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汉的历史研究生》 第二章:现存资本 此时的白墨睡意全无。 将衣服穿上之后,他便随手从火炉里面抽了一块已经被烧焦的木炭,开始在破旧的泥土墙壁上用简体字写字。 现在他准备筹划一下应该如何对自己进行包装。 要想让汉武帝知晓自己,他必须拿出点东西来。 “如果没有记错,汉武帝马上就要增兵北方,攻打河朔之地,并且卫青也会因功封侯!” “唰,唰,唰!”手腕快速的抖动,一连串的史料被他书写在这一面墙壁上。 白墨朗声继续自言自语:“主父偃虽受重用,但是他最著名的推恩令还未实施,所以我也可以在这上面谋划!” 于是“推恩”二字被他写在了墙壁上。 黑色的碳痕似乎刻画了人生轨迹,将历史串成了一条线! 而白墨就是拨弄历史轨迹,弹奏历史琴弦的音乐家! “所以说,在我的面前,摆着两条路!要么接触军队,要么接触文坛!” 想要一鸣惊人,道路的选择异常重要。 在西汉,尤其是汉宣帝之前,对军功格外看重。 因为在这一段历史时间中,不仅仅是因为遗留了春秋战国,乃至秦朝末年,天下纷争中的军功爵制,更重要的是要北击匈奴! 只要有能力统兵,并且战胜匈奴之人,汉武帝刘彻是格外赏识的。 就像是卫青,霍去病,李陵,李广利…… 卫青虽然出身底下,但是并不妨碍他封候拜将。 就是因为他能打! 只要能把匈奴打的叫自己爸爸,哪怕你是一个奴隶,汉武帝都敢给他封侯! 而霍去病呢,未到弱冠之年,就能封侯开国! 年龄不是问题。 只要你有能力,哪怕是你十二岁,我都敢重用你。 在这一方面,刘彻和秦始皇嬴政很像。 甘罗十二岁拜相,位至公卿,霍去病面仅十七岁,就成为了冠军侯! 虽然始皇帝甘罗是为了拉拢人心,汉武帝封冠军侯是因为自己看着霍去病成长,但是二者还是有共通之处。 至于李广利,虽然后来叛变投敌,但是他是卫霍之后,唯一一个有能力可以指挥大规模会战的人。 别的不说,单凭带领军队远征大宛,卫霍之后的汉武帝时期,仅此一人。 除了叛变的李陵之外,三人都被封侯,就足以证明汉武帝想要北击匈奴,开疆扩土的雄心壮志了。 所以白墨现在是大有作为! “如果我从军,别的不敢说,至少地图和兵法绝对没有问题!练兵之术也应该是小有了解。”白墨将左手放在下巴处,静静的回忆。 作为一名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尤其是还是一个准备考历史博士的人,历史上的典籍,兵法,早就被他研究的透彻无比。 别的不敢保证,至少后世的大规模战争,他绝对是倒背如流。 尤其是在两百多年之后的那一个乱世,绝对是中国历史上战争最为精彩的一段时间。 火烧赤壁,草船借箭,七擒孟获…… 并且还有大量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例子。 最主要的是,还有那一个人妻曹阿瞒,总结的孙子兵法……真是美滋滋! “嘿嘿嘿,看来我还不是很倒霉。虽然开局差了点,但是外挂还是很给力的。”白墨越想越激动,哈喇子都忍不住流了出来,“霍去病,如果,我真的走上了这条路,那就对不起了……” 白墨对自己还是比较自信的, 虽然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纸上谈兵,但是只要多领兵几次,总会有所成绩的。 历史上天生的将领,不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嘛。 更何况自己有老祖宗白起这个招牌在这里,汉武帝不相信自己,总不能不相信白起吧? 汉武帝作为一个喜欢养成游戏,富有培养控兴趣的人,白墨不相信,刘彻可以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只要自己进入了军队!那么一定要把匈奴给逐出亚洲,把西戎,北狄给打的不成气候。 让这一群家伙去祸害中亚那一些诸多尚未开化的国家好了。 把五胡乱华扼杀在胎儿时期! 你们可以存在,但是,必须归属中华! 必须要和我融合! 做儿子和死,选一个! 一个“杀”被白墨写在了墙壁上。 这是告诫自己,不要让历史的悲剧发生!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感慨了一阵,白墨继续书写。 做人,不能总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他还是打算梳理一下文学方面的路线。 从文,他必须要有一块敲门砖! 想到这一条路,他用木炭在墙壁上写下了走这一条路的方法。 “如果我从文,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文学才华打动汉武帝,最后在趁机进谏,得到他的重用。” “唰,唰,唰!” 手腕再一次一动,“太学”两个字被他写在了墙壁上。 建元四年,公元前136年,汉武帝就已经开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建元五年,也就是公元前135年,太学就在长安设立。 如今已经过去了六年,绝对已经培养了大批的太学生。 白墨相信,一定已经有很多的太学生入朝为官,或者去治理一方了。 而太学的最高领袖,应该是五经博士董仲舒,胡毋生二人。 想要从文坛进入大汉政坛,从他们两个人入手应该是最佳的选择。 如今贾谊已死,司马相如崛起不久,西汉的文坛波动尚且不大。 如果能够在上面有一番开创性的成就,一定会震惊朝野! “如果我没有记错,后世小说《我要做门阀》中,张子重是通过邀战太学生使自己进入世人的眼中。不过现在,明显不适合我。”白墨冷静的思考一阵。 现在诸子百家还留存着最后的辉煌,贸然出手,肯定会被反伤。 “如果是我,最好的机会,就是在不久之后,太子刘据出生的时候动手!史书记载,太子刘据在出生之后,枚皋及东方朔作《皇太子生赋》及《立皇子禖祝》。到时候,绝对可以横插一脚!盛唐时期的赋,不比汉赋差到哪里去。” 而插脚的位置,太学门口最好不过了。 总的来说,军队比文坛难以接触。 文坛可以通过文章争鸣天下,而军队则需要确确实实的能力。 白墨没有指挥战争的经历,贸然的接触军方,只会使人反感。 纸上谈兵的例子恐怕汉家朝堂不想再看到了。 卫青这一种外戚,在第一次参加战争的时候,汉武帝都没有委托重任。 并不是害怕卫青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担心他没有经验,引起大败,最终要承担责任罢了。 所以,军队只能另寻时机,找一个突破口。 白墨看着墙壁上的内容,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目前最适合我的还是文学方面。只要我踩着太学这一块砖,应该就可以站到高处。” 第三章:谋生 算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 当白墨望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黑字,满意的伸了伸懒腰的时候,外面已经天亮了。 “咕噜噜……”肚子不断的叫。 “好饿,先去弄点吃的吧。” 他站了起来,推开门,往锅台走去。 白墨打开了面缸,看了看之后,直接尖叫一声:“我去,闹呢!” 里面盛的面,品相不好,整体颜色偏灰也就算了,关键怎么还见底了呢? 黑漆漆的缸底,让他有点崩溃。 “这原主人也落魄到了极点了吧?” 看来,即便是昨晚阑尾炎痛不死他,这饿也能饿死。 “不会吧!这雄图大略还没有开展,自己反而先要饿肚子!这也太欺负人了!”白墨现在欲哭无泪。 搞啥子嘛。 这个开局也太落魄了。 他敢打赌,自己一定是最落魄的一个穿越者了。 这咋办?难不成去要饭? 白墨环顾四周,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卖掉的东西。 “根据原来这一具身体的记忆,他好像是跟着父亲,从太原迁移到这里的。只不过父亲来之后,因为感染了伤寒,无钱治病,最终病死……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太原白氏!”想到这里,白墨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慢着!如果我没有记错,这种大家族,应该是有信物的!原主好像有一块白氏给子嗣发放的玉佩!也就是信物!” 顾不上考虑面缸的问题了,白墨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冲向卧室的炕头。 如果记忆没有紊乱,玉佩就被放在那里的一个小木盒中! 鞋子也顾不上脱,他一跃而起,直接跳到炕上。 将层层被子推开, 一个棕色的小木盒出现在视野中。 “找到了!” 白墨迫不及待,用颤巍巍的双手打开了木盒。 两块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 一块是他自己的,另外一块是他父亲的。 “哈哈哈,好好好!”将两块玉佩拿出来,他用嘴亲了亲,“有你们,我起家的资本就有了!” 只要将这两块玉佩质押,自己就有起步资金,进行经营了。 白墨赶紧将玉佩揣在怀里,脸也顾不上洗,直接冲出家门。 他现在需要找一家质铺,将手中的东西换成通用货。 典当最早叫做“质”,东汉时代的《说文解字》中,对“质”的解释是“以物相赘”,对“赘”的解释是“以物质钱”。 西汉刘歆的《西京杂记》中就有典当的描述,《后汉书·刘虞传》是“典当”二字最早出现的史册。 …… 一个时辰之后,白墨拿着一张房契,从质铺中笑着走了出来。 原主人也是傻。 留着两块玉佩干什么呢,卖了补贴家用多好。 名门之后的面子就这么放不下? 这不,白墨直接用它们换了一家一百来平方米的商铺。 质铺老板也很热情,直接把这一间商铺中的锅碗瓢盆,桌子之类的东西,全都送给了他,他现在有了一个可以谋生的地方了。 “既然快要没钱吃饭!那我就在这里开一家饭馆!这样即便是谋划失败,也饿不着肚子。”白墨哼着小曲,摸了摸怀中的钥匙,然后快步的向商铺的方向走去。 商铺在长安城的一个小胡同里。 正是因为地理位置相当不好,所以质铺老板在得知白墨想要用武安君之后的信物,换取一家商铺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直接拿出来这一家。 留在手里只会赔本,他早就想出手了。 而白墨经过历史史料的熏陶,知道现在通货膨胀,除了黄金之外,所以根本就不接受其他的货币。 这俩人就像是王八瞪绿豆,对上眼了。 一拍即合,整个过程都没有三分钟。 最后甚至质铺老板直接笑着把白墨送出门。 大约徒步了两刻钟,白墨来到了自己的这一家店铺。 钥匙插进去。 “啪嗒!” 门锁打开了。 他稍微一用力,将门推开:“嘎吱……” “呼呼呼……” 冷风吹进来,里面场面积累的灰尘四处飘扬。 商铺面积一百多平方米,其中大堂占了大约八十多平方米,里面摆放了六七张桌子,十一二个凳子。 在大门正对的方向,则是厨房的位置。 厨房占了大约十多个平方米,最后剩下的面积则是厕所。 “pu,pu。”白墨对着两手吐了几口唾沫,撸起袖子,现在他有一个大工程要进行! 对这一个商铺进行大扫除! 打扫完之后,还要去买柴米油盐等吃饭的家伙什。 从门后拿起一根扫帚,他举起来,冲了上去。 …… 五天后 长安城的一家酒垆中 两个喝酒的人正在把酒言欢。 张得将酒杯放在嘴边,嚷嚷一声:“哎,你听说了吗?在街尾的胡同里面,新开了一家饭馆呢。” 说完之后,他喝了一口酒。 付安鄙夷的看了张得一眼,轻视的说道:“一家饭馆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长安之中的饭馆还少吗?” 张得用一副你这就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这一个酒友,略微骄傲的说:“普通的饭馆的确是没什么,可是它却有点新花样!” 付安一头问号,急忙的问道:“什么新花样?” 酒垆周围的人也被他俩的对话吸引,都竖起耳朵,停止交谈,静静地听着。 张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被酒熏的微微发红,有点醉意:“我听说啊,这一家饭馆的老板说,只要去吃饭,就可以进行什么抽奖。抽中一等奖的,可以获得长安附近某个闾里的一座房屋呢!” “真的假的?!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付安直接尖叫一声。 一座房屋? 这是疯了吧? 这要是真的,他还不得亏死? 这年头,一座靠近长安的普通房屋也能换十顷良田了。 哪怕是城中的大户,也不敢这么做吧? 他一个西汉的人,哪里见过这种手段? “嘿嘿,绝对是真的!我昨天去偷偷瞅了一眼。”张得嘿嘿一笑,“我看见付了款的人都在排队抽奖。” 付安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有这种好事,你我二人还在这里喝什么酒?去吃饭啊!” 张得摇了摇头,“急什么,你现在去,肯定也是没有位置。这两天那里人很多,都是冲着房屋去的。想要去吃饭,你必须早上一醒就去排队。” “很多也要排队!万一中了呢!张兄,别喝了,赶紧,你我二人赶紧去。”付安说完,直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拖着张得就往外走。 酒垆中原本看戏的人,互相看了看,同时将杯中的酒喝尽,跟着张得一起向饭馆疾去。 第四章:神秘青年 胡同口 正有一条似长龙的队伍,不见首尾。 队伍的最前方,是白墨开的饭馆。 开业才短短三天,无数的顾客就被这里吸引了。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一等奖抽房屋的活动,更是因为白墨做饭,的确是好吃。 西汉时期,人们经历了一段艰难困苦的日子,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能奢求吃的像皇帝一样? 因此平民百姓基本上不怎么追求味道。 而白墨不一样。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哪能被糟糠给撑死? 他好歹也是一个掌握了蒸闷炸煮的研究僧。 因此后世的做饭技巧一出现,就风靡了整个长安城的底层。当然还有好多的不缺钱的商人来这里享受生活。 “掌柜的,来一份红烧肉!” “掌柜的,给我来一份溜油饼!” “给我也来一份……” “我要一份蛋炒饭!” 前来吃饭的食客将钱交给外面的杂役,然后大声的对厨房吼道,生怕白墨听不见,落下了自己。 “大家稍安勿躁,马上!”白墨在厨房中一边翻动锅勺,一边对外面说到。 “各位客官,不如你们先抽奖。再走三天,抽奖就截止了。”云轩站在柜台后,脸上挂满了笑容。 他是白墨招收的跑堂加账房。 不仅仅负责收钱,还负责将食物端出去。 “也好,我们就去碰碰运气。” 几个人向旁边走去,抽取抽奖箱里面的木条。 木条上面刻满了数字。 在最后一天,白墨会随机抽取一个数字。 谁持有对应数字的木条,谁就是最终获奖人。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白墨就利用一次加工过的食材将简易的菜做好了。 将菜交给云轩,示意微笑服务后,他转身进入后厨,准备进行红烧肉的烹饪。 突然, 门外传来了一阵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都让一让,都让一让,我家老爷要来吃饭!” 白墨眉头一皱,掀开门帘,向外面望去。 两个家仆模样的人,用手中的剑把原本排队的客人都赶开了,同时还将一张原本坐满了客人的桌子直接清出来。 大约五分钟之后,一名长相英俊,额上柳剑眉,一头长长黑发,穿着白色汉服的青年从门外走了进来。 “老爷,您这边请。”家仆谄笑着说道。 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坐在了那一张被清理好的桌子上。 周围排队的人都赶紧后退,生怕惊扰到这一位贵人。 还有的直接退出饭馆,垂头丧气的离开。 被驱赶的那一桌人,直接不敢说话,低着头在角落里端着自己的饭,慢慢的吃着。 “掌柜的,这……”云轩一愣,回头看了看白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慌,我来。”白墨拿着菜刀,从厨房走了出来。 家仆还没察觉到白墨已经生气了,大声吆喝道:“赶紧的,把好饭好菜都拿上来。把我们家老爷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报酬。要是我们老爷不满意,我就砸了你家的店!” 被称为老爷的青年眉头一皱,但是没有说话。 家仆说完这一通,他接着笑着看了看自家的老爷,似乎是卖弄自己的本领。 “咚!”将菜刀砍在柜台上。 “滚!”白墨直接爆喝一声,“想吃东西,去排队!” “嗯?”青年被白墨的言语辱骂,一头雾水。 自己干什么了? 这座位不是排队得来的吗? 不是让家里的仆人过来订位置吗?怎么自己还挨骂了? “大胆!你可知我家老爷是谁?!”刚才赶人的家仆急忙的开口叫嚣。 老爷让他来定位置,但是他来的实在是太晚了。 眼看老爷就要到了,为了表现自己,他只能暴力的驱赶。 本来以为拿着剑,能让掌柜的畏惧,谁想,白墨直接冲出来骂。 所以迫不得已,他只能通过大声恐吓,来让白墨认怂。 要不然,他一个家仆,铁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呵,我管你家老爷是谁,我只知道人人平等!想吃饭,先去排队!”白墨的语气如万载寒冰,让青年有一些错愕。 而前来吃饭的百姓,则是一脸友善的看着白墨。 说得真好,人人平等。 掌柜的为了他们,竟然呵斥一位看起来很尊贵的人,这让他们好感大增。 “大胆!这么一群贱民,也敢和我家老爷相提并论!” “就是!我家老爷可是……” 贱民? 白墨怒火越来越旺盛。 他刚要准备开口呵斥,突然青年开口了:“住口!” 青年站了起来,他刚才看到墙边那一群端着盘子的食客,顿时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自家的仆人插队了。 自知理亏,他准备要道歉,平息一下掌柜的怒火。 可谁知,还没等自己开口,这一个仆人竟然叫百姓贱民。 奴隶出身的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贱民,贱奴之类的话。 因此他亲自开口打断了家仆的话。 “你们两个,滚!别让我再见到!”青年指着这两名家仆,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老爷,我们……”这俩家仆一愣。 “老爷,饶命啊!” “赶紧滚!”青年这一次直接拔出来手中的剑,指着两名家仆。 “呵,这是打算演戏?”白墨双手环胸,戏谑的看着这一幕。 “诸位,本人御下不严,此乃我之罪也。”青年拱手,对周围排队的人施礼道歉,“作为赔偿,我愿将外场诸位今日在此花销,全部报销。” 一边说,他一边拿出来一块黄金,放在了柜台上。 白墨从头至尾,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青年的处理方式。 “请大家多多包涵。”青年再一次拱手行礼,“掌柜的,多有得罪,请见谅。” “老爷……” “滚!”青年爆喝一声,同时示意身后的管家,将人拖走。 “老爷,我们错了,老爷,不要啊!” “老爷,放过我们吧!” 管家向门外挥了挥手,顿时,冲进来几位拿着剑,穿着铠甲的士兵,直接把这两名家仆拖了出去。 这一次,白墨不再淡定,而是眉头一低,眯着眼睛,凝重的说道:“军队!” 这个青年和汉家军方有关系? 虽然现在功勋之后并不少,但是能够让军队跟随的人却并不多。 “掌柜的,今日实在多有得罪,我们明日再来。”青年抱拳行礼,留下实在是徒增笑料,还是离开为好。 “且慢!”白墨出声喝道。 “掌柜的还有何事?”青年转过身,好奇的问道。 “告诫你一句话”,白墨与青年对视一眼,朗声说道:“好好御下,切莫忘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千万别惹农民和普通百姓。 他们一旦暴怒,那么一切将会变得很棘手。 青年一愣,过了几个呼吸,反应过来,赶紧点了点头,“受教!” 然后他大步迈出,离开了饭馆。 第五章:吃饭的规矩 饭馆外 青年脸上神色很是凝重。 他的属下之中竟然出现了狐假虎威之辈,这让他很恼怒。 自从被重用以来,他何时有过这么羞愧? 御下不严,实属统兵大忌。 如果战场上出现这种人,大汉怎么可能打胜仗?怎么可能抵挡住匈奴的进攻? 管家看着青年,恭敬的说道:“老爷,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青年瞥了一眼管家,淡淡的说道:“不然呢?难不成你还想把这里砸了?” “可是那一个掌柜竟然敢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自从陈胜以来,这一句话就成为了大汉的禁忌。 代表了农民的沛公之后,可不希望自己的统治当中出现陈胜吴广之流。 “哼!他说的在理!”青年扭头看了一眼饭馆里面,喃喃的说道:“秦失天下,正是因为一群平民百姓。如果我御下不严,使大汉重蹈陈胜、吴广之事的覆辙,怎么对得起陛下对我的提拔?” “传我命令!速查府中,凡是有过嚣张跋扈,欺压百姓过往之人,全部逐出……不,全部充军!下次出征,我要带着他们,让他们在战场上将功赎罪!” “诺!” 青年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准备厚礼!派人好生恭候,排队预定,明日将这一间饭馆包下,我要和店主畅谈一番!” 一个能够在百姓收到欺压之后,敢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言,应该也是一个人物。 青年起了爱才之心。 他如今正在事业的上升期,对人才的渴望不比汉武帝少。 如果白墨是一个见多识广,能力出众之人,他不介意举荐一番。 “诺!”管家弯腰拱手,恭敬的说道。 “走,去未央宫,我要和陛下讨论一番肃清军队中害虫的问题。” “老爷,老奴立刻为您准备马匹。” 一分钟之后,青年一行人消失在胡同口。 …… 饭馆中 “掌柜的,您这样得罪了大人物,会不会太过草率了……”云轩在白墨背后,小声的说道,“如果您后悔了,我可以去帮忙给他道歉的。”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所以云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将全部的锅给背下来,不让白墨心烦。 白墨摇了摇头,冷声说道:“云轩,记住,以后凡是插队的人,全部给我轰出去。他们的菜我不做!” 在大学吃饭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吃饭插队的人。 如今他自己做老板,一定要杜绝这种现象。 你可以买位置,让一些百姓发一笔小财,你也可以自己排队,耐心等候。 但是插队的……对不起,你们可以走了。 另外,不弄出一点动静,怎么让人注意到自己? 虽然有一定程度的风险,但是值得一试。 “从今天开始,本店立下一个规矩,希望大家可以奔走相告!”白墨环视一眼店铺中的食客,然后大声说道:“以后凡是在本店用餐,必须排队。插队之人,将会登上本店的黑名单。位于黑名单的人,要么用十万钱消名字,要么以后永远不要进入本店。本店太小,容不下此等大人物。” 这一个规矩基本上就是为宦官之家制定的。 普通的平民百姓很安分,只要有规矩,他们就会去遵守。 就像是古代不管农税多重,只要尚且在百姓承受范围之内,他们就会缴纳。 除非是真的吃不饱饭,否则是不会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 白墨制定的这一个十万钱,换成金饼的话,应该是十个金饼。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当初司马迁被判刑之后,有两种方法免死。 要么是遭受宫刑,要么是拿出五十万钱抵罪。 这一手交钱消名,已经可以换五分之一的死罪了。 白墨将柜台上的刀拔了出来,然后用抹布擦了擦。再一次拱手对食客说道:“刚才让大家受惊了,白某万分抱歉。”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笑着说道:“白掌柜哪里的话,多谢掌柜为我等仗义执言。” “是极,是极。人人平等,当真是……仿佛圣人之言。”书生旁边一个穿着白色儒服的人想了半天,从脑海中蹦出来这么一个词汇。 整天埋头苦读圣人之书,为的就是懂大道理,能够为君分忧。 圣人门徒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他们这一些儒生看来,白墨能够为平民百姓着想,这种行为就像是在践行圣人之言。 所以都格外的恭敬。 当然,孔圣曾言:君子远庖厨。 白墨亲自做菜这一件事情还是让他们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掌柜的,赶紧接着做菜吧,还有好多兄弟们都等着呢。” “是啊,我们都已经迫不及待的尝一尝那一道红烧肉了。”一个体型微胖的食客大笑一声,“我真的很好奇,这道菜究竟是不是和朋友说的一样,美味绝伦。” 原本猪只是穷苦人家养大吃的。 古代人不会处理猪身上的的骚味,所以很少吃猪肉。 像那一些官宦人家,几乎吃的都是羊肉。 而牛肉,则是很少食用。 牛作为主要劳动力,基本上都是用来耕田。 西汉对牛有专门的法律。 牛在年轻的时候,不得屠杀,只有老了或者意外死亡的牛,才可以被食用。不然一旦被查出来或者举报,是要坐牢的。 所以当白墨将处理好后的猪肉做成了红烧肉,并且据说是人间美味,这让很多人都蠢蠢欲动。 这不,坐在饭馆中的,有很多是商贾之人。 “那好,请大家耐心等待,白某这就去继续烹饪。”白墨拿着刀,掀开门帘,走入后厨。 很多食材早就经过了一次加工。 所以没有高压锅,制作也很快。 大约一刻钟,有一股强烈的肉香从后厨飘出,让很多吃了一半的食客直接瞪直了眼睛。 “云轩!” “来喽!” 云轩走进后厨,将两盘红烧肉端了出来 那火红的嫩肉和诱人的香味令很多的食客撩拨起食欲,那松软的肉,弹性十足。 将筷子插进去,然后急忙的把嘴凑上去,将肉塞进嘴里。 那红烧肉中,甘醇中和着香甜,让人欲罢不能。 尤其是它还色泽金黄,肥而不腻,口感微甜,入口酥软即化。 吃了之后,简直是飘飘欲仙。 “过瘾!过瘾呐!” “痛快!喝酒!” 食用这一道菜的食客拿起酒杯,一口闷掉。 辛辣和甘甜并行,让他心情舒畅。 “掌柜的,我也要红烧肉!” “我也要!” “大家让一让,我家孩子卧病在床,让我先点一份红烧肉吧……” 整整一天,白墨一直在红烧肉当中忙活。 第六章:早死的可怜人 翌日清晨 太阳刚刚蹦出地平线,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白墨正在饭馆大堂拼凑起来的桌子上熟睡。 自从原本的房屋被他拿出来作为奖品之后,他就把家当都搬来了这里。 当然,在墙壁上那一些用简体字书写的内容也被他给处理掉了。 虽然现在流行的是隶书,但是隶书中的部分文字与简体字还是很像的。 “咚咚咚。” “咚咚咚。” 正当他与周公的女儿嬉戏玩耍的时候,饭馆的大门被急促的敲响了。 “嗯?”白墨睡眼朦胧,将脑袋一扭,看了看大门。 “咚咚咚。” 他慵懒的躺在被窝里,抱怨一句:“握草,谁呀,这么早过来敲门?这才几点?明明说好了辰时才营业,怎么卯时就来敲门?我想睡觉啊。” 虽然现在接近春分,天亮的比较早,但是也不用这么早吧? 没见过大早上起来就要大吃一顿的。 早上吃油腻的东西,肚子能舒服吗? 没有理会,将脑袋蒙在被子里,继续睡。 “呼呼呼。” 小呼噜声音瞬间响起。 “咚咚咚。” “咚咚咚。” 门继续被敲,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响雷在天空不断的回荡,让人的心神为之一振。 来人好像是故意的,越来越用力,导致整个大堂都是敲门声。 “我靠!有病吧!”白墨愤怒的起身,衣服也顾不上穿,身着一身白色的睡衣气冲冲的走到了大门前。 生气的将门上锁门的门栓拔出来,用力的将门拉开。 “当!” 木门直接砸到了墙壁上。 “谁啊!大清早的,能不能让我睡一个安稳觉?”他怒气冲冲的走出去,大吼一声。 一个穿着白色白色汉服的青年人正笑嘻嘻的站在外面。 青年正是昨日的那一位,他是来履行昨日的承诺,今日拜访。 在古代,古人很看重承诺。 有的时候为了诺言,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为了赶在其他的百姓前面,青年特意的早起,骑着马,让仆从开路,快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掌柜的,是我。”青年笑着说道。 在青年身后,还有几个提着礼品,牵着马的家仆。 “哦?是你啊。”白墨见到来人,眉头一皱,“你这来的也太早了吧。大兄弟,你就不怕执金吾把你拿了?” 汉代是存在宵禁的,半夜也有巡逻的卫队。 像青年这样,一大早就骑马拜访自己,很有可能被执金吾拿去问话。 毕竟汉武帝这个人比较敏感。 对一些特殊的举动,他是很关注的。 对于白墨和自己称兄道弟,青年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一笑。 在他眼里,白墨能够这样称呼自己,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所以很高兴。 “掌柜的不用担心,我还是有一些人脉的。执金吾那里我也有一些认识的人。他们不会拿我的。” “哦?看来兄台来头不小啊。”白墨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番,“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青年眼睛稍微一转,然后拱手说道:“鄙人民中卿。” “民中卿?”白墨一愣。 汉武帝时期有叫这个名字的官员?没听说过啊。 你认识执金吾好歹也有名有姓才行吧? 根据自己对历史的研究,肯本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吧? 还姓民。 姓不错,可惜没听说过,说不定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爱吹嘘自己的小人物,或者是死的太早了。 想到这里,白墨的眼神变得有一些怜悯。 对待早死的人,心中的厌烦也变成了同情。 看着这一个青年,估计死也要几年后了吧。 那一个卫青把匈奴杀得嗷嗷叫的时期。 真惨,在最安宁的时候没了。 白墨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话。 “掌柜的对民某的名字有不满意的地方吗?”感受到白墨奇异的目光,民中卿好奇的问道。 “没有,没有。行了,来都来了,别站在外面了,赶紧进来吧。”一边说着,白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民中卿点点头,然后示意仆人将礼品拿进去,并朗声说道:“掌柜的,今天您家的饭馆,我包了。” “啊?包一次要一万钱,你确定?” “当然。”民中卿走进饭馆,从怀里拿出来一块马蹄金,放在了柜台上。 “有钱人。”白墨小声嘀咕一句,然后不动声色的将马蹄金收了起来。 随便一出手就是金子,看来没少贪吧?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有钱? 怪不得死的那么早。 “既然民兄你包了,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呢?大清早的,我不建议你点油腻的菜吃。早上太油腻对身体不好。”白墨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 大清早的,他可不想忙乎太难做的饭。 民中卿随便坐在了一张桌子旁边,看着白墨,道:“兄台还懂得养生?” “谈不上懂,略知一二罢了。”白墨一边收拾桌子上被子,一边回应。 “既然如此,那兄台来点早上应该吃的,并且拿手的饭菜吧。” “行,你稍等。”将桌子收拾出来后,白墨转身进了后厨,将昨晚一次加工之后的蛋炒饭热了热,端了出来。 “蛋炒饭,请慢用。” 青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蛋炒饭,道:“稻米还可以这样做?” 在白墨的手中,盘中的鸡蛋很均匀的包裹住了每一粒米饭,鸡蛋的颜色很匀称,没有过嫩或者过老的情况出现,使得整碗米饭显现出一种格外诱人的金色。 “当然,只要你想的出来,食物可以做成很多种。”白墨耸耸肩,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道。 “那好,我就尝一下这一道叫做蛋炒饭的食物。” 民中卿郑重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块,尝了一口。 嘴巴吧唧一动。 “嗯?”他瞳孔突然收缩。 “轰!” 蛋炒饭进入嘴里的一瞬间,一道闪电从他的眼中划过,他的大脑好像爆炸了。 牙齿轻轻一合,米饭和蛋黄翻炒之后的香气被挤压出来,在嘴中翻滚,跳跃。 米饭原来粘稠感被鸡蛋掺和之后,变轻了许多。 这一股味道中,竟然带着回忆…… 他仔细的看了看眼前的食物,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 不知道为什么,他吃了以后,竟然回忆起小时候和兄长姐姐们相依为命的场景。 从这一份蛋炒饭里面,他好像品出了当年姐姐们节衣缩食,将杂粮让与自己的场面。 “啊猛。”民中卿一言不发,直接大口吃着蛋炒饭。 任由眼泪划过脸颊。 这让他身后跟着的家仆都直接惊呆了。 天塌了,地陷了。 要知道,自家老爷在战场上驰骋,被敌人砍伤都没有落泪……如今却被一道食物给逼得落泪。 “怎么样?还行吧。”白墨得意洋洋的看着民中卿。 民中卿头也顾不上抬,嘴里含着蛋炒饭,嘟囔着说道:“唔,唔,好吃!” 白墨偏着头,双手环胸,提醒一句:“别急。留着点肚子,中午还有别的呢。” 既然包下了自己的饭馆,总要让人家体会到最好的服务。 好不容易碰上了大户,让他满意,说不定以后会天天来。 到时候,钱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到手? 想到这里,白墨的眼睛都变成了圆形方孔铜钱,整个人在那里嘿嘿的傻笑。 第九章:石渠阁内 民中卿的效率很高,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到了皇宫。 未央宫石渠阁 刘彻正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翻动竹简,查看各地汇报的奏章。 手中的竹简“哗啦”的拨弄声,就像是在抚摸键盘一样。 清脆,悦耳。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那就是抱着看太累了。 这才继位没几年,他就已经身心俱疲。 宦官春陀走了进来,小声说道:“陛下,车骑将军求见。” 刘彻略感意外。 这一个妻弟进宫一般也应该是去见卫子夫,怎么今天突然来书房找自己? “哦?让他进来吧。” “诺!” 春陀拱手弯腰,慢慢的退了出去。 大约两分钟后,一个青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如果白墨在这里,一定可以发现,青年正是和他交谈许久的民中卿。 民中卿单膝跪地,高呼道:“末将卫青,参见陛下。” 卫青,字仲卿。 所以他才在白墨面前,自称民中卿。 隶书仲字,左为单立人,右为中。 人者,民为多。 所以他随机应变,民中卿这个名字应运而生。 “卫青,你怎么来了?快起来,坐。”刘彻笑着说道。 对这一个大破龙城的小舅子,他还是很喜欢的。 汉家数百年来无人完成的壮举,被小舅子给完成,这也是间接的是自己慧眼识人的功劳。 “谢陛下。”卫青走到旁边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刘彻将手中的毛笔放下,看着卫青,微笑问道:“卫青,你来找朕,所为何事?” “陛下!臣此次前来,是为了正在筹划的出击匈奴之事。” “奥,你说的是这个啊。你放心,朕已经决定了,出征之时,定会让你领兵,你不用担心。”刘彻用长辈安慰后辈的语气,和卫青说道。 在他看来,自己的这一个小舅子是害怕被冷落,所以提前过来打个招呼。 有了龙城一战,刘彻对卫青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直接许诺下次让他领兵出军。 “陛下,臣说的不是领兵之事。”卫青一愣,急忙的解释,“臣此次前来,给陛下带来了一个消息。” “啊?你说。”刘彻脸色尴尬。 “陛下,说的时候,臣需要借助工具辅助,请允许外面的桌子抬进来。” 刘彻好奇的看着门口,点点头:“准。” 卫青走到门口,给在外面等候的禁军一个手势:“把桌子抬进来。注意,别弄脏弄乱,平抬。” “诺!” 在进入未央宫的时候,他的家仆就被拦在了北宫门。 如果带家仆进入,就冒犯礼制了,所以他只能让禁军抬着进来。 两名禁军小心翼翼的抬着桌子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放在了地面上。 “拜见陛下。”完成之后,禁军急忙跪地,对刘彻叩首。 刘彻摆摆手:“行了,你俩下去吧。” “诺!” 卫青重新将石渠阁的门关紧,然后走到桌子的边上,检查上面的木炭是否掉落。 “陛下,请移步。” “好。” 刘彻起身,离开了桌案,走了过来。 “卫青,你要给朕看什么?”一边说,刘彻瞟了一眼桌面,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咦……这是……我大汉轮廓?!” 作为皇帝,还是有开疆扩土雄心的皇帝,大汉的整体地图,他可都记在了脑海里。 如今看了一眼,直接就认出来了。 “这里是长安吧”刘彻指着桌面上,位于疆域轮廓之中的一个黑点,得意的说道,“不过有些奇怪,我大汉轮廓边上的这一些东西是什么?” 他又指了指桌面上其他的黑色线条,询问一声。 ”陛下,这里就是西域! 原本脸上充满笑容的刘彻,听了之后,笑容转变成震惊,惊呼一声:“你说什么?!西域!” “是的陛下,这里是龟兹,这里是乌孙,这里是车师……”卫青指着桌面,把白墨和他说过的内容,一一道明。 “呼!”刘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这是听谁说的?这一个消息是真是假?” 在古代可是没有拍摄卫星的,想要知道疆域轮廓,必须派遣人实地勘察,并且在前代的基础上,大体的画出来。 如今卫青抬过来一张桌子,就说是西域疆图,这让他怎么能不震惊? 想要弄到各国的地图,除非派遣细作或者是征服下来,否则根本不可能弄到。 “陛下,这些内容是臣无意中认识的一个奇人告知的。臣在半个时辰之前从他的嘴里得知这一些消息之后,立刻赶了过来,向陛下汇报。” “那你说的出击匈奴之事是什么情况?”刘彻抬起头,与卫青对视,语气严肃。 “陛下,您是否还记得张骞大人?” “张骞?自然记得。唉,十年了,他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刘彻叹息一声。 原本他一样张骞联络到大月氏之后,可以两国共同夹击,一举消灭匈奴。 然而这十年来,一点消息也没有。 于是迫不得已,他只能自己筹划了马邑之战,派遣卫青攻击出征匈奴等。 “陛下,臣得知的消息当中,大月氏的位置在这里。”卫青用手指指了指桌子最左边的一个黑色圆圈,”大月氏在大宛之西,康居之南,这一片富庶之地。 ”怎么可能?他们怎么迁的这么远?”刘彻眉头紧锁,“我记得他们原本是在河西走廊的吧?” 从河西走廊到如今的地区,这跨越的长度,都和大汉南北距离差不多了。 卫青说道:“陛下,那一位奇人告诉微臣,张骞大人此次前往必定失败,因为大月氏已经没有了东进意向。据说,他们现在的区域,比河西走廊更加肥沃,富庶。” “他是怎么知道的?你说的奇人难不成是番邦之人?” 知道的这么详细,大汉之中不可能有这样的臣民。 即便是张骞已经出使这么久,也不一定知道这么多。 “这个微臣不知。”卫青急忙拱手低头。 “行了行了,卫青,你我二人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刘彻无奈的挥挥手,“如此奇人,他身居何处,朕想要亲自询问具体消息。如果他有能力,朕不介意将国家大事委托于他!” 汉武帝这个人用人还是很有胆量。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要有能力,他愿意亲自拜访,征辟! “启禀陛下,此人在长安中开了一家小饭馆。做的食物很美味,简直是人间珍馐。”卫青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回忆满满的表情。 “既然此人有如此能力,自当为朕所用!”刘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卫青,你即刻启程,亲自去太常卿那里下此人的来历,籍贯。朕要对他有全方位的了解!” “诺!” 卫青低着头,急忙小碎步后退,离开石渠阁。 书房中,刘彻望着地图,陷入沉思。 第十章:敲诈勒索 一个时辰之后 太常卿府衙 卫青带着六名天子禁军到了这里,一位白色胡须垂下的老人笑着迎了出来。 “车骑将军,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卫青拱手一礼:“孔臧老先生,别来无恙啊。” “哈哈哈,老夫还好,倒是将军你,真是雄姿英发。快请进,请进。”孔臧笑着做了一个请手势,示意卫青进去详谈。 “多谢孔老先生,”卫青与孔臧并行,走了进去。 “不知道车骑将军来我这里何故?”孔臧一边给卫青斟茶,一边笑着询问。 “奉陛下旨意,前来您这查一个人?” 孔臧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哦?查谁?竟然让您亲自跑一趟?” 一般来说,查人这种小事让一个宦官跑一趟就够了,如今刘彻竟然派自己的小舅子,这一个军方新贵跑一趟,看来查的人不简单。 这让孔臧很感兴趣。 “一个叫做白墨的少年。年龄大约在十七八岁。”卫青直接说了出来。 “车骑将军,还有什么具体信息吗?我太常卿户籍府库当中名字太多了,您这只给一个名字我们不太容易查找啊。” 卫青回忆了一下白墨的特征以及具体的信息,再一次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他想要赠送一个住所。根据住所的位置,这个人原本应该是住在靠近长安城东北的一个闾里当中。” 孔臧点了点头,道:“请将军稍等,我马上派人去查探。” 卫青跟着孔臧,一同站了起来:“孔老先生,事不宜迟,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去查找。” “也好。” 随即,孔臧便带着卫青和几个属官,一同向户籍府库走去。 …… …… 在卫青查找白墨户籍来历的时候,白墨的店铺当中也正在上演一出敲诈勒索的戏码。 一名穿着棕色汉服的中年人带着几名拿刀的属下,突然冲进了饭馆。 白墨手中拿着菜刀,云轩抱着一天板凳,和他们对峙。 中年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掐着腰,用鄙视的眼光看着白墨,大声说道:“小子,给你两个选择,一:滚出长安城,二:每个月交五万钱作为商业税。” “交给你商业税?”白墨眯着眼睛,讥讽道:“呵,原来这里也有黑暗组织。” 说得好听,什么商业税,不就是保护费吗? 这就和后世道理相同。 一些眼红他人利润的家伙,总是会用各种方法敲诈勒索。 生怕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没想到民风朴实的西汉,竟然也有这种行为。 白墨将手里的菜刀挥了挥:“你们在我这里捣乱破坏,就不怕被执金吾拿下吗?” 中年人不屑的说道:“执金吾?哼?小子,告诉你,哪怕是京兆伊亲自来了,也要给我几分薄面。” “大叔,你的脸真大,你是谁啊?” 云轩在白墨身后,小声提醒道:“掌柜的,他叫周建德,平曲侯的儿子。” 显然这个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着一件事情了,长安城中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一个纨绔子弟的作风。 只不过碍于他家族的面子,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平曲侯?” 白墨脑子飞快的运转,《汉书》中很多内容在脑海中一划而过,下一秒,一条资料出现在脑海中。 平曲侯周坚,周亚夫之弟,绛侯周勃之后。 白墨冷哼一声:“原来是绛侯之后,失敬失敬。” 周建德得意的说道:“知道就好。小子,赶紧选一条路,别耽误老子时间。” 他已经看到钱币在向自己招手了。 自从周亚夫死后,他们周家就已经没落了。 虽然还有侯爵,但是影响力大不如以前。 这就导致家族中很多的生意被抢,每个月家族给的钱根本不够花。 所以他在狗腿子的提醒下,想到了问人“要钱”的主意。 打着绛侯之后的名头,长安城中,除了一些有背景的商家,那一些没有人罩着的商家都被他光顾了一遍。 想要开下去,就必须拿钱消灾。 由于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思想,所以很多的商家都是给了周建德保护费。 在查明白墨这一家店没有任何背景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尤其是看到白墨墙壁上的那一条消除黑名单要十万钱之后,他就更加兴奋了。 直接狮子大开口,把一开始打算要的一万钱改成了五万,也就是一个月要五个金饼。 “你就不怕我把这一件事情上奏,去未央宫外喊冤吗?” “去,你尽管去。我看看是你先喊了冤,还是我先让人把你做掉。”周建德脸上讥笑越来越盛,“小子,你以为我能够在长安混这么多年,凭的是自己?告诉你,老子凭的是人脉!” “是吗?可是我一条路也不想选。”白墨眯着眼睛,冷声回应。 现在他可不怕一个没落的侯爷家族。 今天早上的那一个青年人,明显是带着自己的那一个消息去找刘彻了。 只要刘彻尚且有一丝对付匈奴的心思,白墨就不怕有人对自己出手。 因为对匈奴的了解,整个大汉没有人比自己更好。 况且,那一个青年能够在宵禁的时间,不在乎执金吾的巡逻,前来找自己,白墨敢打赌,那一个青年的来历,绝对不比一个绛侯之后差。 论后台,自己不比周建德差,论能力,自己胜他百倍,为什么要低头选一个? “哼!小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周建德眼睛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考虑的很清楚。马上离开,不然,别怪我报官。” “给我砸!把这里给我砸了!”周建德神色狰狞,用力一挥手,给狗腿子下了命令。 “砰!” “咣当!” “噼里啪啦!” 拿着刀的狗腿子全部拔刀,对着桌子,盘子一顿乱砍。 周建德指着围观的百姓,呵斥一声:“把这一群想要吃饭的给我赶出去!从今天开始,谁敢再来吃饭,就是跟我平曲侯嫡长子过不去!” “诺!” “马上滚!快点,滚远点!” “都滚!” 几个狗腿子赶紧冲上去赶人。 “你们……”看到这种情况,云轩急了。 白墨神色镇定:“哎,莫慌,让他们砸。” 反正这几天也赚了一笔,关门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几天,那一个青年来了,如果看到自己没开门,急得就不是自己了,而是那一个倒霉的平曲侯。 “小子,明天最好也别开门。要不然,老子会继续带人来砸!”见砸的差不多了,周建德恶狠狠的说道,“当然,我这个人也比较仁慈。只要你在七天之内,拿五十万钱来平曲侯府找我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环视一眼周围,周建德转身离开饭馆:“我们走!” 第十一章:囤粮制酒 第十一章:囤粮制酒 随着周建德离开,店内的食客也纷纷的离去。 他们就是一群平头百姓,自然知道该听谁的。 哪怕白墨再讲义气,再仗义,他们也要先考虑自己的小命。 之前违背周建德命令的很多百姓都被打断了腿,丢在了荒郊野外。 他们不想做下一个此下场的人。 不少离去的食客纷纷留下自己的忠告。 “唉,掌柜的,保重。” “掌柜的,饭钱您也别退给我们了,您也不容易,被这个纨绔盯上了。” “是啊,掌柜的,您早做打算,周建德不会轻易罢休的。” “掌柜的,要我看,您还是赶紧给他赔礼道歉吧。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白墨对留话的顾客,挨个报以微笑。 将两只手手心对外,平行举起,白墨安慰道:“诸位放心,不出三日,我定会重新开张!一个纨绔子弟而已,难不倒我。” “唉,大家走吧。” “走吧,走吧,可惜了,以后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饭了。” “是啊。真是苍天无眼。” 大多数食客听到白墨的保证,都摇了摇头,没有在意。 在他们看来,一个毫无背景的店主,怎么可能撼动的了已经经营了百余年的绛侯家族? 望着食客离去的背影,云轩不甘心的说道:“掌柜的,难道我们以后真的关门吗?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白墨将砍进柜台的菜刀拔出来,转身进入后厨。 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后厨传出来:“云轩!” “啊,掌柜的。” 白墨从后厨的暗格中将这几日赚的钱拿了出来:“你马上换身干净的衣服,随我去采购点东西。” “掌柜的,您要买什么啊?” “买点工具。正好这两天休息,我要把那一个东西给做出来。” 云轩:“???” 做东西? 做什么东西? 难不成掌柜的是墨家子弟? 在这一个诸子百家刚刚落寂的时间点内,他也只能想到墨家。 只有墨家才会将注意力放在手工活上面。 与云轩在意的点不同,白墨的右手轻抚下巴,嘴角上扬,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他小声嘀咕:“如果记忆没错,现在府库充足,汉武帝还没有实行历史上那一个变相禁酒令的榷酒制度。” 榷酒制度,这是汉武帝为了筹集军费,在天汉年间才颁布的法令。 禁止私人酿酒卖酒,将酒的经营权收归官营。 也就是说,只要白墨把天工开物上的酿酒之法拿出来,然后稍加完善,就可以酿造出领先近两千年的酒! 至于酿酒用的酒曲,只要根据天工开物的记载,半个月之内就可以做出来。 到时候正好可以在太子刘据出生的时候,作为礼品,上供一批,便可以得到贡酒之名。 酒水这一种生意必须要有后台。 白墨已经想好了,要么和早上那一个拜访自己的青年,要么和刘彻合伙。 当然,在主观意愿上,他更愿意和那一个青年合作。 刘彻即便是现在对自己仁义,恐怕年老之后,为了将酒的经营权拿在手里,会整一个罪名,把自己处死。 这都是历史可以考证的。 老刘家对付有钱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就像是当年的邓通,在汉文帝的支持下,成为天下首富。 结果呢,汉文帝死后不久,就被汉景帝给抄家。 邓通最后流落街头,惨遭饿死。 而汉武帝为了筹集军费,也抄了很多大户的家。 和他合作,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最好别期待能得到好处。 “云轩!一会儿你先去雇佣一辆牛车,这一次买的东西有点多。” 云轩小声的问道:“掌柜的,那我们还买不买桌椅?” 白墨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呵,不买。这里也别收拾,过几天会有人来给我们收拾的。” “嗯,我明白了。”云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 三个时辰之后 云轩和白墨乘坐着满载货物的牛车回到了店铺。 他们两个人将车上一袋又一袋的粮食搬进店铺。 为了制作酿酒工具,白墨还特意的去采购了一批竹子。 西汉的冶铁技术虽然有所发展,但是想要让工匠打制一批酿酒工具,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即便是能够打制出来,加工费也一定是天价。 这才经营了几天的白墨可付不起那么多的钱。 这几天,满打满算也不过赚了一万钱罢了。 加上卫青给他的,他也就几万钱可以挥霍。 在购买酿酒材料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解放前。 所以还是竹子相对便宜,加工还方便。 在他们两个人忙活的时候,负责盯梢的人也跑回去和周建德报告了。 …… 平曲侯府 “少爷,那一个老板刚才去采购了一大批的粮食,还有一些竹子。” 周建德搂着两位衣衫凌乱的侍女,轻蔑的说道:“让他们随便买。只要不营业,随便他们折腾!我到要看看,没有顾客,买了那么多的粮食有什么用。” 狗腿子用眼睛的余光瞥着被周建德搂着的少女,猛的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询问道:“那少爷,我们明天还去给他点颜色瞧瞧吗?” “去!你们去就行了。”周建德的手不老实的乱动,“记住,一定要一次比一次狠,我要让那一个臭小子崩溃!敢得罪老子,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狗腿子试探性的询问:“少爷,那我们明天把他的门给拆了?” “哼!这种事别问我。我只是让你们去拜访。具体的操作,全看你们自己。少爷我只要结果。” “明白了。少爷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一个狗腿子猥琐一笑,心里立刻就有了注意。 “嗯。你们尽管放手去办,京兆伊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周建德狰狞一笑,“只要弄不死人,随便来。当然,你们最好注意一下执金吾的动作。那一群家伙软硬不吃,我也很难办。想要对付他们,要老头子出手才行。” 周建德不由得提醒一句。 他之前说的不怕执金吾,完全是吹牛罢了。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怕不怕。 “少爷,我们懂。您放心,出了事,我们会全部担下来。” “嗯。很好。行了,下去吧。”周建德不耐烦的摆摆手。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狗腿子哪能没有这个眼力劲,他顿时心领神会:“好嘞,少爷,小的告退。” 狗腿子离开之后,不一会儿,房间中便出现了娇喘声。 第十三章:欲擒故纵 下朝之后,卫青不敢怠慢,急忙命令家仆抬着自己向白墨的饭馆走去。 为了不让刘彻重新使用七科谪这一种伤天害理,残害百姓的手段,他是片刻也不敢耽搁。 轿子晃晃悠悠,像是一个摇篮。 “老爷,快到了。”轿子外,一个家仆小声的说到。 卫青在轿子中轻轻的“嗯”了一声。 “怎么样,今天这里堵不堵?”卫青用手轻轻地拨开轿子上的门帘,瞄了一眼胡同的附近。 想到那一个排队的规则,他心里还真的没有底。 万一把这一个脾气古怪的老板惹急了,一不高兴,再把自己划进黑名单就不妙了。 家仆恭敬地汇报:“老爷,不知为何,今日这胡同附近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卫青眉头一皱,道:“嗯?不会吧。我记得他这里应该是人山人海才对。即便是那一个奖品房屋已经被抽走,也不至于这里门可罗雀吧?” 对一些商人来说,美食是他们追求的东西之一。 有了钱,自然就要学会享受。 一般来说,吃惯了美味,绝对很难突然的改掉这种习惯。 一个人也没有,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老爷,要不小的先去查看一下?” 卫青点点头,道:“嗯,去吧,记得排队,别失了礼节。” “诺!” 家仆快速的跑到了前面。 … 几分钟之后, “吱!” “咚!” 轿子落地。 率先到来的家仆立刻跑上前汇报:“老爷,这一家饭馆关着门。” “去敲门。”卫青心头一沉,立刻命令道。 “诺!” 家仆急忙跑上去,用右手敲打饭馆的木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吗?我家老爷拜访,请开门。” “咚咚,咚!” 家仆的力道逐渐增加,门被敲得咣咣作响。 然而,不论他怎么敲门,饭馆始终不见有开门的迹象。 “老爷……这如何是好?”家仆转过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对轿子中的卫青作文。 卫青眼睛一眯,掀开门帘,命令道:“破门!” 一扇门而已,自己的任务重大,不能让一切无关因素阻碍! 今天他必须要见到白墨。 只要能有治河之策,十倍,百倍偿还也值了! “诺!” 抬轿的家仆迅速的拔出腰间的短剑,冲上去对门已经一顿乱砍。 “砰!” “咚咚!” “轰!砰!” 在他们的摧残下,大量的木屑四处横飞,如同柳絮满天飞舞。 最后,一个家仆飞身一踢 “砰!” 木门被从中间破开。 两秒钟后,木门直接朝里面倒下。 “咣当! 饭馆的大门被强行的破开了。 倒地的木门上充满了密密麻麻的,宛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还没等家仆向卫青汇报,一道声音从饭馆内部传来。 “你们有完没完?三天两头的来捣乱。我们这三天都没开张,你们怎么还来捣乱?”云轩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衣,急急火火,嚷嚷骂骂的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指着门前呆滞的家仆,破口大骂:“你们这一群畜生,别以为我家掌柜的心慈,就可以为所欲为。逼急了,我到京兆伊去告你们!到太学,到未央宫喊冤!” 卫青家仆:“???” 他们每个人的头顶都顶着一个大问号。 领头的家仆眼疾手快,急忙的拱手,对着云轩询问:“这位公子,我家老爷今日特地前来拜访。敢问您可是掌柜的?” 对于这种礼貌的询问,云轩略微惊讶,稍微的收了收语气,摇了摇头:“我不是。” “那请问掌柜的何在?” “我在这!”白墨穿着一身漆黑的汉服,气冲冲的从后厨走了出来。 他的手上,还沾有一堆粮食的碎渣。 这几天,为了研究酒曲,可把他给忙坏了。 虽然之前对天工开物有过仔细的详读,但是实际操作起来,的确是充满了难度。 白墨对门口的家仆冷笑道:“你家老爷想要见我?可我貌似不认识吧?” “掌柜的,才几日不见,你怎么把民某给忘了呢?”卫青迈着大步,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脱口而出:“掌柜的为何今日不开门?这样做岂不是有损生意嘛。” 然而,他刚刚说完,整个人就后悔了。 因为卫青看到了饭馆中,桌子被打翻在地。 地面上还有一堆破盘子碎片。 木筷与一些发霉的饭菜飞溅的四处都是。 尤其是还有几张桌子的腿已经断了。 断裂的位置很平整,根本不像自然断裂,明显是被用锋利的武器砍断的。 通过这一幕,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里和几天前是同一个地方。 要不是白墨的样子没有变,卫青甚至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店铺。 “掌…掌柜,你这里是遭贼了吗?”卫青尴尬的看着,期期艾艾询问。 白墨看着来人,懒得解释,装作恍然大悟,冷漠的说道:“哦,是民大人啊。本店这几日不营业,请回吧。还有,急得把门赔偿一下。” 说完,装势就要回到后厨。 实则白墨的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 等了这么多天,这一只“肥羊”终于来了。 这一只可以见到刘彻的肥羊! 卫青急忙的举手喊到:“掌柜请留步!” “怎么?民先生还有事情吗?” “掌柜,我这一次来是找您有要事商量的。” “哦。民先生,我就是一个平头百姓,实在是担待不起商量二字,您还是请回吧,我对大汉的官僚实在是失望透顶了。没有什么好商量的。”说完,白墨直接向后厨走去,同时嘴角不由自主的偷偷上扬。 “哎,掌柜!”卫青急了,想要追上去,“别走啊掌柜!” 云轩急忙的冲上前拦住,对卫青拱手,恭敬地说道:“这位大人,请回吧。我们掌柜这几天心情不好,没空和别人聊天。” “敢问小兄弟,究竟这里发生了何事?”卫青小心翼翼的询问。 竟然让白墨这么生气,还对官僚失望透顶,恐怕事情不简单。 卫青不傻,他明白,看来处理不好之前这里发生的事情,短时间之内是别想和白墨交流了。 “这位大人,我也不便多说,怕给您招惹上麻烦。”云轩偷偷的瞄了一眼后厨,发现白墨没有动静的时候,道:“前几日有一个官僚子弟来我们店铺收保护费。掌柜他不愿意给,所以被人砸了店。现在他正在气头上,请大人改日再来吧。” “究竟是何人所为?竟然敢无视大汉律例!”卫青瞳孔中掠过一丝寒芒。 云轩叹了一口气,道:“绛侯之后。” “绛侯?我明白了。”卫青点点头,心中的杀意丝毫不减,“请转告掌柜的,一日之内,我会让平曲侯给二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人有劳。”云轩拱手感谢,“还有这一扇大门的费用……” 云轩捻了捻手指头,示意到。 “等处理完平曲侯的事情,我会派人将金子与桌凳一起送来,小兄弟你就放心吧。” “这……”云轩有一丝犹豫。 “小兄弟放心,我用姓氏起誓,一定会送过来。”卫青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空。 云轩点点头,道:“那好吧。” 既然都用姓氏起誓,那应该不会欺骗自己。 一扇门而已,又值不了多少钱。 人家这一个当官的一定不会拖欠的。 “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卫青再一次拱手,然后声音提高八度,对身边的家仆说道,“立刻带我去平曲侯府,我找周坚有要事相商!” “恭送大人!”云轩一直把卫青送到门外,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去。 回到饭馆中,看到地面上破碎的门,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接着走进后厨,辅助白墨,继续研究那一个所谓的“英雄醉。” 第十四章:蓦然回首 云轩拨开厨房的门帘,走了进去。 “走了吗?”白墨蹲在地上,低着头,一边捣鼓手中的东西,一边询问。 云轩也蹲下,在白墨耳边小声说道:“掌柜的,他们已经离开了。刚才那一位大人说,一天之内,一定会让平曲侯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白墨点点头,道:“嗯,那我们就静候佳音好了。” 他现在很有自信。 既然那一个家伙再一次来找自己,那么一定是有事相商。 现在自己可是掌握了“技术资料”,想要让自己拿出来,起码要有点诚意。 这个股份的分配应该好好的聊聊吧? 眼下有人搞事情到自己头上,白墨可是打算好好的行使一下“股东权利”。 云轩看着白墨的脸庞,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卡在了喉咙里。 可能是察觉到耳边的动静,白墨扭过头,笑着说道:“怎么了,今天你怎么犹犹豫豫的,难不成病了?病了就说,我给你放假,先去看病,工资照常发放。可别让人觉得我压迫你。” “不是,是……”云轩低着头,用右手捏着左手手指,“掌柜的,今天来的这一位大人,我感觉有一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墨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哈哈一笑:“哈哈,你小子不会产生了既视感了吧?” 云轩一愣,道:“既视感?这是什么?” 白墨将手中发酵的粮食紧紧的捏了捏,把其中的水分给挤出来。 甩了甩手,放松了一下,他接着道:“哦,既视感嘛,就是在某个时刻,你对自己所处的环境、自己的言行和他人的言行似曾相识或觉得和经历过的完全一样,甚至可以“预感”到下一时刻某人会说什么话或做出什么动作。” 担心云轩理解不了,白墨又用通俗的话解释:“简单的说,就是一些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你觉得曾经发生过。” 既视感是心理学上的一种情况。 当初白墨读本科的时候,还专门的去研究了一番。 虽然从中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收获,但是对这种情况的了解还是比较深刻。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有一些时候,我总是觉得一些事情似乎经历过。”云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仅仅是几个呼吸之后,他又道:“可是掌柜的,我真的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刚才那一位大人。应该不是您所说的既视感。” 白墨将休息家从手上移开,扭过头,眉头紧锁,道:“难不成你曾经去当过兵?他是军旅之人,按理说,你应该见不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想不起来的具体的时间,不过我有一个印象。”云轩将头呈现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仔细的回忆,“好像是在一次军队归来的时候,在长安城主干道两侧曾经瞻仰过那一位大人的样貌。” “你确定?”白墨不淡定了,手中的发酵粮食也被他丢在罐子里面,目光灼灼的盯着云轩的眼睛,“你能回忆起是哪一场战斗吗?” 既然有百姓在两侧迎接,那么一定是一场了不得的战争。 按照这近百年来的战斗来看,汉家只有对匈奴作战取得大型胜利的时候,才会有这么隆重的班师回朝的典礼。 能够参加这等战斗,并且还被百姓看到了具体的样貌,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白墨心中波浪滚滚,久久不能平息。 没想到那一个青年竟然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如此说来,那民中卿也只是一个假名! “云轩,最近几年发生的小型摩擦有很多,但是大型的对外作战也就那么两次。”白墨梳理脑海中的信息,并且根据青年的年纪,开始罗列经典战役,“马邑之战?奇袭龙城?还是其他的战斗?” 云轩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不是马邑之战,是最近两年才发生的事情。” 他就是一个粗人,在这之前,虽然很关心国家和匈奴战争的结果,但是也没有做到这种熟悉到每一名将领的程度。 如果没有白墨招收,他现在还是在给别人种地呢。 所以对这种事情,实在是记不住。 白墨用一旁的清水洗了洗手,然后用抹布擦了擦。 他不由自主的含着右手手指,低着头沉思分析。 “既然不是马邑之战,那就应该是去年发生的奇袭龙城了。” 咬了咬手指,在细微的痛疼中,他的脑海一片清明:“兵分四路,只有卫青一路成功。再加上那一个民中卿还是车骑粉,那么应该就是和卫青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分析到这里,白墨站了起来,暗道:“如果没有记错,那一个家伙可以进出皇宫……还能见到刘彻……” 一个可怕的结果在脑海中出现。 “呼!”他猛的突出一口气,呼吸有一些沉重。 蓦然盯着云轩,出声询问:“当日你见到他的时候,在他身边有没有见到其他什么比较特别的人?例如……穿着冕服的青壮年。” 自古以来,冕服就代表了礼制。 这是定律!这是传统!这是礼法! 这么隆重的场面,如果刘彻出席,穿着的一定是冕服! “啊!”云轩被问的突然脑海一阵空白,“好像,有一个吧,与他骑马并肩。” “果然!”白墨眉头紧锁。 他心中的猜测越来越得到数据证明。 一股骄傲与惶恐的心情从内心深处升起。 民中卿绝对是那一个家伙! 那一个被后世无数人敬仰的人! 虽然死后,家族因为种种原因被株连,但是并不妨碍世人对他的崇拜。 从一届家奴,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军! 长平烈侯——卫青! 在前几天,自己竟然呵斥了卫青! 这要是放在后世,绝对可以吹一辈子! 不过这也正是白墨担心的。 虽然史书上记载的卫青,都是对他一边倒的赞扬,写的卫青几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 但是鬼知道卫青的性格是什么。 现在白墨有一种收拾东西跑路的冲动。 原本自己眼中的一个无名小辈,早死之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顶尖大牛,绝世高人。 这个落差也太大了。 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蒙着眼睛,不小心亲了狗,还进行了一场舌吻一样“惊心动魄”。 细想这几天的事情,他不仅仅呵斥卫青,还勒索敲诈十个马蹄金,更重要的是,竟然把卫青赶出去,闭门不见。 这要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早就把自己拿下了。 看着白墨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云轩小声询问:“掌柜的,您没事吧?” 没事个大头鬼。 白墨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轻轻摇摇头。 他现在不想说话,想要静静。 现在他想给自己一巴掌。 没事瞎问什么啊。 这下好了,这几天肯定做什么的心情都没了。 本来还想文坛争鸣。 这下好了,直接军方扬名了。 作孽啊! “掌柜的……您如果身体不舒服,我带您去看大夫吧。” 白墨:“……” 别提看大夫这一件事情。 就是因为看大夫引出来的既视感,才导致自己这么深入分析。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当时保持沉默。 第十六章:再次拜访 “嘎达,嘎达,嘎达。” 马蹄踩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清脆之音阵阵,嘶叫之声不绝。 卫青将平曲侯拿下之后,立刻带着十来个部曲再一次前去拜会白墨。 虽然这其中仅仅过去了半天,但是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度日如年。 在前行的过程中,每一个部曲都举着一个火把,照亮两侧黑暗的道路。 在中国古代,每年以哪个月为第一个月,各朝代都不相同。夏朝以一月为第一个月,商朝以十二月为第一个月,周朝又以十一月为第—个月。 汉武帝上位之后,就正式统一了正月的时间,也就是农历一月,这也进而确定了后世正月的具体时间。 卫青到达饭馆的时候,时间差不多已经是酉时,也就是冬季的下午五点左右。 对于处在北方的冬天来说,这一个时间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坊市已经关闭,行人基本上都已经回家。 街头只有三三两两的达官贵人,他们或是在散步,或是去一些夜间也开放的娱乐场所。 卫青来到胡同口,看着不远处的饭馆,立刻勒紧了缰绳。 “吁!” 他回头看着部曲,命令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去。” “诺!” 交代完一切,卫青纵身下马,从一位部曲的手中接过一只灯笼,疾步向饭馆走去。 微弱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很长。 前行了大约两三分钟,他来到了这一家门户大开之地。 因为今天上午他命令砸门,现在白墨的这一家饭馆,正在享受夜不闭户的“优待”。 处于尊敬,他用手轻轻地敲了几下门框。 “咚咚咚!” 然后望着灯火通明的内部,小声吆喝:“掌柜的,在不在?是我。” “谁啊?”白墨的声音穿过门帘,从后厨传来。 “是我,民中卿。”卫青再一次吆喝回应。 白墨一声惊呼:“啊!” “咚!噼里啪啦。” 紧接着,后厨似乎出现了罐子不小心被摔碎的声音。 “掌柜的,您没事吧?”卫青小心翼翼的走进饭馆,然后开始靠近后厨。 “没事,没事!” 白墨猛的一把掀开门帘,从里面冲了出来,看着卫青,拱手道:“原来是卫……民大人,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差点叫漏嘴,他急忙的改口。 所幸卫青刚才并没有注意自己的话,而是走到了一边。 他扶起来一只板凳,擦了擦上面的碎片残渣,然后一屁股坐上去,笑着说道:“掌柜的,这一次民某来,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哦?洗耳恭听。”白墨双手环胸,打量了一番卫青。 “就在今天中午,一队士兵冲进平曲侯府邸,将平曲侯一家拿下送去廷尉了。” 白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是转瞬即逝,被他隐藏了:“民大人动作挺快啊。竟然直接抄了平曲侯的家!” 这才仅仅过去大半天而已,一个列侯说被拿下,就被拿下,看来这一次卫青所来,所图非小。 要不然,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重视自己的心理感受。 行事越雷厉风行,就让白墨心里越没有底。 “不敢,不敢。我就是一个小人物,哪能做到这种地步,都是托了陛下的洪福。可能是陛下打算惩治一下平曲侯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吧。”卫青哈哈一笑,立刻把“皮球”踢开。 白墨从柜台上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那民大人这一次来是想要吃点什么呢?” “不用太隆重,随便来一点就行了。” “请稍等。” 白墨随即转身进入厨房,将刚才加工好的红烧肉和锅贴子拿了过来。 肉饭齐全! 尤其是锅贴子是他用磨制的面粉刚刚烤出来的,上面还有一层棕色的焦糊。 又脆又香,在这一个时期,用来和红烧肉搭配再好不过了。 白墨将自己准备用来睡觉的桌子清理干净,把这两样摆在上面,道:“请慢用。” “多谢!”卫青闻着味道,早就迫不及待了。 看到准备完了之后,立刻抱起板凳,一路小跑到达了桌子旁边。 也顾不上洗手,直接一手抓起烫手的锅贴子,一手用筷子夹着红烧肉中的瘦肉,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大口的咀嚼。 为了整周坚,他从早上忙活到现在,别说是饭,就连水也就喝了没几口。 “掌柜的,那个啥,我先吃点东西垫垫,一天没吃饭了。”卫青吃着饭的过程中,也不忘记自己来的目的,“我这一次来,是想要询问一下您有没有堵塞黄河决口的办法。您先想着,等我吃完了,立刻和您详说。” 话毕,又是猛的一口:“啊猛!” 一大块红烧肉被他填进嘴里,同时又咬了一口锅贴子。 麦香与肉香交织混杂,在口腔中弹跳。 不油不腻,味道甘甜。 这让他直接眼前一亮! 爽! 心情舒畅! 每咀嚼一下,都仿佛是在仙境中遨游,心旷神怡。 与卫青相反,白墨听到卫青的话后,整个人直接蒙了,一瞬间陷入了呆滞,眼前似乎陷入了一片黑暗。 堵塞黄河决口? 你在跟我开玩笑? 历史上黄河大规模决口的次数数不胜数,而能够有效治理的几次,也是花费了数年。 这要是自己去治理黄河,岂不是直接把青春放在了上面? 更何况他虽然读过相关的记载,但是具体的实施方案根本不会啊。 该在哪里疏通,该在哪里堵塞,这让他一头迷雾。 怪不得这么重视自己,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根据汉书记载,汉武帝时期,黄河自从决口以后,一共泛滥了二十三年。 汲黯和郑当时两个人堵塞都失败了,他一个历史学准博士研究生怎么能有这个本事。 这要来,也应该是地质学,建筑学硕士研究生甚至是博士研究生。 而卫青到了之后,丝毫不提对平曲侯的处置,恐怕也是在等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有真才实学,那么平曲侯肯定是要完蛋,自己的策论就是周坚的审判宣言。 如果自己只是在弄虚作假,狐假虎威,那么估计几天之后,周坚从廷尉出来的那一刻,就是自己末日的来临的时候。 卫青见白墨发呆,一边吃,一边提醒:“掌柜的,怎么样,有头绪吗?” 白墨暗骂一句:真是个老狐狸。 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咳咳”,清了清嗓子,道:“民大人,这个嘛,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 白墨拖着长腔调,卖着关子。 卫青神色凝重的放下手中的筷子,饭也顾不上吃了,急忙说道:“只是什么?掌柜的,您真的有办法?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说,我一定想方设法的帮您完成!黄河事关重大,关乎上百万百姓的生死存亡啊!” 白墨目光炯炯,盯着卫青:“我需要一份地图。黄河流域的详细地图!” “这个好说!”卫青站了起来,跑到了门口。 就在他踏出的那一刻,突然又猛的回过头来,看着白墨,询问道:“掌柜的,除了地图,还需要什么?” 白墨沉思道:“先给我一份地图吧,此事不能过急,我需要详细规划一下。” 卫青用力的点点头,道:“好!” 然后立刻跑了出去。 黄河治理难度极大,一时半会儿的确急不来,所以卫青支持白墨仔细规划。 愿意详细考虑,这让人心里有一个底。 如果白墨一下子拿出来治理方案,才让会让卫青的怀疑态度占领上风。 卫青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部曲立刻拿着自己的手令,火速前往皇宫,向刘彻求取一份详细的地图。 第十九章:长安名人何其多(一) 饭馆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白墨终于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哈欠……” 大口吸气加上大口吐气之后,整个人感觉神清气爽。 在旁边桌子上,带头保护白墨的那位部曲面带喜色,弯着腰,拱手,恭恭敬敬的说道:“掌柜的,您醒了!” 再不醒,他们就要睡着了! 他一夜未眠,在眼睛周围,还有一圈浓浓的黑眼圈。 白墨盯着自己饭馆中的这两名士兵,一脸懵逼。 “诸君是……??” 领头之人反应过来,急忙笑着说道:“君不敢当。吾等乃仲卿大人之部曲,奉大人之命,守护掌柜。” 白墨暗道:守护,怪不得。这是害怕自己没有门出现意外吧。 于是,他立刻正色,道:“有劳两位将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掌柜不必客气,吾名苏建,这位是张何。”苏建指了指站在他的身边,一脸傻笑的那一个士兵。 “哦,原来是苏大人和张大人,失敬失敬。”白墨笑着回应,“二位还没有吃饭吧,请稍等,我给两位弄点吃的。” 苏建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饿扁了的肚子,又用牙齿咬了咬嘴唇,道:“掌柜的,不用麻烦了,我们两个人还要回去交差。” 张何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他们两个人忙乎一天一夜,在这期间只吃了随身携带的一块干粮,虽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但是心中的礼节告诫二人,一定不能得寸进尺。 眼前这一位将军都曾经喊先生的高人,对自己二人表现友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们怎么敢留下吃饭呢? “这可不行,二位既然守我一夜,我自当请你们吃饭以表敬意,这可是我家乡的礼节。”白墨一边说着,一边向后厨走,“二位先委屈一下,把最后那一张桌子扶起来,我一会儿就把饭端出来。” 担心这两个人走了,白墨回头神秘一笑,“吾的饭可不便宜呦,如果我做出来二位没有吃,可就是浪费了。” 苏建和张何对视一眼,然后耸了耸肩,无奈的开始扶起来地面上最后一张完好无损的桌子。 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他们两个人顺便将饭馆凌乱的地面给打扫干净。 “苏校尉,我们真的要就在这里吃饭吗?”张何试探性的询问。 苏建脸上写满了无奈,摊了摊双手,道:“人家掌柜的都进去做饭了,我们要是中途跑了,下次还有什么颜面跟随家上来这里?” 张何依旧是憨憨的点点头:“哦。”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白墨端着两大份红烧瘦肉炒蛋炒饭走了出来。 “当!” 将盘子放在桌子上。 “二位请慢用。” 苏建猛的咽了一口唾沫,道“多谢掌柜的。” “谢谢掌柜。”张何依旧是惜字如金。 “行了,你们两个别这么多繁文缛节了,快趁热吃吧。”白墨都快要无语了。 两个当兵的,这么文绉绉的干什么,你们又不是文官。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叫苏建的,名字有点耳熟。 白墨盯着吃饭的苏建,仔细的回忆脑海中的记忆。 双手环胸,呢喃一句:“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的呢……” “啊,掌柜的,您说什么?我们没听清。” 白墨急忙笑着摆摆手,道:“哦,没什么,我在思考一些问题罢了。” “哦。”苏建听了之后,不再计较,继续低着头,狼吞虎咽。 他已经认为,勤于思考是白墨博学多才的原因了。 筷子在他的手里甚至都已经出现了残影。 成百上千的筷子仿佛是一条流水线,将红烧瘦肉蛋炒饭源源不断的送到嘴里。 “咕咚。”白墨惊愕咽下唾沫,看着他们两个人吃东西,自己都快要饿了。 对他来说,上过大学之后,就没怎么吃早饭,所以即便是来到了西汉,他还是有一个不吃早饭的习惯。 和诸多大学生一样,除非是通宵,吃了早饭再睡,不然是坚决不会吃早饭的,因为起不来。 床的软岂是饭可比的? “两位,请问一下,既然平曲侯已经被押赴廷尉,那你们家大人答应我的金子和桌子……什么时候能够送来?”白墨找了一个板凳,坐在旁边,和两个人开始聊天。 他饭馆里本来就五张桌子。 卫青抬走了两张,被周建德弄坏了一张,如今就剩下两张可以勉强使用的桌子,虽然这两张已经破旧不堪了。 答应自己的桌子再不来,他这个张是没法开了。 “额……掌柜的您放心,我们二人回去之后,一定和大人说明此时。我们保证,您的桌子最迟明天就可以到。”苏建拍了拍胸脯,保证到。 “那就好,那就好。我要先声明一下,我这不是催,也不是怀疑你们家大人的信誉,我就是好奇。”白墨咳嗽了一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苏建尴尬的笑了笑,道:“嗯,嗯,我们兄弟二人明白。” “请问苏大人,您在何处任职?” “哦,鄙人目前在车骑将军营中担任校尉。” “校尉?” 白墨突然瞳孔一紧,诧异的上下打量,企图看透苏建的里外。 在卫青营中担任校尉,竟然是卫青营中鹰犬! 根据史料记载,凡是在卫霍二人带出来的官员,在十几年之后,无不是名镇一方的将领。 最差的也是太守之职。 要知道,李广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一个当过太守,出击匈奴的将军罢了。 白墨呢喃一声:“这家伙……不会是那一个人吧?” 一段资料在脑海中闪现:“苏建,杜陵人也。以校尉从大将军青击匈奴,封平陵侯。” 也许他的名字在历史上不算著名,但是他有一个妇孺皆知的儿子——苏武。 整了半天,自己眼前这个人还是一个大涨的股票? 那一个一战封侯的校尉? 意识到这一点,白墨的目光变得更加恭敬。 “掌柜的,你做的菜真的是人间珍馐。”苏建没有注意到白墨发光的双眼,还在自顾自的赞美。 白墨慷慨的拍了拍胸口,道:“喜欢吃就经常来。我请客!” “这不行,使不得使不得。”张何摇了摇头,“家上说了,凡是欺诈百姓的部曲,都要被发配到边疆戍边。我们要是经常来蹭吃蹭喝,和欺诈百姓的人有何区别?” 苏建也是点点头,表示赞同:“张何所言甚是。掌柜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好吧。”既然如此,白墨只好作罢。 第二十章:长安名人何其多(二) “掌柜的,掌柜的!” 正当他们聊的火热的时候,云轩一边高声呼喊,一边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 “呀,来客人了。” 他停下脚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打扰两个人用餐。 “不是客人,朋友而已。” “害,我还以为今天重新开张了呢。”云轩看着干净整洁的大堂,一脸无语。 “开张的事情不急。我们就剩下两张桌子了,就算是开张了,客人们也没有地方吃饭不是。” 云轩看了一眼苏建和张何,点点头示好,然后走到柜台,拿起来自己那一块专属的毛巾。 刚擦了两下柜台,他猛的想起来,自己来的正事。 这刚习惯在客人用餐的时候保持安静,险些忘了正事。 他满面红光的看着白墨,高声说道:“掌柜的,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白墨扭头看着他,竖起耳朵,一脸好奇。 云轩嘿嘿一笑,道:“平曲侯被削除爵位了!” 白墨眉头一皱,“真的假的?他不是昨天才刚刚进的廷尉吗,怎么这么快?”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我刚才经过平曲侯府的时候,看见有很多人围成一圈指指点点,所以我就过去看了看,您猜怎么着……”云轩嘴角微微上扬,拖着长腔,露出得意的神色。 “要说快说,别卖关子,信不信我揍你,你上班迟到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白墨没好气的说到,顺势从竹筒里面拿起一根筷子,佯装要丢出去。 这要是在二十一世纪,碰上严格的老板,迟到都能直接让你去财务领工资了。 “别别别,掌柜的息怒。”云轩急忙的用双臂护住自己的头,“刚才有一大队人马进入了平曲侯府,把他抄家了!” “此话当真?”白墨心脏突然一跳,,疾步走到云轩身边,道:“那你看没看清楚抄家士兵的装扮?” 云轩不停的眨着眼睛,脑袋微微偏斜,回忆脑海中的画面:“额,前面围观的人太多,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他们好像都身着铠甲,带着头盔,头盔的上面还有一根黑色的羽毛。” “黑色羽毛的军队?”白墨反问一句之后,沉默了。 在史书上,根本就没有记载这种士兵装扮。 即便是有,也是在考古专业的论文里面。 他虽然是学历史的,但是他学的是历史文献类。 对于这种装扮,根本不熟悉。 正当他分析的时候,坐在他身后,吃的正香的苏建忽然抬起头,冒出来一句:“北军装束?该不会是执金吾吧?” “苏大人,你说什么?那一群人是执金吾?”白墨九十度转身,惊呼一声。 “嗯。”苏建放下筷子,点点头,“我汉家军队中,只有北军才有那种打扮。而北军当中,除了加急情报之外,也只有执金吾会在头上带着一根黑色的羽毛了。” 更何况,给一名列侯抄家,如果派遣的将士身份太低,怎么衬托侯爵的好贵? 所以苏建才会说出执金吾这一个名字。 况且,执金吾一向是担任京城的警备,为了凸显皇帝的尊贵,与其他的士兵做出区分,他们才会有这一种鹤立鸡群的打扮。 白墨站起来,盯着未央宫的位置,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声:“刘彻的动作真快。既然已经把周坚解决,那么治河方案应该有了初步的实施。只可惜,周勃和周亚夫二人辛辛苦苦拼出来的爵位,就这么没了。” 同情归同情,但是还没有到怜悯的地步。他不是圣母,绝对不会对敌人仁慈。 在周建德破坏饭馆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悲惨的下场。 苏建似乎已经明白为什么卫青对白墨如此尊敬,他本人也开始对白墨越发的高看:“掌柜的,您的本领真大。竟然不动声色的搞垮了一名列侯,还是一个根深蒂固多年的列侯家族。” “没有,都是因为周建德的做法实在是太过了。”白墨笑哈哈的回绝,“可能是陛下对这一件事情很是愤怒吧。毕竟他仗着列侯之后的身份为非作歹,损害大汉皇家的颜面。” 这个逼他实在是不敢装,这要是接了还话茬,搞不好就直接把长安中的列侯,准列侯都得罪了。 尤其是还有那一个始终不能被封侯的李广。 他要是听到这一个消息,还不得杀上门,打着为祖先挣名的旗号,把自己给活撕了? 到时候,长安中估计会流传着,飞将军为表孝心,与白起之后于店铺中一绝高低,最终捍卫了祖宗名号。 最后李广大孝加身,而自己则是留下来损害祖宗名号的污名。 甚至太原白家都有可能不承认自己,自己还要背一个欺世盗名之罪。 “如果鄙人真的能对付列侯,也不会留在这里开一家饭馆了。都是陛下厚爱,应该比较欣赏我的策论吧。其实,如果陛下真的喜欢,我还有很多的大胆想法。” 白墨意思很清楚,都是刘彻功劳,跟自己毛关系也没有。 但是苏建明显注意没有放在是谁的功劳上。 他一脸茫然的看着白墨,心中不断的回响:还有很多大胆的想法……大胆的想法……想法。 妈耶,你这扳倒一个还不嫌够,企图多来几个不成? 危险人物!妥妥的危险人物! “掌柜的,我们兄弟二人吃的差不多了,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复命了。要不然家上定会怪罪。”苏建看着张何吃掉盘子中的最后一粒稻米,猛的一跳,起身说道。 一个能把列侯扳倒……尤其是好像可以随时扳倒列侯的人物,让他不由得产生了恐惧,所以忍不住快点离开。 这万一说不准,自己因为某一些失礼的举动把对方整得不高兴,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 他还有一个封侯梦。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二位了。”白墨抱拳,正好他也想准备准备过几天刘据出生时候的赋,“二位一路保重!” “嗯,掌柜的保重。”苏建拱手,然后扭头说道,“张何,我们走。” “诺!” 两个人拿着自己的武器,快速的跑出饭馆,回去复命,同时打算顺便提一提卫青欠桌子这一件事情。 云轩看着离去的二人,对白墨说道:“掌柜的,那我们继续研究那一个英雄醉吗?” 白墨咧嘴一笑,道:“不,我们去采购点东西。店里的肉不多了。” 既然要重新开张,那就要准备齐全一点。 他已经想象好店铺前面水泄不通的场面了。 “云轩,你去雇佣一辆车,一会儿我们在东市集合。” “诺!” 云轩拱手一拜,飞快的跑出去。 白墨则是走回后厨,去挖藏在墙壁中,这两天赚的马蹄金。 第二十二章:君子远庖厨? 进了酒楼,白墨寻了一处靠近二人身边的座位,随便点了两三个菜之后,竖起耳朵,偷听吕步舒与赵子的聊天内容。 吕步舒为赵子斟满酒,道:“贤弟,你我二人自从上一次拜别,已经五六年没有再见了吧。” “啊哈”赵子呡了一口酒,道:“是啊,时间飞逝。这几年里,吕兄你名传关内外,现在世人都称你为董师第二呢。” “没有,都是过分赞誉罢了,步舒可不敢当。” 白墨将吕步舒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暗道一声:这家伙果然是品行不正。这热爱名声,沉迷在夸赞之中的行为,也难怪会最终背负上叛师的名声。这也不怪董仲舒晚年会写文章批判这一个曾经的爱徒。 “贤弟,此次前来长安,所为何事?”吕步舒夹了一口菜,询问到。 “小弟奉老师之命,特来长安求见陛下,希望陛下早日治理黄河。吾燕赵之地黄河泛滥,民众疾苦,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老师不忍百姓蒙难,特派我前来请圣恩以救苍生。” 吕步舒不屑的努努嘴,但还是假模假样的拱手,道:“贤弟大义!步舒佩服。” “吕兄你就别打趣我了。小弟又不能治理水患,何来大义之说?” 吕步舒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故意说道:“不知贤弟打算如何进宫面圣?尊师未至,陛下估计不会立刻接见你。” “正是为此,家师让我来太学拜会董师,希望董师可以推荐吾,以便尽快面圣。”赵子无奈的说到。 韩婴年岁已高,根本无法进行长距离的赶路。 如果再从燕赵之地赶来,恐怕路上能丢半条命。 吕步舒转了转手中的酒杯,嘴角一勾,道:“这恐怕要让贤弟失望了。家师最近在太学中专心修订《春秋繁露》,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了。恐怕推荐之事,你要另寻他法了。” “啊。”赵子一声惊呼,神情慌张,“不知吕兄可否为我引见一下?这要是见不到董师,吾岂不是要辜负家师期望。” “贤弟所求,步舒定当竭尽全力。” 赵子起身,恭敬地弯腰拱手,施以大礼:“小弟代燕赵之地难民,多谢吕兄了!” “使不得使不得,贤弟坐,来喝酒。”吕步舒举起酒杯,和赵子碰了一下,道:“哈哈哈,今天你我二人兄弟好好放松一下,不谈这些。等我回去,一定去求老师,让他帮贤弟引荐。” 吕步舒现在得意万分,刚才的几番交谈,他一直稳稳的压制赵子。 看来老师昔日敌人的爱徒也不过如此。 为了表明自己的君子之气,吕步舒又特意的询问赵子:“贤弟,这里饭菜如何?” “吕兄品味高超,这里的饭菜不仅仅满足口腹之欲,还让小弟心中有一股热流在流淌,浑身暖洋洋的,如沐春风。小弟现在对这里的大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如果他愿意,小弟都想带他会燕赵之地了。” 吕步舒继续得寸进尺,佯装发怒,用教训的语气对赵子说道:“贤弟说笑了,满足口腹之欲就行了何必去见一个低下的厨子?孟子曰:君子远庖厨,你这种想要亲近厨子的行为,可是有失我儒家颜面。” 士农工商。 作为士的他们,亲近一个工,岂不是有伤儒雅? “吕兄教训的是,小弟知错了。”赵子低着头,失落的说道。 坐在一旁的白墨将二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手中的筷子握的也越来越紧。 吕步舒的这种行为,让白墨很不爽,非常不爽。 你是大儒之徒,骄傲一点可以理解。 但是人家从千里之外赶来,为了百姓想要见刘彻一面,这个忙你都不肯帮,实在是太过分了。 从吕步舒的言行举止当中,他已经读出来,什么向董仲舒引荐,都是骗人的鬼话。 不落井下石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尤其是最后,你这看不起厨子是什么意思? 老子现在开着饭馆,当着老板和厨子,你坐在这里吃着厨子做的饭,骂着厨子,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不会做饭,找得到媳妇吗? 可恶,吕步舒,你丫的得罪了二十一世纪的广大男同胞! 你不是喜欢玩子曰吗?我陪你!我要给男同胞们报仇! 今天就让你吕步舒知道,什么叫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 “砰!”白墨用力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故意的制造出大动静。 一时间,周围所有的食客,包括吕步舒,都看向了这边。 酒楼小二肩膀上搭着一条毛巾,急忙的跑过来:“哎,客官,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不满?的确有!只不过不是对你们,而是对他!”说完,便用力的指着吕步舒,呵斥道:“好一句君子远庖厨!连这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读懂就在这里卖弄,董仲舒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汝是何人?”吕步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敢直呼吾师名讳,报上你的名字!” “吾乃白墨!” “白墨?没听说过。”吕步舒讥讽的摇摇头,“又是一个鸡鸣狗盗之辈。” 白墨拱手,两只手的高度都到了眼睛,这代表了看不起与不屑:“呵,你是吕步舒吧?听你的语气,似乎你学问比吾高深,那好,今日吾便请教你君子远庖厨的具体含义,你可知道?” 吕步舒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赵子,暗道:既然你不知死活,那就别怪我了。 正好他想接着装逼。 白墨的呵斥,给了他表现的机会。 只见吕步舒将两只手插进衣袖当中,然后双臂下垂,自然放松。 他当着诸多食客的面,努力表现心目中的君子风范。 盯着白墨的眼睛,道:“既然汝向吾请教,那么吾便满足你的愿望。汝可听好了!” “昔日,孟子与梁惠王谈论百姓,曾言: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吕步舒得意的将古文背诵出来,“厨子为谋生而杀生,君子心善,自当远离。今日吾告诫贤弟远离厨子,是为了他听从圣言,早日成为真正的君子!吾何错之有?” 白墨啐了一口唾沫:“呸!吾还以为汝有何高谈阔论,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粗鄙之语。吾从来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你你你!”吕步舒气的脸色发红,雅语的“汝”都忘了用,他指着白墨,身体颤抖,怒吼一声,“竖子安敢欺我?” “只会狺狺狂吠的断脊之犬,董仲舒真的是瞎了眼!” “你!你!小子,你《诗》《书》未读,安敢污蔑于我?” “呵,《诗》《书》未读?”白墨笑了。 自己现在倒背诗书都不成问题,你敢说我没有读过? 六经当中,除了《乐》失传未曾看过之外,还有什么他没有读过? “君子远庖厨都解释不明白,还说我污蔑你?” 赵子拱手,对着白墨说道:“这位兄台,既然你说吕兄解读错误,不如你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也让我们学习一下。” “好!那我就说说我的见解!” 白墨双手环胸,看着脸已经涨成猪肝色的吕步舒,轻声说道:“孟子曾经的确是说过君子远庖厨。但他说的并不是远离真正的厨师。” “那亚圣的意思究竟是什么?”赵子好奇的问。 白墨笑着看了赵子一眼,道:“孟子讲的是一种精神!此话带有深刻具体含义!” “请兄台赐教!”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的围过来,厨房中的几个厨子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激动的跑了出来。 有人要为他们正名,他们开心的不得了。 “君子远庖厨是要人保全其恻隐之心。厨房之物,终其所用,皆为尔等嘴中之食。若尔等不食,岂会有杀生之事?之所以远离厨房,皆因恻隐之心作怪罢了。”白墨义正言辞,表情坚定,如同孟子附身,“这段话,其实是由浅近之事出发,来启发梁惠王施行仁政。” “用牛羊来代替老百姓,以牛羊结局,以及始作俑者启发梁惠王把这种偶然产生的恻隐之心,变成持久的仁爱之心,并且推而广之,让人民不再遭受杀戮和饥饿,而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此乃君子远庖厨之义。” “好!” “讲的好!” 白墨话刚刚结束,在一旁的厨子们便用力的鼓掌。 他们心跳加速,肾上腺分泌加快,脸色通红。 好一个仁义! 恐怕今日过后,厨子将会正名!数百年来的委屈与伤心之事,将会完全消除! 赵子仔细的品味白墨之言语,最终,不由得心服口服,直接用上晚辈之礼:“先生大才!” 白墨摆了摆手,示意免礼,然后盯着吕步舒,讥讽说道:“你让这一位赵兄……远离庖厨以期成君子,真的是误人子弟!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依我看,让他成为君子很容易,远离你就够了!” “哈哈哈哈哈哈!” “说的好像有道理。” “误人子弟,的确如此。” “是及,是及!成君子,远离汝就够了!” 边上看戏的食客也不嫌事大,直接哈哈大笑。 甚至还有几个刚刚呡了酒的人,直接喷了对面朋友一脸。 读书人最大的期望就是成为君子。 如今白墨这一句远离吕步舒就可以成为君子,实在是诛心之言。 杀了他都比这一句话痛快, 吕步舒被白墨的气势吓得后退,脸色通红。 听着周围的嘲笑,他忍不住尖叫一声:“你!你!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吾要和汝决斗!生死决斗!” 第二十三章:别逼我,我广播体操十级 “嗡!” “嗡嗡。” 吕步舒急红了眼,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剑,手腕抖动,招数似七星移位,诡异莫测。 点点流光点缀的剑尖,折射着酒楼中食客们惊慌的面庞。 这是要杀人吗? 以三尺长剑,诛杀异己。 赵子急忙一把抱住吕步舒的身躯,拉着气的和疯牛一样的这位师兄,道:“吕兄,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如果汝杀了此人,不仅会被执金吾拿下,甚至董师都有可能对汝失望透顶啊,以后汝靠什么在长安立足。” “贤弟汝放开我!今日我就要让这一个黄毛小儿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一边挣扎,他一边用剑猛的乱刺。 “唰唰唰!” 剑刃破开空气,宛如波涛翻滚,冲上万米高空,滚滚而来的巨浪,来势汹汹。 白墨脸色凝重,急忙的从一旁抽过一根板凳,护在身前。 吕步舒一把推开后面的赵子,拿着剑冲向白墨,尖叫道:“小子别跑!今日我要和汝比试比试君子六艺!” 即便是气急败坏,他依旧还要用雅言来怒斥,妄图维护自己的风范。 “该死!把这个茬给忘了!我靠!”白墨瞳孔猛缩,极速后退,惊呼一声。 在隋唐科举制兴起之前,儒生们可都是以君子六艺来衡量自己的能力。 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这里面的射和御,都要求儒生拥有一个良好的体格。 当初辕固生得罪了窦太后,被迫和野猪搏斗,如果没有良好的体格,即便是拥有一把利刃,也不可能赢得了野猪。 不说别的,单看野猪发疯时的冲击力,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住。 挨上一下,四肢绝对如同要炸开一样,疼痛剧烈,血液翻滚。 而当初的辕固生不仅仅赢了,还把野猪放倒了! 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你让一个读书人拿着一把利刃去放倒一头野猪试试。 老太太都不服,就服你! 也就电视剧敢这么演。 所以,精通儒家六艺的吕步舒,对白墨来说,就是一名顶尖杀手。 “哒哒哒!” 白墨后撤的越来越快,吕步舒紧追不舍。 二人你追我赶,不一会儿,白墨就被逼到了墙边。 感受到背后的坚硬,白墨爆了一句粗口:“我去你大爷的!” “小子,受死!” 吕步舒一步一米,步步紧逼。 长剑带着愤怒,奔着白墨的面门而去。 他不仅仅想要杀人,还想来一个死无全尸! “想杀吾,白日做梦!”面对疾驰而来的吕步舒,白墨眼珠子也充满了血丝。 匆匆的抬起手中的板凳,迎上了剑刃的锋芒。 “当!” 清脆一声,剑便将板凳砍穿一半。 “唰!” 吕步舒快速将长剑从板凳中的缺口中拿出来,攻击方式改为刺。 白墨急忙将板凳腿对准长剑,进行格挡。 “当!” 长剑再一次被板凳的坐面给挡住。 吕步舒趁机甩剑横劈! “当!” 白墨跟随着吕步舒的动作,也进行招式变化。 不得不说,人在危险的情况下,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 “当当当!” “当当!” 格挡声随着观战之人的心,跌宕起伏。 “可恶,小子,有本事汝就放下板凳,和吾堂堂正正一战!” “汝把剑丢掉,吾就和汝搏斗!吾第八套广播体操十级,岂能怕汝?”白墨又不傻,丢了让你砍? “好!这可是汝说的!”吕步舒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直接将手中长剑丢出,对白墨虎视眈眈。 “小子!赶紧将板凳丢掉,今日吾与汝生死决斗,不死不休!” 赵子在不远处看着战况,满头大汗,将两只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吕兄三思啊!” “贤弟莫慌!区区一个不足尚未加冠的小毛孩罢了!吾未看在眼里!”吕步舒撸了撸儒袍的袖子,轻蔑的说到。 他一个早就已经加冠的成年人,面对白墨,就像是一个在社会上混迹已久的成年人,对付一个还没有毕业的高中生一般。 白墨双手握拳,护住自己的面部,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意,道:“这是汝自找的!” “竖子,来!吾让汝先动手!”吕步舒好死不死的做出一个勾引的手势,示意白墨尽管动手。 “找死!” 白墨怒喝一句,左脚快速上步,同时左拳化作一道闪电,猛的对准了吕步舒的面门。 “砰!” 吕步舒突然浑身汗毛炸裂,下意识的抬起右胳膊挡了一下。 一阵酸麻的感觉从右臂传来。 “汝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白墨嘴角上扬,同时重心下移,右手后撤。 “砰!” 又是猛的出拳,右勾拳对准肾的位置,全力一击。 “噗!” 吕步舒的瞳孔紧缩溃散之后,又重新凝聚,大量的苦水从肠胃涌上来,他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他捂着自己的肾,同时表情越发的狰狞。 然而白墨可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不等对方回过神来,右手快速撤回,左勾拳跟上。 “砰!” 这一拳头打在了肝脏的位置。 “啊!” 一声痛苦的哀鸣。 肝似乎被打爆了。 “没了剑,汝就像是没了毛的鸟在吾面前还想蹦跶?”白墨一边在吕步舒耳边嘀咕,一边继续打着组合拳。 “砰!砰!砰!” 一秒两拳的频率发动进攻。 火辣辣的疼痛感从白墨的手背传来。 他每一击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招招致命,丝毫不留情。 跳步,身体倾斜,右腿用力一击,这一次对准的是左侧身体。 “砰!” 在连续的击打之下,吕步舒的身体摇摇欲坠,有倒下的趋势。 “咚咚咚!” 他重心不稳的后退几步,眼神惊恐,艰难的抬起右手,指着白墨,说话期期艾艾:“你!你……你,呕……” 这是什么手段? 他从来没有见过。 哪怕是军中的搏击术也没有这样的。 每一击都对准了自己的要害。 要不是平日里经常锻炼,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昏迷不醒了。 “汝是吾见过最狂的的一个!”白墨用杀人的目光盯着吕步舒,声音冰冷,似万年寒冰,“吾自从与李师处习得拳击之术,一直不忍用出。没想到,汝竟然逼吾打汝。吾自出生以来,从未听过如此清新脱俗的要求!” 这大学选修课可不是白练的! 想当初自己为了水一水,报了一个健身防卫的选修课。 谁曾想,到了之后才知道,这原来是拳击! 整整一年的体育课,一直在打拳! 虽然自己是个半吊子,但是根据李师的解释,不要轻易和人动手,要不然把对方打坏了不好处理。 没想到,自己隐忍多年,竟然被吕步舒破了功! 因此刚才白墨动手的时候,遵循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观点。 招招致命,式式夺生。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吕步舒还尚存意识,能开口说话,不由得让白墨高看他的小强生命力。 第二十七章:文坛布局 元朔元年 正月二十二申时 一条从未央宫中传出来的消息点燃了长安,并且,它正在飞速的向全国各地传播,点燃更多的地方。 数百名汉家士兵,骑着高头大马,快速的离开长安,向四面八方的郡国赶去。 在他们从未央宫冲出来的时候,都情不自禁的大声高呼,仰天长啸。 “卫夫人喜诞龙子一位,陛下有令,大赦天下!” “卫夫人喜诞龙子一位,陛下有令,大赦天下!” …… “卫夫人…………大赦天下!” 白墨走在西市,耳边传来底气雄厚的呐喊声,欢呼声,整个人微微失神。 “太好了,陛下终于喜得皇子,大汉后继有人了!” “哈哈哈哈,天兴刘汉!” “希望这一个皇子未来将会是一代明君!” “各位,别在这里杵着了,赶紧趁机去酒楼喝一杯。晚了就没地方了!” “是及,是及,看来今晚上,将会是一个不眠之夜,执金吾可以好好歇歇了,啊哈哈哈。” “此激动人心的消息,当浮一大白!” 历经文景二帝的盛世,现在的百姓对是刘家相当信任。 在得知刘彻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皇子,每个人都当的激动,甚至是替刘彻高兴。 终于不用担心汉家皇室发生变更了。 大家都忘不了,近百年来刘家权力变更引发的流血。 当初汉高祖诛杀大臣,收缩皇权,死亡者数以千计。 陈平平定诸吕,可是带着北军从长安城北杀到长安城南。大量的士兵,无辜百姓都在此役中失去了生命,整个长安的地面被鲜血冲刷了一边又一边。至今的某些地方,还有洗不去的血红。 今日皇子出现,皇位后继有人,百姓们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白墨停下脚步,驻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周围热烈的欢呼声。 他闭着眼睛,尝试融入这种氛围。 突然,一只手伸了出来,把他的思绪打断。 不悦的向手的方向看去,他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云轩正拖着大包小包,从人群中挤出来。 “掌柜的,我终于找到您了!您听见了吗,卫夫人诞皇子一名啊!” “太好了!”白墨重新恢复笑容,不由得感叹一声。 戾太子终于出生了! 虽然有一些突然,但是并没有太过意外。 历史上并没有记载他出生的具体时间,所以白墨心理上的提前准备还是比较充足的。 云轩小脸通红,把东西放在地上,拍着手,激动的说道:“是吧掌柜的,陛下英明神武,如今后继有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嗯,是啊。”白墨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说到,同时不由得将身体转向未央宫的方向,嘴角向上勾起。 棋子已经出现,算计应该开始了。 之前他给刘彻出治河之策,刘彻帮他解决平曲侯周坚,两个人也算是等价交换了。 所以刘彻还没有给他具体性的奖励,他也不着急。 毕竟工程还没有起到效果。 刘彻用人很谨慎,在看不到好的结果之前,绝不会轻易的对属下委以重任。 因此想要凭治河之策封侯,还需要一个长时间的等待。 不过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如今戾太子已经出生,是时候开始在文坛上的布局。 如果说刚才与吕步舒的对战是一个引子,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一把钥匙! 一把通往文坛顶层的钥匙! 想到这里,白墨当机立断,语气斩钉截铁,道:“云轩,回饭馆!” “啊,掌柜的,我们不是出来采购食材的吗。现在可什么也没买啊。”云轩不解的挠挠头,感受着周围人的热情,他提示道,“掌柜的,正值皇子出生的好时机,这两天的客流量必定是猛增。如果我们把握机会,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不用!我现在有比赚钱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白墨打断了云轩的话,模棱两可的说到,“好了,别浪费时间,现在还立刻返回饭馆!一会儿经过布铺的时候,我们顺便买一匹上好的丝绸。” “好!” 云轩一听是白墨的大事,生怕耽误,也不敢追问,立刻点头同意,然后拿起放在地上的装钱麻袋与刚才买的锅勺。 …… 半个时辰之后, 两个人带着一块三米多长的丝绸回到了饭馆。 一到自己的领地,白墨便迫不及待的腾出最后一张完整无损的桌子,然后把丝绸平铺在上面展开。 云轩眨眨眼,对这种行为,一头雾水,望着桌子上薄薄的丝绸,他出声问道:“掌柜的,您这是打算…自己做衣服?” 难不成相处了这么多天的掌柜,还是一位裁缝? 要不然,买丝绸干什么? 还一买一大块。 除了做衣服,他想不出来别的用途。 白墨撸起袖子,拿起毛笔,用清脆的声音道:“云轩,为我研磨!” “啊!”云轩懵逼的看着白墨,过了几个呼吸,反应了过来,急忙回应:“哦好。” 一路小跑到柜台,他将墨块掺水,开始用力的研磨。 “差不多就行,墨汁别太稀。” “嗯。” “哗,哗,哗。” 一圈一圈,墨块在砚台中不断的旋转,黑色的墨汁逐渐的形成。 白墨拿着一双全新的毛笔靠近砚台,迫不及待的在里面蘸了蘸,然后快步返回桌子,开始在丝绸上书写。 如今的这一份文章可是想借卫青之手献给卫子夫的,所以不论是用料还是笔迹,他都尽全力追求完美。 在最右侧,白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四个字在丝绸上渲染开。 《阿房宫赋》 一边书写,他一边情不自禁的吟诵:“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每念一句,丝绸上便多一行文字。 笔尖急抖,如点水蜻蜓,在丝绸上留下刚劲有力的文字。 手腕旋转,如长剑挥舞,于丝绸上孵化沁人心脾的文章。 “唰唰唰!” 毛笔与笔尖摩擦产生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的仙音,让人陶醉。 云轩看着白墨的动作,整个人有一些痴了。 没想到自家的掌柜竟然还是一名文化人。 虽然他看不懂白墨写的字,但是并不妨碍欣赏丝绸上文字形状散发出的美感。 “唰唰唰!” 白墨加快了速度,将脑海中所记的文章一字不落的呈现。 全文从右向左,竖着书写。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 不知不觉,全文到达了高潮。 他吟诵的声音也越来越铿锵有力。 一阵阵魔音从嘴里发出,把云轩直接催眠了。 出身穷苦人家的云轩,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座高大,占地百里的建筑群。 里面美女,宝石,黄金数不胜数,宛如天上宫阙。 只可惜,在宫阙的外围,躺着无数皑皑白骨,令人心里发毛。 “嗟乎!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谁得而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写完最后一句,白墨空了几列,以示区分,防止与他的话混淆。尤其是在这一个缺少标点符号的时代,一旦理解错误,就很容易产生误会。 就像是对春秋的不同理解,催生了很多的儒家学派。 “元朔元年,龙子降。草民不才,献赋一篇,恭贺娘娘。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望龙子吸取赋中之教训,关爱黎民百姓,勿令大汉重蹈暴秦之覆辙。” 第二十八章:大儒关注,传世之赋 不知不觉,距离刘据出生,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中,三篇横空出世的赋,搅动了文坛风云,致使诸子百家的目光都从他处转移到赋上面来。 为庆祝皇子出生,刘彻命枚皋作《皇太子生赋》,东方朔作《立皇子禖祝》之赋。 而白墨的《阿房宫赋》则是以进献的形式进入世人的视野。 三天前,白墨写完《阿房宫赋》之后,便让云轩连夜赶往车骑将军府邸,以图假卫青之手呈交刘彻。 只可惜,府邸里只有管家在维持运转,卫青早就已经带着兵甲前往皇宫去护卫卫子夫的安全。 刘据的出生,带动的是一大批势力的洗牌。 作为在洗牌中获胜的车骑将军,卫青自当谨慎。 在这关键时期,难免有人不甘心,想要进行报复。 所以在得到刘彻的允许之后,他便带着亲信部曲全部驻扎在未央宫中。 除了刘彻,任何没有要紧之事,却企图接近卫子夫的人,格杀勿论! 他手下的那一群**子可不是吃素的。 大家都明白,如今皇子已诞,作为陛下第一个儿子,不出意外,他将会是未来的太子,大汉的储君。 作为卫夫人的亲弟弟,未来储君的舅父,卫青身份自然会水涨船高。 尤其是他还有能力,可以带兵战胜匈奴,这简直是大汉未来军方第一人的不二人选。 所以,家将、部曲全心全意保护卫子夫和刘彻,不仅仅是因为忠心,更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没有见到卫青,白墨也不气馁,因为苏建已经和他承诺过,第二天必定有人给自己送桌子和金子。 所以他就回去安心的等。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二天一早,苏建与张何带着一大群人,抬着数十张干净整洁的桌子,揣着十块马蹄金来到了饭馆。 根据卫青的意思,是因为白墨喜欢在桌子上写字,生怕以后写策论耽误做生意,所以就让人多送几张桌子过来。 在白墨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当中,他们将多余的桌子堆在墙角。 临走之前,白墨将写满《阿房宫赋》的丝绸交给了苏建,让他在复命的时候转呈卫青。 最后,卫青看了赋的内容,不敢耽搁,立刻呈现给正在秀恩爱的刘彻。 以暴秦灭亡之原因作赋,白墨并不是第一人。 在他之前,以秦朝之过失书写的汉赋有很多,其中最著名的应该就是《过秦论》。 那一篇文章可是汉赋发展的先声。 而著作者贾长沙更是和屈原并列的牛人,荀子的再传弟子,北平侯张苍的亲传弟子,虽然他比张苍早死十六年。 可是在当下,与《阿房宫赋》相比,《过秦论》的意义却小了很多。 因为白墨用的是对未来储君期望的语气书写,他的意义已经不仅仅局限在文章表面,更是深入政治当中。 这对卫青来说,简直就像是锦上添花的文章。 一旦刘彻阅读,那么刘据就越可能被册立为皇太子。 当然,在这之前,卫子夫必须先成为皇后。 否则刘据只是一个庶长子,身份比嫡长子抵了不只一头。 这要是陈皇后万一也怀孕了,再生下来一名更年幼的嫡长子,汉室的局面就有点像二百多年后的袁氏家族。 袁绍与袁术。 …… 长安太学 董仲舒伏在桌案,静静地翻看手中的竹简。 这上面是那三篇赋的原文。 “枚皋胆子真够大的,竟然直接用皇太子作为赋的名字。”他冷哼一声,不悦的评价第一篇文章的名字。 品读原文,文章中处处离不开对刘彻的吹捧。 虽然是名为《皇太子生赋》,但实际上还是在讨好刘彻。 全文从刘彻继位,一直到刘据出生,把这十几年的大大小小事件,全部歌颂了一遍。 董仲舒越读越气愤,不由自主的将竹简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怒骂道:“哼!这种只会迎合陛下,诙笑类俳倡的行为,真是把他父亲枚乘的脸丢进了!当初枚乘先生多么英杰的一个人物,两次劝谏吴王刘濞,以求不要出现七国之乱。没想到,他的脸竟然被儿子丢进!” 在他看来,这种一直歌颂,导致陛下处在安乐之中的行为,无疑是在把大汉往火坑里推。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如果真的有风骨,那么应该敢于劝谏,让陛下专心朝政,以利天下苍生! “呼!”董仲舒被枚皋气的直喘粗气。 愤怒的翻开第二篇,由东方朔撰写的赋。 看了没有两行,他直接把竹简丢出去。 “砰!” 竹简掉在地上,穿着的线都被冲击力扯断,无数的竹片散落在地上。 “奸臣误国!奸臣误国!”董仲舒眼睛通红,气的牙直痒痒,“幸好陛下尚存理智,没有让此二人断定国事。否则大汉危矣!此二人,与魏斯、赵籍、韩虔,庆父等何异?” 他说出的名字,都是春秋战国的奸臣。 前三者三家分晋,后者用一句话来概括便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竟然敢在禖祝之中将黄河决口之灾,用语言美饰,用恶难赞扬皇子降临以讨好陛下!逆臣!奸妄!恨,吾恨啊!” 董仲舒批判完之后,没有闲着,立刻恶狠狠的拿起桌子上最后一份竹简。 最后的进献之赋? 前两篇名士写的内容都让他失望,更何况连名士都不算的人。 恐怕又是一个哗众取宠,企图用讨好谋取利益的的小人! 作为太学祭酒,他不方便对付枚皋与东方朔,但是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写一篇赋让他气愤,他就来一场杀鸡儆猴。 以白墨之下场,警告那两个奸妄之臣,拍马屁可以,切勿干涉国政! 否则,他不介意来一场为民除害,来一场子产诛邓析。 “哗啦”一声,竹简被他打开,上面的文字映入眼帘。 “《阿房宫赋》?呵,真够大胆的。竟然敢用暴秦之建筑。自大汉开国以来,敢写秦的,除了贾谊,恐怕难以找出第二个。”董仲舒乍一看标题,不屑的讥讽一声,表情就像是在阅读一个牙牙学语之人写的文章,“想做贾长沙第二?真是疯了。” 贾谊是谁? 如果说李白是一人压盛唐,那么贾谊就是一人镇两汉! 虽然贾谊已经过世,但是文坛诸人依旧对他无比吹捧。 他是西汉初年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士! 虽只从政十二年,但是他留下的政治、经济、民生、国防、外交遗产比比皆是,影响了大汉数百年。 最关键的是,他曾经提出过不断分封以弱化诸侯王,只可惜汉文帝没有采用。后来过了几十年,主父偃进一步总结,最后被刘彻采用。 如今不知道从哪一个犄角旮旯蹦跶出的无名之辈,企图沾染第一名士的名誉,这让董仲舒怎么能认得了? 敢打俺偶像的主意,这还得了? 怀着挑刺的心,董仲舒迅速将目光左移,直奔正文。 今日,他就打算让白墨付出代价!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他微微点头,开头尚可,直奔主题,虽未见溜须拍马,但是还没有太过人之处。 继续阅读 “……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 开头结束之后,接下来的文字似乎带着魔力,董仲舒突然睁大眼睛,整个人的情绪被赋带动,不由得开始轻轻的吟诵。 脸上的不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神色。 他一般喜欢速读,先了解文章大意,但是这一个习惯在这一刻完全的变了。 董仲舒对赋中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忍不住来回品读,仔细咀嚼里面蕴含的多重意思。 简直就像是在吃烧鸡时,忍不住把骨头放在嘴里来回的品味。 “有不见者,三十六年……” 读完这一部分,他的心就颤抖几分。 在赋中,他似乎回到了暴虐的秦朝,看见了处在深宫之中的六国遗族。 在始皇的暴政下,六国贵族委曲求全,整日活的浑浑噩噩。 继续读下去内容减趋高潮。 “……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管弦呕哑,多于市人之言语,使人不敢言而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高潮结束,他不由得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用力猛拍桌子,大喝一声:“妙,甚妙!以连续陈述铺张浪费,言明暴秦之罪过。真乃妙论也!” 董仲舒最后将目光放在议论中。 六国因不爱民,破秦攻破国都。 暴秦因不爱民,导致百姓起义。 “呼!竟然是启示陛下爱民之赋!是我错怪此人了。” 董仲舒用复杂的眼光,再一次浏览一遍全文。 他真的没想到,世间竟然存在如此之人。 “此人名白墨,为何吾从来没有听说过?难不成是吾在太学闭门修订太久?此赋吾已经失去了评判的资格。其与《过秦论》,恐怕可以并列。” 董仲舒逐渐闭上了眼睛,身体慢慢放松。 倚着身后的墙壁,不断的回忆《阿房宫赋》的每一个字词。 文章首尾相连,浑然一体。 不突兀,不驳杂,整洁清晰,使人难以忘记。 辞藻华丽,让人耳目一新。 “传世之赋……”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这四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也许,吾应该见他一面……说不定此人,可以使吾儒家进一步兴盛。” …… 第二十九章:灾民 元朔元年二月 随着春天的复苏,天气变得暖和起来,柳树枝条吐出嫩绿的新芽,在长安城外也多了一群衣衫褴褛之人。 他们面色饥黄,满面尘土,样貌落魄,讲着一口燕赵之地的方言,终日以乞讨为食。 “大爷,大爷,行行好,给一口饭吃吧。俺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大哥,行行好,给口饭吃,行行好,” 苏陌志手中捧着一口破旧的陶碗,跪在路边,痛哭流涕,向一个经过自己身边,腰间鼓鼓的路人伸手讨要。 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气息奄奄,头发蓬乱,瞳孔有一些涣散的小女孩。 “去去去,滚,晦气。” “大爷,求求你行行好。” “滚开!老子自己都吃不饱,拿什么给你们。”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大汉一脚踢开抱着自己腿的苏陌志,怒气冲冲的呵斥,“再纠缠老子,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疼痛!” “大爷,求求你了……大爷!” 苏陌志绝望的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大汉离去。 “爹,爹,我好饿……” 苏陌志听到呼喊,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抱住身后的女儿,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他哽咽的说道:“穗儿不哭,爹给你找东西吃,你再忍忍,再忍忍。” “爹,我眼前好黑……好冷……” 冷? 苏陌志听了,心中冷不丁的闪过一丝恐惧。 他睁大眼睛,不断的摇晃手中的女儿,大声的喊到:“穗儿,你醒醒,别睡着,穗儿……” “爹,我困……”苏穗儿的声音越来越弱,呼吸也越来越弱。 “穗儿!不!!” 苏陌志眼睛充满血丝,眼泪划过冰冷的脸庞,充满尘土的脸上形成了一道灰痕。 “都是爹不好,爹不应该带你来这里的。”苏陌志抱着苏穗儿的身体,哀嚎一声,“苍天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濮阳百姓……为什么!” 感受着怀中女儿身体逐渐变得冰凉,苏陌志心如死灰,两眼无光,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他很清楚死亡之后意味着什么。 当初黄河决口,数以万计的百姓死在了咆哮的河水中,尸骨无存。 像他们两个这样运气好,侥幸活下来的人,也只能无助的看着肆虐的黄河水。 自决口之后,几年过去了,黄河一直没有被治理,家园也都被淹没,粮食也都被河流冲走。 虽然朝廷有过一定程度赈灾,但是远远不够。 更何况,还有很多的官员趁机乐扣赈灾用的粮食。 大量百姓背井离乡,前往他处谋生,成为流民。 大家的想法都很简单,很单纯,那就是前往经济更加发达的地区。 那里应该饿不着。 所以苏陌志就带着女儿,一路向西,奔赴国都长安。 和他们一起的灾民数以万计,有的人侥幸,在路上找到了活下去的方法,但是大多数的人都死在了赶往长安的路上。 虽然沿途各地,有很多心地善良的富商,奉旨发放赈灾粮食的官员,对他们进行接济,但是僧多粥少,粮食远远不够他们吃的。 为了充饥,他们吃草根,吃树皮,运气好的碰巧抓到野味。 当这一些都没了的时候,有的人为了活下去,甚至萌生出吃死人尸体的想法。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到不止一次了。 “哈哈哈哈哈哈……”苏陌志歇斯底里的笑了,“没想到,坚持到了长安,最后还是一个沦为他人口粮的下场,哈哈哈……” “穗儿,你放心,爹一定先把你安葬,再陪你一起走。爹没用,不能让你吃饱。不过你放心,爹不会让人动你的尸体一下。” 正当苏陌志伏在苏穗儿身体上的时候,从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别动!” 苏陌志警惕的抬起头,发现一个比自己稍微年轻,穿着一身白色的儒袍,少年模样的人出现在面前。 “你是谁!” 少年没有理会苏陌志的话,而是当着他的面,把手放在小女孩的脖子上,感受脉搏的跳动强度。 苏陌志看到少年的动作,眼睛都直了,他暴怒的大喊一声:“小子你找死!” 自己的女儿都死了,你竟然还敢侮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猛的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企图拼命。 “别动!她还有救!”白墨急忙抬手,打断苏陌志的行为,“脖子上脉搏还有跳动。人还没死!身体冰冷应该是因为身体没有足够的能量进行呼吸作用,无法产生热量!只要立刻给她灌一些粥,应该可以救过来。” “云轩,赶紧把你腰间盛满粥的水囊拿过来!” “诺!” 云轩急忙的打开水囊,递给白墨。 白墨对苏陌志呵斥一声:“闪开,别碍事。你这样护着,她可就真的死了。” “你说什么?穗儿,穗儿没死?”苏陌志惊呼一声。 虽然他听不懂呼吸作用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一句人还没死却深深地把他吸引了。 “你再挡我救人,可就真的死了!”白墨不悦的说道。 “好好,先生您请,您请!只要您能把穗儿救回来,俺愿意给您做牛做马。”苏陌志急忙把苏穗儿平放在地上,然后快速后退。 白墨将水囊的嘴对着小女孩,然后轻轻地往外倒。 微热的粥中的夹杂了稻米和剁碎的肉渣,它们随着水一同被灌进小女孩的胃里。 白墨的动作幅度很小,进行的次数很多。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五六次,他停了下来,把水囊递给云轩。 “应该问题不大。长时间不吃饭,不能立刻大量进食,否则会把胃给撑爆。” 这两天被他救活的灾民有七八个,所以也算是有一定的经验。 苏陌志闻着空气中弥留着的香气,不由得猛的咽了一口唾沫。 是肉的味道! 他在好多年前吃过。 当初黄河还没有决口,他们家还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生活,每到过年,他都会去买一块肉,让全家开开荤。 虽然量不多,但是鲜美的味道让他至今记忆犹深。 白墨竟然用肉粥喂自己的女儿,他心里又重新升腾希望。 用肉粥喂人……应该不会欺骗自己吧? “扑通!”苏陌志猛的跪在地上,开始不断的给白墨磕头。 “咚!咚!咚!” “恩人,谢谢您……谢谢您。” 额头与地面不断的碰撞,砰砰声在寂静萧冷的天地间回荡。 “行了行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这样子随便跪下算什么?”白墨挥了挥手,急忙的把人扶起来。 “恩人,我说到做到,只要穗儿活了。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苏陌志弯着腰,不敢抬头,生怕惊扰到眼前的贵人。 “行了,不用。”白墨看着衣衫褴褛的苏陌志,叹了一口气,“我看你这样,在这寒冷的环境中,也没法活下去。这样吧,我给你一个谋生的方法。” “恩人请说!” “一会儿跟我进城。到我店铺里面,我给你找一个跑腿的差事。” “全凭恩人吩咐。”苏陌志再一次跪下,俯首在地,道,“从今以后,我的命就是恩人您的。” “不用,算我雇佣你,和其他人一样,管吃管住,每个月五十钱,提成另算。” 工钱?提成?管吃住? 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事? 苏陌志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白墨,然后又迅速的把头低下。 “起来吧,我们先回去。” 白墨也懒得拉起来了。 鬼知道一会儿会不会又跪下? 这两天他看到那一些将要饿死的灾民,已经招了四个打杂的了,苏陌志是第五个。 每个人听到管吃还发工钱之后,动作相同,都是跪下磕头。 心累。 “云轩,帮他抱一下女儿。这段路有点长。” “诺!” 云轩一把抱起苏穗儿,领着苏陌志急忙的跟上白墨的脚步。 “嗯,人差不多够了,饭馆维持运转应该也没问题了。”白墨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向城中走,“大家互利互惠。他们要死,我拉一把,只要忠诚度够了就行了。” 现在他的菜可是独家制作方法。 万一教会了其他人,再被别的酒楼挖走,他可没地方哭。 所以他希望用恩情来绑定自家的伙计。 这样以来,做饭有人代替自己,还可以顺便用多余的人,组建一支外卖队伍。 接受提前预定,起送价三十钱,送货上门。 白墨已经考虑好了。 如果有空闲时间,再把自家的伙计培养一下。 只有能力出众的服务,才可以更好的吸引顾客的目光。 就像是二十一世纪某个黄袍加身的组织,不仅仅会送饭,还会帮上分,画老虎,弹钢琴,炒菜……这么牛的外卖员,谁不喜欢? 能够在数以万计的灾民中活下来,并且成功走到长安,普通人能做到? 意志力不坚定的,早就死在了路上。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白墨这两天招收的伙计,都是拥有坚持不懈,大气运加身之人。 用这么一群人,打造一支西汉版神秘组织可好? 到时候在给人送饭的时候,随便来一段单口相声,运气好的话再抓一个刺客,这岂不是美滋滋? 白墨搓搓手,嘴角上勾,嘿嘿一笑。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三十章:刺杀 大约花了两炷香的时间,白墨带着云轩和苏陌志父女俩回到了店里。 此时店里正忙的不可开交。 自从他前两天教会伙计做饭之后,他就从厨房中解放出来了。 “掌柜的!” “掌柜的您回来了。” “掌柜的好。” 饭馆里面的食客,伙计看着白墨,笑着打招呼。 大家吃好喝好哈。”白墨笑着回应,同时扭头说道:“云轩,你给他俩安排一下。” “诺!” “李康,你去给新来的这一个伙计做点吃的。记住,别太多,要不然会……”正当白墨耐心的对一个新伙计吩咐,突然有一个食客从旁边暴起。 刀子从衣袖滑出来,手握刀柄,食客爆喝一声,对着白墨胸口捅过去。 “死!” “掌柜的小心!”李康睁大眼睛,惊呼一声。 “我去你大爷的!”白墨下意识的看着对自己迎面而来的刀子,立刻口吐“芬芳”,大骂一声,“你妹夫的!” 急忙一个侧身,刀子从他的左肩膀擦过。 “滋啦。” 衣服被划破,一道血痕出现在肩膀上。 鲜血缓慢的流出来,衣服被染红了。 这一名食客不急不慢,将刀子反手握住,左手按着地面,身体前倾,左腿蓄力,盯着白墨,目光血红,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哗啦!”其他的食客们都立刻退到门口,静静地观望里面的事件。 李康抱着一个板凳,云轩则是从柜台上抓起毛巾,拉直了,苏陌志左手搂着苏穗儿,右手握拳。 三十多岁的范何舒拿着菜刀,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厨房里冲出来。 一个跨越,跳过柜台,也护在白墨的身前。 白墨快速的后退到伙计们的身后,捂着左肩,忍着痛意,看着杀手,冷声问道:“汝是何人?为何谋害吾!” “哼!你得罪了一个你惹不起的人!受人之托,前来取你……” 为了稳定食客们的情绪以及让伙计们安心,白墨一口打断了杀手的话:“我不会嫁给你的!” 杀手:“……” 嫁个头! “小子!我是来取你……” 白墨不耐烦的呵斥:“说了不嫁!老子只喜欢女人,不好这一口,你快点滚!” “小子!你别给我多嘴,我是来取你……” 每当杀手要把后面的“性命二字说出来的时候,白墨就会高声吆喝一句,打断他。 “我都说了多少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了不算!” 杀手:“……” 他都要快气死了。 我去,那我开涮呢? 你还是个人? “呔!小子,你这是找死!”于是杀手怒喝一声,急忙放弃性命两个字,用其它字代替以解释,“老子是来杀你的!” 刚才刺杀失败就算了,自己名声可不能坏了! 一个游侠,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看看百年前聂政,专诸,豫让,荆轲,再看看如今的剧孟,郭解。 他们名声显赫,无不是名镇一方的游侠。 如今自己既然刺杀失败,那就只能学一学荆轲了。 杀了这小子,自己说不定也能名垂青史! “小子!立刻出来,吾不想伤及无辜!”杀手眯着眼睛,对站在众人身后的白墨嚷到。 白墨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看来这一个杀手是不打算走了。 顶尖杀手,一击失败,要么拼命,要么撤离。 如今眼前的这一个家伙,第一下没有杀掉自己,自己现在又有这么多伙计拱卫,还不快点撤,这是脑子有病? 自己都暗示的如此强烈,还不快点走,是不是“有辱斯文”? 你就不能学一学豫让? 为今之计,只有搞清楚幕后主使才有办法兵不血刃了。 自己来到长安的这些天,除了吕步舒和已经倒下的平曲侯家族之外,再也没有得罪其他人。 而现在周坚家族自身难保,大量的旧敌正落井下石呢,哪有时间对付自己? 所以最终,白墨确定了幕后黑手:“是吕步舒让你来的?还是谁?”白墨深呼一口气,冷静的询问。 “吕步舒是谁?我不认识!”杀手一口否决。 游侠,信誉最重要。 不能出卖雇主。 看着杀手立刻否决的反应,白墨心中的猜测便更加确定一分。 一般来说,如果真的没有关系,杀手的反应应该是极为平淡,而不是如此决绝。 正如几十年后的司马迁所言: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于正义,然其言必行,其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盖亦有足多者焉。 这一个杀手不肯说也正常。 “吕步舒花了多少钱请你?吾出双倍!”白墨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块马蹄金,并且在手里抛了抛。 “哼!区区钱财,岂能收买我?小子,汝既然敢做无耻小人,自当要付出代价!” “三倍!”白墨声音冰冷,再一次掏出一块马蹄金。 只要你前脚收了离开,后脚他就去找卫青帮忙。 敢打自己注意的人,都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至于自己付出的报酬,煤矿的位置如何?煤对百姓的作用怎么样? 他就不信刘彻不心动! 一个既能富国,又可以安民的方案! “呔!小子,去死吧!” 杀手暴起,再一次持刀,对着白墨刺去。 “速速让开,否则尔等将会成吾倒下亡魂!” 李康拿着凳子冲了上去,义愤填膺的喊着:“想杀掌柜的,先过我这关!” “小李,吾来助你!”范何舒拿着刀也冲上去。 苏陌志与云轩自动向中间靠拢,把白墨重新护住。 “滚开!”杀手一刀戳穿板凳,然后猛的给了李康一脚。 “砰!” 顷刻间,李康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连人带板凳,一同倒飞出去。 范何舒一看好机会,立刻用菜刀劈下去:“受死!” “砰!” 杀手轻轻松松的一闪,躲过菜刀,然后猛的一拳挥出。 “咚!” 正中肚子。 “噗!” 范何舒的胆汁直接上涌,从嘴里吐出来。 “咣当!” 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呻吟。 几个呼吸之间,一vs二完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动作一气呵成。 第三十一章:何谓侠 虽然手中的刀已经插入板凳,并且飞了出去,但是这一名杀手丝毫没有着急。 他快速的抢过范何舒手中的菜刀,继续冲上前。 “滚开!”云轩毛巾在手,甩着就往上冲,苏陌志将苏穗儿平放在柜台上,也猛的冲了上去。 既然白墨给他们一口饭吃,那么他们二人自当拼命相保。 云轩大喝一声:“掌柜的,您快走,我们两个人拖住他!” 苏陌志点点头,祈求一声:“恩人您快点跑!如果我死了,那么穗儿就麻烦您了!” 杀手大怒,呵斥道:“你俩给我滚开!别找死!” 然而云轩和苏陌志并没有后退,反而一同猛冲上去。 “杀!” “杀啊!” 两个人扯着嗓子,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色通红,开始拼命。 “可恶!”杀手一看,急忙的将菜刀丢在地上,继续上前搏斗。 他身体重心下移,左拳如猛虎下山一般,用力挥出,直奔云轩胸膛,同时右腿抬起来,身体用力腾空,对准苏陌志的头。 “砰!” “砰!” 两下重击, “噗!” 云轩喉咙一甜,鲜血喷出,而本来浑身就无力的苏陌志直接侧着倒下,陷入昏迷。 “哼!逼我出手!”杀手不屑的拍了拍手,然后重新拿起地面上的菜刀,用刀刃对准了白墨。 虽然他受人之托杀人,但是心中那一个崇高的大侠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能滥杀无辜。 受人之雇,忠人之事。 杀了白墨就够了! “小子,汝还有什么想说的?” “为了杀吾,吕步舒给了你多少好处?”白墨脸色铁青,出声诘问。 没想到自家的伙计竟然被人用了四招放倒,自己现在也陷入绝境。 杀手冷哼,道:“什么吕步舒,吾不认识!小子,给你十个呼吸,说出汝的遗言!” “吾不会坐以待毙!”白墨双手握拳,严阵以待。 “好!很好!不会哭着求饶,汝让吾高看一眼。”杀手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既然如此,吾会给你留一个全尸!” 白墨肌肉绷紧,讥讽一声:“少废话!今天谁死还不一定呢!” “是吗?那就让你体验一下死亡的滋味!”杀手拿着刀,快速的冲上前。 菜刀在手,天下我有! 白墨也做好随时扑上去的准备。 两个人的打斗一触即发。 “嗖!” 破空声响起。 杀手冲了一半,一道箭矢不知从何处飞出,天生的预警使他浑身汗毛炸裂,背后发凉。 菜刀猛的抽回来,一个急转身,对着自己的后背。 “当!” 菜刀与箭矢清脆的碰撞声在饭馆中回荡。 “咚!” 白墨猛的一拳轰上去。 “砰!” 在强大的力量下,杀手直接不由得后退几步,被击打的部位传来入骨的痛楚。 他眼睛通红,没有理会白墨,而是警惕的望着门口的食客,爆喝一声:“什么人!”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可恶!”杀手看了看穿透了菜刀的箭矢。 箭矢短小精良,用精铁打制。 在箭身上,还刻着一个隶书体的“墨”字。 “墨家!”杀手心中一惊,猛的看着正准备对他出手的白墨,出声问道:“汝是墨家的人?” 白墨停下脚步,一头黑线,脑袋上布满了问号。 墨家? 自己带一个墨字就是墨家了? 如果带一个诸,那岂不是属于诸子百家? “吾不是墨家之人。”白墨否决到。 “可恶!”杀手红着眼,再一次骂道,“小子,汝还跟我装!怪不得有人雇佣吾杀汝!汝活该!” 打死他也不信,如果不是墨家,为什么会有人放墨箭救人? 墨家制作精良,产量极少,价格昂贵。 救人连墨箭都用上了,还说没有关系?骗鬼去吧! “汝爱信不信!”白墨举着双手,警惕的神色丝毫没有减少,“别这么多废话,要打赶紧打,浪费我时间!” “小子,算汝厉害!这一次是吾栽了!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杀手很果断,放弃下手! “怎么怂了?”白墨眯着眼睛,嘲讽的声音越来越大。 杀手气的握紧拳头。 “咯嘣!嘎嘣!” 关节摩擦的响声不断。 “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汝给我等着! 他不傻。 既然有墨家游侠在附近,那么他得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尤其还是佩戴墨箭这种武器的人物,如果杀了人,他今天断然不会全身而退。 所以深思熟虑之后,他毫不犹豫,直接撤!性命要紧。 “当啷!” 将菜刀丢下,从板凳中取回自己的刀,快步向门口跑。 白墨看着杀手撤退的动作,不屑的摇摇头,道:“哼!下次?希望汝能撑到下次杀吾!” 兄dei,过几天可别横尸街头。 既然敢杀我,那就别怪我动用人脉! “哼,作为一名侠客!自当言必信,行必果!”走到门口,杀手回头,声音坚定。 “哦?是吗,何谓侠?”白墨眯着眼睛,反问一声,“汝口口声声说要杀吾,这难道就是侠?” “哼!你只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井底之蛙,怎么会理解侠的意义?”杀手骄傲的说道,“侠者,信也!吾收人之钱财,行杀人之事。此乃侠也!” “呵,汝所言,乃小侠尔!竟骄傲至极,笑煞我也。”白墨仰头,指着杀手,哈哈大笑,“信义虽重要,守信者亦只能为小侠罢了!” 杀手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转过身,瞪着白墨,道:“小子,汝竟然敢说吾为小侠!那据你所言,何谓大侠?” 白墨转过身,不再理会杀手。 他将躺在地上呻吟的众人扶起来。 “小子!吾问你话!”迫于暗处中墨家游侠存在的压力,杀手没有再一次动手,而是在食客附近诘问白墨。 “哼!”白墨用鄙夷的目光看了看杀手,吧唧吧唧嘴,“渍渍渍。” “既然汝祈求吾,那吾便告诉你!”白墨背着手,身上似乎散发出一股浩然正气,他朗声道:“小侠者,游走于官宦之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信义为先。” “那大侠何为?” 白墨盯着杀手,眼中爆射出一道精光。 “大侠者,游走于百姓之间,救助百姓,帮助民众,伸张正义!”白墨打量了一下食客们,最后总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汝虽不伤害其他无辜之人,但不分青红皂白想取吾之性命。成之,信成义失,负之,信失义成。小侠?呵,小人罢了!” “汝!”杀手眼睛通红。 虽然他很想反驳,但是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反驳之处。 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这一句话直击他内心深处! 这就是自己要杀的人吗?侠之大者,好一个侠之大者! “怎么,不服气?不服咬我啊。”白墨用手指做了一个鬼脸。 “啷当。”不知为何,杀手将手里的刀丢下。 “小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随后,径直走出去。 第三十二章:烂摊子 杀手走了大约半炷香左右,喧闹声从饭馆的大门外传来。 “让开!都让开!”食客们不悦的看着身后,刚想准备呵斥,被来人的装扮吓到了。 他们一身铠甲,头顶还有一根黑色盔缨,手中持有长槊,杀气凌然。 “中尉办事,速速让开!” “立刻退让!” “哗啦啦!”铠甲上的甲片伴随着他们冰冷的声音抖动,似拍打在脸上的冰凉雨珠。 “哗啦啦,哗啦啦。” 领头之人急匆匆的冲进饭馆,环视四周,着急的吆喝:“白掌柜安好?” “吾安好。汝有何事?”白墨从一旁的凳子上起来,与领头之人对视。 领头之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松了一口气。 幸好人没事,不然自己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他还记得韩安国告诉自己,如果此人出了事情,那么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助。 即便是白墨主动杀人,也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人带回中尉,千万别让京兆伊的人抓走。 否则,下场参考平曲侯一族! 所以听到有人汇报白墨出事了,他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强行征调了路边一个行人的马,冒着撞翻行人的危险,快速的向这里奔驰。 领头之人笑着拱手,道:“掌柜好,吾乃韩千秋,韩安国大人下属中尉司马。奉大人之命,前来助您。” “韩大人……失敬失敬!”白墨看着来人,脸上挤出来一丝笑容,“多谢大人了。” 同时在心里暗道一声:韩安国为什么陪人派人来助自己? 自己明明和他不熟。 难不成是看在卫青的面子上?还是刘彻有过叮嘱? 仅仅半个小时,他们就能从长安他处赶来,这让白墨不得不佩服效率。 这速度和警察叔叔有的一拼。 韩千秋正气凌然的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然有人危害长安治安,吾中尉自当出手捉拿!” “不知大人打算从何处入手?”白墨瞅了一眼外面的食客,出声询问。 “还请白掌柜给吾一些情报,吾方便盘查。”韩千秋看着一片狼藉的饭馆,随即说到。 “吾也不清楚对方来历,吾每天招待的客人多如牛毛,根本记不住每个人的样貌。不过可以肯定,此人应该是一位很讲原则的游侠。”白墨沉思一会儿,然后总结到。 刚才杀手面对不想干的人,都是把刀放下,进行肉搏,生怕不小心杀错人。 由此可见,除了心中有一定原则性之外,别无其他原因。 如果此人心狠手辣,完全可以直接把自己的伙计一同杀死,何必多此一举? “讲原则的游侠?”韩千秋眉头紧锁,没有丝毫头绪。 长安附近游侠众多,仅仅凭这一点,根本无法捉拿相关人员。 “掌柜可否看清楚贼子的样貌?” “曾经看清楚过,不过印象在脑海转瞬即逝,吾实在是无法形容。” “如此说来,事情有一些棘手了。”韩千秋无奈的摇摇头,“那白掌柜你可否与人结怨?” “平曲侯可算?”白墨口气略带试探性。 “算。”韩千秋暗暗的记住这一种可能性,“平曲侯爵位已除,家财尽没,若想要对您出手,那么一定是曾经与之交情甚好的游侠。不过此等游侠,应该不会失手才对。白掌柜,请恕罪,为何您完好无损?难不成您也是一名高手?” 伙计们在旁边地上躺着的两个,还有两个趴在桌子上休息。 整个饭馆,就白墨安好无恙,这让他不由得心中惊奇。 “多亏吾之伙计拼死一战,吾才能化险为夷。当然,也多亏有高人暗中协助,否则吾已横尸在此。”白墨心有余悸的解释。 如果不是那一箭,自己恐怕真的被那一个软硬不吃的杀手给宰了。 恐怕也将成为最憋屈的穿越者之一,来一场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故事。 几十年后后,恐怕自己只能在史记中一笔带过:白墨,武安君之后,献平匈之策,治河之策者也。于元朔元年二月不幸遇害,车骑将军卫青亲自吊唁,呜呼哀哉。 “哦?暗中协助?不知是何方高人?” 白墨摇摇头,道:“吾不知晓。只知此人应该在出手之后,就消失在食客之中,没有人看到他出手的动作。从杀手嘴中的惊叹,吾大体判断出,此人应该是精通机关之术的墨家游侠。若非如此,杀手不可能撤离的快如疾风。” “连墨家都卷进来了?”韩千秋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这个摊子……有点乱。 “哦,对了。”白墨突然想起来,急忙说道:“此人很可能与太学吕步舒有关。当吾向杀手提及吕步舒之时,其反驳相当迅速,毫不拖泥带水,似乎想要立刻与之撇清干系。” “敢问可是董博士的弟子吕步舒?” “正是!”白墨目光坚定,点点头。 十有八九,就是吕步舒干的。 派了这么一个熊憨憨杀手,是不是看不起人? 能不能派一个带脑子的,别让这一种一根筋的家伙来。 这种智商,情商都不够的杀手,简直就是个假冒伪劣产品,损害的是雇主和受害者双方利益。 听了白墨的补充,韩千秋有一些后悔过来了。 他应该让其他中尉司马过来支援的。 不到半炷香,墨家,太学都卷进来了。 他现在深度怀疑,是不是再过一会儿,连东宫都能卷进来? 不过窦太后已经去世,东宫已空,群龙无首,他对这个倒不是很担心。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处理吕步舒。 自己如果直接上门抓人,恐怕第二天就要被参一本,罪名就是扰乱太学治安。 朝堂之上从太学出来任职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都官居要职。 这抓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动手,起码也要让韩安国这种两千石出马。 “白掌柜,您真的确定是吕步舒干的吗?”韩千秋眨了眨眼睛,同时心中不断的期盼:快否定,快否定! 然而,结局注定要让他失望。 白墨咬紧牙关,恶狠狠的说道:“吾认为,吕步舒可能性较大。数日前,吾曾经和他有过冲突,并且进行了生死决斗。最终吾好心,没有取之性命,不过谁曾想,此人竟恩将仇报!” “唉……”韩千秋长叹一口气,“既然如此,吾知晓。白掌柜放心,五日之内,韩某必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既然如此,多谢韩大人。”白墨笑着拱手。 “无妨!”韩千秋甩了甩衣袖,转身道,“既然贼子已走,以防万一,吾会派人在汝之饭馆外蹲守,以防其返还。掌柜,吾告辞,此事已经超出吾之能力范围,需立刻上奏!请恕罪!” 他已经决定将这一个烂摊子甩给自己的老板韩安国了。 白墨点点头,表示理解,拱手道:“恭送大人!” “白掌柜留步,吾等去也。” 第三十三章:愤怒的卫青 车骑将军府邸 卫青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桌子上,然后倚靠着凳子后背,伸了伸懒腰,抱怨一声:“嗯啊~好累。匈奴人就不能消停点吗?” 手中的竹简他已经看了一天了,此为刘彻派人给他送过来的。 匈奴人的大军又在边境集结,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为了防止战争突然爆发时候准备不足,刘彻让卫青抓紧时间分析战局,做好部署。 虽然现在他的车骑将军官职是朝中将军中最高的,但是论资历,论影响力,与老牌将领比起来还是远远不够。 如果说,李广在军中登高一呼,能够快速集结五万人的军队,那么卫青现在充其量也就能够集结一万人。 所以为了让自家的亲戚掌控军权,刘彻是费尽心机,想方设法的给卫青创造机会。 “哗啦。”竹简再一次翻开,卫青对着桌子上的地图继续分析匈奴人的动向,手中的毛笔不断的在竹简上圈划。 突然,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进!”卫青头也不抬,出声说到。 管家低着头,捧着一块帛书跑进来,急匆匆的说道:“老爷,中尉急报!” “中尉?”卫青一愣。 自己和中尉八竿子打不着,急报给自己是怎么一会事?按理说,急报应该是送到未央宫吧? 看着用的是珍贵的帛书,卫青不敢怠慢,伸手,道:“拿过来。” “诺!” 管家弯着腰,恭敬地走上前,把帛书呈上。 “呼!” 猛的一甩,帛书展开,上面的字进入卫青的视野。 随着阅读,卫青额头上的青筋越来越凸,捧着帛书的双手也不由得握的紧紧的。 怒火中烧。 原文: “仲卿兄,吾乃韩安国,根据中尉司马情报,有人意图谋害白墨白掌柜。幸好白掌柜有上天保佑,在刺杀下平安无事。 嫌疑人涉及到平曲侯旧识,太学吕步舒。吾已经派人前往周坚之处调查,另出于维护董博士颜面、太学稳定考虑,此事吾出手不合适,不如君想办法让吕步舒此人前往贵军领地,直接扣留。届时转交给吾中尉,进行审问。若与其无关,吾等放人,若有关,吾直接将人送到廷尉,等候陛下发落。” “不知仲卿兄何意?” 在帛书的最后,韩安国特地盖上了私人印章与中尉印玺,以表示对事情的重视。 “砰!” 卫青将帛书用力甩在桌子上,咬牙切齿,痛恨的说道:“周坚!吕步舒!你俩找死!” 竟然敢动自己的人! 活的不耐烦了! 现在朝堂上下,谁人不知,白墨是自己这一脉的人。 虽然只是一介平民,但是却涉及到大汉未来近十年的部署。 一旦他出了事情,他车骑将军一系的未来可是前途尽断! 更何况,刘彻这两天有见一见此人的想法。 如果白墨出事,刘彻的怒火谁来平息? 正所谓天子一怒,血流千里。 作为刘彻属下第一忠臣,卫青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如今竟然出现了刺杀自己小弟的情形,这不仅仅是在打自己的脸,更是在打刘彻脸! “管家,取帛书来!”卫青冷声说到。 “诺!” 管家心中猛的一惊,赶紧小跑到书架,从上面的锦盒中取出一块手帕大小的帛书。 卫青用力的抓起毛笔,在帛书上飞快回信。 原文: “长孺兄安好,仲卿拜谢兄之所助。” “愚以为,此时事关重大,不仅仅涉及弟之一脉尊严,更涉及兄之故里。白墨之人,提治河之方案,行利百姓之事。虽有郑当时治理,然郑公亦忙于农事,仅仅主持,主要工程尚未开展。若治河之工程全面展开,必少不了白墨之规划。此次谋杀,若成功,白墨亡,治河之失,不可估也,匈奴之患,不可平也,此弟之坦途绝也。” “然,愚弟以为,此事亦兄之患也。若白墨亡,黄河泛滥无人可当,此乃绝兄之家乡,灭兄之乡党也。兄能独善乎?” “弟不才,愿竭尽全力,严惩凶手,以昭天地之明,兴陛下之德。望长孺兄助吾!” 写完之后,卫青将腰间的私人印玺解开,沾了沾朱砂,然后重重的盖在最后。 三个血红色的字——“卫青印”留在上面。 同时,卫青再一次拿起车骑将军印玺,在最后落款,以示重视。 此时,这一件事情表明大汉军方最高官职的插手,也表明军方的支撑。 只要中尉敢查,他军方就敢帮! 任何企图阻止调查真相的人,都要死! 我管你太学还是什么,董仲舒充其量就是博士之一,胡毋生还活着呢! 公羊学派的领袖是胡毋生而不是你董仲舒。 并且卫青在书写的时候,特意提到了韩安国的家乡。 韩安国出生于商丘,也是黄河泛滥之后的重灾区。 自古以来,三河之地,便是中国。因此朝堂之上,出身三河地区的官员占据了绝大多数。 治河之策的提出,不管有没有完全实施,白墨就已经有恩于他们。 尤其卫青还加上了绝家乡,灭乡党之言论。 实在是诛心之言。 谁人不知,乡党是最亲近之人。 当初刘邦起家,正是因为乡党的协助! 每一名被调往长安的官吏,多多少少都会和家乡保持联系。 哪怕是酷吏,在家乡也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不敢审问乡党,生怕被除名,死后魂无法回归家乡。 虽然韩安国之前表态了,但谁又能保证,究竟是不是卖给卫青一个面子? 但,此话一出,他必定要全心全意处理此事。 不仅仅是他,还有他所属的派系,三河世家,军中权贵,必定会鼎力相助。 只要不想自绝于乡党,那么他们必定要插手此事。 如若不然,以后回到家乡,喝酒之时,乡党询问:公为何不惩凶,以报白先生之恩? 他们要怎么回答? 难不成尴尬的笑一笑?称自己当时没睡醒? 别逗了! 卫青确保手中的帛书笔迹干了之后,迅速卷起来,交给管家,道:“汝速速送去中尉,亲自交与韩安国韩大人!不得有误!” 管家猛的点点头,大声说道:“诺!” “哼!周坚,吕步舒,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你俩谁干的,不过竟然敢欺负到吾头上,算你们厉害!”卫青恶狠狠的说到,然后立刻从桌子上拿起令牌,准备前往军营,给吕步舒下一个套! 第三十四章:护犊子的卫老大 太学 吕步舒正坐在亭子中习读功课。 “吕师兄,吕师兄,外面有人找汝,他们自称是卫尉的人。”一名穿着白色儒袍的青年一边跑,一边喊着。 “嗯?卫尉?”吕步舒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竹简放下,看着跑来的师弟,道:“他们找吾何事?” “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好像挺急的。” “他们来了几个人?”吕步舒站起来,望着太学大门的方向,轻声询问。 “两个。” “师弟,汝去帮吾通传一声,就说吾先换一身衣服,一会儿就过去。” “好。”穿着白色儒袍的青年点点头,立刻朝着门口跑去。 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吕步舒的眼睛微微一眯,如同鹰隼一般,闪过一丝丝阴翳,呢喃一声:“卫尉?听老师说,李广前两天不是已经被派遣出使匈奴了吗,怎么突然找吾?难不成是因为那个小子?” 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白墨的样子。 不过持续时间很短,就被他摇摇头给否决了。 在派遣杀手之前,他早就发动人脉打听过,那一个和自己争斗的小子,就是一个外来户。 听说是因为某种矛盾,才从太原迁移过来。 并且他的父亲早就已经死亡,还是多亏邻里的帮助,才苟活至今。 如果他有底牌,怎么会活的那么惨?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就算是那个小子,他没有证据,又能把吾怎么样?”吕步舒将竹简合上,揣在袖口中,哼着小曲儿,慢悠悠的向太学大门口走去。 太学门口 吕步舒看着来的两名兵卫,拱手施礼,道:“不知二位兄台前来何事?” “奉将军之令,请将军去卫尉府衙解读一份资料。” “哦?资料?不知道是哪一方面的资料?”吕步舒心中的疑惑更甚。 汝们一群**子还要解读资料?汝们不是只会打架喝酒的吗?装什么大尾巴狼。 和这一群士兵站在一起,吕步舒心怀厌恶,觉得拉低了自己的身价。 “这个吾等也不清楚,都是将军安排的命令。” “敢问兄台,是哪一位将军?” “车骑将军。” 吕步舒:“!!!” 卫青? 自己貌似和他不熟吧?这家伙找自己干什么?还解读资料。 怎么觉得事情蹊跷的很。 “先生,时间不早了,车骑将军还在等着呢。”兵卫催促一声。 “那好吧,劳烦两位带路。”吕步舒无奈的说道。 既然卫青都亲自派人来请自己,自己总不能不去吧? 这要是不去,可就彻彻底底的把人给得罪了,至少吕步舒是这样想的。 他丝毫不知道,他早就已经得罪了卫青,就在动了卫青的人的时候。 “师弟,麻烦汝和老师说一声。”以防万一,吕步舒还是对师弟叮嘱一声。 “师兄放心,吾晓得了。” 生怕耽误了车骑将军的时间,兵卫继续催促。 “先生,请!”兵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吕步舒上马。 “请!” 吕步舒假笑回应,然后骑上了他们带来的马,随着二人,一同向卫尉府衙驰去。 …… 一炷香后 卫尉府衙 吕步舒跟着两名兵卫快步的走进去。 此时卫青正坐在首位的桌案后面,静静地翻看手中的竹简。 “将军,人带来了。”兵卫拱手,汇报到。 “嗯。”卫青点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汝就是吕步舒?董博士的得意弟子?” “草民拜见将军。得意弟子不敢当,家师学识渊博,步舒仅仅是学到一些皮毛罢了。”吕步舒九十度弯腰,拱手作揖。 “哈哈哈哈哈哈,甚是谦虚嘛。”卫青用着怪里怪气的声音,“夸奖”一句。 “不敢。”吕步舒保持着拱手作揖的姿势,朝向地面的脸变得些许狰狞。 但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卫青看不到。 经过进来这短时间的交谈,他已经大体的猜测到,卫青叫自己来,是打算整自己的。 要不然不可能不让自己免礼。 真的想解读资料,早就好酒好菜的摆上来,先客套客套了。 不过没办法,对方是大汉最高军事长官,他只能忍了。 为了把握谈话的主动权,吕步舒低着头,咬着牙,忍着手臂拱手作揖的酸楚,询问道:“不知将军唤草民来何事?” “汝猜猜。”卫青呵呵一笑,将手中的竹简合上,然后用右手食指敲打桌面。 “咚!” “咚!” “咚!” 敲打的频率很慢,速度如同行走的秒针。 “咚!” “咚!” “草民不知。”吕步舒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说道,“将军,如果草民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将军说明。草民必定加倍谢罪。” “呦呵,加倍谢罪?”卫青哈哈一笑,声音中的嘲讽意味相当的严重,“汝知道汝得罪了谁吗?还敢扬言加倍偿还。哪怕是不加倍,也够汝喝一壶。要是加倍,汝现在就不是待在这里,而是与家族老少,一同被押赴刑场了!” “怎么可能!”吕步舒猛的抬起头,也不作揖了,他语气略微发怒,对卫青诘问,“车骑将军,草民与您无冤无仇,为何如此对吾?哪怕汝是将军,按照大汉律令,诽谤他人,也要承担罪名。” 撕破脸皮了! “是吗?既然汝跟吾谈大汉律令,那吾就和汝好好的聊聊。”卫青冷哼一声,然后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吾问汝,按照大汉律令,雇凶杀人何罪?” “与杀人者同罪。”吕步舒目光闪烁,声音颤抖。 “看来汝清楚啊。”卫青拍了拍手,“那么吾再问汝,汝为何派人刺杀白墨!” “轰!” “当当当!”吕步舒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两腿发软。 他脑袋不断嗡嗡响,感觉快要炸裂了。 竟然真的是那个小子! 他怎么认识车骑将军? “吾,吾没有,吾听不懂将军您在说什么。” “哼!装傻?证据确凿,汝还想狡辩?”卫青两眼爆射出一道精光,哈哈一笑,“吾告诉汝,白墨是吾的人!既然汝敢动,那汝就要付出代价!” “将军,冤枉!吾冤枉!”吕步舒急了,立刻大声呐喊。 “哼!是否冤枉,吾自能判断。” “砰!” 卫青用力的拍打一下桌子,大喝一声:“来人!” “将军!”两名兵卫冲了进来。 “将此人拿下,秘密押赴中尉,交给韩安国大人审理!” 管你有没有,先拿下再说。 自己的小弟不能白白受委屈。 “诺!” 吕步舒不断的挣扎。 怎么去的是中尉?不是廷尉? 如果是廷尉,陛下还可以立刻知道。 这要是去了中尉,恐怕自己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急得大声呼喊:“车骑将军,冤枉!吾冤枉!吾要见老师,吾要求老师上奏陛下,主持公道!车骑将军,冤枉啊!” “拉下去!”卫青黑着脸,用力挥手。 还上奏陛下? 这要是刘彻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你先去中尉老老实实待着吧。 “诺!” 两名兵卫架着吕步舒,快步的走出去。 “车骑将军,冤枉!吾冤枉……”吕步舒呐喊声越来越弱。 卫青看着离去的背影,嘴角上勾,呢喃一声:“此时机,正好助吾树立吾车骑一系的威严。长孺兄,接下来就看汝的了。” 第三十五章:诏令出——监察御史 翌日 朝堂之上 “诸位爱卿,昨晚大农令八百里加急,汇报治河之进程。”刘彻坐在龙椅上,朗声说道,“根据大农令所言,治河之事相当严峻。” 刘彻示意宦官将手中的帛书送下去传阅,同时继续说道:“漕渠与六辅渠同时动工,一共征调民夫五万余人。然,即便如此,治河速度依旧不见加快,反而慢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民夫之中,不知为何,竟然出现怪事!” 刘彻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看着下方的群臣,冷声道:“根据汇报,每当半夜,在修建的渠道附近就会出现尸体。这还不算什么,根据大农令派遣的官员汇报,在死人的附近,每晚都会出现蓝色的火焰,像是……妖怪作祟一般。” 薛泽听了之后,立刻出列,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乃奸人所为。若非如此,为何之前不曾发生?定是有人图谋不轨,企图坏吾大汉之大事,动摇大汉之根基。” “丞相此言差矣。陛下,以微臣看,此乃天意!正是因为此工程不合天意,天降怒火,燃烧尽修建渠道民夫之魂魄,致使其横尸当场。”东方朔站了出来,一本正经的说道,“且微臣曾经听闻,穷凶极恶之人死后,常常化作厉鬼。厉鬼出没之地,常伴随淡蓝色火焰。治河之异相,定是此事!微臣斗胆,请陛下赐下金玉一对,用真龙之气镇压邪祟,以正乾坤。” “荒谬!”孔臧气的猛的甩甩衣袖,呵斥道,“孔圣言,敬鬼神而远之。汝妄图镇压鬼神,此乃大忌!” 东方朔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孔臧一眼,道:“太常大人,陛下有天地保佑,社稷护体,真龙之相镇压六合八荒,启蒙让区区一道邪祟为祸四方?依吾看,您实在是太过谨慎了。” “荒谬!!竖子不足与谋!”孔臧气的直跺脚,两撮白胡子一颤一颤的。 “太常卿所担心之事并非没有道理。陛下,依臣之见,不如派遣一位官员亲自去考察一番。若真为邪神,再镇压也不迟。”韩安国出列,拱手说到。 刘彻点了点头,道:“可!然,派谁去比较合适?” 桑弘羊站出来,提出自己的意见:“陛下,董博士精通阴阳望气之术,不如从其弟子中择一人。” “哦,对。董仲舒懂这种东西。”刘彻突然想起来,恍然大悟,“那就从其门下选一人吧。其弟子优秀者有谁?” 桑弘羊接着道:“陛下,董博士门下有能力者数位,包括吕步舒、褚大等……” “吕步舒?”刘彻眼睛眯起来。 这个人印象很深刻啊。 如果没有记错,昨天卫青扣留的就是这个家伙吧。 企图谋害自己准备大幅度培养的良才。 当真是罪无可恕! “陛下,吕步舒此人乃董博士的得意弟子,能力出众……”桑弘羊越说越激动,就像是收了钱,给人洗白的水军一样,滔滔不绝的说着。 然,还没等他说到高潮点,就被刘彻抬手打断。 “行了,这个人朕不会用。”刘彻冷声说到,态度坚决,“品行不端,用了也要出事!如果朕没有记错,前几年上书批判董仲舒的也是此人吧?” 当初董仲舒居家写《灾异之记》,辽东高庙发生了火灾,主父偃把书上奏给了自己,自己让学者讨论此书之得失,最后定义为,该书讥讽朝政。 吕步舒这小子不知是董仲舒的作品,跳的最欢,甚至在通过太学上书,批评此书是“大愚!” 要不是有人求情,董仲舒早就身首异地了。 现在这小子不知悔改,还企图迫害自己准备给太子留下的肱骨大臣,真当自己不会杀人?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是太学弟子,又是董仲舒亲传的面子上,自己早就下手了。 刘彻相信,吕步舒犯罪,只要自己下诏惩治,董仲舒应该不会为之求情,甚至说不定还会激动万分。 有人替他惩治孽徒,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彻将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名弟子身上,道:“褚大此人如何?” 主父偃在一旁上前一步,道:“陛下,根据微臣与董仲舒多年的交情,褚大此人,能力不亚于吕步舒。甚至其能力还要高于吕步舒。只是因为其为人低调,不懂张扬,所以名声不显。” “哦?这么说来,还是一个人才了。” “陛下圣明!”主父偃低着头说到。 刘彻点了点头,道:“那好!传朕诏令,命褚大为刺史,秩比三百石,全力调查此事。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给朕查清楚具体原因!” 卫青出列,拱手道:“陛下,末将有奏。” “卫青,你说。” “陛下,末将以为,治河之策乃白墨提出,具体的实施情况其也不甚了解。不如让他也前往开渠之地,实地勘察,也方便对计划进行微调。” 韩安国表示赞同,道:“车骑将军言之有理,陛下,臣附议。” 张汤也拱手附议,道:“正所谓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治河亦是如此。陛下,若此人一同前去,很可能寻找到更好的方案,以利天下百姓!” “臣附议!” “臣附议!” “褚大一人前去可能无法解决,派人一起更能保证顺利性,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随着三人表态,朝堂上出自三河之地的官员通通表示支持。 他们明白,这是卫青打算给自己的小弟谋福利了。 一般说来,刘彻是不会拒绝卫青的请求,所以赞成也是迟早的事情。 不如大家一起同意,壮壮声势,给个面子,也顺便还一下恩情。 刘彻看着出列上奏的十几位国家大臣,欣慰的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的眼光没错。 这么多人都在吹捧白墨之能力,这让刘彻越来越得意。 “既然如此,那么传朕诏令!封白墨为监察御史,秩比三百石,对治河之工程行使监察建议之权。发现问题,可与大农令商讨,先自行决断,随后再上书说明。” “陛下圣明!”卫青笑着谢恩。 “陛下圣明!”其他人也都拱手赞扬刘彻。 “卫青,任命之事,你亲自去办。” “诺!”卫青正色的领旨。 从现在起,白墨也算是一个大汉中央官员了。 第三十六章:宣示主权 饭馆 卫青捧着帛书,面南站立,白墨则是俯首在地,等待宣诏。 “制诏监察御史:昔禹疏九江,决四渎。间者河溢皋陆,堤繇不息。朕临天下十有二年,天若遗朕士而墨通焉。今封白氏子墨,监察御史,秩比三百石,总领治河监察之事。 若发生紧急之事,可与大农令郑当时商讨,进行变通,自行决断。 荀子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今黄河决口,百姓蒙受苦难,朕甚感痛心,恨不得杀身以救天下。 幸,卿之显世,献治河之策。由朕观之,此乃天意也,天不绝吾大汉,天不绝吾百姓! 望卿竭尽全力,治孽龙于黄河,行大禹故事。 待成之,朕愿亲自迎卿于郊外,为卿加冠,行封侯之事!” 白墨双手颤抖,激动的接过诏书,用振聋发聩之声,道:“臣白墨,定当竭尽全力,分陛下之忧,治黄河于中华境内!” 当官了! 自己当官了! 士农工商,有了这一份诏令,意味着自己从商人阶级变成了士大夫阶层。 虽然对自己来说,什么阶层都无所谓,反正二十一世纪的阶级平等思想摆在那里。 可是对其他人来说,这意味着天翻地覆的改变。 从今以后,只要白墨待在店中,那么前来吃饭的食客,都要先拱手作揖,高呼一声御史大人。 并且,以后恐怕店铺的生意会异常火爆。 虽然长安之中不乏三百石的官员,但是以商人身份,直接受命为监察御史的,大汉近百年来,绝对仅此一家! 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仗着自己的官僚身份,经营一些店铺罢了。 所以不出意外,白墨二字将会响彻全国商人阶层,凡是有名有姓的商人都恨不得见其一面,请教为官之法,行商之道。 真正的商人,推销出去的不仅仅是商品,更是自己! 白墨在这一点,成功了。 更重要的还是最后一句话:行封侯之事! 在将要削减侯爵的关键时期,刘彻愿用封侯的奖赏来对待治河之功,绝对是天大的赏赐。 哪怕只是一个关内侯,也足矣! 这个爵位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相当于存在银行中的死期存款。 只要时间到了,就可以取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考虑失败? 失败这两个字眼仅仅在白墨脑海中停留了半个呼吸的时间,就被驱除了。 他拿出来的可是后世汉代必定要设计的几个大型工程的一部分,根本不可能存在失败一说。 这上面凝聚的可是中国汉代先贤的智慧结晶。 如果说能够避免一些大型灾害的发生还差不多。 “不要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卫青笑着拍拍白墨的肩膀,“陛下对汝可是格外看重。只要汝能够让陛下满意,封侯不远。” 西汉的皇帝很单纯。 只要你能力出众,封侯没问题。 但是如果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那就别怪我们老刘家无情。 就像是后世一直在鼓吹李广难封,李广真的难封吗? 只是他情商太低,错失了好多的机会。 当年平定七国之乱,李广接受了梁王的封赏,所以才导致汉景帝不高兴,没有封侯。 要知道,梁王仅仅是汉景帝的弟弟罢了,根本没有权力任命将军,这是僭越礼制的行为。 所以李广皇帝在心中打上了不忠的标签。 导致后来汉武帝也不怎么喜欢这一个军中老将。 如果不是碍于资历,早就把李广给罢免了。 只要白墨忠心耿耿,不触碰刘彻的底线,封侯好说。 白墨点点头,道:“多谢大人,墨明白。” “嗯,明白就好。”卫青满意的笑了笑,接着神情严肃,语气充满威压,道:“行了,认识了这么多天,吾也不和汝卖关子了。汝一定也好奇本官的身份吧?好奇为何吾可以随时进出皇宫,为何可以不怕中尉的检查,为何周坚倒下的那么快吧?实话告诉你,本将乃关内侯卫青,官拜车骑将军!” 卫青满面红光,说到这一些,有些许骄傲,然后他看着白墨,等待着心中想要的那一个场面出现。 “啊!”白墨突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惊,急忙装作惊讶的跪在地上叩拜,“下官……下官白墨拜见车骑将军!” 他惊不是因为卫青的身份。 卫青的身份白墨早就预料到了。 他吃惊的是卫青为何今日突然坦白了,这是想干啥? “起来吧!白墨,从今天开始,汝就是吾车骑将军一脉!同生死共患难!”卫青满意的点点头,声音洪亮,态度坚定,“吾之部曲,皆百里挑一的军中好手。虽然汝武力不足,但智谋如妖,三言两语之间可断人命运,得汝,吾如虎添翼!” 这一刻,白墨被宣示主权了。 他以后就是卫青的人了。 顿了顿,卫青上下打量白墨一眼,继续说道:“说实话,之前汝之作为,令吾有一种恐惧,有一种被人操作的恐惧。虽然吾想要反其道而行,但是现实却很残酷,吾不得不在那一条无形的道路上行走。一旦反而行之,酝酿的后果都是吾不想承受的。” 能够做的上车骑将军,他也不是傻子。 当初做了那么久的家奴,如果没点本事,情商太低,怎么轮得到他脱颖而出? 怎么会有机会与原来的主子暗生情愫? 白墨跪在地上,猛的咽了一口唾沫。 小看卫青的智慧了。 虽然自己的做法看起来一环扣一环,天衣无缝,但是一些人的眼睛里,还是有很多弱点。 这样看来,只能认错了。 白墨无奈的叩首,道:“请将军恕罪,此乃墨之罪也!” 卫青双手搀扶白墨的胳膊,道:“无妨。汝有智谋,是吾之幸也。再者说,汝之行为,助吾树立威压,吾甚是高兴。不必自责!” “谢将军!” “认识了这么久,白墨,你可有字?”卫青考虑到以后的称呼问题,所以不由得询问。 “字?”白墨突然愣住。 这个好像还真的没有。 毕竟这具身体父亲去世的突然,再加上还没有加冠,所以还真的没有考虑“字”这个东西。 “回将军,字……吾还真的没有。” “没有?这也太过可惜了。如今汝混迹官场,应当取一个。” 白墨闭上眼睛,开始从古籍中搜寻,然而古籍内容太多,他一时间也陷入了纠结的地步。 “将军,不如待吾治河归来再取吧,万一有幸,得陛下之赏,岂不美哉?” “善!” 既然白墨不想立刻取,卫青也不好逼着。 所以只能同意。 “那请问将军,卑职应当何时出发?”白墨眨了眨眼睛,对卫青询问。 “出发时间吾已经派人去通知褚大,汝等明日上午于北门集合,届时一同出发,前往六辅渠,寻找大农令。” “诺!” 第三十七章:兰陵褚大 次日一早,白墨与云轩驾着一辆载满东西的马车,耐心的在北门等候褚大的到来。 虽然此行不远,距离长安不足两百里,但是以防万一,他们还是进行了一番采购。 车上除了一些食物之外,还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当然,担心有贼子捣乱,还准备了两把防身的刀。 虽然昨日卫青已经告诉过自己,吕步舒已经被送往中尉,周坚也被韩安国请去喝茶,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没底。 万一那一个杀手卷土重来,继续动手,这可怎么办? 难不成再让他来一次一招败一人,默默的装逼? 不可能!死也不行! 装逼的机会不能这么轻易的送出来。 上一次是碰巧有墨家弟子在一旁救命,下一次,鬼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一种大气运? 放两把刀在身边,总归安心一些。 云轩盯着白墨身上的衣服,声音颤抖,语无伦次,道:“掌柜……不对,是监察御史大人,您真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云轩淡定。”白墨坐在马车车厢中,双手插在袖子里,平淡的说到,“汝如此惊讶,让吾甚是担心。” “请大人恕罪,小的是太激动了。”云轩低着头请罪,语气相当激动,就像是得知自己所在的公司上市了一般,“不过大人,没想到你竟然被陛下看中……您之前做赋的时候,小人就已经感觉到您绝非常人,这才几天,您就……” “白某三生有幸,得陛下赏识,此生只有赴汤蹈火以相报!”白墨对着未央宫的方向,虚空抱拳,笑着说到。 “大人放心,小人必定鞍前马后,为您效劳!” “嗯,云轩,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们跟着我的挨饿。” “嘿嘿嘿,谢大人。”云轩高兴的用右手挠挠头。 正当二人聊的正欢,突然从车厢后面传来一阵声音:“敢问车里的可是监察御史白大人?” 白墨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起身掀开车厢的帘子,伸出头向后张望。 只见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正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在车厢后面与自己对视。 白墨抱拳,向后大喊一声:“敢问后面的可是褚大先生?” “正是在下!” 听到来人承认,白墨立刻从车厢中滑出来,用力一跳,落在地面上。 然后身轻似燕,一路小跑,来到褚大身边,拱手作揖,道:“褚先生,白墨有礼了!” “监察御史大人客气了。”褚大急忙下马,诚惶诚恐的拱手回礼。 他擦了擦额头上因为骑马累的流出来的汗珠,笑着说道:“白大人帮助鄙人师门惩戒败类,褚大还没有感谢您,怎么能受您的礼节?更何况,大人作为这一次的监察御史,本身就只听命于陛下,若是对吾行礼,不合礼制。这要是此行结束,被家师听到,非要剥吾一层皮不可。请大人饶吾一命吧。” 吕步舒嚣张跋扈的行为,令董仲舒门下的弟子不爽已久,但是无论如何,其是他们的大师兄,再不爽也要忍着。 董仲舒没有将吕步舒逐出师门之前,吕步舒就是董仲舒之下第一人。 其地位无可撼动! 当得知大师兄与眼前这一位白大人比试的时候,输得体无完肤,不由得让他们眼前一亮,心情舒畅。 尤其白墨还是从君子六艺的三个方面打败了吕步舒,这让他们不由得高看一眼。 赵子术算方面认输之后,就代表了吕步舒也输了。 更何况还有那两个大杀器——割圆术以及无理数的提及。 白墨的术算之道,在褚大看来,恐怕只有北平侯张苍、或者是墨翟在世,才能与之一较高低了。 君子六艺,衡量儒家子弟能力的标准。 吕步舒技不如人,让他们看到了其被逐出师门的希望。 因为董仲舒一直缺一个机会,所以才会给那一个逆徒败坏师门声望的可乘之机。 总不能因为弟子给陛下上奏了一个与自己意见不同的奏折,把他逐出师门吧? 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天下人该如何看待自己? 至少好面子的董仲舒做不出来这种事。 所以只能自我安慰,整日把自己关在太学之中,修订书籍,以传教化。 正当老董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之际,白墨的借刀杀人使机会到了,是时候动手了。 “褚大先生言重了。吕步舒之下场,皆因其咎由自取。白某仅仅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归根结底,还是其心术不正,行为不端。若非如此,怎么会被中尉带走?” “哈哈哈,白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褚大高兴的哈哈大笑,“长安皆流传大人不易接近,现在看来,谣言罢了。与大人交谈,不像和其他的人交谈似的要仔细琢磨。大人直来直往,吾甚感痛快。” “不知董师身体可好?” 褚大听到问候自己的老师,笑逐颜开,道:“哈哈,自从听说孽徒被先生教训之后,家师一日两餐,顿顿吃肉,餐餐喝酒。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 “如此说来,吾这就放心了。”白墨点点头,与褚大对视一眼,道,“原本吾以为吕步舒被中尉带走,会引起董师不悦,既然董师高兴,白某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幸好董仲舒没有生气,反而还很兴奋。 要不然,虽然不惧,但是他也很厌烦公羊学派的大复仇。 他们那一种孜孜不倦的精神,令人害怕。 尤其公羊学派相当团结,一人之仇,便是全体之仇。 汝伤吾同窗兄弟,亦汝伤吾! 如果董仲舒表态支持吕步舒,那么白墨迎来的将会是西汉初期,中期儒家最大学派的攻伐。 那一个最有血性,最有毅力学派的攻伐。 不惧死,只追求结果,追求真理。 正如当初的戊戌六君子,他们就是公羊学派。 死,吾不怕,只要吾能开口,就一定要坚持自己的信念! “褚大在此,代表师兄弟们,向白大人表示感谢。”说完,褚大恭敬地九十度弯腰,恭敬的作揖,“若非大人,吾师门下之声誉,迟早要被那一个逆徒败坏殆尽。” “免礼,快快免礼。”白墨急忙的搀扶。 “白大人,待此行结束,请务必前往太学一趟,家师想要见您一面,与您交流诸子之言。” 白墨解释的君子远庖厨深深地打动了董仲舒。 要不是迫于身份差距,担心给这一位小先生造成压力,董仲舒早就亲自上门拜访了。 “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褚大先生放心,白某一定前往!” 第三十八章:蓝色火焰的来历 “既然白大人愿意,那么归来之后,吾必当扫榻以待。”褚大双手抱拳,兴奋的说到。 扫榻? 白墨心中“咣当”一声,仿佛秤砣落地一般。 虽然明白古代的扫榻以待表示极度欢迎,但是……龙阳君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好像历史上没有记载褚大的后人,这还真的说不准,万一他在二人共同睡觉的时候再…… 太可怕了! 不行! 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与刘备和诸葛亮那一种,跨了二十多岁,拥有代沟不同,这个褚大充其量也就二十八九岁,此白墨这一具身体的年龄大了十岁左右,与白墨穿越之前的年龄,相差不到五岁。 这让他哪有同床共枕的心情? 恐怕半夜非得恶心起来。 于是他猛的摇摇头,赶紧摆摆手,推辞道:“不可不可,扫榻就免了,到时候白某想在太学中浏览一番古籍,交流一些心得,还请诸君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褚大一口答应,“白大人能够喜爱儒家学说,吾等公羊之士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大人之见解,堪比家师。大人阅读之后,提出更加准确的注释,反而有利于吾等领悟。” 白墨微微一笑,道:“那到时候希望大家齐头并进了。” “齐头并进?妙!妙啊!到时候,吾等与先生一同参悟儒道经典,共同领悟先贤之道!”褚大拍拍手,喝彩到。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停不下来了。 这没完的客套话,让坐在车前的云轩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于是他拉着缰绳,向后面喊了一句:“两位大人,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上路了,再不快点,天黑之前就到不了目的地了。” “哦好!知道了。”白墨对着云轩吆喝一声,然后扭过头,看着褚大,拱手道:“褚大先生,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白大人您在前先行,吾会紧跟在您马车旁边的。” 褚大摸了摸自己马的马首,然后纵身上马。 作为董仲舒亲传弟子,君子六艺他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御不仅仅考的是鸣和鸾,过君表,逐禽左这种形式上的东西,还包括技术上的逐水车与舞交衢。 随曲岸疾驰而不坠水、过通道而驱驰自如。 所以让胯下之马与白墨的马车并行,简直是小意思。 “褚大先生,那吾先上车了。” “白大人请自便!”褚大看着白墨转身离开的背影,又回想到白墨稚嫩的面庞,忍不住用自己才能听得到的声音感叹:“这位白大人当真是年少有为。其恐怕还未加冠吧?吾在白大人这个年纪,还在老师背后诵读背诵《春秋》呢,哪里敢自己解释意思?吾不如他!怪不得大师兄会败在他的手里。” “驾!” 云轩猛的一甩缰绳,马车驱动。 “嘎达,嘎达,嘎达。” 马蹄与地面接触,演奏出雨点落地般的音乐。 …… …… 车队慢悠悠的行进。 道路两侧时不时的出现一些衣衫褴褛之人,枯枝落叶在地上打滚,冷风拂面,尘土飞扬。 萧瑟之景让人心中掀起阵阵凉意。 白墨与褚大继续聊着天。 “白大人,您说大农令汇报说的蓝色火焰是什么啊?真的是邪祟之物吗?”褚大神情凝重,身体随着马的前进,左右晃动,“如果真的是邪祟,吾才疏学浅,不一定能够擒拿。阴阳望气之术吾仅仅学了一点皮毛罢了。自从亚父范增死后,世间再无真正望气师。就连家师,也仅仅是略有涉及罢了。” 望气? 白墨在车厢中笑了笑。 你们这一套拿来哄哄普通人也就罢了,别拿来哄我。 我可是接受了正规教育的研究生。 这一套封建迷信俺不信。 当年期末通宵背诵马原的时候,你们可知道其中的痛苦? 有马克思,恩格斯加身,吾就是这条路最靓的仔。 虽然有的时候的确很玄乎,就像是秦始皇派人断金陵龙脉一样。 之后凡是在金陵立都的皇朝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东吴,南北朝时的五个国家,南唐,南明,民国……几乎都传不过三代。 但,世间的确存在很多巧合,不是吗? 更何况,这蓝色的火焰,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普通的化学反应而已。 白墨闭着眼睛,回忆着自己当初看过的记载,道:“不是邪祟,应该只是一般的磷化合物在空气中燃烧而已。” “磷化合物?”褚大一脸懵逼,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化合物? 磷? 什么鬼玩意儿? 还说不是邪祟?这东西自己都没有听说过。 “白大人,您说的这化合物,是何妖怪?为何《山海经》中没有记载?难不成是海外之物?” “额……”白墨神色纠结,搓搓手,挠挠头。 这该怎么解释? 难不成给他背一遍化学元素周期表吗? 不行,自己也背不下来那么多,最多也就只能背背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了。 后面的,表示没学过。 “白大人?”褚大语气变得缓和,略带试探性。 “化合物这种东西吾也不好说。总之,就是普通常见的东西罢了。褚大先生不必在意,这并不妨碍你我的工作。” “那好吧。”褚大垂头丧气的说到。 既然白墨不想说,他也不方便追问。 毕竟现在,将学问有所保留,是每一个老师的特色。 哪怕是董仲舒,也不敢说自己像孔子一样,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将学问传授给弟子。 “褚大先生,等抓到杀人凶手,汝便会知晓化合物的含义了。”白墨在车厢中神秘一笑。 “杀人凶手?”褚大愣了。 白墨深情凝重,道:“对!杀人凶手!只有死人,在死亡一段时间之后才会产生散发出蓝色火焰的化合物。本来应该这种情况大多发生在夏天,没想到,竟然在这仲春之时出现,还真是有趣呢。” “这么说白大人已经有一些头绪了?” “差不多吧。具体的情况,还要去现场勘察一下。” 第三十九章:六辅渠 “嘎达嘎达,嘎达!”马蹄声阵阵。 “轱辘,轱辘,轱辘……”车轮子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飞驰,与地面不断的摩擦。 “驾!” 云轩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大营,额头上泛黄的汗珠被激动的情绪给蒸干了许多。 他兴奋的大喊:“大人,大人快到了!” 白墨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睡眼朦胧,打了一个哈欠,道:“好!全速前进!” “得嘞!” “驾!” “驾!驾!” 褚大眯着眼睛,瞳孔中精光闪烁,看着前方的营地,整个人也来了精神:“白大人,吾先行一步,让守门将士先去向大农令通报你我二人到达的消息!” “好!” 褚大用力的甩了甩手中的鞭子。 “啪!” “驾!” “嘶!嘶” 他胯下的黑马眼睛变成了血红色,猛的用力一蹬,速度加快。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化作飞影,与白墨拉开距离。 云轩一边驾车,一边对白墨说道:“大人,周围人真多啊。” “哦?” 掀开门帘,环视外面。 大量衣衫破烂,身体瘦弱的民夫正扛着筐,不断的将从沟渠中挖出的泥土向旁边运送。 他们脚下的草鞋早就已经看不出模样,脚上全都是泥。 他们的双手沾满了尘土,指甲中深藏污垢。 枯黄的脸仿佛被刀子在上面割了成百上千刀,留下了数不清的沟壑。 在冰冷的天气中,他们衣着单薄,但是却汗流浃背。 “都快点!别偷懒!” “喂,动作快点!” 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个拿着鞭子的监工对民夫催促。 他们一般情况下都是口头警告,有的时候也会挥几鞭子,吓唬吓唬其他人。 “汝,就是汝,别偷懒!快点!” “啪!” 监工手中的鞭子被甩的啪啪作响,空气都被打爆了。 “大人别打,大人别打,吾这就搬,这就搬。” 双手用力的提起筐的两边,重新把它背起来。 民夫步履蹒跚的向倒土的方向走去。 看着这一幕,白墨无奈的摇摇头,喃喃自语::“唉……可惜。如果我是理工类的研究生,说不定可以捣鼓出蒸汽机……可惜,可惜啊。” 看着民夫如此吃苦,他同情心泛滥,恨不得拿出点发明帮助他们。 但,虽然他读过的书籍众多,可中国古代根本没有任何关于蒸汽机的记载。 小农经济下,所有的研究几乎都是围绕农业展开。 如果说是曲辕犁,他有把握捣鼓捣鼓,翻车,筒车也可以适当的改进一番。 但是涉及到工业文明的玩意儿,真的是无能为力。 能不能制作出来,只能靠天意。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原理告诉工匠,让他们自由发挥。 蒸汽机出世,恐怕还要再等待数十年。 黄河未治,匈奴未灭,现在哪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他把头重新伸回车厢。 …… 大约又过了三四分钟 “吁……” “大人,到了营地门口了,褚大先生在外面等您呢。” “嗯,我知道了。”白墨将思绪收回来,掀开门帘,走下马车。 发现褚大正和一名年龄在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站在一起。 褚大身形稍微靠后,看起来甚是礼让。 白墨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瞥了一眼中年人。 发现他一身黑色的长袍官服,头戴一顶官帽。 犹豫并不清楚西汉官帽的样式,所以白墨只能通过绶带判断。 与自己和褚大的铜印黄绶完全不同,中年人身上有银印青绶。 大汉只有九卿及二千石官员是银印青绶。 这么说来……此人是九卿! 而在六辅渠治河的九卿,貌似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白墨瞳孔一紧,急忙的弯腰拱手,对着中年人说道:“下官白墨,拜见大农令!大人亲自迎接,下官惶恐。” “监察御史免礼。”郑当时笑着虚空抬手,示意白墨起身。 “谢大人!” 郑当时捋了捋胡须,道:“二位可算是来了。再不来,吾恐怕无颜面对陛下喽。” 看了看周围,生怕隔墙有耳,他挥挥手,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两个随吾来,到大帐议事!” “诺!” 白墨和褚大,跟在郑当时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将距离控制在三四个身位,生怕冲撞了这个上司。 大约走了五百多步,三个人走进了一处白色的帐篷。 郑当时走到桌案后面,一屁股坐下,然后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两位请坐,不必拘束。” “谢大人。”白墨褚大再一次拱手,然后才入座。 “哗啦啦!” “哗啦啦!” “哗啦啦!” 侍女倒上三杯水,然后急忙的后退撤出营帐,将空间留给三人。 “吸溜。”白墨喝了一口温水,保持沉默。 急性子的褚大率先开口,用洪亮的声音问道:“敢问大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治河工程的速度大不如前?” 郑当时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实话告诉二位,治河工程的速度不仅仅是大不如以前,准确说来,应该是慢了一半之多。” 他抬起头,眼神四处乱瞟,脸上的肌肉堆在一块,舔了舔嘴唇,无奈的开口:“自十天之前起,开凿的渠道附近就出现了死人的情况。并且每一次还不是死一个人,而是六个。这几天以来,已经有六十位无辜百姓惨死了。所以……” “所以民夫都以为是老天发怒,土地之神报复,不敢卖力开工。”白墨在一旁替他补充。 “没错,就是这样。”郑当时点点头,“要不是有监工镇压看管,恐怕治河工程早就停止了。” “看来企图减慢开凿六辅渠的人,心理甚重啊。”白墨感叹一声,然后咧开嘴,笑了笑。 “白御史,你的意思有人捣鬼?”郑当时脸色变得很难看,同时右手用力的捏着手中的陶杯,努力的控制心中的怒火,“可是蓝色火焰又该怎么解释?如果不是邪祟,何人能够凭空制造可以跟随人移动的火焰?” “磷!白大人说那是化什么磷物导致的。”褚大率先说到,得意的卖弄自己刚刚学到的知识。 白墨头上多了几道黑线。 兄弟,你抢先说我没意见,只是能不能把名字叫对了?你这让勃兰特意见很大啊。 人家辛辛苦苦发现的东西,你给整得半死不活的。 不得已,他只好在褚大说的基础上补充:“是磷化合物。死人经过一定的时间,就会产生这种东西。” “这么说来,此为人祸,不是天灾!”郑当时眼睛瞪大了,满脸涨红,青筋暴露,怒目圆睁,感觉头发都快要竖起来了,怒不可遏。 他肺都气炸了。 这是哪个幺儿,竟然敢玩老子!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他现在想杀人,把这捣鬼的家伙送到关押同性杀人暴徒的牢房里搞黄色! 玛德,从业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子玩自己,毕生以来,这是第一次。 郑当时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位被女朋友戴了绿帽子的纯洁小男孩。 “砰!”用宽厚的大手猛的的拍了一下桌子。 妹的,老子不整死你,我就跟你姓! 郑当时站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既然如此,吾等应当严惩凶手,以报陛下之恩典!” 同时暗暗的在心里补充一句:同时让老子解解恨! 第四十章:修书一封 随着郑当时暴怒的站起来,白墨和褚大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看上司发怒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万一这家伙记仇……自己岂不是很惨? “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白墨在一旁不断的咳嗽,企图将郑当时从愤怒中拉回来。 也许是意识到失态,郑当时老脸一红,也应和的咳嗽了几声:“咳咳咳……” 对于白墨这种处事圆滑的行为,他心中有些许明白,为何卫青会如此推崇这一个小子了。 白墨低着头,提议道:“大农令,依下官之见,不如吾等派人向北军求援,让他们暗中调兵埋伏在沟渠附近。待凶手一出现,吾等就将他们包围在内。” “下官附议。”褚大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同时说道:“既然白大人说此事乃人为,那么陛下嘱托的望气之事下官根本无法施展。贼子,人也,兵者,人力也。以人力攻人,君子之道也。” “呼。此法虽好,可没有陛下调兵手令和虎符,根本不可能动用北军。”郑当时无奈的摇了摇头,神色越发的沧桑,“如果能够调动北军,吾早就去了。可北军隶属中尉节制,吾无权过问。” “大人,陛下在派遣吾等前来之时,曾经下达过命令!”褚大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陛下曾言:治河若发生问题,白御史可与大农令商讨,自行决定,随后上报。下官以为,此乃可调兵之言论也,” “褚大先生作为刺史,应该也有这种权力吧,毕竟刺史这一个官职第一次出现。”白墨看了褚大一眼,补充了一句。 褚大苦笑一声,道:“白御史就别拿下官开涮了,这刺史恐怕是陛下临时起意册封的吧。在先秦古籍上根本见不到这种称呼,只有监御史一职。最早的刺史应该算是文帝时,丞相派人出刺各地了吧,但是他们都是六百石。所以吾这一个三百石的刺史究竟有什么权力,自己都不清楚。吾这一次前来,只是希望早日解决治河难题,令下游百姓少受一点苦罢了。” “褚刺史别这么妄自菲薄。陛下既然任命你为刺史,那么应该也有让你探索一下刺史究竟应该负责何事的意思。要不然为何会给你这一个不常置的职位?依吾之拙见,陛下应当有意行景帝故事。”白墨拍了拍褚大的肩膀,安慰到。 刺史的位置究竟有何权力,来自后世的白墨再清楚不过了。 虽然一开始权力不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在汉武后期,他们拥有奉诏六条察州之权。 这个奉诏六条察州权,简单的来说,就是一个扫黑除恶组。 专门打击地方高级官员的不法行为。 后来他们的权力越来越大,甚至超出了监察的范围。 诸侯王扰乱?刺史上! 民众扰乱?刺史上! 流民,少数民族事务,中央决策,刺史通通都给我上! 最后他们变成了可以世袭的州牧。 就像是当年的徐州牧陶谦,人家就是世袭州牧。 权力大的可怕,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诸侯王。 所以白墨甚至还有点羡慕褚大。 经过此事之后,恐怕日后史书上会给他留一个刺史开拓者的名号吧? 如果小蝴蝶煽动翅膀没有动摇历史主线,司马迁如果还会写史记的话,其中恐怕会因为此事给他单独作一个传。毕竟是自己的师兄嘛,自家人,好歹也要照顾照顾。 “行景帝之故事?”郑当时的思绪被从贼子上吸引过来,“汝指的是哪方面?” “咕咚。”白墨猛的咽了一口唾沫,摇摇头,道:“一时口误,一时口误罢了。” “是吗?”郑当时眯着眼睛,笑了笑。 白墨的能力早就已经在朝野传开了,算计之深,堪比鬼谷。 凡是其说的话,都应该注意,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生。 所以行景帝之故事这五个字被郑当时牢牢的记在心里。 景帝故事并不多,算来算去也就那么几个。 即便是白墨不明说,郑当时心中也有数。 被盯的浑身发毛,白墨急忙的说道:“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捉拿贼子身上……” “嗯。”郑当时点点头,“既然汝等所言,陛下准我们便宜行事,那么一切就好办了。只是吾怕北军不会轻而易举的帮助吾等。” “启禀大人,下官愿意修书一封,向北军求援。”白墨起立,拱手说到。 这可是抢功劳的好时候。 只要能够调来兵马,那么相当于这一次捉拿贼子的头功就稳稳的握在手里了。 褚大惊讶的看了白墨一眼,道:“白御史,你有办法请动北军?” 郑当时也投来了怀疑的目光,表示不相信。 北军军法严明,况且经过平定诸吕之后,他们就越发的谨慎。 当年北军进入长安城,不仅仅是杀光了诸吕与其亲信,更是趁机连同南军也干掉大半,因此结下的仇家数不胜数。 北军这些年来猥琐的很,生怕过度张扬让人家抓住把柄。 “大农令,褚刺史,二位放心,只要吾派人将信分作两份,一份交给车骑将军,一份交给中尉大人,那么调兵成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车骑将军?”郑当时略有所悟的点点头,“也是,以你和卫青将军的交情,借点兵不算什么难事。” 在最后一任太尉田蚡死后,统帅全国兵马的权力基本上就已经落在了太尉之下第一人的卫青手里。 “这么说,白御史,您是……”褚大惊呼一声。 意识到场合不对,他急忙的捂住嘴巴,把话咽在肚子里。 郑当时则没有那么多避讳,直接说道:“果然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入车骑门下,看来你的未来不可限量。” “大人过誉了。”白墨拱手施礼。 “是不是过誉,再过几年就知道了,吾仿佛又看到了一颗将星冉冉升起……”郑当时感慨万分,望着长安的方向,咧开嘴,笑了笑,“既然你有办法,那么就按照你说的来吧。如果快马加鞭,估计一来一回,再加上布置,最快也要明晚才能动手了。今天晚上,不如吾等就去现场看一看,说不定还能发现点东西。” “诺!”褚大对着郑当时拱手。 白墨:“全凭大农令吩咐。” 第四十一章:抓狂的大农令 ps:【幺儿,第一个一声,第二个二声,不是儿化音,】 满月,微风 天空挂着几朵蓬松的云彩。 皎洁的月光撒在六辅渠的沟壑中,荡漾在黑色的土堆上。 白墨,褚大,郑当时三个人带着十来个士兵,潜伏在六辅渠主要输水渠道的附近。 微风拂面,在轻薄的衣衫下,不由得生起几分凉意。 郑当时窝在事先准备好的坑中,仔细的观察周围的情况。随着夜色的加深,他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 在其一侧的褚大压低声音向另一侧的白墨询问,喉咙轻微震动,道:“白御史,您说他真的会来吗?” “一定会来!既然前十天都已经出现了,这第十一天没有理由不出现。”白墨压低声音回应,同时右手里的刀握的越发用力。 黑色的刀面如同一位索命的无常,悄无声息的潜伏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沙沙,沙。” 周围柳树垂下的绿色枝条随风摇摆,其婀娜多姿的体态,宛如一位伫立在风中的少女。 “沙沙,沙沙。” “大农令,褚刺史,诸君在周围安排了几队人马?”白墨看了看月亮的位置,扭头询问。 “一共七队人马,分别埋伏在六道沟渠的附近。担心有所纰漏,吾专门还安插了三队巡逻人员,围绕着六辅渠来回的巡视。只要凶手一出现,不出一炷香,他杀之人的尸体定然会被发现。” “大农令,您找的人可靠吗?” 郑当时神情严肃,对白墨怀疑表现出不满,他沉声道:“吾安排之人,皆为吾之心腹。” “大人息怒,下官只是担心出现意外罢了。”白墨看着郑当时红的发紫的脸庞,急忙摆摆手,出声解释,生怕在对方心中出现芥蒂。 褚大趴在一边,开口问道:“敢问大农令,在吾与白御史到达之前,您这样安排过吗?” “唉,五天前吾就这样子安排了。可是不论安排的如何缜密,都无法看到凶手半点影子。吾等每一次只能在丑时找到六具尸体,并且遭遇淡蓝色火焰。” 郑当时表示自己的压力很大。 本来修建水利就是一个难度性很高的任务,如今又在这上面发生了命案,真的是难上加难。 他真的很想问问苍天,为何倒霉的事情都被自己碰到了,难不成是因为以往过年逐除的时候不够卖力? 不应该啊。 当时自己表现得很虔诚,并且都准备了好酒好菜祭祀,按理说上天应该感动才是。 白墨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呢喃道:“这么说来,凶手一定用了一个我们还没有察觉到的方法来运输尸体和磷化合物,不然绝对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犯案。” “可是不论其用各种方法,想要运输,都要进入沟渠,可是我们的人根本没有发现半点问题。他是怎么进来的?”郑当时嘀咕一声,同时露出一个不解的神色。 白墨摇了摇头,道:“不好说,白天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褚大趴在土堆里,望着沟渠内的黑暗,询问道:“白御史,您说的那一种磷化合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白墨回忆着自己脑海中仅剩的一丁点高中知识。 好处是磷的存在形式属于高中学业水平考试应该学习的部分,在雷电的强化下,他能够清晰的回忆。 “磷不会以游离态的形式存在,它只会以化合态的形式出现。”在褚大和郑当时眼里,白墨变得神神秘秘,念着一堆他们从来也没有听过的新事物,“而自然界中,磷出现的形式一般是矿石的形式。” 褚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什么磷?什么游离,化合态的,这都是什么鬼玩意? 自己只是问问磷化合物究竟是什么,怎么蹦出来这么一堆古怪的东西? 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询问勾股定理如何使用的初中生,被人告知了勾股定理五百种证明方法一样。 心情复杂,不想说话。 而郑当时在心里都忍不住骂人了:这个幺儿!神神秘秘的,能不能整出点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东西? 他握着手中的剑,整个身体瑟瑟发抖,随时都可能爆发。 幺儿,决斗吧! 而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动作的白墨继续盯着沟渠,他的眼睛由眯着逐渐瞪圆了,一个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分析的过程中,他突然想到了一点很重要的事情,急忙侧过身,对着郑当时询问:“大人,在尸体的旁边,是否存在点火的痕迹?” 郑当时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一个幺儿属下。 这你都知道?见鬼了吧? 他点点头,道:“的确是有一些灰烬,不过按照燃烧程度,那一些灰烬应该早就存在了,和尸体出现的时间不同。”郑当时回忆着属下的汇报,向白墨解释。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白墨眼前一亮,急忙接着询问:“大人您可知道那一些灰烬究竟是何人所为?” “额,好像是巡逻甲士为了方便才点燃的干柴,毕竟天黑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果然!”白墨咧着嘴,笑了。 “怎么,这和蓝色妖火有关系吗?”郑当时不解的问到。 白墨用力的点点头,道:“有!关系很大!” 在褚大和郑当时的疑惑中,白墨一本正经的开始解释:“磷的燃点很低,所以磷火经常出现在干燥的夏天晚上。现在才刚刚仲春,天气依旧很凉,比较冷,根本达不到磷燃烧的燃点。所以想要让磷燃烧,必须要给它加热!” 没错,天的确很凉。 不过这个燃点? 是什么鬼东西! 郑当时猛的咽了一口唾沫,对于这如同机关枪一般诡异而又听不懂的解释,他一脸懵逼。 除了中间的天气情况和最后的加热,他啥也没有搞明白。 “白御史的意思是……捣鬼之人有同伙,并且还是在巡逻甲士里面?”褚大突然灵机一动,出声说到。 “差不多!”白墨嘿嘿一笑。 “不可能!吾之心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郑当时立即生气的否定这种可能。 这要是自己亲信的原因,导致治河工程迟滞不前,自己即使没有被刘彻给干掉,最轻的处罚也是贬为庶民。 当然,用治河之功抵过也有可能。 他可不想忙活了几年,最后来一个功过相抵。 最重要的还是他不相信亲信有这种动力。 哪怕自己不富裕,但是小弟们至少饿不着,冻不着,怎么可能会冒这个被族诛的风险? “大人息怒,依下官之见,还有一种可能。”白墨趴在土推里,用胳膊肘支撑起来身体,拱手道,“大人,磷想要燃烧,必须要用化合物制取。所以,有可能是凶手提前混进巡逻甲士的营帐,将磷化合物撒在了甲士的铠甲上。” 顿了顿,他继续解释:“现在正值春季,天气潮湿,吾等又在河流附近,空气中水分充足,很容易发生反应,产生易于燃烧磷化氢。磷化氢遇到空气,在温度够了的情况下,就可以产生蓝色火焰。” 此时此刻,白墨仿佛直接化身成了一个戴着眼镜和博士帽的顶尖大拿,在化学概念还没有出现的中国大地上指点江山。 为了应景,他还特意的假装扶扶眼镜,用来自嗨。 然而,这种行为,被啥也不懂的褚大与郑当时当场给无视。 “既然如此,吾等只需派人仔细的搜查究竟有何人进入了巡逻甲士的营帐捣鬼即可!”郑当时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咧开,笑容浮现。 “大人不可!”白墨急忙制止。 “为何!!”郑当时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这一个幺儿下属。 好不容易有了凶手的线索,却阻止老子。 你现在要是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子活活的开了你的脑壳! 感受到强烈的杀气,白墨急忙的解释:“大农令,如果这么贸然出击,定然会打草惊蛇。正如我之前说的,磷不会以游离态形式存在,而磷化合物的只制取,一定有专门的人进行。所以凶手的同党我们还不清楚。” “打草惊蛇?形容的有点贴切。”褚大两只嘴角同时向后伸开,笑的格外诡异,“白御史大才。” 郑当时也清醒过来,点了点头:“汝言之有理,是吾冲动了。” 见上司冷静下来,白墨拱手一拜,道:“大农令,依下官之见,吾大汉,能够制作出这种化合物的人,非方士无疑!下官斗胆,请大农令调集军队,捉拿方圆五十里之内所有方士!” “白墨,汝胆子够大的。方圆五十里之内的所有方士你知道有多少人吗?”郑当时似笑非笑的说到。 白墨义正言辞,道:“下官不知,但下官知道一件事,如果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论有多少人,凡杀人者,皆应下狱!” 生怕在刘彻面前留下坏印象,他特意的将日后《史记·商君列传》中的原话引用,而不是被修改之后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褚大被这一句话深深地打动,立刻也拱手,道:“请大农令下令吧!此事事关几十万的百姓啊!” “你们两个!”郑当时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陛下派来的这两个协助官员,思想太过活跃了,让他有一些手足无措。 最关键的是,破案根本离不开白墨,目前只有他才懂得蓝色火焰出现的原理。 如果让白墨不满意,郑当时很怀疑这一个幺儿下属会不会撂担子走人。 所以现在是进退两难。 第四十二章:方士与鬼神 “报!!” 正当白墨,褚大,郑当时三个人因为意见方法僵持的时候,突然一名斥候从后方窜了出来。 这名斥候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双膝跪地,对郑当时一拜,道:“启禀大农令,在东方五百米处发现六具尸体!” 郑当时与白墨,褚大,对视一眼,三个人急忙的从坑中站起来。 郑当时脸色很黑,拍了拍身上的土。 “啪啪。” “啪啪啪。” 随后,他向斥候询问:“死者情况如何?” “回大农令,根据令史查验,此六人与之前死者死法相同,皆因中毒身亡。” “毒药种类验出来了吗?”郑当时两只手互相插在袖口内,语气冰冷,使人如同掉入万丈冰窟。 陛下都派监察御史、刺史前来过问,竟然还敢犯案,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明摆着是想要打脸。 斥候低着头,继续说道:“回大农令,根据令史所说,具体的毒药种类还需要仔细研究才可以查明。” 白墨和褚大四目相对,然后看向郑当时开口询问,道:“请问大农令,之前几名死者所中何种毒药?” 郑当时瞥了白墨一眼,道:“根据查验,之前的死者腹中皆存在大量的硫磺。” “硫磺?下官记得,只有方士才会涉及这种东西吧?” 郑当时点点头,无奈的回应道:“嗯,没错,” 白墨态度坚决,再一次拱手,道:“既然如此,下官请大农令捉拿方圆五十里方士!” 郑当时指着白墨,手臂颤抖,道:“汝!汝怎么这么顽固。” “大农令,您到底在担心什么?您作为九卿,应该为陛下分担国家大事的压力,而不是唯唯诺诺,犹豫不决。” “吾犹豫不决?哈哈笑话!”郑当时直接被逗笑了,他微微抬头,仰望天上星空,道,“白御史,汝可知陛下对方士的态度?陛下于元光二年派遣方士寻求仙神。若将周围方士全部捉住,一旦他们用仙神所说作为威胁,吾等应该如何自保?” 他不是不想捉,而是担心被反咬一口罢了。 万一凶手以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借口杀人,他应该如何处置? 到时候,恐怕自己这几个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 如果这一名方士告诉刘彻,用大农令与监察御史的心肝作为药引,长生不老药可成功,他们该如何是好? 古代有比干挖心,刘彻为了让他们表示忠诚,会不会也要求这样做? 所以,郑当时不敢赌,也不能赌。 白墨听了解释,开心地笑了,道:“吾还以为何事,原来大人是在担心这个。” “怎么,白御史难道觉得吾多此一举不成?” “大农令,恕吾直言,若是因为鬼神之事,下官自有办法。”白墨直起身板,充满自信。 “白御史,鬼神之事不比其它。如果汝弄虚作假,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白墨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心情平淡,道:“下官从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大农令,下官希望明天北军来了之后,您可以立刻动手,先行捉拿。下官保证,陛下允许捉拿的敕令两日后必到!” “这……”郑当时犹豫了。 白墨抱拳,朗声说道:“下官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陛下反对,所有罪名下官一人承担!” “唉!白御史汝这是何苦呢。”郑当时无奈的摇摇头,“只要抓住投放你所说物品之人,就足矣!为何非要追查到底呢?这种事情,一旦捅出来,对谁都不好。” “大农令,吾以为,查案如同做学问,应当刨根问底。” 褚大目光闪烁,拱手一拜,道:“大农令,白御史所言有理,下官亦愿一同担下责任!” 虽然不知道白墨到底有多少把握,但褚大还是决定一起承担。 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想要同进退,在心里不断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必须这样做,好像是被白墨对查案的看法打动了。 对事情刨根问底,也许这就是孔圣所讲的君子之道吧。 “褚刺史放心,吾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白墨拍了拍胸口,同时打了一个ok的手势。 鬼神还不好说?不就是编吗,最主要是看谁编的真,编的让人一愣一愣的。 在诸多网络文学和大量仙神游戏的熏陶下,白墨最不怕的就是编。 想要追求仙人?那就给汉武帝讲述一个《诛仙》可好? 想要一个贴近生活的,那么来一场《封神演义》开拓开拓心境也不错。 这一些都不满意,想要一个展示仙人实力的? 好说,好说,洪荒框架足够了吧。 那雄厚磅礴的气势,足够让刘彻头晕转向好几年。 至于如何增加可信度?这个好办,用《山海经》忽悠就行。 到时候告诉刘彻,在极东之地有一处遥远的大陆,那里存在无穷无尽的宝藏,让他派人去找。 说不定还可以顺便带回来土豆,花生,番薯等等改善改善饮食结构呢。 所以白墨一点也不怕被反咬一口。 你咬我?咬的过我吗? 只要洪荒故事一开,直接无双暴气加身,爱谁谁,哪怕是罗贯中穿越来了都不好使。 郑当时闭上了眼睛,艰难的说道:“既然汝决定了,那么出了问题,休怪吾无情!” “大人放心!虽下官名不见经传,但是守信这方面,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好!汝放心。若案子告破,本官不会抢你一丝一毫功劳。” 白墨拱手作揖,道:“谢大人!” “不必!”郑当时一挥手,打断了白墨的动作,“汝就不要去发现尸体的地方了,当务之急,汝应该去立刻书写奏章,以告诫陛下吾等之行动。” “诺!下官告退!” “等一下!”他又叫住白墨,扭着头,对身后一个士兵说道:“李二狗,你护送白御史回去!尸体刚刚发现,贼子应该没有走远。有一个人护卫,比较安全一些。” “诺!” 一个魁梧的男人从郑当时身后的士兵队伍中走了出来,领命之后,站到白墨的身后。 白墨感激的看了郑当时一眼,再一次告辞:“多谢大农令,下官告退。” “嗯,去吧。”送走了这一个幺儿下属,郑当时随即又看着褚大,道:“褚刺史,你就与我一同去尸体附近查看一番吧。如果有什么发现,你也方便向白御史转告。” “诺!”褚大拱手,听从命令。 第四十三章:忽悠 在李二狗的护送下,白墨回到了自己专属的一座临时搭建茅草屋中。 他关上房门,将放在怀中的一块帛书取出。 研磨完墨汁之后,便开始提笔书写。 笔尖舞动,一段段编写好的资料便浮现在帛书之上。 …… …… 申时 未央宫 刘彻捧着刚刚白墨派人送来的帛书,在宦官的侍奉下,神色凝重。 “竟然是仙神之说!果然!那家伙果然不是常人!”刘彻呢喃,肾上腺激素飙升,语气颤抖,“朕继位仅仅十之二年,掌权不过六载,便有天选之人出现辅佐,难不成长生有望?三代之后第四代以朕始?” 虽然白墨在帛书中丝毫没有提到自己得仙人传承,但是刘彻已经癫狂的认为二者有联系。 如若不然,即便是武安君手段通天,也不可能在短短百年之内转遍西方诸国,通晓天地之事。 他轻轻地读出声,企图掩盖住自己颤抖的内心! “臣墨言:上古封神之时,兵祖姜太公以人力轰开天界大门,以封神榜分封诸仙。凡周朝以及商朝天资聪颖,功德远大之人,皆封为仙。恐仙神离去,人间大乱,太公又以《山海经》镇压人世间诸多妖兽,以南天门隔断人间与仙界。自此以后,仙路尽封,人世仙神妖殆尽,凡人难以追求仙缘,仙人亦难以再入人间。” “始皇帝一统华夏,若无暴政,可成千古一帝之位。然其任用奸人,召无能术士于阿房宫中,炼制有毒之丹药,最终不幸陨于沙丘。” “徐福为鬼谷之人,携三千童男童女东出,意图寻求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然其一去数载,终不复还。” 刘彻读的越多,心情就越激动,甚至忍不住拍手称快,就像是一位刚刚接触小说的孩子一样:“没错,正是如此!始皇帝曾经召集方士数百人,于阿房宫中炼丹!徐福亦为鬼谷传人!” 世人皆知鬼谷传人神机妙算,合纵连横之术天下无双。 殊不知,鬼谷传人亦懂得仙人之术。 当初秦始皇为了让徐福出山,也是花了大力气。 这种隐秘之事,刘彻还是从兰台的竹简中碰巧发现。 如今白墨点明,让他如何会不激动? 寻常人哪能知晓这么多?况武安君已死百年,白氏一族早就已经衰败,根本不可能搜集到如此详细的消息。 所以他已经开始相信白墨在帛书上面说的话了。 他的目光继续向左移动,越来越多爆炸性,趋于“真实”的内容出现! “臣墨之先祖起,为重新打通仙凡通道,不惜被天下之人唾骂,于长平献祭四十万赵军将士,以图重开通道,助秦王以及天下有意之人再得仙缘。然,此法虽有用,但亦有害。上天震怒杀生过多,三载之后,先祖死于九重雷劫之下。” 刘彻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武安君会犯下滔天罪行,且死的不明不白。原来并不是秦昭襄王担心功高震主,而是雷劫作祟!朕记得曾经有方士告知,成仙之常人,需经受雷劫锻体之考验,由此观之,善矣!” 他扭过头,对着侍奉自己十几年的宦官春陀说道:“监察御史之言论,卿如何看待?” 春陀急忙的跪在地上,俯首回话:“陛下,老仆见识短浅,不敢多言。” “但说无妨!朕恕你无罪!”刘彻笑着说到。 “谢陛下!”春陀先一叩首,然后才敢继续说道,“陛下,自三代之后,仙人出现之言论数不胜数,然多为欺诈小辈,毫无能力可言。如今监察御史言辞之中竟涉及仙神之说,依老仆之见,不妨先看看御史大人想言之事,想做之事,再行判断。” 顿了顿,春陀继续补充,道:“依御史大人学识堪比天人之能力,老仆以为,其不详说断然有难言之隐。如果不然,为何不直接上书于陛下,共求长生之道?” 刘彻笑着拍拍手,道:“善!当依卿之所言!” 随即,他继续读下去,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脸色变得通红,额头青筋直跳,整个人愤怒无比。 “岂有此理!当真是岂有此理!正如白爱卿所言,这群人当为衣冠禽兽!” “陛下息怒!”春陀见了,急忙的劝阻,“陛下究竟发生何事?老仆是否可为您分忧?” 刘彻将帛书放在面前的书案上,双手握拳,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白御史告知于朕,上古之时,依大功德成仙之人不可胜数,如伏羲,女娲,三皇五帝。并且言明,治河以利百姓,此乃朕之功德来历也!然如今竟有方士妄图阻碍治河工程进度,断朕滔天功德,以图绝朕长生之道!朕如何息怒?!” “陛下勿忧!有大农令,白御史,褚刺史三人在,任何宵小都不足为虑。”春陀在刘彻的后辈拍了几下,给他理顺气息,平复心情,“况此乃白御史对您之暗示也!愚仆以为,其意图告知陛下应以行功德成仙之法,谋求长生之道!” “卿言之有理!”刘彻点点头,从一旁抽过一块帛书,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然后开始回复白墨的请求。 “听卿所言,朕甚怒之!妄图扰乱国政之方士,皆应下狱!”刘彻铆足了劲,在帛书上面用力的书写,“朕许卿之特权,可调动北军,京兆伊所属部曲,务必将妖言惑众,危害百姓之方士捉拿归案,以昭天地乾坤之正气,弘大汉之威严!” 拿过传国玉玺,刘彻用力的按了下去。 “咚!” 一声巨响过后,红色的玺印出现在上面。 白墨请求捉拿方圆五十里方士的奏折,刘彻批准了! 长生可望,没用的方士自然就没有了价值。 刘彻如今已经迫不及待的召回白墨,与之策对,行文王与太公之故事! 只不过前者是为了讨论灭商,他们两个是讨论如何追求长生。 “春陀!”刘彻喝道。 “老仆在。” “立刻派人将此诏书送往六辅渠,明日天亮之前必须送到,不得有误!” “遵旨!” 春陀急忙双手接过诏书,小碎步后退,撤出去下达皇命。 第四十四章:迷踪 池阳县,汉惠帝四年设置,因其在池水之阳,因此得名,它俗名又叫迎冬城。 它位置靠近西北边境,所以是最先迎接冬季的几个县之一。 位于此地,可以明显的感受秋冬季节的变化。因此,日后西汉四大名宫的池阳宫会建立在这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 在池阳县一所黑暗的房间中,一名全身被黑色长袍包裹的中年人正跪在一张草席上,恭恭敬敬的对着墙壁叩拜。 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墙壁上,是一幅纸质泛黄,面积巨大的老子西行图。 相传老子为了教化胡人,在撰写道德经之后,骑着青牛,于云雾环绕中西出函谷关。 当时紫霞蔓延三千里,宛如圣人出世一般。 挂在墙壁上的画讲述的正是那一个景象。 在中年人的背后,是一尊体积巨大的三足青铜炉鼎。 炉鼎的三足上方的外壁上还沾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炭灰,看起来年代已久。 中年人对着图画重重一叩,同时嘴里念念有词:“祖师在上,之前有小人蛊惑,天子下令罢黜百家,毁吾道家传承。如今天子不知悔改,在小人建议之下,又下令修建那该死的引水之渠,坏吾池阳风水宝地。” “昔日始皇帝迫害吾道家弟子,人人以暴君称之,今刘彘迫害吾道家传承,自当亦以暴君称之。” “弟子不才,为振兴道家,翻遍古籍。幸上天垂怜,弟子于查阅古籍之时,无意之间发现秘术一册,可断刘氏之龙脉。” 中年人抬起头,看着老子的画像,狞笑一声:“弟子以仙道为基,以贱民之血肉气笼罩沟渠,使怨魂随沟渠之水横贯南北。待六辅渠与郑国渠相通,怨魂便可随黄河之水东流,断刘汉北方之龙脉,绝其皇室中原之根基!” 说到这里,他颇为得意,甚至双手开始挥动,在原地起舞庆祝。 他在看来,胜券在握,成功已经在向他招手,因此内心大喜。 前有老子化胡以展教化,今有他断龙脉以保传承。 这种行为,已经可以和祖师相提并论了。 “桀桀桀桀桀!!”中年人仰着头,不断的奸笑,“刘彘,汝既妄图断吾道家传承,吾便断你万载传承!桀桀桀桀桀!” “根据古籍记载,若要断其龙脉,必须以十二组尸体之怨魂,置于河流之中。祖师在上,如今弟子已经放置十一组尸体,共计六十六具,今晚便是最后一组,望您保佑弟子。” 说罢,他再次一拜。 伴随中年人的动作,房间中场面一度陷入诡异之中。 就像是一个喜欢跳大神的邪教组织头子,在进行自我洗脑一般。 如果放在现代,他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绝世神功”的傻子,在漆黑的房间中,对周围的人推销:“嘿兄弟,练功吗?这是**大仙传下来的。功法大成之日,可以成仙啊!” “咚咚咚!” 突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中年人猛的扭头,用犀利的目光盯着门口的方向,冷哼一声:“何人在外?” 一个小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师尊,六位镇压之人已经到场,请问何时动手?” 中年人眼睛转了转,道:“汝先好生招待贵客们,待吾出去之后,亲自为其加持,送其面见祖师,以求大道。” “诺!” “稍等!” 童子疑惑的询问:“师尊,您还有何吩咐?” “汝师叔回来了吗?” “还没有。” “还没回来?”中年人突然心中升起一丝丝不详的预感,急忙询问:“汝派人去城门口查看了吗?可否存在军队调动的情况?” 在白墨到达之前,镇压事情进行的都很顺利,不仅仅是民夫,在六辅渠周围县居住的人都认为这一条河流引起老天发怒。 不论郑当时怎么安排人守夜,始终无法抓住偷偷运送尸体的人,恐慌在迅速蔓延。 如今到了最后关头,中年人担心是不是那一群蠢驴反应了过来,才导致师弟没有及时回来。 “师尊,今日城门处应该是大师兄当值。自师叔出发开始,到现在为止,大师兄并没有传回来任何军队调动的消息。” “嗯,我明白了。”中年人点点头,在漆黑长袍的衬托下,他显得格外阴暗,“汝大师兄办事,吾还是放心的。不过以防万一,汝立刻安排人去城门再查看一番。若是有军队调动,立刻回报,吾等方便立刻撤退。” “诺!”童子在门外拱手,道,“师尊,弟子立刻让小师弟去查看。” “嗯,去吧!一定不要出现任何纰漏。” “诺!” 童子走后,中年人的嘴脸向上一勾,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 他看了看摆放在墙角的柜子,然后慢悠悠的走近。 “哗啦!” 一个抽屉被他拉开,一些淡黄色的粉末出现在里面。 中年人将手伸进去,捏起一小撮,捻了捻:“哼!今晚吾就送尔等去面见祖师!” “砰!” 打开处在柜子顶部的一坛老酒。 “沙!”中年人猛的抓起一把硫磺,将它们撒在了酒水之中。 淡黄色的硫磺进入之后,原本颜色微白的米酒变得些许微黄。 由于硫磺并不完全融入酒精,所以大量的沉淀出现在酒坛底部。 “咚!” 中年人盖上盖子,将酒坛子抱起来晃了晃。 “咣咚!” “咣咚!” 酒水在坛中旋转、翻滚,里面的硫磺被晃匀。 “桀桀桀桀桀,好了!小宝贝儿,最后一次就看你的了。” “波!”亲了酒坛一口。 中年人闭上眼睛,平复心情,换上微笑,然后睁开眼睛,提着酒坛向房间外走去。 为了显示自己传承于正统,他还特意的在嘴里背诵道德经中的只言片语:“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道德经在其沙哑的声音下,变得虚幻缥缈,被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接下来,他将要用“祖师流传下来的酒水”招待今日前来求取健康长生的六位幸运愚民! …… 第四十五章:捉贼 傍晚 夕阳落下,天色逐渐陷入黑暗,夜幕笼罩了这片大地。 “当当当!”铜锣声响起。 “收工了,收工了!开饭!” “收工,开饭喽!” “当当当!” 数名汉家士兵敲打着铜锣,在沟渠的附近吆喝。 “所有民夫立刻去火头营领饭,晚了就没了!都快点!” “收工!收工!” 民夫们听了,立刻扛着手中的工具,面带喜色,向六辅渠大营中狂奔。 他们来服徭役,不仅仅因为强迫性,更是因为这里可以吃一口饱饭。 虽然刚刚经历文景之治,但是还是有很多的普通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 尤其是现在土地兼并严重,大量的百姓失去土地,也失去了谋生手段。 不得已,他们只能在徭役中追求饱腹。 只要能吃饱,多干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关键的是,如果运气好,皇帝还有可能犒劳他们,说不定还能混上一口肉。 如今可不像十几年后。 现在的卫青还没有大规模出击匈奴,霍去病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毛孩罢了。 中原地区自己养殖的猪牛羊根本满足不了百姓们的需求。 肉的价格昂贵,平常人家也只有在重大活动的时候才会吃一次。平常日里,谁舍得吃肉? 汉家百姓人人得以吃肉,还是因为卫霍二人打穿匈奴,从北方带回来上百万只牛羊,才勉强满足了市场需求。 六辅渠军营大门处,人头攒动,衣衫凌乱的民夫都在想方设法的挤进去,抢到一大碗饭菜。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事故,负责看守民夫的将领不得已,又多调集几队士兵前来维持秩序。 在这混乱的情形下,一个黑色的身影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功夫,钻进了巡逻甲士的营帐中。 “桀桀桀桀桀,一群愚蠢的家伙,还真的以为是鬼神吗?桀桀桀桀桀,吾师兄弟二人略施小计,便将几万人耍的团团转。” 此人从怀中掏出来一个棕色的小陶瓶,小心翼翼的将里面的粉末倒在摆放在营帐中的铠甲上。 “沙沙,沙沙。” 一层薄薄的粉末被他撒在了铠甲的臂膀下方。 这样以来,只要巡逻甲士拿着长槊,就可以把粉末所在的位置夹住,不径直的站立,粉末很难与空气接触。 一旦发现尸体,他们势必会把长槊插在地面,将尸体所在区域团团围住。到时候,扶着武器那只手的咯吱窝必定会展开,到时候湿润空气进入,“鬼火”就产生了。 这十多天来,他一直这样做,从来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大功告成!”看着眼前被搞鬼的铠甲,他拍了拍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只可惜,还没等他得意完,就突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少年的声音。 “兄dei!你累不累?饿不饿?忙了一天还要加班,你也真够可怜的。你的头头也让你们来九九六工作制嘛。” “呼呼呼呼呼!” 蓦然的,大量的火把出现在这顶帐篷的四周,大帐内部被火光照射的如同白昼一般。 贼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竟然是一位穿着破烂衣衫的民夫。 这名民夫内心一沉,暗骂一句:坏了!暴露了!该死! 他猛的打量四周,怒喝一声:“什么人!” 郑当时身着官服,黑着脸,从营帐外面走进来,指着民夫,怒斥一声:“汝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戏弄本官与陛下!汝可知罪?!” 白墨和褚大也一同走了进来,笑嘻嘻的看着这一个民夫。 民夫眯着眼睛,打量着进来的人,不屑的冷哼一声:“哼!刘彻实行暴政!吾等替天行道,除暴君,迎盛世,何罪之有?” “大胆!”郑当时瞪大了眼睛,用丹田之气骂道:“陛下受命于天,自继位以来功绩卓越,岂能让汝这奸诈贼子诋毁?” 他猛的一挥手,喊到:“来人,给吾拿下此獠!” “哗啦啦!” “哗啦啦!” 铠甲抖动,数十名装备齐全的汉家士兵冲了进来。 他们的头上都有一根黑色的盔缨。 这些人都是北军将士。 “大汉北军?!”民夫不由得后退几步,神色动容了,惊呼一声,“尔等怎么会拥有调兵权力?不可能!” 他能够这么容易的潜入民夫之中,自然在官方中拥有内线。 要不然,怎么会有机会悄无声息的靠近巡逻甲士的营帐? 他原本觉得,即便自己不幸被捉,也一定是押赴长安问罪。在到时候只需要在半路安排人劫囚车即可。 没想到,捉拿自己的竟然是大汉北军!为何自己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如果劫囚车计划实施,相当于让一群乌合之众冲击大汉雄师……这和用石头碰鸡蛋有何区别? 郑当时咧开嘴笑着说道:“既然知道北军已至,汝当明白自己的下场!” “哼!”在北军羁押下,民夫没有挣扎,反而是不解的问道:“汝只是大农令,何来调兵之权力?” “这个就不需要汝操心了。”郑当时得意的说到。 “郑当时,吾劝汝赶紧把吾放了,不然汝会后悔的!” 还敢威胁我? 郑当时直接气炸了! 看来你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你这个幺儿! 他走上前,一拳轰上去。 “砰!” “噗!” 民夫吐出一口苦水。 郑当时活动了活动手腕,看着眼前这一个蝼蚁,道:“汝有何资格向吾谈判?” “你!”这位民夫瞪大眼睛,露出尖锐的牙齿,面色狰狞,“汝可知吾师兄是何人?” 郑当时努努嘴,道:“哼!汝师兄关吾屁事?也不怕告诉你,吾等早就料到你不是一个人,六辅渠周围三十里吾都安排了人。只要你的同党出现,必定落网!” 民夫一听,癫狂的挣扎起来,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呸!尔等助纣为虐,不得好死!神仙定会把尔等打入地府!” “哈哈哈,哈哈哈,你先考虑考虑你自己的下场吧!”郑当时满面红光,得意洋洋。 一旁的白墨走近巡逻甲士的铠甲,看了看上面那一层薄薄的颗粒物,看着民夫,好奇的问道:“尔等究竟是怎么提取的磷化合物?可否告知与吾?” 这制造工艺这么落后的西汉,竟然有人能够制造出提炼化合物的器皿,这让他大感意外。 即便是熟记《天工开物》的自己,也不能保证可以整出这么一套设备。 古人的力量,果然是深不可测。 “什么磷化合物,吾听不懂!”民夫嘴硬,继续威胁,“吾告诉你,今晚蓝色圣火降临之时,就是尔等丧命之时!” 白墨不屑的长嘘一声:“吁……圣火?拿磷火耍我!受热产生火焰,因为空气流通原因跟着人跑。汝当吾傻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吾听不懂!圣火一定会将尔等烧成灰烬!” 白墨摆了摆手,无奈的说道:“大叔,汝至少搞清楚再和吾吹牛呗。磷火温度也就四十摄氏度,还没有吐鲁番的夏天热呢。” 第四十六章:大汉北军 民夫暴怒的挣扎起来,道:“黄毛小儿,汝休要妖言惑众!圣火能过焚烧掉一切,什么摄,什么度的,吾皆不信!都是汝之鬼话!” “老实点!” “老实点!” 在巨力的反抗下,按着他的两名北军不由得大声警告。 “哼!不信拉倒!”白墨白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用随身携带的毛笔戳巡逻甲士的甲胄。 懒得和你废话,你信不信关我毛事? 难不成我还要给你表演一番? 这可不是化学课! 北军校尉苏建指了指这一个民夫,拱手对白墨说道:“白御史,此贼子应该怎么处理?” “有劳苏校尉!”白墨笑了笑,拱手回礼,“一切按计划行事,请校尉将此贼子压下去,严加看守,待明日天亮,将其押赴长安!” “好说!”苏建点了点头,然后对下属吩咐:“尔等将其押进囚车,小心点,别让他自尽。明日日出之时,返回长安,将贼子交给廷尉!相信张汤大人一定能从他的嘴里挤出点东西来。” 张汤作为有名的酷吏,如果连他都审问不出来,那么大汉能够审问出来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 “诺!” 民夫一听自己要被交给张汤,整个人直接急了。 “杀了吾!杀了吾!”他不断的咆哮,“杀了吾啊!” 被廷尉审问,还不如死了痛快。 再嘴硬,也斗不过酷吏的手段。 张汤这个人可是什么手段都敢用。 苏建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押下去!” 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将其胳膊反扣,强行按着走出了营帐! “吾不服!吾不服!” “汝等皆为奸诈小人!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民夫的话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在众人耳边。 白墨转过身,对郑当时说道:“大农令,该收网了。” 郑当时用力的点点头,嘿嘿一笑,道:“好” 这群幺儿,终于可以一网打尽了。 他已经忍了数十个时辰,终于可以行动了。 郑当时将腰间的印玺高高举起,似举重一般,高过头顶,对大帐中诸多士兵下达命令:“众将士听令!” “哗啦!” 随着甲胄的响声,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白墨和褚大在内,同时单膝跪地,低头拱手,齐声喊道:“在!” 郑当时用洪亮的声音,大喝一声:“一个时辰之后,三军出动,分为九队,乔装打扮,摸进周围县,捉拿所有方士!” 他瞳孔猩红,充满杀气。 环视跪在地上的下属,用冰冷的声音,道: “反抗者,杀!” “操兵戈对峙者,杀!” “意图逃跑者,杀!” “谋害他人,周围百姓对其被捉拍手叫好者,杀!” “室中存在大量硫磺者,查封住所,且押赴大营!” “诸君切记,宁可捉错,也不可放跑一人!” “诺!” ………… 一刻钟之后,前来援助的三千大汉北军便动了起来。 “轰轰轰!” “轰隆隆!” 地面被踩踏的颤抖,尘土飞扬,黄沙满天。 “呼呼呼呼!” 无数的火把升起,照亮了漆黑的深夜。 带领这三千北军前来的苏建对九个分队长命令道:“不论结果如何,明日午时必须在大营集合!不得有误!违反者,军法从事!” “诺!”九声回应过后,九条长龙似的队伍便从六辅渠军营窜出,向四面八方俯冲而去。 …… 谷口县 某道观 “咚咚咚!” “咚咚咚!” “开门!快点开门!” “谁啊?”一名穿着草鞋和白色道家长袍,额头点染了一滴红色朱砂的童子从后院跑过来。 “别废话,快点开门!”外面催促之人的声音粗犷,让人倍感压力。 童子将门口的门栓拔开, “嘎吱……” 木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还没等童子将其全部打开,突然一股巨力传来。 “砰!” 木门被人用脚完全踹开。 “轰隆隆!” 须臾之间,数十名身穿破烂衣服,额头绑着白色布条,宛如逃荒者一般的北军士兵立刻冲了进来。 童子瞪大眼睛,惊呼一声:“尔等何人!此乃道家场地,汝等会惊扰神灵的!” 领头之人丝毫没有在乎身边这一个小孩子的警告,他面无表情,用力向前一挥手,道:“全部拿下!” “诺!” “咚咚咚!” “砰!” “咣当!” 冲进来的士兵就像是一群饿狼,将道观中的所有木门都砸破,在里面休憩的人被强行揪出来。 一名穿着淡蓝色素色长袍的中年人,宛如一条死狗,被两名北军士兵强行从道观主殿拖了出来。 “尔等究竟是何人!吾乃世外之人,何曾的罪过你们?”中年人红着眼睛,尖叫一声,“汝等侵扰神灵安宁,是要遭受天谴的!” 祖师留下的百年基业,被这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给砸毁,他怎么能不心痛? 主殿后面的炼丹室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强行砸开,丹炉被推倒,放在抽屉里面的各种材料被粗暴的抽出来查看。 他无可奈何,虽然想要反抗,但却因为被按住,什么也做不了。 “闭上你的嘴!大汉北军办事,不服者杀无赦!”领头之人眯着眼睛警告一声。 中年人心中一惊,急忙说道:“北军?吾所犯何罪?汝有什么权力捉拿吾等百姓!识相的,赶紧把吾和吾之弟子放了,不然吾就去长安面见陛下,陈述汝等之罪过!” “不必!”领头之人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说道:“吾免费送尔等前往长安!” 中年人愤怒的瞪着眼前的北军士兵,威胁道:“吾会让尔等付出代价的!” “哼!随你!”领头之人不屑的冷哼一声,环顾四周,诘问道:“这里是否还有可疑人等?” “启禀什长,道观中的人都在这里了。” 领头什长点了点头,道:“带着他们,回大营!” “诺!” …… 淳化县 “杀啊!” “杀!杀进去!” “哗啦啦!” 藏在士兵衣服下面的甲胄哗啦作响。 他们手中拿着偷运进来的刀剑,一次又一次的对眼前的道观发动冲锋。 领头的什长对着道观里面大喝一声:“大汉北军办事,速速投降!否则杀无赦!” “哼!一群贼子还想冒充北军?都给我顶住!我已经让童儿去报官了,不出一刻钟,县尉一定会来支援的。大家给我顶住!”一个穿着素色长袍的方士面红耳赤,对周围的弟子们下达命令! 道观之人,人手一把短刀, 方士尖叫一声,指着再一次冲进来的北军士兵,惊恐的喝道:“给我顶住!顶住他们!” “噗嗤!” “噗嗤!噗嗤!” 刀捅进身体,一个又一个道观弟子倒下了。 北军也不好受,在这一群人的负隅顽抗之下,也损失了好几名士兵。 令行禁止,这是大汉军队的核心。 尤其还是北军这种精锐部队,更要坚守令出必行的原则。 虽然刀子入腹,但是他们还是咬着牙关,拼命的往里面冲锋。 “杀!杀!杀!” “全军听令!抵抗之人,杀无赦!” 领头的什长浑身浴血,血丝布满了双眼,手臂青筋暴起,怒火冲天。 “噗嗤!” “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妈妈啊!” “救命!大家快跑啊!” “挡不住!魔鬼!他们是魔鬼!” 一个胳膊被砍断的弟子,捂着自己的伤口,涕泗横流,对着方士呐喊:“师尊,吾等投降吧!他们真的是大汉北军!我们挡不住啊!” 方士依旧是面色狰狞,冷声道:“给我顶住!不能让他们进来!一旦他们进来,大家都要死!” “师尊!”胳膊断了的弟子再一次惊呼一声。 “哼!本座没有汝这种贪生怕死的弟子!”方士抽出腰间的刀,一下子捅死了这一名企图投降徒弟,然后冷血的说道:“再敢谈论投降者,休怪为师不客气!” “什长,什长!道观里面起火了!” 领头什长定睛望去,在火把照耀下,那黑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刺鼻子的气味从饭馆中传来。 “该死!一起冲!这一群家伙搞不好想要毁坏证据!赶紧的,杀进去,不用管他们的死活!一定要查明到底是什么被烧毁了!” “诺!” “轰轰轰!” 在命令下,超过一百名大汉北军穿越道观门口,一拥而上,强行镇压反抗之人。 “噗嗤!” “噗嗤!” 血柱乱喷,无数的道观弟子倒在地上,尸体遍布整个院子。 鲜血从尸体的伤口处流出来,染红了这一片土地。 作为道观主的方士也被四五个士兵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报!什长,经过查明,此贼子在后院储存了大量的皮甲。看样子,是企图卖给匈奴人!” “卖给匈奴人?”这一名什长听了之后,瞪着趴在地上的方士 快速走近, “啪!”一脚踩在方士的手背上。 用力的碾一碾! “嘎嘣!”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方士痛苦的惨叫。 “吾等在前线冲锋陷阵,汝却将皮甲等装备卖给匈奴!汝良心何在!” 方士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来人!把他连夜押回长安!交给廷尉审判!一定要查处皮甲来源以及运送渠道!”什长暴怒吼到。 “诺!” 几个士兵拿出绳子,将方士五花大绑之后,扔到一匹马的马背上。 在三四个士兵的环绕下,他被即刻押回长安。 第四十七章:暗夜杀机 三原县 与谷口和淳化不同,在北军进入之后,三原县的道观依旧是格外的安静,丝毫不闻打斗的声音。 在诸多火把的照耀下,道观院子一片明亮。 身穿道袍的方士率领一众弟子迎着火光,与前来缉拿的什长交谈,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将军,不知所来何事?吾等修行之人,从不参与世俗之事,为何尔等突然扰吾之清修?”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对方这么客气,什长也不好意思使用暴力。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甲胄,拱手道:“将军称呼不敢当。六辅渠发生多起命案,奉大农令之命,捉拿所有相关人等!” “原来如此。”方士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既然是大农令的命令,那么吾等自当遵守。不知吾等应该如何配合将军?” 什长给了属下一个眼色,示意把这里围住,别让人跑了,然后对方士说道:“请先生召集门徒,随吾走一趟吧。如果尔等没有参与命案,那么大农令自当会将你们放回。” “可!”方士拱手作揖,恭敬地说到,“还望将军等待片刻,让我们准备一下。不需太久,半炷香足以!” 什长很是理解,点点头,同意了:“善!” 人家都这么客气了,自己也不能不给面子。 你方便我,我就方便你,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西汉的人相当的朴实,民风淳朴,信义为先。 方士转过身,挺直腰板,对面前的众弟子说道:“徒儿们,汝等应该听到了。利国利民之工程发生了命案,北军前来调查,于情于理,我们皆应配合。现在每个人收拾一下行李,熄灭火焰,半炷香之后回到这里集合。不来之人,休怪吾不客气!” 众弟子齐拱手,异口同声:“诺!” 一炷香之后,三原县道观之人被全部带走。 ………… 池阳县 城门口 前来捉拿相关方士的三百名士兵被无情的关在城外。 苏建骑在马上,黑着脸,对看守城门的士兵呐喊:“喂!楼上的人听着,吾等乃大汉北军,速速开门!” 这城池都进不去,还怎么抓人? 他可是清晰的记着老大说过的话:“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把事情完美解决!” 当时白墨的伙计送信给卫青的时候,卫青还专门召集部曲,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会议最终讨论出来一个结果:此次行动能够提升车骑将军一系的威严与功绩,理应出兵。 但是吃独食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所以卫青接受了白墨在信中提出来的建议——和北军联手。 大饼一起吃,功劳一起分。 自己单排虽然自由,却不如双排安全。 只要他卫青一系与韩安国一系一同出手,哪怕朝中有再多人不愿意,也不敢有小动作。 他们两系加起来,几乎占了整个大汉可战之力的三分之二。 谁还敢造次? 所以最终两家一合计,拍板决定,派遣苏建带领北军三千士兵,前来支援白墨。 所以苏建现在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蚱,他可是“全村的希望”。 如今三千北军分成九队各自行动,要是因为自己进不了城池,耽误了大事,卫青非得活剥了自己。 “吾乃车骑校尉苏建!若尔等再不开门,耽误车骑将军大事,定斩不饶!” 城头上一个青年模样的人探出头,对着下面喊话:“苏校尉,想要进城,拿手令出来!小人职位卑微,可不敢违背军法。” 青年身后一个小喽啰小声说道:“队长,把北军关在外面……会不会出事啊。” 青年不屑的摆摆手,道:“吾等这是奉命行事。没有手令,哪怕是中尉大人亲自带兵前来,也坚决不给开门!” “哦。”小喽啰点点头。 苏建眼睛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气的胳膊发抖,呼吸不畅。 他摸了摸胸口,突然想起来自己有卫青交与的调兵文书。 急忙从怀里掏出来,苏建大喝一声:“吾有车骑将军调兵文书一份!速开城门,吾交与你看!” “不行!请苏校尉将稍作等待,小人去找一根绳子。待会校尉将文书绑在绳子上,小人将它拉上来。若文书为真,小人自然会给将军开门!”城头上的青年态度坚定,坚决不轻易开门。 “好好好!那你快去找!”苏建怒火中烧,怒吼一声,“半炷香之内,如果城门还没有开,天亮之后,吾要抓你全家充军!” 这哪来的二愣子? 你把门打开能死吗? 哪怕是有军法,老子给你扛了行不行? 一个县尉,再牛能牛的过我这一个实权校尉吗? 说得好听一点,你这是遵守直系老大的命令,说的不好听一点,你这是傻! 连上司的上司的话都敢不听?这不是嫌自己仕途太过平坦吗。 “汝等在这里严加看守,不许打开城门!吾先去找绳子!”青年神色平淡,嘱咐一声。 “诺!” 点了点头,青年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身影便消失在城楼的楼梯拐角。 一炷香后 苏建在城楼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兵刃,神色凝重。 竟然还没有开门?这群人想要造反不成? 他再一次对着城头呐喊:“绳子找到了吗?怎么还不放下来!” “校尉大人,请阁下稍作等待,吾之队长已经去寻找绳子啦!”那一个小喽啰双手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喇叭形状,大声喊着。 苏建眉头一皱,道:“怎么还没有找到绳子?吾记得每个城池下方的府库都会有绳子吧?” “大人请恕罪,小的不清楚。” 这时,在苏建身后的什长靠近他,嘀咕一声:“校尉大人,您说那个人会不会是去通风报信去了?” 苏建:“!!!” 他猛的扭过头,震惊的看着身后的什长,开始不停的点头。 有道理! 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既然这么久不来城门,定然是存在猫腻。 除了心怀鬼胎之人,还会有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北军入城? 在平定诸吕之后,北军就是皇家的代表! 北军听命的是皇帝! 北军最高领导人维护的是皇家的尊严! 卫青在安排军队调动的时候,自然也考虑过这一件事情对皇家的影响。 否则,以他的忠心,坚决不会轻易的调动军队,捉拿一些在他职责之外的人。 如今皇家专属兵种都来了,你一个守城的想要遵守军令表现一下可以理解,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可是这么长时间还不开门,是何道理? 在长安腹地除非是得到允许,还有谁敢大规模的调兵? 想到这里,他急忙的对城头大喝一声:“立刻开门!汝之队长乃奸细!若罪犯跑了!尔等要一同被下狱!” 城头上,小喽啰们听着苏建的威胁,立刻慌了。 “啊?队长是奸细?” “不会吧?” “看不出来啊,队长一向待吾等不薄,应该不会是奸细吧?” “一定是弄错了!” 城头上的守军,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 有的守军直接慌了神,道:“这可如何是好?到底开不开城门啊。兄弟们,下方的可是北军!平定诸吕之时,杀人不眨眼的北军啊!” “这……” 苏建再一次大吼:“尔等还不开门,难不成想要叛国吗?” “叛国?” 听到这两个字,没有主心骨的城头守军更加的慌了。 这可是族诛的大罪,别开玩笑啊。 “兄弟们,快点,打开城门!来不及了,快点打开城门!吾不想死在这里!” “快快快,来几个人下去把城门打开!” “快点!” “苏校尉,您稍等,吾等立刻去开门!” 几个小喽啰急忙的冲向楼梯,以求下楼打开城门。 他们身影进入被黑暗掩盖的楼梯 “噗嗤!” “噗嗤!” 突然,暗夜中传来一声利刃入腹的声音。 “噗!” “呃……” 刚刚下了楼梯的士兵被一群藏在暗处的黑衣人给偷袭杀掉。 在城头上的其他守军面面相觑,对着黑暗楼梯询问,道:“什么声音?汝等怎么了?” “没事,没事,被绊倒了。”仅活的一名士兵被人用刀架着脖子,声音颤抖的回应。 “哦,那你快点去开门!苏校尉还等着!” “知道了,知道了。” 这名士兵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的七八个黑衣人,猛的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各位好汉,饶吾一命吧。吾上有老,下有小啊。” “哼!给暴君卖命者,都要死!”黑衣人首领狰狞一笑,然后用刀子抹了士兵的脖子。 “呃……额,汝!汝!” 士兵瞪大眼睛,不甘心的倒在了楼梯上。 “处理尸体,一定要阻止苏建入城!为师尊他们争取时间!” “诺!” 两三个人将倒在地上的尸体拖进黑暗后,重新埋伏起来。 半炷香之后,城门依旧没有打开。 苏建在外面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怒喝一声:“全体听令!给吾就地取材,制作攻城棍!吾今日要强行入城!” “诺!” 三百名士兵立刻分出一百人,他们拿着刀,一路小跑,向后方的森林奔跑。 苏建的嗓门很大,城头上的士兵们也听见了。 “苏校尉,三思啊!已经有人去开城门了!” “三思你个锤子!老子的大事让尔等耽搁了!等吾入城,定要汝等好看!” “快点,谁再去催催,到底为什么城门还没有开!” “走走走,一同去,一同去!” “好!” 十几名在城头巡逻的士兵当机立断,拿着长刀,一同向楼梯口跑去。 “噗嗤!” “噗嗤!” 依旧是刚刚进入楼梯口。 利刃入腹的声音再次传来! “啊啊啊啊!”中刀的士兵痛的呐喊! “有埋伏!兄弟们,小心!” “杀啊!” “杀!” “噼里啪啦!” “砰!” “呯呯,呯,呯呯呯呯!” 黑衣人与士兵们短兵相接。 刀光剑影,武器残影不断。 鲜血撒在石头砌城的楼梯上。 “大家不要恋战,赶紧去开城门,迎接王师入城!” “诺!” 数十名士兵边撤边战, 他们推到城门口 “咚!” 门栓被抽出啦。 “嘎吱……” 几个人顶着黑衣人的攻势,两个人用力的推开城门! 黑衣人首领看着逐渐打开的大门,以及在大门缝隙中怒发冲冠的苏建脸庞,高呼一声:“风紧扯呼!” 十几名黑衣人做事果断,立刻撤退。 “咣当!” 池阳城门重重的装在城门洞的墙壁,苏建带领士兵冲了进来。 “校尉大人,吾等遭受了埋伏!因此开门才晚了……” 苏建点了点头,道:“吾知晓!全军听令!随吾杀进去,尽量生擒。迫不得已,格杀勿论!” 如雷贯耳的声音响起:“诺!” “驾!驾!” 苏建一马当先,冲进池阳城。 “杀!!” “杀啊!!” 三百名大汉北军红着眼睛,如同一群猛虎,紧跟其后。 今晚,池阳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时隔五十一年,北军再一次入城平乱! 这一次,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死在他们的刀下。 第四十八章:府衙审问 第二天晌午 茅草屋中 “哈欠……”白墨伸了伸懒腰,拍了拍嘴,两眼朦胧,白茫茫一片。 他下意识的向旁边摸索,想要找一下自己的手机。 几个呼吸之后,他惊呼一声:“我靠!又忘了!距离手机出现还要两千多年呢!” 白墨突然反应过来,并且猛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希望通过撞击使自己清醒一下,“妹的,没手机就是不方便,这都什么时辰了……” 看着透过窗户,射进房间的阳光,他懒散的将衣服穿上。 “嗯……好困……” 穿好之后,他再一次倒在塌上,闭上眼睛,进行冥思。 “砰!” “嘎吱,嘎吱……” 木质的塌被撞击一下,嘎吱作响。 “白御史,您醒了吗?” “嗯?谁在外面?”白墨突然睁开眼睛,望着窗户的方向,询问到。 外面的声音解释道:“白御史,小人是大农令的家仆,我家老爷让小人在此恭候您醒来。” 白墨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询问,道:“大农令派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回白御史,我家老爷只是说,让您醒了之后立刻去找他。” “我知道了!” 白墨用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衣衫,在铜镜前稍微照了照,确保没有失礼的地方。 先秦·孔子《论语·宪问》:“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在孔子看来,一个民族的文明情况,与衣着打扮高度相关。 在独尊儒术的当今,服装的整齐格外重要。 为官之人,如果不想成为儒家子弟攻击的对象,就必须注重衣着打扮。 白墨可不想在某日清晨早朝之时,成为朝会的论点。 “咚!”他打开房门,对门外这一个男性家仆问道,“兄弟,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咕咚!”郑当时的这一位家仆猛的咽了一口唾沫,骤然立刻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白御史折煞小人了。” 被一个御史称为兄弟,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哪怕是自家老爷,也只是称呼自己的姓氏。 他何德何能,竟然被白御史称作兄弟? 在二十一世纪看起来很平常的搭话,直接把他吓得肝胆俱裂,脑袋都大了一圈。 白墨无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家仆,道:“起来说话!” “诺!” 家仆畏手畏脚的站了起来,脑袋越来越低。 再一次询问:“现在是何时辰?” “未时!” 白墨点了点头。 看来还不是很晚,才下午两点左右嘛。 之前的安排是让北军在午时回来,看来自己起床的时间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说不定犯罪嫌疑人刚刚到达军营呢。 自己这就叫守株待兔……不对,应该是以逸待劳! “既然已经未时了,那请带吾去面见大农令吧。” “诺!” 这名家仆引领着白墨,向大农令办公的临时府衙走去。 两个人约摸着走了十分钟左右,便到达了目的地。 在大农令临时府衙里面,郑当时正坐在首位,十来名北军将士分成两列站开。 在下方跪着三名被绳子捆的紧紧的,披头散发,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砰!”惊堂木落下。 “尔等可知罪?” “哼!狗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郑当时对下方的犯人怒喝一声:“大胆!孙守强,汝涉嫌谋害无辜百姓,阻挠治河进程,导致黄河下游数十万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竟然还敢如此猖狂!来人!掌嘴三十!” “诺!” 下方的立刻有三名北军出列。 两人按住,一人接过惊堂木,对着孙守强的嘴狂抽。 “啪!” “啪!” “噗!狗官……” “啪!啪!” “……你不得好死……” 孙守强嘴里的鲜血与碎牙混合在一起,从嘴角源源不断的的流出来,他怒瞪着郑当时,依旧在不停的叫骂。 白墨再一次整理一下衣襟,确保没有问题之后,在府衙之外,拱手喊话:“大农令,下官来了。” 郑当时随着声音,将注意力转移到门外,看着一身白衣的白墨伫立在外面,急忙起身,笑着打趣一声,道:“白御史醒了啊,你这一觉睡得够舒坦呀。” “哈哈,有大农令主持,下官心情轻松,睡觉自然舒坦。” 郑当时嘴角勾起,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道:“白御史,昨晚吾等收获颇丰,不仅仅捉拿到了幕后黑手,并且还一举端掉一个为匈奴运送皮甲的据点。看来白御史又要加官进爵了。” “不敢当!都是为陛下做事。”白墨谦虚的挠了挠头,快步走进来,然后看着跪在地下的三个人犯,询问道:“敢问大农令,此三者,何许人也?” 郑当时重新坐下,表情尽量保持严肃,看着孙守强三人,冷声说道:“此三者,害人之方士也!正在被掌嘴者,乃此案之幕后黑手。” 他停顿一下,喘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昨日苏建校尉带兵前往池阳县,被其弟子拒于城门之外。此人在池阳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要不然,守城军队中不可能混进其弟子!” “竟然阻挡北军进城,这不是找死吗?”白墨用充满同情的眼神,瞥了一眼下方跪着的三个人。 虽然不清楚是他们中哪一个干的“好事”,但是那家伙的结局,恐怕会不怎么样,甚至会连累全家。 孙守强即便是组织这一场阴谋,但根据大汉律法,顶多判处其车裂之刑,然阻挡北军办事者,恐怕全家会被发配边疆,戍边抵御匈奴。 近几年大汉频繁的与匈奴发生战斗,那里的敢死队应该缺不少人。 “的确是找死。”郑当时点了点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昨晚北军再一次入城,即便是苏校尉曾下达尽量活捉的命令,但是真正行动起来的时候,凡是涉及此事之人,皆难逃一死,除此三者之外,仅仅两三名总角之龄的儿童得以幸免。” “唉,何必呢。”白墨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说说,直接跑不好嘛? 你跑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大不了装作不是自己干的,来一个死不承认就得了。 非要作死。 故意的阻止北军进城,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城中存在问题? 大晚上的,四个城门都紧紧的关闭,你阻挡的了一时,能阻挡一世? 天一亮,北军来一个封闭城门,你往哪里跑? 白墨上下打量了一被掌嘴的孙守强,不由得暗自感叹一声:兄dei,你这真够惨的,本来单带的好好的,结果猪队友把敌人吸引过来,直接来一波团灭,给人家送了一个五杀。 “大农令,这三个人招了吗?”白墨双手环胸,淡淡的询问。 郑当时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自从来了之后,孙守强就一直在叫骂,而他的这两名弟子也是半个字也不说。看情况是打算拒不认罪了。” “哦?苏校尉在其家中是否搜到硫磺之类的东西?” “有!在其炼丹室的抽屉中,有不少硫磺粉末。” 白墨笑着对孙守强说道:“硫磺粉,你挺悠闲的啊。磨成粉末,花了不少时间吧?毕竟要有近百人的量。这玩意少了虽然会使人中毒,却难一下子死亡。只有大量的硫磺一同服用,才可以致死。” 孙守强瞪大眼睛,凝视白墨,哼哼一声:“呜呜呜……呜呜……” 他的嘴被打肿了,只能这样子出声。 跪在孙守强身后的一个青年抬起头,盯着白墨,冷声诘问:“吾之师尊问汝是何人!” “呦呵,还有翻译?这操作可以啊!”白墨眼前一亮,惊呼一声。 也不隐瞒,直接干脆利落的回答,“吾乃陛下钦点监察御史,特意来查看治河之事。” “对!汝等有今日之下场,白御史功不可没!”郑当时也在旁边应和一声。 “哼!吾听不懂尔等在说什么。什么死人,什么治河之失?狗官!哪怕你问的再多,还是那一句话,和吾等无关!” “砰!” 郑当时再一次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喝一声:“还嘴硬?证据确凿,岂容尔等抵赖?” “大农令,不会吾醒之前,这一群人就这样子抵赖吧?”白墨神情古怪的瞅了一眼郑当时。 这要是张汤动手,估计早就成功了吧? 还是太仁慈。 不能因为你经历了黄老盛世,就对道家之人这么仁慈吧? “没错。”郑当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脸色变得有点黑,恨不得杀了下方这三个犯人。 自己审问了半天,一个字也不吐出来。 这三个幺儿! 要不是碍于身份,自己早就直接大刑伺候了。 白墨无奈,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由下官带领大人梳理一下案发经过吧。” “好!有白御史梳理,本官倒要看看,他还想如何狡辩!”郑当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然后对着三名犯人大喝一声,“尔等瞧好了,蓝色火焰已经被白御史破解,吾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欺诈手段!” 第四十九章:逗吾一笑 白墨转身,盯着这三个犯人,化身侦探,开始陈述案发经过。 “十二日之前的夜晚,在沟渠之中突然出现了六具尸体,这是一切事情的开端!” 观察了一下三人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根据有关甲士汇报,在搜查尸体的时候,身边莫名其妙的出现了蓝色火焰!蓝色火焰仿佛长了眼睛,竟然跟着人移动!” 跪在地上,刚才担任翻译工作的青年骤然惊呼:“神灵怒火!此乃神灵怒火!明明是尔等招惹到了神灵,才导致大量的人员死亡,为何抓吾等前来!” 白墨一脸怪笑的盯着青年。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编,接着编!老子看看你能编到什么程度。 你说说,你要是采用雷电之类的装神灵怒火,搞不好大家还真会被蒙骗一阵子。 但是你偏偏用磷火! 玛德,这玩意连人都烧不痛,你告诉我这是神灵怒火,你这神灵是低配到什么程度? 当我傻啊? 花着大价钱,产出低配版本的火焰,你们也是群人才。 “汝为何发笑?难不成吾之言论有何问题不成?” 白墨将脑袋一歪,吧唧吧唧嘴,看着青年,出声问道:“说出汝名,逗吾一笑!” 青年一愣,什么鬼? 还逗汝一笑? “呸!”他啐了一口唾沫,怒吼一声:“汝欺人太甚!吾之名讳,岂是汝可以诋毁的?” “白御史,此人名叫姚烨,是孙守强的大弟子!昨晚就是此人阻止北军入城。” “哦,姚烨啊。”白墨眯着眼睛,嘿嘿一笑,“汝说蓝色火焰为神灵之怒对吧?” 姚烨伸直脖子,大张其词,道:“有何问题不成?若非神灵之怒,火焰为何是蓝色?为何会追着人跑?” 白墨拍拍手,笑着说道:“好!既然汝称其为神灵之怒,那么吾便给你演示一番,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怒火的威力!” 姚烨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异常激动,虽然跪在地上,但是他依旧企图向后蠕动。 “大农令,那几副甲胄还在吗?” “这个自然。自从捉住贼子之后,那一顶大帐就被吾下令封锁了。证据之流皆在其中,无人触碰。” “善!那就请大农令派人将甲胄取来吧,顺便再额外弄个火把。” “没问题。”郑当时点点头,然后对下方的士兵吩咐到:“尔等分成两队,一队去取火,另外一队前去将甲胄取来。记住,一定不要让甲胄靠近火焰,也不要让甲胄的咯吱窝处打开。” 他可是清楚的记着那一天白墨的解释,所以下达命令相当慎重,生怕出现问题。 “诺!” “汝想作甚!”姚烨惊恐的咽了口唾沫,尖叫一声。 “嘿嘿,别怕,我这是打算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听话哈,别反抗,一会儿就好了。”白墨满脸坏笑,还不断的搓手,给人展示出一副猥琐大叔的模样。 姚烨不断的摇头,歇斯底里的喊着:“吾不感受!不感受!滚开!别过来!” 仅仅小半炷香, “哗啦啦!哗啦!” 甲胄晃动的声音便从外面传来。 领头的北军什长拱手道:“大农令,白御史,甲胄带到!” 白墨笑着走近甲胄,道:“好!多谢各位兄弟了!” “白御史客气,此乃吾等之责任尔。”什长拱手作揖,“不知吾等接下来应当如何配合白御史?” “请各位兄弟将甲胄放在此人的面前即可。”白墨指着姚烨,简单粗暴的解释。 “不要!别过来!吾不想被神灵迁怒!不要!”姚烨不断的尖叫,还用两条腿,不断的向后蠕动。 “按住他!”郑当时冷哼一声。 整个大帐之中,都是姚烨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不要!别过来!不要!” 白墨示意拿着火把的士兵将火把递过来。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呼呼呼呼!” 火把慢慢的靠近甲胄, “呼!” 突然,一阵耀眼的蓝光闪过,甲胄上面燃烧起来蓝色火焰。 “呼呼呼。” 火焰在甲胄的胳肢窝处静止不动,燃烧并不是很剧烈,甚至甲胄都没有点燃。 “来来来,让他们挨个用手指碰一碰!”白墨一边拿着火把,一边指着姚烨,孙守强,和另外一个始终一言不发的青年,“让他们好好感受感受这个低配版本的神灵之怒!” “呜呜呜……呜呜……!” “不要!滚开啊!” “不!” 三个人都不同程度的睁大双眼,几乎同时尖叫起来。 虽然他们制作出蓝色火焰的材料,但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根本不知道危机。 毕竟,谁会闲着没事干,碰火焰玩? 尽管蓝色火焰除了草纸以外,其他的东西都没有点燃,但是他们还是不敢触碰。 生怕把自己烧伤。 如今白墨竟然扬言让自己几人尝尝威力,这还得了? “放开吾!放开!” 姚烨被强行的按住,一名北军士兵拿着他的手指,慢慢的靠近磷火。 “不!!”他满头大汗。 一阵恶臭传来,屎尿横飞,把地面直接弄湿了。 就这样,姚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伸进了磷火。 “啊啊啊!” 顿时,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从府衙中传出,把房顶的瓦片都吓碎了好几块。 “装什么!”白墨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明白,就汝这个胆量,谁给汝的勇气阻挡北军入城?梁翠萍吗?” 姚烨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指,仔细的感受着被磷火灼烧的感觉。 指尖处,仅仅感觉很热,并没有疼痛感,就像是被置于热水之中。 这温度,恐怕比洗脚水还低。 他顿时瞳孔紧缩,失声道:“这怎么会……” 孙守强与另外一个弟子也挨个尝试了一番。 每个人被烧灼之后,眼睛瞪得老大。 “尔等的神灵之怒,威力不太够啊。”白墨撇了撇嘴,嘲讽一声,“这连手指都烧不疼,还叫怒火?吾看叫神灵拜年还差不多。” 孙守强瘫坐在地上,强行忍着疼痛,努力的矫正自己的发音:“扑…可…能!汝嗡了森某妖化!” “吾未用任何妖术。引发磷火的材料还是尔等弄来的呢。”白墨将手中的火把还给士兵,盯着孙守强,道:“吾很好奇,汝究竟是如何提取的磷化合物?可否告知与吾?” 如果这个家伙真的能够制造出来提取化合物的设备,他不介意让刘彻特赦这个家伙。 当下关头,虽然白墨脑海中有很多种工艺,但是缺少设备,搞不出来。 眼前的孙守强让他看到了希望。 一个进行早期工业化希望。 第五十章:腹黑 府衙中,火把上的火焰“呼呼”的跳动,上面的松树油“滋啦,滋啦”的燃烧。 孙守强望着眼前这一位被称为御史的大人,心情忐忑无比。 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那个东西的来历。 看眼前这个大人的动作,那玩意儿应该挺重要,要不然早就直接分析完事件的经过,然后逼着自己画押认罪了。 他低着头,不断的思量其中的利害。 相信对方没有得到具体消息,应该不敢对自己用刑。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跪在地面的孙守强身上。 白墨不耐烦的踢了孙守强一脚,诘问道:“喂,吾问汝话呢!提取磷化合物的工具从何而来?是汝制作的,还是购买的?” 郑当时摆摆手,抻着头对白墨说道:“白御史不必心急,对付这种人直接大刑伺候,吾就不信他还能一直嘴硬!” 对付这种不知好歹的幺儿,在他的眼里,直接用刑就好了。 既然白墨这么重视那一个东西,郑当时不介意卖一个人情,对这一个精通黄老之学的家伙仔细审问,静心“装扮”一番,让他品品“三木”的滋味。 “也好,请大农令准备一下刑具吧。如果刑具抬上来,他还是不说,那么就直接用刑吧。” “善!”郑当时乐哈哈的一笑,然后用力的拍了一下手中孤形的惊堂木。 “砰!” “来人,去府库将刑具取来!本官今日要好好招待招待这个家伙。” “诺!” 四名北军士兵立刻离开营帐,前去拿取刑具。 孙守强抬起头,瞪大眼睛,瞳孔中充满了血丝。 由于被捆着,他只能不断的晃动着身子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呜呜……呜呜!” 白墨眉头一皱,呵斥道:“说清楚点!” “呜呜呜……呜呜呜!” “我去,汝这是说话呢还是哭呢?”白墨脸上挂满了黑色竖线,直接无语了。 看来这个家伙真的是急了。 要不然反应也不会这么激烈。 于是,他只好对着瘫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姚烨说道:“翻译,汝帮吾翻译一下。” 姚烨艰难的扭头,望着自己的师尊,嘴巴微张,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话。 白墨叹了一口气,感叹一声:“两个软蛋!” 才这么一点刑罚就受不了了。 郑当时刚才是怎么做到和这三个人耗了半天的? 刚才的硬气呢?刚才的宁死不屈的风骨呢? 全被狗叼走了吗? 无奈,只好走到记录案件情况的主簿边,拿起一根毛笔,并且沾了沾墨汁。 “给他松绑!”白墨对两侧的北军说道,然后又将脸靠近孙守强,轻声询问:“汝会写字吧?” “嗯嗯嗯。”孙守强急忙点头,像是得了点头症一般。 “砰!”一卷空白的竹简被扔在地上。 “将汝想要表达的话写在竹简上!” 解开束缚的孙守强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立刻抓起毛笔,开始书写自己刚才“呜呜”半天,所说的话。 “哗啦!” 竹简展开, 他右手拿着毛笔,伏在地上,笔走如飞。 “唰唰唰!” 仅仅几个呼吸,一串话就被写出来了:“大人,若吾说明其来历,可否当过吾等?” 白墨不悦的说道:“看情况。若汝所言对本官有用,尔等罪责自然可以减轻。” 这还什么也没交代,就想和自己谈判? 做梦呢? 梦里恐怕都没有这么美好吧。 “大人,制作神灵之火的材料是吾从石头中提取的。”孙守强在竹简上如实书写,“所用的工具,乃是祖上传下来的。” 白墨神色凝重,望着竹简,半信半疑的问道:“汝祖上还有人能够制作出那种东西?” 孙守强点点头,急忙再一次书写,生怕被大刑加身。 他只是一介方士,不是战士。 根本扛不住几次刑罚。 “大人有所不知,吾之祖上,有幸在鬼谷门下学习几载,因此精通手工之艺。” “原来如此。”白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既然是中国历史中最神秘的鬼谷一派,怪不得能够做出这种超越时代的玩意。 如果说世间还存在穿越者,那么一定是几百年前的鬼谷创始人王诩了。 那一位精通百家学问,开创纵横家,融合了道家、思想家、谋略家、兵家、阴阳家、法家、名家诸多思想,智慧直接间接教育了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商鞅、吕不韦、李牧等众多风云人物的魔鬼。 虽隐居深山却暗中操纵历史,屡出奇才搅动天下的魔鬼! 他的弟子,没有一个是普通的。 随随便便的拿出来一个,也是一位:左手持黑,右手持白,在战国这一局棋中自娱自乐的妖孽。 “汝祖上跟随的是哪一位鬼谷?” 孙守强继续书写下四个字:“徐福先生。” “徐福?这家伙不是东渡了吗?” 也许是看出来白墨脸上的疑问,他继续书写解释:“徐福先生被始皇帝威胁出海寻找仙山,在东渡之前,恐鬼谷一脉失传于华夏大地之上,特令其弟子走向四面八方,以保存火种。” “果然是鬼谷,算无遗策!”白墨看着竹简上的内容,不由得感叹一句。 既然知道了设备的来历,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汝之先祖留下的器皿何在?” 孙守强颤巍巍的在竹简上写下了几个字:“存放于吾住处的密室之中。” “好!”白墨欣慰的点点头,“一会儿汝带路,吾会派遣三百甲士跟你一起。只要设备安好,本官保证,吾决不动汝一根汗毛。尔等的性命好说!” 说罢,他又转身对着郑当时说道:“启禀大农令,此器具吾有大用。若用的好,可抵钱财千万!请您务必重视。” 郑当时点点头,道:“善!本官知晓了,本官一定……” 他刚想保证,突然发现白墨眨了几下右眼。 顿时心领神会。 “来人,将三人拉下去,先让他们吃多饱饭!” “诺!” 待三人走后,白墨才放心的说道:“只要设备一动手,就请大农令将他们按照大汉律处置!” 郑当时眉头紧锁,犹豫的说道:“白御史,汝刚才可是和他们保证……” “对,仅仅是吾不动他们汗毛而已。大农令您的手下又不是吾派去的。”白墨嘿嘿一笑。 郑当时:“……” 够狠! 真不愧是卫青看中的人,心眼儿贼多! 我喜欢! 他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官知晓了,请御史恭候佳音吧!” “多谢大农令!”白墨拱手,重重一拜。 第五十一章:东进 一天后 一辆马车行驶在东西走向的驰道之上。 “驾!” “驾!” 车轮嵌在驰道上的轨道中,马匹跑的飞快。 云轩一边甩动缰绳,一边对白墨说道:“大人,您说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把大农令气死啊。” “无妨。关于六辅渠凶杀案,我们已经帮他破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善后工作,以大农令的能力,对付起来简直是绰绰有余。”白墨躺在车厢里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道:“再说了,又不只是吾这么想的,你说对吧,褚大先生?” 他扭着头,乐呵呵的看着红着脸,脸色尴尬的褚大。 “白御史,吾本想会长安复命的……如果不是汝说要传授鄙人儒家经义,吾才不会跟来呢。” 这个时候,儒家的人士都忙着钻研《春秋》等经典,尊奉诵读《春秋》万遍,就可以成圣,洞悉天地至理“道”的思想。 鬼才研究经义。 如今白墨提出的经义之说,让褚大直接虎躯一震,似乎眼前有一股迷雾散开了。 那是“道”降临的前奏。 那是曙光出现前的黑夜尽头。 为了追求“道”,他遵循了本心,第一次违背了理应遵守的道德标准——功成之后报于皇。 儒家倡导践行责任和义务在天地之间建立秩序,让一切按道德标准井井有条。一旦违背,就是离经叛道,为儒子们所不容。 如今他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同白墨一同前往东方郡国,付出的代价常人绝对难以想象。 白墨笑着递给褚大一把瓜子,道:“别害羞嘛,你这爱学习的态度是好事。” “嗑!” “嗑!嗑!” 褚大也不客气,径直接了过来。 这几天的相处,他已经和白墨玩熟了。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实际心理年龄相差不大,共同语言还是很多的。 褚大眨着眼睛,好奇的询问:“白御史,这都三天了……那您什么时候传授吾圣贤之道啊?” “不急,不急。现在即便是告诉汝,汝也无法完全记住。等吾等进入雒阳境内,找一个茶馆,边喝边聊,岂不痛哉?” 嘴上这么说,白墨心里却暗暗想到:现在告诉了你,你学会之后跑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稍微有声望的人,怎么能轻易放过? 这东进刷声望还指望着你呢。 相信凭着董仲舒弟子这一个名头,在东方郡国绝对可以混得开。毕竟人家老董都经营那么多年了,这点人脉还是有的。 “好吧。”褚大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白墨拍了拍褚大的肩膀,道:“安心啦,跟着吾,绝对不会让汝吃亏的。” “嗯。”褚大无奈的点点头。 如今谁掌握着知识,谁就是老大。 想要学习,等吧。 毕竟法不轻传。 白墨一口气将手中剥好的瓜子填进腹中,好奇的问道:“老褚,汝说吾等不回长安复命,是不是依旧是御史和刺史的身份?” 褚大摇了摇头,道:“白御史,这个吾真的不太清楚。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您这种行为。” 以前的官员,完成任务之后,都是抢着回长安复命,接受皇帝的赏赐,哪里发生过在全部工作将要完成的时候,正主跑了的情况? 这简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们两个人的这种行为,也算是开创先河了。 “吾已经请苏校尉带信给陛下,希望陛下能够恩准吾等前往黄河决口之处查看。”白墨看向未央宫的方向,呢喃一声,“老褚,吾之二人,此行任重而道远。” “白御史何出此言?”褚大呆呆的询问。 白墨强颜欢笑,道:“仅仅是治河工程最小的一部分就遭受到如此恶劣的阻挠,你说如果几年以后,工程全部展开,会有多少反对的声音呢?” 李广难封,白墨又何尝不是呢? 黄河宁静之日,先生封侯之时。 这是刘彻对他的期望,也是整个黄河下游百姓对他的期望。 如今的六辅渠靠近长安,却依旧被奸人图谋,更不用说下游那一些,距离长安千里,将会进行的堪称移山填海的大工程了。 为了工程顺利进行,他必须亲自去东方郡国沿线考察一番。 向当地百姓言明其中利害,为引水工程做好铺垫。 这就像是二十世纪的那一个伟人亲自去南方解放人们思想一样。 此行,他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支持修建黄河工程,又有多少人暗地里反对工程的修建。 就怕有的地区的老百姓受奸人蛊惑,担心风水被破坏,不肯动土。 “怪不得御史走的如此仓促,原来此行是为了下游数以万计的百姓!”褚大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拱手行礼,道“吾还以为君妄图趁机凭借身份游玩一番。看来是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但是从长安出来的官员,到了地方上都会被礼遇。 哪怕是地方官员比长安官员品级高,也要慎重的对待。 尤其是白墨这一种御史类,经常在皇帝身边活跃的官职,更会得到地方官的重视。 谁都怕皇帝被人吹耳边风。 虽然有的时候皇帝保持明智,但是有的时候,难免会犯错。 就像是张汤,权力鼎盛的时候,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结果御史中丞李文对着刘彻吹了吹耳边风,最终被强令自杀。 “公真以为吾只会玩乐乎?”白墨白了褚大一眼。 “请御史恕罪。”褚大再一次恭恭敬敬的拱手作揖。 “老褚,别整日里御史,御史的称吾,汝称吾老白即可。” 褚大一愣,道:“这……” “吾未加冠,字尚未取,所以只有老白这一个称呼。哦,当然,在长安之中,大家都喜欢叫我白掌柜。”白墨嘿嘿一笑。 “老…白……”褚大期期艾艾的说到。 “啊嘞嘞……咋了?” “吾等东进,最终要去哪里?” 白墨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在丝绸上的地图,指了指上面的一个黑色墨点,道:“濮阳!” “濮阳黄河决口,恐怕不易进入吧?”褚大投来怀疑的目光。 “话虽如此,可别忘了,有很多不愿意离乡的当地人,依旧在那里坚持着。他们相信吾大汉天子定会帮助他们重夺家园。既然他们能够在哪里生活,吾等,亦可!”白墨目光刚毅,神情坚定。 褚大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白墨的脸庞。 “呼!”呼出一口气。 “老白,那吾就和你疯狂一次!” “哈哈,这才对!吾等应该一种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魄力!” “吾明白了!”褚大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透过半遮半掩的车帘,望着前方的道路。 隐隐约约,他好像看到路的两侧似乎在散发金光。 这是一条通往“道”的路。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应如是哉! 第五十二章:俺们需要的就是汝这样的人才 白墨一行人驾车大约行进了五天。 这五天之中,他们经过了三原,栎阳,华阴,穿过三门峡,目前正直奔函谷关而去。 想要东出,函谷关最近,也最方便。 白墨看着平铺在车厢中的地图,对旁边的褚大说道:“不枉吾等换了三四匹马,看来再有两天左右就可以到达函谷关了!” 褚大看着剩下的距离,点了点头:“嗯,过了函谷关,就可以进入河南郡了。” “当真是期待天下第一雄关的样貌!” 虽然当今天下的关隘数量并不少,但是像这种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的关隘,世间仅此一个。 在嘉峪关未成,剑门关未开的时代,函谷关就是天下第一。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当年楚、赵、魏、韩、卫诸国合纵攻秦,至此败还。 也许是地势险要,备受重视的原因。 在函谷关,无论是以前,还是之后,留下的奇闻乐事并不少。 李耳就不多说了。 在此后,大约是公元前115年,一名18岁的少年被举荐为博士弟子,赴京师,入太学。 过函谷关时,守关吏卒交给少年一件帛制的“繻”。 起初他不识此为何物,当得知这是一个返回过关的凭证时,慨然掷之于地,自信地说:“大丈夫西游,终不复还。 后来少年上书称旨官拜谒者给事中,奉命巡视东方郡国。 他的名字叫终军。 二十岁出使南越,不幸被杀的那一个家伙。 “不知道吾过函谷关之时,会不会留下奇闻乐事呢?”白墨自言自语,嘀咕一声。 这可是一个流传史册的好机会。 唐朝之时,崔颢一首《黄鹤楼》艳压群芳,虽然其中也有李白的原因,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他抓住了机会。 如今将要到达函谷关,要不要也作诗一首,以示后人? “老白,看来你有意出手啊。”褚大看着沉思的白墨,笑着说道,“难不成吾有机会见识堪比《阿房宫赋》的佳作的诞生。” 白墨摇了摇头:“老褚,你死心吧。《阿房宫赋》已经是吾的巅峰了,想要再写一篇堪比其内容的赋,难!” “贤弟何必谦虚。家师看了汝之赋,赞扬不已呢。甚至还发出了兴儒家者,必此子的感叹。” “董师言重了。吾就是粗人一个,哪有能力振兴儒家?”白墨急忙的摆摆手,推辞道:“老褚,汝之能力不在吕步舒之下,只是向来低调,名声不显罢了。依吾观之,儒家大兴,必然要倚仗汝!” “老白,汝无意儒家之事,难不成是其他诸子百家之人?”褚大好奇的询问,“汝名中带墨,难不成墨家?” 说实话,在一起相处这么久,他还真的不清楚白墨隶属哪一家。 但是根据白墨精通儒家经典,且从中提取出经义之道来看,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哪一家拥有这种操作。 杂家……不太可能。 自从吕不韦死后,他们就基本没有什么能打的人了。 淮南王刘安虽然也是杂家,但是他自己专注文学,哪有空教导别人。 墨家? 看掌柜的精通工艺之术,的确有点像秦墨的作风。 不过……最近墨家正在开三方会谈,哪有空派人出来处理汉家事务? 尤其还是帮助他们儒家打压道家,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诸子百家,危险之事同枝连气。 就像是秦朝之时,集体合力对抗法家。 如今儒家独大,他们理应联合起来,对抗儒家才对。 白墨无奈的望着内心正在做强烈斗争的褚大,道:“老褚,为何汝等都以为名字中带着一个墨就是墨家?吾之名,父取之。意图吾通晓笔墨之事,远离沙场罢了。” 自从武安君去世之后,白家主脉就已经断绝了从军的念头。 虽然他们也想恢复先祖之荣光,但是武安君之后的名头太过招摇,容易被围殴。 最关键的是,他们想通过不从军,保全家族的最后一丝颜面。 万一从军的战功比不上白起,甚至还经常打败仗,这百年之后,还有何颜面去面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有何颜面去面见地下的武安君白起? 褚大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原来如此,是吾误会了。那贤弟究竟是哪一家?” 白墨低着头,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说来惭愧,小弟吾不属于任何一家。无门无派,自学成才罢了。” 自己现在懂得大部分历史文献类的知识,的确是自学的。 上了大学之后,老师就负责点明一些要点,其中具体的内容,都需要自己去查阅。 有的时候为了赶作业,还要通宵进行。 所以,用自学成才还是比较恰当的。 就像是概率论与数理统计一样,给你一本书,老师用三十二节课给你讲完几百页。 如果你不自学,考试只能和监考老师大眼瞪小眼。 “自学成才?贤弟莫非是在开玩笑?”褚大听了之后,不由得舔了舔嘴唇,脸上尽是惊骇之色。 白墨振振有词,道:“绝无虚言!” “汝不属各家,却精通各家的学说!贤弟,汝让吾想起来一个人啊!”褚大失声道。 “哈哈,老褚,那个人早就已经过世几百年了。吾和他,并无任何关系!”白墨摇了摇头,撸起袖子,笑着说道,“吾也想见鬼谷先生一面。只可惜,生不逢时啊!” 徐福之后,究竟还有没有真正的鬼谷子,谁能说得清呢? 据传闻晁错是鬼谷,可是他早就被汉景帝杀了,根本无从求证。 褚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对着白墨拱手作揖,道:“既然贤弟不属任何诸子百家,那么恕吾唐突。吾愿用家师之名,邀贤弟加入儒家,共创大同之世!” 如今儒家刚刚复苏,底蕴微薄,根本无法和其他传承已久的诸子百家相提并论。 尤其是道家黄老之学,已历经几位汉家皇帝,在大汉朝堂根深蒂固,短时间内依旧难以动摇其地位。 现在他们就需要白墨这种能力出众的人才加入。 吕步舒已经废了。 如今董仲舒已至天命之年,年事已高,还不知道能够活多少岁。 如果再不出现一个能够扛起大梁的人,儒家恐怕会出现断层。 所以,褚大的意思很明确,俺们需要的就是汝这样的人才。 加入我们,一起迎接三代之后的第四代出现! 第五十三章:意外 “以董师之名?墨何德何能,可得此殊荣?”白墨跪坐在车厢中,微微一笑,“老褚,还是算了吧。到目前为止,小弟无心加入任何学派。” “为什么?难不成贤弟觉得吾儒家之未来乃一片黑暗不成?”褚大左眼一紧,脸上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白墨:“……” 黑暗? 怎么可能! 未来一千多年的好事都让你们占了,你现在跟我谈黑暗? 信不信老子把你从这里踢下去,让你跑回长安。 平复一下心情,白墨和颜悦色的说道:“老褚你误会了,儒家未来自然不需要多说。依吾看,只要皇朝存在一天,那么儒家便可昌盛一天。只是小弟未及冠,还没有做好加入学派的准备罢了,望兄长见谅。” 儒家之中分支众多,且又相互攻伐,他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虽然根据历史来看,目前公羊之学最容易得到刘彻的重视,但是不出百年,谷梁一派就会崛起,将公羊之学按在地上摩擦。 董仲舒、胡毋生活着的时候,论嘴炮,打遍天下无敌手,儒家在他俩,尤其是董仲舒的领导下,锤死了墨家,耗死了道家,阴死了法家,搞掉了诸子百家。 但,一旦这俩领头人没了,公羊没落是铁板钉钉的事情,这是经过历史认证过的! 一千八百年!整整一千八百年! 主张——春秋之法,以人随君,以君随天,屈民而申君,屈君而申天的公羊学派,彻底被主张“尊时君”的谷梁踩在地上唱征服。 本来以为继承董仲舒遗脉的何休可以中兴一番,结果他刚刚写完书,蹦跶出来没多久,直接被党争给搞没了。 诸葛亮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是出书未捷身先死。 这操作就像是adc刚刚拿到buff加成,还没开始揍人,就被草丛里蹦出来的三个敌方大汉进行爱抚一般。 最终,这只羊登上山巅吃牧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葬送。 自此之后,公羊学派成了一个儿子。 在谷梁的阴影中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的儿子。 敢不听话,敢反驳皇帝? 杀! 敢用异象鼓吹说皇帝失德? 杀! 这种情况从东汉一直持续到清代中后期,大约是十八世纪中晚期。 一个名叫常州学派的出现,标志着“公羊学”的重新崛起。 庄存与、孔广森、刘逢禄、龚自珍、魏源、康有为等,清代公羊学派中有影响的人物相继出现,才使这一只气息奄奄的公羊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如果白墨加入公羊学派,仅仅是利于当下罢了,对日后没有任何益处。 即便是他带领公羊走上了儒学巅峰,一旦他去世,历史会不会再一次重新走回原来的轨迹? 谷梁的战斗力不容小觑,尤其是尊时王的主张,每一个皇帝都会心动。 到时候万一做老大的公羊变成了谷梁的小弟,史书会如何记载?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恐怕自己要被谷梁诋毁的体无完肤,以离经叛道之名,载入史册,以自己之恶名,为谷梁上位做铺垫。 当然,凡是没有绝对,如果非得加入董仲舒一行人,他还有另外一个不错的选择,那就是彻底把谷梁学派给搞垮。 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他们只要没了,儒家就和平了。 至于左传这种大忽悠学派,不足为惧。 稍微动动手,就可以按在地上,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摩擦,让他管自己叫爸爸。 不过目前董仲舒一心一意壮大儒家,岂能允许自己做出这种消除异己的行为? 恐怕谷梁还没跨,自己先被老董叫去谈话。 所以,时机不对。 他还不能答应褚大的邀请。 “既然如此,吾便不应强人所难。”褚大神情沮丧,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唉,吾无能!找不到劝说贤弟加入吾等之理由。” 他真的很郁闷。 如果用见识之类的引诱白墨,白墨的见识比自己丰富。 如果用大道之理……这完全就是扯淡。 自己这一次出行,为的就是请教儒家经义,大道之理。 要是用这个理由,绝对会被笑话死。 最终,想不到合适的理由,褚大只好自责的说道:“若师尊在此,定会让贤弟回心转意!” “老褚,为什么一定要分学派呢?吾等之愿望,不都是令百姓安居乐业吗?只要能够国泰民安,无门无派又如何?” “善!言之有理,是吾魔怔了。”褚大点了点头。 “老褚,只要汝抛开学派之间的复杂看法。这一次东方之行,绝对会获益匪浅。”白墨将铺在车厢中的地图卷起来,塞进怀里,接着说道:“昔年尼父周游列国,弘扬儒家学说。今时,吾之二人周游东方郡国,企图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尼父名传天下自此始,吾二人,亦应自此始。” “大【褚大的自称】惭愧,哪能和尼父相提并论?” “哈哈,老褚,汝难道没有幻想过,自己未来成就堪比战国诸子?”白墨眯着眼睛,坏笑一声,乐的不停的拍膝盖,“无雄心,何谈做一番大事?” 大家都是男人,虽然还没成年,但是都懂。 只要正常一点的读书人,都会幻想自己未来名传天下的场景。 不管会不会发生,先幻想了再说。 看着褚大微红的脸庞,白墨不依不饶,继续说道:“昔日高祖于咸阳,见始皇帝,感叹曰:喟然太息,大丈夫当如是耳!以凌云之志,高祖成帝王霸业,君临天下,恩威加于海内,风头一时无几。” “贤弟所言极是,是大之过。”褚大越发觉得羞愧,头越来越低,都快要贴近车厢地板了。 “老褚……只……” 还没等白墨说完,突然马车车身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 “轰隆!” “咔!” 车轴骤然断裂。 “咣咚!” 人仰车翻! “啊呦!” “我去!” 白墨和褚大顿时在倾斜倒下的车厢中翻了几个滚。 最后头朝下,脚朝上, “轰隆!” “砰!” 车外 浑身泥土的云轩急匆匆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倾翻的车厢,下意识慌忙的呐喊:“掌柜的!掌柜的!您没事吧!” “掌柜的!” “吾没事!”白墨的声音弱弱的传来,“发生何事了?” “掌柜的,小人不知道。”云轩跑到车厢的另一边,观察车轴的方向,急忙对车厢中传话,“掌柜的,有一根绳子!路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根绳子升起来。” 处在车厢中的白墨眼睛瞪大了,爆了一句粗口,道:“握草?绳子?” 不会吧?正常人绝对不会把绳子埋在路中央。难不成是山贼? 他不由得尖叫一声:“云轩,快,想办法把吾和褚刺史弄出去!快!” “好!” 云轩急忙的用力推车厢,企图把车厢口给打开。 刚才车轴断裂的时候,由于惯性,车厢横着冲出去。 有门帘的那一侧直接抢在地面上。 出口被死死的封住了。 云轩鼓足了劲,用力的推着车厢:“啊!” 他的脸被憋得通红。 “掌柜的,推不动啊!” 白墨大喝一声:“用力!我们一起推!” “好!” 云轩用肩膀努力的顶着车厢,白墨与褚大则是从里面用力的推。 “喝!” “嘎吱……嘎吱!” 车厢有了动静。 “嘎吱……” 似乎要成功的移动了。 “桀桀桀桀桀,小兄弟,别累着,吾等会帮你们!” 在两分钟之后,一群衣衫破烂的大汉从两侧的树林中走了出来。 他们笑容满面,领头之人还不断的搓手。 怎么看都是猎物上钩时的喜悦。 第五十四章:路有冻死骨 “桀桀桀桀桀,别累坏了,吾等力气充足,可以好生的帮助几位!”领头之人撸起袖子,兴奋的看着眼前被他们划为猎物的马车。 云轩惊恐的回过头,看着包围了马车的人,惊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他又急忙的对困在车厢中的白墨传递消息,道:“掌柜的,不好了!我们被一群人包围了!” 放完望去,周围起码有十三四位身强体壮大汉。 他们衣衫破烂,他们手中还带着武器。 武器的种类多种多样:有的是锄头,有的则是铁锹,还有的拿着一把斧头。 只有领头之人拿着一把大砍刀。 砍刀上面还有猩红色,已经风干的血迹。 看他们来势汹汹的模样,恐怕今日要凶多吉少了。 一般这种人,不是山贼,就是流民。 总之,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什么都敢做。 车厢中, 白墨眯着眼睛,眉头紧锁,对车厢之外的领头大汉大呼一声,道:“阁下是何方好汉?若吾等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为首的大汉大笑几声:“桀桀桀桀,好说好说,吾等只为钱财,绝不谋害性命。只要尔等好好配合,大爷吾保证尔等可以活着离开!” 白墨的一句好汉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顿时感觉浑身暖洋洋,心跳加快。 “既然各位好汉索要钱财,那么吾等自然会配合你们。”白墨毫不犹豫,当机立断,迅速的在黑暗的车厢中摸索一阵,将装有马蹄金的钱袋拿了出来。 “老褚,一定要把身份掩盖住!要不然,恐有性命之忧!”白墨小声嘀咕,对一旁的褚大说到。 自古以来,山贼都会有选择的打劫。 一般来说,没有多少山贼,会像《水浒传》中的晁盖吴用一样打劫官员。 官员代表的是皇家的颜面,如果打劫了,迎来的必定是军队镇压。 万一真的不幸,碰巧打劫了官员,那么山贼的做法很统一。 先杀了再说。 杀了之后,就没人去通风报信了。 所以白墨才会提醒褚大别忘了隐瞒身份。 褚大点点头,严肃的说道:“为兄知道,一切都交给贤弟了!吾会尽量保持沉默!” “善!” 商量好之后,透过车厢的窗子,白墨将手伸了出来,大呼一声:“这里面是吾等所有的钱财,请各位好汉收下,买点酒水!” “掌柜的!”云轩神色焦急,轻呼一声。 白墨在车厢中,将准备的刀子暗中的拿好,然后递给褚大一把,对着外面继续喊着:“无妨!相见即是缘分!” “很好!”大汉点了点头,给了身边手下一个眼神。 立刻有一个壮汉越过云轩,走到车厢的位置,接过白墨手中的钱袋。 抛起来掂量了一下,然后他一把扯开钱袋的口,小心翼翼的向里面望去。 钱袋中金灿灿的光芒,哗啦啦的响声,让他的心头一震,浑身一颤。 “一块,两块……六块!” 大汉咽了一口唾沫,双手不断的颤抖,激动的对着领头大汉呐喊,道:“大哥!马蹄金!这里面竟然有六块马蹄金!今天碰到肥羊了!” “什么?”领头之人一脸惊愕,呆滞了几个呼吸。 反应过来之后,随即大笑的的同时,泪流满面。 “哈哈哈!天不亡吾等!天不亡吾等啊!呜呜呜……” 这六块马蹄金能买到一大批粮食! 现在的粮价大约是六十钱可以买一石。 这六枚马蹄金足足可以买一千石!也就是十一万九千斤! 如今,边疆士兵每月口粮是“三石三斗三升粟”,平均一天11升小米,而且还是没有脱壳的小米。 折合今天120毫升,11升无非也就1.32公升而已。 1.32公升没脱壳的小米,能出一斤五两小米就不错了。 所以说,四口之家一天大约需要吃一斤半的粮食。 这几块马蹄金购买的粮食,足够他们身后的乡亲们吃上接近两个月! “大哥!他们怎么处理?出门竟然带着这么多马蹄金,看来是个大户!” “哈哈哈,既然是大户。吾等更应该好好的和车厢中的贵客交流交流。”领头的大汉一边笑着,一边将原本环绕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并且在身前轻轻鼓掌。 “广帅!” 刚才去拿钱袋的那一个手下猛的拱手,道:“在!” “汝先组织兄弟们将人救出来,另外派人立刻进城采购粮食!记住,不要吝啬,把马蹄金给我全部换成粮食!” “诺!”李广帅激动的抱拳。 “家旺!” “在!” “汝立刻赶回营地,让乡亲们赶紧组织人手靠近黾池城,准备接应广帅购买的粮食!” 朱家旺大喜,道:“诺!” 大汉将手中的大砍刀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哈哈哈!兄弟们!今日吾等可以饱餐一顿了!” “大哥威武!大哥威武!!” “大哥威武!” “大哥威武!” “好!停!”大汉挥挥手,打断众人的喝彩,“立刻行动,此地不宜久留!待会儿如果碰上巡逻的汉军,可就大事不妙了。” 大汉们大大咧咧的说道:“诺!” ………… 一炷香之后,白墨与褚大被从车厢中救出来,三人被这一群人围住,向黾池城外比较偏远的里赶去。 【里:城外居住地,闾:城中居住地】 白墨一边走,一边对领头之人询问:“兄弟,尔等有手有脚,为何还做这种苟且之事?” 有了大量马蹄金收获的大汉心情大好,笑着与白墨聊天,道:“吾名陈永平,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吾名白墨,凡夫俗子一位。”白墨介绍完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两位,道:“这位是褚兄,读书之人。这位是云轩,吾的伙计!” 既然目前跑不掉,不如和这群人套套近乎,拉近拉近感情,万一他们被感动,把自己放了呢。 白墨抱拳,道:“陈兄,吾已经将钱财交与诸君,为何还不放了吾等?” “哈哈哈,白兄莫急。说了保证你们性命安全,吾定然说到做到。只不过,还需要几位看一些东西。” “看什么东西?”白墨眉头一低,强忍着怒意,询问到。 “兄台有所不知。自去年大旱,又逢蝗灾,吾黾池之地颗粒无收!周围的东西,除了树皮和草根,都已经被我们吃的差不多了。山中猎物绝迹,家中米缸见底。吾侪,实在是撑不住了!”陈永平的眼睛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看着白墨,大吼一声:“整整三个月!大量的乡亲们死在了饥饿中!汝见过整个里中,超过一多半的乡亲们,瞪大眼睛,躺在家门口去世的场景吗?” “旱蝗!”白墨两眼呆滞,喃喃自语。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资治通鉴》中记载的资料。 公元前129年: 夏,大旱,蝗! 竟然是天灾! “吾请兄台三人前往吾侪之里,就是想让各位见识一下惨状而已。”陈永平惨笑道。 他希望借助天灾惨状,让白墨几人放弃报官的念头。 都是生活所迫,不然谁会做这种事情? 在此之前,他们打劫过很多过路的旅客。 那一些旅客见识到里中之惨状,无不潸然泪下,痛哭流涕。 更有甚者,还想将一些家传之物质换,换去粮食,对灾民施以援助之手。 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村落,白墨的内心越来越沉重。 难不成,自己要亲身见识一下杜甫曾经描述过的路有冻死骨的场面? 第五十五章:淘米水解蕈毒 白墨一行人前进了大约两炷香的功夫,最终到达了里之外围。 里之外围,阡陌交通,土地众多。 然,不知为何,土地之中竟然无任何庄稼,也无任何耕耘的村民。 按理说来,已经到了仲春时节,土地里应该有破土而出的麦苗才对。 可是一眼望去,这里只有数不尽,未开垦,已经结块的泥土,丝毫不见半分绿色。 简直就像是被一把大火烧光之后的死地。 濮阳那里是洪涝多发,这里完全相反,干旱严重,恐怕深挖五十米也不会有水。 看着灰色,结块坚硬到了极点的田地,沉默不言的褚大不由得发问,道:“难不成黾池的县长没有组织百姓们引水灌溉吗?” 陈永平苦笑一声,道:“尊驾可是读书人?” 褚大点点头,道:“是的,吾乃儒家子弟。” “呵呵,果然,”陈永平一副我就知道是这种情况的表情。 褚大眉头一皱,不悦的瞪了一眼,道:“先生话里有话啊。” “汝儒家子弟只知道研究政治,何从研究过农事?”陈永平讥讽一声,“儒家之人,吾未见尔等从何处助吾等百姓渡过难关,反而是出身农家的县长大人,一直忙碌在治灾之中!陛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然,儒术何用?空谈不成!” “汝!”褚大脸色难看,气的说不出话来。 陈永平语气坚定,神情愤怒:“不要反驳!此乃事实!” 越说越激动,最后他脖子通红,上面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他对着褚大直接大声怒吼,道:“汝等只晓得在朝堂之上喊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口号罢了。吾黾池周围百个里,民众超过一万户!然在这一次的饥荒中饿死之家超过三千户,亡者过万人!三十多个里从此绝迹!吾就问汝,一向自称咬痕天下为己任的儒家子弟何在!” 褚大握紧拳头,恶狠狠的瞪着眼前这一个竟然敢诋毁儒家的异端,怒喝一声:“汝该死!” 在董仲舒的教导下,他一直把自己是儒家弟子这件事作为最高荣耀。 然而今天竟然有人诋毁儒家,这让他怎么能够忍受? 当初孔子诛少正卯的心情,他今天终于理解了。 “吾怕你不成?自旱蝗灾难之后,吾等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何惧一战?”陈永平将袖子撸起来,握紧拳头,做好了战斗姿势。 “轰!” 周围十来个壮汉都重新将武器提起来,随时准备杀人。 见势头不对,白墨一个闪身,进入二者中央。 “两位淡定?淡定!有话好好说。” 他看着褚大,出声提醒,道:“老褚,淡定!” 扭头看着陈永平,白墨挤出一丝笑容,道:“陈兄息怒,他就这个脾气,你也消消气。” 知道处境不太好,褚大喘了几口粗气,强行把怒火压下去。 他啐了一口唾沫,道:“哼!吾不屑与你一战!” “切!怂!”陈永平用鄙夷的目光瞥了一眼。 白墨岔开话题,道:“陈兄不是说要让我们见识一下……既然要到达目的地了,我们赶紧走快点,进去瞅瞅吧。” 陈永平点点头,同时给了周围大汉一个眼神,让他们将武器放下,道:“走!进村!” …… 白墨怀着忐忑的心,咬着牙,走进了这一个村庄。 “呜哇哇……爹!爹啊!呜呜呜……” “爹!呜哇哇……汝为何弃吾而去?呜呜呜……” “呜呜呜……三哥……” 刚刚进村,便有一阵哭泣声传来。 一位瘦的皮包骨头的中年人躺在一户人家的门口。 他衣衫破烂,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呜呜呜……爹!爹啊!” “呜呜呜呜……”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可恶!三叔没了?”陈永平瞪大眼睛,也顾不上白墨三人了,立刻狂奔过去。 他红着眼睛,对周围的人诘问道:“怎么回事?三叔怎么走了?” 趴在中年人身边的小男孩哽咽着说道:“大哥,我爹前天他实在是坚持不住,就吃了屋后长在枯木上的一只蕈,谁想到,今天,今天就……呜呜呜……” “扑通!” 陈永平闭上眼睛,跪在地上,流下了泪水,他歇斯底里的呐喊一声:“仲父!为什么!啊啊啊!你明知有毒,为何还吃?吾侪今天都有收获了!只要汝坚持下来,就能吃饱了啊!啊啊啊!” 白墨在远处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他们的交谈。 他嘀咕一声:“蕈?” 吃蕈中毒……还是长在枯木上的。 如果没有搞错,这应该是毒蘑菇! 那玩意潜伏期过了之后。一般5到8天会致人死亡。 所以说,那个人还有救! “等一下!”白墨对着陈永平大喊一声,“淘米水!立刻准备淘米水!汝这里是否有淘米水!” 淘米水可以缓解菌种毒素! 这是古籍上明确记载过的! 陈永平暴怒大喝,道:“吾仲父已经去世,汝在这里大呼小叫,是想找死不成!” 白墨没有理会其态度,继续解释:“汝这里是否有白米?如果有,他还有救!” 陈永平一愣,心跳加快,急忙问道:“汝何出此言?” “少废话,没空解释,不想他死,就赶紧去找白米淘水!” 陈永平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哦!” “兄弟们!赶紧的,大家分头行动,一定要找到白米!” “大哥,吾里之中,可食之物都已经寥寥无几,更何况是珍贵的白米?那玩意您又不是不知道,在吾等富裕之时,都不曾食用,更何况是现在?” 陈永平尖叫一声,道:“吾不管!一定要找到!找不到就别回来了!哪怕是抢,是偷,也要弄到!” “诺!” 一瞬间,本来看着白墨的那十几个壮汉同时向周围的里跑去。 为今之计,只能碰运气。 白米不容易找! 如果生活在南方,还可能找得到,北方嘛,都是面粉,哪里去找这种东西? 白墨叹了一口气,道:“汝别急!尔等有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若是没找到,那就只能……” 陈永平跑了过来。 “扑通!” 他给白墨跪下,伏首在地,猛的磕头,道:“先生,吾知您神通广大,读书众多,求求您行行好,救救吾仲父吧!” 村中老一辈大多在旱蝗之灾遇难,如今剩下的已经寥寥无几。 所以他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到有亲人去世了。 第五十六章:决定 “先生,对三位进行劫掠,是吾之过也!只要您能够救回吾仲父之性命,吾甘愿为您做牛做马!哪怕是去官府自首,吾也认了!”陈永平跪在地上,磕着响头,语气越发哽咽。 “汝起来说话!” 陈永平再拜,道:“先生,求求您救命啊!” 白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个柔情大汉,心一软,无奈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唉!吾知晓现在白米难寻。这样吧,汝尽量发动人力,去寻找柑橘!将柑橘汁喂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蕈的毒素困扰应该没有那么快。 之前提到的淘米水是为了利用其中的维生素b族,达到稀释毒素的目的,提升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蕈中毒多为植物碱中毒,酸碱中和之后更容易存活。 如今处在白米缺少的年代,只能用其他的方法代替了。 那就是利用抗坏血酸,也就是维生素c的强抗氧化作用,增强肝脏的解毒功能,增加存活几率。 现在正值农历仲春,正好是食用柑橘的时刻,这一个方法应该是最容易实施的! 只不过,这一群连饭都吃不上的人,真的能整到柑橘吗? 白墨对此表示深深地怀疑。 陈永平抬起头,双目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先生,柑橘汁真的可以救命吗?” 白墨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汝放心,吾从不骗人。” 之前跟孙守强保证自己绝不动他一根汗毛,自己可是说到做到,绝对不动。 甚至都没有让自己的属下动手。 至于他们为何最终身首异处……苍天明鉴,宰了他们师徒三人的甲士,可都是郑当时的人。 和自己一丁点干系也没有。 听到保证,陈永平安心许多,他心一横,抑扬顿挫的说道:“好!吾这就进城,去购买柑橘!” 白墨上下打量一番,看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道:“虽然柑橘并不是稀奇玩意……不过汝现在有银两购买吗?” “这……”陈永平老脸一红,挠了挠后脑勺,低着头说道,“不急,到时定会有办法。” 到时候定会有办法? 难不成这个家伙还想要在城中犯罪? 白墨脸部肌肉抽了几下,道:“汝不会有想要去抢夺吧?” “咳咳,是借,待广帅买粮食回来,吾会去还的。” “唉……服了!”白墨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陈永平,对一旁的褚大呼唤道:“老褚!老褚!” “老白,怎么了?” “汝身上还有银两吗?”白墨右手的三根手指合在一起,捻了捻。 “就剩下六十几枚半两钱了。” 白墨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拿来用用。” “哦。”褚大没有犹豫,直接将装在怀中的钱袋取出来。 既然是为了救人,自然不能小气。 儒家本来就倡导爱民,虽然刚才和陈永平有过冲突,但是其仲父无罪。 公羊学派崇尚大复仇是没错,但是绝对不会波及无辜之人。 白墨将手中的钱袋抛了抛,测试了下重量。 “哗啦!” “哗啦!” “这里面大约有六十钱,足够让汝购买一批柑橘了。记住,不要贪多,能拿回来才是重要的。” 陈永平激动的接过钱袋,再一次叩首,道:“多谢先生!” “行了,快去吧,争取在宵禁之前出城。” 虽然快要春分了,但还是昼短夜长,宵禁开始的应该很早。 一旦城门关闭,哪里都别想去。 “诺!”陈永平迅速起身,把白墨三人留在原地,独自快速的向黾池城的方向疾去。 云轩偷偷的瞥了瞥周围的情况,小声的在白墨耳边说道:“掌柜的,既然他已经走了,那吾等是否也趁机离开?” “不!吾侪留下!”看着陈永平的背影,白墨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云轩不解的问道:“为何?如果留下,还不知道会有何种结局啊。” “即便是跑,汝觉得吾等可以跑多远?”白墨咧嘴一笑,率先向里中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说道:“这里人生地不熟,明显是他们的战场。不清楚具体的进城路线,跑得掉吗?” 他可不想享受一次被几千人追捕的待遇。 听陈永平的语气,黾池周围百个里应该联系很密切。 这自己一行人完全是在包围圈中! 刚才走来的时候,明显的感受到这个里的偏远。 如果逃跑,只有两条路。 要么是原路返回,走上几天几夜,进入三门峡界内。 要么是冲破几十个里的包围,进入黾池城。 这两条路,无论选择哪一条,都几乎是在走绝路。 况且,他还想要见识一下真正的路有冻死骨的场面。 “老白……你真的决定了吗?”褚大呼喊一声。 白墨背对着褚大,目视前方,笑了笑,道:“老褚,还记得出发之前吾对汝说的话吗?” 褚大一愣,回忆着出发前的那一个晚上白墨的言行举止。 “记不住的话没有关系,吾再对汝说一次。”白墨也不管留在原地的二人,独自迈开脚步,大步向前,同时嘴里重复那一个夜晚说过的话: “若汝想要理解儒的真正含义,那么就要用心感受这一路的经历。也许经历有喜有忧,有的不尽人意,但都会是汝一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之一。” 顿了顿,白墨继续说道:“今日,吾再告诉你一个道理,这是近几日在车中,吾从尼父一生经历中悟出来的,道理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话罢,也不等褚大回话,他径直的向里之内部走去。 褚大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心神一震,不断呢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大道之言! 此乃大道之言! 褚大身体摇摇欲坠,脑袋突然有一些晕厥感,似乎被这大道之言震蒙了。 这不正是昔仲尼之真实写照? 尼父读书万卷,行之万里,育弟子三千,终成大道。 这难道就是真正的儒道不成? 他咬了咬牙,握了握拳,心一狠,“既然如此!吾便听君所言,行万里路,以感儒之大道!” 第五十七章:里中百户,十不存一 夜 在一间茅草屋中 白墨与褚大分坐在木塌的两侧,讨论着白日里了解的村中的具体情况。 “吸溜。” 白墨喝了一口凉水,神色凝重,道:“老褚,怎么样,汝有何感慨?” 褚大低着头,神情沮丧,道:“惨!黾池惨状,吾简直是闻所未闻!” 褚大敢发誓,他出生之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惨状。 村中目前人员多为青壮年,妇女幼孩也有,但是数量极少,最关键的是,村中几乎没有看到过老人。 除了三老之外,整个村落实在是找不到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人了。 汉家历来重视孝道。 按理来说,村中壮年如此之多,老人的数量应该不会太少。 但根据村中一名青年所说,村中的老人几乎都已经死于两个月前的一次大规模断粮。 为了保留香火,所有的老人商量好了,除了一些家里人丁单薄的人之外,集体绝食,以留足口粮,喂养子孙。 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怎么会这样做? 周围其它里的情况也基本相同,里中百户,十不存一。 在陈永平居住的这一个地方,原本全村一百三十二户,人口七百有余。 在旱蝗之后,全村不足五十户,人口不足两百! 这还是情况好的,有的地方粮食储备不足,里中无一人存活,直接绝迹! 如果不是周围乡党发现,将其村中之人安葬,他们甚至会尸横遍野,被野狗之类食用。 心中愤怒难平,白墨气的猛拍塌上的小桌子, “砰!” “老褚,汝说为何黾池县令铁石心肠?周围里之惨状,吾不信他会不知道。若吾是他,定会上奏陛下,祈求开仓赈灾!而不是一味的妄图开渠引水,最终徒劳无功!” 褚大低着头,解释道:“老白,去年全国大规模旱蝗之灾,若此地开仓振粮,那么其它县城必定也会请求。国库之粮会被消耗殆尽!” 白墨面色通红,低声怒吼,道:“消耗殆尽又如何?粮食本来就源于百姓。若为了眼前之粮,眼睁睁看着如此多的百姓死于饥饿,这和杀鸡取卵有何区别?” 褚大一头雾水,道:“杀鸡取卵?此乃何意?源自何处?” 他熟读六经,从来没有听问过杀鸡取卵,因此不由得发问。 白墨咬着牙,右手食指用力猛指西方,讲述道:“在极西之地,有一个国度,国度之中,有一名农夫!此人机缘巧合,获得了一只每日可以下一颗金蛋的母鸡。为了得到更多的金蛋,于某一天,他将母鸡腹部剖开,却一无所获!最终鸡死,蛋终!此乃杀鸡取卵也!” “原来如此!只图一时之利,忽视长远之得失。老白,汝之言总是令人振聋发聩,醍醐灌顶。”褚大不由得点头,感慨万千。 白墨痛惜,呜呼一声:“朝中两千石众多,诸子百家贤才不计其数!为何他们会不懂如此显而易见之道理!” 褚大喝了一口凉水,道:“唉。诸子百家,所某甚多,朝堂之上,权衡甚广。” 白墨一愣,急忙询问:“此言何意?” 褚大苦笑一声,与白墨对视一眼,道:“贤弟,汝只想到遍开各地粮仓,赈济灾民。吾问汝一个问题,若匈奴此时趁机攻伐,吾等应该如何应对?其钱粮从何而来?” 自古以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若因为赈济灾民,导致粮食供应不上,前方打了败仗,这么大的一个罪过,谁来背负? 至少领兵将领不会背锅。 他们会以粮草不足为借口,向刘彻上书,请求惩治开仓放粮之官员,以稳定军心。 “粮食从南方各郡国调来不就行了?” 褚大哈哈一笑,用手不断的敲打桌面。 “咚咚咚!” “咚咚咚!” “贤弟,汝可知,全国每年征收的粮食都用在了何处?” 白墨眯着眼睛,一口回答:“攻伐匈奴!” 根据历史记载,这一段时间正式汉武帝对匈奴出击的一个小高峰期。 之前的马邑之战,卫青奇袭龙城,以及之后的出兵夺取河套平原。 每一场战役,都需要大量的粮食支出。 “善!”褚大欣慰的点点头。 接着又问,“贤弟,汝可知攻伐匈奴之时,粮食在哪方面的消耗最多否?” “大军食用吧。”白墨不确定的试探性回答。 他只是研究历朝历代发生的大事件,像是粮耗这种具体性课题,完全是需要在论文中表达的。 “错!”褚大沉声道。 白墨不解,道:“那主要用在何处?” “运输!” 白墨眉头一皱,“运输?” “然也!” “为何是运输?” 褚大双手交叉,插在袖口中,坐姿略微端正,道:“每一次大军行进,粮草都需要先进行运输。然粮草辎重数量庞大,必须派遣大量的民夫,车辆,马匹运输。” 换了一口气,褚大继续解释:“正是因为数目过多,所以运输极为缓慢。几万人在这一路吃吃喝喝,遇到天气复杂的情况,还要停下休息。这样一来一回,便消耗了全部粮食的九成以上。” 正是因为运输消耗的太多,所以褚大才会笑话白墨那一个从南方运粮的提议。 如今南北方水路并不是很通畅,水运实施难度太大,陆运消耗又太多。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对外作战和赈济北方灾民是不会动用南方的粮食。 “呼!”白墨大口喘着粗气。 对于因为作战才不开仓的理由,他实在是接受不了。 原本他以为汉武帝穷兵黩武只是在后期,没想到前期竟然也这么严重。 “老褚。汝说,若是有人开仓放粮了,全国各地会有怎么样子的反应?”白墨神秘一笑。 褚大眼睛眨了眨,好像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老白,汝不会是想要……” “嗯。”白墨点点头。 “不行!吾不会让汝这样做的!私自开仓,这可是族诛的大罪!”褚大情绪激动,猛的站了起来。 “莫慌!吾还没想好究竟要不要行动。”白墨摆摆手,示意其淡定,“汝就告诉吾,若黾池开仓赈济灾民,全国各郡县会有怎么样的行动?” 褚大低着头,沉思一会儿,道:“若真的如此,那么想必各地将会纷纷响应,大开粮仓。” 黾池这关中地区都这么惨,更别说其他地区了。 恐怕天下郡县之中,里中百户,十不存一的情况不在少数。 各地县令之所以不开仓,原因有二。 一是没有得到刘彻的命令,二是没人敢做出头鸟。 没有人敢得罪边境地区的那一群将领。 一旦开仓,粮食不足,定会被他们活撕了。 白墨点点头,道:“好!吾明白了!” 会响应,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