忠于本公主,我至少不会只把他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我会珍惜他、重用他,会把他当成最重要的朋友!而你们的平原王,会这样对待你们吗?” 杨云飞愣住了,既不甘又不屑:“我就不信,这个女娃子能主宰吴国?叶隐,你简直就是荒唐,痴心妄想。什么恩义,什么重用,不过是你被美色迷惑的借口。既然你要背叛平原王,那我也不必和你客气!来人啊,我们一起杀了叶隐,把这叛徒的人头带回去!” 一丛鬼头军的将士们涌了上来,包围住了叶隐,眼看就要刀兵相向。 只听华阳公主大喝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叶隐是我华阳公主的人!我是大吴蔺皇后唯一的女儿,蔺上卿是我的舅舅,我大吴的两万兵马就在百步之外。只要我放出信号烟火,他们便能随时赶到!” 说罢,华阳公主从身上摸出一个细长的竹筒,分明是信号烟火的样子。 杨云飞等鬼头军将士们互相观望着,不敢轻举妄动。 华阳怒道:“就算你们动作快,得手了!我们大吴兵马也一定会截住你们,记住这笔血债。平原王府便是我们吴国永世的敌人,两国将战火无休、生灵涂炭!你一个小小的鬼头军将领,能为平原王、大楚百姓担起这个责任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赐药 杨云飞看见华阳公主这般气势,哪敢轻举妄动,只得挥一挥手,带着一行人等悻悻离去。叶隐看着他们的背影唏嘘不已,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和姜彦豪竟会走到这种地步。 华阳拉住他的手,安慰道:“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随我回大吴吧!” 叶隐笑了笑,与华阳一行人马赶赴吴国。 百越王宫,素莲独自在寝宫里发呆。最近这些日子,百越王景泽对她日趋冷淡起来。景泽有心一直依附于姜彦豪为首的大楚,诛杀了吴国的章令使,那便是彻底得罪了吴国。 原本,平原王姜彦豪已经答应了百越,事成之后,将会派来重兵守护在角岭地带,随时预防吴国入侵百越。 可时隔多日,楚国并没有这个动作。景泽不免担心起来。若是吴国恼怒,派兵来犯,大楚袖手旁观的话,百越迟早是要被吴国吞并掉的。 景泽几次修书,请求姜彦豪按此前承诺,出兵驻守角岭,却并无收获。唯今之计,也只有自己招兵买马,扩大军防,才是上策。若要扩充军备,自然离不了王后白家的倾力相助。 白家实力雄厚,商铺和钱庄遍布整个百越。且经营有道,财富每年成倍增长。百越国早早就流传着,白家的财富,就算是百越人花上一百年也花不完。 白氏对景泽自然也是鼎力相助,白家一批又一批的钱财投进了百越军备之中,又开始着手重修百越的边境城墙。景泽感激白氏,自然日日夜夜陪伴着,不敢怠慢。素莲本就没有背景,就算生得再美,也终有看腻的时日。更何况,景泽原本也不是贪色好欲之人,自然把素莲抛在脑后不闻不问。 素莲心中苦闷,越想越是心有不甘。她在这百越王宫,不受宠爱,也没有孩子,难道要这样孤孤单单地老死在这里吗?她越想心里越闷,就想着独自去园子里逛逛,散散心。 素莲正逛着,突然听到一处假山的山洞里有些奇怪的声音。她走上前去,在洞口仔细听了听,很显然,里面正是一对偷情的男女。 是宫女和侍卫?这侍卫好大的胆子,不去职守,就在这里偷情? 素莲在洞口大声咳嗽了几下,里面瞬间安静下来。 素莲大声说道:“快出来吧,我已经看见你们了!” 过了一会儿,从假山洞中走出来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太监。那丫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那小太监最多也不过二十岁! 原来是和太监?!素莲不禁哑然。 那太监和宫女战战兢兢地看着素莲,齐齐跪在地上求饶。 “莲夫人饶命,饶命啊!” 素莲本也无意为难他们,更懒得费些心思在这些无聊事儿上,只是想到宫女竟然和太监偷情,便不觉地多看了那太监一眼。 这太监眉清目秀,有几分俊俏,身材也不像普通的太监一样瘦弱无形。她觉得有点儿不对,又看了看他没穿太好的裤子,才惊觉到异样。 素莲走上前,冷冷说道:“你站起来!” 那太监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素莲拉起他的裤子看了一眼,登时满脸通红。那太监也红着脸,跪在了地上,哭诉着:“夫人饶命!饶命啊!” 素莲惊讶地说:“你这太监,怎么没有净身?” 太监道:“小的原本是要净身的,只是那内侍的黄少监看小的生得俊俏,就没下手,私留在身边了。” 素莲当即就明白了原委,没想都百越王宫竟如此荒唐。 素莲嗤笑道:“所以,你一边留在少监身边做宠侍,一边还跟宫女勾搭着。这事儿先不说大王知道会怎样,就连那少监也不会放过你吧!” 那太监哭丧着脸:“求莲夫人救救小的,小的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素莲瞧了瞧在跪在一边颤抖的宫女,说道:“你去尚宫局,就说自己犯了错,莲夫人责令你三日内离开百越王宫,永远不许再回来!” 那宫女松下一口气,边磕头边道:“谢谢莲夫人!谢谢莲夫人!” “还不快滚!”素莲喝道。 那宫女吓得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只留下了那个假太监。 假太监不知素莲想做什么,心里没底,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素莲的语气暖和下来:“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 假太监颤声回答说:“奴才叫阿德!” 素莲点点头:“阿德,我可以不向黄少监和大王告发你,但你得为我办件事儿!” 阿德连忙磕头道:“莲夫人有什么差遣,阿德万死不辞,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为莲夫人办了。” 素莲笑笑:“我先不告诉你是什么事情,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这里见我。你记住,如果你跑了,我第一个告诉黄少监你今天的勾当!听说黄少监的手段,厉害的很啊!” 阿德连连磕头:“小的一定来,一定来!” 素莲满意地笑道:“好的很,你走吧!” 阿德听罢,如释重负,匆忙离去。 素莲不禁大笑起来,这仿佛是上天赐给了她一个搬倒白氏的大好机会!她回到寝宫,拿出了一个药瓶子,露出一丝阴毒诡异的笑容。 次日,阿德果然如约在假山处等着素莲。 素莲看到他穿戴整齐的样子,不禁赞道:“难怪黄少监喜欢你,果然精神得很。” 阿德苦笑道:“求莲夫人千万不要告诉黄少监,他不仅是百越王宫的总管太监,还是大王最器重的人。若他知道小的背着他……一定会把小的碎尸万断,满门抄斩的!” 素莲拍了拍阿德的肩头,说道:“你放心,我若真想告诉他,还会等到今天吗?” 说罢,素莲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阿德。 阿德一头雾水地接过药瓶,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素莲笑着说:“吃了它。” 阿德有些迟疑,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来,看着素莲,迟迟不敢吃。 素莲变了脸色:“不吃就算了,我去见黄少监!” 阿德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莲夫人,你赐给小的这个药丸,莫不是毒药吗?” 素莲冷冷看着他:“我保证你吃了不会死,你选吧。是吃下去,还是让我去告诉黄少监?” 阿德一闭眼,把手中的药丸塞入口中,吞服下去。 素莲转怒为笑:“好,好。好得很,果然是个听话的。明天傍晚,再来这里见我吧!” 阿德不明所以,只得退下。 原来,素莲赐给阿德服下的,正是“催命符”。她只有等到药力发作,让阿德充分体会倒“催命符”的厉害,才能开展下一步的计划。 次日黄昏,阿德再见素莲的时候,便和换了一个人似的。他的眼眶深陷,形容枯槁,一点儿人形都没有了。 阿德哭诉道:“莲夫人,你给小的吃的是什么啊?倒不如直接赐给小的一粒毒药,反倒少受那些罪。求你不要再这般折磨人了,小的自己去找黄少监认罪罢了!” 素莲笑笑:“你莫急,我给你吃的那药叫催命符,是有解药的。你若乖乖给我办了事儿,我便把解药给你。否则的话,你每天都会受到昨日那般锥心之痛。” 阿德哭丧着脸:“莲夫人,你要我办什么事儿,倒是直说啊?何苦这样为难奴才呢?你想要奴才办什么事儿,我都给你办了就是了!” 素莲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说道:“我举荐你去王后身边伺候?” 阿德一愣,问道:“你要小的去王后身边当眼线吗?” 素莲摇摇头,低声道:“我要你伺候到她的床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汤膳 阿德看着素莲,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她的口中,他吓坏了。 阿德哭丧着脸,说道:“莲夫人,你可放过奴才吧!奴才哪有这个本事?再说,做那样的事情,奴才全家的命都不够赔的!” 素莲沉默不语,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又给了阿德。 阿德战战兢兢地接过药瓶,结结巴巴地问道:“这又是什么?” 素莲笑笑,说道:“解药!” 阿德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磕头道:“多谢莲夫人,多谢夫人饶命!” 素莲:“你可别高兴得太早,这只是一天的解药。你先过了明天再说。这两天好好考虑考虑,若是想通了,便来这里等我!” 素莲说完,撇了一眼阿德,冷笑一声,便回了寝宫。 又过了两日,素莲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又去了假山那里,阿德果然等在那里。 阿德一看见素莲,便跪地磕头道:“莲夫人,奴才可算知道你那催命符的厉害了!罢了罢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小的全部照做便是! 素莲得意地笑了笑,伏在阿德耳边,交待了一番。阿德连连点头。 次日,白氏的贴身太监小刘子正从膳房端了汤膳,准备送回王后宫殿。小刘子正往前走着,却见前面莽莽撞撞地冲过来一个人,撞到了他的身上! 小刘子摔倒在地,碗里滚烫的汤汁洒了他一身,烫得他惨叫连连。小刘子掀开衣服一看,皮肤上已经烫出了一串半透明的血包。 小刘子咧着嘴,骂道:“走路不长眼睛吗?烫死我了!” 撞他的那人正是阿德!阿德连忙道歉:“刘公公,对不住!对不住!我可不是故意的!” 小刘子疼得呲牙咧嘴,说道:“现在怎么办?王后娘娘还在等着我的汤药呢!” 阿德忙说道:“我替你再去膳房端一碗送过去吧,你先去找郎中处理一下烫伤。” 小刘子没办法,只好说道:“你可小心伺候着,王后不比旁人!” 阿德连连点头:“你就放心吧,赶紧去处理伤口!” 小刘子捂住烫伤的肚子,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阿德去膳房取了新汤,端到了白氏的王后宫殿里。白氏今日异常操劳,一边看着账目,一边核算着白家的开销。 近日来,景泽主张加固边防,花销巨大,白家也算是鼎力相助。虽然说白家实力雄厚,但是也禁不起这番折腾。 白氏的家族也颇有怨言,感觉全力资助了景泽这个新王,非但没有获得什么像样的好处,反倒是源源不断地往里面撒钱。 白氏夹在景泽和家族之间,数不清的头疼事儿,整日心烦着。 阿德此时进来王宫,故意和守在外面的宫女大声说道:“刘公公方才取汤的时候不小心被烫伤了,小的阿德替他送来汤药。” 宫女端过那碗汤,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走吧! 阿德继续大声说:“膳房的厨子忙不开,是小的为王后看的火,不知道合不合王后娘娘的胃口!” 宫女秀儿皱着眉,骂道:“你吵吵什么?为王后看火那还不是应该的,至于这般邀功吗?快滚!” 白氏听他们吵得心烦,便走出来看看。 白氏道:“怎么了?” 阿德忙下跪,说道:“小的从膳房过来,给娘娘送来了汤膳。这是奴才给娘娘看火熬制的,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 白氏瞥了一眼那送来的汤膳,色泽清亮,颇有食欲。她拿起汤匙,浅尝一口,味道竟及其鲜美。令她顿时心情大好。 白氏笑道:“味道好得很,本宫喜欢。来人啊,赏!” 阿德连忙口头道:“阿德不要赏赐!阿德希望能来娘娘身边伺候!” 一边的宫女秀儿听了,十分厌弃,重重踢了阿德一脚:“你哪儿来的,也配?” 白氏定睛瞧了瞧阿德,发现他的样貌很是俊秀,身形也壮硕,倒是很讨人喜欢。 白氏说道:“本宫身边已经有了刘公公伺候,很是称心。你领了赏赐,便回去吧!” 阿德听了,颇为失望,垂头丧气道:“是,娘娘!” 说罢,他拿了一锭银两的赏赐,离开了王后宫殿。 白氏回到案上,继续算着那些乱帐,只觉得头疼。她淡淡说道:“把那碗汤端过来!” 宫女把汤奉上,白氏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她原本最近心烦意乱,没有什么食欲,这碗汤却颇合她的胃口。不出一刻,竟把整碗汤水喝了个干干净净。汤的味道鲜美甘甜,喝了之后心情也舒畅很多,整个精神都放松了。是夜,白氏终于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次日,白氏在寝殿忙着,不思饮食,唯独想起了那碗汤。便喊道:“小刘子!小刘子呢?” 一旁的宫女秀儿回道:“娘娘,听说刘公公的烫伤愈发严重了,不能来伺候。你有什么交待,吩咐给奴婢吧!” 白氏点点头,说道:“你去膳房,让那里的厨子给我熬制一碗昨日的汤膳来,要一模一样的。” 宫女秀儿道:“是,遵命!” 不出一会儿,那秀儿便从膳房取了汤药回来。 白氏端起汤碗,尝了一口,不禁皱了眉头。她看了碗中的食材,与昨日那太监端来的明明一样,味道怎会这样寡淡无奇? 白氏又勉强喝了两口,便再也喝不下去了。摆摆手道:“端下去吧!” 接下来两日,白氏更加食欲不振,反倒异常怀念起那碗汤膳来。 白氏吩咐宫女秀儿道:“去找找那天送汤的太监,让他来见本宫!” 那宫女秀儿领命退下,不消一会儿功夫,便把阿德给领来了。 阿德一见白氏,便跪地说道:“奴才阿德见过王后娘娘!” 白氏看着他,笑道:“上次你给本宫端的那碗汤,非常合心意,那是你亲手熬制的吗?” 阿德点点头:“奴才自幼喜爱钻研厨艺,王后娘娘若喜欢,奴才再给您熬一碗。” 白氏道:“本宫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个!秀儿,你带阿德去膳房吧!” 随后,阿德便跟着那个秀儿去了膳房。又照着上次的样子,为白氏熬制了一碗汤膳。 白氏端起汤碗,尝了一口,舒心地闭上眼睛:“就是这个味道!阿德,你真是个当御厨的料。” 阿德赔笑道:“只要娘娘喜欢,阿德愿天天给娘娘熬汤!” 白氏道:“很好,本宫要重重赏你。” 阿德跪地,说道:“奴才不要赏赐,奴才想留在娘娘身边,伺候您!” 白氏问道:“你为何非要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啊?” 阿德说:“因为娘娘温厚纯良,奴才仰慕娘娘!” 白氏愣了一下,不禁大笑道:“你这奴才,说话倒也有趣的很。既然如此,你便留下吧!” 阿德连忙叩头谢恩。 从这以后,阿德便留在了这王后宫殿,日夜伺候着白氏。白氏也越来越信任阿德,吃穿住行都交给他来伺候。阿德机灵地很,颇会讨人欢心,伺候得也是尽心尽力。 有阿德陪伴,终日伺候着汤膳,白氏也不像从前那样容易心烦意乱,反倒是吃得香、睡得好,逐渐心宽体胖起来。更加逐渐养成了嗜睡的毛病。随着时间的流逝,阿德则成了白氏身边最得力的奴才,也最有了话语权。 这日,白氏在床上躺着,昏昏沉沉地醒来,却见阿德守在身边给自己扇着扇子。白氏环顾了四周,没有其他宫人,不禁奇怪地问道:“秀儿呢?其他宫女太监呢?” 阿德一边给她扇风,一边笑答:“奴才怕他们打扰娘娘休息,吩咐他们在外面守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得手 白氏只觉得浑身酸软难受,想要试图站起来,都使不上力气。阿德忙上来搀扶道:“王后娘娘,可是身体不适吗?” 白氏点点头:“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你去给我叫个御医来。” 阿德却说:“奴才身上带着提神醒脑的药油,娘娘熏一熏,没准儿管用。” 不等白氏回答,阿德已经把装有药油的瓶子递到白氏面前,白氏只觉得那味道芳香宜人,吸入之后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快感。 她忙抢过药油瓶子,又狠狠吸入几大口,身上终于有了力气,却多了一分难以控制的燥热感。白氏登时面红耳赤起来,气息也越来越重。阿德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手揽住白氏,另一手滑进她的衣襟摩挲着。 白氏大吃一惊,骂道:”你这胆大包天的奴才,要干什么!” 阿德不语,直接把白氏的手放在自己的裤裆上。 白氏瞪大眼睛,手像触电般缩了回去,她忙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可无论怎么喊,都是气息微弱,声音也响亮不起来。 阿德说道:“奴才爱慕娘娘,还请娘娘成全啊。你要是不愿意,奴才这就走,永远不让你看到我。” 阿德虽然这样说着,但一双手仍然不老实地在白氏身上滑动。白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欲火,一咬牙一闭眼,不再抗拒,就这样被阿德压在了身下。 一番云雨之后,白氏总算清醒过来,不禁追悔莫及。阿德跪在地下,看似战战兢兢,实则胸有成竹。 白氏怒道:“你这奴才怎么混来做了太监?还有那药油,是怎么得来的?” 阿德道:“小的是黄少监带进来的,他买通了刀子匠,保全了奴才。至于那药油,就是提神醒脑的药物,并无其它啊。娘娘可以拿给御医去检查清楚!里面是掺杂了些檀香等药物,但剂量极小,不至于让人迷失心智。兴许是娘娘体质特殊,过于敏感……“ “住口!“白氏赤红着脸,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地上。 阿德连忙磕头道:“娘娘若反悔了,觉得委屈,就把奴才拉下去砍了吧。奴才绝无怨言!若娘娘慈悲,把阿德留在身边。奴才愿意一生一世、全心全意地伺候娘娘。就算是为了娘娘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无论娘娘怎么做,奴才都会守口如瓶,绝不乱说一个字!“ 白氏平复了一下情绪,又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阿德,越发觉得他容貌俊秀,身材魁梧,一颗心不禁悄悄荡漾起来。说实话,多年来,景泽对她更多的是忌惮和敬意,真实的夫妻感情略显单薄。加上景泽政务缠身,陪白氏的有限时间里,总在索取军费,她真正能感受到的情意和温暖也是有限的。 阿德虽然不入白氏的眼,可若有一个这样的人陪在身边,知冷知热,排解深宫寂寞,也是极好的。 白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清醒过来还是觉得不妥。 她厉声说道:“阿德,今天的事情只有这一次,你若敢泄露出半个字,我便把你碎尸万段!” 阿德连连磕头道:“谢娘娘不杀之恩,阿德一定不负娘娘!” 白氏摆摆手,烦闷道:“滚吧,滚吧!” 阿德这才退下去。 入夜,百越王宫的假山前,阿德来见素连。 素莲把装有催命符解药的瓶子递给阿德,问道:“事情可办的顺利?” 阿德一脸得意地道:“莲夫人放心,奴才已经得手了?” 素莲笑了笑:“你果真有几分本事,我没看错你!她既然没恼,就说明对你有所留恋。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这段时间只管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伺候她。也别有轻佻的举动,只管做个尽心尽力地奴才便是。等过段时间,我帮你想办法,解决了那个黄少监!” 阿德听了大喜,忙跪地叩谢道:“多谢莲夫人!那黄少监总是缠着奴才不放。这些时日,奴才留在王后身边,他才略有收敛。” 素莲拍了拍阿德肩头:“你我同心协力,以后便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们了。” 阿德连连点头:“奴才全听莲夫人的差遣。” 吴国帝宫里,沐妃收到了紫嫣的来信,不禁嗤之以鼻,随手放在油灯里烧了去。沐婉凤看到小姑这副表情,不明所以地问道:“小姑,这信上说什么了?” 沐妃讥笑道:“是楚国的皇后娘娘,要与本宫联手,助我推翻蔺氏呢。” 沐婉凤疑惑地说:“那不是很好吗?我们沐家和圣上到底有着血亲的关系,互相帮衬,也合情理啊。小姑好像很不屑的样子?” 沐妃道:“大楚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儿数吗?什么圣上!禹轩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实际上,和咱们那个假博炎都是一样的处境。只是夏紫嫣还看不清而已。她以为,借助外力,能够撼动平原王,难啊!” 沐婉凤:“小姑是要拒绝她的提议?” 沐妃摇摇头:“我先应承下来,毕竟夏家在楚国还是有家底的,总有用的上的时候。只不过,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沐婉凤皱眉:“我们?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沐妃忧心忡忡道:“李平已死,蔺家似乎派人去了边境调查博炎尸体的下落。我担心,他们迟早会找到把柄揭穿这假博炎!” 沐婉凤大惊:“怎么会?之前小姑不是说他们死无对证吗?怎么这会儿了却又担心起来。” 沐妃道:“我本以为,圣上驾崩也就是三两天的事情,谁知道拖了这么久。博炎一天不登基,我这一天就踏实不下。” 沐婉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问道:“小姑觉得怎样做,你才能放心呢?“ 沐妃眼珠一转,说道:“你若此时有个孩子,便稳妥了些。” 沐婉凤满脸通红,说道:“我上哪里给小姑变个孩子出来?” 沐妃笑道:“你房里天天睡着个男人,还怕没孩子?” 沐婉凤惊讶地看着沐妃,说道:“你是说要我和那个冒牌货?小姑,你说过不勉强我的啊!” 沐妃叹道:“婉凤,小姑是不愿勉强你。可凡事都要有备无患,为了沐家,为了你自己,还是要拼一下啊。” 沐婉凤心中一千个不愿意,她说:“小姑,那博炎是假的,若被人揭穿,我再有了他的孩子。你让我怎么活?你让沐家的脸往哪儿放呢?” 沐妃道:“若你有了孩子,我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和朗司空联手,把现在的博炎推上皇位啊。博炎无后,虽有太子之位,可还有华阳虎视眈眈。若你有了孩子,博炎的地位还算稳固,比起华阳来,才有了绝对的优势。” 沐婉凤皱眉:“这是什么荒唐道理?小姑,你在拿我的名誉和性命去赌啊。甚至,都没有几分胜算!” 沐妃不再说话,眯缝着眼睛打量她,说道:“婉凤,是我把你想简单了。你原本也不是要和我一条心啊。” 沐婉凤打了个寒颤,她忙道:”我在吴国只有你一个亲人,怎会和你不是一条心?小姑,你可不能会错了意!“ 沐妃冷冷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罢,我再另想办法。“ 沐婉凤连忙服软道:“小姑,你莫要生气,容婉凤几天,让我想想!“ 沐妃见她不再执拗,语气缓和道:“你也知道,你父亲在郢都的处境何其尴尬,你自己再不争口气,我们沐家便完蛋了。“ 沐婉凤心中酸涩,含泪道:“婉凤明白,小姑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沐妃点头道:“那你便想想清楚,我亦不会再勉强你!” 沐婉凤回了东宫寝殿,见那假博炎正在逗弄一个宫女,她心生厌恶,咳嗽了两声,那宫女吓得连忙跪地。假博炎便默不作声,大气也不敢出。 沐婉凤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宫女,姿色十分平庸,甚至略显粗蠢。她冷冷说道: “你退下吧,以后不许来东宫伺候了!” 那宫女领命,连忙跑了出去。 假博炎嬉皮笑脸地辩解道:“我与她只是逗趣而已,你别气、别气!我和她没什么,没什么!我保证对云和公主守身如玉!” 假博炎说罢,便给沐婉凤倒了一杯茶水,递了过来。他趁沐婉凤接茶杯的时候,还不忘摸一把她的手。 沐婉凤的手背刚被这假博炎碰到,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厌恶得直反胃。她冷冷说道:“你喜欢撩拨宫女,便找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在这东宫寝殿,未免太不给我颜面!” 假博炎忙道:“小的遵命,再也不敢了。公主莫要生气,小的给你揉揉肩膀。” 说罢,他便要靠近沐婉凤。 沐婉凤见状,连忙躲了开来:“你别碰我!你去角落里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累了。躺一会儿。” 假博炎颇为失望的样子,却又无可奈何,说道:“好,好,我不在公主面前讨嫌。” 说完,他便乖乖地走出内殿,睡在了角落的榻上。 沐婉凤长叹一声,这冒牌货就算只碰到了她的手,她便像吃了苍蝇一般膈应。若要和他同床共枕,再孕育子嗣,那还不是要了她的命?沐婉凤如此高的心气,怎能委身于这样粗鄙的男人?她越想心里越委屈,越发不甘心这命运的安排。 百越,白氏这几天过得还算称心如意。阿德伺候得格外周到,吃什么,用什么,都是恰到好处,十分得力。两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阿德也表现得格外本分。以至于白氏终于相信,那天只是自己一时兴起,并非阿德有意设计。 白家和景泽之间的矛盾日渐凸显,总觉得砸进军备的钱财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不再像以往一般有求必应。 这晚,景泽来找白氏,说道:“你和岳丈大人好好说说,边防的城墙已经修了大半,若是财力跟不上,百越损失惨重啊。再让他老人家想想办法!” 白氏皱眉道:“我和父亲也提过很多次了,他也是尽力了啊。这些天,为了巩固军备,我们白家关停了上百间的商铺钱庄。可那城墙像无底洞一样,难道大王非要白家耗尽家财吗?” 景泽不悦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百越危在旦夕,你们白家还要想着自己的财物吗?” 白氏忙跪地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圣上,或许能够加征赋税。或许能够派人出使大吴?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啊?” 景泽冷笑道:“加征赋税,只会让百越内乱。出使大吴?平原王又会怎么看我?” 白氏:“平原王背信弃义,没有顾及我们,让我百越处于此境。大王还要顾及他的感受吗?” 景泽长叹一声:“我百越国力远不如大楚,他背信弃义,我们无可奈何。若我百越惹恼了他,只怕第一个遭受报复!” 白氏不甘心,又说:“那大吴呢,就没有修好的机会了吗?听说章令使是蔺氏的人,若是吴国博炎当政,我们与大吴还是有谈和的机会啊。” 景泽气急败坏:“我和你说的是燃眉之急,你却总和本王兜圈子!罢了罢了,你们白家便守着那点钱财去吧!” 景泽说完,便甩手离去。留下白氏,心碎了一地。 她越来越看透,景泽对自己,只有利用,从没半点儿情分。白家资助他夺权,本以为他登基之后,便苦尽甘来,得以回报。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感恩,反而盯上了白家所有的家底。白氏明白,如果白家倾尽所有,再无财力,那么自己这个王后便会被景泽弃之如敝屣。 她越想越伤心,不禁独自饮了很多酒。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靠近白氏,她回头一看,正是阿德。 阿德一副担心的模样,劝道:“王后,酒是穿肠物,要少喝啊。” 白氏绝望地摇摇头:“我这么没用,就算喝死了,也没人心痛!” 阿德拉住白氏的手,温柔地说道:“别这么说,你还有奴才。奴才会为娘娘心疼啊。” 白氏端详着阿德:“没想到对本宫最好的人,竟是你。” “王后娘娘不要胡思乱想了,让奴才服侍你休息吧!” 阿德抱起白氏,一步步向床榻走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棋子 平原王府,姜彦豪收到了沐婉凤的密信,里面详细地阐述了吴国当前的政局以及自己的处境。凌华在一旁,观察着姜彦豪看信的表情,却也不再说话。 这些天,凌华表现得乖巧低调,把府里的院子、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她不再表现出对朝政的兴趣,反而又忙活起来栽花种树。这几天,她也决口不提叶隐这个名字。 凌华见姜彦豪读信之后,紧锁眉头,默不作声地给他研墨:“王爷要回信吗?” 姜彦豪摇摇头,把手中的信递给绫华。 绫华念完信,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姜彦豪问道:“你认为本王这封信该怎么回?” 绫华却说:“妾身愚昧,不知王爷所想,不敢妄论。还是给王爷研墨端茶,做好分内事情吧。” 姜彦豪笑了笑:“你怎么这样小气,还记得那件事?” 绫华叹道:“不是妾身小气,王爷今时不同往日。妾身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想什么便说什么了。” 姜彦豪见她说得伤感,不禁有些心疼。他拉起绫华的素手,把她揽入怀中,柔声说道: “上次的事情是本王不好。你不要再介怀了,你帮本王想想,该怎么回这信?” 绫华把那封密信拿在手中,又读了一遍,问道:“沐婉凤是王爷派去大楚的细作,又有沐妃的这层关系,王爷不准备助沐妃夺权,以掌控大吴吗?” 姜彦豪勾了勾嘴角,并不认同:“沐妃难成大事,我怕要废掉沐婉凤这颗棋子。” 绫华皱眉,疑惑地问:“王爷为何这样看低沐妃?她不是还有朗司空呢吗?” 姜彦豪叹道:“本王派去吴国的探子说,朗司空是个声明狼藉的主儿,和沐妃之间似乎有些流言。再加上移花接木,换了假太子,手段更是下作。论实力、论名誉,和蔺家更是没法比。败局已定,只是时间问题。” 凌华笑道:“有王爷助力,沐家不就能反败为胜吗?” 姜彦豪摇摇头:“大楚才恢复元气,不宜参与别国内政,更何况,还有那不安分的百越。更重要的是,本王不屑与沐妃之流为伍。” “既然如此,王爷不理她就是了。”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起先是我高估了沐妃一党,可惜了沐婉凤。” 凌华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彦豪:“王爷怜惜之情,可是对沐家小姐动过心?” 姜彦豪一愣,笑出声来:“你不必这样试探我,我只是可惜她年纪轻轻、才貌双全,原本是一颗好棋,废弃得没有价值罢了。” 凌华想了想:“反正是迟早都要废弃的棋子,不如搏一把。” 姜彦豪吃惊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搏?” 凌华笑笑:“王爷让她去投靠蔺氏,看看她能不能把自己变废为宝?!” 姜彦豪哑然:“这可是险招!” 凌华:“这是她能活下来的唯一招数,王爷是在给她指一条明路。” 姜彦豪点点头:“你说的在理,那就按你说的办!” 姜彦豪说罢,便提起笔,开始给沐婉凤回信。 吴国,沐婉凤已经收到了姜彦豪回复的密信,心下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姜彦豪竟然放弃了沐妃的势力,让她转投蔺皇后。沐婉凤思索再三,也怀疑过这信是否被人做了假,掉了包。但经过一番沉思,觉得平原王的回复不无道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假换太子的事情何其荒唐凶险,沐妃留下了那么多痕迹,蔺氏若有心要查迟早都会查出来!况且,论根基、论声望,沐妃又怎么比得过大吴望族蔺氏? 再加上,自己在吴宫的这些日子,半点也没体会到沐妃的亲情,取而代之的只是命令和利用。她甚至为了巩固权力,让自己委身于那猥琐不堪的假博炎! 想到这里,沐婉凤不禁恨得牙痒痒。她再也不想当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谁都可以从她身上汲取好处,谁都可以随意地抛弃她。就像平原王说的,不如放手一搏,转投蔺氏,何必非要和那些注定败局的人站在一起呢? 沐婉凤心意已决,下一步就是如何接近和投诚蔺皇后了。 百越,白氏正在核对白家的支出账目,再这样下去白家迟早要被败光。 阿德在一旁看着,见她眉头紧锁,唉声叹气地样子,不禁劝道: “王后娘娘,喝口参茶吧。你累了大半天,也该休息一下啊。谁的身子,能经得起这样操劳啊!” 白氏摇摇头:“这几日,本宫吃不下,喝不下。白家已经倾尽全力,眼看商铺关了一家又一家,大王还是索求无度。我父兄也是怨声载道。即便是这样,大王还是觉得我不够尽力,对我日益冷淡起来!” 阿德满脸怜惜,说道:“娘娘,就算你是王后,可你还有自己的家啊。也不能为了大王,把娘家毁了啊。大王对你薄情,不值得啊。” 阿德说到她的心中痛处,她迷茫地问道:“你也这样觉得?” 阿德点点头:“娘娘,你为大王已经付出了全部,改为自己想想了。就为你的父亲和兄长,保住家业吧。” 白氏还有犹豫:“可大王说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百越要是被吞并了,我们白家的财富也保不住啊。” 阿德却不以为然:“娘娘糊涂!何不告诉父兄,把家产变卖,换来黄金珠宝运到大楚去?如果诸国动乱,大楚可是最安全的地方!” 白氏大惊:“可这,不是叛国重罪吗?” 阿德道:“这怎么能算叛国呢?白家的财富是自己家积累下来的,又不是捐赠给大楚,而是运往大楚,找个安全的地方储存起来。这是保护自家的财产,和叛国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白氏摇头:“不妥、不妥,容我再想想!” 阿德叹了一口气:“王后娘娘心地太过善良,大王有你这样一位贤后,竟然好不珍惜。奴才心疼娘娘啊。” 白氏也不禁自怨自艾道:“这都是命数,要怪就怪本宫命苦。” 吴国帝宫里,沐婉凤带着楚绣来到蔺皇后的寝殿觐见。对于她的来访,蔺皇后颇有些吃惊,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沐婉凤行礼后,含笑说道:“婉凤自进吴国帝宫,鲜少能见皇后娘娘,实在有失礼数。这些都是楚国上好的绣缎,还请娘娘笑纳。” 蔺皇后笑道:“这些缎子都是极品,太子妃有心了。” 听到“太子妃”这个词的时候,沐婉凤的笑容凝住,反而眼圈发红,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蔺皇后不禁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沐婉凤哽咽道:“不知婉凤能否和皇后娘娘单独说话?” 蔺皇后迟疑了片刻,说道:“左右都退下吧,本宫要与太子妃单独说话。” 一众宫人尽数离开,只留下了沐婉凤和蔺皇后。 沐婉凤打量着蔺皇后,她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影高挑纤细,既美艳又有着几分英气,看起来透着精明干练,绝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沐婉凤把心一横,既然决定了,开弓便没有回头箭。面对蔺皇后这样的女人,若一开始没有以诚相待,那便永远失去了机会。 沐婉凤重重跪在地上,哭道:“婉凤重罪,望娘娘搭救!” 蔺皇后睨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有话直说,你是大楚送来的云和公主,来了帝宫也没几天,能有什么重罪?” 沐婉凤道:“我明知道现在的博炎太子是假冒的,却迫于小姑的胁迫,不能向大吴国民揭露真相,实属重罪!” 蔺皇后着实被她惊到了,她万万没想到,与沐妃有着亲缘的沐婉凤,竟然把这样的惊天阴谋如此轻易地告诉了自己。 她端详着沐婉凤,冷冷说道:“你说沐妃移花接木,拿个冒牌货充当太子博炎?” 沐婉凤含泪点点头:“真正的太子博炎,早已经在大吴边境被李平斩杀了。在场的还有华阳公主、叶隐大人均可作证啊。皇后娘娘若不信,可以问他们。华阳公主是娘娘和圣上的嫡女,娘娘总是要信她吧。” 蔺皇后笑笑:“华阳的话本宫当然相信,只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沐婉凤道:“沐妃丧心病狂,竟要我和那冒牌货诞育子嗣!我是大楚沐司徒的嫡女,圣上钦命的云和公主。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和那样的人去苟且。婉凤宁愿死,也不能从!” 蔺皇后点点头:“你倒有几分骨气。就因为这个,你便要投靠本宫?” 沐婉凤:“不只是因为这个,还因为,婉凤认为蔺氏更有胜算也更有资格掌控大吴。” 蔺皇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好大胆子!只有当今圣上,才有资格掌控大吴。” 沐婉凤淡然一笑:“婉凤对娘娘一片丹心,毫无保留。娘娘也不虚与委蛇。若娘娘肯收留婉凤,我以后便效忠于您和华阳公主,惟命是从。若娘娘不信婉凤,就赐我一死,让我免受了那冒牌货的糟蹋。” 说实话,听这番话,蔺皇后竟还有几分喜欢和欣赏沐婉凤的胆识,可她毕竟也有顾虑。 蔺皇后沉吟道:“既然你说对本宫坦诚,那本宫也便把心中顾虑直说了。” 沐婉凤:“皇后娘娘请讲。” 蔺皇后:“大吴和大楚的这门亲事,是平原王促成的。你我清楚,平原王把你送进大吴的目的,无非是安插一条眼线。就算你和沐妃决裂,可还有平原王那边虎视眈眈呢。那本宫如何保证,你不会向大楚出卖本宫呢?更何况,你的父亲还在平原王手里。” 沐婉凤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我最开始来大楚的目的,的确是平原王用来当细作的。他看中的,正是我和小姑沐妃的这层关系!如今,沐妃败局已定,我和她又已经决裂,平原王已经视我为弃子。只有皇后娘娘,才是婉凤的唯一归属。” 蔺皇后笑着摇摇头:“你不要当本宫是傻子,也许你来投诚本宫,正是平原王的主意呢。若本宫得势,你这颗弃子不就变成了宝贝?” 沐婉凤一愣,自己竟如此轻易地被蔺皇后看穿?她心一横,问道: “那娘娘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呢?” 蔺皇后道:“本宫不需要相信你,只需要掌控你就好,你先回去吧。随时等候差遣便好!” 沐婉凤心中一喜,忙跪地叩谢道:“多谢皇后娘娘!” 姑苏城,华阳已经带叶隐回到他的住宅,请来郎中悉心照料他。叶隐原本伤势严重,一路奔波也没休息好,华阳执意让他躺在床上静养。 叶隐惭愧地说道:“我应该和你一起去见蔺皇后和蔺上卿,求他们治罪。在这里躺着,于事无补啊。” 华阳安慰道:“你便是去了,他们也不会减少一分怒意,何苦再去折腾一番。就在这里,把伤都养好,才是正事。我会去和母后说清楚的。” 叶隐担忧道:“你如何能说得清楚呢?蔺皇后如何能容下我这个细作和叛徒?” 华阳坚定地说:“我会求母后的,若她不能接受你,我也会离开大吴,永不回来。” 叶隐颇为震惊,半晌才回过神:“你在胡说什么?你可是立志要当女帝的人。这般任性,怎么成事?况且,叶某不值得公主这么做。” 华阳:“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说罢,她便起身出门,前往帝宫。 吴国帝宫,蔺皇后正在寝殿和自己对弈,脑子里不停地在思索,怎么用好沐婉凤这招棋。 华阳匆匆赶了进来,一下子扑到蔺皇后怀里。 蔺皇后笑而不语,轻轻抚摸了她的头:“舍得回来了?” 华阳满脸泪痕:“母后,对不起,我下不去手,我不能杀他!” 蔺皇后长叹一声:“我料到了。华阳,母亲问你,你就那么喜欢他吗?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华阳点点头:“女儿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日思夜想,欲罢不能。” 蔺皇后道:“既然这样,就让他娶了你,你们生一个孩子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谋财 华阳又惊又喜地看着蔺皇后,不敢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真的吗?女儿真的可以吗?” 蔺皇后笑着点点头:“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去和叶隐好好商量,定个日子吧。“ 华阳不禁娇羞起来:“这么快?我们还没准备好。” 蔺皇后拉住华阳的手,说道:“华阳,沐妃和朗司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你是女儿身,想主宰吴国谈何容易?母后需要你诞下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儿。这样,就好办多了。” 华阳一头雾水:“母后,你在说什么啊?儿臣完全听不懂。” 蔺皇后道:“你不必听懂,只管按照母后说的去做。你喜欢叶隐,就和他成亲,和你喜欢的男人生下一个孩子。要快!” 华阳:“你不怕叶隐是楚国的细作了?” 蔺皇后笑道:“既然他跟你回了大吴,就证明已经被平原王当作弃子了。相信我的女儿,能收住一个男人的心。“ 华阳脸红着说:“我照母后说的去做。” 第二天,华阳去看叶隐。见他经过一番调理修养,气色已经大好。 叶隐担心地问:“蔺皇后有没有难为你?” 华阳笑笑:“母后非但没有为难我,还……” 说着,她的俏脸飞上一抹红霞。 叶隐不明所以:“还什么?” 华阳低下头,娇羞地说:“还催促我和你成亲。” 叶隐大惊:“蔺皇后就这样放下芥蒂了?” 华阳:“我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自然舍不得我难过。母后让我们定下日子。” 叶隐面色有些为难,脑海中浮现出凌华和徐茉微的影子交错开来,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华阳见他不语,心里有不妙的预感,问道:“你不愿意?” 叶隐道:“公主,我不能和你成亲。” 华阳公主愣住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为什么?” 叶隐满脸亏欠:“我知道公主对我好,可是我有喜欢的人。” 华阳公主身子颤抖了一下,一股疼痛的感觉涌上心口:“那她人呢?” 叶隐道:“她在大楚。” 华阳的眼泪几乎要掉出来:“你骗人,你怎么不早说。” 叶隐内疚地说:“我没有机会说。” 华阳伤心欲绝,质问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跟我回吴国?你为什么不回楚国找她。” 叶隐无言以对,想了很久,终于说:“她嫁给别人了。” 华阳觉得不可思议,这天下还有女人不要叶隐,选择别的男人吗? “我不相信,这只是你的借口!你不喜欢我就直说,何必编造这些说辞!” 叶隐看着华阳这般伤心,不知如何安慰,只得说:“我若想骗你,便答应娶你了啊。就是因为我对你心存感激、敬重,知道你的一片情意,才不忍的。” 华阳含泪道:“那你倒说说看,那个女人是谁?” 叶隐见逃避不掉,也不想欺骗华阳,只得如实相告:“她在平原王府,是平原王的心上人。” 华阳一惊,仿佛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你为平原王出生入死,他却视你如草芥。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叶隐苦笑:“我不知道。” 华阳冷哼一声:“平原王根本不配有你这样忠勇双全的人效命!” 叶隐自嘲:“只怕我现在也说不上什么忠勇双全了。” 华阳安慰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是他不义在先,你无愧于心。” 叶隐:“公主,我愿效忠于你,只是从没想到要和你成亲。我也不知如何才能不伤害你。你要是能解气,杀了我也好。” 华阳叹道:“我杀了你又有何用,你还是不会喜欢我啊。罢了罢了,我们从长计议吧。” 百越,景泽对白氏愈加冷淡,阿德借机趁虚而入,几次三番与白氏苟且。起初,白氏还是因为道德感非常抗拒,后来便也少了许多愧疚。 阿德没日没夜地给白氏洗脑,哄得她言听计从。 这日,阿德又劝说道:“听说,大王今天又去了莲夫人那里,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娘娘要为自己打算啊。” 白氏苦笑:“我还能怎么打算啊?” 阿德说:“圣上搜刮尽白家的财富,转手却赏赐了莲夫人。王后娘娘就不生气吗?” 白氏若有所思道:“上次你说,可以把白家的财富转到大楚去。我和父兄说过了,他们都觉得是极好的主意。已经把家产都变卖成现银,准备让镖局押解了。” 阿德点点头:“这就对了,大王这样薄情。娘娘总要为娘家着想才对!” 阿德说完,便抱住白氏,一番缠绵起来。 假山前,阿德密会素莲。 阿德讨好地说:“莲夫人,王后娘娘已经劝说了她的父兄,择日,便会将家财运往楚国。” 素莲不禁讥笑道:“真是个蠢女人,就这样上了钩。” 阿德谄媚:“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像莲夫人这样聪明的。” 素莲长叹一声,想起了绫华,不禁唏嘘道:“比我聪明的女人倒是有一个,只怕以后也见不着她了。算了,不说这个。你打听好押镖的日子,然后再密报给我。” 阿德连连点头:“奴才办事,莲夫人尽管放心。对了,奴才的解药呢?“ 素莲一笑,把一个药瓶放在阿德手中。月色之下,素莲身材婀娜,巧笑盼兮,只看得阿德心猿意马,接过药瓶的时候不禁摸了一把素莲的玉手。 素莲忙把手缩了回来,笑骂道:“你这大胆的奴才,胆子越发的大。连本夫人的便宜都占吗?” 阿德见素莲没怒,不禁得意起来,调侃道:“奴才对夫人只有倾慕,不敢轻薄。奴才虽然敢睡王后娘娘,但莲夫人,奴才想都不敢想啊。” 素莲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阿德的下巴,娇嗲地说道:“只要你好好为本夫人办事儿,没有什么是不敢想的!” 阿德又惊又喜,扑上去就要亲素莲,却被她轻巧地闪开。 素莲勾魂一笑:“先办好事儿再说。” 阿德连连点头:“只要莲夫人可怜奴才,奴才为你粉身碎骨也不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割腕 沐婉凤在东宫里发闷,找了些书籍随手抄录着。假博炎在园子里逛完回来,看见她在寝殿里抄书。 此时的吴国,天气炎热,沐婉凤衣衫单薄,粉色的绸子衫紧贴着身体,将她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格外诱人。那冒牌货看得心神荡漾,从身后一把抱住了沐婉凤。 沐婉凤吓得惊叫起来:“你疯了吗?这是做什么?” 假博炎一反常态,不似以前恭敬,狰狞地笑道:“太子妃,我们是夫妻啊,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沐妃娘娘嘱咐了,让我赶紧和你生个孩子。你这般躲着我,如果才能成事啊?” 说罢,他竟抱着沐婉凤走向床榻。 沐婉凤又惊又怕,看着他丑陋的面庞不禁作呕,却又反抗不过,她假装不再抗拒:“你放我下来,我们好好说。若是小姑真的这么吩咐了,我照做便是!只是我身份高贵,你也不能强来不是。” 假博炎一听她松了口,不禁喜上心头,笑道:“你说的对,这种事儿,只有你情我愿才有的乐趣。” 说完,他把沐婉凤放下,一只大手还不忘在她身上乱摸。 沐婉凤连忙后退几步,假意笑道:“大白天的,你要羞死人吗?” 这一笑,笑得假博炎心神荡漾,他搓着肥腻的双手,贱笑着:“那就等晚上,等晚上!” 沐婉凤:“你刚才说,是沐妃娘娘吩咐的?她是怎么说的?” 提起沐妃,假博炎不禁得意地说:“沐妃娘娘说你腼腆害羞,让我主动些。实在不行,强硬一些也是可以的,诞下子嗣才是要紧。” 沐婉凤一惊,没想到小姑可以无耻到如此地步。但表面上,她还是保持冷静,不动声色地说:“你虽是小姑找来的太子替身,可我也是名正言顺地和你成了亲,又怎么能反抗呢?你且等晚上,我自然会依了你。这大白天的,总是不妥。” 假博炎连连点头,喜上眉梢道:“我懂,我懂。” 沐婉凤松下一口气,又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抄会儿书。你且去外面转转吧!” 假博炎摇头道:“我刚从园子里逛了回来,不想再出去了。让我在床上躺会儿,这些天,我都没睡过你的床。” 说罢,假博炎就要往床边走。沐婉凤拉住他,边笑边娇嗔道:“再去逛逛嘛!” 假博炎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回道:“好,好!不打扰你清净了。晚上再来治你!” 说罢,他便出了门。 沐婉凤眉头紧锁,寻思着晚上该怎么办,心中半点儿主意也没有。蔺皇后到现在也没个准信儿,沐妃心思歹毒,完全不顾自己的生死,晚上如何面对那个冒牌货?她翻开了女红所用的针线盒,找出一半锋利的绣剪,心道:既然那个冒牌货要逼迫我,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稍后,沐婉凤以头疼为由,让侍女去医药局取了安神汤和止痛散来。 很快,便入夜了。假博炎兴致冲冲地来寝殿找沐婉凤,却见她摆了一桌子酒菜。 假博炎心里欢喜,上前抱住了她:“想不到你竟如此体贴,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福气。” 沐婉凤笑着轻轻推开了他:“你我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我从前总觉得你是假的,配不上我,对你冷淡了些。如今却也想通了。你在这个位置上,就是真的太子,谁也撼动不了。” 假博炎笑笑:“我可没想这么多。沐妃娘娘怎么吩咐,我便怎么做就是了。如今,能和你做了真夫妻,我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沐婉凤把假博炎拉到椅子边,让他坐下来,说道:“你我成亲这么久,共处一室,可却从来都没有好好说过话。我想和你聊聊天,可好?” 说罢,她斟满一杯酒递给了他。 假博炎似乎有所神伤,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久,都没人和我好好说过话了!” 沐婉凤又斟满一杯递给了他:“你可否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沐妃找到的?你原来又是做什么的?” 假博炎叹道:“我原来只不过是市井之中一个卖猪肉的,好好的做着小本生意。虽然不富裕,却自由得很。谁知道,突然有一天,来了几个会武艺的壮汉,就把我抓住,关了起来。” “那些壮汉就是我小姑的人吗?”沐婉凤问道。 假博炎点点头:“是呀,再后来,更离奇的事儿,就是沐妃娘娘找来了一个老郎中。那人在我脸上捏了捏,那个疼啊!” “那老郎中为何要捏你的脸啊?” “你别着急,听我说完啊。起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他捏完了,我的容貌就变了许多。再后来,我就见到了沐妃娘娘。原来,她把我抓起来,就是因为我和太子博炎长得极为相似,她啊,早就打算要找人冒充太子了。”说完,假博炎又干了一杯酒。 沐婉凤连忙满上酒,心里想着:原来就算华阳公主不杀博炎,沐妃也会下手。 假博炎叹道:“沐妃娘娘又给我找了一个礼教师傅,天天盯着我学礼法还有博炎的举动、表情和说话语气,我便天天在密室里学习成为另一个人。再见到你之前,我大概有五六年没见过太阳了!之前在市井上卖猪肉,也比那段日子舒坦!好在,终于熬出头了!” 沐婉凤笑了笑:“如今,你总算苦尽甘来了。” 假博炎笑道:“是呀,想都不敢想,我还能过上这种神仙日子!当太子,娶大楚公主。沐妃娘娘说,以后我还要当上大吴的国君!我只管逍遥自在取乐,朝政大事自有她和郎司空把持,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沐婉凤心里嘲笑他想得天真,只怕他一当国君就会被沐妃干掉。沐妃现在的目的,无非是要一个没有把柄的傀儡皇帝。那沐婉凤的孩子比这个假博炎可适合多了。 假博炎和沐婉凤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酒足饭饱之后便动了歪心思,笑道:“云和公主,你看我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天也聊了,我们是不是该上床休息了?” 沐婉凤笑笑:“你等我一会儿啊。” 说完,她从一旁桌上的汤婆子里倒出一碗安神汤,端到了假博炎面前。 “喝了它。”沐婉凤笑意吟吟。 假博炎有些迟疑:“这是什么?” “是可以让咱们早得贵子的好药。”沐婉凤答道。 假博炎端过药碗,看着沐婉凤的神色,想喝又有所顾虑。 沐婉凤却道:“你我都是夫妻了,还不肯信我吗?我喝一口给你看看。” 说完,她抢过假博炎的药碗便送到嘴边。假博炎忙把药碗端了回来:“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说罢,他便把那碗汤药一饮而尽。之后,假博炎一把抱住了沐婉凤往床榻走去。 他把沐婉凤放在床上,就要去解开她的衣服,沐婉凤却按住他的手,从床上跳了下来。 假博炎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沐婉凤娇笑:“你让人家先去沐浴嘛!” 假博炎有些无奈,只得道:“好,好!快去快回我等你。!” 沐婉凤点点头:“我去吩咐侍女准备热水,你在床上歇会儿,等我啊。” 说罢,她便躲了出去。 假博炎只觉得头有些晕晕的,心想定是方才酒喝多了,便躺在床上,很快便睡得和死猪一样。 沐婉凤悄悄走了进来,她其实是佯装离开,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给假博炎的这碗安神汤里掺入了大量的止痛散,想必他在睡梦中不会疼痛吧? 她这样想着,从怀中摸出那半把锋利的绣剪,逐渐走近床榻。沐婉凤捞起假博炎的右手来,对准他的腕子,用那半边锋利的绣剪狠狠地割了下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毒计 白氏兄长随着镖局押送着家财,前往楚国,在路过边境交界的地方,突然冲出一伙悍匪。这伙人武功十分了得,且下手毒辣,镖局等人完全招架不住。 白氏兄长眼看着所有家财将被洗劫,也不顾性命地上去殊死搏斗,结果自然可知,呜呼送了性命! 百越最大的镖局被灭门,还搭上了当今王后的兄长,这里面的勾当自然是纸包不住火!百越王前去派人调查了究竟,竟然是王后娘家想要转移家产,路遇不明来历的人,使得白氏的家财被洗劫一空! 景泽期待的军费、修城墙的钱就这样白白落尽了别人的口袋,竟还无处寻找!他既气恼又心疼,冲动之下去找白氏理论。 白氏也是刚刚得知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般,更是在寝殿里哭得痛不欲生!景泽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见到白氏的惨状,非但没有安慰,上前便拎她的衣领,重重地甩了两个耳光在她脸上! 白氏被打懵了,跪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景泽大骂:“你这个贱人!纵容白家暗度陈仓,白白让我百越损失巨大!最可恨的是,竟然都无处追查那些钱财的下落!” 白氏总算缓过神来,不禁冷笑道:“那不是你的钱财,是我们白家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我兄长惨死,你我夫妻多年,一声也不问,上来只关心那些财宝的下落吗?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只是为你敛财的工具吗?” 景泽面色铁青,眼神中透着决绝:“我对你不够好吗?这么多年,除了你,我只娶了素莲一人。对你算是有情有义了!” 白氏哈哈大笑起来:“你没有三妻四妾,不是因为你不想,是因为你不行!这么多年,你没有子嗣,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儿吗?” 这些话语彻底惹恼了景泽,他上来便狠狠地踹了白氏几脚:“你这贱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好,很好,本王就赐你三尺白绫,自行了断吧!” 说罢,景泽绝情地离开。 白氏心中绝望,哭得满脸都是泪痕。景泽果然对自己没有半分情意,多年的夫妻恩情,全都是觊觎白家的财富,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利用。白家完了!自己也活不成了。这个结果白氏不是没有想过,却没料到来得这样快。 阿德跪在白氏身边,哽咽道:“娘娘,别再哭了,小心伤了身子。” 白氏心中悲恸,伏在阿德肩上不停地抽泣。阿德身子抖动了一下,有意向后撤了撤。 阿德轻声道:“娘娘,这样被瞧见了,怕是不好。” 白氏哭道:“本宫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怕的。” 阿德讪笑道:“娘娘,你是活不成了,可也要为奴才想想啊。奴才可还想活着呢!” 白氏听了这话,身子陡然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德,仿佛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哪还有以往半分的柔情蜜意? 阿德却理直气壮道:“娘娘,你莫怪奴才,人都是自私的。” 白氏冷笑了几声,说:“罢了,你走吧,本宫不连累你。” 阿德走后,白氏万念俱灰地瘫在地上,满脑子像糨糊一样不再运转。 过了片刻,黄少监亲自送来了白绫和毒酒。 黄少监记恨白氏长久一来把阿德霸在身边,一直怀恨在心。见她落到这份田地,不禁幸灾乐祸。冷言冷语说道:“大王说了,白绫还是毒酒,娘娘自选吧。尽快完事,莫要耽误太久!” 说完,放下东西,便离开了,顺便还撤去了王后寝殿的全部侍从。 白氏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白绫和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毒酒。 此时的白氏已对人世没有半分留恋,毫不迟疑地饮下了毒酒。她刚刚放下酒杯,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倩影。白氏抬头一看,正是素莲。 素莲看了看白氏面前的空酒杯,笑道:“姐姐倒是痛快,已经喝了啊。” 白氏冷冷道:“如果只是为了看我的惨状,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回去了。” 素莲却道:“我被姐姐压在头上那么多年,来这里可不只是看看这么简单。” 白氏冷哼了一声,道:“你莫要得意太早,景泽生性凉薄,心肠歹毒残忍,谁都可以背叛。他今天可以这么对我,他日也可以这么对你。你的下场未必比我好!” 素莲大笑起来,笑得白氏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白氏问道。 “我笑你蠢,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你放心吧,我不会像你这么惨。因为我不会蠢到为一个奴才倾尽所有!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白家所有的财富,已经到了我的手里。阿德是我的人!”素莲得意地说。 “不!这不可能!”白氏大喊着,哀嚎起来。饮鸩的毒性已发,白氏的嘴角流淌出鲜血,她不敢相信,一切都是素莲设计好的毒计,而阿德就是引诱自己入局的人。 素莲轻蔑地看着白氏,拍了拍手掌:“阿德,出来吧!” 这时,阿德从殿外的门口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素莲一副盛气凌人地样子:“告诉她,谁是你的主人?” 阿德唯唯诺诺,一脸谄媚地说道:“莲夫人才是奴才真正的主人,奴才永远效忠于你。” “你听见了吗?”素莲一脸得意地说道。 白氏气急攻心,加上毒药已经生效,又连着吐了几口鲜血。 素莲还嫌不过瘾,又接着说:“阿德啊,那你有没有爱过咱们的王后娘娘呢?” 阿德冷笑,一脸鄙夷地说:“谁会爱这个丑女人?她若不是白家的女儿,男人恐怕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白氏闭上了眼睛,此时已经心力憔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素莲笑道:“姐姐,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被你从这里赶出来的日子。可惜当时的你并没有自知之明,也没有认真的照过镜子。没有身后家族的本钱,哪个男人会正眼瞧你?连个奴才都嫌你丑,更别提大王了。” 白氏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鼻孔和眼睛都流出了鲜血,只是还有一息尚存。 素莲又说:“当然景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背叛我,对付我。我现在有了百越最多的财富,也就有了控制这里的本钱!男人啊,当垫脚石踩一踩也就算了,没有必要太执着。姐姐,下辈子投胎,可别再错信了人。” 白氏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诡异地笑,没了气息。 第一百三十章 遗诏 吴国,东宫的床榻之上,博炎的血浸湿了床单,沐婉凤的身上也溅到了一些。她面无表情地拿锦被盖住了假博炎的尸体。镇定地擦拭了身上的血渍,换好了衫子,前往沐妃的寝殿。 沐妃正在寝殿逗弄幼子,看到沐婉凤来找自己还有点儿意外。 她吩咐奶娘带着孩子下去,屋里只留下自己和沐婉凤。 “听说你去见了蔺皇后?”沐妃抿了一口桌上刚端来的糖水,随口问道。 沐婉凤盯着沐妃端着的那碗糖水,那是由山楂和玫瑰熬制成的,色泽鲜红清亮。 “太子死了,割腕。”沐婉凤镇定地说出这句话,“他腕子流出来的鲜血,就像你手里这碗糖水的颜色。“ 沐妃愣了,忙把手中的碗扔到了桌子上,惊慌地问“怎么会?他怎么会割腕?这是不可能的啊!快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您刚才说,我去见了蔺皇后。其实并不是我要去见她,是她想见我。她已经找到了指证假博炎的人。”沐婉凤一边有条不紊地编造着故事,一边暗中观察沐妃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沐妃冷笑了几声:“我不信,本宫做得天衣无缝,她找不出破绽!哪里有什么可以指证的人。分明是蔺氏故作玄虚罢了!“ 沐婉凤:“哦?那当年给博炎捏脸的老郎中,小姑可灭口了?“ 沐妃震惊地看着沐婉凤,半晌说不出话来。 沐婉凤心中有了数,暗暗庆幸自己赌对了,她又说:“那个冒牌货是我杀的,再晚一步,蔺皇后就要掌握大局了。留着冒牌货,就是留着后患。小姑可千万不要怪婉凤没有和你商量,我也是怕事情败露,再无转圜余地啊。“ 沐妃长叹一声,冷冷说道:“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你说毁就毁了。竟然先斩后奏,都不和我商量一声?” “婉凤认为,小姑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只怕大势已去!”沐妃沉痛无比:“你厌恶他已久,只怕是合了你自己的心意。“ 沐婉凤跪在沐妃面前,打出感情牌,哽咽道:“小姑,我们到底都是沐家的人。婉凤幼时,小姑可是最疼爱我的。如今,我们都在吴国深宫,本应该相依为命啊。小姑,可不能曲解了婉凤的一片衷心!” 沐妃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回想起从前的情谊来。她拉住沐婉凤的手,说道:“你说得对,如今,你我之间不能再有间隙了。本宫立刻去差人处理好他的尸体。” 就在此时,门外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跪在了沐妃面前:“沐妃娘娘,不好了,圣上、圣上驾崩了。” 沐妃先是一惊,转而面露喜色,吩咐道:“你退下吧,本宫这就过去。“ 沐妃对沐婉凤道:“盼了这么久,这一天终于到了。婉凤,我们走。“ 勤政殿,这里是吴国国君的寝殿。蔺皇后和华阳公主、蔺上卿和朗司空等人已经悉数赶到,沐妃和沐婉凤姗姗来迟。 蔺皇后一脸哀恸,板着脸问道:“博炎呢?” 沐婉凤忙回复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病着,起不来床了。” 沐妃说:“还是先宣布圣上的遗诏吧!” 蔺上卿大怒:“岂有此礼!圣上崩逝,怎能先宣布遗诏。把博炎带过来,就是抬也要把他抬到这里来!” 沐妃冷笑:“上卿大人,圣上已逝,太子因悲痛而抱病,你现在去把太子抬过来,也不是不行。万一太子大病未愈,又加上丧父之痛,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待得起吗?” 蔺上卿也不甘示弱:“太子最近可一直红光满面,怎会病得起不来床,我看分明是你们有什么阴谋!皇后娘娘,你说句话啊!” 蔺上卿自然是示意蔺皇后帮腔助阵。可他没想到,蔺皇后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既然太子重病,就不要再去惊扰他了,就按沐妃说的,宣告遗诏吧。” 蔺上卿大惊:“皇后,你糊涂啊!” 蔺皇后看着他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起干戈。 勤政殿的老太监终于按照蔺皇后的意思宣读了遗诏,果不其然,是太子博炎继承大统。 蔺上卿冷笑道:“圣上驾崩,宣读遗诏,继承大统的太子却不能到场,简直是滑天下大稽。” 朗司空却道:“遗诏就是遗诏,圣意就是圣意,这谁也改变不了。” 蔺皇后道:“圣上驾崩,两位都是当朝重臣,不宜在圣上的遗体前争论不休。还是处理圣上的遗体再说。” 蔺上卿和郎司空不再互相理财,分别退下去操办国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