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有景司予安》 第一章 梦 “我不知道,我在你心目中,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形象。” “你是觉得我钢铁直男也好,觉得我中央空调也罢……其实我想说,那都不是我。” “你们也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我。” 江司南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不敢看景予安,而是偏过头,视线紧紧地黏在门上。 景予安觉得,这不像是在看门,反倒是想透过门,看向背后,那沉痛又黑暗的过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甚至带着点努力克制的蛊惑,像极了一位沉沦在泥潭之中的瘾君子,伸出手,抓向了天空。 是希望有人拉他一把? 还是希望拉住谁一起坠入深渊? 片刻后,他突然猛地转过头,漆黑的瞳孔紧紧地锁定了景予安。 景予安呼吸一窒。 有一种猎物被扼住了喉咙的窒息感。 他的视线从她的颈部向上游移,漫过樱唇,鼻尖,最后来到她的眼睛里。 也正是那一刻,景予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不容抗拒。 他抬起手,搭在门把手上,笑容格外云淡风轻又格外谲诡。 “现在,告诉我。” “你准备好了吗?” …… 景予安猛地睁开眼。 窗帘所构成的“天花板”上,是熟悉的,密密麻麻排满的a4纸。 每一张,上面都写满了英文术语。 景予安右手抚上了胸口,深呼吸。 窒息感还留在肺里,没有完全褪去。 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说不上来是因为手头的项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合上眼皮,梦里,江司南最后的笑容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云淡风轻。 又谲诡不安。 像极了生活里的这一潭死水,面上平滑如镜,底下暗潮汹涌。 …… 起床,稍稍打理了一下自己,景予安背着笔记本电脑,食堂捎了两个馒头,径直来到了实验室。 一边狼吞虎咽地几口咬完,一边掏出手机,大致浏览了一下今天的protocol(实验方案)。 顺路去二楼的-20摄氏度冰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几管抗体。 早上八点实验室还没有什么人,技术老师们都还在赶来上班的路上。 偌大一个411,除了排风扇“呼啦呼啦”的声响,安静得很。 景予安熟练地套上白大褂、手套,走完了一系列消毒流程。 拉开细胞室的大门,培养箱里小心翼翼地托出三个培养瓶,打开显微镜。 “啧啧……成了!” 视野里,标注为“1206-sgc-7901”的细胞数量,仅仅大约只有“control-sgc-7901”组的一半! 景予安脸上的笑容完全藏不住,“看样子果然还是之前的药物浓度太低了,1206号新药的杀伤效果还真是强!” “不过这次浓度梯度也确实跨度太大了,20μmol和40μmol简直是天差地远……40的死了一半,20的居然没什么变化……” “有效杀伤浓度明天到底是做20-40的,还是再往上提一提看看?” 景予安一边神神叨叨嘀嘀咕咕,手上的动作可一点没慢。 移液枪吸取培养基,换液,胰酶处理…… 当然,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悄悄靠近的来人…… ------题外话------ 我回来了~ 第二章 绿斑 “砰”。 一声轻响,景予安合上了操作台的玻璃门。 玻璃门上突然映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景予安心头一跳,猛地转过头。 撞上了一张笑得十分方正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江司南假装听出了语气里的撒娇。 “我本来就在细胞房里,只是在隔间里用离心机,你没看见我罢了。” 景予安回想了一下,自己进来的时候,紫外灯开得大亮,超净台上一片冰凉。 内心呵呵:你骗鬼呢。 江司南脸上丝毫没有被拆穿的尴尬,挑起了另一个话题:“结果怎么样,1206好用吗?” 景予安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道:“我把浓度调到40μ后,效果很明显!40组的sgc-7901细胞连control组的一半都没有!” 江司南惊讶:“这么明显?” 景予安:“你要看看吗?” 江司南有些为难地扫了一眼试管架上的一排离心管:“……你不是已经把细胞提出来了吗?东西都转到了ep管里,我还怎么看?” 景予安淡笑:“我还有两瓶。” 江司南点点头,拿过旁边柜子上的酒精喷壶,左右手各喷了一些,然后用力地搓了搓:“那就麻烦你了。” 景予安干脆利落地拉开培养箱的大门,从第二层里,翻出了带着“jyan记号”的细胞培养瓶。 关上门时,江司南已经把显微镜的灯开好了。 “等一下。” 就在景予安把细胞培养瓶横放在显微镜上时,江司南突然伸出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 景予安疑惑地看向他:“干嘛?” 江司南全身包地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两只黑幽幽的眼睛。 藏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之后,眼神格外深邃幽远。 当然,此刻,眼里满是凝重,眉头紧皱。 他指了指细胞瓶。 “你先把它拿出来,对着光看。” 景予安虽然疑惑,还是照办了。 拿起瓶子,对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只一眼,景予安的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细胞瓶内,原本,细胞应该是都平铺在瓶壁上,淡粉色或淡橘色,半透明状。 但是,此刻,瓶壁上,附着几块淡绿色的斑块,从瓶口开始,向瓶底扩散。 江司南从她手里接过细胞瓶,对着天花板,微微弯腰,对着景予安示意道:“这是长霉了啊。你来看,瓶口的地方霉斑多,颜色深,而瓶底的颜色要浅。很明显,霉是从瓶口开始,往里面长的。” 说着,拧了拧瓶口,“这些,就是你瓶口没有拧好的证据。” 景予安口罩下,嘴唇抿得紧紧的。 这不可能。 我明明在放进培养箱之前都会检查。 每一瓶都会重新拧一下。 “人偶尔也会这样,智者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江司南放下瓶子,安慰道,“话说回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项目虽然重要,可是也要注意身体。” 景予安叹了一口气:“也许吧。不过科研狗,707不是常事么?” 江司南望着眼前有些倔强的女孩子,无奈出声: ------题外话------ 新书开始,请大家多多指教。由于还在同时跟进课题,我只能尽量保证不断更啦…… 第三章 鸡丁包 “女孩子还是少熬夜比较好吧?” 景予安潇洒地抬起手。 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细胞瓶稳稳当当地落进了“医疗废物”的垃圾桶内。 “我也不想的。可是项目下来,不努力点怎么跟得上大家。” 江司南从抽屉里抽出一支黑色油性记号笔,递给了景予安。 “谢谢。” 她的手指很长,常人会被勒出一道道指节的橡胶手套,套在她手上,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将整个手指拉得格外修长。 像是婚礼上,新娘的白手套。 手指这么修长,戒指一定很好套。 江司南呼吸一滞。 盯着她的侧颜。 没有出声。 景予安接过笔,在ep管上专注地写写画画。 字迹工整,清秀,像极她周身安静平和的气质。 江司南翻来覆去一夜的焦虑,此刻烟消云散。 管他呢。 她还小。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江司南静静地等着景予安,把每一管ep管都仔细做好标记,排成一列。 “你要用细胞房吗?”景予安把笔盖套好,递回去。 江司南摇头:“不了,组化那边我还要去看一下。过会儿,我准备准备,还要切脑片。” 景予安看了他一眼,意思是:那你还站这儿干嘛? 口罩后传来一声轻笑,“等你啊。” “毕竟,少开一次细胞房的门,就少一次污染啊。” 景予安转过头,背对着江司南,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鬼。 …… 两人脱下白大褂,一前一后出了细胞房。 景予安双手拿着试管架,还在想着瓶里的绿斑,思考着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江司南透过细胞房门的玻璃,确保里面的紫外灯都打开了,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才对景予安寒暄道:“早饭吃了吗?” 满脑子绿斑的景予安想也没想,回:“吃过了。” “吃了什么?” “馒头。” “什么馅?” “鸡丁。” 江司南眉头一皱。 昨天,前天,大前天,好像也是这个答案。 鸡丁包是先腌过的鸡肉,混着笋丁,咸菜,辣椒炒的。 肉一点也不新鲜。 如果不是又咸又辣,比较下饭,还便宜,平日里,没哪个学生愿意买。 她倒好,一连三天,口味一点没改。 若不是这又软又糯的嗓音,处处显着是个南方姑凉,江司南还真要以为这是习惯了“臊子口味”的北方人。 还想劝几句,女孩子要好好吃饭,却见眼前的姑凉盯着试管架,一脸神游天外。 得。 合着刚刚是一问一答模式,没过脑子。 江司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学药的也算半个医生了,怎么吃起饭来都不知道营养均衡的? 这样下去怎么发育? 要是景予安听见这话,一定会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反唇相讥:我都二十四了,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一样? 罢了,还是想办法找个理由,带她出去散散心吧。 江司南扫了眼挂在细胞房门上的出入登记表,心下有了计较。 抬起手,行云流水般签好名字,顺便帮景予安一起写好了日期。 接着,偏过头,把笔递过去:“日期我帮你写好了,就差签个名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题外话------ 一般我都会设在早上7:05一章。 有余力的话晚上7:05也会有一章。 一张早饭后,一章晚饭后。 希望读到我小说的人,可以作息规律,身体健健康康吖~ 第四章 英文核心,独立一作 景予安接过笔,点点头:“谢谢。那就祝你今天实验顺利了。” 江司南潇洒转身:“你也一样。” 目送他转身离去,景予安眼神复杂。 明明行为举止都温润儒雅如贵公子,但为何昨晚梦里会有那么谲诡的笑容…… 还有那一句“你们也从未了解过真正的我。” 为何会……那么哀伤…… 景予安抚了心口,有微微钝痛,一点一点在胸口化开来…… …… 出了411实验室大门的江司南,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周宝骐的电话。 “喂?南哥?找我什么事儿?” 听着对面嘈杂的声音,江司南条件反射似地把手机举离了自己的耳朵。 挣扎了两秒,还是贴了回去,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问问你,两个星期前你投的sci有结果没。” 不说还好,一提起sci,周宝骐仿若打了鸡血,“嗷”一嗓子差点掀了房顶。 “嗷——南哥南哥南哥南哥!” “我跟你讲我跟你讲我过了!我过了!我tm人生第一篇独立一作过了!!” “南哥南哥南哥你简直神了!” “我刚给我们项目组刚在乐源ktv订了个豪华大套间,才开了两首歌,南哥你电话就来了!” “嘿嘿嘿嘿你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特别来打电话恭喜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江司南咳嗽一声。 据说现在有部国漫挺火的,《全职高手》。 有位十分个性鲜明的人物叫黄少天。 怕不是是周宝骐哪个表兄弟?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的江司南顺着他的话讲了一句:“恭喜。” 周宝骐:“哈哈哈哈哈哈……” 周宝骐:“对了,南哥,你还没说呢,找我到底什么事?就是为了恭喜下我??那兄弟在这里谢……” 江司南又咳嗽了一声,“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周宝骐:“啥?” 一头雾水的周宝骐仔细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没忘啥东西啊…… 等等,明明南哥走的比自己早啊? 江司南在心底里推敲了下措辞,很是循循善诱:“宝马,发了篇sci,要不要有点表示啊?” 周宝骐一愣,心想南哥今儿有点反常啊。 项目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发了sci,谁就得请全项目组大餐一顿。 可南哥家大业大的,什么时候差他这顿饭了? 摸不清头脑的周宝骐含糊着应了句:“请!我本来打算今晚在紫藤萝订包厢的,可惜老二他们都没空……我想想还是算了吧。” “我看还是下次另外抽时间,挑个大家都有空的时候,我再请好了。” 江司南闻言,顿了两秒,口吻格外严肃正经:“宝马啊,这可是你第一篇独立一作啊!” 周宝骐:??? 我知道,然后呢? 江司南:“这可是你第一篇英文核心啊!” 周宝骐:…… 所以,南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司南恨铁不成钢:“宝马,你说,你第一次又是独立一作,又是英文核心的,光请我们宿舍怎么行!” 周宝骐:…… 周宝骐:??? 这丈母娘不满女婿婚礼排场的口气,是闹哪样??! 第五章 你请客,我付钱 江司南:“我是说……项目组的人,导师什么的,也要请一下,毕竟大家都有帮忙。” 周宝骐看着眼前ktv包间里,玩得正嗨的项目组同事们:…… 一脸黑人问号。 ??? 南哥今天的操作……看不懂啊? 江司南等了好几秒,都没有等到周宝骐的回应。 心底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努力压下打结的舌头,心一横,速战速决道:“宝马,你看这样好了。我也知道你最近手头紧,可是,咱418都是兄弟不是。” “你好不容易发了篇英文核心,还是独立一作,做兄弟的怎么着都该给你办两桌,热闹热闹。” “不如这样好了,捡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天中午。” “你请客,我付钱。” “你刚说你们在乐源是吧?那就订在旁边的‘东坡堂’吧?” “放心,宝马,今儿你南哥买单,看在大家兄弟一场的份上,千万别不给面子!” “记得把项目组的人都叫齐啊!” “都!叫!齐!啊!” “到时候不见不散!” 说完,一把掐断了电话。 妈的,活了二十七,人给一次丢光了。 电话另一头的周宝骐:…… tm…… 到底什么情况??! 我一作还是你一作??! 我请客你买单是几个意思??! 总感觉自己被包养了…… 对江司南一通骚操作百思不得其解的周宝骐,最后……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不吃白不吃的心态,给宿舍其他两个私发了消息: “山哥山哥!南哥中彩票了!要请我们吃饭!!!今天中午东坡堂兄弟给个面子!!!「给个面子.jpg」” “骚男骚男!南哥有女朋友了!!今天中午打算带给兄弟们见见!!!东坡堂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嘿嘿嘿嘿.jpg」” …… 江司南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又回头看了一眼411的大门。 轻笑一声,离开了。 …… 大约十点,景予安才把western的胶跑完。 刚把实验记录本写完,手机就传来“嗡”一声。 摘下手套,拿出手机一看: 「洪老师pd小分队」里,“博一周宝骐”:@全体成员,一篇英文核心今天刚过,中午十一点半,“东坡堂”摆了两桌,望兄弟们捧个场!「抱拳」「抱拳」 底下一片“大佬”之声,恭喜不断。 景予安看了看电泳盒,又看了看手机备忘录里的protocol,刚想找个什么理由拒绝。 紧接着电话窗口就弹了出来。 景予安:“喂?” 江司南:“是我。” 景予安:我知道是你……“师兄,有什么事吗?” 对面江司南的声音有些为难:“……那个,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景予安:“你说。” “是这样的,大群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景予安:“是周师兄发的吗?” “对,宝……你周师兄昨天刚收到邮件,他的文章过审了,昨天订好了饭店,准备请我们大家吃饭。” “这是他第一篇独立一作英文核心,所以我们宿舍其他三个都给他备了礼物。” “只是,很不凑巧,我刚刚接到通知,等会儿十一点半有领导要来检查实验室安全,我得留下来接待,能不能请你等会儿去吃饭的时候,帮我把礼物带给他?” 景予安的注意力被“领导”和“实验室安全”几个字引过去了。 ------题外话------ 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我更了两千字或者更多的大章,那我一定是…… 想不出章节名字了!!!! qaq…… 第六章 长弓满弦,引而待发 景予安没立刻答应,而是反问了一句:“若是等会儿安全检查,实验室还能做实验吗?” 江司南特意顿了几秒,委婉建议道:“这个嘛……我也说不好。具体他们要查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你最好还是把手头的重要实验停一下吧,要是查出来电路有什么隐患,可能要断电检修之类的。” “万一你重要的样本只有一份,没有备份,实验室又突然断电了,那岂不是很麻烦?” 今天早上刚毁完样本,并且只剩唯一一份的景予安:…… 算了,还是给周师兄个面子吧。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了。 反正这江司南也不去不是么。 顺路带个礼物嘛,小事一桩。 “行,那我走之前上来拿吗?” 江司南:“可以。那就拜托你了!谢谢!” 景予安:“小事。” “我在五楼的自习室,门口拐进来,从左往右,正数第三张桌子。你来拿的时候,给我微信留个言。” 景予安:“成。” 江司南又感谢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的江司南,第一时间,拉开了抽屉。 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文献和荧光笔一股脑儿地塞了进去。 只留下手边在看的文献,和一台开着电子笔记的ipad。 点开ipad的相机,对着屏幕,正了正自己衬衫的领子。 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确认没有什么失礼地方的江司南扫了眼手表。 埋头文献,开始奋战。 …… 十一点,景予安提前了几分钟来到了五楼自习室。 门没关,开成了180°大转角——约等于没有的那种开。 站在走廊上,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所有的景象。 整个自习室,只有江司南一个人。 开着护眼台灯,对着文献圈圈画画,时不时还在ipad上记上几笔。 出于常年弹钢琴的习惯,景予安观察一个人的第一反应,是看向一个人的手。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很适合弹钢琴。 圈划的时候,甩动的手腕很灵活。 像一只充满艺术感和生命力的蝴蝶。 他的背不像寻常的科研狗一样微微弯曲,甚至有些脊柱变形,反而如军人一般,挺得笔直。 肩若削成,衬衫之下,隐隐能看到肌肉的轮廓。 因此,哪怕他的肤色苍白得有些不太正常,看上去也并不会显得很文弱。 双腿修长,在脚踝处交叠。 大腿则笔直地伸向前方,绷成了一条直线。 金边眼镜之后,杏眼微微眯起。 对着眼前的文献,就像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 长弓满弦,引而待发。 啧啧…… 这皮囊当真生得好。 景予安心想着。 难怪之前做了那么多学术垃圾道德败坏丧尽天良的事情,楼上还是有学姐对这只畜生念念不忘…… 轻轻敲了敲自习室的门,南方人特有的软糯嗓音在江司南的身后懒懒散散地响起:“江师兄,我方便进来吗?” 江司南指了指他右手边一个牛皮纸信封,头也没抬:“来拿东西的话,这个就是,你自己来拿一下吧。” 东西入手,薄薄一层。 质感倒挺硬。 像是封贺卡。 出于好奇顺势扫了眼江司南桌上的文献—— binedefficiencyandmachanismoftrifluridineandsn-38ina5-furesistanthumancolorectalcancercelllines》 ------题外话------ 翻译一下:《三氟尿苷和sn-38联合作用于5-氟尿嘧啶耐药的人结肠癌细胞系的疗效及作用机制》 第七章 东坡堂 结肠癌? 原来江司南的研究方向是这个。 桌上同时平摊着好几页文献,每页上,都至少用三种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圈画和批注。 字迹隽挺清秀,自成风骨。 银钩虿尾,汪洋恣肆。 啧。 没想到,“声名远扬”的江司南,居然还有这么一手风流潇洒的行书。 景予安拿了东西,便没再多打扰,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自习室。 …… “东坡堂”是家规模不小的饭店,以干净和性价比高在s大的学生里,有着颇为不错的口碑。 它在离学校大概1.5公里的美食广场旁边,出了校门,扫一辆哈喽单车,五分钟都不要。 由于项目组这群科研狗个个都是肥宅属性,一来不想出远门,二来对口味也没有太多讲究,三来去得多了和老板混熟了,总能拿到一个优惠的折扣。 再加上又靠近“乐源ktv”,再往东走几百米便是万达,对年轻人来讲,简直就是“吃喝一条龙”服务的天堂。 因此,项目组最起码一半的聚餐,都会订在“东坡堂”。 出于礼貌,景予安提前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到。 项目组的其他人也差不多掐着这个点。 来的都是同龄人,又是同一个项目组,因而话题颇多,气氛也很活跃。大家都没有进包厢,而是三三两两围作一个小圈子,时而可以听到阵阵清脆的笑声。 主角周宝骐,当然是占了最大也是最靠大门的一个圈儿。每进来一个人,便春风满面地迎上前去,热情地招呼。 “这不是景师妹嘛!快进来快进来!徐熙媛大师姐位置都给你留好了!” 景予安展颜一笑,“谢谢,这里还要恭喜周师兄论文过审!” “哈哈,师妹太客气了。” 景予安嗓音软糯,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之意:“周大佬真的厉害!以后还要靠大佬多多提携啊!” “别别别,师妹才是未来的大佬,现在研一就在洪大佬手底下搞科研,未来前途才是不可限量啊!”周宝骐哈哈一笑,显然对景予安的恭维很是受用。 “以后的事情哪里好说呢,倒是师兄,新学期才刚开始一个月,sci就拿了个开门红!” 景予安一边寒暄,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宝骐。 虽然大家都在一个项目组里,可是在此之前,大家只在组会的时候见过几面。 一米七五的个子在众人里算是偏矮的。身材瘦削,皮肤古铜色。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 既黑且亮,像两颗熠熠生辉的黑色宝石,显得格外有神。 即便是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也丝毫不能掩盖他身上干练又精神的气质。 不过,一开口,周宝骐就破功了。 “喂,山哥,给南哥打电话了吗?他什么时候到?”周宝骐招呼完景予安,立马转头看向坐在一旁静静地玩手机的另一人。 旁边的“山哥”,王者荣耀正打到关键的时候,队友急着上高地没想到送了一波团灭,气得飙出了一口东北大碴子:“我擦!什么狗逼xxxx……” ------题外话------ 写出来就过不了审了…… 第八章 失联 周宝骐:…… 耳朵里塞着耳机,楚岳赟也不知听进去几个字,含糊着应了句:“你要问自己打电话问啊……卧槽,这狗比……送送送送nm……” 得。 我还是自己打电话给他比较靠谱。 周宝骐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发现电量只剩6%。 赶紧手忙脚乱点开通讯录,给江司南打电话。 周宝骐:南哥拜托了快接电话啊…… 电话直到第三次才被接通,刚接通就听见江司南不耐烦的声音:“吵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黑屏。 周宝骐:…… 卧槽!你这时候给我没电!! 周宝骐内心一阵冰凉。 我靠…… 我现在去退那些红酒还来得及吗…… 远处正好传来一位师姐的声音:“哇塞,法国进口的红酒诶~今天周师兄难得这么慷慨,大家一定要给面子,多敬几杯啊!” 眼睁睁看着服务员打开瓶塞的周宝骐:…… 卧槽…… 南哥…… 不带这么坑我的吧??! 一想到今天五位数的账单,周宝骐面如死灰。 怕到今年年底,都要吃土了。 “你怎么了?周师兄?脸色这么难看,身体不舒服吗?”董素萍一身大波斯菊连衣裙,妆容精致地凑到周宝骐身边,关心道。 周宝骐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摇了摇头,“不是。” 又抬了抬手机,说:“是江司南,他到现在还没有来,我手机又没电了,联系不上他。” 董素萍“嗨”了一声,“我当什么大事儿呢。” 正说着,很是豪爽地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喏,拿去。” 周宝骐:“谢谢。” 想了一想江司南的电话,拨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对不起……” 打到第三个电话,周宝骐还未等到语音讲完,便烦躁地一把按断了通话。 董素萍在一旁察言观色,出声宽慰道:“江师兄许是有什么事情吧。” 又瞥了眼包间内的情况,拉了拉周宝骐的袖子,压低了声音:“周师兄,现在大家人都到差不多了,今天你可是主角,可别让大家久等啊。” 说完,十分俏皮地冲周宝骐眨了眨眼。 周宝骐抬手,扫了一眼手表。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 …… “这不是安安吗?快来快来,徐师姐旁边的位置。” 景予安笑容得体,和桌上的众位师姐一一打了招呼。 徐熙媛也笑着回了句:“师妹终于来了。正好,我们组差你和江司南就齐了。还以为你们会一起拼车过来……” 徐熙媛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景予安摇摇头:“江师兄有事。他和我说,下午有老师来实验室安全检查,他要负责接待,所以没空过来。” “不过,他托我给周师兄带了个礼物。” 徐熙媛闻言,笑容更深了几分:“哦哦,原来如此。” 旁边立刻有好事者按捺不住八卦之心:“安安,他给周师兄带了什么好东西?” “是啊是啊,给我们看看嘛!” “啧啧,他和周师兄一个宿舍关系这么铁今天居然没来,礼物要是再没点诚意……啧啧啧啧……” ------题外话------ 喜欢的话,大家可以点一下收藏吗? 第九章 信用卡,女朋友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周宝骐走进包间,听得一群女生笑作一团,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 徐熙媛身边一位穿着米色衬衫,妆容精致的学姐笑着调侃出声:“我们在讲,江司南今天缺席,托景师妹给你带了礼物。” 周宝骐原本有些恹恹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真的?师妹?在哪里??” “快点拿出来!我要现在拆!!!” 景予安翻了翻包,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喏,就是这个。” 众目睽睽之下,周宝骐有些激动地接过信封。 双手微微颤抖。 信封入手,是薄薄一层,还硬邦邦的。 周宝骐的眼神更亮了。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封口粘得有些紧,周宝骐刮了几下,都没有刮开。 他索性不刮了,对着信封,用力一撕。 “啪”! 信封里掉出了一张信用卡。 众人一脸懵逼:……??? 送信用卡是什么个情况?? “宝马,快快快,快让我看看,南哥的女朋友在哪里??!” 身后,418最后一位室友骚男,推门而入。 …… 景予安觉得,最近自己偶遇江司南的次数,有点多得不太正常。 果然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 大概这就是……冤家路窄? 一想到这几天,项目组众位看江司南微妙的眼神,景予安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 咳。 好像引起了某些……误会? 要是江司南记仇了……可咋办? “安安,你最近怎么了?怎么老是发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 徐熙媛拍拍拍景予安的肩膀,指了指旁边桌子上警报声叫个不停离心机:“离心机都叫了好一会儿了。” 景予安回神:“啊,对不起对不起,师姐,我马上就去。” 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八个ep管,按着浓度顺序一一排在试管架上。 徐熙媛看在眼里,微微摇了摇头:“安安,你有心事。” 景予安愣了一愣,放下了手中的ep管,神色有些犹豫。 徐熙媛试探着问了一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还是刚刚来,还不习惯s大实验室的节奏?” 景予安:“呃……是有一点不习惯吧。” 徐熙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劝道:“安安,现在快到饭点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一起先去吃点东西?” 景予安看了看手中的蛋白,有些为难地推辞:“可是,我这边蛋白还没有处理好……” 徐熙媛笑了笑:“没事啦,loadingbuffer加进去了,可以放一会儿再煮,不会有影响的。” “现在要是不吃饭,等你一会儿做完,食堂可就没菜了。” 景予安:“那行吧。我先和师姐一起吃饭。” …… 两人一路走到s大的第二餐厅。 餐厅里还没有多少人。 两人一人打了一份盘餐,找了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了下来。 徐熙媛一身潮牌,家境非凡。化着淡妆,唇角总是微微上扬,带着如沐春风的笑。 苏州方言浸润出骨子里的温柔,举手投足之间,书香之家良好的教养一览无遗。 可言谈之间,又不会给人以高高在上的矜贵疏离之感。 而是大气又优雅,从容又自信。 第十章 倒苦水 景予安的勺子,轻轻拨动着饭菜,心里是止不住的羡慕。 徐熙媛也在悄悄打量着她。 第一眼,只有一个字:白。 细腻的肌肤如刚出壳的鸡蛋,吹弹可破。白皙的脸庞,配上还未褪去婴儿肥的鹅蛋脸,简直就像白嫩嫩的肉包子。 她的眼睛很干净,乌黑的瞳仁,清澈得一眼能望到底。 若是再加上江南特有的软糯嗓音,配上这一身格子衬衫,牛仔裤,帆布鞋,只让人以为是哪家逃课出来的高中生。 徐熙媛微笑着开口:“安安师妹,你最近要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可以和我讲讲看,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景予安抿了抿唇,有些拘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实验一直不太顺利……” “sgc-7901细胞的新药实验,我已经做了好几组,可是我每次去跑western,蛋白含量趋势都不一样……” “虽k-8法观察下来,能够确定40μmol是最有效的杀伤浓度,可是其他的微观实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结果每次都不一样……” 说着,景予安长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是sci,就算只是一篇普通的中文水刊,也至少要有一些拿得出手的实验数据吧?最低最低的标准,至少重复实验能够做到趋势相同吧……” “可是我连这些都做不好……” 徐熙媛静静地听着,目光专注,神情温柔,没有出声。 许是在这样的目光下,景予安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开始倒苦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的实验特别不顺利……” “上次我去细胞房的时候,我的培养瓶里,居然长霉了,里面都是绿斑……要不是我习惯一次养两个瓶,实验恐怕都要中断了……” 徐熙媛安慰道:“没关系,慢慢来,总会好的。” “一开始上手,确实比较难。再加上这些实验,琐碎的细节又多,你才刚刚接手,难免有些疏漏。” “以后练习多了,肯定会慢慢地好起来的。” 景予安又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道:“唉,师姐,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最近老是犯一些低级错误。” “就拿培养瓶那件事来说,我也不是操作上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瓶盖子没有拧紧,所以才会被污染……” “前两次做的western也是,我操作上也没出错,可是试剂被污染了,做出来实验结果简直是一塌糊涂……” 景予安:“我担心再这么下去,我恐怕要把洪老师的项目搞砸了……” 徐熙媛连声安慰道:“别着急,安安,千万别着急,做实验,你越急反而越容易出错。” “你现在先静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最重要的,是调整好状态。”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这样,这时候我会停一下实验,看看文献,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继续,这样反而效率更会高……” 两人越聊越欢,收了碗筷,并排走出了食堂。 景予安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露出了微笑。 待两人走远后,隔壁桌的江司南望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题外话------ ios版本不能发红包…… qaq…… 第十一章 夜探 “今天的会议就到此为止,大家辛苦了,都早点休息。” 晚上九点半,五楼实验室照例结束了一周的例会。 众人收拾好材料,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会议室。 徐熙媛临走之前,习惯性地站在实验室门口,对着里面喊一句:“里面还有人吗?” 无人回应。 她便放心地关上了灯,打开了排风系统。 走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待实验室重新回归寂静之后,细胞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 全副武装的江司南关上了细胞房的紫外消毒灯,却没有开照明灯,而是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他径直走到培养箱前,拉开了培养箱厚重的大门。 37c的恒温,在他眼镜上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退后了一步,待眼镜上的水蒸干了,才重新上前,仔细打量着每个培养瓶上的标记。 他的手,在“jyan”标记的培养瓶前停下了。 隔着口罩,江司南一口咬住了手机,稳住照明光源,然后左手按住瓶子,确保它待在原来的位置,右手捏住培养瓶的盖子。 顺时针拧了拧。 没有松动。 小姑娘拧得还挺紧。 又将“jyan”标记旁边的一个仅仅做了时间标记的培养瓶,也检查了一下,同样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江司南合上了培养箱的门。 视线转向了角落里,堆满了废弃培养瓶的纸箱子。 江司南蹲下来,很快就翻到了最上面,标着“jyan”的培养瓶。 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拿起来,对光一照。 正是之前看到的,长满了“绿斑”的培养瓶。 接下来,江司南又在这个培养瓶的不远处,翻出了同样仅标了日期的培养瓶,对光一看—— 瓶壁干干净净,几近无色。 啧。 这小姑娘,基础操作不错嘛。 移液的时候,都没什么液体残留。 这么小的瓶口,还能把培养基转移得干干净净,光靠细心可不行。 手上还要有点功夫才行。 江司南将两个瓶子放回原位,又将细胞房的一切回归原位。 关上细胞房的门,打开紫外灯,江司南盯着放试剂的冰箱,深深地看了一眼。 但愿,是我多疑了。 …… 许是徐熙媛的安慰起了效果,景予安这天的睡眠质量格外好。 一大早七点多,精神奕奕地来到了实验室。 一系列准备工作做完以后,像往常一样拉开冰箱。 “咦?奇怪了,我抗体哪去了?” 景予安拉开上下抽屉,从里到外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 “我昨天明明放在第二层的……” 景予安翻找的动静,引来了周围师兄师姐的视线。 “安安,怎么了?” “景师妹,你在找什么?” 景予安拉开第二层的门,指了指抽屉的角落问道:“师兄,师姐,请问一下,你们有人看到我昨天放在这里的抗体吗?” “我昨天刚刚配好了,就放在冰箱第二层。” “有哪位师兄师姐看到了吗?”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摇摇头。 背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这个抗体啊,我见过的……” ------题外话------ 江司南:这个林妹妹啊,我见过的~ 第十二章 小汤圆儿 景予安一转头,看到了江司南那张懒洋洋的脸。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景予安连忙道:“你看到了?在哪里?” 江司南打了个哈欠:“哦,那个抗体啊,我做组化用掉了。” 景予安:…… 骚年,你这是欠打吧? 一管抗体少则两三千,多则上万。平日里,实验室都是稀释一千倍,两千倍再用,每次只加一点点。 nm这狗渣居然给我一锅端了? 这干的是人事儿吗??! 景予安胸口冒出了一股无名火,咬牙切齿道:“江师兄,那是我今天实验要用的。” 劳资一天的份额,只有那么一点点。 放在那里的,是这个礼拜的实验用量,你tm居然全给我端了? 江司南双手枕在脑后,伸了个懒腰,筋骨噼里啪啦响了响,一脸不以为然: “多大点事儿,我赔你几管新的就是。” 景予安:…… 听听,这讲的人话? 你造这玩意儿有多贵么? 还几管新的? 见景予安一脸不信,江司南轻笑一声,对她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实验室八卦的视线目送着两人走出门。 刘世瀚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人啊!这江司南是越来越嚣张了,新来的师妹他也欺负?” 徐熙媛闻言,并不接话。 口罩之后缓缓勾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 欺负师妹? 不见得哦。 …… 江司南把人带去了五楼,口袋里掏出门禁卡,“滴”一声,拉开了小实验室的门。 偏头看了气鼓鼓的小姑凉一眼。 啧。 白嫩嫩的。 气鼓鼓的,像个大白肉馒头。 江司南忍不住想逗逗她:“肉包子,还不进来?” 景予安鼓了鼓腮帮子,翻了个白眼。 江司南被她这孩子气的举动逗乐了,“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换一个。” “软包子?” “大白软包子?” 这次,景予安给了个后脑勺。 江司南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那算了,我还是叫你予安好了。yu~an~圆儿~” 小汤圆儿~ 景予安:…… 这谁家医院精神科这么不靠谱? 人都没看住? “师兄,你别开玩笑了。我等会儿还要做实验呢。” 江司南嘟囔了句“逗逗也不行,真没劲儿”,手上的动作倒是愈发快起来。 他熟练地操作移液枪,蜻蜓点水般在每个ep管里一沾即走,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似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令人赏心悦目。 就是脾气臭了点。 人欠揍了点。 其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景予安,你没必要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就是科研界的狗渣,s大药院的败笔。 修养。 要保持修养。 江司南只用了三分钟,就配好了四种共八管不同的抗体。 装在了八个ep管里,细心地标好了每一管抗体的名字、浓度和时间。 字迹一如往常。 隽挺清秀,自成风骨。 银钩虿尾,汪洋恣肆。 啧。 虽然可能脑子泡过了福尔马林。 不过这手上的功夫,确实没话说。 江司南眨眨眼,语气耐人寻味:“这次可要看好你的抗体哦~小汤圆儿~” 景予安:…… 一把抓过了他手心的八个ep管,优雅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扬长而去。 那点引起误会的小愧疚,早已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就是个祸害! 第十三章 平头哥 在景予安心里,江司南这“祸害”的形象,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彼时。 景予安才刚进s大没几天。 在自习室奋笔疾书了一上午,景予安站起身,伸个懒腰,拿起桌边保温杯,准备去开水间倒个热水。 研究生楼有两个开水间,分别在走廊两头的厕所边上,一边是男厕所,一边是女厕所。 女厕所方向,远远传来的笑声灿若银铃,嬉笑怒嗔俱存。 这里也是考试月里,八卦流传最快的地方。 开水间和厕所隔着一堵墙,却安静得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听说了没,葛老师课上,有个学生公然和她叫板呢!” “灭绝师太课上?啧啧,这是哪家的猛人??” “好像就是我们药理这边的,博一的学长,叫江司南。” “江司南?那是谁?好像没听过啊。” “哎呀,欣茹师妹,你才刚刚考过来,当然不知道了。我和你讲,这个江司南,可是我们药院的头号刺头,人送外号——平头哥。” “我去,666啊,素萍姐,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中二的外号?” “哎呀,欣茹师妹,他真人啊,比起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可不知道,这厮可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一言不合怼天怼地怼空气。项目组里,谁要是出了点纰漏,他仗着自己的资历,能把人骂到哭!” “之前有一个师姐就是这样。” “真要正面刚起来,对上灭绝师太都不带怂的,我看呀,叫平头哥都是委屈了!” 景予安默默听着八卦,撕开了咖啡的包装袋。 “素萍师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是不是那个葛老师公开课上睡觉的那个?”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课上公然让葛老师下不来台的那个!” “卧槽,谁不知道三巨头里,就属灭绝师太管得最严?!他居然敢在她的公开课上睡觉?!66666!” “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景予安盯着杯子,雾气混着咖啡香漫出来。 “素萍姐,你说,这江司南到底什么来头?居然敢直接正面叫板灭绝师太,难道他家里有人做点什么……” 虞欣茹的声音压低了。 “嗨,哪有什么来头。他爸什么来头我不清楚,可是他妈只是一个小服务员,餐馆端盘子的。” 言下之意,他爸真要有来头,他妈能是个小服务员? “啧啧,那就奇怪了,他哪来的底气这么刚?学校吃他家大米了?” “唉,欣茹师妹,你是不知道,最可气的是,这种人不知怎么的,入了洪大佬的眼,居然还在‘满贯洪’手底下读博!” “诶?素萍师姐,他不是之前跟王教授……” “嗨,今年学校搞新制度,说是要组什么科研小组。这不文件还没发嘛,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科研小组?那是什么东西?” “据说是今年丁教授去哈佛交流回来后,和院里提议的。洪大佬也批准了,现在院里还在开会讨论,怎么具体操作……” 第十四章 科研小组 “哦哦,那这个江司南,去了洪军大佬组?” “哎呦喂,”董素萍一拍大腿,“气就气在这里!” “这小子也不知道给洪大佬灌了什么迷魂汤,洪大佬居然在院里的行政会议上,当着药院一众领导的面儿,指名道姓,要药理的江司南!” “我去,这不科学啊?!大佬看上他哪点了?居然挑了这么个刺头?还是在行政会议上直接要人??!上一个有这待遇的,还是魏学长吧?那个研究生就在nature上发文章的大佬……” “我说,素萍师姐,欣茹师妹,你们俩都别乱猜了。要我说啊,肯定是这‘平头哥’惹恼了哪个教授,结果被人家去洪大佬面前参了一本!洪大佬抵不住各方压力,迫于无奈才只能在行政会议上,把这个刺头先提走。” “洪大佬这么做,肯定是为了稳定军心!要不然‘科研小组’还没办起来,各个教授躲这个‘平头哥’还来不及,谁还有心思好好组队啊……” “哈哈,师妹说得有道理……” …… 景予安接完一杯水,捧着杯子,慢慢消化着八卦里的内容。 归结起来就两条: 第一,不要惹平头哥。 第二,有个科研小组。 很快,景予安的注意力便被第二条吸引了过去。 平头哥这种人,我走路都离着三个麦垄沟呢,关我屁事儿? …… 事实证明,凡事儿,话还不能说得太满。 景予安百无聊赖地,按着手里缓冲塑料上的泡泡。 “啪”一声,泡泡爆开了清脆的声响。 宛如有一条小鞭子抽打在皮糙肉厚的江司南的身上。 让你乱拿我抗体! 让你拖慢我实验进度! 让你害我现在十二点半了还吃不了午饭! 景予安愤愤地和面前一大块泡泡较着劲儿。 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是午休时间,通常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除了某些实验操作特别慢的,或者是仪器不能没人看着的,大家都不会在这个点上呆在实验室里。 这批westernblot的抗体需要预处理,一系列操作最起码需要一个半小时。 本来,预处理操作,景予安在昨晚已经做完了,就因为江司南横插一脚,景予安不得不留到现在。 强忍着胃部的灼烧感,拿过旁边的杯子,小口小口地抿了几口热水。 看了一下电泳槽里的实验情况,景予安越等越心焦。 下午两点还有课,再这样下去,今天的午饭,怕是不要想了…… 仔细看了看电泳槽里的情况,景予安对着手表简单算了算时间,估摸着,短时间内离开实验室,花上五分钟去楼底下买个面包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 脱下白大褂,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又检查了一下门禁卡,拉开了实验室的大门。 噔噔噔噔一路跑下楼,冲一楼门口的小卖部走去。 小卖部的老板,正翘着二郎腿,窝在软沙发里,桌子上支着台ipad,看着电影。 景予安瞄了眼屏幕。 哟呵,英文大片。 连字幕都没有。 这s大,连个小卖部都藏龙卧虎啊! ------题外话------ 周末不考试,加一更~ 第十五章 胃病 “老板,要一个紫薯面包。” 老板头也没抬,“三块五。” 景予安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扫码。 “支付宝到账三点五元。” 提示音还未落下,景予安便麻利地撕开了包装袋,一口咬了下去。 一面狼吞虎咽地塞下去,一面往回走。 一回到实验室,景予安便迫不及待地拧开杯盖,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 胃里的灼烧感愈加明显,景予安翻了翻书包的夹层。 “达喜”还剩最后一片。 撕开铝箔,把含片一把丢进嘴里。 薄荷和冰片的清凉味儿从舌尖化开,吞下去的时候,景予安有些反胃。 又小口抿了几口热水,把嘴里残留的药味儿漱进肚子里,景予安重新套上了白大褂。 扫了眼表上的时间,对着旁边的实验记录本,开始写写画画…… …… “以上就是我为大家带来的分享。请老师和各位同学批评指正。” 徐熙媛站在讲台上,对着小会议室的众人鞠了一躬。 底下几个老师之间,传来窃窃私语声。 底下学生分坐在两边,一边以魏经天为首,围成了一个小圈子,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另一边则是截然相反。 江司南慢悠悠地转着笔,靠着椅背,眯着眼睛,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周宝骐抓耳挠腮,盯着ppt最后一张汇总表,掏出手机,时不时瞄一眼屏幕,又继续低头打字。 他旁边坐着一位体格壮硕如山岳的师兄,带着一台笔记本——也是全场除了演讲的徐熙媛,唯一一个带了笔记本的人。 此刻正对着键盘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什么。 景予安则是飞速地记下了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字符,放下笔。 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景予安的脸色也慢慢变得惨白。 一目十行地扫视着白纸上的笔记,却发现脑袋里嗡嗡一片。 什么也没看进去。 “请问一下,刚刚你说涉及pd和ts激酶的关系,就我所知目前并没有文献支持阿尔茨海默病和氟尿嘧啶代谢有关系……” “还有,涉及nrf-2通路的这一部分……” “还有小鼠造模这一部分中的变量控制……” 魏经天站起来,推了推黑框眼镜,不急不缓地一条条罗列出来。 每听一句,台下的老师便赞许地点一点头,台上徐熙媛的神色便更加尴尬一分。 待六七个问题列完,徐熙媛背后早已被冷汗湿透。 徐熙媛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来,“谢谢师兄的问题。关于氟尿嘧啶代谢这一块,我查到的其他文献上是这么说的……” “nrf-2通路,因为实在是太细节了,我当时没有深究,后续我会补上,给大家发到群里资源共享……” 徐熙媛一边讲,一边紧紧盯着魏经天的反应。 他浓眉深锁,眼底忍耐着强烈的不满。只是出于涵养,没有打断徐熙媛划水一般的回答。 景予安的胃逐渐从灼烧转为抽痛,恶心感不断地地涌上来,视线也逐渐模糊起来。 不妙,肠胃痉挛。 急性肠胃炎! 徐熙媛话音刚落,魏经天还欲再辩之时,右侧座位上,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我说,老魏啊。差不多就行了,有这能耐不如多发两篇sci,组会上刁难师妹,算什么本事?” 第十六章 不欢而散 魏经天圆滚滚的脸立马转了个方向,对着江司南怒目而视。 他对着那张懒洋洋的脸,努力压了压心头的火气,声线低沉:“江司南,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和师妹正常讨论问题,你这也要挑刺?” 江司南枕着脑袋,慢慢悠悠道:“讨论归讨论,可要是过了,成了卖弄,反倒不好了。” “你说是吧?” 魏经天又气又恼,脸上涌起一阵血气,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竖起一指:“你……” 徐熙媛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打圆场:“江师兄,魏师兄能发现我的问题指出来,也是为我好……” 江司南挑了挑眉:“既然师妹都这么讲了,今天我就给师妹一个面子。” “别仗着肚子里有点货色,逮到人就卖弄一波。真当别人心里没点数的?” 魏经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不知是气愤还是羞恼,撂下一句“肚子里有些货色,也比有些人混吃等死强。” 摔门而去。 留下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江司南打了个哈欠,对着讲台上尴尬不已的徐熙媛淡淡开口:“继续吧。” 众人:…… 你这么一搞,谁还有心情继续? 景予安:…… 平头哥不愧平头哥。 社会我平头哥正面刚怂过谁??! 见没人回答,主持会议的祁东阳老师咳嗽一声:“既然大家都没问题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开始收拾东西。 景予安长舒了一口气。 …… “碰。”洪军把茶杯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搁,怒眉倒竖:“你小子,叫你来喝茶,还真把我这里当茶馆了?” 江司南翘着二郎腿,吹了吹浮在杯子里的茶末,啜了一口,不急不慌道:“这不等您开口呢嘛。” 洪军看着他嬉皮笑脸完全不当一回事儿,宛如一位操心自己家孩子早恋的高中班主任,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人小魏怎么得罪你了?你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让人家下不来台么?” 江司南嗤笑一声:“他没得罪我。他怎么会得罪我呢?我只是单纯地看他不爽而已。” 洪军:“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我看小魏这孩子挺好的,好学,肯上进。基础好,科研经验也有,阿尔茨海默症那个项目,你们完全可以强强联手,你至于这么看不惯他么?” 江司南竖起右手的食指,摇了摇:“我承认,他确实肚子里有点货色。我只是看不惯他那种动不动就装逼的样子,好像我们都是他后辈一样。” 洪军呵呵一笑:“他毕竟是国家奖学金那边推免过来的,年纪轻轻又有顶刊资历,脾气傲点也是有的。” 江司南似笑非笑:“老洪,不瞒你说。要换了我坐你今天这个位置,魏经天这种学生,我肯定不要。” “不说国家奖学金,就说nature的顶刊资历,老洪,你真的觉得他一个研究生,可能发得出这种文章吗?” “那篇文章我也看了,关于阿尔茨海默症对0128号药物的实验结果,分别从动物模型和细胞模型上做了实验……” ------题外话------ 喜欢的话,加个收藏叭~ 第十七章 小兔崽子 “里面关于海马区病变的分析,思路清晰,重点明确。” “可是我真正和他一起接手ad(阿尔茨海默症的缩写)这个项目的时候,魏经天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 “一个在脑片上海马旁回和黑质都找不出来的人,居然能在顶刊上发文章,换了你你信吗?” 洪军摇摇头:“当时我不在,这事儿我也不清楚。” “不过,你反过来想想,若真是一点贡献没有,人家谁愿意送一篇顶刊给你?就算是共一(共同一作)也不会情愿的吧?” 江司南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 洪军无奈道:“你就为了这事儿,一直和他过不去?这么沉不住气,动不动呛人两句,也不像你啊。” 江司南又恢复了原来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二郎腿有节奏地颠吧颠吧:“也不全是。” “其实吧,我讲实话,老魏还不错。” “就是脾气大了点,自尊强了点,心胸小了点,风头爱出了点,做事冲动了点,夸夸其谈了点。” “其他都挺好的。” 洪军:…… 我还真第一次听到这么夸人的。 “你个小兔崽子,我怎么感觉小魏被你说的一无是处。”洪军笑骂一声,“做人留一线,你这样树敌太多,对你没好处。到时候自己吃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江司南轻笑:“我就知道,全药院上上下下,就属您最疼我。” 洪军摆了摆手:“滚吧,你小子别来我面前碍眼。” 江司南起身伸了个懒腰:“成吧,那我下次再来找老头子喝茶。” 洪军:“对了,你看见我放五楼小实验室的抗体了没?” 江司南:“标着ts,ks的那四管?” 洪军:“没错,你看到了?” 江司南:“哦,那几管啊。我不小心打翻了楼下的抗体,赔给人家了。” 洪军心口中了一箭:…… 你个小兔崽子可真会挑! 赔的全是高档的进口货! 四管加起来两万八啊!两万八! 怎么没见你对自己项目组人这么大方过?! 心肝脾肺肾俱疼的洪军深吸了一口气:“你小子给我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司南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拉开门。 洪军突然想起来,牙根痒痒道:“你小子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江司南摆摆手,留了个背影:“放心吧,忘不了。” …… 江司南前脚刚出洪军的院长办公室,后脚便拨通了楚岳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了。 “喂?南哥?” 江司南:“老二,帮我一个忙。” 楚岳赟:“你说。” 江司南用肩夹着手机保持通话,拉开小实验室的冰箱门,一边翻找,一边说:“麻烦你帮我查一下一个批次的抗体……有了,你记一下,四管抗体的批次序列号是……” 楚岳赟认真记下了,盯着纸上的几串数字,有些困惑:“南哥,你这几管抗体是从哪里订的?” 江司南:“……这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和上次那批一起订的吧?” ------题外话------ 喜欢的话大家加个收藏嘛~ 就当放着养文~ 肥了再看~ 第十八章 时间讲究 楚岳赟点开药院内部系统,输入了管理员的账号和密码,拉开了实验室的近期抗体清单,一边看一边问道:“是在九月十二号到的这批吗?还是九月二十七号?” 江司南回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起什么有用的线索,“具体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最近两个月之内的。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镜片上反射着笔记本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光弧,楚岳赟的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撂下一句“南哥,你等一下,别挂电话”,把手机放在一边,开了免提,双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打起来。 江司南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键盘声,没出声。 颇有耐心地捏着一管抗体,从上到下,细细研究着每一个字符。 五分钟后。 楚岳赟的声音有些严肃:“南哥,你这些抗体是我们实验室的吗?” “不是,是楼下研究生的。” 楚岳赟皱眉:“楼下的抗体清单我这边没有权限可以看。你能确定购买时间吗?” 江司南听到他两次提到“购买时间”,敏感道:“怎么了?购买时间有什么讲究吗?” 楚岳赟沉声道:“也不是有什么讲究。你知道细胞所或者是公司,一般每种抗体,两个礼拜生产一批吧?” 江司南:“这我知道。” 楚岳赟:“所以我们院在订抗体的时候也有个习惯,就是每两个星期左右订一批新的抗体。” “一般来说,上半个月订的抗体都是从上海来的,上海细胞所或者是‘广盛制药’公司。而下半个月订的,一般是南京本地的细胞公司,比如‘金陵科技’。” “广盛是跨国集团,技术更新换代快一些,金陵是国企,技术方面会比较保守,不到成熟是不会拿到市面上来的。” “我想确定下时间,也主要是想看看,这抗体从哪边过来的,南京这边,如果你急用的话,我可以拜托我的教授去问问看,上海那边就办不到了。” 江司南压低了声音:“你旁边有人吗?” 楚岳赟:??? 楚岳赟扫视了一圈,也压低了声音:“没有,怎么了?” 江司南语气凝重:“老二,这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讲。” “实话和你讲吧,这几管抗体是我偷偷藏下来的。若是可以走学校那边的途径,我早就自己查到了。” “现在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管子上的序列号,所以我才要拜托你,想一想办法。” 楚岳赟不解道:“你好端端地查这个做什么?” 江司南沉默了几秒,缓声道:“老二,这个可能要等到你查的结果出来了,我才能告诉你。” 楚岳赟也没多纠缠:“行吧,那我试试看。” “管子上只有序列号,没有批次号。批次号印在外面包着的大盒子上,你要是有办法拿到盒子或是说明书,那就好办了。” 江司南:“好,我尽量。” “剩下的就拜托你了。有结果的话尽快告诉我一声。” 楚岳赟“嘿嘿”一笑:“放心,交给我吧。” ------题外话------ 解锁主线parti~ 第十九章 层林尽染 “ts……ts……” “耶!!!” 景予安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忍不住欢呼出声。 江司南隔着堵墙都能听见。 眼前的照片界面清晰,黑色的底片之上,天蓝色的细胞核如繁星璀璨,凝成了一汪星河。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直接地感受生命带给我的震撼,远比我在书上看一千次一万次都要震撼。” “我第一次知道,这世界上最浩瀚的星空,和最微小的细胞,居然能产生这么不可思议的联系。” “而这种联系,将通过我的手,由我亲手缔结。” 许多年后,景予安在一档节目里,如是分享道。 江司南轻轻一笑,从架子上翻出几个ep管,不紧不慢地编上号,再走到隔壁,敲门:“抱歉,请问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甲醇?” 景予安来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 “击中我心的笑有三次,那是第一次。” “开心怎么也掩饰不住,却偏偏要学个大人,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眼角眉梢,层林尽染,唯阳山的一山桃花可比肩。” ——摘自江司南回忆录《予南安》。 …… “江师兄,瓶子在那边,自己拿吧。”景予安指了指柜子上第三格。 刚要转回去继续看片子。 不知道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回来,十分热情地,亲手帮江司南拉开柜子门,拿出了一瓶甲醇。 江司南忍不住笑出了声。 啧。 小姑凉。 这么怕我一锅端的吗? 景予安假装没听见,十分淡定的递上了瓶子:“喏,这瓶就是。” 江司南突然生出了想逗逗她的心思,拿起瓶子晃了晃,挑眉:“这怎么够。” 景予安:…… 脸呢? 八个ep管加起来撑死了32ml,那瓶里起码还有半斤,你跟我讲不够??! 江司南丝毫没有被拆穿的自觉,表情无辜地和面前的姑凉大眼瞪小眼。 景予安抬起头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久负盛名的“平头哥”,想好好确定一下,这厮是不是来找茬的。 杏眼浓眉,鼻梁高挺,金边眼镜也丝毫不能掩盖这是个斯文败类的事实。 一米六七的景予安算是勉强挤入了“高个子”的行列,可在江司南面前,仍然足足矮了将近一个头。 ——如果他把背挺直的话。 他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样子。 现在凑近一点看,才发现他并不是故意装出那副散漫样子。 眼底是深沉的疲惫,眼窝青黑一片。 只有嘴角还在尽力地保持着它原有的弧度。 景予安忽而心软了,在心底默叹了一口气。 算了。 大家都是科研狗。 谁也不比谁好过。 不就一瓶甲醇嘛,仓库里多的是。 “这里我就放了半瓶,你要是还觉得不够,就跟我到仓库里去拿吧。” 景予安说完,也不待他什么反应,径直走出了大门。 江司南摸了摸下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跟了上去。 小汤圆儿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居然没看到气鼓鼓圆滚滚快要炸毛的小汤圆儿。 啧。 没劲。 ------题外话------ 真·渣男·江: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要是有票票的话记得砸一下~ 50票加更两章~ 等我1月10号考完了一起给大家补~ 第二十章 败家玩意儿 “这一组小鼠,在ad造模后,用1206号药物,每隔三个小时灌胃处理一次。” “这是control组脑区的荧光照片,这是用药之后的。” “关于海马区的变化情况请大家看我红色圈圈里的部分……” 景予安站在讲台上,握着翻页笔的手心满是手汗。 “以上就是我今天的分享,请老师和各位师兄师姐指正。” 景予安鞠躬起身的时候,有些忐忑地偷偷瞄了一眼江司南。 他低垂着眼帘,手上转着一支白色的笔,左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扶手上,斜靠着椅背,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 他到底在听呢,还是没有? 景予安心里愈加忐忑了。 这厮上周把魏经天气到吐血的情景,给某只汤圆儿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刘世瀚站起来,打断了景予安的思绪:“师妹,我想问一下,你对于ad(阿尔茨海默病)病程中microglia(小胶质细胞)密度分布的看法,就是你在第七张ppt里,黄色荧光标记的部分……” 景予安偏过头,神情认真。 略略思考了几秒,开口道:“我当时做microglia的染色,是受到了文献的启发,并没有把它作为主要的部分来研究。目前实验的结果是,ad造模过程中,确实能够引起microglia的增加,但是后续的机制还要留待进一步实验……” 刘世瀚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 几位师兄师姐,依次站起来,对不同的点提出了问题,或是质疑。 只有三成景予安能够游刃有余,对答如流。 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是景予安的导师——祁东阳。 景予安后背下意识地紧了紧。 祁东阳犹豫着开口:“你这个图……” 景予安:……??? 难道是实验图出问题了??! 景予安一身冷汗。 这位四十二岁的年轻导师,眉头紧皱,小眼睛盯着荧光图上上下下地打量,神情犹疑不定。 景予安的心快跳出了嗓子口。 忽而,祁东阳来了个神转折:“你这个图……它抗体,用的是我给你的那两管吗?” 景予安被这高高悬起又轻轻落下的问题砸得有些懵,下意识道:“不是。” 祁东阳:“那是哪里的?” 景予安瞄了一眼江司南,见他没有什么“明显的暗示”她不能讲,回道:“是江师兄给我的。” 祁东阳好似发现了新大陆,神情有些激动地看向江司南,指了指景予安的荧光图:“小江啊,你这个抗体,是从哪里买的?” “ad的项目我接手了快三个月,还是第一次做到这么好的荧光图!” “每次都因为抗体的质量问题,要反复做上好几次!” “小江啊……” 祁东阳的眼神无比热切,仿佛在看自己追了好几年的爱豆亲临现场。 众目睽睽之下,江司南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在那里订的,只是我不小心拿错了景师妹的抗体,去洪老师的小实验室里,拿了两管赔给她罢了。” 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的祁东阳:…… 卧槽,老洪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洪军手里都是些什么抗体啊! 都是进口的! 一管50μ,5000软妹币起步!! 你居然拿这种进口抗体给实习生练手??!!! 劳资一个副教授都拿不到几管好吗??! ------题外话------ (太专业的的东西,大家没有兴趣的话,可以跳过不看…… 第二十一章 双壁 魏经天:…… 尼玛,劳资和你一个组的,怎么从没见你对劳资这么大方过??! 周宝骐,楚岳赟:…… 一管七八千的玩意儿你一下子送出去四管??! 眼睛都不眨一下?!! 南哥这是要当昏君的节奏…… 刘世瀚:…… 嚣张,尼玛这也太嚣张了!!! 不就仗着有满贯洪实验室的门禁卡吗??! 徐熙媛:…… 仿佛闻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其他众人:…… 这小子,怕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吧??! 景予安望着众人看向江司南的诡异视线,一头雾水。 emmm…… 这抗体效果是比较好,但是你们也不用这样吧…… 江司南将一众视线尽收眼底,瞥了眼还一脸懵比的景予安,对着祁东阳轻笑一声:“洪老师那边的抗体,我也不知道是谁负责买的,这事儿,您还是亲自问问他比较好。” 看来这小汤圆儿,还在状况外。 …… s大平头哥的标签,在十月九日的组会之后,又加了条新的: 脾气古怪,喜怒无常。 药学院二楼。 一阵突如其来的杂乱脚步声,打破了走廊原本的平静。 一群人着装正式,正抱着笔记本或是平板,陆陆续续三三两两地从小会议室里走出来。 看上去,像是刚刚结束了什么行政会议。 时间刚好掐着饭点,因此,大部分人在下意识地抬手,匆匆扫了眼腕上的手表后,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只有队伍最后的一男一女例外。 两个人像是刻意避开了大部队,脚步缓缓,并排而行。 女子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曲线毕露,约摸四十五左右,保养得宜,头发高高盘起,只鬓角留了几丝碎发,干练又不失俏皮。 细高跟足有八公分,衬得女子气场十足,虽说和旁边的男子站在一起身高差不多,但气场上却十足十地压了对方一头。 只听得她风风火火地开口:“老洪,你怎么想的?” 旁边的男子已经对这“风风火火”的语气见怪不怪了,睡眼惺忪着回了一句:“啊?什么怎么想的?” 女子:“少给我装傻,江司南的事儿!你怎么就看上了他这个混不吝!” 洪军:“啊?什么混不吝?这个小混蛋还背着我干了什么?” “还?”女子柳眉倒竖,“那看来犯的事儿还不少!” 洪军愣了一愣:“不少?” 女子冷哼一声:“我看这小子狂得很!我的课上,天天眯着眼睛就跟没睡醒一样!也不知道晚上是不是出去做贼了?!” 洪军硬生生地忍住了即将打出口的哈欠:“……” 他呵呵一笑,不以为意:“年轻人嘛,贪玩也是有的,现在又不像我们以前,晚上连个灯都点不起。再说了,以前你不也有这种学生吗?那时候……我也没看你火气这么大啊?” 女子脸上多了一抹郁郁之色:“那能一样吗?以前是以前,徐健那小子……唉……他那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们几个老师的课,他谁的都不听……这我能怎么着,把他蒸了还是煮了?!!” “可是这个江司南,那能一样吗?你瞅瞅,王老师的课上,多活跃啊!问题一个接一个,外院听课的专家在我面前,连连夸个不停,说我们药学院后继有人,和魏经天一起,要出个双壁了!本来我的公开课上,我还特地挑了他,期望他表现一下!” “可你看看他,全班十一个人,就他一个人没睡醒!课上哈欠连天,头发乱蓬蓬的来!全程也不说话也不举手,几个意思?” 洪军眼神微动,跳开了其他的信息:“哪个王老师?” ------题外话------ 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多写一章了,只能多写一点点了qaq 欠的章节一月十号肯定给开始补…… 第二十二章 脑子没问题吧? 女子:“还能有哪个王老师!王景和!” 洪军的脸色更微妙了。 女子还在絮絮叨叨地吐槽:“我看这江司南根本没把我放眼里!狂到没边了!狂的学生我见得多了,s大建校这么多年,高分考进来的学霸学神不少,可狂成这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洪军:…… 他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对女同胞好一点,把“其实他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句话默默地咽了下去。 半晌,洪军开口道:“年轻人嘛,年轻气盛也是有的……这个性子,多磨一磨就好了,我们老了,小年轻的事情,看得过去一点吧。” 闻言,女子不悦,枪头立马调转过来,直指洪军,叭叭叭和机关枪一样,直接开火:“你还没说呢,你到底看上这臭小子哪点了?先说好,我可没有和你抢的意思,我巴不得这个臭小子赶紧从我这里滚蛋!可我就是搞不懂,你到底为啥非要选他……” “药学院那么多青年才俊,我讲句不客气的,还不是随便你翻牌子?任君挑选??怎么你偏偏就看上了这个臭小子?” “看上也就看上了,还偏偏在全体开学行政会议上,单独点名要人,闹得兴师动众人尽皆知!” “你到底怎么想的?” “老洪,我是真搞不懂你……像这种狂到没边的学生,还目无师长的,换了我,早就被我骂到狗血喷头了!” “我看了他的资料,博士简历上只有两篇sci,还都是五分以下的,像这种层次的学生,录的时候一抓一把,他到底哪里值得你大动干戈了?” 女子一口气把堵着的话全倒了出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胸口憋着的闷气才消散了几分。 洪军微微一笑,也不接话,只是避重就轻地答了句:“郁菁,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小子也没那么简单。” 葛郁菁嗤笑一声,忍不住嘲讽出声:“怎么,你透过他那怎么也睡不醒的眼睛,看出什么花来了?” 洪军:“你看过他简历里面,附的大学成绩单没?” “当然看了!”,葛郁菁“咦”了一声,惊奇道:“不是,这有什么用吗?别的学校门门九十五以上,绩点四点五稀罕,可这里是s大,这样资质的学生一抓一大把!” 洪军:“……不是这个,我说的是选修成绩。” 葛郁菁一脸震惊:“你什么时候看学生简历看这么仔细了?” 被戳中痛处的洪军哽了哽:“……” 这边葛郁菁还在“叭叭”讲个不停:“再说了,这有什么好看的?选修课就算考个满分又能怎样?水课满分,除了能说这学生闲得蛋疼,还有什么?” 洪军摇摇头:“不是,他修的每一门,都不水。” 葛郁菁“哦”了一声:“怎么个不水法?” 洪军:“他一共在大学选修了八门课,六门医学专业的主干课,还有一门心理学,一门动物形态结构。” 葛郁菁瞠目结舌,差点没咬到舌头,“这学生脑子没问题吧?!” 第二十三章 藏拙 “你是说……他……他的选修课……去修了医学,生物和心理学专业的主干课?” 洪军神秘一笑:“不仅如此,他还拿到了几乎全部满分的考评。” 葛郁菁的瞳孔骤缩,惊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跨专业难度有多大,他哪来这么多时间??!” “而且,虽说主干课可以选修,可这考评难度可一点没降,和本专业的考同一张卷子,他居然考得比几乎整个专业都高???!!” “这怎么可能?!” 葛郁菁一脸难以置信,一连两句“怎么可能?”,一句比一句语气夸张,足可见她内心有多震撼! 洪军轻笑一声,扫了眼楼梯口,见没人了,才转了转胳膊,松了松僵硬的肩膀。 他的语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就算是再不可能,这成绩也摆在我们面前了不是?我们一个电话,真假立判,他也不可能造假的不是?” 葛郁菁不解道:“那他有这个时间有这精力,为啥不去搞点科研?” “要他真这么厉害,完全可以把精力放在科研上,发个几篇分数高一点的sci,不比搞那几个选修课分数有用得多?” 洪军眼神幽幽,笑容更是莫测:“那也要他有机会发出来才行。” 葛郁菁愣了一愣,没明白,“难不成他做了实验,没发文章?就凭着两篇sci踩着我们学校的博士招生底线过?” “谁不知道sci多就意味着选导话语权,人家为了几个影响因子,可是拼了老命在搞科研,怎么到了这小子手里,有了科研成果还藏着掖着不发论文?” “我该说他蠢呢?还是说他狂呢?” “恕我直言,要真是我想的这样,我教书也教了二十多年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奇葩!” 洪军停下脚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气略略有些不满:“郁菁,咱们搞教育工作的,眼里可不能这么揉不得一丁点儿沙子。” “不管怎么说,江司南这个小伙子,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上次,你们上的那场公开实验课我也去听了,这个江司南虽然不声不响,但是我看得出来,他实验做得很不错。” “虽然他是靠向中间几个做完的,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但是他的操作,却是几个学生里边,最最流畅的。” 洪军顿了一顿,构思了一下,才继续补充下去:“其实……我有一种感觉……他当时完全有能力做得更快更好。” 葛郁菁挑眉:“你是说他藏拙?” 洪军点了点头:“有点儿。” “就说缝合打结吧,他那五个结,打的时候,分明可以一气呵成。可是中间,却偏偏停了一会儿,特意看了看旁边人的进度,看他们做到了那一步,才继续往下做。” 葛郁菁顺着他的话,仔细回忆了一下,果然发现了诸多疑点。 “被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样。我记得我当时还提醒过他,做实验不能太磨蹭,不然接触时间越久,老鼠越容易感染。” 洪军回:“对,就是这样。”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天边的云彩,淡淡地铺陈于水色潋滟的空幕之上,平和安详。不知是否如他心中一般无二。 他缓缓开口,语气和缓,气息绵长: 第二十四章 例行指导 “其实啊,郁菁,我觉着,你完全不用想那么多的。” “我就是觉着,这孩子,资质天分肯定不低。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想拔尖儿。小小年纪,世故老成,学什么隐士君子,怵了那些个功名利禄。” “说好听点,叫心性纯良,淡泊名利,没什么野心。说难听点,就是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愣头青,还没意识到这些他厌之远之的东西,对他将来的人生有多重要。” “我是不知道他学这些个主干,拿这么高的选修成绩,到底是想打好基础呢,还是另有野心。” “只是,这块材料要是再这么荒废下去,那就太可惜了。不如放到自己身边来,好好调教个一两年,兴许能成大器也说不定?” 葛郁菁叹了一口气:“也就是你,换了我可没这么多耐性。” 洪军有些无奈地笑笑:“你比我还小八岁。” 葛郁菁没出声。 对着夕阳,葛郁菁突然生出了一种无力又渺茫的感觉。 好像洪军的这句话,唤醒了她身上某种沉睡着的记忆。 或许气质更为合适。 有无数次,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最早到来又最晚离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筛选,看文献圈重点。 教书教了快二十年,葛郁菁头一次遇到这种渺茫感。 那是一种手里无物可抓的轻浮,像流水一样飘来又浮去,平静之下,映出了一张张陌生的脸。 ——那是她曾经的学生。 似乎彼此之间的联系,到了在毕业论文评定签字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 尔后岁月渐渐把人逼上绝路,记忆像被划拉开的布袋子,裂缝越拉越大,里面的东西零零碎碎,掉了一地。 直到很多年后的同学聚会,才像重新装了柴油的拖拉机,回到一步三摇的正轨之上。 接着又开往下一个目的地。 葛郁菁望着天边跳下地平线的夕阳。 生平第一次,有些忧郁地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 …… 做人吧,他脸皮厚到一定程度,的确可以刀枪不入。 当景予安这天第五次拉开门,看见江司南一脸人畜无害笑容的时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吧,这次又要借什么。” 江司南咧嘴:“你的荧光照片。” 景予安:“你要我实验结果干嘛?” 江司南:“例行指导。” 景予安:…… 指导你妈。 景予安没好气道:“没处理完呢。” 江司南姿态闲适地拉开旁边的椅子,一本正经地搬到电脑显示屏的左手边:“没事,我可以看着你处理。” 坐之前,拍了拍椅子上的黑色皮面,绽出了一抹少年人明媚的笑来,眼睛笑成了一弯月牙儿:“放心,我在你左手边,肯定不会影响你。” 景予安:…… 您老两只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你以为我和你心理素质一样吗? 江司南十分贴心地打开了处理界面,比了个“请”的手势。 景予安:…… 他是木头他是白菜他是石柱子他是篱笆桩子…… 深吸一口气,景予安将视线投向了屏幕。 第二十五章 直译不是译? 真正开始工作以后,江司南反倒是不出声了。 如若不是因为那椅子的靠背不太好,他时不时换个姿势,景予安几乎要以为这人消失了。 二十来张图片,景予安很快便标好了数据,拷贝进了自己的u盘里。 江司南还是那个姿势,抱臂垂眸,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左手的手肘上,一下一下,富有节奏。 以至于,景予安竟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谬的错觉——他在为难些什么。 景予安:“喂。” 江司南没动。 景予安:“喂喂。” 还是没动。 景予安一掌拍在他肩头:“师兄,醒醒,下课了。” 江司南:…… 我又不是睡着了! 江司南:“叫我干嘛?” 景予安:…… 说好的指导呢? 愣了两秒,江司南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敲门进来的借口了,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指点”的,于是…… 一脸正经地抽出景予安手里的u盘,插到了电脑上,点开了刚刚景予安处理的荧光脑片。 指着其中一块亮荧荧的区域,正色道:“这是海马。” 景予安:…… 所以呢? “这是d区,这是f区,这是视上核,这是……” 景予安:…… 大哥,我虽然是d大考过来的,但是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研究生,你给我指导这些本科解剖基础是闹哪样? 江司南:“你别小看这些基础,掌握扎实了才能往上面看,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景予安眼角抽了抽:…… 江司南看着景予安一脸“仿佛在逗我”的表情,轻笑了一声:“看样子我们的汤圆同学觉得自己的基础还不错啊。” “那行,我来考考你。” “在人的消化系统里,有一类物质,在人的神经系统里也会分布,请问这类物质……” 景予安想也没想:“脑肠肽,包括胃动素,促胰液素和胆囊收缩素等。” 江司南眼尾抬了抬,杏眼竟也笑出了狐狸般狭长的感觉:“不,我问的是英文。” 景予安:…… 劳资英文不好整个项目组都出名,你诚心为难我是吧? 望着江司南促狭如狐狸般的笑容,景予安深觉就此放弃治疗实乃有失我辈风范。 还是要抢救一下的。 于是,面无表情,若无其事道:“brain-intestines-peptide。” 江司南一点面子没有给的“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景予安一脸羞愤:“干嘛,直译不是译啊?!” “你倒是说说看,我脑,肠,肽,三个字,哪个翻译错了?!” 这个补救措施还不如没有。 江司南屁股下一滑,几乎要笑倒在地,扯着喉咙,笑声隔着一扇门,远远送出去,放肆到没边没际。 景予安:…… 你够了啊喂。 在景予安从羞愤转为恼羞成怒之前,江司南十分见好就收。 只听得他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地发了两遍:“brain-gut-peptide,brain-gut-peptide.” 一遍字正腔圆的伦敦音,一遍是夸张的美式发音。 末了,还要加上一副霸总的装逼语气,高贵冷艳地来一句:“学会了吗,小汤圆儿~” 景予安:…… 骚年,你造吗,你在别人痛处上装逼的语气,真的,很!欠!揍! 第二十六章 桀骜的匠心 总之,脑片没教成反被调戏了一通的景予安,给某人的标签又多了一条。 逼王。 还是个笑得颇为轻浮孟浪的逼王。 专往人痛处上戳心窝子地捅。 难怪人缘这么差。 景予安躺在床上,对着头顶a4纸拼出来的大白板。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英文单词。 一个干脆利落的挺身,景予安抓了一支放在枕侧的记号笔,在角落里,补了一个新单词。 ——brain-gut-peptide 脑肠肽。 很想学人家笔走游龙之后,潇洒地一甩。 笔尖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 临临手都抬到身侧了,最终还是放下了。 套好盖子,放回原位。 双臂后枕,像倒入了一片草坪,遥看天上的一汪星河。 ——虽然是自己写出来的。 眼尾扫到了新补的单词,江司南的笑声隔空传来,脑海糟糟乱作一团,背单词也突然失了兴致。 床头橘色的灯光,映出墙上一排起伏的曲线。 景予安煞有兴致地伸出手,对着墙上的影子,抓了抓。 恍惚之间,像在抓门的把手。 景予安倏然一惊。 眼前又浮现出江司南那似谲诡又云淡风轻的笑来。 “好像不太一样。”景予安嘟囔了一句。 江司南常把笑挂在嘴上,或浅或深,大多时候都是个清浅的弧度,只唇角微微上扬几分。 甚至很多时候,连唇角都只勾半边,显出桀骜又轻蔑的样子来。 他虽笑得多,却甚少笑得如今天一般,少年郎似的放肆又轻浮,直白又尖锐。 难免叫人对他以往的“桀骜和轻蔑”,生出仔细雕琢的匠心感来。 仿若中古时优伶的面具,连嘴角都弧度都要细心排演,按着“红脸”和“白脸”,中规中矩,一步不错。 梦里那谲诡又云淡风轻的笑,似嘲非嘲,亦喜亦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景予安甚至都难以想象,那会是一个人的笑。 恍若森森厉鬼,开门便是阿鼻地狱。 景予安突然对梦里他握着的,门后的世界提起了一丝兴趣。 会如他所说,门后才是“真正的我”吗? 翻了个身。 景予安揉了揉发涨的脑袋。 管他呢。 梦这种东西,又做不得真。 …… 笔记本屏幕前,楚岳赟脸色难看。 江司南也没好看到哪去。 两个人盯着屏幕,再一次把数据仔细地核对了一下。 excel表格,从头拉到尾。 两人的神色愈加凝重。 等到最后一个字符消失的时候,江司南忍不住开口:“老楚,你确定,就这么多了吗?” 楚岳赟摇头:“真的没有了,这已经是近一年的数据了。再多的,只有在细胞所的档案库里才会有了。” 江司南拨弄了一下手心的管子,叹了一口气:“这下麻烦了。” 楚岳赟皱眉:“南哥,这事儿,现在是不是就你我两个人知道?” 江司南:“没错。” 楚岳赟:“那兄弟还是劝你一句,这事儿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 江司南盯着手里的管子,没出声。 楚岳赟皱眉道:“南哥,这事儿牵扯太大了。” “一管抗体,前前后后经手过多少人,谁知道这是谁做的手脚?” 第二十七章 冲我来的? “不说别的,如果这牵扯到哪个行政领导身上……” 楚岳赟声音里染上了焦急之色。 “老楚。” “你觉得。” “这会是,冲我来的吗?” 江司南突然来了一句,打断了他。 楚岳赟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南哥,这话从何说起啊?” 江司南:“不瞒你说,这管抗体,是我从景予安那里拿到的。” 楚岳赟:“祁老师的研究生?” “没错。” 楚岳赟皱眉:“这就奇怪了。祁老师只是个讲师,按理说,是没有抗体购买的签字权的。” “这管以假乱真的次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江司南:“所以,这也是我搞不懂的。” “祁老师的抗体,一般都是由实验室后勤部的老师负责统计,再由实验室出面,统一订购。” “抗体的取用也是一样,都要经过签字,由后勤部的老师负责发放。” “而且,在你上一次说找不到序列号之后,我又去翻了翻四楼冰箱里的其他抗体,都是以‘515’打头的,不用你查我都知道是属于上海细胞所出来的同一批。” “我根本没有再找到一管以‘697’打头的抗体。” 楚岳赟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觉得你被针对了。” “没错。”江司南分析道,“若是实验室的老师贪污,以次充好,那么冰箱里必然不止我手上这两管。” “可如果不是,为什么偏偏景予安的抗体被换了?” “而且,还是在她做我们项目组重复实验的时候。” “她之前的抗体使用我也查了,也是‘515’打头的抗体,没有任何问题。” “她自己的细胞实验也好,生化实验也罢,细胞瓶培养瓶本身,我都在晚上摸黑悄悄去看过,都没有被动手脚的痕迹。” “而其他人实验没有出现过问题,所以公用的试剂也肯定没有问题。” “换句话说,只有在她做我们项目组实验的时候,抗体才被换成了冒牌货。” “因此,我们的实验,才会一直失败。” 楚岳赟一听,怒从心起,一拍桌子怒骂出声:“这是哪个王八蛋!” “这分明就是恶意竞争!” “是不是魏王八那个混蛋?” “艹,劳资看他平日里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江司南眼神冰冷:“不对,不是他。” “老魏这人虽说傲了点,这么下作的手段还不至于。” “而且,抗体被换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老魏这几天,天天泡在图书馆整理sci的数据,想着怎么压我一头,不可能是他。” 楚岳赟怒意更甚,又不知该骂谁,满腔怒火无处倾泻,只好憋屈道:“南哥,他们就是见不得你好。” 江司南闻言,不怒反笑,杏眼里一派浑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老楚,不遭人妒是庸才。” “那件事以后,你还看不透吗?” 楚岳赟一脸愤然,又悲愤又无奈。 “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江司南眼神一凛,杀气弥漫“我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视线落在手里的两管抗体上,江司南唇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不过,既然知道他是冲着我来的,那么,我就陪他玩玩。” 第二十八章 识相 江司南,景予安,楚岳赟,周宝骐,魏经天,徐熙媛。 这六个人是洪军科研小组的直系成员,加上洪军这个导师,一共七个人。 研究方向是药院针对阿尔茨海默病(ad)所开发的一种新药物——scl-0126的疗效评估。 由魏经天担任组长。 “我们组针对scl-0126的评估,已经有了初步的进展。接下来,就是阶段sci的文章撰写工作。” 魏经天推了推眼镜:“之前,在英文核心上有过文章的,只有我,徐熙媛,江司南,和周宝骐四人。” “而对大型项目有过文章写作经历的,只有我和江司南两个人。” “所以,这次会由我和江司南两个人,对你们的实验结果进行汇总,整理,并构思文章的框架。” “大家有问题吗?” 沉默。 魏经天特意扫了一眼江司南,见他神色淡漠地玩着手中的笔,完全不像在认真听的样子。 这小子今天居然这么乖? 魏经天继续道:“不过,我这边的数据分析已经差不多了,可以先开始构思下笔。所以,主框架还是由我来负责搭建。” 魏经天又扫了一眼江司南。 八风不动。 魏经天心里直打鼓。 今天这刺头吃错药了? 往常我说一句顶三句,今天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而且,一般先写动笔的,最后文章上,名字肯定会更加靠前,这厮今天被我占了个便宜,居然一声都没吭? 也没挑刺? 这不科学。 一场组会,魏经天全程时不时瞄两眼江司南,有点心不在焉。 讲的人心不在焉,听的人更心不在焉。 江司南的视线像涂了一桶502,黏在桌子抠也抠不下来。 等到组会结束,众人皆散,江司南还是坐在原地,木桩似的一动不动。 魏经天纳闷了。 这小伙子,今天很识相嘛。 失恋了? 还是上次被洪军叫走,一顿骂给骂瓷实了? 魏经天摸了摸下巴。 也不像啊。 于是,走之前手肘捅了捅江司南的室友,周宝骐,“老周,老江今天怎么了?怎么话也不讲?” 周宝骐顶着“他不跟你呛你还不舒服”的看脑残眼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魏经天:…… 好奇心小猫似的,挠得人心痒痒。 魏经天又拉住了楚岳赟,悄声道:“老楚,老江这阵子……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楚岳赟狼牙棒似的胳膊拧巴拧巴,对着走廊看了一眼,见周围没人,才略略低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声回道:“我和你讲了,你可别和别人说。” “那天他不是把你气走了嘛。” “你前脚刚走,后脚老江就被老洪叫去了,被骂得那叫一个惨啊。” “老江不服气,顶嘴了,老洪怒头上给浇了一瓢油,这不,这次老洪给了他一个难的不行的实验。” “说是什么,小鼠的显微腔镜操作?” “我的天,你知道这个不?” 魏经天点点头,“有耳闻,在显微镜底下给老鼠切肿瘤。” 楚岳赟“啧”了一声:“还不止呢,你猜这次,老洪让他切什么?” 魏经天:“什么?” 楚岳赟:“脑瘤!” 魏经天:…… 卧槽? 这么狠? 第二十九章 奶茶 魏经天圆滚滚的大脸上,眼睛也瞪得圆滚滚的。 明显被这难度系数给惊呆了。 楚岳赟叹了口气,摇摇头:“这次老洪下手也忒狠了。” “一共三只老鼠,两个长的胶质瘤,一个还靠着延髓,呼吸心跳中枢都在旁边,手术刀歪个两分,老鼠就没命了。” “还有呢,切了肿瘤还得上顺铂和靶向药,还得保证存活,三天后切了脑子,做免疫组化。” “要是一只都不剩,今年的sci就别想了。” 魏经天:…… 这变态程度,连魏经天这个对手都快看不下去了:“我去,这也太变态了吧!” 楚岳赟:“可不是,要换我来,下药的剂量都算不准。没准一针下去,三只全死完了。” 魏经天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今天都没怎么讲话。感情这是光顾着头疼去了…” 楚岳赟长叹一口气: “唉,南哥是真难。” “对了,这事儿我跟你讲了,你可千万别讲出去。” “南哥这人最要面子,这实验八九要凉,水花都溅不起来一个。他可不希望被人拿着这事儿背地里当笑话。” 听到江司南可能今年没文章的魏经天,笑得温文尔雅,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你放心,我肯定保密。” …… 景予安望着自己位置上,坐得一派休闲惬意的江司南,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江师兄,你找我有事儿?” 江司南温柔地推了推桌上的奶茶:“给你的。” 景予安:……??? 还是我最喜欢的抹茶味?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景予安淡淡笑了笑,没接:“师兄还是先说找我有什么事儿吧。” 江司南:“你先拿着,我有事儿求你。” 景予安还是没接。 江司南委屈道:“你总得给我个递投名状的机会吧?” 景予安:…… 这他妈,今天吃错药了? 景予安没再客气,道了声谢,拿起吸管,刚要拆外面的塑料包装,江司南一把抢过来,柔声道:“我来。” 熟练地扒开塑料,对着奶茶中间“破”一扎,力道刚刚好,奶茶一点点也没溅出来。 景予安:…… 老兄。 说实在的。 你今天的操作,有点迷啊。 江司南把吸管上的塑料团巴团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尔后展颜一笑,顶着一张“快表扬我干得漂亮”的大脸,“好了,现在可以喝了。” 景予安:…… 景予安接过奶茶的时候,还是有点懵。 啜了一口,七分糖,温度刚刚好。 见她对口味颇为满意,江司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白痴。 刚做完实验没洗手,居然想直接撕包装碰吸管。 也不怕吃到试剂? 江司南把椅子让了出来,示意景予安坐下来。 自己则是靠坐在自习室的桌子上,两条大长腿绷得笔直。 “其实今天来,我主要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景予安咬着吸管,看着他。 “我接下来会做一项很重要的实验。” “关乎到我这个学期的研究成果的那种重要!” “今天是周二,我在周日之前必须要完成,时间有点紧。” “你介意,做我的助手,帮我一起做吗?” 第三十章 三顾茅庐 如果说刚刚的操作还只是有点儿迷,现在这个怕是人间迷惑行为大赏了。 景予安:……??? 您老闲来无事,找一个没啥基础的研究生当助手。 是准备给您的实验添堵呢?添堵呢?还是添堵呢? 景予安放下奶茶:“冒昧问一下,你这个实验,大概做的是什么?” 江司南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小鼠脑区显微腔镜操作,割两个肿瘤。” 景予安:………… 人间逼王说的就是你吧? 老鼠脑区切肿瘤已经算是金字塔顶端的手术操作了。 你踏马这还是显微镜腔底下的? 隔着块屏幕还有机械臂摸不到实物的?! 这种超高难度的操作,你这一脸“稀松平常”的表情是闹哪样? 逼王就是逼王。 服! 景予安:“可是我并没有显微操作的经验……让我来的话……不会搞砸吗?” 江司南:“想什么呢?那是我来切的。” 景予安:…… 逼王。 你是不是有点飘? 景予安磨了磨牙,没好气道:“那你找我干嘛。” “别告诉我是去当个花瓶,全程近距离观摩?” 江司南轻笑一声:“当然不是。你可是我‘三顾茅庐’请来的军师,当个花瓶也太大材小用了。” 景予安乐了,调侃道:“哟,主公,您这才第一次来,哪来的‘三顾茅庐’?” 江司南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喏,三顾。” 景予安:??? 什么玩意儿? 江司南:“看见那桶了没?” “啊?” “桶里有啥?” “奶茶?” 江司南打了个响指,“bingo,你手里这杯,是第三杯。” “那前两杯呢?” 江司南:“我喝完了。” 景予安:…… 我缓缓打出一排?????? 我居然指望这狗渣讲人话???! 江司南:“我等你好久了,奶茶都凉了两杯。怕你喝了拉肚子,先喝掉了。” 景予安:…… 江司南:“这也算三顾茅庐了不是?” 景予安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拿起奶茶狠狠吸了一口。 狗渣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江司南见小姑娘不想理她了,这才停下了逗弄的心思,语气严肃地开始讲正事儿。 “其实,情况是这样的。” “我这边要严格控制用药的时间和剂量。明天,我要连着切三只老鼠的肿瘤。” “切完我来不及观察它们每一只的情况。” “脑部虽然是腔镜,创口小,但是并不能排除术后会出现的心率骤停,血压降低这些问题。” “如果出现问题的时候,我正在切另一只,那手头这只做完的肯定活不下来。” “此其一。” “第二点。” “后期我还要对它用化疗药物和靶向药,剂量和时间我都已经算好了。第一期是在术后2h。” “只是我不知道我手上操作会做多久,可能赶不上一期用药,所以……” 江司南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又凝肃,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小心: “所以,我可以拜托你吗?” 景予安对这郑重其事的拜托,眼神有点儿复杂。 这整日嬉皮笑脸的狗渣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 景予安有些迟疑:“如果只是看护和给药的话,你为什么找我?” “楼上实验室应该有不少操作比我更好的师兄师姐吧?” “而且,”景予安犹豫着,“而且……这个用药方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对外保密的吧?” “交给我,你放心吗?” 江司南莞尔。 “那你是答应了?” ------题外话------ 喜欢的话,能请大家加个收藏嘛(?????)?? 第三十一章 不止助手 景予安耸耸肩:“如果只是这种简单的操作,帮你看着老鼠会不会出问题,还有……” “对了,忘了问,是腹腔注射吧?” 江司南点点头:“没错。” “那就对了。” “腹腔注射我会,如果你只要求助手到这种程度的话,我还可以近距离观摩显微腔镜的操作技术,拿到成熟的靶向药治疗方案,你觉得我有拒绝的理由吗?” “只是,你还没回答呢。” “我还是不懂,这种好事应该有很多人抢才对,你为什么找上我?” 江司南起身,唇角上扬,俨然心情颇佳:“……为什么找你啊,这个问题问得好。” “可能,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助手?” 可惜了。 其他的,我还没办法说出口啊。 …… “喂,汤圆儿,想啥呢?” 景予安一激灵,回过神来。 动物无菌腔镜手术室里,一高一矮两人,头套,护目镜,手套,消毒服,两个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为着今天的实验,江司南和景予安两人,都默契地都带上了隐形眼镜。 故而透过护目镜薄薄的一层,景予安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光。 那是不同于以往懒懒散散一睡不醒的光。 如一柄利剑,刺破了皑皑群山上,云雾苍茫。 在这橘黄色的无影灯之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干净,纯粹,耀眼夺目。 景予安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他那句“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助手”。 我不止是助手? 那会是什么? 江司南握着镊子,轻轻地敲了敲手术用的搪瓷盆。 “喂,汤圆儿,今天这是我抓包的第二次走神了。” “怎么,这手术给你压力太大,昨晚上没睡好?” 景予安摇摇头,声线平稳:“我没事,你开始吧。” 江司南使劲地打量了她几眼,确定小姑凉真没事,目光才集中在手头的东西上。 江司南熟练地对器械进行消毒处理,打开显微操作仪。 左手指骨一抬,一压,再一捏,一只小白便动弹不得,乖顺地窝在他的手心里。 右手的注射器,对准大腿根部,快准狠地一扎,一推到底! 左手一松,手腕轻轻一抖,老鼠重又回到了笼子。 一连串操作如行云流水。 江司南侧过头,看见一脸震惊+佩服的小姑凉,微微一笑:“水合氯醛的麻醉生效需要五分钟,现在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了。” 景予安感到自己舌头不大利索:“你居然这么快?” 江司南:……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景予安:“你居然都不用找位置?一针下去就好了?” 江司南:…… 姑凉,孤男寡女两个人在实验室,你这话讲得…… 景予安:“你这操作练了多久?” 江司南眼神朝上,回忆了一下:“大概……一年多吧。” 景予安:!!! 只能说这位兄弟太过于牛啤。 是有闲得多蛋疼才会把这种基础操作练上一年??! 许是景予安的眼神太过直接了。 江司南不禁在心底里自嘲。 一年。 若不是有一万种情非得已,谁又会真正和个傻叉一样,对着这种弱智到不行的基础操作,练上一年? 江司南的视线重新回到笼子里的小鼠上。 手轻轻搭在盖子上。 看着它,四肢渐渐软下来,走得踉踉跄跄歪歪扭扭,胸口起伏的弧度也慢慢减小。 江司南拿起手术刀,眼底忽又坚定起来。 我不会让我的女孩,重蹈覆辙。 绝对不会。 第三十二章 取笑? “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 真干起来,景予安才发现这助手的活儿是有多非人类。 小鼠身上贴满了电极片,分别对应不同的检测指标,全部显示在一台十五英寸的显示屏上。 数据黄标绿标,密密麻麻的线条布满了整台屏幕。 这是所有动物都可以通用的监测仪 ——换句话说,没有警报器。 如果老鼠的血压,心跳低于临界值,必须要依靠景予安这台“人工报警器”,随时预警。 也就是说,景予安必须时时刻刻盯着那些仪表盘,神经紧绷,随时准备在低于临界点的时候跳起来。 不过江司南的手很稳,从打洞,放腔镜开始,每一步都像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 又快又准。 小鼠的各项生理指标也十分平稳。 “第一次?” 景予安下意识地点点头。 江司南“噗嗤”一声,手术刀差点没拿稳,调侃道:“难怪你这么紧张,小汤圆儿。” 景予安:…… 为什么从你口中我总感觉我是个菜鸡? 隔着口罩,都没能遮住小汤圆儿一脸虎啦吧唧,软萌得实在是…… 要老命。 江司南放下手术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手术室里微凉的空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小汤圆儿,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景予安一愣:“试什么?” 江司南指了指操作台上躺得四仰八叉的小白鼠:“切肿瘤。” 景予安:…… 景予安:??? 兄弟你认真的吗?? 我一个连老鼠都没怎么摸过的人,你把这么重要的玩意儿交给我真的合适吗? 江司南轻笑着鼓励道:“没事,我看着呢,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景予安拼命摇头,“江师兄……还是算了吧,我真的做不来这个。” 江司南:“这么没信心?” 景予安:“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景予安抿了抿唇,眼底布满为难之色:“我听说……这是你很重要的实验。” “你要是做不好,今年的文章就没有了。” 江司南心底一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看着她,眼神幽深。 “如果说是平常练手的那种小老鼠,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接了……但是你这么重要的实验,我真的不行。” “万一搞砸了,你不是惨了……” “噗嗤。” 空旷的手术室里,江司南的笑声格外清亮。 景予安瞪大了眼睛:“你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江司南笑得更欢了,胸腔里回荡着闷闷的声响,炸开在这个小实验室里。 景予安:…… “喂,你有完没完。” “我发现你这人就是贱,还真希望我把你实验搞砸啊?” “喂,别笑了!” 江司南声线温润,答得十分从善如流:“好~” 就是肩膀一耸一耸的,怎么使劲儿也憋不住。 景予安:…… 这大兄弟人还挺不错的。 就是脑子可能泡过了福尔马林。 江司南半晌才笑停,柔声哄道:“别生气嘛,小汤圆儿。” 景予安:(′???'') 本宝宝表示不想理你,并向你扔了一块深井冰。 江司南强忍笑意,“那这样,下次我要是拿到废鼠,第一个先留给你练手。” “这样总行了吧?” “小汤圆儿~” ------题外话------ 这两个月考试月。 等我一月十号考完了,回去给你们写爆发~ 第三十三章 心惊肉跳 景予安斜睨了一眼:“真的?” 江司南举手投降:“不骗你。” “哼哼,这还差不多。” 两人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术台上,躺得四仰八叉的老鼠身上。 四肢被五花大绑,脖子上套了个环儿固定住,脚趾上卡着电极,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手术用的腔镜,只比绣花针略略大一圈儿,后面坠着电线,接了摄像头,外接到屏幕上。 手术刀长得也差不多,只是“绣花针”的尖端,被江司南卡上了一个透明的,约摸几毫米长的刀状小针。 江司南的手稳,呼吸更稳。 左手拿着腔镜摄像头,右手拿着手术刀,眼睛锁死了屏幕。 摄像头顺着孔,一点一点地爬进了小鼠的身体。 景予安盯着屏幕,呼吸不由自主放轻了。 “找到了!” 拐过九曲十八弯,一个狰狞的肉粉色球状物出现在视野里。 江司南扫了一眼小鼠的各项身体数据,见没有问题,又检查了一下麻醉情况,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之后,对景予安交代说:“一会儿我会先尝试剥离。我手术开始的时候,你离我稍微近一点,既方便你看,也顺便帮我留心一下小鼠的麻醉情况。” “如果你发现它的四肢开始挣扎了,对着它的大腿根部,立刻帮我补一针水合氯醛。” “有问题吗?” 景予安神色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江司南深呼吸,微微一笑,“那我开始了。” 腔镜重新开始动了。 如果说一开始是一寸一寸,慢慢挪动,那这一次,可以说是迅疾如闪电。 江司南手腕轻轻巧巧地一旋,再一挑,视野里,原本盘踞在狰狞肉球底下的血管,便全数暴露而出。 动脉呈鲜红色,搏动虽然很小,但并不妨碍景予安看得心惊肉跳。 这瘤子根本就是长在动脉旁边的啊! 手歪一分就是动脉! 这可是脑子! 全身上下最精密的地方! 对于小鼠这个体型的动物来说,哪怕只是0.1ml的脑出血,后果都是灾难性的! 景予安无声地咽了一口唾沫。 江司南的刀片,顺着血管,慢慢探到脑瘤与脑部其他组织的交界处。 屏幕上,分界处一片模糊,瘤与组织齿轮般黏合在一起,透明的刀片在探头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幽光。 景予安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白大褂,手套里滑腻一片。 下一刻,江司南动了。 两指捏住了手术刀,蝴蝶般灵巧地上下翻飞,灵活地抓住了每一次脉搏跳过,血管收缩的间隙,刀如绣花般在两者的边缘上一触即离! 等等! 那是…… 那是刀背?! 在两者边缘上做“切割”的,居然是手术刀的刀背! 景予安屏住了呼吸。 这太不可思议了! 每一次刀背划过的时候,组织与瘤之间的切口便较以往更大了几分。 这不像在做切割。 这分明就是利用两者密度弹性的不同,在将两者撕裂开! 景予安震惊地抬头,看向这场神乎其技般演出的江司南。 隔着护目镜,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像两轮太阳。 耀眼灼人。 第三十四章 人不可貌相 江司南的第一只老鼠做得很顺利。 从剥离,到缝合。 一气呵成。 在伤口处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江司南放下手术刀,扫了眼手术室墙上挂着的电子钟。 连着一个小时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手术,十分耗费精力。 此时神经一松懈下来,江司南微微有些发晕。 他用右手撑着桌子,不动声色地微微用力,支撑住身体的平衡,一边与景予安闲谈起来。 语气嘚瑟又轻浮。 “小汤圆儿~怎么样,现在一只结束了,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景予安的眼神颇为复杂。 这就像是一场华丽的魔术表演。 哪怕谢幕了,脑海里还会不断回应着那些惊艳的瞬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 “切的时候,你居然能把握住动脉的搏动!在血管收缩的瞬间,避开血管下刀!”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你比我的导师做得还要好!” 景予安本以为江司南会一脸嘚瑟地尾巴翘到天上,不想他却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跳过大绳吗?” “就是那种,两个人在边上摇,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去,再走出来的大绳。” 景予安若有所思。 片刻后,迟疑道:“你是想说……这就和跳大绳一样?” “不是要等绳子到了顶点再跳进去,而是在它甩上去的那一刻就要迈开腿?” 江司南本想打个响指,结果橡胶手套只给了个不甚清脆的摩擦音。 “孺子可教也。” “我并不是在看到血管收缩的时候才下手的,而是在脉搏跳动的时候,血管几乎扩张到最大的那一刻。” “而在此之前,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和思考,哪一个落点才是你想要的。” “腔镜的光是白光,在内脏致密的组织表面,会反射出一个亮亮的光斑。” “而相反,疏松的组织,会因为漫反射,没有办法形成光斑。” “如果你把摄像头的灯对准它们的边界,光消失的地方,就是你下一刻,刀尖对准的地方。” 景予安叹服。 这已经不止是单纯的经验,或者是技巧可以做到的了。 眼尖,手稳。 经验,把握时机的能力。 缺一不可。 这场颠覆式的惊艳,景予安脑海里唯有一句话: 人不可貌相。 没想到这药院“平头哥”,直男狗渣,人间逼王,居然还有这一手。 末了,江司南不忘贱贱地补一句:“当然,如果你要想做到像我一样呢,没个三年五载的练习,还是不行滴。” 景予安:…… 刚才是谁想夸这狗渣来的? 反正不是我! 江司南右手拿起注射器,从包满了锡纸的大号离心管里,抽出了满满一管水合氯醛。 活塞往上推了推,管内空气排尽后,针尖飚射出一道水线。 江司南把注射器递给景予安,“那么,麻醉工作就交给你了。” “二号鼠,大腿根部。” “抓住了,脑袋朝下腿朝上,倒过来,让它体内的器官自然下垂。” “快准狠,一针下去,推到底。” “我看好你哟,小汤圆儿~” 景予安接管子的手有些僵硬。 抿着唇,如同接了什么尚方宝剑似的,点点头。 然后,在江司南目瞪口呆的目光下,一把按住了小白鼠的肩胛骨! 小白受惊,凄厉地大叫一声,转头,冲着景予安的手,当机立断一口咬下去! 第三十五章 重话 “吱——” 小白凄厉地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撞上了手术台前某个固定用的架子,踉踉跄跄,半天没能爬起来。 始作俑者一把拉过了景予安的手,口气凝肃:“快,手套摘下来,我看看。” 景予安被这零点几秒的反应速度惊呆了,懵了一懵:“啊?” 江司南没再废话,一把扯掉先扯掉她的橡胶手套,再扯掉自己的,“刚刚感觉哪里被咬了?” 景予安不自觉缩了缩手,江司南手上使了点暗劲儿,没缩回来。 她皱了皱眉:“没事儿,我就感觉手指上被挠了一下。肯定没破皮!” 江司南拉过他的手,打开了脑袋斜上方的无影灯,接着灯光细细打量。 指甲莹润如朱贝,修剪平齐。 手指修长,莹白如玉。 肤若凝脂,指若柔荑。 古人诚不欺我。 都说女人的手是第二张脸。 不过这脸,倒是和汤圆儿圆滚滚的肉包子脸,相去甚远。 江司南左看右看,终于在大拇指外侧的皮肤上,发现了一道白色的划痕。 指着这个问道:“是这儿吗?” 景予安:“应该是吧……” 江司南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恼怒:“什么叫应该?” “实验室守则第一条是什么?!” “安全!安全!!安全!!!” “这种事情也是能大意的??!” “一个不小心就是狂犬病!”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病毒直接走神经!!神仙都救不了你!” 吼完了,江司南的胸口起伏不定,微微带着喘。 景予安瘪了瘪嘴:“我也不想的。” “对不起嘛。” 江司南烦躁地扯了扯领口:“你之前有抓过老鼠吗?” 景予安:“抓过。” 江司南:“谁教你的?” 景予安嘴唇动了动,嗫嚅着想要蹦出来一个名字,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着低下头。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江司南只觉一股无名火冲上头顶,忍不住抬手,扯开衬衫的最顶上的第一颗纽扣。 手术帽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强压下来,声线低沉又沙哑:“你既不愿意,那算了。” “以后也别说了。” 把扯下来的混着老鼠毛和血的手套转了转,揉搓成一个团,也不看垃圾桶,盲投三分! 抬腿,走到准备室里,拆了一副新的橡胶手套。 等到手套重新套回手上,消毒手续重新完成之后。 江司南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 似是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再回到手术室的时候,景予安还是同一个姿势。 僵在原地。 一动不动。 江司南突然又想扯领口了。 手伸到脖子口,才想起自己刚刚做完消毒。 握了握拳头,感觉更热了。 他的步子有些沉重,语气却竭尽可能地欠揍,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怎么还站在这儿?跟个木头桩子似的。马上下一只老鼠就要开始了,可别再被我抓包了。” “小汤圆儿~” 景予安口罩下的唇瓣动了动。 一声“好”几不可闻。 江司南这才发现,她口罩后,耳根的皮肤,苍白得吓人。 内心“咯噔”一声。 这是出了什么事? 密密麻麻的自责泛上了心头,江司南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上一巴掌。 你干的屁事儿! 好好的对人家小姑凉讲的什么狗屁话! 江司南眼睛飘向他处,补救道:“我刚刚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讲就算了。” “什么时候愿意了,再说也不迟。” 第三十六章 墨玉 见景予安没啥反应,江司南着急了。 “哎呀,小汤圆儿~” “我这人嘴欠,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说话向来有口无心的,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再说嘛。” “你别……” 景予安吸了吸鼻子,蓦然抬头。 湿漉漉的眼眸如蓦然闯入人群的小鹿,干净,澄澈,一眼望到底。 眼底的红色还未褪尽。 “……往心里去。” 江司南在这视线下,磕磕绊绊地把后半句补完。 他听到她低低轻笑了一声,如嘲似讽:“江师兄,关于这件事,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江司南语速飞快地抖机灵:“不问不问。” “肯定不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景予安抬头瞄了他一眼,有些犹豫着开口:“江师兄。” “我知道,我是d大来的。不比你们,都是s大出身。” “我到了大四,才真正意义上进到了实验室,开始跟着导师,做科研。” “你们是985,苏省最好的大学,我很早之前就听说,你们有本科生科研制度。大一就可以进实验室,接触科研。” “甚至,有些基础好的师兄,大一大二就能发文章了。” 江司南看着她的眼睛,愣愣的,没出声。 景予安的情绪,像开了个泄洪的口子,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条件。” “为了本校的几个保研名额,我们抢破了脑袋。” “但是在s大,你们的保研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二十。” “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算上保研的加考上的,也不过勉强四分之一。” “你们保研的都是名校,985211,而我们很多人拼命拼命考,也只能上个二本……” “这就是我和你的差距。” 江司南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她接下来要讲什么。 他害怕看到她眼底,血淋淋揭露到人前的脆弱与自卑。 他害怕看到她和之前的她们一样…… 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女孩…… 也终究会变成那种人吗? “江师兄,我讲这些,不是要标榜自己有多幸运,多千挑万选才能从d大来到s大,像鲤鱼跃龙门一样,从此丑小鸭逆袭成了白天鹅,改写了人生。” “我也不是想揭自己的伤疤,来为我做得不好的实验逃避责任,博取你的同情。” “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好。” “我的实验基础不够,我的手比较笨,我的……” 江司南睁开了眼睛。 他想做点什么。 至少不要沉默着。 “……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学。” 她的眼底,干干净净。 江司南的那句“你不要这么想”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口。 噤声不语。 他想过她的千万种眼神。 逃避的,怯懦的,指责的,恼羞成怒的…… 却独独没有一干二净的。 什么情绪也没有。 像一块再剔透不过的墨玉,半丝云母半丝杂质也无。 那墨色的瞳孔,似有无限的生命力,层层叠叠,内蕴其中。 终化为一片澄澈清明。 江司南心口,莫名生出一丝明悟。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道身影。 不高。 却如定海神针一般,定在了几百个人之前。 他操着一口标准的南京普通话。 聚光灯下,露出老年人才有的慈祥的笑来。 “科研,最可贵的,是一颗赤子之心。”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江司南深深地,深深地看向眼前人。 她的眉眼之间,一片平静。 就像是在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大汗淋漓 江司南忽而想明白了。 他轻笑着,声线舒缓。 “对不起。” “手术压力太大了,我脾气可能不太好。” “你要是生气的话,等这台手术结束了,我重新找个机会,给你赔礼道歉。” “我以后不会了。” 最起码,在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的时候,不会了。 景予安:……??? 什么玩意儿??! 这平头哥怎么突然转性了??! 我寻思着他刚刚换的是手套不是脑子吧??! 景予安一脸懵比:“啊……行……” “不是……不用了……本来也没多大事儿……” 江司南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样子有些事,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这该死的第一印象哟。 “既然没事,那我们尽快开始吧。” “早点做完,还能赶得上午饭。” 景予安眉眼弯弯,笑吟吟应道:“好。” …… 第二只老鼠也十分顺利。 粉红色的肉瘤上,长满了狰狞的血管,血淋淋一团。 景予安用生理盐水冲掉了江司南手上的血和老鼠毛,又用酒精重新消毒。 刚想把这些手术垃圾倒掉,江司南先一步伸手,拦下了她:“等一下。” “肿瘤等一会儿也要切片,染色了再看一下,你先帮我找个密封袋,装起来,放到4c冰箱里。” 景予安颔首:“了解。” 江司南十指交叉,松了松僵硬的关节,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做了个简单的放松。 眼神鹰隼般掠过笼子里最后一只小白。 开工。 …… 第三只小鼠的脑瘤长得格外不是地方。 景予安回来的时候,江司南正热火朝天。 长身玉立,白大褂合体修身。视线紧紧粘在屏幕上,手腕随着呼吸轻轻抖动。 不过比起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握着的腔镜和手术刀的手,在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很明显没有切第一只老鼠的时候稳了。 他的口罩也有些歪,靠近鬓角的地方,已经被汗打湿了。如果不是有护目镜,恐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早已经滚进了眼睛。 手术室常年保持18c。 手术室里,江司南大汗淋漓。 景予安瞄了一眼电子钟。 距离他们进门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半小时。 这四个半小时里,唯一没有变的,大概也只有他的眼睛。 明亮有神,熠熠生辉。 景予安的心跳乱了一拍。 眼前又浮现出他贱贱痞痞轻浮不已到笑来。 景予安失笑。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天赋型的神乎其技? 世人皆传平头哥既狂且傲,喜怒无常。 平日里总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眯着眼睛,目中无人。 可又有多少人看过他在手术室里,挥汗如雨的场景? 四个半小时,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定海神针,立在手术台的正前方。 坚守又执着。 不曾退一步。 景予安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此刻,一点一点,烟消云散。 她放轻了呼吸。 手术室里寂静无声,景予安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认真的,轻佻的。 懒散的,锋芒的。 温润如玉的,波谲云诡的。 还有,老不正经的。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冥冥之中,有一道光从脑海中闪过。 她头一次感觉,自己好像似乎是遗漏了点什么。 还挺重要的那种。 ------题外话------ 祝大家平安夜快乐吖~ 第三十八章 白莲花 “血压怎么样?” “还在掉。” “epinephrine(肾上腺素)打了吗?” “打了。” “有效果吗?” “没有。” 隔着口罩,景予安都能感受到江司南凝重的表情。 显示屏上的数据一路走低,心惊肉跳。 血压断崖式蹦极,心率却一脚油门踩到底般疯狂飙升,老鼠的胸腔一起一伏,景予安隔着三十公分,都能听见肺像一台老旧破败的风箱,“撕拉撕拉”摩擦音不断。 江司南原地思考了几秒,沉声道:“我没动到血管,动到呼吸中枢了。” 一边麻利地把腔镜和手术刀从老鼠的身体里拔出来,电线在手上绕好圈,一边语速飞快地对景予安解释道:“肿瘤的位置我等会儿再和你详细说,现在立刻准备灌流取脑。” “把架子上的pf4拿过来。” “引流管。” “剪刀。” 江司南说一句,景予安递一样。 小鼠开膛破肚,引流管扎进主动脉,血液顺着导管汩汩往外流。 景予安眼疾手快地抄起一个烧杯,接在了导管底下。 整个过程,两人配合默契,仅仅只用了半分钟! 江司南盯着小白脑袋上的两个小洞,沉默着,眉头深锁。 景予安:“哪里不对?” 江司南搓了搓手术刀上凝结的血块,回道:“不应该有血。” 江司南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我下手的时候,确实感觉到刀碰到了韧性比较强的东西,但那个位置,就算切深了,也应该是松软的脑干才对。” “况且,我也知道这只老鼠比较特殊,手术之前也做了模拟,看了造影。” “就算其他的都看不见,血管怎么可能看不见?”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景予安对这专业术语满满的情况似懂非懂,也没有什么感觉,只能附和着继续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江司南瞥了她一眼,“当然是取脑。” “整个拿出来看看再说。” 景予安忍不住皱眉:“那你的后续化疗药物处理怎么办?这样的话,老鼠不是死了吗?” 江司南耸耸肩,无奈摊手:“那我也没办法啊。谁叫我下刀不准呢?” 景予安:“……那你今年的sci,怎么办?” 江司南轻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语气满不在乎:“凉拌咯~” 景予安:……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自责道:“……都是我不好。” “要是你换了一个有经验的师兄或者师姐,也许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江司南嗤笑一声,忽而转头,盯着景予安似笑非笑:“小汤圆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景予安一懵:“什么?” 江司南:“白莲花。” 景予安:…… 江司南:“一朵好表好表的白莲花。” 景予安:…… 额头上青筋跳动,景予安狠狠瞪了江司南一眼,磨着牙一字一句道:“那!你!倒!是!讲!讲!看!我!哪!里!表!了!” 江司南挑眉:“唔?” “白莲花不是都喜欢这样么?一旦哪件事出错了,总是那么几句:哎呀,小哥哥,都是我的错!哎呀小哥哥,都怪我不好!啊呀……” “不是,等会儿!你踹我干嘛!” “我去,还踹!小汤圆儿,我错了还不行……” 第三十九章 智商税 江司南这几句调侃学舌,嗓音拉得又细又长,语气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配着一副白色的面皮,掐着又尖又细的嗓音,还真有几分古代皇宫大内,天子近臣的风范。 浓眉跳来跳去。 一侧跳,对边跳,开合跳。 整个儿一跳跃运动的中二少年。 于是,这中二少年挨了一脚。 嘴上讨着饶,一边躲机灵一边语速飞快:“你知道比白莲花更贴切的的是什么吗?” “我告诉你,是绿茶表。” “艾麻麻麻,一想起来就是什么,哎呦,小哥哥我做不好~” “哎呀,小哥哥怎么这么厉害呀~” “哎呀,小哥哥……” 桌上的老鼠回光返照,凄厉地哀嚎一声,咽了气。 景予安:…… 秀儿! 蒂花之秀! 连老鼠都看不下去了! 江司南看着景予安一言难尽的小表情儿,几个小时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低低笑起来。 小汤圆儿,可爱。 怎么能这么可爱?! 在景予安杀人的视线飘过来之前,又贱贱地收回去,憋着笑说:“不闹了,赶紧开工取脑,乘新鲜。” 景予安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厮可真幼稚。 幼稚到没边了! 中二少年! 江司南没管景予安怎么想,动作麻溜地开工。 动作娴熟地翻了一翻内脏,看了看颜色,已经全部变成了惨白。 一剪刀下去,脑袋熟练地分了家。再用镊子轻巧地一撬,小铲子挑螺蛳般一挑,在景予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白花花的脑子“滴溜溜”两圈,滚入了封闭液。 景予安:…… 这中二少年,业务还挺熟练。 不知道拿福尔马林泡自己脑子的时候,业务是不是也这么熟练? 景予安:“这就完了?” 江司南:“不然呢?” 景予安:“那你让我开啥工?” 江司南冲着手术台上的一片狼藉努努嘴:“记得打扫一下,我先去吃饭了。” 景予安:………… 呵呵哒。 我还真信了你的邪。 这就是你三顾茅庐请来的军师? 全程站着当个花瓶? 不对。 花瓶要看显示屏吗? 花瓶要当报警器吗? 花瓶要听他叨叨叨叨中二少年的二百五装逼言论吗?! 脑海里突然撞入江司南带着些诱惑又煽情的声音:“可能我需要的,不仅仅是助手呢?” 景予安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 我算是明白了。 人家分明从一开始就把话挑明白了??! 这厮分明是找不到人,才来找的我吧?! 好好的你冒啥粉红泡泡?? 乱想点啥呢??! 正常人,哪个愿意活在人间逼王中二少年平头哥的阴影底下当科研劳力??! 难怪没人要来! 简直有毒! 景予安笑容款款,“和颜悦色”,笑得仿佛在哄丈夫早点出门和小三早点见面好早点带着娘家小舅子捉奸在床:“没事,师兄你先去,我!做!完!马!上!到!” 江司南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右手提溜着一只老鼠笼子,迈着老京腔八字步,闲闲散散如满清遗贵提溜了个鸟笼子。 一路提溜到手术室门口,突然转头又交代几句:“别忘了把脑子标记好,放冰箱里。还有手术腔镜都要消毒啊~小汤圆儿~” “诶我今天中午不如就吃汤圆儿……” “砰”一声,大门关上了。 景予安:…… 我怕是活在你梗里的女人吧? 景予安盯着手术台上一堆纱布剪刀止血钳,认命般地长叹了一口气。 十分有阿q精神的这样想。 算了,这人间逼王好歹也教了点东西。 整理器材就当交学费了吧。 本来就是作为助手来的。 至于那些信他“三顾茅庐”。 还是信他的那句“以后不会了”。 呵呵。 就当交了智商税吧。 第四十章 所有的,全部 景予安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分了。 眼冒金星,两腿发软。 从早上七点半开始,戴着口罩,滴水未进。 耳边传来“嗡嗡”的手机震动声。 景予安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 手机没响。 坏了,都饿出幻觉来了。 再凝神细一听,声音好像是从隔壁的小实验室里传出来的。 不会是某个中二少年忘记关什么机器了吧? 景予安摸了摸肚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倒霉孩子。 不对。 我比他更倒霉! 景予安刚拿出卡,想要刷门禁。 实验室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喂?” 原来里面有人。 景予安放下手。 转身,刚欲离开,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线。 “结果如何?还是没有吗?” 是江司南。 景予安的脚迈不动了。 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江司南离开手术室,应该还不满三十分钟。 从药院到食堂要走十五分钟,理论上来说,这中二少年这会儿应该还在食堂。 他没去吃饭? 窝在这里做什么? “老楚,你确定吗?” “这是15年之前的老批次?” 什么批次? 景予安一头雾水地听八卦。 只觉得门背后的声音格外凝肃。 “那15年之前是谁在负责这件事?” ??? “行,那你接着查。” “对了,顺便再帮我查一件事情……不是抗体,是另外有一件事麻烦你。” “麻烦帮我查一下,景予安的资料。” 景予安:??? 我哪里招你了?! 查我干嘛??! “重点?重点最好是能够查一下她的科研经历。” 景予安:……??? 您老心可真大。 进了一趟手术室,当了趟无经验无技术无实习经历的“三无助手”,你总算是想起来要看看我的科研资历了? 拉我当你重要实验的助手之前,你居然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不是文章。” “不对,也不是要你查成绩。” 景予安:…… 那你想干嘛? 上天? “帮我查一下,她研究生进来的时候,直接带她的直系学长是谁。” 景予安的脊背一僵。 她屏住了呼吸。 “对,就是每个研究生都会有的直系学长。顺便帮我查一下,这个学长的资料。” “别的资料都可以不要,只有这个学长的资料,我要全部的。” “所有的。” “全部。” …… 去食堂的路上,景予安被这一通电话闹得心不在焉。 他要查我直系学长的资料做什么? 还要全部的? 我的实验操作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以至于他都想和曾经的“导师”一对一好好聊聊人生? 再一想到刚刚,自己颇为“气势昂扬”地,在他面前那一番“d大和s大不同,我和你也不同”的慷慨陈词。 景予安一把捂住脸。 不禁有些泄气。 自己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景予安拨了拨手机屏幕上的通讯录。 界面一上一下滑动着,几次滑过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 景予安有些厌恶地皱皱眉。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进s大时的场景。 彼时堪堪六月,药院旁的小花园里,广玉兰开得正娇。 幽香阵阵,不腻不燥,有大雅之风。 只可惜。 这六月的景致,都败在了一人手里。 景予安摩挲着手机壳上的纹路,自嘲地笑了笑。 第四十一章 戏瘾大发 “小汤圆儿~” “来帮我加个抗体~” “小汤圆儿~” “离心机好了~” “小汤圆儿~” “帮我看看切片机温度降到-50c了没~” 江司南搬了张躺椅,平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在小实验室里“动口不动手”。 景予安脚不沾地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提(bao)醒(zao)出声:“江师兄,这可是你的重要实验。” 江司南翻了个身,扬了扬手:“我知道啊。” 景予安:…… 你知道还这幅德行?? 大马路上随便拉一个过来看看,要有一个觉得你这是在搞重要实验的,我名字给你倒过来写! 景予安:“实验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江司南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道:“反正我都切坏一只老鼠了,凉拌~” “债多了不愁。” 景予安:…… 得。 这厮看来是发不成文章,索性开始放飞自我了。 景予安:“不是,你要是不看着点我,我真有可能出意外……” 江司南翻了个身,给景予安留了个背影,摆了摆手道: “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签了我这儿的卖身契,毕业前就留我这儿,打白工吧。” 景予安:…… 我缓缓打出一排????? 狗渣,你这讲的,人话???? 江司南人是转过去了,耳朵还竖着呢。 细细听着,景予安半天没动静。 江司南有些睡不住了。 翻了个身,见她还呆愣愣地杵在原地。 这助手……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他有些无奈道:“放心吧。” “你没看我还在这儿坐着呢嘛,孤坐镇三军,御驾亲征。怎么着也不会让我的军师沦落到签卖身契的地步吧?” 景予安:…… 这戏台还没搭好呢,您怎么就戏瘾大发了呢? 见她还木墩墩地站在原地没动弹。 江司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不是表白,小姑凉至于这么紧张吗? 杵在原地没动是几个意思? 看样子是真不太聪明的亚子??! 下意识地按上了自己的手机,江司南垂眸,思考了三秒钟。 最终决定,还是按着原计划来。 打了个哈欠,靠在躺椅上,慢慢地阖上眼皮,声音越来越轻:“没事儿的,我在这儿呢,你就放心大胆地做吧……” 最后,一动不动 ——睡着了。 被这秒睡操作惊呆了的景予安:…… 可以的。 神仙。 我xxxxx…… 这踏马重要实验扔给实习生做,自己还能直接在实验室躺得四仰八叉睡成死猪的人物,恕本姑娘活了二十四年,还真头一回见。 俗称,活久见。 你就真不怕我实验出个什么意外,福尔马林泼你一脸??! 不对。 这狗渣的脑子,根本就是在福尔马林里泡大的吧??! 景予安对着手里那张字迹龙飞凤舞且语焉不详的protocol,一个头两个大。 这尼玛也算个人物。 一共二十八种抗体。 一管抗体,染色要做两个小时。 一股脑儿全扔给实习生,管都不管。 我除了叫你声人物还能怎么着?! 景予安认命般地长叹了一口气,拉开冰箱门,一管一管确定。 “这ts染色是什么情况?神经细胞里居然还有消化道肿瘤靶点?” “我去,这ts是哪一管啊?他实验室平时冰箱里放放七八管这么有钱的?” “……” ------题外话------ 收藏的话,我想厚颜无耻地求~ 打赏的话,各位小主有余力就给~ 感谢支持的众位~ mua~ 第四十二章 和尚,你庙不要了? 景予安一个上午,厕所都不敢上,也才勉勉强强做完了七管抗体。 这是她第一次在五楼的小实验室做实验,几乎所有的试剂都找不到位置。 效率极其低下。 期间,无数次磕磕碰碰,闹出了巨大的声响。 江司南原地睡得八风不动,甚至轻轻打起了鼾。 景予安:…… 真不愧是福尔马林里泡大的男人。 等景予安吃完饭,下午再回到五楼实验室的时候,江司南已经不知去向。 躺椅留在实验室里,上面还留着一条放得乱七八糟的毯子。 灰色格子,看着材质像羊毛。 景予安:…… 我只听过有句古话: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和尚,你连你的庙都不要了? 一头雾水的景予安给江司南微信去了条消息: 「主公,你人呢?」 江司南始终没有回。 他到底去干嘛了? 景予安一边等回复,一遍默默地按着protocol,做了一下午的实验。 一直到晚上十点半,景予安按下了手机上的闹铃。 扫了眼protocol,才做完17管抗体的染色。 景予安又特地打开微信。 消息界面里干干净净,连个红点都没有。 虽说心底疑惑不已,但景予安还是收拾好了桌面,踏着宿舍十点五十五分的门禁,匆匆赶了回去。 第二日,景予安还在睡梦里,江司南的电话就到了。 “喂?小汤圆儿吗?” 景予安搂着被子睡眼惺忪:“你哪位?” “吵醒你了吗?那我等会儿再打?” 景予安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六点二十分。 这厮有毒吧? 这个点来吵我?! “……您有事赶紧说。” 还想等会儿再吵一遍? 狗渣,你还想不想做人了?! 江司南电话那头的风挺大,模模糊糊有些听不清,他吼得有些吃力,风灌进了嗓子,呛得咳嗽连连:“我现在在江北,喂……喂喂……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景予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s大到江北地铁要花一个小时。 这厮吃饱了撑得,大早上不睡觉搭最早班地铁去江北? 准备看日出??! 是不是还打算顺便朋友圈来张自拍??! 让大家看看这老狗如何在大早上的不睡觉站在江边上与太阳肩并肩??! 景予安:“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江司南:“我要准备上山了。” 景予安:“行吧,方丈。不对,师傅。一路走好,恕不远送。” 江司南:………… 劳资是上个山,不是要出家!!! 看不出来小汤圆儿起床气这么大??! 江司南咳嗽两声:“那个……对不住啊。具体什么情况你等我回来再解释。” “总之,今天我恐怕赶不回来了。” 景予安一激灵,睡意全无,从床上弹了起来。 床板“吱嘎”两声,其余三张床上,传来不约而同的翻滚声。 景予安压了压嗓子:“你说什么?” 江司南:“我说,我今天回不来了。” 景予安:…… 老兄,你还记得你有个玩意儿在我手里不? 那玩意儿叫重要实验。 景予安:“你去哪里?做什么?” 电话那头江的司南扫了一眼周围的一地狼藉,毫不犹豫地决定隐瞒真相:“江北,农家乐。” 景予安:………… 我缓缓打出一个? 这操作是什么个情况? 几个意思? 景予安:“那你的实验怎么办?” 江司南举止端庄,丝毫不慌:“没事,你要是遇到问题,可以去问问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请他们帮帮忙。” 景予安:“不是这个,我没有五楼实验室的门禁卡,你要是不来的话,我怎么进去拿东西?” 江司南早有准备:“我今天早上出来之前,把实验材料挪到四楼冰箱了。” “就是写着你名字的那一层。” 景予安:“那行吧,我知道了。您老慢慢乐你的吧。” 说完,一把挂断了电话。 就这种小事,微信留个言它不香吗?! 非要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吗?! 真的是! 第四十三章 油焖笋 景予安对着protocol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三遍。 “pi3k,akt,p38……” “怎么少了两管抗体??!” 景予安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给江司南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mtor和ts的抗体怎么没有??!」 江司南秒回: 「你再找找?」 景予安: 「照片.jpg」 「你自己看」 江司南: 「哦,我想起来了,早上匆匆忙忙的,放旁边冰箱的抗体没高兴拿。」 景予安:……………… 您可真任性。 我也不高兴做了,怎么办。 江司南: 「你找楼下的师姐借一点吧,回来了我再和她们沟通。」 「就这样,我刨鲜笋去了~」 「别太想我哦~小汤圆儿~」 景予安:…… 我缓缓打出一排??????? 狗渣,你清醒一点啊!! 这踏马不是我的实验啊!! 江司南: 「哦对了,我今天回不来了。小汤圆儿你加油,我回去给你带我亲手刨的油焖笋片~」 景予安几次深呼吸,生生按下了把这狗渣拉黑的冲动,把手机扔回了桌上。 片刻后,重新按亮屏幕,点进了微信,给徐熙媛发消息。 「师姐,江湖救急!!!」 …… 徐熙媛掩唇轻笑:“所以,他就这么把你扔给我了?” 景予安郁闷道:“是啊。” “这种重要实验的档口,居然大早上的坐最早班的地铁去什么农家乐?” “你说他是不是有毒啊!” 徐熙媛笑容不减:“嗯,是有点儿。” “回来你可以好好说说他。” 景予安撇撇嘴:“我哪儿敢啊,药院平头哥,谁敢惹?” 徐熙媛笑意更深:“我看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嘛,还没忘记要给你带油焖笋片。” “我记得,周师兄请客那次,你下筷子最多的就是这道菜吧?” 景予安“呵呵”冷笑一声:“感情他这是连我的喜好都打听好了啊。” “说不是早有预谋,我还真不信了。” 徐熙媛笑意更深了,弯弯的柳叶眉轻轻上扬。 “啧啧啧……这可是一手好算盘。刚把挑子撂给我,再买点儿油焖笋哄哄我,以防我我真把他实验搞砸了:打一棒子再给个枣儿,这套路我熟啊。” 徐熙媛调侃:“那也总比我们这种,连笋汤都喝不了的强啊。” 景予安叹了口气:“他也是真的心大,东西一放就走了,也不怕我一个研究生把事情搞砸。” 徐熙媛安慰道:“他那是信任你。” 景予安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顺坡下驴:“行吧,我就当他觉得我特别靠谱算了。” “我要是再多想下去,非得被他气死不可。”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到了吗?” 徐熙媛指了指前面足有两米多高的大冰柜:“到了,就在那里。” “今天是周末,没有老师,我们在旁边的表格上登记完,要用什么抗体,从冰箱里直接拿就好了。” 景予安抱拳道谢:“谢谢师姐救急。要不是师姐,我今天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徐熙媛摆了摆手:“嗨,这都小事儿。” 景予安:“那师姐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去做实验了。改天有空请师姐吃饭~” 徐熙媛:“去吧,实验加油呀。” 景予安:“嗯嗯。” 第四十四章 穿多了 兢兢业干到晚上八点,景予安才完成了所有的工作。 把一抗全部做完了。 又花了三十分钟处理完第二批抗体。 做好了标记,连同实验的样品一起,放在了四楼写着“景予安”名字的冰箱抽屉里。 将各类试剂收拾好,卫生打扫完毕,景予安关了灯,打开排风系统,关好大门,走出了实验室。 夜风沁凉。 再有三日便是中秋。 景予安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 离满月还差一点点。 月光清寒,漫过一地银辉,如霜似练,胶漆漆地凝在地上。 孤月如轮,也无几点寒星作陪,独悬于青天九万丈,遥将广寒衬得愈发清傲苦寒。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 景予安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有些想念高中时,家里书桌前冒着热气的牛奶。 想家了。 正悲秋感怀着呢,手机传来一阵提示音。 “铃铃铃……” 景予安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有些悲凉气氛立刻全部被破坏了。 一接通,平头哥欠揍的声音从手机另一边传来,“小汤圆儿~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景予安:…… 虽然我是真没看见,但我真的想回您一句,就算看见了我也不想回。 景予安:“回宿舍路上呢,没看手机。” 江司南夸奖道:“好习惯!注意脚下,安全第一!” 景予安:……“您有事儿说事儿。” 江司南:“你刚从实验室出来?” 景予安:“对。” 江司南:“那正好,我回来了,走到门口才发现没带四楼门禁卡,能回来开一下我吗?” 景予安看着不远处的宿舍大门,按住了想要扔手机的躁动小手手:…… “实验室没人?” 江司南:“这都几点了,大家早早都回去了。你怎么忍心打扰人家小情侣卿卿我我煲电话粥?” 景予安:……??? 所以单身狗没人权是吗?? 不是稀有物种还进不了动物保护法了??! 忙了一天累得不行的景予安刚要出声嘲讽两句,只听见江司南又接了一句:“何况我还给你带了笋片,我大早上的亲手刨的毛竹笋,亲手做的油焖脆笋,景姑娘不如赏个脸?” 景予安一口气下不去又上不来:…… 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拐了个弯儿:“行吧,那你等我一下。” 就当给个台阶。 下了得了。 江司南轻笑一声,愉悦道:“那我在一楼大厅等你。” …… 小汤圆儿到大厅里的时候,江司南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小姑凉不知是不是晚上没睡好,眼底一片血丝。 夜风沁凉,衣衫单薄。 江司南看了看自己的厚外套。 今天好像穿得有点多。 这才几月份,药学院的空调就打这么热。 真想脱掉一件。 太碍事。 景予安踏进药院大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二傻,拎着个保温桶。 笑出了一口大白牙。 景予安:…… 二傻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腔调,迎上前去,“小汤圆儿~来尝尝我做的油焖笋可好~” 景予安:…… 揽客推销,业务还挺熟练。 就是有一点。 老兄,你知道尴尬怎么写吗? 第四十五章 一触即分 景予安接过保温桶,礼貌地应了句谢谢,然后飞快地表示她一秒也不想多呆,“我们还是赶紧去实验室吧。” 江司南眼尾不经意扫过四楼的窗户,嘴上寒暄着:“你吃晚饭了没?要不要油焖笋先来两口?” 景予安:……“在这里?我还是先去开门比较好吧?” 江司南丝毫不为所动,贴心地打开保温桶的盖子,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来,我筷子都给你准备好了。” 景予安:……??? 大哥,我求求你,让我开了门,放我早点走不好吗??! 本着速战速决的心态,景予安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笋尖,咬了一口。 嫩笋多汁,混了上好的五花肉伴花椒焖了,汤汁鲜美,色泽油亮,肥而不腻。 江司南迫不及待:“怎么样?” 景予安挺真心实意地夸道:“手艺不错。” 江司南时不时瞄一眼四楼,有些心不在焉:“你喜欢就好。” “喜欢就再来一口。” 景予安:…… 我缓缓打出一排?????? 药院整体成一个“回”字形,四周是实验室,中间一个小花园。 “回”字正前方的一横,是大厅。 四周全部都用玻璃围起来。 透过大厅的玻璃,能看到四楼413实验室宽敞的落地窗。 景予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向413。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盖住了。 黑魆魆的。 什么也没有。 就在景予安为难到底如何不吃这第二口而能顺利早点脱身之时。 江司南的手机震了震。 江司南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景予安手中的筷子,一脸义正辞严:“就算实在好吃,也等办完了正事儿。我们先去实验室开门吧。” 景予安:……???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这人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 江司南拧好了保温桶,拎在手里,另一只手也不管上面油不油,一把按上了电梯的按钮。 景予安看着电梯上留下的油手印,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江司南没注意到。 景予安也不知该讲点儿什么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沉默着,没说话。 电梯很快到了四楼。 “叮”一声,门开了。 江司南刚要抬腿迈出电梯门,他的手机又震了震。 他似是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扫了眼消息提醒。 脸色大变。 偏过头,瞥了她一眼。 眼神既纠结,又复杂。 景予安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不妙之感。 江司南迈开腿,出了电梯门,给景予安留了一个宽阔的背影。 不过他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堵在了电梯门口,背对着她。 他忽然叫住了她,“景予安。” 景予安被这突如其来郑重其事地直呼其名,叫得有些懵,愣愣地应了一声:“啊?” 江司南再转头,眼神有些怪异。 女孩细腻的肌肤如刚出壳的鸡蛋,吹弹可破,白皙的脸庞还未褪去婴儿肥。 湿漉漉的眼睛,茫然无措地看着他,虽说眼底血丝密布,却很干净。乌黑的瞳仁,清澈得一眼能望到底。 加上江南特有的软糯嗓音,略略有些凌乱的碎发,像一只刚刚睡醒的小猫。 天真懵懂,慵懒随性。 江司南忽而有些不忍心。 他轻轻地,轻轻地迈了一步。 展开双臂,揽她入怀。 一触即分。 景予安甚至来不及推开他,只听到他附耳在侧边时,低如呢喃的轻语:“有我。” 他的眼睛很亮。 有种想竭力去温暖和靠近的光。 一步之遥,景予安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自己的倒影。 他忽然轻笑。 恍若三月里盛放的桃花。 有些灼人。 “等会儿你记好。无论发生什么,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我都在你的身后。” 景予安下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就算再迟钝,她也知道,江司南叫她过来,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咬着唇,腿有些软,声音尽量保持平稳,试探着问道:“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江司南摇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出声,等会儿也先不要动,听我的指示。”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推门进去。” “还是记住那句话,无论你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都牢牢记好一件事。” “我在你身后。” 许是江司南的声线低沉,竟比原来多了几分稳重感,景予安飙升的心率略略缓了缓。 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江司南左手长按住电梯的开门键,背靠着电梯门,不动声色又有些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两人各怀心事,走到了413门口。 江司南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不敢看景予安,而是偏过头,视线紧紧地黏在门上。 景予安莫名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他的动作很温柔,侧脸的下颌却崩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 片刻后,他突然猛地转过头,漆黑的瞳孔紧紧地锁定了景予安。 景予安呼吸一窒。 他的视线从她的颈部向上游移,漫过樱唇,鼻尖,最后来到她的眼睛里。 景予安终于想起来,这场景是在哪里看到过了。 他的笑容一点也不诡异。 反而有种淡淡的温柔。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又诚挚,温柔又无奈。 景予安莫名读懂了他眼底的犹豫。 她避开了她的视线,突然看向门。 门后,会是什么? “现在,告诉我。” “你准备好了吗?” 景予安没再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司南轻轻一笑,神色随即严肃起来,挑眉示意:那我开始数了。 景予安神色一禀。 江司南抬起左手,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 二。 一。 …… 413的门“吱呀”一声。 开了。 只开了一道小缝,便停住了。 一道视线透过门缝,扫视了一圈。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确认没什么动静之后,一道略略瘦小的身影,迈着猫步,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实验室。 等他拐过走廊的转角,等电梯到达时“叮”地提示音过,等门开过又关过的声响结束。 413旁边的小会议室里,传来几道桌椅碰撞的声响。 ------题外话------ 祝大家今天元旦快乐~ 新年要有新的目标吖~ 今天开始每天改为更两千字辣~ 新的一年,请多指教。 求收藏求收藏~~~~~ 第四十六章 没有?! “你看清楚了吗?”江司南握着小会议室的门把手,拦在门口,阻挡了景予安出去的可能性。 景予安借着门缝里透出的光,盯着他,略略皱眉,没出声。 江司南很耐心地等。 等她的回应。 景予安沉默不语。 挺胸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平静道:“然后呢?” 江司南愣怔片刻,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安慰的词句卡在了喉咙口,一时失了声。 他看着她的眼睛。 没开灯,也很亮。 片刻,他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口一阵酸涩,苦笑道:“你不信我?”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也对,不信我才是正常的。” 景予安沉默了几秒,还是声线淡淡:“你说的什么信不信,我不知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把我拉来实验室。” “又为什么本来说好,让我开413的门,现在又把我拉到这个小会议室里,偷偷看人家从实验室里出来。” “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不管我看到什么,还有你’,你觉得我应该看到什么?” 江司南一句也没回答,只是努努嘴:“刚刚那人,你认识吗?刚刚的那个。” 景予安:“认识。” 江司南:“他是谁?” 景予安:“与你何干?” 江司南有些恼火。 衬衫领子勒得他胸口发闷,他有些粗鲁地扯了扯领口。 在这黑暗又狭小的空间里,景予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看着她戒备的神情,江司南更加烦躁了,竭力忍住想再扯领口的欲望,轻轻叹了一口气,拉开门,闷闷道:“走吧,我们去413看看,你就知道了。” 景予安犹豫了几秒,跟上了。 江司南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滴”一声,拉开了门。 呵呵,这狗渣不是有门禁卡么? 之前给我装什么装? 江司南瞥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她的腹诽和小九九。 开灯,关上了排风系统,冲景予安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上。 景予安看着他径直走向冰箱,拉开了标着自己名字的抽屉。 “你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变化没有。” 景予安凑过去,细细看了看。 一切如常。 她转过头,对着江司南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 江司南努努嘴:“你再仔细看看?” 景予安有些不耐烦地别过头,很是敷衍地再扫了一眼。 江司南无奈,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拉开旁边的柜子,拿出两副橡胶手套,递了一副给景予安。 他率先套好了手套,伸进抽屉里,捏住了拿出两管原装抗体。(平时大家用会用ep管做1:1000的分装稀释。) 递给她,“你看看这几管抗体的序列号。” 景予安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区别,“哪里不对?” 江司南从她手里接过抗体,一边对着光,一边解释道:“我这次给你的抗体,全部都是来自上海细胞所的抗体。也就是说,所有的序列号,都应该是以‘515’打头。” “可是……” “卧槽怎么没有?” 将二十八管抗体全部依次翻了个遍的江司南,根本没有找到一管以“697”打头的抗体。 景予安淡淡道:“如果你是想说,抗体的批次不对的话,那这事儿要问你自己。” “你自己没高兴拿mtor和ts的抗体,我问楼下的师姐拿的。” “你记得……” 江司南一面又把之前的抗体翻出来,检查了一遍,一面打断道:“我不是说这个……” “奇怪……怎么会……” 景予安看着神神叨叨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的某人,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忍不住皱眉道:“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回去了。” 她的声音,在实验室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有些凉薄。 “既然你来了,那你的实验材料,也顺便带回去吧,省的我再跑一趟。” “一抗我已经全部做完了,明天二抗一结束,你可以直接拍片看结果了,我想,也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 “对了,你走之前记得把抗体放回原位。” “那东西不能离开-20c太久,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说完,脱下手套,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 “你等……” 景予安走得更快了。 步伐悠悠,潇洒浑然天成。 江司南脸色难看。 他举起来的手一僵,猛然发现,貌似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叫住她了。 他看着抽屉里翻得乱七八糟的抗体,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把一切整理好,回归原位之后,他在原地,轻轻吐出了一口浊气。 “铃铃……” 江司南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划开了接听键。 “南哥?” “怎么样?” “我在监控室调监控,看见有人鬼鬼祟祟进来,立马给你拍了照片。” “那人是不是当场被抓了个正着?” “人赃俱获??!” 江司南的声音格外低沉:“老楚,没有。” “没有?” “抗体没有被换。” “不可能啊,我明明看着他进去的,手里还拿着两根管子……” 江司南嗤笑一声,自嘲道:“我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出来的呢!不也一样什么都没发现?” “那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有抗体管吗?” 江司南:“……我只看见他手心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具体是不是抗体管,我也没看到。” “那就……等会儿,不对啊,你不是拉着小师妹去捉奸了么?我这还等着人赃俱获之后庆功宴呢,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出来?!” “没动手把人给扣了??” 江司南:…… 这用词好像哪里不对??! 江司南郁闷道:“计划出了点变故,我们没去实验室门口堵人,而是在旁边的小会议室里,看着他走的。” 楚岳赟:“变故?什么变故?!” “……南哥,你怎么这次这么优柔寡断??!居然没堵人??!这不像你风格啊……” “不过也幸好这次你没去堵人,要是又没抓住证据,又堵了人,这不是打草惊蛇吗?!” “要是打草惊蛇了,再想抓他的小辫子就难了……” “哈哈……我南哥就是我南哥,料事如神……” 楚岳赟的彩虹屁一波接一波,吹得江司南愈发烦躁。 他的食指勾住了领子,往上用力提了提。 ——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领口印上了自己的两个油手印。 江司南更烦躁了。 他翘起食指,用大拇指和中指,动作灵活地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扣子。 脑海中浮现出景予安戒备的目光,后退一步的小心。 心口闷闷的。 他望着桌子上,孤零零的保温桶。 再没了耐性和楚岳赟叨叨。 “就这样吧,老楚。” “这事儿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 “等我回宿舍了再说。” 挂了电话。 江司南看着眼前的保温桶,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留下她怎么会没理由?! 保温桶还没拿走呢! 那可是我亲手做的油焖笋! 第四十七章 上坟心态 前脚刚迈出实验室大门的景予安,后脚就拨通了某个女人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那头,传来一道意外的声音。 “安安??” “茵茵,是我。” “啊啊啊啊啊啊……” “小宝贝儿,你怎么想起来给姐姐打电话啦啦啦啦~” 景予安吸了吸鼻子,“实验刚结束,有空出来喝一杯吗?” “好啊好啊,约哪里?” “鼓楼你熟吧,不然还是你订?” “那行,文渊路新开了一家酒吧‘月见风荷’,我们那里不见不散?” “好。” …… “安安,你别灌了。” “你这肠胃,这么一大杯下去,小心夜里胃疼。” 林茵茵关心道。 景予安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我才不管呢。” “这个奇葩简直是要气死我。” “骚操作迷的不行。” “不行,我要再来杯橙汁,去去火。” 景予安抬手,招来了一位服务生:“麻烦再给我来一杯鲜榨橙汁。” 林茵茵瞪大了眼睛:“我去,不是吧。” “安安你今天吃火药了?” “火气这么大?” “谁欺负你了?” “谁敢欺负我们家宝贝儿??!” 闻言,景予安一张包子脸愣是给皱成了小笼包:“还不都是那个‘平头哥’!” “我好气哦。” “这家伙神经病吧!” “我跟你讲,操作简直骚得不得了。” “今天晚上我刚从实验室回来,他一个电话把我叫回去,还让我偷偷摸摸去看一个傻比,对着一排抗体神神叨叨……” “我去,简直不是一般的有毒!” 林茵茵被这混乱的逻辑搞得一头雾水:“安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景予安叹了一口气,当下便把这些天的奇葩经历抖了个干净。 听完后,林茵茵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安安,你这经历,我为什么听完那么想笑……” “你这日常……哈哈哈哈……也太逗了……” 景予安深知自家损友脾性,不痛不痒地弹了弹她的额头,“你就看好戏得了。” 抓过橙汁,对着吸管狠狠一大口。 林茵茵喘停了,笑道:“让你不听老人言,吃亏了吧。” 景予安:“是是是,老年人。” 景予安叹了又叹:“我当时要是知道这平头哥这幅脾气,怎么也不会去洪大佬的科研组。” 林茵茵:“我记得你当时怎么说来着……唔……好像是‘走路都离着三个麦隆沟’?哎哎哎,你们那的家乡话真有意思。” 景予安:“我可不是干啥都离他远远的。” “谁知道这个奇葩哪根筋不对,非要讲什么‘三顾茅庐’,请我当他的助手。” “我去,我一开始还真信了,谁知道后面有这么多骚操作……” 林茵茵心底一动,眨了眨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景予安。 素面朝天,白白嫩嫩。 嘟着包子脸,上面没褶子的时候,眉眼弯弯…… 还真的挺像汤圆儿。 林茵茵的目光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安安……你说,这个‘平头哥’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景予安没想到基友会突然来这么一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汤圆子脸上大写懵比,懵懵地应了句:“啊?” 林茵茵被这粗壮的神经和反射弧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哈……不行,这‘平头哥’要是真想和我抢女人,我怕是正主还一脸懵比着呢……哈哈哈哈哈……” 景予安挠了挠头,憨憨的形象倒了个彻底:“……应该不会吧?!” 林茵茵勾起桃花眼,掐了个兰花指,眼波流转,对着景予安放电:“奴家还等着郎君,有花堪折直须折……” 景予安:“……你够了啊,狐狸精。” 景予安叹了一口气,胸口不知为何,闷闷的。 林茵茵没想到,这个玩笑反倒勾起了她不怎么美好的回忆,有些小心翼翼道:“……你还想着他呢?” “这江司南……不会比那个姓张的还过分吧?” “那倒没有。” 景予安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比起张文杰来说,江司南至少还教了我点东西。” “而且,如果要我来说,江司南还有什么优点的话……”景予安晃了晃脑袋,把脑袋里那些旖旎的心思晃掉,“……至少,他不喜欢我啊。” 林茵茵:……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总觉得这句话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气。 真香。 “说实话,我更多的是没想到,我会从一个天坑出来,转眼间又掉进另外一个坑。” 林茵茵看了看她,把一言难尽的真香气息从心底里按下去。 试图转移话题:“那也不比我,快掉进婚姻这坟墓了。” 景予安吃了一惊:“天哪,茵茵,你和许延彬不会……” 这招挺成功的…… 好像有点过分成功了? 林茵茵一把按住她的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要死了你!这么大声!” “传出去老娘名声都被你毁了!” 景予安挑了挑眉:“怎么?喜事还不许人家说了?” 林茵茵明艳的御姐脸上,首次出现了小笼包似的褶皱,苦恼地瘪了瘪嘴:“许延彬许延彬,这货就是根木头!” “前两天我们去看电影,正看着结婚桥段呢,锣鼓喧天,新娘子哭个不停。老娘也哭个不停。” “谁知道这根木头居然还有本事取笑我,说什么娶娶娶,马上娶,瞧你哭的,不就结个婚嘛……” 景予安:“噗嗤……” 林茵茵忍得住爱恨交错忍不住咬牙切齿:“你说他是不是根木头?!” 景予安挑眉:“所以,我们的林大小姐,就这么被求婚了?你答应了?” 林茵茵急:“这哪儿算啊!” “怎么说,也要来个正儿八经的仪式,红玫瑰,草坪,钻戒……” 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一样都不差才行。” “他缓缓单膝下跪,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然后……” 景予安伸出手,戳了戳她,打断了她美好的梦境:“我说,既然你要仪式感的话……平日里就没给点暗示?” 林茵茵苦笑:“怎么没给?” “可是这根木头……就是看不懂,就是不开窍……我能怎么办?” “唉,安安,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啥人家都说,婚姻像坟墓了……” “每次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提醒这根木头,要怎么求婚,我的心态简直就像去上坟……” 景予安:“噗哈哈哈哈哈哈……” “这比喻简直绝了。” “钢铁直男配钢铁直女,简直绝配……” “哈哈哈哈……” 林茵茵没想到画风居然调转了,脸上泛起了红霞,又羞又恼,亮出小粉拳,上来一顿喵喵拳! 两人在沙发软座上打闹起来。 第四十八章 月见风荷 月见风荷是个雅致去处,算是酒吧里的清吧。 寻常闹吧,中间是舞池,男男女女围绕其间,扭动着腰肢。 月见风荷的中间,是一大片荷花池。 假山流水,潺潺不息。 荷花池内,有几尾红色的金鱼,摇头摆尾,吐着泡泡。 顶上,高高悬着一盏圆灯,仿若圆月,顺着时间的流逝,在特定地轨迹上盘旋变迁,孤独地按着设计好的程式自转和公转。 整个大厅里,都是偏冷的暗黑色调,唯有一轮“圆月”高悬,是整个大厅里,最亮的光源。 荷花池四周,沙发软座被帷幔隔成了一个个小包间。 帷幔将“月光”漏进来,光影斑驳,朦胧且幽邃。 “这酒吧老板也是个天才。” 林茵茵闹得累了,斜靠在沙发软座上,晃了晃手中的鸡尾酒。 “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吧少有我没去玩过的,不过这种风格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眼前之人,发丝缱绻,眼神迷离。 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几个月没见,林茵茵变得更加妩媚成熟了。 不过这酒量嘛……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敢恭维。 “茵茵,你醉了。” 林茵茵的红唇印在酒杯之上,留下一抹淡红色的痕迹。 她给了一个流转的眼波,妩媚又俏皮:“没事啦~” “反正木头会来接我回去的。” 景予安笑了笑,羡慕道:“真羡慕你们,多少人毕业季就是分手季,你们能从大二开始,一直到现在。” “要好好的吖。” 林茵茵回了个格外风情万种的笑来。 “好……安安,你什么时候脱单啊……” “真不知道什么人有福气,能抱走我们家安安……” “说真的,我真的以为你上次要脱单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是那种人……” “安安……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姐劝你……你值得更好的……” “不要为那种人生气……你胃不好……不能气……为那种人不值得……” 林茵茵酒量不行,酒品还行。 就是酒后容易吐真言,碎碎念个不停。 景予安安静地听着她的碎碎念,眼底盛满了温柔。 她了解她。 越是重要的人,酒后便越是叨叨得久。 “安安……我现在离你远……” “你要好好的……” 景予安拉过她的手:“好。” “我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 ……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江司南和楚岳赟两个人,去而复返。 又一次回到了413。 “南哥,怎么样?” 江司南摇了摇头:“还是没有。” 楚岳赟:“还是没有被换?” “这就奇怪了。”楚岳赟语气凝肃,“我明明已经按照计划,把你要做重要实验的消息,透露给了魏经天。” “你还借着没有拿抗体,通过徐熙媛把消息递出去。”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居然不上套?” 江司南转了转手里的ep管,语气是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也不能算是完全没上套吧。” “今天晚上,我们不是看到了有人偷偷进来吗?”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楚岳赟郁闷不已:“不是,南哥,我就纳了闷儿了,我明明看见他手里拿了两根抗体管,我也看着他偷偷溜进来……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掉包?” 江司南抱着手臂,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道:“不行,老楚,这件事儿我们得好好捋捋。” “首先,我让你透过魏经天把消息放出去,我要做个重要实验,失败会影响我今年的文章。” “我估摸着,对方觉得,和我一直不对付的魏经天那儿拿到的消息,可信度会高一些,下手的可能性也大些。” “接着,我们分两路同步进行,你从抗体的批次入手,查劣质抗体的来源。” “而我约了景予安做实验,看看对方会不会乘机再次下手。” “直到昨天晚上之前,抗体都没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 “我们推测,可能性有两种。” “第一,消息不是从魏经天那里泄露的。” “第二,我一直和景予安呆在一起,对方没有下手的机会。” “于是,我们连夜改了计划。” “我和洪军申请,去了一趟江北的药物实验基地,却对景予安说,我跑去了江北,农家乐。” “同时,让她通过借抗体的名义,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楚岳赟有些不解地打断道:“等一下,南哥。” “你对景予安说,你去江北……是去农家乐了?” “你为什么要骗她?” 江司南淡淡扫了他一眼:“为了试试看,对方到底能不能收到真消息。” “之前组会上,祁东阳特地点出了抗体的事情。我和景予安换过抗体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 “之前对方没有下手,除了我寸步不离以外,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换抗体的是自己人。” “他也在那一场组会里,知道我和景予安抗体调换过的事情,怀疑我们看到了产品的序列号,也怀疑这次我的‘重要实验’,是请君入瓮之计。” “原来如此,”,楚岳赟恍然大悟,“要是你对师妹说,你去江北农家乐了,对方会以为这是你为了预防抗体被换所设的障眼法。毕竟谁也不会在这种重要实验的档口儿有心思出去玩。” “可若是他能收到真的消息,你去江北的药物实验基地了,便会立即反应过来,‘农家乐’只是你的障眼法。” “你散布假消息,为的只是让事情看起来有蹊跷,让人将信将疑,不敢下手。” 江司南打了个响指:“没错。” 楚岳赟继续道:“所以,你也怀疑,刚刚那个人,之所以进去了以后,什么都没有碰,也是为了将计就计,好消除他身上的嫌疑?” “所以,你现在才会带着我回到这里来?” 江司南点点头,有些泄气道:“我原以为,看见我和景予安抓人不成,反而闹掰了出去之后,对方会下手……” “没想到,抗体居然还是原封未动!” 楚岳赟摸了摸下巴,“那这么看来,对方挺沉得住气啊。” “做事这么小心谨慎,要抓出来难了。” 江司南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老楚,说真的,刚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有嫌疑,现在也很难说……” ------题外话------ 男主肯定智商在线诸位亲可以放心追~ 第四十九章 捋一捋 楚岳赟:“是因为没有当场抓包?还是因为抗体没被动过?” 江司南:“是,也不是。” “一方面,他这么晚了,一个人跑到实验室里来,说是心里没鬼,那换我我肯定不信。” “但是,我们毕竟没有抓到他实证,这事儿没有证据,我们怎么怀疑都没用。” “他随便辩两句,他要换培养基,他要加药,或者是他忘了什么东西,我们谁也奈何他不得。” “另一方面,今天来的那位,也算是景予安的故人。” 楚岳赟小吃了一惊:“故人?” 继而是按捺不住的八卦之心。 “前男友?” 江司南:…… 这三个字一出口,江司南没来由地烦躁起来,手抬起来,又想扯领口。 手抬到一半,刚想起某人戒备的神情,愣了一愣,又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的人不是景予安。 于是拐了个弯,一巴掌拍在楚岳赟的肩膀上:“你想什么呢?!” “大老爷们儿这么八卦?” “他是景予安的直系师兄。” 楚岳赟一拍脑袋:“哦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要我查的那个人?” “没错。” 楚岳赟“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小师妹居然喜欢这种类型,跟剃了毛的猴子似的。” 江司南闻言,心情“豁”一下,重新开朗起来,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三分,嘴上却说:“什么猴子,宝马和他一个类型,你要这么讲的话,老三不得被你一起冤了?” 楚岳赟干笑一声,有些哭笑不得:“南哥……这哪能一样啊?” “你看着他出来的,那一头黄毛,染得跟小混混似的。” “老三虽然瘦了点,细胳膊细腿了点,但那也是咱418出来的纯爷们,行得端坐得正,干不出偷人抗体毁人实验的腌臜事儿。” “这染了一头黄毛的小杂碎,要是在我老家,爷爷非得好好教教他做人不可。” 江司南笑道:“行了,这还没抓到证据呢。这就骂上了?” “以后要真给抓住了,你还想把人家怎么的?” 楚岳赟讪讪道:“我这不是替师妹打抱不平么。” “我一看景师妹,就知道人家肯定是南方姑娘,从小娇养大的乖乖女。” “怎么可能会看上那种瘌痢头黄毛小混混?” “我估摸着,肯定是这张文杰这厮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句“天鹅”成功把江司南夸得心花怒放。 比夸自个儿还心花怒放。 他轻轻一笑,愉悦道:“所以……你是觉得……他吃不到天鹅肉,所以准备换了她的抗体,毁了这只小白鹅?” 楚岳赟摸了摸脑袋,有些犹疑不定:“真要是这样的话……这也未免太小气了吧?我们药院的爷们儿里居然还有这种败类??!” 江司南一脸“我不知道”的吃瓜表情,摊了摊手。 楚岳赟将信将疑道:“不会真是这小兔崽子干的吧?” 江司南:“我说了,现在还不能肯定。” “对了,让你查他的资料,你查到什么了没。” 楚岳赟:“资料不少,你想听点什么?” 江司南:“你先讲讲看。” “张文杰目前研二在读,是王景和的学生,主要研究方向是神经生物。” 听到“王景和”这个名字,江司南本能地眯起了眼睛:“你继续说。” “他本科不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复试擦线过审,被调剂到王景和门下。” “他的理论基础不错,但实验操作很垃圾,迄今为止,能算得上有难度的操作,只有切脑片。” “还失败了。” 江司南:“冰冻?” 楚岳赟摇头:“不是,是震荡切片。” 江司南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合着他连稍微高级一点的操作都没有过?” “有是有,不过都做失败了。” “现在王景和的手底下几个研究生都不敢把重要实验扔给他做,就怕他出意外。” 江司南:“还有呢?” “他的风评不好,好像在研究生里,不怎么受待见,也没什么人要理他。” 江司南:“和景予安的部分呢?” 楚岳赟挑眉,显然没想到江司南会对这件事格外感兴趣。 “他是景予安的直系学长没错,景师妹刚刚进来的时候,也确实是他一手在带。” 江司南:“景予安的导师不是祁东阳吗?怎么会轮到王景和的学生来带她?” “南哥,你忘了?” “祁老师今年才评上副高,刚拿到硕导资格,景予安是他第一届研究生。” “祁东阳手下没有研究生二年级的学生可以带她,老祁就问老王要了一个。” 江司南:“噢,你继续。” 楚岳赟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道:“南哥,我都讲差不多了,你还想听什么呀?” 江司南顿了顿,开口道:“他们两个,要是师兄妹关系的话,为什么景予安会来我们科研组?” “别忘了,王景和他自己也有组,研究的还是现在的热门,神经桥接技术。” 楚岳赟挠了挠脑袋:“具体为什么,你还是直接问师妹比较好吧?” “也许是他的脾气不好,师妹和他处不好关系?所以才会投入洪大佬门下?” 江司南盯着他看了片刻,问道:“老楚,你觉得,他脾气再不好,再难相处,在外流传的名声,能有我难听吗?” 楚岳赟后背一凉:…… 为什么我有一种在答送命题的感觉? 楚岳赟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不悦的神色,才试探着道:“可是……南哥,相处久了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外面讲的那种人啊……” 江司南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没多在意这个问题:“老楚,我不是说这个。” “我只是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她宁可和我这种臭名昭著的人同组,当个难兄难弟,也不愿意加入王景和的科研组。” “你和我都是研究生过来的,s大的科研组有多少小团体,我想你也见太多了。” “去王景和组,不仅熟门熟路,少了磨合的时间,同时也能第一时间获得更多的资源。” “毕竟祁东阳和王景和交好,手底下的学生们关系也不错。” “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不惜放弃已经经营了快两个月的根基,从我这里重新开始。” 楚岳赟缓缓道:“……野心?” “或许……她看上的是洪大佬?” 江司南身形顿了顿,看向景予安抽屉里,做了一半的实验材料。 第一次有些不怎么确定地蹦出了一个词。 “也许吧。” ------题外话------ 看在机智的男主份上,求一下收藏~~~~~ 第五十章 d村许翠花 “呕……” 景予安轻拍着林茵茵的背,右手递上了一杯温水,“你慢点,先喝点热水。” “呕……” 林茵茵脚下一个趔趄。 景予安下意识地拉了一把,差点连自己也一起带着栽进厕所的坑里。 林茵茵扶着墙,对着坑大吐特吐,直到吐出来全是酸水,才靠着洗手间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安安……帮我给木头打个电话吧……” 林茵茵声音嘶哑,夹着两声咳嗽,喉咙里发出了两声“咳咕”的声响,打了个惊天动地酒嗝。 “隔——” 景予安被这倒霉孩子气笑了,揉了揉眉心,疲惫道:“手机给我,我给许延彬打电话。” 林茵茵笑得有气无力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划拉了好几下,也没能解开指纹锁。 景予安抓住她的手,按亮了屏幕,从通讯录里,翻找起了许延彬的名字。 扫了一眼备忘录,景予安的心情是这样的:…… 备忘录里第一个名字: 安安安安大宝贝儿。 还算正常。 第二个:按头大麻花。 景予安:……??? 第三个:北海小蛇王。 景予安:……??? 在一连串奇奇怪怪的名字之后,在翻过整本通讯录都没能找到“木头”,“直男”,“钢铁直男”这类的字眼以后,景予安终于筛出了几个许延彬可能出现的外号。 “d村许翠花”,“法瑞许小芳”,“桥头许二拐”和“五街许狗蛋。” 唯一的共同点,可能只剩下了他们都姓许。 林茵茵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酒嗝。 景予安:…… 姐姐,人家喝醉了玩心跳,你这喝醉了,我玩的是大型推理悬疑连续剧啊…… 景予安看了她一眼,确定林茵茵乖乖靠着墙,没什么危险动作以后,把视线重新投回通讯录那些奇葩的备注名上。 前两个目测……应该是女孩子吧? 那许延彬是在后两个里……? emmm…… 这二拐和狗蛋,是小cp之间什么画风清新的调情方式吗?? 不然我小公鸡点一下? 点到谁算谁? 景予安一番操作之后,按下了“桥头许二拐”的电话。 “嘟嘟嘟”三声。 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喂?茵茵姐,找我有事吗?” 景予安:…… 神tm二拐,居然是个女的? 景予安:“不好意思,不小心按错了。” 挂了电话,景予安又瞄了眼墙角的林茵茵。 林茵茵四仰八叉,躺在洗手间的地上,妆糊了一脸,居然已经睡着了。 景予安:…… 行吧,你喝酒了,你是大爷。 划掉二拐,手头还剩下三个名字:翠花,小芳和狗蛋。 景予安摩挲着下巴。 既然二拐是个妹纸,没道理翠花不能是个爷们儿不是? 只是,姐,我是真没想到,你给人家的备注名,这么有个性…… 这许延彬虽说没有帅得和偶像剧男主一样,惊天地泣鬼神,但是也不至于和翠花,小芳,狗蛋之流为伍吧? 景予安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名字。 小芳……小…… 等会儿。 有首歌怎么唱的来着?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景予安眼前一亮,按下了“小芳”的电话。 “嘟——嘟——” 等了足足有半分钟,电话才被接通。 那头没出声,“呼哧呼哧”喘的有点厉害。 背景有些嘈杂。 景予安没敢先开口叫“小芳”。 两人相对无言。 足足尴尬了一分钟。 对面喘停了。 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 景予安:…… 我去! 这豪迈粗犷的嗓音,这小心翼翼的语气。 这……反差萌的生物……叫小芳? 景予安的手哆嗦了一下,差点手机都给扔出去。 对面的声调染了点不耐烦:“你打的我电话,怎么不说话?” 景予安:“啊……说什么?” “你哪位?” 景予安脑子一个短路,脱口而出:“小芳。” 对面沉默了。 紧接着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骚动声。 “大哥?” “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你的手?” “怎么回事?” 景予安:…… 看样子,小芳这名字,还挺有故事的。 看把人“大哥”吓得。 突然,对面安静了。 传来一道轻笑声:“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景予安:……? 画风怎么突然变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接不到你的电话了。” 景予安:……??? 卧槽,这谁??? 有故事啊?! 景予安匆匆忙忙道了句“对不起我是她的朋友小芳她喝醉了我不小心拨错了电话打扰之处不好意思”。 毫不犹豫按下了挂断键。 景予安看了一眼林茵茵。 双手合十,拜了拜。 姐,你自己设的备注,明儿醒来可千万别怪我。 …… 电话那头。 男人盯着被挂断的电话,杏眼里一片阴霾,冷气不要钱一样“飕飕”冒个不停。 后面一排小弟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男子一身酒红色的西装,眉目入画,双腿交叠,斜靠在一张真皮贵妃榻上。 他的肤色惨白,似长年不见阳光,青色的血管根根可见,脑门上的青筋更是跳得厉害。 脸上,还凝固着挂电话之前,未褪干净的笑意。 眼底,浸出一片冰凉。 片刻,他“嗤”笑出声。 “这女人,不给点颜色看看,还真把我当小芳了。” …… 景予安看着许延彬一把把林茵茵扛在肩上,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翠花…… 这是什么情侣之间正儿八经的调情爱称? 许延彬被林茵茵身上的酒气,熏得皱了皱眉,冲景予安打了招呼,想尽快带她回去冲个澡。 “安安,我先带她回去了。” 景予安看了看手表,估了估时间:“许延彬,你们现在回去赶得上d大的宿舍门禁吗?” 许延彬脚步一顿,眼神飘向一边,不敢看景予安,有些犹豫道:“我……在d大旁边租了个小公寓,晚上我带茵茵回那里。” 景予安觉得不妥,“……这会不会不太好?” “要不然还是我陪她去酒店开个房间吧?” 许延彬客气道:“不用了,我会安排妥当的。” “她醉成这样,一个人呆在酒店里,我也不放心。” 景予安想到了林茵茵提到的“婚姻的坟墓”,心想着两个人既已谈婚论嫁,自己也没必要再插手了。 于是没再坚持,而是应了句:“也好。” “那你们路上小心。” 许延彬点点头,把她扔进了自己小丰田的后座上,转头对景予安说:“那有空我们再聚。” “好。” 许延彬抱林茵茵的动作,有些粗鲁。 景予安看在眼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透过车窗,她看见林茵茵慢慢地从后座上爬起来,抱着驾驶座的靠背,贴上去,亲昵地蹭了蹭许延彬的脸蛋。 景予安失笑。 人家小两口子恩爱着呢,疑神疑鬼想那么多干嘛。 白瞎我一大口狗粮。 ------题外话------ 我先剧透一下,小芳是后期的重要人物( ̄▽ ̄)/ 第五十一章 scl-0126 “重要实验”结束后,景予安和江司南进水不犯河水地过了一个礼拜。 虽说景予安不愿意承认,但是那日两人一起在实验室外看到的,鬼鬼祟祟的张文杰,终究还是在景予安心底里留了些痕迹。 至少,每次使用前,景予安必定要先看一看抗体管子上的编号。 江司南一向高傲惯了,干陷害人换抗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根本没有任何必要。 何况还是陷害一个外组的,几乎与他没什么直接利益冲突的人。 但若说他到底有几分好心,要来揭发张文杰,提醒自己,保护自己,景予安犹豫了好几天,都没能想通个所以然来。 反而越想越觉得,此人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想通了这一层,景予安也就没再多纠结。 前尘往事,找个人一骨碌倒干净,把一团情绪裹巴裹巴,扔出去,便重新神清气爽起来。 加之某人最近又没作妖,景予安天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地去实验室,连实验也顺利了不少。 景予安花了一个半天,泡在图书馆里,把这一个多月来实验的数据整理了一下。 又联系自己的参考文献,一手在纸上圈圈画画,一手托着下巴,开始构思自己的sci论文框架。 “sgc-7901和mkn-45细胞株本身就有许多蛋白表达不同……” “主要是通过mtor通路和akt通路进行调节……” “scl-0126药物能够在短时间内引起p38的快速磷酸化,激活mapk应急通路,增加抵抗……” “scl-0126药物在长时间处理过后,能够引起mtor2448号位点的磷酸化,进而引起pi3k磷酸化形式的下调表达……” scl-0126项目,是药学院一年一度的大项目。 准确的说,scl和1206,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这个大项目,在药学院院长洪军的带领下,整合了药学院药理学,药物化学,生物信息工程技术,临床药学和生物制药五大专业,共同攻坚的国家级项目。 整个项目名称的缩写为scl。 这个项目的主要研究内容,是针对于传统抗癌中药“七雾花”的研究。经过药物化学专业近半年的努力,总共从七雾花中,分离提纯出来的近两百种物质,由药理专业分别检验它们的药效。 而0126的意思,便是这其中的依序编号的第126种物质。 国家级项目,一般都会在年初的时候立项,由院内好几个教授牵头,划分出几个不同的大模块,由不同的专业分别攻克其中的不同领域。 景予安主修药理学,研究的是0126号物质,对于细胞内不同蛋白含量变化的影响。 洪军擅长的领域是神经生物学,他的主要精力会放在阿尔茨海默病药物的攻克上。 早在两年前,洪军实验室就有人发表文章表示,“七雾花”中的某些成分,能够显著减少神经纤维缠结和神经细胞中淀粉样斑块的形成,有效减缓神经细胞的死亡速度,对于控制阿尔茨海默病的病情有奇效。 但是,“七雾花”的临床用药推行,却有三个不得不跨越的障碍。 第一个,是药物的作用原理。 一种新药的上市,撇开各种临床实验,动物实验先不谈,首先要做的,便是提交里面的所有有效成分,哪一种成分有什么作用,会引起细胞内产生什么样的变化,有什么副作用…… 每一个细节,都必须要清清楚楚,才能走向临床试验。 第二个,是七雾花的批量生产技术。 七雾花又名“黄金花”,与传说中,最初在青藏高原处发现的“黄金草”,也就是冬虫夏草伴生。喜阴好湿,最适生长温度在4-12摄氏度之间。 凡是喜欢寒冷环境的草,就没有哪个长得快的。 “黄金草”冬虫夏草,十几年前在人工批量种植技术上,就已经取得了重要突破。但是“黄金花”是近几年才开始走上研究正轨的。 加之,在青藏高原植被如此稀少,生态如此脆弱的地方,七雾花都无法大量繁殖,产量极其低下,“黄金花”的外号,是一点都不夸张。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血脑屏障。 bloodbrainbarrier(bbb)。 这个缩写长在了人家笑点上的玩意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成为了近几年的研究热点。 药物如何透过这一层屏障,直接作用于神经细胞本身? 对着这个问题,许多科学家几乎揪完了自己的头发。 要知道有许多药物,对于神经细胞的直接作用效果都非常显著,可就是被拦在这一层屏障外面。 就像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要是谁能解决“血脑屏障”,几乎可以直接宣布板上钉钉是下一任诺贝尔奖得主。 而“七雾花”的迷人之处也正是在于此。 在经过三个月的预实验,洪军实验组便发现了第77号、93号、126号、142号物质,能够透过血脑屏障! 其中,第93号物质,在血脑屏障的通透率,甚至能达到70%! 因而被称为“黄金93号”! 这个发现让洪军一下子兴奋起来! 因为这些物质,不仅仅能够作为阿尔茨海默病的主要治疗药物,更对于血脑屏障的攻克和突破上,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而景予安手中的126号物质,则是主要影响细胞的增殖。 通常这类药物,会被用作于治疗恶性肿瘤,也就是癌症的化疗药物。 景予安目前所做的研究,便是看一下scl-0126号物质,对于哪些肿瘤细胞有影响。 算是一个国家级项目底下的一个小分支。 通常按照实验室排资论辈的规矩来说,这些横向分支,会被不同的导师,扔给学生,或练手,或做毕业设计。 这样能够保证,在学生有足够的实验和毕业资源的同时,推动国家级项目这头巨兽缓缓前进。 景予安的手边,堆了大量肿瘤细胞化疗药物的文献。 在图书馆刷得昏天黑地。 在12月研究生录取考试日渐趋近的时候,图书馆的位置也越来越少。 四处一片乌压压的人头。 偶尔夹了几个脑门光溜溜的,发际线堪忧的人物。 景予安原本还能占上豪华单人座。 如今只能缩在一个不足半个平方的角落里,对着二十公分高的文献头疼。 一上午过去了,白纸上还是空白一片。 景予安爬在桌子上。 双眼无神,脑子里一片空白。 毫无思路。 头疼。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桌面上掉下来几根青丝。 景予安刚欲清理一下桌面,对面原本趴着的一人“霍”一声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扶我起来……我还能学……” 对面一人眼泡浮肿,嘴唇干裂,长了一个十分有利于散热的脑门。 景予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发际线:…… 好像……左右不对称? 怎么看怎么觉着右边的好像要稀疏一点……? 手里的头发丝儿一瞬间沉重起来。 下一秒,景予安果断决定掏出手机,当机立断——找外援。 给导师祁东阳去了条消息。 片刻后,祁东阳回了一条: 「我在三楼办公室等你。」 景予安收拾了一下东西,把一捆文献扔在原处占座,悄声推门离开了自习室。 …… 江司南一连在图书馆蹲了好几个地方,都没蹲到他的小汤圆儿。 正黯然神伤之际,自习室推门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司南躲在柱子后面,看见她向实验室走去。 江司南眼前一亮,跟了上去。 走过大厅,等景予安上了电梯。 江司南看着电梯上的显示灯停在了三楼。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从安全通道顺着楼梯一路狂奔上三楼。 挑了间靠着电梯的小会议室,把里头的窗帘拉开,支起了平板。 目光留意着走廊里的动静。 守株待兔。 ------题外话------ 算是个科普……小讲堂? 暂且过渡一下,不喜可跳过。 十号我考完,加更~ 第五十二章 事态紧急 江司南等了有四十分钟,才看见景予安从祁东阳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心情不错。 江司南把平板一合,抱在怀里,搓了搓脸,挂上了个如沐春风的微笑,朝着祁东阳的办公室走去。 迎面“正巧”撞上了景予安。 江司南咧开嘴,打了声招呼:“师妹好。” 景予安唇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不见,微微点了点头:“师兄好。” 脚下步子明显大了些。 江司南佯装不觉:“师妹,对了,你等一下。” 在对方开口拒绝之前,语速飞快:“我这边多了几笼废鼠,给你留好了,什么时候有空,你来拿一下。” 景予安脚步一顿,微微颔首:“那就谢谢师兄了。” “不过我最近在写sci,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去实验室了。” 啧,这么不想看见我? 那可由不得你。 “那行,东西我给你留着,你有空给我微信发消息留言。” 景予安点点头:“谢谢。” “要没别的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江司南:“好的,再见。” 两人擦肩而过后,江司南敲了敲祁东阳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 景予安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来找导师做什么? …… 在图书馆呆了没两个小时,景予安收到了一条群发的消息: 「魏经天」:请大家吃完午饭,下午一点,准时到南门地铁站集合,前往江北中心。事态紧急,请勿缺席。 这是出什么事了? 景予安疑惑了没几秒,设了个闹钟,便继续埋头文献了。 …… 下午一点。 南门地铁口。 魏经天,江司南,景予安,徐熙媛,楚岳赟,周宝骐六人在地铁站门口集合完毕。 寒暄完毕,魏经天焦急忙慌地开口:“时间紧迫,大家先上地铁,具体的我们地铁上慢慢说。” 众人皆属于高素质人才,知道事态严重,都没了调笑的心思,动作迅速地过了安检。 到了地铁上,众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聚在一起,听魏经天带来的沉痛消息。 “江北中心正在建地铁,上周挖断了药物实验基地的供水管道。” “当地负责管理的老徐人手不足,雇了几个当地的农民工,帮忙给七雾花浇水。” “但是今天老徐刚刚给我打电话,七雾花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奇怪斑点。” “他们现在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因为水管被挖断了,他们临时用矿泉水浇花后,水质出现了什么问题。” “还是自动灌溉系统坏了,他们没控制好浇水的量,把花给泡坏了。” “上周,也有一小部分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当时只发现几垄花出了问题,大部分花还好好的。” “可是今天,超过七成的花都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魏经天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是前所未有地凝重: “同志们,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吧?” “这批七雾花,包括六片试验田,加起来总共有两亩。” “如果全部死了,那么不说时间投入,就是直接经济损失,都高达七位数。” “所以,大家现在有什么想法,都提出来吧。” 众人皆沉默了。 徐熙媛有些犹疑地开口:“那我们现在去……到底是去做什么?” “我们这里好像没有擅长药物管理和种植的人吧?” “就算是现在赶过去,多半也无济于事吧?” 魏经天掏出手机,在小群里传了一份文件:“我们这次去,是为了查清楚此事的源头。” “就算不能完全搞清楚,至少也要排除掉几个错误选项,看看能不能及时挽回些损失。” “如果实在不行,大家这次全员出动,应该能一次性把花抢收回来,能抢多少是多少。” “接下来三个月的实验,留下多少样品,就看我们这一趟的成果了。” “大家可以看一下群里,刚刚上传了一份文件。这是在中午已经整理好的关于七雾花目前栽培管理的详细资料。” “大家可以先看一下。” “目前,国内仅有我们一家在深入研究七雾花,因此各大网站上能找到的参考文献并不多。” “目前要说最精确的,还是我们隔壁农院的数据。” “适宜栽培的温度、湿度、营养条件都有标,大家可以先浏览一下。” 众人掏出手机,点开了文件。 6m的pdf,总共三十七页。 楚岳赟不愧是生物信息学的翘楚,一目十行第一个看完,抬起头,忍不住皱眉道:“老魏,到底是什么斑点,有照片吗?” 魏经天推了推眼镜:“只有我和老江上周连夜赶过去时去拍的。” 景予安闻言,心底一动。 上周……江北…… 莫非是江司南说去农家乐的那次? 手机传来震动声,微信小组群里,传上来几张照片。 只一眼,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天哪……这……怎么会这样?” 周宝骐差点咬到舌头,“老魏,这是不是缺钾了?看着像烧苗了啊??!” 照片上,原本墨绿色的叶片上,是大块大块的黄斑,边缘处,是锯齿状的焦色烧灼痕迹。整块黄斑占据了大半的叶面,触目惊心。 江司南也传了一张照片上来:“不是烧苗。” “烧苗一般从叶片边缘开始,而你们看这张,这是从叶面中间开始的。” “而且,我和老魏去查的时候也特别留意了,那些叶子,也不靠近根茎,也不靠近顶上,出现得完全没有任何规律。” “而且,几乎每块试验田出现的概率都差不多。” “我们怀疑,是共同生态因素出了问题。” 江司南顿了顿,才继续道:“我们一开始,怀疑是水质出现了问题。” “可是上周的水管已经抢修好了,滴灌系统也恢复了正常,七雾花的斑点却越来越多。” “这次把大家叫过来,也是希望能集合大家的智慧,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发现。” 景予安:“师兄,这批七雾花种了多久了?” 江司南:“不满三个月。” “是按照刚刚魏师兄讲的,七雾花最佳栽培习性来的吗?” 江司南和魏经天齐齐摇头:“不是。” 江司南看了魏经天一眼,见他没有讲下去的意思,对景予安补充道:“其实,这批花,是我们和农院合作的项目。” “对于七雾花的习性,还没有完全摸清楚。所以才划了六个区,总共两亩地,用不同的培养条件分别进行培养,想着通过药化那边的分析,有效物提纯法看看,到底是哪一种培养条件下的花有效成分最多。” “你魏师兄手上,都是农院还没有对外公开的资料,你可不要泄露出去。” 徐熙媛伸手,“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 “现在七雾花出了这样的事情,洪老师知道吗?” 第五十三章 宠溺skr人哪 魏经天:“不知道。” 江司南:“知道。” 两人同时蹦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字眼。 互相对视了一眼,江司南:“我去,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没跟老洪讲?” 魏经天摊了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 “七雾花的栽培一直是王景和全权负责的,院长也不好插手。” 江司南挑了挑眉:“合着这老王管的都是肥差啊。” 众人皆听出了这浓浓的调侃意味,会心一笑。 唯有景予安皱了皱眉。 魏经天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怼两句不舒服:“什么叫肥差?” “换你天天江北中心和实验室两头跑试试?” “折腾不死你!” 江司南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慵懒的神情,甚至伸了个懒腰:“那感情好,天天公费来回旅游,还包午饭。” “老魏,这可是好差事啊。” 说完,冲魏经天挤了挤眼睛。 魏经天圆滚滚的脸上面无表情,一脸冷漠,表示不想接话。 徐熙媛照旧转移话题,打着圆场:“两位师兄,既然洪老师不知道,那要不要跟洪老师讲一声?” 魏经天皱眉:“还是算了吧,我们先去看看情况,能解决最好,实在不行,再和老洪说也来得及。” 乍听之下,此话并无不妥。 连江司南都挂上了温润的笑意,没再当个针锋相对的刺头儿。 只有景予安,莫名从他微勾的唇角里,读出了几分凉薄之意。 …… s大到江北药物实验基地,要转两次车。 它在s8号线的倒数第二站——八百桥。 “奇了怪了,这地铁怎么越往目的地开,人越多?”周宝骐人小,窝在墙角,脸都快被挤变形了。 江司南淡淡道:“江北的新地铁还在建,新区却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全是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一天的人口流动能有好几十万。” 四个男生在地铁的角落里,围出了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把两位女生保护其中。 魏经天和楚岳赟人高马大,壮硕魁梧,虽说身上穿着休闲衣服,脸也稚嫩,看着像学生,倒也没有多少人愿意靠过来自找麻烦。 魏经天一脸愁苦,要换个时候,江司南肯定会出声嘲讽两句“深闺怨妇似的忧国忧民情怀”。 不过今天,他却把视线拐向一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几天没见,小汤圆儿瘦了。 没有自己督促,肯定又是买了鸡丁包,垫垫肚子,没好好吃饭。 唉,我这一天天的,哄人家吃饭跟哄孩子似的。 我都快成老妈子了。 未老先衰,还变了性。 景予安有意站得离江司南远了些,低着头,仔细研究着魏经天传上来的文件。 周宝骐瞪着个乌漆嘛黑的眼珠子,左转右转,四处打量。 楚岳赟则是开了盘王者荣耀,“敌军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一众人的站位变成了,江司南靠着窗,和魏经天中间隔着楚岳赟和周宝骐,景予安在圈里紧靠着魏经天,徐熙媛则是隔在江司南和景予安之间。 众人都低着头,看文件的看文件,想心事的想心事。 “艹!” 楚岳赟突然骂了句脏话。 众人视线纷纷转向他。 楚岳赟这才意识到还有女孩子在场,不能太失了风度,只能把情绪发泄在手机上,干净利落地按下了黑屏键。 语气闷闷地解释道:“这里没信号。” “我王者又掉线了!” “这下好了,又要被举报了!” 景予安扫了眼手机上的“中国联通”标记,确实只剩下了那么一小格,还只有2g。 难怪那人间逼王去江北的时候收不到我的微信消息,也不回我消息。 不对啊,我干嘛替他辩解啊? 景予安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一脸神游天外的样子,高傲地撇了撇嘴。 姐是小仙女,懒得跟你计较。 徐熙媛笑了笑:“马上过长江了,江上没有发射站,收不到信号也正常。” 江司南也转过头来,提醒了一句:“我们去的地方靠近山里,山里也没有信号,大家有什么事情,现在赶紧在‘微信’里交代好。” “微信”二字,他咬得格外重了些。 景予安抬头看来他一眼,刚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转过头去给了个白眼。 切,洗白也没用! 江司南被她这幼稚的举动逗笑了,一声轻笑又低又浅。 徐熙媛看着两人的互动,露出了一脸姨母笑。 周宝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视线在徐熙媛和江司南脸上来回逡巡,眼睛锃亮,溢满了八卦之光,悄悄附楚岳赟耳边,低声道:“山哥,你说南哥和媛姐……是不是……嘿嘿嘿……” 楚岳赟没好气地一拍他脑袋,也附过去小声道:“别瞎说!” 又转过头,get到了两人脸上“同款笑容”,一时又嘀咕着,起了疑。 “卧槽……这也太有夫妻相了……” 周宝骐耳朵尖,没漏过这句小声嘀咕,嬉皮笑脸地又凑上去:“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南哥那眼神……啧啧……简直是宠溺skr人哪……” 楚岳赟托着下巴,越琢磨越像。 两人都是一脸温润的笑意,眉毛上挑三分,显出少年人阳光又肆意的飞扬神采。 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儿,显着笑得是如何真心实意,透着股让人信服的真诚来。 眼神透过小缝儿,不知在打量着谁。 也可以说是看着他,或是不看他。 总之,不管是光明正大的打量,还是偷偷摸摸“眉目传情”,这微开的一条小缝儿,也不会叫人窥见他真实的想法。 只留下唇角一个温润的弧度来。 宠溺skr人哪。 楚岳赟越看两人越像,熊熊的八卦之火,把游戏掉线被举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嘀嘀咕咕和周宝骐咬起了耳朵。 有情况! 南哥绝逼有情况! 到下车时,这两只已经十分默契地达成友好对外合作交流共识,挂上了同款姨母笑。 眼神在江司南和徐熙媛身上飘来飘去。 几人下了地铁,魏经天一马当先走在前头:“这里很难打到车,我们只能走路过去。” 说完,看了眼两位女同志的脚。 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都没有穿高跟鞋。 景予安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雨后微微湿润的空气,混合着土腥味和青草香,卷走了一连几天里,胸口闷闷的空气。 景予安看向江司南。 依旧是哪副慵懒又倦怠的神情。 可能是天气好吧。 连带着心情也好。 一时之间,看这狗渣,竟也顺眼了不少。 第五十四章 圆斑,泼酸 “我们到了。” “s大江北药物实验基地”的牌子前,几人刚刚站定,迎面接上来一位,约摸五十岁左右的负责人。 梳着大背头,灰色西装,黑皮鞋。 魏经天上前一步,熟稔地打招呼:“老徐,午饭吃了没?” 老徐与魏经天同款肉滚滚的脸上,挂上了一抹礼仪界标准的“八牙笑”,“还没呢,你们吃了没?” 魏经天:“刚刚吃过,简单对付了一下。现在情况怎么样?” 老徐的眉宇之间,爬上了一道忧色:“很不妙。” “下午去看,花上的斑一点没小,反而变大了。” 老徐将伸缩门的口子拉大了些,方便几人进去,站在一旁,比了个“请”的手势:“你们先进来说。” 大门正对着的,是一条颇有些年代的水泥路。 中间一条水泥缝,像是经过了太阳爆晒一般,皲裂开来。 上面,又留着几条又粗又深的轮胎印,像是被大型卡车压过的痕迹。 两边是高矮不一的塑料大棚,用架子搭起来的,外包着白色的塑料布。高的有两米多高,矮的勉强够到老徐的身高。 排在路两边,高高低低,错落不齐。 简直逼死强迫系列症。 老徐见队伍里还有美女新人,态度好得不得了。一路走,一路热情洋溢地介绍着。 “这是农学院的试验基地,这两片主要是新开发的转基因作物。” “这是生科院(生命科学院)的无菌组培(组织培养)田,里面都是珍品兰花,价值千金。” “这边是美术系写真用的花室……” 景予安是第一次来,看啥都新奇。 她悄悄拉过徐熙媛的袖子:“师姐,我们的七雾花在哪里啊?” 徐熙媛回了个微笑,指了指路尽头最矮的一间房子:“就在那里。” 景予安:…… 就这房子的高度,我几乎已经能感受到药院的地位了。 用“全场最矮的崽”来形容,简直是一点不过分。 十分钟后,几人站在了勉强一米六高的大棚面前,听着老徐讲注意事项。 “里面补了‘气肥’,二氧化碳的浓度有点高。” “在你们来之前,气阀我已经关掉了。但是现在进去,还能闻到酸味儿。” “要是进去以后有什么不舒服,尽快出来,深呼吸,透透气。” 六人皆点头。 魏经天看了一眼徐熙媛,又看了眼江司南:“老江,你还是留最后吧,以防出现什么问题。” 说完,也没管江司南答不答应,抢先一个猫着腰,“嗖”一声,动作敏捷地钻进了大棚里。 徐熙媛不疑有他,紧跟着钻了进去。 景予安,楚岳赟,周宝骐,江司南四人在后。 门一开,众人皆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一股混合着甜腥和酸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里头很冷,体感温度不到10摄氏度。 景予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江司南扫了一眼旁边空调遥控器上的数字:8摄氏度。 沉声道:“这里太冷了,我们速战速决。” “这里一共五垄,老魏去检查另一头的排水系统,其余人每人一垄。” “从门口的这一头,到排水系统那一头,依次检查一下七雾花的情况。” “然后我们去外面汇总。” 说完,也没管魏经天的反应,径直走向了离门口最远的那一垄。 其余四人表示默认。 楚岳赟对着四人的时候面无表情,只在转过去时,有些不爽地抿了抿唇。 这是个小实验棚,长约摸二十米,宽不到五米。 在众人从瑟瑟发抖转变为冻僵之前,勉强能够顺利结束工作。 待最后一个人——江司南出来之后,魏经天朝着大家做了个合抱的手势,示意众人围过来:“大家说说看,都有些什么发现?” 周宝骐抢先举手:“我先我先!我发现我那垄花上的斑点,都是圆形或半椭圆形,看着不像是花内里的问题,像是被什么人泼了酸性液体,表层的东西被腐蚀掉了。” 徐熙媛:“我也是。” 景予安没出声,默认了。 魏经天点点头,转向江司南:“老江,你有什么发现?” 江司南:“和大家差不多,不过多了样东西。” 他手腕一翻,掏出了一片七雾花的叶子。 众人凑上前去。 周宝骐:“南哥,你乱采叶子……不太好吧?” 江司南没看他,而是看向了魏经天:“老魏,这里有显微镜吗?” 魏经天指了指旁边的平房:“老徐工作室那边应该有。” 江司南:“低倍的还是高倍的?” 魏经天:“最高能放大50倍。” 江司南:“行吧,勉强够用了。” “大家都过来,我们显微镜底下一起去看看。” “去了就知道了。” …… “山哥,你看呢?” “我觉得也像。” “媛姐,你说呢?” “应该没错了。” 景予安对着显微镜,左看右看,就是get不到众人的点。 她站在原地,与众人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尴尬。 好在江司南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并没有丝毫想提问,并让众人回答的想法。 魏经天突然发问:“你是怎么知道上面这些黄斑是细菌的?” 江司南摊了摊手:“运气好。” “我在地上捡到了一片干枯的叶子,我搓了搓叶面,上面扑簌簌掉下来一层的粉。与其他的叶子比,叶面感觉薄了一层。” 魏经天狐疑道:“那也不能确定这就是细菌啊?有可能是它干枯了,水分蒸发,叶片会自然而然变薄的啊!” 江司南:“那不一样。” 江司南又从口袋里翻出一片叶子,对着日光灯,示意众位和他一样,对着日光灯看。 一边等众人传阅,一边解释道:“七雾花是高原植物,自身需要进化出抵抗恶劣环境的能力。” “它的叶片周围,包了一层油脂,质地有点儿像松针上包着的那一层……你们可以摸一下,是不是感觉滑滑的。” “外面包着的这一层脂,像裹了层棉袄一样,保温保湿,除了防止自己被冻坏,还能有效减少水分的蒸发。” “脂类物质难于挥发。” “通常,根据这种叶子的构造来看,哪怕里面的水分全部脱失,外面这一层‘棉袄’也不会脱落。” “所以,如果不是有外力破坏了这一层脂类物质,叶面不会出现变薄的问题。” ------题外话------ 我为男猪脚的机智,向各位求个收藏~~ 第五十五章 神仙打架 点到此处,剩下的,大家都是聪明人。 魏经天脸上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对着江司南的装逼做法,他越是面无表情,心下便越是暗流涌动。 切。 这个家伙还是那么喜欢出风头。 不过他很快把这不爽感压了下去。 江司南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景予安,见她眉头还没有舒展开的迹象,便继续解释道:“虽然脂类物质因为营养价值比较高,容易吸引细菌,产生腐败作用。” “在高原植物上,通常,脂类物质会与其他的分泌的有机物结合,形成致密的蜡样物质。” “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通过分子内化学键的重新排布,能够形成更加致密的物质,显著增加保温能力,减少蒸发。” “在低温情况下,能够分解脂质的微生物或许有,但能‘咬得动’这层蜡块的,绝对不多。” “不过,如果是在低海拔的南京和八摄氏度的大棚里,会不会有,那就很难说了。” 周宝骐叹服:“南哥不愧是南哥,这都能想得到。” 江司南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菌层干后的粉末,“只是运气。” “我以前在隔壁生科院的细胞实验室里呆过一阵子,听到他们有谈过‘超级细菌’,印象还蛮深的。” 魏经天笑得一脸真诚:“哦呦,那还真是巧啊。” 江司南眯了眯眼:“当然,只是运气好罢了。” 眼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剑拔弩张起来,徐熙媛连忙打圆场:“江师兄,那能确定这是什么细菌吗?” 江司南皱眉:“这还不行。” “我要带回实验室再看看。” …… 周宝骐捅了捅身边的楚岳赟,压低了声音:“山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楚岳赟:“什么不对劲?” 周宝骐:“就是南哥啊。” 楚岳赟转过头,细细看了看。 “不是和平时一样么?哪里不对劲?” 周宝骐乌溜溜的眼珠子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越来越旺:“山哥……” “你想啊……南哥什么时候……居然肯把这么出风头的机会,让给老魏了?” 楚岳赟灵光一闪,看了看对着显微镜继续看来看去的江司南,又看了看抱臂沉思的魏经天:“卧槽……你不说我还不觉得……” “你一说,还真是啊。” “啧啧啧,山哥……你没发现么……”周宝骐挤眉弄眼,眼珠子贼溜溜地偷偷瞄了眼徐熙媛,“每次南哥和老魏要吵起来的时候……媛姐一句话,南哥就老实了。” 楚岳赟眼睛一亮:“……哦豁,好像还真是。” “上次组会不就是吗,南哥谁的面子都不给,就给媛姐面子!” “六六六六六六啊,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那之前南哥买单请客,难道也是为了媛姐?” 想起那天莫名其妙的经历,周宝骐的脸色有一瞬间僵住了,“可能吧……” 楚岳赟:“怪不得,他人没来,却还是托景师妹把卡带过来了!” “我看,这才是纯爷们儿,说什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花别人的钱!” 周宝骐摩挲着下巴,回想了一下那时的场景,觉得有些不太对,试探道:“这不一定啊,你说……南哥他会不会是那个……嘿嘿嘿……” 楚岳赟秒懂:“……你的意思是?” 下一秒,两人凑上前,异口同声道:“妻管严?!” 恍若发现大秘密的两人,死命捂住自己的快要忍不住笑出声的嘴,脸上表情异常丰富精彩。 内心小人狂拍大腿:哈哈哈哈哈…… 卧槽,没想到我英明神武的南哥,居然也有今天? 妻管严……可还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你们两个,在那里发什么呆啊。” 一回神,魏经天已经站在显微镜室的门口了,冲着原地不知在“嘿嘿嘿”什么的两人,语气不满。 “再不走,我可锁门了。” “马上——”周宝骐应了一句。 魏经天不知道悄悄嘀咕一句什么,摸了摸脑袋,转身出门了。 “出来后记得把门带上。” …… “安安,怎么了?” “我看你从刚刚开始,一句话也没说。” “是身体不舒服吗?” 徐熙媛微笑着,关心道。 景予安摇了摇头:“不是啦,师姐。我没有不舒服。” 她眉宇之间有些纠结:“就是……感觉大家好厉害……我怎么这么菜……” 徐熙媛安慰:“没事的,师妹,大家都是这么菜过来的。” 景予安摇摇头,“我感觉大家只是看了一下显微镜,就都明白了。就算没有完全明白,也至少心里有了个大概。” 景予安很泄气,“但是,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看懂。” 徐熙媛只是笑。 “而且感觉魏师兄和江师兄他们……” 景予安讲到这里,声音小了下去,后面的徐熙媛完全没有听到。 她试探着开口:“……你是指他们两个气氛不对?其实,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 “你别看他们整天和宫斗似的拈酸吃醋,怼来怼去的,其实感情好得不得了。” “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景予安鼓了鼓脸颊,“也不是说这个啦……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觉得,他们那个样子……” “好像神仙打架哦。” 徐熙媛“噗嗤”一声,没忍住。 她笑起来极温柔,眉眼都化开了。手轻轻掩着唇角,掩住了洁白的贝齿。 “你要这么说的话,其实也没差啦。” “以前他们就是这样,学术上只要一遇到有争论的问题,会一直争个不停,非要到分出个高下不可。” “组会上,两个人当面怼完还不算完,结束后,还要偷偷摸摸去泡图书馆,查资料,在宿舍里通宵学。” “就为了压对方一头呢。” “诶……?这样的吗……?” 景予安脑海里,浮现出两个人在会议桌前拍着桌子,舌战群儒的场景。 少年鲜衣怒马,唇角笑容肆意飞扬。 眼神带了三分清高,七分桀骜。 眼睛亮得惊人。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了江司南在手术台上,那神乎其技般的操作。 心口蓦地漏跳了一拍。 她一分神,答得便有些心不在焉:“唔……这样啊……” 徐熙媛知道她在想什么,俏皮调侃道:“是不是没想到,你老成持重的学长,居然也有这么冲动的一面?” 景予安脑海里的影像瞬间粉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老成持重? 这四个字和江司南这狗渣逼王平头哥有半毛钱关系? 徐熙媛的眼底,带上了一圈光。 像是有人,往这潭秋水般的眼眸里,“咚”一声,扔进了一块黑曜石。 透过这一泓秋水,折出了熠熠的光华来。 景予安心有所动。 这是在讲,魏经天。 ------题外话------ 这几章全是伏笔哟~ 第五十六章 要个助手 仅仅片刻。 徐熙媛的眼神黯了下来:“其实……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说不定,他们两个,会成为朋友,甚至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就像葛老师和洪老师那样……一起变成我们药院的新一代的领军人物也说不定……” 景予安忍不住好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徐熙媛刚欲开口,突然,她的视线拐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静静站着一个人,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徐熙媛心下了然,到嘴边话立马改了口。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儿,刚好盖住了眼底微恙的神色,“唔……其实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啦。我当时出国做了半年交换生,回来以后,江司南被调去了基础实验室,而魏学长则是跟了一个师兄的项目组。就是后来他跟着一起,发了一篇顶刊的项目组。” “我回来的时候,只听说他们在三个月前闹了些不愉快。” “事后,药学院很多人都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不愿多提。” “我也就知道了这些,剩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景予安垂下眼帘,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这样啊。” 徐熙媛转移话题:“我们快过去吧,别让魏师兄久等了。” 景予安:“嗯嗯。” 徐熙媛的步子大了些,景予安却站在原地,没动。 徐熙媛走了两步,觉得有些不对劲,回过头来,“怎么了?” 景予安站在原地,抬起头,对上了徐熙媛探究的眼神。 她的眼睛很亮,有种让人竭力想靠近和温暖的光。 眼底却很干净,能一眼望下去,直到灵魂的最深处。 一片 她深吸了一口气,“师姐,其实……” “我觉得,他们……现在已经是领军人物了啊……” “至少,对现在的我们来说。” 徐熙媛微怔,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没再用手轻掩唇角。 彼方已逝,着眼当下。 景予安也回出一抹灿烂的笑来。 就像两朵,花期正好的。 七雾花。 …… “培养皿和取样袋我都拿来了。” “有劳。”魏经天微微颔首,接过了老徐手里的一大包。 麻利地拆开包装袋,给小组里的其他五人每人发了五个培养皿和三个取样袋。 “那就辛苦大家一下,再进去一趟,均隔取样法。培养皿里涂布叶子上的菌斑,取样袋里放底下的土,做完我们去下一处。” 众人有序领完了东西。 周宝骐疑惑道:“老魏,这七雾花到底怎么处理?要不要把上面还没有菌斑的挖回去?” 魏经天摇头:“不,保险起见,在还没有确定这是什么菌落之前,不要贸然大量挖回去,万一引发实验室其他样品的污染,得不偿失。” 楚岳赟皱眉:“那我们就这么放着不管……?” 江司南扬了扬手中的密封袋,提议道:“这样,老魏,你们先取样,我去别的地方看看,水,培养液,还有新埋的水管线和滤网,消毒措施,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的。” “最好能确定传染源。” 魏经天想了想,“也好,这方面你也算有经验。” “那你准备……” “我其实不用准备些什么的,我就想问你要个助手。” 魏经天:……从哪里开始? 被无情打断的魏经天面无表情,内心开骂。 卧槽,你想干嘛? 还问我要个助手……? 你咋不和我说要个天上的太阳?! 我正好送你上天! 周宝骐和楚岳赟对视一眼,嘿嘿一笑。 卧槽,南哥这是要公款恋爱……? 景予安则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卧槽,不会是我吧……? 下一秒,江司南果然缓缓转过头,冲景予安微微一笑。 景予安:…… 卧槽,无情! 你个无情无义的狗男人!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居然想压榨我?! 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江司南的笑容诚挚得不能再诚挚,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眼神款款,“……没问题的话,那就……” 尾音拖长,卖足了关子。 “徐熙媛吧,可以吗?” 周宝骐和楚岳赟不约而同,一脸果然如此的姨母笑。 哟西,今天老魏要是敢不答应,什么都别说了,干他丫的! 景予安高悬着的一颗心落回胸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 那里有一丝丝,微微的抽痛。 很轻很轻,几不可觉。 可能是小心脏刚从高处掉下来,摔得有点疼。 徐熙媛则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魏经天,见他一脸冷意,便笑得一脸“温柔”,抢在魏经天出言拒绝之前答应道:“我听师兄安排。” 楚岳赟,周宝骐:卧槽我媛姐怎么这么温柔简直是贤妻良母卧槽我南哥眼光怎么这么好卧槽…… 最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通通汇成了一个:卧槽!我南哥居然不是单相思! 这事儿有戏! 脱单饭有着落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决定,不能让魏经天有出声坏事儿的机会。 周宝骐笑吟吟地一把勾过了魏经天的脖子,“老魏,这儿有我们四个人手够了,一共才五垄。南哥那边可是要筛不少地方的,我看多一个人,也好办事。” 楚岳赟出声之前,特地瞄了眼江司南。 见南哥一脸“干得漂亮”,他虎躯一震。 好! 有戏! 楚岳赟面上一脸正经:“魏哥,我说句公道话,南哥一大老粗,他一个人去,指不定会漏掉不少有用的线索,哪里比得上媛姐细心?” 江司南:…… 我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让他们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 说完,使劲冲江司南使了个眼色。 赶紧的,兄弟替你创造机会呢! 江司南:…… 特么这画风真的没跑偏吗……? 魏经天:…… 我特么怎么觉得我这个领队毫无话语权呢……??! 脑壳痛。 周宝骐和楚岳赟一唱一和,愣是把魏经天按在原地动弹不得,这波迷之操作落在徐熙媛眼里,自然是哭笑不得。 她看向江司南,眉头微挑:你再这么放任下去,不怕你小女朋友泡醋坛子? 江司南一脑门黑线:我哪知道这俩二货怎么想的…… 江司南怕接着留下来,这俩二货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骚操作。 找了个机会,赶紧开溜。 徐熙媛笑了笑,跟了上去。 给后面四个人留下了两道背影。 一高一矮,一宽阔一纤弱。 景予安微微眯了眯眼,别过头。 确实挺般配。 ------题外话------ 明天撒糖~ 第五十七章 说不得 两人离开大部队没多远,徐熙媛便忍不住好奇出声:“老江,你怎么没选你的小汤圆儿?” “还是怕我继续留在哪儿,不小心给你的小女朋友透了老底?” 江司南两手插兜,轻笑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呢。” 徐熙媛:“啧啧,我看你就别装了。” “你俩要真是什么都没有,刚刚我和你一起走的时候,她脸色能这么差?” 江司南没接话,眼睛亮了亮,眼底染了层薄薄的笑意。 “还有啊,安安在讲话的时候,你干嘛站在角落里对我摇头啊?” “还不是怕我不小心抖了你的黑历史,被安安知道。” 徐熙媛看了看他他由晴转阴的脸色,知道见好就收,语气严肃了几分,认真建议道:“其实,你完全可以让我把当时的真相告诉她的。” “她从我嘴里知道的,肯定不会是外面那些抹黑你的流言。” 江司南赶紧摇头:“这些事情,说不得。” “为什么说不得?安安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何况这事儿你本来就是被冤枉的。” 江司南头摇得更加厉害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更说不得。” “我根本不知道她对那件事的始末了解多少,又是从谁那里了解的。” “如果是从她不怎么信任的人哪里听到的传言,那她未必会全信,但如果,是他极信任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呢?” “应该会有的吧,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生怕她在我这里吃亏,把我那些年的‘斑斑劣迹’全数告知,能不添油加醋,我就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你要这时候告诉她真相,指不定她会以为你是我派来的说客呢。” 提到景予安的时候,徐熙媛清楚地看到了他眼睛里温柔的光。 莹润如瑜,触之有温。 像一品端方美玉,独独为一人绽出华光。 虽然语气里还是带着三分轻佻自嘲。 “还是不讲最好,省的平白无故,连累你名声。” 徐熙媛不禁感叹:“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还真是一点没改。” “对自己人,这么容易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江司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无所谓了。” “别人怎么想我真无所谓,反正今天我找你来确实是要干点儿正事。” 徐熙媛愣了愣,“你还真是找我来当助手的……?” 江司南:“也不全是吧,而且……我有话要问你。” 江司南停下来,微微眯了眯眼,两手从口袋里放出来,这幅严肃正经的样子,倒把徐熙媛吓了一跳。 难不成,还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徐熙媛屏住了呼吸,亟待下文。 顿了几秒,江司南缓缓道:“……我想向你打听个人。” “谁?” “张文杰。” 徐熙媛:……??? “我……不熟啊。” 江司南叹了口气,“景予安就没和你讲点什么关于他的事情?” 徐熙媛皱眉,仔细回忆了一圈:“……没有,她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这样啊……” 徐熙媛更加困惑了,“你为什么突然向我打听他,和这次的七雾花菌落有什么关系?” “还是跟你家汤圆儿有关系?” 江司南没回答,而是径直走向了旁边最近的一个大棚,从门背后,拉下来一本挂历样的登记表,冲徐熙媛招了招手:“你过来,看看这个。” 徐熙媛翻了两页,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大棚外面的标示,问道:“这不是生科院那边的出入登记么,怎么会挂在艺术院这边的大棚上?” 江司南:“我上周过来的时候,偷偷藏的。艺术院这边不锁门。” “你藏这东西干嘛?直接问生科院要不就行了?” “你先看了再说。” 徐熙媛粗粗翻过一遍,答:“没什么不对啊。” “谁出谁入,都记得清清楚楚的,也没有提到张文杰啊。” 江司南接过挂历,翻到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你看看,这里的笔迹。” 第一页的字迹,工工整整,清雅娟秀。 最后一页的,潦草呆板如小学生。 虽然是签的同一个人的名字。 徐熙媛满头问号:“你想说什么?” “字迹相差太大,不是同一个人?” 江司南指了指小学生字体,问道:“这个字迹,你有没有印象?” 徐熙媛盯着细细看了看,摇头:“没见过。” “再想想?” “真没印象。” “我见过。” “在哪儿?” “你们实验室的登记表上。” “写的名字,就是‘张文杰’。” 徐熙媛皱眉:“你会不会记错了?张文杰并不是我们实验室的啊……” 江司南摇头,“我肯定没记错。这次走之前,我还特地去实验室周围的房间看了一圈。” “除了张文杰,其他人的名字,都不是这个笔迹。” 徐熙媛:“……不是,老江,你怎么突然对张文杰这么感兴趣了?” “就因为江湖上流传的八卦,说是安安的前男友……?” 江司南有一瞬间没能憋住尴尬。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 很快他便收敛好了情绪,“不是啦……其实是那天,我和老楚去堵人,晚上看到鬼鬼祟祟进实验室的人,就是张文杰。” 徐熙媛一脸“我信了,我肯定信,我信得不得了的表情”,回了句:“哦。” 江司南:…… 你特么这也能想歪……? 江司南继续解释道:“我之前帮我家小汤圆儿签出入记录的时候,看到她那一页记录上面,也有张文杰的名字。” 徐熙媛抬手,干脆利落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哦。” 还帮你家小汤圆儿…… 这个男人要不要这么小气! 这种时候还在那里宣告所有权?! 你真的不是来跟我秀恩爱的……? 江司南:…… 这天要怎么愉快地聊下去……? 徐熙媛突然横插了一句:“话说,很早以前我就想问了,你为啥要给安安取外号叫‘小汤圆儿’?” “四个字,还带儿化音,加上你这个南方口音,我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还以为你会取一个‘雪媚娘’或者‘软包子’之类的,安安皮肤那么白,不是正好嘛。” 这回轮到江司南翻白眼了,“我说,你们女生,都是这种品味吗?” “我就算要取外号,也应该取一个,勺子能装得下的吧?” 徐熙媛:??? 勺子能装得下的??? 这是什么理由??? 等会儿。 勺子? 司南最初不就是勺子形? 徐熙媛的舌尖反复滚过了江司南和景予安这两个名字。 司南=勺子。 予安=圆(yu’an=yuan) 卧槽! 合着这还是情侣名?! 这个闷骚的老男人哟!! ------题外话------ 心疼我大师姐一口狗粮吃到饱~ 这几天疯狂存稿码字ing。 疯狂暗示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 第五十八章 algae,魔鬼之种 江司南没理会徐熙媛的失神,把登记表重新挂回了原位,又恢复了双手插兜的姿势。 “我们连着两场实验都出了问题,而这里出现的可疑人物,都是张文杰,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毕竟,这张文杰,可算是老王‘得意门生’啊。” 徐熙媛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老江……我说实话啊……虽然老王之前那事情是做得不地道,但是也没必要对你赶尽杀绝吧?” “何况,毁了洪老师的实验,对他能有什么好处?一来,七雾花的研究停滞,也就发不出论文。没有论文,药院今年的科研成果又要被生科院压一头。” “二来,今年的项目完不成,会影响明年的立项,少立一项,就是少几百万的预算,就算他和你不对付,也没必要和钱过不去吧?” 江司南也纳闷不已:“说实话,你讲的,我都有想过。可是我也完全想不通啊!要不是这次的‘七雾花菌落’事件,我都差点要把他排除在外了。” 徐熙媛皱眉:“你什么意思?” 江司南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搓了搓。比了个经典的手势。 徐熙媛:……??? 几个意思? 问我要钱?? 江司南见她没明白,继续解释道:“这次的菌落,就没让你联想到点什么?” 徐熙媛一脸迷茫:“什么?” “那我再提醒一下,能够快速分解脂质,迅速转化为有机物,加速细胞分裂,快速繁殖……” “这些关键词结合在一起,你能想到什么。” 徐熙媛瞳孔一缩:“‘algae菌落’!” “没错。” “就是那个,将我打入了深渊的‘魔鬼之种’……” “还有,那个丧心病狂的恶魔……” …… 回来的路上,恍若发现了大秘密的徐熙媛全程保持姨母笑,戏谑的眼神时不时地拐过江司南。 看得多了,江司南耳后慢慢爬上了一抹红,连带着脸上也沾了三分春色。 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徐熙媛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也与徐熙媛达成了监视张文杰的共识。 江司南想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巡逻”活动。 这头徐熙媛则是暗暗下定了决心,为了江司南和安安两人以后的幸福生活,对这个张文杰必须要严防死守! 绝不能让他有挖墙脚的机会!! 虽然总体画风跑得有点儿偏,但总得来说,两个人对这场“互诉衷肠”的八卦聊天之旅还是满意的。 一个拿到了情报,一个吃足了大瓜。 归队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浮了层薄薄的笑意。 少年郎耳后微红。 楚岳赟和周宝骐对视了一眼。 我去?! 南哥,居然是被调戏的那个……? 这么说来……媛姐才是攻……?! 666666……媛姐牛批!!! 魏经天见两人回来了,刚欲上前仔细询问情况,还没来得及出脚呢,又被周宝骐一把勾住了脖子。 周宝骐冲楚岳赟使了个眼色:南哥跟媛姐出去谈情说爱了,能有什么收获?还不赶紧拦住他!省得老魏又坏事! 楚岳赟:没错,这时候兄弟怎么能掉链子?! 周宝骐凑近了魏经天的耳边,低声道:“魏哥,你看南哥两手空空回来了,就知道他肯定没啥进展,南哥最要面子,你就别凑上去了……” 魏经天看了一眼迎面过来的两人的表情,再回头看周宝骐的时候,眼神很是一言难尽。 兄台,我之前只觉得你脑子不好使,现在看来连眼神也不好使啊? 你特么倒是给我讲讲看,要没收获这两人能笑成这样? 你特么仿佛在逗我?! 楚岳赟:…… 宝马,你这角度够清奇的。 看我南哥回来不打死你。 要是演穿帮了,坏了南哥的好事,你就等着被切腹谢罪吧! 楚岳赟眼珠子转了两转,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拉住周宝骐的领口一提溜,把人从魏经天的脖子上解放下来。 “老魏,别听宝马这小子胡扯,咱该问什么就问,好好地问,细细地问。搬张凳子咱坐下来,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给它盘剥清楚了,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魏经天:…… 你们两个,真的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 他有些头痛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先回去再说吧。” 没管身后两个逗比,搬起装标本的箱子,头也没回,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两个猴子对视一眼,脸上皆浮现出了“智计得逞”的会心笑容。 江司南和徐熙媛经过的时候,还都挺疑惑的。 这俩逗比又干了啥骚操作? 居然把老魏给气跑了? 有点东西。 徐熙媛更是额外得到了两个狗腿的笑容,两逗比露出了同款姨母笑,齐声道:“媛姐好。” 徐熙媛:??? 我是得罪你们了,还是曾经得罪过你们??! 走前,江司南特地拐了个弯儿,去角落里,叫了一下全程玩着手机默不作声的景予安。 “汤圆儿,我们要回去了。” 景予安默不作声地关掉了微博,把手机收回了包里,面无表情地看了江司南一眼,点点头,往大门走去。 江司南被佳人贴了冷屁股,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轻笑一声,跟上了。 …… 六人下了地铁,在校门口准备拿了东西,分道扬镳。 魏经天打开手提箱,里面的样品被分成了两个大袋子,密封袋上标好了记录。 魏经天对着江司南挑眉道:“老规矩,你先拿?” 江司南没客气,随手点了袋靠近自己的:“就这袋吧。” 魏经天点了点头:“那行,基因筛选和its鉴定,下周组会之前出结果,没问题吧?” 江司南:“没问题。” 他这干脆利落的回答,倒让魏经天生出了些许调侃的心思。 他咧嘴一笑:“怎么,不用助手了?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 江司南也回了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顺水推舟道:“那可不行。” “还是徐熙媛?” 江司南轻笑一声:“不,这次我要我的军师。” 知道内情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景予安。 魏经天也趁着这个机会,顺着众人的视线,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老江的“军师”。 女孩的脸上,还带着三分未曾褪尽的惊讶。 湿漉漉的眼睛里,无措和复杂交接。 这眼神…… 魏经天觉得,莫名有些眼熟。 ------题外话------ algae是藻类的意思。 其实这个有很多含义的,大家可以猜猜看。 截止到它真正公布含义的时候,我会挑评论区猜得最准的一位读者送888书币吖~ 第五十九章 粉色和蓝色 神游天外的时候突然被点名,任谁也要懵上个两秒钟。 就这两秒的时间里,魏经天已经拍了板。 “成,那剩下的人,都跟我走吧。” 景予安:…… 好了,这下没得选了。 本着不惹事不得罪的心态,她面无表情地跟在提了一大袋样本的江司南身后,进了五楼的实验室。 一路上,两人也不知要聊些什么,气氛很是尴尬。 最后,还是景予安首先打破了沉默。 “师兄,你上次说的……给我留的老鼠……” 江司南在心底里为自己的地位还不如两笼废鼠高而默默心塞了两秒,回答道:“我给你留着呢,就在五楼实验室,进门右拐,我放在架子的第二层了。” “笼子的标签卡上,写了你名字的。” 景予安点头道谢:“那就谢谢师兄了。” 说起老鼠,江司南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停下来,伸出手,对景予安说:“你把你的门禁卡给我一下。” 景予安不明所以:“做什么??” 江司南:“我给你开五楼的门禁。” 景予安诧异道:“啊?我还没资格有自己的小实验室吧……?” “不是啦……”江司南,“不是给你开新实验室,是给你开我实验室的门禁。” 景予安眼中的诧异瞬间转为惊悚,后背一僵:“……你想干嘛?” 顶着这戒备的目光,江司南表示很扎心,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难不成,你想把这几笼老鼠,都搬到楼下公共实验室里去做?” “啧啧……那味道,那画面……不敢想象。” 看着眼前这个话没两句就开始作妖的人间逼王,景予安忍不住磨了磨牙:“行!” 呵! 男人,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不把你那老鼠脑子全泡到福尔马林里,姑奶奶就不叫景予安! 江司南接过小姑凉气鼓鼓砸到他手里的门禁卡,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低低笑了一声。 粉红色,还挂着个小铃铛。 叮铃叮铃的。 看不出来他家小汤圆儿居然这么有童心。 他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门禁卡,海蓝色的卡套,做了金属的框边。 心情更加好了。 蓝色和粉色。 适合情侣。 等哪天我有空,也去淘宝挑个铃铛。 叮铃叮铃的。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丢门禁卡了。 他内心里浮现的是温柔的景象,连带着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几分。 眼底跃动着温柔的碎光,灯下折出莹润华,像一品端方美玉,独独为一人绽出华光。 他把自己的门禁卡递回去,“这样,你先带着样品回五楼实验室,我帮你去三楼开门禁。” 景予安点点头,“好。” 江司南那提着一大袋子样品的左手,刚刚要抬起来,在指尖触碰到景予安手指的那一刻,像是碰到了灌着沸水的搪瓷杯。 瞬间一缩! 糟糕! 这种时候怎么能缩??! 再不想办法,心动的感觉就要变成心肌梗了!! 江司南穷尽了有生之年所有的肾上腺素,急中生智,左手直接拐了个弯儿,把东西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景予安:…… 我说这位兄弟,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没必要戏瘾大发吧??! 江司南左手碰到她手指的那一块,背在身后,反反复复地做着小动作。 烧得烫人。 景予安被这操作整得一脸懵比:“……你样品不打算给我了?” 江司南手腕抖了抖,颠了颠重量,摇头:“还是算了,我还是先送你上去吧。” 景予安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子,目测着估了估分量,进而表示不用麻烦:“不用吧?样品也没多重。” 江司南却坚持道:“我怎么能劳动军师这这种批阅重要军情的手,来搬这种糙袋子呢!” 景予安唇角微勾,没再坚持。 两人重又回到了原先那副沉默的样子。 只是与之前相比,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萦绕在侧。 如果你仔细看,大概能看到少年郎耳后的薄红,又深了几分。 …… 虽说江司南没把袋子递过去,可是门禁卡却还在景予安手里。 她步伐带风,潇洒地靠了靠门禁系统,“滴”一声,锁舌传来轻微的“咔嚓”声。 她干净利落地拉开门。 江司南觉得,这姿势有点儿小帅。 软包子汤圆儿小萝莉,偶尔也会有这种看起来攻攻的时候。 难不成……我其实是个抖m!?! 江司南手一抖,袋子都差点抖下来。 他顿了一顿,颠了一颠手里的袋子。 还是有一点小沉的。 嗯,袋子不重,是这个猜想沉重了点。 我才不抖! 景予安顺着墙壁摸了摸,摸到了电灯的开关,身后的江司南紧随其后,关上门,把一大袋子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桌子上。 景予安开灯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视线投向了右手边架子的第二层。 笼子里的老鼠突然见到光,局促不安地窜来窜去,踩着底下的木屑垫料,发出了“淅淅索索”的声响。 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完全没有闻到任何老鼠身上该有的味道。 神色松软了几分。 看样子老鼠被他照顾得挺好,垫料换得很勤快。 真难得在平头哥身上还能翻出优点来! 江司南留意到了她的动作,轻轻笑了笑,解释道:“我今天去祁老师那里找你之前,先把里面的垫料换了一遍。” “我本来想下午直接带你来的。女孩子都爱干净。” 景予安的眼神有点儿复杂:“你今天去找祁老师,就是为了说这个?” 江司南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本来想着,从他办公室里出来,再给你发消息的。不过既然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了你,就顺便和你讲了一下。” 听到自己被“顺便”了,景予安眼帘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噢。” 江司南:…… 这“噢”是几个意思? 这突如其来的断崖式回答,江司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本能地觉得,这样冷场不太好。 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讲些什么,只好道:“那样品就麻烦你先整理一下,排好序做好标记吧。我去开个门禁,马上就回来。” 景予安点点头:“好。” 她点头之后,没再看他。 转头去拆样品袋子的密封口了。 江司南的眼神黯了黯,只觉得这实验室太小了,闷得人迈不开步子。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门,退了出去。 走向三楼的步子,也多了几分沉重之意。 门被轻轻带上,景予安的视线重新落回门上。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远去,心绪繁杂。 脑海中不知怎么的,又浮现起了那一天,他带着她,在动物手术室里,神采飞扬的场景。 那时,他的眼睛很有神。 双目熠熠。 像两轮太阳。 耀眼灼人。 ------题外话------ 为两位老板加更~~~ 第六十章 抽屉里的抗体管 “奇怪,记号笔去哪了?” 景予安一连翻了好几个抽屉,都没有翻到用来写标记的油性记号笔。 她微微蹙了蹙眉,回忆了一下之前在这里做实验时的场景。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她对这里摆设的熟悉程度,几乎是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我记得是在这边的抽屉里的……” 很快,她就顺着柜子,拉到了操作台底下的最后一个抽屉。 不知道是因为滑轮轨道太久没上油,还是被什么卡住了,景予安第一下用力时,居然没能拉开。 她隔着手套搓了搓手,从右手,换成了两只手。 手腕一紧,微微一挣,抽屉“咔”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记号笔。 只有两根小指粗细的抗体管,在培养皿里咕噜噜地滚了一圈,在抽屉中央。 似乎是为了避免它滚动的时候发出声响,培养皿里,还垫了好几层纱布。 真是奇怪了。 抗体管不是应该被放在-20度的冰箱里么? 用完了也应该放到医疗废品的统一回收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 她想到了那个晚上,某个人间逼王奇奇怪怪的举动。 这两管……莫非就是他提到的,序列号有问题的抗体? 正想着,手已经先她的思维一步,拿起了抗体管,并把序列号那一头,转向了自己。 “69703510。” 果然,不是“515”打头的抗体! 景予安神色一禀,仔细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 渣男张的举止是鬼鬼祟祟不假,可平头哥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以为是平头哥又想了一出消遣人的大戏,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难道…… 抗体真的出了问题? 还是渣男张动的手??! 景予安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国家级项目的进程,每个季度都会有人来考核。 要是实验不顺利,人家查起来,抗体序列号对不上,那第一个倒霉的…… 怕就是自己了! 一想到这些可怕的后果,景予安觉得手里的抗体沉甸甸的。 那……这两管,莫非就是当时平头哥截下来的抗体??! 景予安拍了拍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等会儿,现在还没有确定。 你最近魔怔了? 人间逼王哪会那么好心??! 不就在人间逼王的抽屉里,翻到了两管抗体么??! 你至于整出一个八点档连续剧么??! 正当她对着抗体管走神的时候,门口传来“滴”一声,继而是门舌移动的声响。 景予安下意识地把抗体扔回抽屉,想把抽屉关回原位。 抽屉前推时,滑轨卡了一下。 江司南拉开门的时候,她没能来得及推回原位。 他看到的,就是小汤圆儿一副焦急忙慌,笨手笨脚,俨然做贼心虚的亚子。 视线在没完全关好的抽屉上打了个转儿,江司南的眉头微微一皱。 景予安看到他明显“不悦”的表情,掩耳盗铃般正了正身形,冲他比了个尴尬的笑容:“你回来啦。” “嗯。”江司南淡淡地应了句。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丁零当啷”的门禁卡,递给她,“我都办好了。以后这边的实验室,你可以直接刷门禁进来,不用知会我了。” 景予安接过来,道了一声谢。 江司南不动声色地靠过来,靠在操作台边上,支起了两条大长腿。 腿边就是那个还没有完全关上的抽屉。 景予安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抽屉。 江司南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唇角微勾,佯装不知,开口道:“你做到哪里了?” 景予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找记号笔。 “我刚刚把样品全部分成了小份,正准备标记好了去做无菌处理。” “可是我找不到记号笔做标记。” 江司南点点头,站起身,打开了自己头顶的柜子,踮起脚来,从柜子里面翻出来一整盒黑色的油性笔,递给她。 “喏,应该够用了吧。” 景予安又道了一声谢。 江司南:“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景予安摇摇头:“没了。” “那……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景予安又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那个没有关好的抽屉,继而摇摇头,“没了。” “我标记完就好了。” 江司南没再问下去,而是从盒子里抽出了一支笔,“那我们一人一半,争取早点做完。” “好。” 江司南的兴致明显不高,讲完这句话便再没了声音。 简直和之前贱兮兮的人间逼王平头哥判若两人。 景予安一开始,还频频看向他。 见到他一副认真做事,丝毫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感到十分奇怪。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这种工作模式效率极高,满意地点了点头,专注于手上的工作,脸上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不过十五分钟,两个人便结束了手头上所有的工作。 景予安看了眼操作台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样品,问道:“师兄,我们明天是先做纯化还是先做its鉴定?” 江司南这次答得十分言简意赅:“一起做。你its,我纯化。你在这里,我去隔壁细胞房。” 景予安:…… 这还是那个一天天的有事没事来问我借东西的平头哥么??! 他居然没有缠着我……? 这不科学??! “既然做完了,东西就放在这吧,明天再来处理,早点回去。” “剩下的我来收拾。” 景予安:……??? 奇怪! 太奇怪了! 我来收拾??! 这哪里像平头哥会说的话??! 景予安眼神复杂,实在猜不透眼前这个表情淡漠的男人在想什么。 他没再看她,而是专注地清理起台面上,她不小心撒出来的泥土。 手指白皙,修长。 动作优雅,像一副油画。 景予安莫名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挺多余的。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神色淡淡地换下了白大褂,扯下手套,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穿上外套,在走之前,象征性地对着站在那里忙个不停的男人打了个招呼:“那我先回去了。” 江司南低低“嗯”了一声,没回头。 景予安按下了一旁的开锁开关,拉开大门,刚要抬脚,身后传来江司南淡淡的声音。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在走之前。” 景予安回过身。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淡淡,眼神专注地擦着那张桌子的边边角角。 没有看她。 她突然有些窝火,她强压着心头不舒服的感觉,语气在不经意间也染上了几分锐意。 “没什么啊。” “不都挺好的么。” ------题外话------ 江傲娇~ 求票票求收藏啊~ 第六十一章 捂不热的心(1) 绝大部分时候,江司南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或唇角微勾,或似睡非睡。 又或是贱兮兮地装逼,间歇性毒舌。 你几乎不会看到他的脸上,出现这种近乎于淡漠的表情。 他听到了景予安略略夹着火气的话,仿若毫无所见,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轻轻“噢”了一声。 他看着她的眼睛,努力想从里面找出点异样的情绪。 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很干净。 清澈且透亮。 像是能一眼望到眼底。 曾经的他,多喜欢这双眼睛。 他低低笑了一声,凉薄又无情。 曾经有多喜欢,现在看就觉得有多讽刺。 景予安也看着他的眼睛,从蛊惑到沉沦,再到被深深刺痛的悲伤,压抑着的歇斯底里。 她僵住了,手脚冰凉。 她想起了那个梦。 肺中的空气被一点一点抽干,呼吸困难。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像是惊醒了他。 他垂下眼帘,敛去了眸底翻涌着的情绪,对她挥了挥手,摆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没事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 “记得明天早上还有实验。” 说罢,他又重新拿起了扫帚,一下一下,慢慢地扫着。 景予安如蒙大赦,抓着这个机会,匆匆道了句“再见”,拉开门,头也没回。 门重新阖上的那一刻,她的心口一揪,弥漫出一阵细密的疼来。 她本能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 再也拼不回来了。 …… 江司南回到宿舍的时候,身上还是一片低气压。 拉开门,楚岳赟正对着键盘敲敲打打,骚男高御哲连着耳麦,正和女朋友煲着电话粥。 周宝骐没看见人,但能听见浴室传来水声,应该是正在洗澡。 江司南沉默着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小声拉开了椅子,打开电脑。 “萱萱,你别气嘛~这种女人,就是嫉妒你,我们家萱萱善良大度,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呢?” “什么?这么过分?!” “买!必须买!” “人家有的,我女朋友也必须有!” “明天我就带你去金鹰挑色号,先买它一个亿!” …… 原先对于此类噪音,江司南一向是开启飞行模式。 今天,他尝试了一下。 可能是机子太久没用,软件也没来得及更新,连飞行模式都开不了了。 这老人机! 江司南把手机“咚”一声,扔回桌子上,烦躁得一塌糊涂。 这动静惊醒了隔壁敲键盘的楚岳赟。 他飞速地按下了保存键,合上了笔记本,拉开右手边的柜子,从里面掏了两罐啤酒。 “咔”一声,拉开环。 悄悄地瞄了瞄一旁烦躁不安的江司南。 哟…… 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跟换了张脸一样? 恋爱中的男人心…… 海底针哟。 骚男没聊几句,电话那头传来了女票“啊,我室友拉我去吃夜宵,我们明天金鹰不见不散”的声音。 骚男笑着应了句:“好啊,萱萱,那今天就到这里啦,你要早点休息啊,晚上睡一个美容觉。” 江司南:…… 一个大男人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叽叽歪歪! 现在谈恋爱的都这么脑残吗? 说了晚安之后,两人还互相在电话里“mua~”来“mua~”去,江司南几次把手机拿回来,按亮屏幕,又烦躁地扔回去。 还没完了是吧! 恋爱脑简直有毒! 楚岳赟:! 南哥这是……和媛姐闹别扭了? 见不得人家小情侣好了! 柠檬精上身附体了!! 楚岳赟满足地灌了一口哈啤,心情舒爽,继续吃瓜。 江司南不好打扰小cp,只好对着楚岳赟伸手,“老楚,来一罐。” 楚岳赟一手保持着喝啤酒的姿势,另一只手抓起一罐,来了个盲投三分! 江司南右手轻轻一抬,啤酒罐正好落在手心里。 他手指灵巧地转了个圈儿,啤酒罐正在手心,右手搭上拉环,轻轻一翘,再一拉。 “咔”一声,开口冒出了泡泡。 他抬手,抿了一口。 和楚岳赟吨吨吨的粗狂豪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头高御哲结束了电话,刚把椅子转过来,准备和室友宣布明天的“金鹰扫货日程”,看见江司南一脸面无表情地喝酒,愣了一愣。 “南哥,真难得啊,你居然会接山哥的酒?” 江司南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楚岳赟“啪”一声,把罐子放回桌面,两条大粗眉狠狠地揪了一揪,不满道:“什么叫居然会接我的酒?” “你以为南哥跟你一样,欣赏不了男人的品味?” 高御哲叹了一口气,摊了摊手,“唉,谁叫我们家萱萱管得紧,不许我喝呢。” “说什么,怕我喝酒误事……万一撩了其他小姐姐,回去要我好看!” 江司南:…… 楚岳赟“啧”了一声,口气里慢慢的都是嫌弃,“怕老婆就直说,摆出这幅‘三好伪男’的样子,是准备骚给谁看呢?” “宿舍里就三儿大老爷们,难不成你看上宝马了?” 高御哲:…… 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酸呢??! “咔”角落传来异样的声响。 高御哲和楚岳赟同时转头,江司南已经灌完了最后一口啤酒,空罐子留在手里,变形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 高御哲挑眉:今天他什么情况?喝酒还发脾气? 楚岳赟:还不是被你恩爱秀的!你看你都没点眼力劲儿! 高御哲:???关我什么事?? 楚岳赟:你没看见南哥这会儿正情场失意着呢!再秀恩爱你可小心着点这小气的单身狗! 高御哲:??? 高御哲:!!! 这老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 高御哲挤了挤眼睛:南哥有对象了?!哪个实验室的?我们认识不?哪里人?? 楚岳赟没看懂,但他本能地觉得,要是和这厮再这么眼神交流下去,画风迟早得跑偏。 于是他打开微信,给高御哲私戳了几条消息,简单讲了讲下午的事情。 三分钟后。 高御哲脸上浮出了一道奸笑。 「高御哲」: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绝壁是被妹纸嫌弃了!! 「楚岳赟」:那兄弟几个要不要劝劝? 「高御哲」:劝什么劝!这种时候,是兄弟就应该出谋划策!早点帮南哥把人搞到手!! 「楚岳赟」:有理! 「高御哲」:等会儿你配合我,咱走一波。 「楚岳赟」:。 骚男咳嗽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道:“山哥,我明天要跟萱萱去金鹰买口红,你说,她们最近都流行什么色号?” 楚岳赟:……??? 你确定这不是在公报私仇??! 怎么尽挑我的知识盲区??!!! ------题外话------ 即将迎来小高潮~~ 第六十二章 捂不热的心(2) 楚岳赟一脸懵逼:“这我哪儿知道!不都是红的么,就深浅不一样,买一支颜色最深的,涂多点涂少点不就行了么?整这么多幺蛾子要干嘛??!” 高御哲伸出食指,摇了摇,散发出了一种恋爱党独有的装逼气息,“这~你就不懂了吧!” “女人到底要什么?” “从古至今,这可都是门大学问!” 高御哲偷偷瞄了一眼江司南,见他虽然神色淡漠,却有竖起耳朵偷偷听。 他满意了。 他给楚岳赟递了一个眼色:赶紧继续,有戏! 楚岳赟:“那你倒是说说看,这里头有啥学问?” 高御哲:“你觉得女人要啥?包包?车子?安全感?” “都不是。” “她们要的,就是爱!” 楚岳赟:…… 据说恋爱脑专喜欢讲废话? “你看,我们家萱萱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她闺蜜的口红怎么怎么好看,难道真的只是喜欢口红?” “当然不是!” “面子!” “萱萱要的是面子!” “她闺蜜男朋友给他买了,我不给他买,这像话吗??!” “她闺蜜有了,她没有,这怎么可以呢?” 楚岳赟又拉了一罐啤酒,“啧”了一声,灌了一口,不屑道:“这么物质的女人,你也看得上?” “小心成了人家的提款机,最后分手时裤头都不剩!” 高御哲轻笑一声,“呵,这你就不懂了吧?!” “她要面子,图的是什么?” “图你钱?” “不就是想看看你在不在乎她么!” “我跟你讲,我要是和萱萱讲,这个月生活费不够了,老公这周末去做兼职赚钱,给她买口红,她还不得哭的稀里哗啦的,最后说不要了?” “啧啧啧,女人啊,最需要的就是爱。” “什么面子里子的,都不重要!” “记住,你要让她感受到,你对她是关注的,宠爱的,在乎的。” “这样,她们就会觉得,你是爱她们的。” 楚岳赟打了个酒嗝,“真麻烦。” “这么作来作去的,有意思吗?” 高御哲“嘿嘿”一笑:“这,才是生活的精髓。” “折腾!” “那点精力折腾完了,日子就太平了!” 楚岳赟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偷偷瞄了眼江司南的脸色,还是阴沉沉一片,便觉得这答案不甚靠谱。 他撇撇嘴,“又不是所有女人都这样。” “我将来找的,肯定不是这种作女,谁特么有心情整天和她磨磨唧唧挑色号,我不要工作的?” 高御哲咧嘴一笑:“嘿!光说有什么用?什么时候领一个回来瞧瞧?到时候我就坐在这儿,看着你真香!” “本来就是嘛,你那套理论也就只能哄哄拜金女,买支口红就是在乎?扯什么犊子!人家金主包养给钱不多吗?” “你想想看,人家二十出头的,能跟六十来岁的有爱情?” “南哥,你说是不是?” 突然被点名,江司南怔了片刻。 他把手里捏的变形的哈啤罐放回桌上,转过来,看向两人,头一次对着此类话题,摆出了一副正经的口吻。 “其实,老高说得也有道理。” 他自嘲一笑,语气里是透骨的凉薄。 “要是口红能把人家的心捂热,那也算一桩幸事。” “我最怕的,是倾尽所有对她好,却仍然捂不热她的心。” 他眼帘微垂,右手轻轻地拨弄着啤酒罐的拉环,像只是在评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两人却听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像一头困兽,哪怕对着牢笼万般努力,却仍然只剩下一块冰冷的墙壁。 没有任何回音。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楚岳赟冲高御哲使了个眼色:现在怎么办? 高御哲:……这架势我也没见过啊!不然把正主拉来试试看?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楚岳赟:有道理! 背着江司南,楚岳赟给徐熙媛去了一条消息。 五分钟后,江司南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划开了屏幕锁,是徐熙媛的消息。 「老江,我听到你实验室里传来了奇怪的哭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司南脑海里浮现出她干净的眼睛,嗤笑一声。 她会哭? 她要会哭我就是小狗! 三分钟后。 江司南捏着手机,忍无可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撂下一句“我有急事”,匆匆忙忙跑出了宿舍门。 高御哲冲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对着楚岳赟挑眉:瞧瞧,我说什么来着? 真香定律,永不过时! …… 江司南一路小跑到实验室楼下,微微有些喘。 他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开了“keep”软件。 不错! 配速比原来低了! 夜跑刚好跑到这里,进去要杯水喝! 江司南神色淡淡地按下了电梯,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着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走进去,下意识地看了眼四楼的电梯按钮。 上面的油手印,已经被擦掉了。 他忽而有些烦躁起来,一掌拍上了五楼的按钮,按钮上盲文凸起的点,在手心里留下一片通红的印子。 门关上后,很快又再次打开。 五楼的走廊里,灯全部开了,有些晃眼。 晃得他心口慌慌的。 刚刚跑完步,脚步沉重,步子也迈不开。 他拐过一个弯,看到门口有道人影。 近了几步,看清了脸。 那人正玩着手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展颜一笑:“你来啦。” 江司南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出了什么事?” 徐熙媛微微一笑,“不请我进去慢慢说吗?” 江司南侧耳细细听,没听到哭声。 心绞了绞。 此话正合他心意。 他掏出门禁卡,刷开门,先徐熙媛一步,走了进去。 围着小实验室绕了一圈,没有看见半个人影。 “不用找了,你家汤圆儿不在。” 江司南的心情很不美妙,转过头来,铁着一张脸,看着她,浑身嗖嗖地冒冷气。 徐熙媛毫不犹豫把楚岳赟卖了,摊了摊手,“是你室友觉得,我们应该‘床头吵架床尾和’,让我把你叫来这里,好好聊聊的。” “多事。” 他的声音郁郁的闷,别过头,不理她。 徐熙媛有意识地拉了一张靠近门口的凳子,自来熟地坐了下来,调侃道:“怎么,表白失败了?” “被安安拒绝了?” 江司南“嗤”一声,“他们叫你过来,怎么没和你讲什么事?” 他眼神暗淡,永远微微上扬的下巴此刻绷出了一条僵硬折线,薄唇吐出来的话刺人又凉薄,“真要被拒绝了,那也是好事。至少我能死心。” “你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是冷血动物啊。” “那颗心,怎么着都捂不热的啊。” 第六十三章 捂不热的心(3) 徐熙媛挑眉,“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我不相信安安是这种人。” 江司南淡淡地扫了一眼手边柜子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没关好,留了一条小缝。 他蹲下来,眼神在拉扣上流连了三秒钟。下一刻,猛地拉开了抽屉,把培养皿整个儿托起来,放在操作台上。 徐熙媛看了一眼,培养皿里,放着两根抗体管。 这是什么意思? 江司南垂眸,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问道: “那次我带她去413抓人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徐熙媛点头:“我听安安讲了。” “她说你那晚莫名其妙的。” 江司南抬头望天:“是啊,我现在想想,我也觉得我那天挺莫名其妙的。” “那天我没证据,她不信我也就算了。可是她在我的实验室里,看到了这两管抗体,居然还是毫无反应。” “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徐熙媛:“……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说,要换了你,被人拉去堵人,提醒了抗体批次不对,又在那人的实验室里,翻到序列号不对的奇怪抗体,你会怎么想?” “最起码,疑惑也要疑惑一下吧?” “可她呢?” “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都不知道该说她是天真呢,还是真的笨呢。” “背后替她做了那么多,她连问都没有问一句。” “避我如蛇蝎,视我如小人。” “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哪怕略微给我一点点反应呢?” 许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又是熟悉的故人,江司南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的话都倒了个干净。 他一次性倒出了所有的垃圾,有些泄气地靠在椅背上,眉宇之间,是深深的无力。 徐熙媛的眉头紧皱:“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安安不是那种会听信谣言的人,你是不是对安安做过什么?” 他的眼底,陷满了嘲讽,“也没什么。” “她肠胃不好,不肯按时吃饭,我想尽办法找名目带她出去吃……” “组会上,她胃不舒服,我就算是和老魏拍桌子,也要早点放她出去……” “她实验基础不好,我找了机会,想手把手教她显微腔镜操作……” “她要废鼠,只是提了一句,我便给她留了三大笼……” “生怕她哪天突然来实验室,闻到味道不好,废鼠的垫料我几乎天天换……” “那天去抓人也是,我怕她和张文杰直接对上吃亏,带她躲去了小会议室……” “那晚以后,我怕她抗体再被换,给了她我独立实验室的门禁……” “algae菌种的事情,我也怕她卷入其中,什么都没敢跟她讲……” 江司南眼圈微红,鼻音有些重。 他吸了吸鼻子。 “说真的,我一开始做那些事情,真的只是希望她能过得更好一点。” “我从没有想过,要把我对她做的这些事情,有一天变成她无法拒绝我的借口。” “所以我自始至终都没告诉过她。” “我尊重她,想保护她。” “我一直想着,我是个男人,未来是要对她承诺一辈子的。” “我想了无数次有她的未来,未来的日子里,一定会遇到比这更加难熬的事情。” “若我现在,连这点事情都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向她承诺未来?” “我本来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我看到她的眼睛……” “小媛,你知道吗。我曾经特别喜欢她的眼睛。” “干净,纯粹,一点杂质都没有。” “像是从九天之上走下来的仙子。” “直到我看到……她对着这两管抗体的时候,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 “我突然好泄气。” “那时我才突然明白,她根本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因为我只是个陌生人罢了……” “她何必要为一个陌生人,去浪费她多余的感情?” “再看到她那双干净的眼睛的时候,我只觉得,我以前有多喜欢,那时就有多讽刺。” “想想自己也真是可笑。仙子啊……怎么会动凡心?” “怎么能动凡心?” “仙子的心……在高山之崖,在天之尽头,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肖想的?” 最后一句话,江司南极尽嘲讽。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缓缓滚下一滴泪。 安安,你知道我也会怕的吗? 我真的怕我倾其所有也无法靠近你。 我可以不惧这天下任何人的非议,可我独独……无法不在意你的回音。 徐熙媛静静地听着他宣泄,没说话。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她还记得,四年前,他和他,两个人在组会上,神采飞扬的场景。 彼时恰少年,风华正茂。 他站在讲台上,语速不急不缓。 像一根定海神针,稳住了所有人的心神。 二人驳论也好,舌战群雄也罢。 她几时见过,他如此刻一般,消沉落寞近乎颓废的样子? 半晌,他的语气重回淡漠。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种人啊,天生脾气臭,没什么人愿意理也正常。” “大概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我好的吧……” 徐熙媛知道他这是气话,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 “说真的,你真的可以适当地告诉安安一些事情的。” “安安不是经不得风雨,一定要依附于人的菟丝花,很多时候,甚至她比我更加有主见。” 江司南重新蹲了下来,把培养皿放回抽屉里,又把抽屉一点一点地推回原位。 推到一半,转轮卡住了。 他蹲下来,用手抬了抬抽屉的边缘,冷声道:“算了。” “以前我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了。” 这话讲得很矛盾,徐熙媛却听懂了。 以前是觉得此事他一个人能扛住,没有必要告诉她。 现在,了解了她的心意,她仅仅把他当陌生人,那他的悲喜自然也与她无关。 徐熙媛突然心生惋惜。 安安,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 若他也愿意为我拼劲全力呐喊……该有多好…… 哪怕只有一次。 她绞动着衣角,平复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翻涌的苦涩思绪,美目流转,试图找出一个江司南能接受的角度。 至少……为远方那还未曾听到这呐喊声的人……再争取最后一个机会。 心意已定,徐熙媛的眼神重又坚定起来,不再犹豫。 她对着蹲在地上,只能看到一个脑袋的江司南,缓缓开口道: “你还记得,我下午在基地那边,和你讲的话吗?” 江司南把滑轮重新安回轨道里,拉了拉,顺滑了。他一点一点地把抽屉卡回原位,在合上前那一刻,停住了手。 他专注地看着那条小缝,没有抬头:“这重要吗?” “当然。” “你不会准备……在这里给我发好人卡吧?” 徐熙媛眼珠转了转:“唔……也不算好人卡吧……有一个赌局,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玩上一把。” 江司南抬头看她。 她的眼底掠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像是要掩盖起某些不愿回忆的伤,温柔的笑里,藏了三分古灵精怪的狡黠。 他轻轻笑了一声,友好建议道:“小媛,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 徐熙媛微笑以对,比之江司南,显出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来:“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再说了,这件事,不最后赌上一把,你真的会甘心吗?” ------题外话------ 为我们帅帅江傲娇的追妻之路求收藏~~~ 第六十四章 许延彬的情报 夜风沁亮。 回到宿舍的路上,景予安吹了一路。 脑海里乱糟糟一团,吹不出个所以然来。 抗体……江司南……张文杰……序列号……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景予安托着下巴,抱臂沉思。 还是找个人问问吧,先从能查到的入手! 回宿舍后第一件事,景予安拨通了林茵茵的电话。 “喂?安安安安大宝贝儿~~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 “茵茵。我想问你个事儿。” “你知道我们一般生化实验用的抗体,管子上的序列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林茵茵被问得一脸懵比:“……这不是出厂的时候,厂家自带的么?”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景予安:“没什么,只是突然好奇。想问问你,这事儿是不是有讲究。” 林茵茵:…… 你口气这么严肃,我还以为出了大事儿。 林茵茵:“我也不太清楚,不然我帮你问问木头吧~他学的是生物信息学,对这方面比较懂。” 景予安:“好。” 电话那头传来拖鞋踢里踏拉的声音,然后是一道甜腻的娇嗔:“木头~” 景予安:…… 我总感觉,今天这顿狗粮是跑不掉了…… 许延彬的声音隔得远,手机里听不大清。只能听见林茵茵时不时“嗯”“啊”的附和声。 景予安等了五分钟,林茵茵才“mua~”一声结束。 “宝贝儿~久等了。” “是这样的。木头说,序列号和时间有关系。” “两年前,也就是2015年的时候,国家对抗体的序列号出了新规定。” “原先的抗体序列号,都是各个公司有各个公司的标准,有些公司是以时间作为序列号的开端,有些是抗体提纯的细胞株序号……总之每个公司都不同。” “15年之后,国家把序列号统一了,前三位,比如说‘714’,就是指当年七月十四日生产的抗体。两位数的月份,就用t、e、v三个字母,代表10月、11月和12月。” “这样既可以统一序列号,也可以把生产日期一起包括进去。因为你也知道,如果把生产日期印在外面盒子上的话,很容易弄丢,也不利于保存。” 景予安:“明白了。那能不能再帮我问问看,‘697’打头的抗体,是从哪里来的?” 林茵茵:“好,你等一下。” “木头~~~~~~” 景予安听着话筒里的声音远去,陷入了沉思。 江司南给的是“515”打头的抗体,也就是今年5月15日产的。那么那天晚上,他想找的,是不是也是这种以“697”打头的抗体? 还有他那句莫名其妙的“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莫非……指的就是抗体的事儿? 这事儿……和那渣男张又有什么关系??? 他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景予安抿了抿唇,眸底掠过一道令人心惊的暗芒。 如果真的如自己之前所猜测的……是渣男张对自己的抗体动了手脚…… 那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林茵茵那头过了好久才有声音。 “安安,木头问你,这抗体是不是国外来的?” 景予安:“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帮我问一下许延彬,能不能查来源?” 林茵茵:“木头说很难,问你有没有外包装上的批次号,仅仅有序列号不够。” 景予安:“其他的有效信息我也没有,如果你们查不到的话,能不能大概给我一个范围?不用特别精确的那种。” “行吧~” 林茵茵飞快地把景予安的话转述,许延彬听得直皱眉,回了一句:“你把电话给我,我直接和她讲。” “喂?安安,我是许延彬。” “我在,你说吧。” “如果单单只有序列号前三位的话,这个真的很难查。‘697’不是常规序列号,要么是国外哪家公司的,要么就是15年之前的抗体批次。” “如果是你近期拿到的,正常抗体的保质期你也知道,六个月到十八个月不等,两年前的抗体,早就没用了。实验室也不可能放着这种明显就过期的东西不处理。” “可是国外的抗体,这范围就大了。公布在网站上的,基本都是批次号,很少有放序列号的。” “你要范围,我也无能为力。” 景予安听了直皱眉:“那你觉得,这是多年前抗体的可能性大一点,还是国外抗体的可能性大一点?” 许延彬沉默了许久,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15年的新规是差不多年底的时候才公布的,其实也可以算是16年年初的事情。算算离现在,其实也不过只有一年多一点。而且新规出台的时候,最后一批已经投入生产的抗体,序列号还是按照旧规做的。” “严格来算的话,如果是那时候的最后一批抗体,现在应该刚刚过保质期。” “所以,两者都有可能。” 景予安:“明白了。谢谢你。如果后面还查到什么线索的话,能不能给我微信里留个言?” 许延彬:“没问题。” 电话重新回到了林茵茵的手里,“宝贝儿~解决了吗?” 景予安:“嗯,很谢谢你们帮忙。” 林茵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那我们这周末约不约??保利那边上冬装了,我们去看看??” 景予安轻笑一声:“好。我实验结束给你留言。” 简单寒暄了几句,景予安挂了电话。 她靠在椅背上,盯着眼前纸上的“515”和“697”,陷入沉思。 半晌,她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 看样子,要想知道答案,免不了要和平头哥再打交道了。 只是问一下……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他不是也问过我,“有什么想问的吗?” 景予安的胸口有些闷闷的。 她透过阳台的玻璃门,看向窗外。 月色正好,流华曳地。 …… 第二天,五楼实验室。 排风扇的功率很小,声音几乎听不见。笼子里的小鼠踩过垫料,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衬得整个房间格外安静。 操作台上堆满了材料。 景予安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半个人影子。 喜怒无常的平头哥不在! 她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景予安眼底神色复杂,心口糟糟的乱。 昨夜,没有再做到那个恼人的梦。 只有江司南那天压抑着的眼神,一遍一遍地回放。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厌恶? 回避? 还是什么别的? 好像都不是。 平心而论,比起渣男张,江司南自始至终都没做过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可是…… 为什么自己一看到他那压抑着歇斯底里的眼神,便会下意识地感到恐惧? 景予安垂眸。 手心里,是按亮了指纹锁的手机。 微信消息栏里,一片空白。 第六十五章 便利贴 景予安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 几秒后,她收回了视线,打消了给他发消息的念头。 甩了甩脑袋,把脑海里的东西甩了出去。 管他的! 想那么多干嘛! 这是他的实验室,他迟早得来! 等他来了,顺其自然不就行了! 这可是法治社会!!平头哥头就算再铁,还能把我怎么着了?? 景予安轻舒了一口气,换好白大褂,戴好口罩和手套,全副武装完毕,准备开工。 就在她靠近桌角,准备拿样品的时候,她的眼尾扫到了一抹白。 她绕过桌角,一张白色的便利贴静静地贴在了抽屉上方。 「样品在桌上,pcr仪在角落里,电泳槽在底下的柜子里,protocol在原来的抽屉。有什么问题,我就在隔壁的细胞房,可以来敲门。——江司南」 字迹隽挺清秀,自成风骨。 银钩虿尾,汪洋恣肆。 是江司南的没错。 景予安忽而烦躁起来,瘪了瘪嘴角。 什么嘛! 以前恨不得有事没事来烦一下我,现在倒好,人影子都不见一个!居然只留了张便条给我! 这喜怒无常的狗男人! 暴躁了几分钟,景予安突然感到有些泄气,这张便利贴让她陡然生出了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好不容易做好思想建树,就等着江司南来呢! 没想到他居然……只留了张便利贴!! 再一想到昨天他那莫名疏远的举动,景予安的内心“咯噔”一响。 泛起淡淡的揪疼。 她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八点十七分。 实验室一般八点半才开始工作。 那他这字条是……昨晚留的? 也就是说……他今天早上不会来实验室了? 他这意思是不是……今天不想看见我? 她抿了抿唇,脸色有点儿苍白。 冗杂的思绪翻涌上心头,昨夜许延彬的话回荡在耳畔。 一时之间,心口糟糟的乱。 胃也跟着轻微抽搐起来。 疼痛把她的思绪重新拉回来,景予安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样品,皱了皱眉,强压下心头杂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可不是沉浸在私人恩怨里的时候! 正事儿要紧! 由于样品昨晚就做完了预处理,今天景予安上手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pcr的预备工作就基本完成了,只剩下最后的含镁缓冲液没有加。 景予安从架子上翻下来一瓶标着“mg2+pcr”的溶液,提着瓶身转了一转,里面只有瓶底薄薄一层,不到5ml。 景予安点了一点桌子上的ep管数目,心算做了个乘法,至少还需要15ml才够用。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桌角的便利贴。 这狗男人是不是故意的?! 下一刻,她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嘛。只是试剂刚好用完,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那么准。” 便利贴的胶上沾了脏东西,变得不那么平整了。尾端翘起来,阴影盖住了底下的抽屉。 景予安撕便利贴的手顿住了。 她看到了这一排底下的,最后一个抽屉。 开着条小缝儿。 ——和她昨天,走前一模一样。 景予安的胸口,又莫名升起一股烦躁之意。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这张便利贴,正好贴在昨天抽屉的正上方。 他当时……应该看到我拿了抗体吧吧? 好像……就是看到我拿着抗体,他才会问我是不是有问题要问吧? 那他故意把便利贴放在这里,还把抽屉保持原位,其实还是在暗示我,昨天的事情? 这是……再给我一个问问题的机会?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为什么一定要听到我的问题? 他到底想听我问什么问题? 景予安陷入了沉思。 虽然她是有满腹疑问没有错,可平头哥,真的会如此细腻,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吗? 甚至在不愉快之后,这么明显地给一个台阶下?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怼人不眨眼,毒舌逼死人的平头哥吗??! 景予安捏着便利贴,绞尽脑汁也百思不得其解。 她晃了晃手里的溶液瓶,突然低低笑了一声。 也罢,鸿门宴就鸿门宴吧。 大不了偷偷发个消息给“樊哙”,谁还不会走为上计了??! …… 景予安“笃笃”轻轻地敲了两声。 没啥反应。 抬头看了眼门牌,是“细胞房”三个大字没错啊。 正当景予安疑惑时,里头传来“咣当”像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的清脆声响,继而是江司南微微有些慌乱嗓音,“哪位?” 景予安:“是我,景予安。” 江司南立马接道:“什么事?” 景予安:“pcr试剂不够了,我来借一点镁离子缓冲液。” 江司南轻轻“噢”地应了一声,声线有些冷淡,“里面有,你等我五分钟。” “好的。” 江司南说是五分钟,其实只过了两分钟,门便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缝里,伸出来一只手。 套着蓝色的丁腈手套,手指修长有力。递出来一瓶几乎没怎么用过的试剂。 满满一大瓶。 景予安接过来,道了声谢谢。 江司南感到手上一松,略略等了两秒,确定她拿稳了,才慢吞吞地把手缩了回去,声音透过门缝穿出来,有些低沉,似是不经意地解释道:“我就不出来了,省的等会儿进来还要再重新做无菌处理。” 景予安:“好。” 他在细胞房里,背靠着墙壁,没说话。眼角的余光,悄悄地留意着毛玻璃上透过来的黑影。 影子没动。 一分钟后,影子还是没动。 门还是开着那么条缝,没大也没小,刚好够江司南的声音传出去。 “你怎么还不走?” 景予安:“你不也是?” 江司南眉头略略一皱,从靠着的墙壁上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身后不存在的灰尘。 景予安看见毛玻璃后的影子晃了晃,下意识道:“你等一下。” 江司南:“还有事儿?” “呃……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景予安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江司南嘴上不耐烦地接了一句“你有事快说,我还有实验没做完”,人却重新斜靠回了墙上。 景予安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结结巴巴的口气平稳下来。 她靠着墙,把瓶子抱在了胸口,偏过头,透过毛玻璃看着上面椭圆形的黑影,轻轻开口道:“那个……抗体的事儿……” “我想谢谢你。” ------题外话------ 明天发糖!! 今天求收藏啊!! 第六十六章 妥协的借口 走廊的灯跳了跳。 江司南斜靠在墙上,毛玻璃上投下一片阴影。 景予安盯着那团影子,听到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眨了眨眼睛,摸不准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觉得现在的氛围还不错,于是继续道:“其实,那天晚上之后,我也想找机会谢谢你。” 她没指哪天,江司南却一下子听懂了。 他支起了耳朵,亟待下文。 “那天我做了一下午的实验,连晚饭也没有吃,突然被你叫过来,还被拉进了小会议室,心情也不好。” “后来我回到宿舍,仔细想了一下。” “你说不定是之前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那天拉着我去堵人的。” 许是他没有再出声,隔着门也看不到他眼神。两个人背靠着墙,一时间,她竟觉得这个姿势格外有安全感。 她转着溶液瓶的瓶盖,顺时针两圈,逆时针又两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这几天的思路捋了捋,再娓娓道来。 “再后来,我在你实验室里,不小心翻到了‘697’打头的抗体……我不是故意要乱翻的……只是我当时找不到马克笔,所以才……” “回去以后,我也去问了我本科学信息学的同学,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抗体到底是国外来的,还是15年新规出台之前的抗体……” “再想到你那天问我,有没有什么事情想问的……我脑子乱了一阵……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话音刚落,门那头,传来江司南短促的低笑声。 景予安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没什么。” 景予安:“……噢。” 这是几个意思? 那声短笑,就像是导演结束的“咔”声,让两人又回到了沉默的样子。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江司南:“还有吗?” 景予安:“……还有什么?” 江司南又笑了一声,“唔”一声拖得老长,“……就是,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这回景予安反应过来了,她隔着门翻了个白眼,“没有。” 这小气的狗男人!! 你给我的便利贴!!! 你给我的台阶!! 现在还要这么问,分明就是在变着法儿的,找回昨天的场子!!! 啧。 这小气的狗男人!! 江司南“啧”了一声,语气重回欠揍,“既然没有,那你实验做完了?” “还是说,你想留下来,帮我一起做?” 景予安:“……我谢谢您的好意我。”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白大褂上的浮灰,抱着瓶子,“那既然溶液我也拿到了,我就先回实验室了。” 说完,也不等他作何反应,抱着瓶子自顾自走了。 身后传来江司南低低的轻笑声,“小汤圆儿,下午做完实验,在实验室里等我一下,我教你处理老鼠。” 景予安脚下一顿,转过身。 毛玻璃上的影子,还在原位,分寸未挪。 她唇角绽出一抹浅笑。 “那就谢谢师兄了。” …… 细胞房内。 徐熙媛悄悄从柜门后面探出一个脑袋,冲着门边笑得一脸春风得意的江司南比了个口型:走了? 他点点头,唇角的弧度又止不住地上扬了几分。 徐熙媛看着这个浑身上下冒着粉红泡泡的男人,挑眉道:“怎么样,我赢了吧。” 江司南低笑一声,心情极好地枕着手臂,斜靠着墙,抬头望天不望她,语气轻佻,有意逗她:“这不算吧?毕竟,我和你的‘好戏’还没有上演,我家汤圆儿就自己跑过来找我了。” 徐熙媛对这个一脸嘚瑟的狗男人表示不爽:“哈……?合着我在你这儿,就一工具人啊。” “可怜我还要在你室友面前保持贤惠,你居然这么对我??” 江司南被戳中了死穴,无奈投降:“好吧好吧,你赢了。” 徐熙媛展颜:“这还差不多。” 看着她笑得好像小孩子要到了糖果一般,江司南忽而轻笑。 笑意从他的眉眼处舒开,恍若三月里次第而放的一山桃花。 愈渐秾深。 徐熙媛看得愣了一愣,有些费解:“你笑什么?” 他这次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咧开嘴,笑得更开心了。 徐熙媛:??? 什么鬼?? 我怎么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他靠着墙,脸上原先那副慵懒的神情褪得一干二净。唇角微扬,毛玻璃透下的光映在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眼神格外悠远。 斯人温如玉,此景可入画。 徐熙媛不愿出声打扰,任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半晌,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急促地低低笑了一声,打断了徐熙媛的思绪。 他突然站起来,伸了懒腰。看向她,眼底一片温柔,眼神却流露出几分难得的认真来。 “小媛……我突然觉得,妥协……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她看向他,不知他是在讲她,还是在讲她。 “其实……我以前也想过,要向她表白的。” “每一次我暗示,她都看起来愣愣的。” “好像只要一提到这些事情,她总是迟钝又迷糊。” “我一直这么安慰自己说,她还小,她还小,感情的事情没有经历,不懂也很正常。” “直到刚刚,我跟你妥协的时候,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什么小不小的,都是借口。” “都是为了说服我自己,向她妥协的借口。” “很多时候啊,很多事情,真的只需要一个这样的借口。” “不为了说服谁,不为着谁对谁错。” “只是为了说服自己,向着自己藏心底里的某个人……” “妥协啊。” …… 压在心口的事情去了一多半,景予安这一上午的实验效率格外高。 十一点四十七分,景予安扣好了风衣的最后一个扣子,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锁好实验室的大门,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隔壁细胞房。 灯还亮着,江司南还在里面。 景予安顿了顿,没多逗留,径直离开了五楼。 …… 从食堂买完饭回来,景予安回实验室的时候,站在药院一楼的大厅里,看向五楼实验室的方向。 细胞房的灯还亮着。 景予安微微皱了皱眉。 他还没结束? 下午还要教我,来得及吃午饭吗? 上楼之前,景予安鬼使神差般地去一楼小卖部拐了一圈,顺了一个紫薯面包。 小卖部的老板见她从大门口方向过来,还有些奇怪,“小姑娘,没吃饭吗?” 景予安淡笑着回应道:“下午实验要做好久,我买一个当零食,垫垫肚子。” 老板“噢”了一声,墙上撕下来一个塑料袋,给她细心地包好,“我以前也这样,不过现在是老咯,一顿不吃胃也不行。”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不要太拼了,平时也要注意身体啊。” “你们这些科研人员,身体越好,将来才能更好地造福国家和社会啊。” 景予安接过袋子,微笑道:“我会的。谢谢您。” ------题外话------ 江傲娇情话技能解锁~ 求收藏吖~~~~ 第六十七章 技痒 五楼实验室。 江司南看着周围焕然一新的环境,扔下抹布,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实验室原先是洪军给一位博后单独辟的,一年多以前,博后跟着药院三巨头之一的丁盛林去了德国海德堡大学做学术交流。不想国门一出,这人就没能回得来。直接去跟着德国马普协会医学研究所旗下的癌症机构里,据说是世界排名前五的肺癌大牛混了。 只留下了这么一个二十来个平方的小实验室。 原先,整个实验室中央是一张五个平方的操作台,台面底下打满了抽屉和柜子。周围的柜子和冰箱,都围绕着操作台进行布局,中间留下了条仅供一个人走的小道儿。南面开窗,北门开门,东侧是一米二高的小柜子,柜顶上排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柜子里塞满了不能见光不能见尘的材料,有两个柜子被江司南拆了门,改装成了放老鼠笼子的架子;西侧全是是两米多高的大冰箱,分两层,上层4摄氏度,下层-20。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冰柜,-70摄氏度,长久冷藏专用。 江司南花了大力气,把东北角的柜子搬开,又从四楼的会议室里,搬上来一张折叠桌,两把折叠椅,支在角落里。 桌子上堆了一摞刚从自习室里打印出来的文献,泛着淡淡的油墨香气。 整个实验室里,所有的架子、柜门、桌子、椅子,全部都用抹布细细地擦了一遍,去了浮灰,又去保洁室借了一把拖把,里里外外,全部拖得干干净净。 景予安刷了门禁进门时,地上的湿痕还没有干。 “你在干吗?” 江司南把拖把往地上一杵,“大扫除啊。” 景予安提着袋子一脸懵比:“你好好的,突然大扫除干嘛?” 江司南靠在刚刚支好的折叠桌上,两腿交叠,额头上布了一层薄汗,眼底蓄满了似笑非笑的神情:“这周不是我值日,不用我打扫,有点技痒。” 景予安:…… 你怕不是技痒。 我看你分明是皮痒! 景予安抱臂,斜靠在门框上,准备看着这货接下来怎么皮。 晚上失眠,早上实验,加上中午连着的大扫除,江司南的的确确是累了。他靠在桌子上,脸上一片倦怠之色。不过在景予安看来,他与往常那副慵懒的神色也并无多少差别。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他的眼睛,没有原来那么亮了。 景予安心下一动,“你吃午饭了没?” 江:“还没。” 她不提还好,一提午饭,江司南立刻觉得肚子在跟他唱反调,咕噜噜亟待投喂。 他手腕一松,拖把柄“砰”一声,靠上了墙角。他本想打个招呼,直接起身去食堂,抬脚之前,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 12:26。 脚下顿了顿,问道:“你下午有实验安排吗?” 景予安点头:“有的,pcr我已经全部做完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跑电泳。” 江司南皱眉:“一共几组?” “二十组,周师兄,楚师兄,魏师兄和我,四个人每人等距取了五个样本。” 江司南眉头皱得更紧了。 实验室里只有小槽,一个槽20孔,二十组独立重复做三遍,要做三批! 一批至少要两个小时! 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电子钟,怪不得小汤圆儿今天中午来得这么早! 他继续道:“这批做完了,你还有别的实验吗?” 景予安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道:“有。” “我之前刚刚整理好sgc-7901-1206号新药的实验数据,我发现有几个机制的靶点还是不太清楚,我准备再补几个实验看看。” 江司南:“那这个做完之后呢?” 景予安:“我那边胃癌的文献还没扫完,1206还有独立重复实验……” 江司南:…… 这是哪个操蛋玩意儿安排的实验进度?? 还能不能让我和我家汤圆儿好好玩耍了??! 景予安说着说着,看着眼前的男人神色阴晴不定,突然顿悟:“你……是不是缺助手了?” 江司南:…… 不然呢? 我这又打扫,又腾情侣座的是想干嘛??! 我有毛病我??!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语气:“也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接下来的安排,看看你和我什么时候有空。如果大家空余时间重叠的话,我可以来教你老鼠的显微操作。” 闻言,景予安眼前一亮,“老鼠的话……我这边没问题。” “只是我白天实验都安排满了,真要抽时间的话,恐怕只有中午和晚上了。” 江司南:!!! 这是哪路神仙安排的实验进度??! 干得漂亮!! 满脑子“晚上”、“两个人”、“孤男寡女”、“实验室”等不良黄色废料的某人,完全忽略了“中午”这个词,十分贴心地回答道:“行行行,都可以,没问题。” 景予安:……? 我寻思着咱这也不是在逛街? 你这“行行行”“买买买”“我全要”的土豪口吻……几个意思? 得到了自家汤圆儿“金牌令箭”的某人心情大好,身上连着折腾的疲倦一扫而空,手套摘下来,拍了拍身上的浮灰,打了个招呼,“那我等你下午实验结束了,就来教你。” 景予安点头:“好的。” 江司南满意地点点头,撂下一句“那我先去吃个午饭,晚上见。”,便匆匆离开了。 景予安挥了挥手,看着实验室的大门重新关上,突然发现,自己手上还挂着小卖部刚顺的紫薯面包。 从门上收回视线,提起袋子,颠了颠。 正好,晚上晚饭有着落了。 …… 一下午三波电泳实验,景予安压力还是很大的。 期间,她只来得及回了一趟四楼的自习室,把自己留在那里的笔记本电脑搬上来,把前面两组做的数据和照片,存到电脑里,并在网盘里上传好备份。 江司南的新布局比起之前给力得多,桌子放在靠近门口,旁边就是插头,如果不是需要时不时地去看一下电泳槽里的情况,这个位置,这个角度,简直可以说是实现了有电,有网,有水的人生赢家级地段。 ------题外话------ 明天上主线,打滚球收藏~~~ 第六十八章 严重警告 三波实验完成,当最后一张照片上传完毕,景予安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给江司南去了一条微信消息。 「景予安」:我实验结束了。 19:33。 景予安从塑料袋里,拆出紫薯面包,慢条斯理地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等江司南回消息。 消息没等来,先听到了门禁系统传来“滴”地解锁声。 随后门被拉开了,江司南一身白,走了进来。 景予安默默啃着面包,心想这逼王可真爱干净。 大扫除完,还能抽空回宿舍洗澡换衣服,也是挺闲的。 中午见还是一身红格子,这会儿晚上就换了一身白色简服,喜欢的还全是骚包亮眼还难打理的颜色。 真不愧是人间逼王! 江司南关上门,看见景予安正缩在椅子上啃面包,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早上鸡丁包,晚上紫薯包。 再这样下去,营养怎么跟得上? 江司南假装客套一句:“晚饭吃了?” 景予安抬手,举起了手里没啃完的半个面包,示意自己正在吃。 江司南暗道一声果然如此,环视了一圈,拉开门,问道:“要不要先去吃个晚饭?” 景予安把嘴里干巴巴的东西咽完,“不用了,直接可以开始了,节约时间。” 江司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是我还没吃。” 景予安:…… 那您这是准备来实验室遛个弯? 好给自家胃腾腾地方? 景予安默默放下手中的面包,扒了扒嘴角的面包屑,“那你先去吃晚饭……?” “我在这里等你。” 江司南没动,挑眉道:“你……不准备请我吃饭?” 景予安:??? 来,叫声爸爸。 我好像没有投喂你的义务吧? 江司南看着眼前一脸摸不清状况的汤圆儿,强忍笑意,掰着手指,准备翻旧账。 “你看,你之前都说了,准备谢谢我,难道你就只打算口头表现一下……?” 景予安:…… 我谢谢你提醒我了。 现在我不仅想谢谢你,还想谢谢你全家。 景予安瞪大了眼睛,努力审视着眼前这个脸皮甩了南京古城墙三十条街的老油条,一脸“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当众要饭之人?” 江司南毫无所觉,甚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轻飘飘又投下来一个炸弹,“再说了,我等会儿还要教你显微操作,连个拜师宴都没有……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尊师重道都不知道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咯……” 景予安:…… 我特么…… 这是遇上了一个什么人间极品哟!! 把剩下来半个面包塞回塑料袋,团吧团吧随手扔进垃圾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江司南“咔嚓”一张。 江司南被闪光灯晃得不明所以,“怎么……你准备把你家老师的照片打出来,放在床头日夜供奉?” 景予安绕过他,推门出去,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的职业微笑。 “我是想发给吉尼斯世界纪录申请单位,看看能不能拿个奖。” “毕竟这么厚的脸皮,我长这么大,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 …… 江司南本想就近找个食堂,不过在景予安玩味的眼神里,选择了沉默是金,见好就收。 啧。 小汤圆儿现在胆子肥了啊,都敢主动调戏我了。 景予安则是抱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一来,她跟着他,确实也能学到不少东西,加之之前抗体的事情,景予安虽然嘴上不说,心下还是感激的。 二来,食堂人多眼杂,一男一女,要是再传出点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再加上,抗体的事情……景予安也打算趁此机会,找个僻静的地方,问清楚事实的真相。 景予安特意从学校的南大门出去,找了一家看起来装修得比较高档的餐厅。 原因无他,避人耳目尔。 走到门口,江司南看到餐厅内部的装潢,犹豫了一下。 他家汤圆儿的生活费……来这里消费够吗? 景予安先一步进去了,见他站在原地没动,扬了扬眉:“怎么不进来?” 江司南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要是这顿汤圆儿带的钱不够,自己就随便找个理由溜出去,先把单给买了! 人家请客这么有诚意,咱也得做个厚道人不是! 江司南没再犹豫,推门进去了。 景予安要了个小包间,问前台要了菜单,双手推到江司南面前,“你想吃什么?” 她这番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得服务员掩唇轻笑。 江司南接过来,飞快地扫了两眼,指了两道好吃又不贵的菜。 等服务员走出包间,景予安才奇怪道:“你不喜欢吃肉吗?” 江司南:“我最近减肥。” 景予安:…… 这人,是不是刚去泰国换的脑子? 我认识的平头哥不应该是“劳资天下第一帅还要减什么肥”么? 景予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决定及时终止这个话题。 “接下来,实验你打算怎么安排?” “你之前老鼠脑子切坏了,不赶快补实验的话,今年就要来不及写文章了。” 江司南一脸无所谓,“我先把你教会,基础操作,灌胃,取血,引流,封闭……” 景予安压了压手,“等等等等……” “这些我都学过啊,只要稍加练习一下就好了,你可以不用特意教的。” 江司南:“和张文杰学的?” 景予安点点头,“对。” 江司南嗤笑一声,不屑道:“他能教得会你什么东西?他现在怕是自身难保。” 景予安:??? 江司南见她一头雾水,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他收到严重警告的事情……?” 景予安更懵了,“什么警告??我不知道啊……” 江司南:“就前天的事情,洪军和我讲的。” 前天……对了! 那天在祁东阳的办公室门口,遇到江司南了! 他还准备给我废鼠来着! 景予安反应过来了,“那你去我导师办公室,也是为了这件事?” 江司南摇了摇头,“也不全是。” “一方面是帮洪军跑个腿,送份资料。另一方面嘛,是去办理你的直系学长交接的事情。” “交接?” “对,你的直系学长换人了。”江司南这次没想卖关子,而是坐直了身体,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所以,你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叫我老师了。” 第六十九章 私人恩怨 这家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 从点餐,到三菜一汤全部上完,统共也不过十五分钟。 景予安的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炒鸡蛋,脑子里一片空白。 事情到底是发展成这个亚子的? 江司南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不用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吧?” “我难道很凶吗?” 景予安:“没……” “就是事发突然,我有点缓不过来。” 江司南:……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因为什么被严重警告的?院级警告还是校级的?” 江司南从旁边翻出来一个新碗,给她盛了一碗汤,推过去,“现在还是院级……我们不是才刚刚做完期中项目评定么,他到现在都没有交立项报告,进度实在是太慢了。学院领导认为他再不尽快立项开始做实验写论文,会影响毕业,所以责令他在今年十二月十三日之前,把立项报告交上去,否则就会收到严重警告。” 景予安接过碗捧在手里,道了声谢谢,“这也要警告?” “当然啊,这是会影响毕业的。” “国家这几年不像原来,对大学生要求越来越严,s大对于他这种混日子的,可能会影响学校声誉的学生,都会提前警告,确保他们能够按时毕业。” “他现在是研究生二年级,要是到了二年级的下学期,还是没有交立项报告,没有开始实验的打算,洪军都打算把他直接遣送回原来的本科学校了。” 景予安夹了一块茄子,低头小口小口地咬着,垂头盖住了眼底复杂的神色。 江司南见她没有什么回应,心底琢磨了一下,她可能不大喜欢这个话题。他匆匆解释了一句,一带而过,准备收尾。 “洪军责令王景和对他放严要求,别再让他管其他项目了,带师妹的事情也停一下,先集中精力把毕业设计做完。” “所以,你现在,就只能跟着我咯。” 闻言,景予安放下了筷子,“其实……我感觉也没多大差别。” “嗯?” “我们本来也就在同一个科研小组里,之前切老鼠,你还让我当你助手来着。” “现在不过是官方再加了个师徒的名头罢了,其他的,好像和原来也差不多。” 江司南轻笑一声,支着下巴,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好奇之色来,“说到这个,我有一件事一直不明白。” “我听说了,你刚刚到s大的时候,就是张文杰一直在带你。那你为什么后来没跟他一起去王景和的科研小组?” 景予安一愣,嘴角抽了抽,抬头望天,“因为……呃……一些私人恩怨吧。” “私人恩怨?” “什么私人恩怨?” 景予安望着眼前眼神亮晶晶,一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男人,果断认为应该对这个话题按下暂停键。 于是她嘴上敷衍道:“就……一些私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见她不想说,江司南的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哦……这样啊,我还以为……” 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景予安没有听清,“嗯?”一声,接了句,“你说什么?” 江司南弱弱地开口,语气很是幽怨:“……我听说,他是你……前男友……” 景予安:…… 景予安:??? 何方神圣?! 青天白日的,居然敢公开造谣?! “不是,等会儿,这消息你哪来的??!” “谁告诉你的?!” “居然有人敢造这种谣??!” “你讲出来,我第一个修理他我!!” 景予安瞪大了眼睛,汤也不喝了,气鼓鼓地瞪着他,配上白嫩嫩的小脸蛋儿…… 凶得毫无威慑力。 这些天萦绕在江司南心头的阴霾,突然间全部烟消云散。 老楚那小子,难得眼光也能准一回。 瞅瞅,我们家汤圆儿这眼光多高?! 怎么可能看到上那种瘌痢头黄毛小混混! 还是个干尽破坏人实验这种缺德事儿的小混混! 心情大好的江司南毫不犹豫就把自家兄弟给卖了,“……这个啊,我也是听老楚说的。” “我准备交接资料时,拜托他去查了查张文杰的资料。” “结果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翻了他的朋友圈。” “他说,他看到张文杰一直在朋友圈里晒照片,还配文,说什么‘今天,知道我还没吃午饭,我的小师妹特地给我买了巧克力蛋糕,感动ing’。” “还有‘天哪,小师妹这是什么神仙师妹,知道我口腔溃疡居然特地给我买了维生素c!’” “然后,还看到他在底下的统一回复:‘我们就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你们不要多想’。” “……” 他每讲一句,看到景予安的脸色便更黑一分,他心底里,也便浮上一层窃喜。 听到最后,忍无可忍的景予安实在忍不住了,爆了句粗口:“艹,我早就知道这是个人渣败类,没想到他居然能渣成这样。” 江司南心下了然,面上却装得十分无辜:“怎么了?” 景予安没理他,而是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了指纹,点开微信,搜索了“张文杰”。 然后点开他的朋友圈,上述内容干干净净,一条没有,只有几条转发的,科研最前沿的项目成果和文章。 江司南看了眼屏幕,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受伤委屈来:“安安,你不信我?” 景予安立刻打断道:“不,这事儿我信你,他绝对干得出来。” 你特么好歹是人间逼王平头哥,这种男绿茶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一看就知道不符合你逼格! 一想到这个男绿茶之前的骚操作,景予安恨得是牙痒痒,忍不住磨了磨牙,一字一句道:“我居然不知道,这货背着我,居然干了这么多事儿。” 江司南则是在心底下默默赞了句: 干得漂亮! 不管是张文杰还是楚岳赟,这一手都干得漂亮! 有我在,你们谁都别想刷我家汤圆儿的好感度!! 江司南又恢复他一贯对外的温雅形象,表现得十足十像一位求知欲旺盛的学生,疑惑道:“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景予安“呵呵”冷笑一声:“这男绿茶还能做什么?!无非就是研究生勉强擦线过了,觉得自己本科谈的女朋友配不上他了,所以就当没有这号人了呗。” ------题外话------ 现在新型肺炎大家都要重视起来吖~希望大家平时出入记得戴好口罩,勤洗手,勤消毒,都能平平安安的过个好年~~ 第七十章 癞蛤蟆和小白鹅 江司南摸着下巴细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话应该还有后半句。 女友没这号人了,就看上我们家小汤圆儿了! 于是,某人默不作声地在心底记上了一笔。 就这种人渣,居然还想肖想他家小白鹅?! 这特么绝壁是隔壁癞蛤蟆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没有之一! 景予安右手执勺,翻过来,假装手里拿着把菜刀,先把鸡蛋划成人形,紧接着用力大卸八块,嘴里念念有词。 江司南被她这蠢萌蠢萌的举动逗笑了,又给她夹了一块鸡蛋,“快点吃,菜要凉了。你就算是把这块鸡蛋大卸八十八块,张文杰还是屁事没有。” “何必和自己的午饭过不去?” “可是我气不过啊。”,景予安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口,“艹,我真的没想到,男生堆里,居然也会有这种绿茶婊!!” “怎么了?” “除了朋友圈对你开了屏蔽,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景予安:“多了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他算总账呢!!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江司南原以为这两人,充其量也就是癞蛤蟆和小白鹅的故事,听她这语气,好像还有下文? 江司南:“不就是你送了他一些东西,然后他含沙射一下么?这种风言风语,听多了就知道是造谣了。谣言总会止于智者……” “呵。”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他巧克力蛋糕和维生素c么?” 江司南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这是我的贿赂!!” “不是什么关心他好吗??!” “他怎么还有脸脑补的??!” 江司南:……? 这话讲得十分颠三倒四。 既然有私人恩怨,那你贿赂个啥? “到底什么情况?你这话可把我讲懵了……” 景予安又恶狠狠地瞪了手底下残缺不全的鸡蛋尸体一眼,像是要透过鸡蛋把张文杰狠狠地钉在人生的耻辱柱上。 “这事儿,其实说来话长。” “真要追究,还得从我刚刚进s大的那会儿说起。” …… “啊——阿嚏!” 411实验室门口的景予安,心疼地抱住自己,拖下了两行清水鼻涕。 从包里翻出来一包餐巾纸,抽出一张,擤了一把鼻涕,忍不住嘟囔道: “这鬼师兄,怎么还不来?!” 偌大的走廊空无一人,白色的大理石地砖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两侧的实验室,皆是大门紧闭,只有排风系统还在“呼啦呼啦”的尽职尽责。 ——而且,委实是太尽职尽责了点。 吹得整个走廊尽如大漠塞北,山风呼啸。 景予安忍不住瑟瑟发抖。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十五分整。 拉开微信界面,点开“大师兄张文杰”的对话框,昨天晚上某直男癌晚期的消息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 【早上八点,411见】 景予安低低骂了一句,“这都八点十五了!!人呢!!这什么鬼地方,冻死我了!” 这是景予安来s大的第二天,也是第一天来实验室报道。 按照惯例是,每位新生,在入学的第一年,都会有一位直系的学长,领着新生办理一系列的手续,从熟悉环境开始,领着新生一步一步,从基础科研开始做起。同时,也负责解决一些生活上的困惑。 分给景予安的,是今年在研究生二年级的一位学长,名叫张文杰,药理专业。 联系方式,附在录取通知书后面,早在景予安来实验室的前三天,两人就已经互加了微信,约定了今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411是药学院最大的几个实验室之一,也是药院的标杆实验室,设备先进,地方敞亮,环境雅致…… 最大的特色,是实验室南北两侧,全部都是落地玻璃窗式设计,从走廊外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实验室里的每个角落。 ——一般,这个实验室都是用来上示范试验课,或者是公开课,亦或是国际性的交流盛会…… 此时此刻,阳光正好,照得整间屋子亮亮堂堂,明媚大气,一排一排的实验桌都是统一规格,黑底白架,连实验转椅都是统一的黑色皮面儿,金属底架上刻了s大的校徽,名字和编号。 景予安这会儿,满脑子可不是什么实验室的高档配置,而是…… 温暖。 这里头一看就很温暖。 隔着玻璃窗都能感受到的温暖…… 一扇玻璃窗,简直是分开了两个世界,一冬一夏。 景予安的脑袋贴在玻璃上,低着头,看着玻璃里,清晰地照出了一个“心疼地抱抱自己”的表情包。 委屈巴巴的。 景予安忍不住气鼓鼓地,狠狠瞪了大门一眼。 这坑爹的门禁! 放我进去也好啊! 景予安又一次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锁屏上仍旧干干净净的,一条消息都没有! 约好八点的,这都八点半了! 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才第一次见面,就放我鸽子???! 景予安忍不住乱想起来。 早在打听学校消息的时候,听闻,在药学院,师兄师姐欺压新人是常有的事情。抢材料抢人脉抢资金,什么都有,活脱脱一个小社会。 好的项目,大家都是打了破脑袋往项目组里挤,拜高踩低。新人进去,累死累活喂老鼠,洗笼子,帮师兄师姐们洗白大褂……甚至可以说是……免费的劳动力也不为过。 就像原来自己所在的d大,自己刚刚进实验室那会儿,也是这番光景。 哪回不是新人憋憋屈屈忍气吞声? 大家都是这么熬资历,熬过来的。 ——可无论私底下如何潜规则,至少,大家明面上都是客客气气的。 见了面偶尔也会好好打声招呼,毕竟,很多活还是要“倚靠”新人出力。 大项目,靠一个人,是做不成的。 但这才第一天,学长连个面儿都没见着,谁胖谁瘦都没个谱儿,就来个下马威的,景予安活到今年二十三,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靠! 景予安一拍大腿,暗道一声不妙! 难不成真遇上了个极品奇葩? 这才第一天,就给我小鞋穿? 那以后哪有好日子过啊? 景予安站在风口,想象着自己,就像是冬日里,被人挂在墙上门上的腊肉,从里到外拔凉一片…… ------题外话------ 今天大年初一,在这里祝所有支持我,喜欢我作品的大家,新年快乐! 最好的祝福是祝你身体健康,最深的祈愿是祈求中华万安! 武汉加油,大家加油! 第七十一章 好心的学长 突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景予安一个激灵,来了! 虽说内心无比沉重,但嘴角还是扯出一抹笑来,迎上前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多了个人影。 来人一身皱皱巴巴的灰色简装,运动鞋,头发乱蓬蓬的,戴着一副厚厚的防风镜,还有口罩。若不是身高优势,单看脸,几乎可以说是雌雄莫辨。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电脑包,黑色的。不是上面的牌子多先进多奢侈、多闪瞎人眼,而是里头塞得满满当当,愣生生把方形的包撑成了个结实的大圆桶形。 他一手拎包,一手插口袋,步伐很是漫不经心。 他看见411门口孤零零站着个女学生,眉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脚步丝毫没顿,继续往前走。 靠! 迟到了还敢这么拽! 白白把我晾在这冻死人的地方晾了半个小时,哪能这么容易放过他! 景予安抬脚一横跨,气势十足,直插插地拦住了来人的去路,语气夹枪带棒,嗓音却是十分软糯的反差萌: “师兄好。” 江司南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声诡异的“师兄”给惊到了,停下脚步,挑了挑眉,没出声。 没反应? 还想接着拽? 景予安眼神不善,一脸幽怨控诉写在脸上,直勾勾地望着他。 江司南:??? 幽怨?? 控诉??! 菇凉,你今天得给我讲清楚了,你是我什么时候惹的桃花债??! 还是老四那家伙的桃花债??! 又借着我的名义,人家堵上门了??! 景予安看着来人愣愣的毫无反应,气不打一处来。 好家伙! 合着我还在想着这家伙是不是想给我来个下马威! 看样子,这根本就是忘了有这回事啊! 景予安内心呵呵一声,语气极尽阴阳怪气之能事:“师兄,你让我好等啊。” 江司南:……“同学,你认错人了。” 景予安:“啊?” 说完,自己没忍住先“阿嚏”了一声。 江司南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子,被错认的郁闷也消散了几分,出声问道:“你在等谁?” 景予安吸了吸鼻子,道:“我师兄,张文杰。” 江司南“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十分满意这个答案,嘟囔了一句“还好不是桃花债”,迈步准备绕过去。 景予安狐疑地盯着他,反复确认了他对“张文杰”这三个字无感,有些泄气地“哦”了一声。 被冻得实在受不了的景予安,为了摆脱自己的“生存危机”,眼珠咕溜溜一转,灵机一动,拦住了江司南。 “等等……你别走……那个,师兄啊,我我我……我今天没带门禁卡,能帮我刷一下411的门禁吗?” 江司南眉上的弧度高了几分,上下打量了景予安几眼,摸了摸下巴,带着几分探究开口:“你也是四楼项目组的?怎么我之前没见过你?” 景予安心头一跳,糟糕! 看样子混进去已经没戏了,只能低下头,老实坦白道:“那个……师兄,其实是这样的,我今是天第一天报道。” “另一个师兄和我约好了在411,八点钟,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来……” 她低着头,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配合着委屈巴巴的语气,冻得通红的鼻尖,像个开口要糖的孩子,叫人生不起气来。 景予安又想起了刚刚的误会,耳根有些发烫。两脚局促不安地并起来,蹭了蹭。 江司南轻笑一声,也懒得计较到底是害羞,还是被戳穿了。 毕竟,这样的皮囊,实在很有欺骗性,不是吗? 带着点逗弄的心思,他眉头不动声色地跳了跳,“这样啊……可是实验室有规定的,没有填过申请表格,导师没有批准的,是不能随便放你进去的。” 景予安愣了愣,不晓得该怎么接,憋了半天,耳根通红,才憋出来一句:“……这样啊。”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失望。 好像他不给开门,是犯了多大的错儿一样。 江司南神情淡淡,也不接话,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在他眼底,读懂一抹名为厌恶的神色。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谁也不开口。 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半晌,正当江司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景予安突然弯腰,朝来人几乎是鞠了九十度的躬: “对不起,给师兄添麻烦了。” 江司南眼底的诸多情绪一瞬间褪了干净,只留下了一抹错愕。 “我知道师兄们都很忙,还给师兄添了这么多麻烦,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景予安的声线还是一如既往地软糯,她的皮肤很白,像只白白嫩嫩的软包子。 态度十分诚恳懂事——至少在江司南看来如此,而且似乎憨得有点过了头。 虽说眼底异色不断,他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别这样,别这样,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景予安笑容甜甜,声音软糯:“没有啦,真的很感谢师兄帮忙,我初来乍到不懂事,让师兄为难了。” 江司南眼底多了抹兴趣之色,语气也不知不觉中软下来:“本来就没多大事。” 景予安叹了一口气,苦恼道:“唉,我现在也联系不上那位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实验室的门禁手续要去哪里办?” 他空闲的左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想了一下,开口道:“办事处的人一般要九点才到。这样吧,你师兄要是到了九点还没来,你可以去二楼的办事处问问看,门禁什么的,都在那里开。” 他的声音很好听,富有磁性,言语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流水潺潺,清风拂面。细听之下,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专业感,口吻认真,令人信服。 景予安眼神一亮,连声道谢:“谢谢师兄!可帮我大忙了!” 江司南回以微笑:“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景予安点点头,让开一步,“那师兄先忙。” “再见。” …… 江司南也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眼底染了层淡淡的笑意。他听着她家汤圆儿夸他,内心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看样子,我那天的行头包太严实了。 小汤圆儿居然没认出我来? “你就因为他放了你鸽子?所以你记仇了?” 景予安撅着小嘴儿,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奈:“哪能这么小气啊。” “我当时是气得不行,可是和后来的事情比,什么放鸽子,都是小事儿。” “其实,那天要不是有个好心的学长给我指了路,我还指不定要跟个憨憨一样,在那里呆呆等多久呢。” 江司南忍不住失笑:“确实憨。” “你当时,怎么没有换个师兄师姐问问看?” ------题外话------ 江傲娇和景萌萌的初见吖~~~~ 求收藏求收藏~~~~ 第七十二章 过来人 景予安扒了一口鸡蛋,“那也要认识才行。” “我们d大一年能考到s大的,根本就是凤毛麟角。我也是险险擦线过的,接到录取通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的……除了上面附的联系方式,我哪里还认识别的师兄师姐啊……” 江司南的心口,莫名泛起了一阵心疼。他微微皱了皱眉,“那你当时就没想过,离开411门口,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那怎么行。” “虽然他放了我鸽子,但是我不能对他不义啊。” “万一我走了以后,他找不到我,岂不是很着急?” 江司南“啧”一声:“看不出来,我家汤圆儿还有当圣母的潜质?” 景予安鼓了鼓腮帮子,表示不认同:“这不是圣母不圣母的吧?” “我只是觉得,按照约定,我得按时到那个地方……我怕我走了,他找不到我,反倒要说我违约。而且那个地方我不熟悉,乱跑的话,不是很容易添麻烦么。” 江司南:“你没给他发微信消息?” 景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道:“没有……我原来也以为,他是因为做实验,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耽搁了,所以才会忘记的……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给他额外添麻烦,造成困扰什么的……” 江司南忍不住淡笑。 这可真是个傻姑娘。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就算是我当时给他发消息,恐怕他也不会回的。” 江司南挑眉,不解道:“为什么?” 一想到这个,景予安感觉又快要压不住自己心头的火气了,“因为这个奇葩,在后来的某一天‘教育’我,看到微信消息,一定不要马上回。” 江司南听见她“教育”两个字咬得格外重,扬了扬眉,又接了一句“为什么?” 景予安“呵呵”冷笑两声,“因为他说,导师什么的,如果看到他立马回消息,会认为他是一直在玩手机,没有好好做实验和看文献。所以,以后看到微信有新消息,一定不要马上回。” “这样可以显得你很认真。” 江司南:……? 这位老铁,你知道手机有一个功能,叫提示音吗? “他当时跟我讲这话的时候,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沾沾自喜,我看了觉得好恶心。”景予安把问题抛回给江司南,“你说,要是也有个‘过来人’给你介绍这种经验,你是什么想法?” 江司南不屑道:“我会觉得这人是个垃圾。” “连最起码的尊重人都不会。” 景予安无比认同:“就是说啊!”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穿他,给他留点面子罢了。” “他不回消息,可是却在朋友圈里,转了新的科研一线文章。这样一转,谁不知道他看到了消息,却假装没回?” “也就他自己,在那里沾沾自喜,觉得人家会夸他实验认真,看文献专注。” 江司南给她夹了块茄子,“你和这种憨批计较,也不怕掉价?” “哪能啊,要不是后面那么多事情,谁会因为这种小事情和他撕破脸啊?” …… 九点二十,二楼的行政办事处。 景予安刚办好注册,开了自习室的门禁,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撞上了跑得气喘吁吁的张文杰。 九天之上星河浩渺,三江六海波澜壮阔,南海蓬莱仙山云隐,西湖人间红尘作客,如斯景致,皆不及眼前一人,风度文雅,皎皎如月,明珠遗世,不谢风流。 ——那是扯淡的小说男主,不是眼前这个眼圈深青,一脸胡茬的科研狗。 景予安嘴角抽了抽,一句“学长好”愣生生卡在喉咙口,憋了半天没憋出来。 科研狗身高足有一米七五,但是坦白说,瘦的和猴一样这种形容,景予安觉得,实在是太对不起猴子了。 哪怕常年累月都泡在实验室里,张文杰都黑得像个非洲逃难回来的黑炭头,整个人精瘦精瘦,真是浑身捞不出二两肉来,摇摇欲坠,让人疑心风一吹许就能把人刮跑了。 脸颊深深地凹下去,脸色蜡黄,连头发都乱茬茬的,焦黄一片,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景予安扬了扬眉,大感不妙。 这导师怕不是个天山童姥?灭绝师太? 看这情况,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凄惨? 好容易等张文杰喘停了,开口的声音十分沙哑,也不知是不是熬夜过度,“对不起,小师妹!我昨晚在实验室里熬夜看实验,不小心睡过头了,实在对不住!对不住!” 若是现在景予安还在411门口,冻成了条腊肉,兴许她胸口的闷气没那么容易消下去。 不过此刻,事情该办的都办完了,加上这科研狗一副凄凄惨惨戚戚被蹂躏完的样子,景予安胸口憋着的闷气也消散不少。 她摆摆手:“没事没事,我知道师兄很忙!给师兄添麻烦了!” 张文杰脸色讪讪,十分不好意思:“让师妹等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 两人寒暄了几句,景予安就挑了个机会,开口问道:“师兄,我注册也办好了,休息室门禁也拿到了,接下去要干嘛?” 张文杰为难道:“本来是应该带你去见见导师的,然后填一下实验室的门禁申请,再看看祁老师如何安排。不过这几天祁老师去上海出差了,那边有个讲座,要到后天才会回来。” 景予安:“这样啊……那师兄的意思是,我后天再来?” 张文杰刚想点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刚刚自己迟到了,也没帮上什么忙,就这么一走了之,也实在不好。 他看了看表,道:“这样吧,我先带你四处逛逛,熟悉一下,到时候过几天见了导师领了课题,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景予安:“那就有劳师兄了。” 两人并排慢慢走了,从二楼开始,一层一层地逛上去。抛开放鸽子这事儿不讲,张文杰也算是个话痨,加之心下愧疚,忍不住想多补偿一点,一路上一直介绍个没停,时不时讲几个段子,初见时的尴尬渐渐消弭,两人气氛很是融洽。 “二楼呢,主要是几个领导的办公室,还有行政办事处,实验室是不多的。” “你看,那里尽头有个小卖部,坐在柜台里的,就是小卖部的老板。学妹要不要去看看,吃个绿豆冰沙?师兄请你。” 景予安下意识摇头婉拒:“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让师兄破费!” 张文杰字字情真意切:“师妹,今天确实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你就让我表现一下呗!也就当给你赔不是了!” 景予安见实在推辞不了,也就点点头:“那行,我就谢谢师兄了!” 第七十三章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买了绿豆冰沙出来,张文杰又连着说了许多好话,等到两人分开回宿舍的时候,景予安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三日后,三楼祁东阳办公室。 景予安捏着衣角,神色有些拘谨。 祁东阳是一位十分年轻的导师,今年四十二岁,去年刚刚评上副高,今年是第一年带研究生。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显年轻”的研究生。 帆布鞋,牛仔裤,格子衬衫,白嫩嫩的脸蛋上未施粉黛,一副细框眼镜衬得眼镜水汪汪的大,再加上江南菇凉特有的软糯嗓音。 直让人疑心这怕不是个高中生。 另一头,景予安也在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导师。 圆寸头,细眉毛,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唇角挂了淡淡的笑意,身上是年轻人才会穿的潮牌,胸口别了一个红色的党徽。 是个优秀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鉴定完毕。 “景予安是吧,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景予安鞠了一躬,“你好,祁老师,请多指教。” “不要这么客气,你和小张都一起坐吧。” 两人坐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祁东阳给两人各发了一张“暑期项目安排表”。 “暑假里,大家会轮流安排休假,这说是一张项目安排表,不如说是一张轮休表。毕竟,动物房那边的老鼠不能离人,我们也不能全部都扔下不管。” 景予安接过来,简单地扫了两眼,发现上面并没有自己的名字,疑惑道:“祁老师,上面为什么没有我的安排呀?” 祁东阳解释道:“是这样的,对于你们刚刚进来的研究生,最近的一个月,都会先跟着直系学长熟悉科研环境,还有学一些基础操作,比如说western、pcr、质粒提取之类的。” “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些我们做剩下的样本,看一下你的实验结果。如果这些操作都没有问题了,实验结果也没有问题了,我就让你接手课题组的项目。” 景予安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加油的!” 祁东阳又看向张文杰,“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了吧,那我就不多介绍了。这位就是你的直系师兄,张文杰。接下来的时间里,若没有什么特殊意外,都是他带你。” 两人各自心照不宣地寒暄了两句,最后,以祁东阳的总结性发言结尾: “那就希望你们二人同心协力,争取早日成为我们药学院的栋梁之才!” …… 三日后,四楼实验室。 “张师兄,imagej函数图像上,这个横轴表示的是什么?” “张师兄,连线求面积的时候,我们是取两个峰值,还是沿着波谷划线?” “张师兄……” 张文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脸上泛起了一丝尴尬。 他漫无目的地移动着鼠标,看着鼠标移上去时,图表上浮现出来的中文解释,企图从中找到景予安“叭叭”不停的问题答案。 可惜,都没有。 此刻,张文杰才知道,什么叫天下没有后悔药。 自从三天前,张文杰信心满满地和景予安说完“你有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之后,他就收获了一只带着晶晶眼的小迷妹,以及…… 堆成了小山的问题。 这头,景予安则是兴奋异常,心底连道s大不愧是老牌985名校,这安排正合我心意。 这些实验也好,数据处理软件也罢,在d大本科做毕业设计的时候,其实都是一知半解,仅仅只会操作罢了。若是一旦深挖其中的细节或是原理,景予安多半是一头雾水。 也就是说,仅仅只会操作,基础却不行。 这个“一对一”的辅导班,几乎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全方位360°贴身无死角的补课老师,准备为未来的项目夯实基础,查漏补缺。 再加上这补课老师都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景予安岂有不用功之理? 这可苦了张文杰。 他只觉得景予安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难解,纠缠了半天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装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来。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朝景予安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锁屏上,进来了一条广告消息。 张文杰的手斜了斜,没让景予安手机屏幕。 右手划开了消息,一边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导师的消息,先暂停一下。” 景予安点点头,安静地站在一边。 张文杰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一边偷偷瞄着景予安的反应。 她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实验数据,面庞上倒映着屏幕上的光,反映出莹润的光泽。 张文杰随便乱敲的手顿了顿。 他垂眸,盯着按亮的手机屏幕。 从亮到暗。 这一等,景予安等得久。 当她的视线从屏幕上收回去时,张文杰正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愣愣出神。 景予安皱眉,“师兄,是出了什么事吗?” 张文杰被她这一声“师兄”,叫回了魂。 他皱了皱眉,语气赔着小心,“对不起啊,师妹,我这边刚刚接到消息,项目上出了些问题,我得立马赶过去。” 景予安则是十分体贴:“那行,师兄你赶紧去。这些问题也不急在一时。” 张文杰微笑道:“谢谢师妹体贴。” 说罢,站起身准备出去。 景予安:“师兄,那这样,我把我的问题汇总一下发给你,到时候我们再约时间。” 张文杰起身的身形晃了晃。 “呃……师妹啊,这事儿也不急。我们下次有空再约,再约。” 说罢,也不待景予安回,拉开门,落荒而逃。 …… “我原来还觉得,这个师兄人挺好的。” “我原先在d大的时候,很多人都搞小团体,觉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所以我一旦开口问点什么,很多人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可是张文杰不一样,一开始就告诉我,不要怕问,他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我当时听了这话,其实特别感动。” 听到“感动”二字,江司南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靠了靠,“后来呢?” 景予安还在继续吐槽:“我当时是真不知道,他会这么戏精附体。自导自演一出好戏,从一开始的找各种借口,到后来,干脆直接放我鸽子……” 第七十四章 没空、请假和延后 【师妹,我今天下午要和师兄去学冰冻切片技术,可能没有时间,还请师妹海涵~~】 【师妹,明天上午临时有一个会议要开,我们下次有时间再约吧??(拜托.jpg)】 【师妹……】 景予安翻了翻微信消息,一连好多条,都是张文杰的“请假消息”。 景予安不禁皱眉。 imagej在使用过程中遇到的所有问题,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全部归档整理成一个word文档,通过微信的文件传输功能,发给了张文杰。 可是连着三天过去了,张文杰回复的所有消息,几乎都是“没空”、“请假”或是“延后”。 这让景予安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是不是刻意避着我? 他为什么要刻意避着我? 难道他也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都只是哄哄我而已? …… 景予安和林茵茵两个人逛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星巴克蹲到一个位置,一人点了一杯红茶,缓缓搅动着杯中的吸管。 林茵茵:“宝贝儿,你难得有空出来,怎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景予安隔几分钟看一下手机,回答得有气无力的:“别提了茵茵,我还在等我的师兄回消息呢。” 林茵茵露出了八卦姨母笑,“师兄……?哦哟,安安,咱们才几天没见啊,两周……?好像还没有,你就有新情况啦?” “长得怎么样?帅不帅?哪里人?跟你一个实验室吗?” 查户口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景予安没好气地拍了拍她的手,“这哪跟哪啊,一边去!” “我们是正经的师兄妹关系好不好?” 林茵茵抿了一口红茶,满脸“我信,我肯定信”。 景予安:…… “我从刚刚起开始观察了,你这隔几分钟就看一回手机。要这会儿在实验室里,造模时你看神经细胞的频率都没这高,还说没情况?” “啧啧,口是心非的小女人哟。” “不是啦,”,景予安无奈,“其实是这样的,我今天出来和你玩我没和他说,我怕他等会儿会议结束了有时间,找不到我。” 林茵茵扬了扬眉,一脸果然如此。 “啧,安安,这我就要说说你了。” “你说,你们这还没确定关系呢,你这出入就都要报备了?” “这种男的哪行啊,连点私人空间都不给你。你脾气软,小心可别上了他的当。” 景予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解锁,点开微信消息栏,把手机推了过去。 “你自己看呗。” “真有情况,我还能不跟你说?” 林茵茵扫了几眼,有些奇怪:“怎么都是些‘请假’啊‘延后’的,小两口不应该都是腻腻歪歪,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在一起的么?” 景予安耸了耸肩:“对不起,这长相真心寒碜,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林茵茵没了兴致,“什么嘛,还以为你母胎solo这么些年,终于要开朵儿灿烂的小桃花了。” 景予安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也要我有时间好吧。” “实验安排得这么紧,进s大后,发现自己很多基础都不牢,一边学一边做,我都快要累趴下了……” 林茵茵:“你导师这么严?天山童姥还是灭绝师太?” “导师就没管过我,一直都是这个师兄在带我。”景予安摇了摇头,“其实,师兄也挺忙的……我和他联系,他一直都是忙项目,忙开会,几乎抽不出时间来给我答疑。” “我就想着,既然我时间多,那么还是迁就一点他比较好。” 闻言,林茵茵没立马接话,而是又将两人的聊天记录翻了一遍,托着下巴,语气微沉:“安安……说实在的,我感觉,这个师兄是不是故意在躲你啊?” 景予安面露犹豫,“我也这么想……但是我仔细想想,我好想也没有哪里得罪他吧?” “好端端的,他躲着我干嘛?” 林茵茵轻笑,调皮地炸了眨眼,“或许是我们安安魅力太大,他怕一见面,忍不住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景予安:…… 你够了啊喂。 景予安脸上的忧色,丝毫没有因为林茵茵的插科打诨而减轻。头一回见她如此愁眉不展的样子,林茵茵也是收敛起了调笑的心思,认真琢磨起来。 “安安……你说,这个张文杰,他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送他东西,所以才会不怎么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 景予安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你看,你这个‘直系学长’计划,肯定不是他的期末考核内容,你也不能对他的现阶段的项目有什么助力,更不会有文章。有些功利心思重的学长学姐,你要是不拿点什么东西去拜望一下,他多半不会尽心尽力,免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景予安沉默了几秒钟,“茵茵,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他毕竟跟我说过,让我有问题就问,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我倾其所有……” “唉,你还是天真。” “现在这样口是心非的男人多了去,你和他才见了几面啊,他有几张脸,你哪能一下子就认清楚?” 林茵茵看着景予安一脸天真的样子,很是担忧地摇摇头,“安安,防人之心不可无。” 景予安还是将信将疑,“也有可能……是真的忙也说不定?” “毕竟我导师把安排表也给我看过了,上面的行程确实安排得挺满的。” 林茵茵心道:那也不可能天天都有事吧?中午?晚上?不行的话,线上网络电话?真的这么几分钟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吗? 她心底这么想着,面上却半分也没露,抿了一口红茶,低头略略思索了几秒,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安安,你这样。” “找个机会,先试探他一下,给他买一点东西试试看。” 景予安:“买什么?” 林茵茵转了转吸管,“礼物的话……你看看他的朋友圈呢,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投其所好。” “你一开始,不要买很好的东西,比如说买个小蛋糕什么的,中午趁他在自习室的时候去堵人。” “一来,一开始小打小闹一番,不出手很贵重的东西,免得把他的胃口养刁,到时候问你狮子大开口,以后就麻烦了。” “二来,你也可以趁此机会,去自习室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忙,还是故意找借口拖延。”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题外话------ 名场面,求收藏吖~~~~ @pluto:学医的 第七十五章 智力不允许 江司南眉头跳了跳,“所以……这就是他朋友圈里,晒出的蛋糕和维生素c?” 景予安叹了口气:“我猜,多半也只有这个了。” 听完这个故事,江司南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 我到底之前为什么要跟这种人斗智斗勇……演这么一出大戏? 这种人……真的干得出将计就计这种事情吗…… 我怕就算他有心,这智力也不允许吧? 这边,景予安好似开了话匣子,小嘴儿还在“叭叭”个不停。 “我靠,更加气人的是,我那次,拿着蛋糕去堵他,你猜他在干吗?” “他居然在自习室里睡觉!!” “他宁可睡觉都不回我消息!也不肯教我东西!” 景予安生气的时候,脸上嘟起两个小圆包,下唇包着上唇,撅的老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眉眼之间,是又气又无奈的神情,好像是小孩子打架打输了,又不知道该找谁出气。 看得江司南忍不住莞尔:“是该打。” “换我,我肯定当时就把他拉出来,准备和他约放学后,校门口去谈谈人生。” 气头上的景予安,丝毫没听出来,江司南这是在调侃她像个小学生。 “哼,我一开始给他买的可是软心巧克力蛋糕,小卖部里十五块一个!我自己平时都舍不得买的。” “后来我一看到他就来气,我连蛋糕都不高兴送了。” “我也不想看见他!” “可是自己找资料,那些太细节的东西又找不到,问导师,导师也只会把我扔给他,到最后我还是只能去问他。” “所以,我其实当时就很气,但是又有求于他,不得不忍。” “后来我在朋友圈里,看到他发了条动态,说是最近口腔溃疡。当时正好我去买驱蚊的药水,就顺便给他带了一瓶两块钱的药用维生素c。” “又不怎么花钱,还能顺便体现一下我对他智障的‘关爱’。” 江司南轻笑。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 关爱智障都出来了。 这得气成啥样啊。 “那他后来找不到理由后,就直接改成放你鸽子了?” 景予安:“是啊。” “你说气不气。” 江司南:“气。” “气得不得了,下次看见他我一定帮你锤他!” 景予安:……? 你和这厮又没有深仇大恨,起劲个啥? 后突然恍然大悟。 这要不起劲,那还是平头哥么? 路见不平一声吼,怼天怼地怼空气。 这才是人间逼王平头哥的日常操作好不好! 景予安眼神奇异,咬着勺子,内心一片emmm,“啊……谢谢啊……” 江司南忍不住“噗”一声,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 景予安:……? 啧。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变脸跟换衣服似的。 上一秒还要帮兄弟出气,这下一秒就这幅德行。 景予安默默扒着碗底的饭,一口一口地,一边嚼,一边数着碗底的饭粒。 咱是文明人,不能翻白眼。 只能低着头,靠您老自行体会。 一时之间,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一个脸上挂着蜜汁微笑,另一个低头专心扒饭。 乍一看,就像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相亲对象。 男的愁娶,女的不嫁。 可惜饭碗再深也总有见底的一天,倒是蜜汁微笑,只要脸不僵,那就是无本买卖。 景予安扒完了饭,心底默默回响着的就是这句话:存粮到底是干不过无本买卖。 景予安见他食欲不大,只是偶尔才动动筷子,低声问了句:“主公,你吃饱了吗?” “还要不要加个菜?” 江司南立马放下筷子,抽了张餐巾纸优雅地擦了擦嘴角,“饱了。不用再加了。” 景予安点点头,挥手招来应侍生。 还是那位漂亮的小姐姐,“您好,微信还是支付宝?” 景予安掏出手机,点开支付宝的二维码,举手示意了一下。 应侍生扫完码,江司南偷偷看了一眼。 ¥249。 看了看桌子上的三菜一汤,皱了皱眉。 有点小贵,下次不来了。 要替汤圆儿省点钱。 …… 两人推门出去,江司南偏过头,问了一句:“天色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宿舍吗?” 景予安立即摇头:“算了,也不远,过条马路就是校门。” 江司南点点头,“那我送你到生活区门口。” 这次景予安没好推拒,原地思考了几秒,答应了。 一路上,江司南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全程和她的汤圆儿保持心理安全距离。 走在路上,他的脚步很慢,景予安就算是小步慢慢走,也能跟得上。 他两手插在口袋里,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那你那天晚上,看到他出现在……还会不会生气啊?” 景予安望着前方,语气里带着些淡淡的不确定,“大概……不会吧。” “你就没想过,可能是他换了你的抗体?” “怀疑肯定是有啊……可是后来我也仔细想过,他之前一直放我鸽子,也不过是出于自尊,不想让我知道这些问题他答不上来,仅此而已。” “自尊心强,和嫉妒心强,这是两码事儿。” “除了还有一次,我们因为一点别的矛盾,稍稍有些小摩擦之外,其他的地方,我也没有得罪过他,” “更别提有什么毁掉我实验的深仇大恨。” 江司南闻言,轻轻地“唔”了一声。 夜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他不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景予安听见他的笑声,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司南也跟着停下了。 她转过头,语气认真又郑重地唤了一声,“江司南。” “嗯?”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到底……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江司南定定地看向她,想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些别样的情绪。 他的心里,在一刹那的时间里,翻涌过无数的思绪。 她是在怀疑我吗?还是仍然对张文杰余情未了,不愿意相信他会这么做?还是…… 景予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没错过他神游天外的游移眼神。 她微微皱了皱眉,略略有些不快,又低低唤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把江司南的魂拉回现实。 他看着她的眼睛,唇角轻轻地荡起了一抹浅笑,又轻轻低低地“嗯”一声。 景予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这事啊……其实也说来话长。” “不如我们先去找家咖啡店,点一杯咖啡,然后坐下来再好好聊聊?” 景予安:……??? 我们似乎才刚刚从饭店里出来? 兄弟,你这潜台词是,看见我饭都能多吃几碗吗?? 第七十六章 小学生字迹 最后,两个人还是没有去咖啡店,而是绕了趟远路,去学校的奶茶店里,顺了两杯奶茶。 一人一杯,找了学校操场旁边绿荫道上的双人木椅,并排靠坐下来,看着头顶上一片璀璨的星空。 聊天,谈话,茶是必不可少的妙物。 若你想说,有茶润喉,那些字吐出来时,必不会太过艰涩;若你不想说,大可以借着抿茶的功夫,将话一起吞下去,不着痕迹,也不露声色。 而江司南现在要的,是借着泡奶茶的机会,好好捋一捋这些天里,纷繁杂乱的思绪。 “我最开始觉得不对劲,是看到了抗体上的序列号。” “我一直都有一个习惯,我每拆一管新抗体,用的时候,除了会看一下抗体名字以外,也会习惯性地记一下它的序列号。” “我那个小冰箱里抗体多,有些用来做western,有些做组化,我要是不记序列号,很容易搞混掉。” “所以我一直都有记序列号的习惯。” “只是……我不太清楚这序列号上每个数字的具体含义。” “我也是后来,才从你楚师兄哪里了解到的。他学的是生物信息学,对这一块比较熟悉。” “你之前说,你有找朋友去了解,那么你也一定了解了一下,那些数字的含义吧?” 景予安咬着吸管,点点头。 江司南继续道:“那天其实是个误会,我去楼下拿抗体的时候,粗心大意,拉错了抽屉。” “我阴差阳错从你手里的那支抗体,编号是以‘697’开头的,我记序列号的时候,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后来听你楚师兄讲了,才知道,这不可能是在15年年底之后生产的抗体。” “我也问过了四楼负责试剂保管抗体的老师,对于抗体,他们的习惯是,会先派发生产日期靠前的抗体。两年前的抗体,又是常规抗体,日常实验都会用到,基本上不可能留到现在。实验室也不可能放着这种明显就过期的东西不处理。” “所以,我当时看到‘697’开头的抗体时,觉得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景予安眯了眯眼,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不肯放过其中的任何一个细节。 “那你是怎么怀疑上的张文杰?” “在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去之前,你曾经看到他鬼鬼祟祟进过实验室?” 江司南摇头,“不是。” “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看见他进实验室。” “之前,我怀疑过好几个人,他甚至都不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景予安见他眼神飘忽,又要开始扯别的,匆匆打断道:“别的先不说,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盯上他的?” 江司南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道:“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一起在楼下细胞房的时候,我都有帮你写出入登记的习惯吧。” 景予安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回事,点点头:“记得。” “那个时候,我总是会习惯着顺带扫一眼上面其他人的名字。” “当中有一个名字,笔迹特别丑,呆呆傻傻的,和小学生一样,我印象特别深刻。” 景予安:……? 总感觉,有种淡淡的装逼气息。 行了,我知道你字写得好。 “那个名字,就是‘张文杰’。” 景予安:“这和抗体有什么关系?” 江司南:“起初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你还记得那次我和你一起切了三只老鼠的脑瘤,第二天我在实验室不告而别的事情吗?” “我隔天早上还给你打电话来着。” 一提这个,当日的起床气好似还没有消散干净,景予安语气十分不善:“记得。” “其实那天,晚上我就连夜赶去了江北,根本不是第二天早上去的。” “也不是去什么农家乐,而是去了江北药物实验中心。我给你带回来的油焖笋,就是老徐的拿手好菜。” “我那天去,为的,就是这次的‘七雾花事件‘。” 景予安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手机没有信号,也不回我消息。” “怪不得,这次去你可以这么快就找到问题的源头。” “菌落的事情,你也是一早就知道了吧?” 江司南点点头:“没错,那次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只是没跟老魏讲。” “可是,你还是没说这和张文杰有什么关系。” 江司南:“正要说呢。” “七雾花上的菌落,很像是我之前,在我们生物基础实验室那里,正在研究的某种细菌,我就猜想,是不是有人进了生物实验室之后,没有及时做无菌处理,跑到了我们的药棚里,造成了杂菌污染。” “所以,我当天晚上没回来,瞒着老徐和老魏,连夜偷偷查了所有大棚的出入记录。” “结果,我没有发现张文杰的名字,却发现了他的小学生笔迹,写的是‘许浩文’的名字。” 景予安皱眉,“你是说他冒用他人的名字,进了我们院的药棚?” 江司南摇头,“不是我们院的,是生科院的药棚。” “那里种的都是珍品兰花,适合在南方湿润环境底下长的植物。南方环境又热又湿,大棚里还闷,兰花的叶片表面,自然不可能裹着厚厚的脂类物质。” “而据我所知,那种特殊的细菌,只会特异性分解脂质并利用。兰花叶片上的脂质,根本不能满足它的生长所需。所以即使生科院的大棚里面被污染,也很难形成那种类似于七雾花上的黄斑。” “但是很不凑巧的是,之前江北中心正在造地铁,挖隧道的时候,水管被挖断了,抢修了两天才好。” “整座实验基地的滴灌设备都需要依靠自来水,没有自来水的时候,只能依靠老徐他们组织当地的农民,人工灌溉。” “我猜想,那些菌落应该就是趁着这个机会被散播出去的。” “‘张文杰’和‘许浩文’,两个人大男人可不会和我们俩一样,互相帮着对方签名。而且前前后后,两人也不曾一同出入过,不存在谁顺手帮谁签名的事情。所以,细胞房的出入名单,和生科院的名单上,必然有一个人,签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许浩文我不了解,张文杰却是你的直系师兄,孰亲孰远,自然张文杰是头号怀疑对象。” 听完这整个逻辑链严密的故事,景予安不由得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来。 以前只觉得他皮囊好,没想到脑子居然也是个非人类。 仅仅只凭两道相似的笔迹,便能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这么多东西。 我该说他多智近妖呢,还是闲得蛋疼呢?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你才会联想到我抗体的事情?” ------题外话------ 票票给力,今天两更放毒~ 第七十七章 讲道理 江司南喝了一口奶茶,大口嚼着珍珠。 他嘴里有东西的时候,是决计不肯开口讲话的。 舍不得破坏自己在小汤圆儿门口的、难得的,文雅又斯文的形象。 这口珍珠格外多。 她等待的时间,也便格外漫长。 “有一些是因为这个吧。” “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另一个人。” “谁?” “这不重要。”,江司南顿了顿,对这个话题选择避而不谈,“其实,我和你一起去抓人那天,我也是到了电梯里,看到老楚给我发的消息,我才知道是张文杰的。” “老楚先我们一步,堵在另一个楼梯口,看着人进去,先给我发了消息,过了几分钟照片才传过来。” 江司南苦笑,“他要是直接给我拍照片,或者照片早到个几分钟,我早知道那是张文杰,我说什么也不会带你去的,肯定小会议室也不带你躲,直接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这话景予安没听明白,气鼓鼓道:“什么叫‘直接就当没这回事儿了’?” “这狗男人是你什么人?你居然这么护着他?” 江司南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尖,“因为你啊。” “我?”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司南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声线慵懒,“唉……我当时可是听说人家是你前男友,满心满肺地为你考虑,省的你俩对上尴尬,才把你拉去小会议室的……没想到,啧,好心当成驴肝肺哟……” 景予安:…… 靠! 这借口找的!! 还成我的不是了?! 江司南喝完了最后一口奶茶,站起来,把杯子投入了对面的垃圾桶里,转过头,对着景予安细细地叮嘱道: “以后自己的抗体也小心着点,别被人动了手脚。” 景予安捧着奶茶杯子,嘟囔道:“这不是还没有人赃并获么,你就这么急着给人家定罪?” “啧,我原来还不信的,现在看来,这‘前男友’的事情,好像也未必空穴来风啊。你这明显是余情未了?给人家辩解上了哟……” 景予安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你这人讲不讲道理的?!” 江司南眼里染了层笑意,朝着她挪了两步,又挪了两步。 景予安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想干嘛?” 江司南:“和你讲道理咯~” 这娇羞的嗓音…… 景予安手一抖,一杯奶茶险些糊他脸上,“你讲道理就讲道理,靠我那么近干嘛?” 江司南轻“唔”一声:“不靠近一点,你怎么听得见?!” 景予安“啧”一声,给了个白眼。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学什么霸道总裁啊??” “难道人间逼王平头哥这封号,还不够你骚??!” 江司南脚步一顿,忽而失笑。 这头的景予安刚刚脱口而出,就后悔了。 完蛋了…… 这平头哥平日里就心眼小…… 这下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记仇呢…… “这外号叫这么顺溜,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在背后编排我啊。” 小心脏七上八下的时候,忽听得他这么来了一句,景予安睁开眼。 一脸惊讶。 江司南挑眉:“怎么不说话了?怕我记仇?” 景予安回神:“……啊,不是,只是没反应过来,你居然不生气?” 江司南奇怪道:“这我要生什么气?” 江司南奇怪,景予安更奇怪,“兄弟,你在药院热搜榜上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那可是怼天怼地怼空气,上至院长,下至实习生,就没有你不敢怼的人!” 江司南歪了歪头,唇角微勾,“那我什么时候怼过你?” 景予安:“对,你是没怼过我,可我也没惹过你不是。你好端端的,怼我干嘛?” 江司南:“既然你知道我好端端的不怼人,那你这么怕我干嘛?” 景予安又想到了那个梦,头脑慢了两拍。 再回神时,江司南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离她仅有一步之遥。 景予安捧着奶茶杯,隔在两人中间,眼神慌乱,“你声名在外,名头那么盛,一连串操作还那么骚,谁能摸得准你的心思。” 这一幕落在江司南在眼里,眼底里蓄着的笑意愈发深了。 这才是他的小汤圆儿。 那个鲜活生动的,喜怒都写在脸上的汤圆儿。 而不是压抑着情绪的,努力要装得一脸平静的小大人。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他的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 远比她那次站在门外,对着他低声说谢谢的时候,剧烈得多。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让你愿意去放弃很多很多的计较,只为换回她这副鲜活又生动的表情。 他忽而蹲下,抬头,看向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隔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也能清晰地看到眼底的光。 就像是头顶上这片璀璨的星空。 她看着他的眼睛,心口跳了跳,任由他温润的声线一点一点,在心湖上划起一道一道涟漪。 “心理学上说,当你居高临下的时候,你能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最深处的内心。” “你不愿居高,那我就将就一下。” “为你蹲低一点。” “这样,我的心思你总能摸准了吧?” 景予安握着奶茶杯子的手僵住了。 她听到了她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 “咚、咚” 这股热气,顺着血液循环,从心口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向大脑,直到耳尖。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先说话。 夜空之下,繁星璀璨。 她坐着,他蹲着。 都微微绷紧了后背,想要以玩笑的姿态,去掩盖住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 打破静寂的是江司南的手机,魏经天的微信电话。 江司南站起身,手指一划,点开了消息框。 “老江?你人在哪里?” 江司南:“外面,刚吃完饭。” “赶紧回来一趟,五楼大会议室。” 江司南看了一眼垂眸不语的景予安,“什么事儿这么急?” “pcr和核酸数据库的结果出来了,等你开临时组会呢。” 江司南垂眸,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是那个吗?” “你到了再说。” “行吧。” 说着,正要挂电话。 那头突然传来魏经天抬高了的声音:“等会儿。” “又怎么了?” “你在外面的话,带四份盒饭回来。” “我这里,大伙儿都没吃东西呢。” “成。” 江司南放下手机,看向景予安:“看样子你这会儿是回不了宿舍了。” 景予安:“怎么了?” 江司南神秘一笑。 “带你去……见见世面。” ------题外话------ 咳咳,过年没断更,求个收藏,不过分吧? 第七十八章 外交型人才 不管这平头哥今天到底哪根筋搭错,但是这一如既往地逼格高倒是真的。 景予安满头黑线地盯着手里满满当当的一大包,语气迟疑地开口:“这……是一点点便当?” 这包东西,我环抱都抱不下吧?? 同样型号的袋子,江司南手里满满拎了两大包,里头除了刚去食堂打的四盒盒饭以外,塞满了方便面、火腿肠、罐装咖啡…… 结账的时候景予安特地看了一眼,足足600+rmb的各式储备物资。 景予安:……?? 这都够我吃上两个月了……? 咋在你眼里,还只有一点点……? 两个人带着几大包东西,径直来到了五楼的大会议室里。 一推门进去,里头灯火通明,正对的一张大屏幕上,一排一排颜色各式各样的数字正在跳跃着。 桌子周围,徐熙媛和周宝骐各自对着手里的电脑敲敲打打,魏经天托着下巴,靠坐在会议桌上,眼神专注地盯着大屏幕上跳跃的数字。 楚岳赟坐在投影仪的左手边,桌上放了两台笔记本,一台连接着投影仪,另一台屏幕也亮着,时不时的,他要在两台笔记本之间切换一下。 江司南推门进去,放下手里的两个大袋子,“大家辛苦了,先过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闻言,除了魏经天,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视线投向推门进来的两人,向两人打了个招呼。 “南哥。” “谢谢。” 魏经天没回头,只有声音传过来,“你们先吃。” 周宝骐靠近门,站起身,帮着江司南分发盒饭和一次性筷子。 江司南则是打开袋子,拿出一罐咖啡,递给景予安,又指了指不肯过来吃晚饭的魏经天。 景予安心领神会,拿起咖啡跑过去,戳了戳魏经天的胳膊。 魏经天正想到一半,突然被人打断了思绪,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转头,见景予安递过来一罐咖啡,没多说什么,拉开拉环,抿了一口道:“谢谢。” 景予安眨眨眼,“江师兄买的单。” 魏经天斜眼看了江司南一眼,轻“嗤”一声,“他能报销。” 景予安:…… 怪不得你手笔这么大。 六百多软妹币,刷卡都不带眨眼的。 江司南了解他那脾气,没管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切入主题,“老魏,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你让老楚跟你讲吧。” 楚岳赟咽下口中刚扒的一口饭,“初步筛选出来了。” “我们六点半刚刚做完核酸测序,现在已经将核酸序列输入国家数据库和我们学校新更新的的数据库里,同时进行比对。” “国家数据库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数据库的正在比对。” 江司南:“近型有哪些?” 楚岳赟脸色微变:“emmm……我都不知道这个要怎么讲。” “我们一共发现了13种核酸序列相似度超过70%的物种,相似度最高的居然是……” “主要分布在印度洋流域靠近热带地区的,一种藻类……” 周宝骐见江司南脸色阴沉,放下筷子,准备替楚岳赟求情,“南哥……我当时也觉得这肯定是山哥学艺不精……” 江司南打断了他,“你先等等,听你山哥继续说。” “根据数据库提供的资料,这种藻类是蓝藻的变异品种,最先是在印度半岛附近被发现。后来据研究,这是顺着洋流,从波斯湾流域飘过来的。” “这种藻类最大的特点,是在自身能够进行光合作用的前提下,具有高度发达的‘消化系统’,能够利分解并利用石油中的有机物,兼具了腐败微生物的特性。” “但是……目前还没有相关的文献,提到这种‘蓝藻近似物’,会在中国境内分布。” 江司南点头,“好的,辛苦。” 这头,景予安已经看傻了。 这群人……非人类吧? 你们不是学药的么??! 我学的是不是假药理??! 药理不是应该学的是这种药的作用机理么?? 对象不应该是人么?? 咋你们还有蓝藻的数据库??! 特么牛批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楚岳赟讲完最新的情况,继续低头默默扒饭。 没几口,盒饭吃完了,他走过来,从袋子里翻出一根火腿肠,咬住一端,转圈圈。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扒饭的扒饭,看数据的看数据,转圈圈的转圈圈。 江司南和魏经天同款姿势,斜靠坐在会议桌上,抱臂沉思。 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条突然停了,正中央弹出一个提示框,“总比对对象:180062,比对完毕。” 楚岳赟立马放下手上的火腿肠,回到笔记本跟前,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 20秒后,大屏幕上弹出来一个excel表格,为首第一条写着: 「20140306-0081,负责人:李国强(生命科学院)。」 周宝骐疑惑道:“这是……?” 楚岳赟嘴里的香肠还没咽下去,含糊着道:“项目……编号。” 魏经天和江司南对视了一眼,沉声道:“不然……这事儿我们还是先和洪院长讲一声?” 江司南抱臂,没好气道:“你早汇报不就完事儿了吗?” 魏经天罕见地没跟着呛,“我这不是也想先自己查查看么……等查到了污染源头再报也来得及啊……” 江司南抱臂,声线淡淡:“那这次……谁去和生科院那帮疯子拍桌子?” 整个会议室在一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把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江司南。 准确的说,是他身后的景予安。 景予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是这眼神……emmm…… 这生科院是什么虎狼之地吗……? 江司南头也没回,不屑冷笑,“你们是觉得,她这个菜鸟,能把事情交代清楚?” 众人又默。 魏经天弱弱举手,“……不然这次,还是要麻烦你……” “不干。”江司南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 魏经天:…… 下次我给你买盒饭还不成…… 在这你来我往的无声切磋中,景予安突然明悟了。 楚学长学的是生物信息学,管数据库;徐师姐管抗体材料分发;魏学长统领全局;周师兄写文章。 反倒是这名气最盛的平头哥,自己从没听过他具体到底负责哪块。 没想到这居然是个高级对外交流合作的外交型人才?? 景予安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大型会议上,药院代表平头哥一身西装,皮肤雪白,病病扭扭歪歪斜斜地靠在会议室里皮面转椅的靠背上,一脸似睡非睡的慵懒神情,台上代表唾沫横飞。讲到感情深处,平头哥轻飘飘吐出一句,那人登时气得双眼滚圆,七窍生烟吐血三十升…… 啧! 人才啊! 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人间逼王平头哥,怼天怼地怼空气! 这还有比他更牛批的外交人才吗???! 我大药院平头哥一出,谁与争锋??! 一时之间,景予安看江司南的眼神都变了。 出乎意料里还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 我以后一定会对“平头哥”这类头铁的外号,刷新一下自我认知…… 徐熙媛收拾好了餐具,弱弱地插了一句:“两位,现在不是争这个的时候。” “重要的是,这次‘七雾花事件’,到底有没有什么解决方案?” “我们总不能放着江北药物中心那么多花不管,先去跟生院吵架啊……” ------题外话------ 为…为大佬加更… 第七十九章 咖啡终结者 全场皆陷入沉思想对策,只有景予安一脸懵比。 有没有人来解释一下?? 和生院吵架是个什么情况??! …… 这次,只过了一分钟,江司南便想好了对策。 他扬了扬手,沉声道:“这样,老魏,你准备一下报告,等会儿给洪院长发过去,再打个电话问问他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吩咐。” “老楚,你继续把这个项目编号里面,我们学校资料库里,涉及到的所有文献和相关资料调出来。等一会儿传到群里,大家先看一下。” “老周,你负责检索变异蓝藻、变异菌群的相关文献,一共13种,主要涉及它的分布、生物学特性,最重要的是看一看,对什么物质或者是生物敏感,天敌有哪些。小媛,你去帮老周。按照相关度排序,老周从上到下查,你从下到上。” 等一众人的事情都安排完毕,江司南顿了顿,“等会儿,我去跟生科院的李国强老师先打个电话,问问他情况再说。” “就这样,散会。” 景予安见他没给自己安排,问了一句,“那我做什么?” 江司南从口袋里掏出校园卡,指了指魏经天,“你魏师兄号称‘咖啡终结者’,一天能灌好几壶,你先去买点罐装咖啡回来。” “特黑加浓。” 景予安:……? 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职场跑腿小妹的味道…… 景予安:“……要买几罐?” “多多益善,记得把饭盒和垃圾带下去。” …… 半小时后,等景予安重新拎着一大袋子“特黑加浓”,和一些面包之类的小零食回来时,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何为“咖啡终结者“。 江司南拎回来的那袋里,最起码有十来罐咖啡,眼下已经全部见了底。徐熙媛桌前放着两罐,一罐开口,一罐没动,楚岳赟和周宝骐前各一罐,其余的,都堆在了魏经天门口。 而且,似乎都已经空了……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鼠标和键盘敲击的声音。 景予安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悄悄收走了桌面上的空罐子。然后重新放了新的“特黑加浓”在原位。 她挨着会议圆桌的顺序,绕行一圈收,最后轮到徐熙媛。 景予安的手刚刚搭在她的咖啡罐上,徐熙媛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腕,冲她摇摇头。 景予安:??? 她又冲景予安比了个口型:还没喝完。 景予安:??? 没喝完,你拿两罐做什么? 景予安正疑惑着,她又朝着景予安眨了眨眼,指了指外面,又比了个口型:江学长。 景予安:……??? 师姐,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没有默契…… 您能直接手机打字发微信吗? 她见景予安没明白,指了指咖啡,又指了指外面。 景予安恍然大悟。 这是让她去送咖啡呢。 景予安点点头,放下袋子,拿了一罐咖啡推门出去了。 走廊里,没看到江司南的人影。 景予安略略思考了一下,掏出门禁卡,刷开了江司南的小实验室大门。 拉开门,里面灯火通明。 江司南正站在窗前,换上了一身白大褂,靠坐在操作台上,抱臂沉思。 听到她开门进来的声音,他突然转头,绽出一抹微笑。 “你怎么来了?” 景予安抬了抬手,“送咖啡。” 江司南:“先放着吧,我刚喝了奶茶现在不困。” 景予安:……? “奶茶提神?” 江司南微讶,“一杯奶茶的咖啡因含量是咖啡的四倍,你自己也喝,不会晚上睡不着吗?” 景予安摇头:“没有,我晚上睡眠质量超好。” “沾上枕头就能睡。” 江司南轻笑一声:“小朋友,那我可和你不一样。” “我睡眠浅,松果体可是全部退化完了。” 景予安:……??? 之前在实验室里睡得八风不动四仰八叉原来是没给你喂奶茶??? “先放着吧。” 景予安把咖啡罐收在生活区的桌子角落,拉了张凳子坐下,“怎么样,有进展了没?” 江司南沉声道:“我刚刚已经给李国强老师打过电话了。他近期手头是另一个项目,最近三个月都没有做过相关的实验。不过他也说了,他会负责排查近期参与项目的人,看看有谁去过江北药物中心。”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我们如何解决这次的生物污染。” “再拖下去,这批七雾花,可就要全部报废了。” 景予安抿唇,安慰道:“别急,大家都在,肯定有办法的。” 江司南声线和缓,应了一句:“好。” 他这一声应得很轻,落地却是斩钉截铁的坚定,无端端让人生出一种安定感。 像一根定海神针。 她忽而想起了徐熙媛的话。 想起了她脑海里曾经浮现过的场景。 少年鲜衣怒马,唇角笑容肆意飞扬。 眼中三分清高,七分桀骜。 眼睛亮得惊人。 景予安忍不住唇角荡漾开三分极清浅的笑意。 江司南突然转头,“对了,我的卡呢?” 景予安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张卡,汇报道:“一共买了319块6毛。其中……” 江司南抬手打断了她。 “这次就算我请大家的,不要算那么清楚了。” 景予安:“……你不打算报销吗?” 江司南轻笑了一声:“……你听老魏讲什么浑话,哪有报销还不拿小票的?” 景予安:!!! 卧槽! 我一开始看你没拿小票我以为你可以直接查流水…… 看着景予安一脸“卧槽我干什么蠢事”风中凌乱的表情,江司南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松软的发丝。 “好啦,大家今晚熬夜都辛苦,买点夜宵慰劳一下也不过分。” “洪大佬一向给补贴大方,这点夜宵钱,我还是出的起的。” 景予安:…… 兄弟,这前后加起来都将近一千大洋了。 你居然告诉我这是小钱……? 景予安一脸怀疑,“真的吗?” “你别骗我。” 江司南:…… 他揉了揉眉心,无奈道:“你刷的时候,就没看看卡里余额么……?” “里面应该有小两千,下个月的餐补马上到了。” 景予安:“你能补多少?” “餐补一个月一千七,其他的,项目组另算。” 想到了自己一个月国家才给补五百,导师补三百的景予安:…… “我们发12个月。” 只有十个月的景予安:…… 得,当我没说。 我一年的补贴也就你饭钱的零头。 这日子还有啥可比性…… 江司南忍不住调侃道:“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是个有钱人?” 景予安:……?? 大兄弟,你怕是实验室里呆久了,对有钱,有什么误解吧?? 我还没说你胖呢,你咋还喘上了? 江司南扫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已经晚上十点十二分了。 他看向景予安,劝道:“时间不早了,你再不准备回去,宿舍门禁要赶不上了。” 不想,景予安闻言,却微微皱眉,“你干嘛赶人啊!难道因为我菜?就要赶我走??我难道不是科研小组的一份子吗?” “你们熬夜,我才不要一个人回宿舍睡觉呢。” ------题外话------ q阅端的读者们能麻烦刷一下评价好评吗?1五星=潇湘1收藏,满50加更一章吖~ 第八十章 射不主皮 江司南只是好心劝了一句,没想到他家小朋友反应居然这么大。 望着眼前“如临大敌”的小朋友,江司南十分无奈,解释道:“赶你走,不是因为你菜。而是希望你能好好回去休息。今晚,我们还不知道要熬到几点钟。” 景予安还是固执地摇摇头:“我不走。” 汤圆儿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之色。南方人软糯的嗓音,就算是这样严肃的场景,放在江司南耳中,也蒙上了一层撒娇的滤镜。 像极了影视剧里,忠贞爱情的男女,依依不舍的场景。 他知道她是不愿意和大家分开,不愿意一个人回宿舍心安理得地享福。 但此刻,他却不可控地,想把这个软糯的声音据为己有。 只当她是为了自己才会留下来。 思及此处,他忽地生出了几分逗弄的心思,还想着得寸进尺,想听听他家汤圆儿能为他留在他身边,再多“努力一下”,再多说几句好话。 江司南挑眉,道:“难道你情愿留下来当咖啡小妹?” 景予安笑道:“那也好。” “只要……能帮到你们就行。” 这话讲得卑微又客气,听上去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但不知为何,她偏能用这样不卑不亢的语气平淡地讲出来,像是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江司南忍不住微微皱眉。 他是想听她“努力”,并不是想听她卑微。 景予安看着他这副表情,以为没能说动,眼神黯了黯,“我知道自己菜,但是你能不能听完我接下来讲的,再决定要不要赶我走。” “好。” 他抱臂,斜靠在桌边,收起了所有的笑容,眉色微敛,第一次像个严肃正经的导师。 “江司南,大家现在都在会议室里忙,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回去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江司南,我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也不希望你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江司南忍不住打断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呀,”,景予安调皮地眨眨眼,“我其实刚刚想说,你肯定会以为我是这么想的对吧。” “你怎么可能这么肤浅。” 江司南:……? 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这么高大上了吗……? “你肯定是怕我融入不了,适应不了,习惯不了。” “怕我觉得,大家都那么优秀,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当个跑腿小妹,心里会有落差。” “可是,孔子都说了,‘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射箭是否能中靶,考的是眼力心性,若不中,那是训练态度问题。但是箭能在靶子留中多深,人的臂力不同,并不能强求。” “我知道自己的水平,我有自知之明。” “我也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我不是故意把姿态放低,去装成‘咖啡小妹’,委屈求全,来换取组里的存在感。” “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在完成你布置的任务。” “仅此而已。” “所以我要留下来,因为我要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掷地有声。 身形娇小,脊背笔直。 像个桀骜不驯的战士,微微扬起了下巴。 她的眼神格外清亮,闪烁执着又坚定的光,却又不是一往无前地蛮劲儿,而是透出一种澄明通透。他能透过这双眼睛,看到灵魂深处生命最初的韧性。 正如她所言,她不是无理取闹,不是为了不留骂名,也不是为了讨好谁,而是真正地将自己看作一名战士,大气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甚至让他这个“保护者”,瞬间觉得自己的羽翼黯然失色。 他哑然失笑。 傻里傻气的。 从未有人如此“认真”地回答过他每一个揶揄玩笑,甚至还帮他想好了辩解词,哪怕自己曾经以近乎恶劣的方式对待过她,她也从未愿意认真地“记过仇”。 他喜欢这样的她。 大气又自信,通达又聪慧。 虽然有点天真,有点傻气。 但她总能用这种近乎“愚拙”的方式,让他所有的小心思在她面前,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这就是他的姑娘。 值得他托付起后半生,并肩携手走下去的姑娘。 江司南揉了揉眉心,掩盖住自己炽热的眼神,却盖不住自己飞扬的语气:“你不是一直挺怕我的么,怎么现在给机会都不跑了?” 景予安愣了一愣,“那你同意我留下来了?” 江司南失笑:“你孔老夫子都搬出来了,口才还那么伶俐,我哪说得过你?” “噢……这样啊,”她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说服了辩才一流的“平头哥”,眼角的笑意快要飞起来了,眼睛大且灵动,骨碌碌转着小心思,摸了摸下巴,“那我现在不跑,你也可以理解为……我舍不得我刚挑的那两袋零食。” “毕竟,难得能看到你大~出血。” 江司南:…… 姑凉,实不相瞒,你周师兄请客吃饭那次,单就是我买的。 这厮足足刷了我三万七!! 你可比人家下手轻多了。 他看着她古灵精怪的笑容,眼神里满满都是无奈。 半晌,他挥了挥手,“那你要向我保证,你不能打扰到他们。” 景予安:“嗯嗯,我只吵你。” 这句“我只吵你”,成功把江司南顺了毛。 他心情一好,话也多了,从柜子里抽出来一块板,递给她,“你等会儿进去之后,在一边看着。” “有什么问题,我这里有速写板,你先记下来,到时候一并问我。” “虽然你之前的老师有点渣,但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当老师,就得对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倾囊相授。” 景予安很认真地记下了,“嗯。” 江司南又顿了顿,仔细过滤了一遍自己还有没有遗漏交代的部分,觉得可以了,才对景予安点点头,“那就先这样吧。” “你要是有问题,尽量别出声,私下里拉拉我的衣服……” “嗯?” 话音未落,江司南就感到自己右手边的白大褂传来一阵拉力。 “什么问题?” 景予安脸庞微红:“……呃,那个,里面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你能不能大概和我讲一下?” 她射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很可爱的“一点点”手势,“就一下下。” “要不然……我怕我一会儿进去了……一点也听不懂就尴尬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几乎是细若蚊蝇。 完全没有刚刚小战士样的一丁点儿影子。 江司南忍不住莞尔,认命般长叹一声,“你们本科老师,有没有讲过实验室大规模菌类污染的处理方法?” 景予安低声回了八个字:“寻找源头,阻断隔离。” 江司南点头,“没错,寻常的菌类污染的确可以这样。” “隔离之后,让它自生自灭。” “但是,这一次,七雾花实在是太过于珍贵了。” “不说资金投入,如果这一次这些药物样本毁掉了,要等下一批七雾花的幼苗运到,我们再进行培育,等它成熟后再进行有效物质的提取,整个项目的进程,怕会整整拖慢六个月。” “这还不算我们确定土壤里,这种菌落是否清除干净的时间。” “你可能对前沿药物发展六个月没有什么概念。” “但是我可以打个很简单的比方给你听。” “在现代社会,电子产品的平均更新换代周期为18个月。” “随着科技的进步,这个数字还将不断缩短。” “六个月,几乎是三分之一个生命周期。” “洪军最初在七雾花项目立项的时候就说过,现在ad(阿尔茨海默症)和pd(帕金森病)都是研究的热门领域。不仅是我们,上海的高校也在尽全力攻坚。” “七雾花的幼苗,决不只有我们一家有。” “若是被上海抢先一步,发表了论文,注册了专利,那我们这一整个项目组,这么多天的研究成果,就全白费了。” ------题外话------ 大兄弟,你栽得不冤~ 第八十一章 一朵金花 他的语气很平静,景予安听完后却神色一禀:“我明白了。那现在……我们这是要做什么?” 江司南微微一笑:“大方向来说,是找它的天敌。” 久远的记忆潮水般涌来,混合着四年前痛不欲生的片段,他竭力仰头,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给心上人留了一个笑意渐深的唇角。 “这种菌落,在波斯湾一带,我怀疑,这可能是石油泄漏之后,海里自然筛选出的新鲜玩意儿。既然连石油都可以利用,那基本上可以说是站在了腐食性食物链的顶端。” “按照我们这次七雾花上黄斑的扩散速度来推算,它的繁殖速度并不慢。” “可是,除了波斯湾和印度半岛,却并没有在地球上的其他角落里发现。” “这至少可以说明两点。” “第一,它不是一种迁移性物种,不喜欢大量扩张它的地盘,或者是它的繁殖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比如只喜欢呆在含油量丰富的地方。” “第二,它有天敌,遏制了它的大量繁殖。”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尝试着,从这两条思路着手,看看是否能在不损坏七雾花的基础上,找到应对这场危机的办法。” 寂静的夜里,原本纷繁错综的讯息,在他温润的声线里,条分缕析,一点一点明朗起来。 景予安的眼神越来越亮,听到最后,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这就像是蝗灾的治理思路,先找源头,再投放天敌,尽量实现生物防治!这样才能减少对七雾花的破坏!” 江司南淡淡道:“没错。” 景予安忍不住夸赞道:“你真的好厉害!我以前也听张文杰讲,但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江司南轻“嗤”一声:“那是他自己没捋清楚。” “真要基础好,就应该像我这样,一条一条地,能摆在桌面上,讲得清楚。” 景予安:…… 真是帅不过三秒。 看着他这嘚瑟的样子,景予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江司南向前一步:“啧,这表情可不像是存心夸我啊?” 景予安:“没有啊……你本来就很厉害。” “这话我存心的。特别存心!存心得不能再存心了~”说完,忍不住又接了一个白眼。 江司南被她这表里不一的反应逗笑了,“唉,长得帅,实力又强,没办法。” 景予安:……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说真的,你要是性格脾气好一点,不那么毒舌,又少点自恋,说不定会成为我们院的‘一朵金花’。” 江司南:……? 男人……是用金花形容的……? “现在倒好,大名鼎鼎的平头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白瞎你一副祖国三好青年的样貌。” 江司南:“切~爷不稀罕。” “男人要靠实力说话,何况爷怼的就是那些小人。” 景予安:…… 这钢铁直男的口气……是谁教你的? 人间逼王平头哥这是打算在线化身成傲娇小奶狗……? emmmm…… 画风根本不对好嘛! ------题外话------ 晚上刚刚做完工作码的……下午的时候会再补一章更新的! 第八十二章 jojo的百宝箱 被她这么一插科打诨,江司南心头郁郁的情绪陡然间消散不少。 “那我们现在进去吗?” 江司南垂眸,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突然转身,拉开抽屉,翻找起来。 几秒后,他从里面翻出来一个黑色的金士顿u盘,吹了吹上面的浮灰,顺手收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进展如何。” …… “老洪怎么说?” 进门之后,江司南第一件事,便是逮着魏经天要结果。 魏经天摊了摊手,“他说他看完给我回电话,让我保持手机畅通。” “好的。老楚你呢?” “数据库里,涉及这个项目的资料有600+g,现在刚刚下完40个g,要全部下完至少还需要6个小时。” 江司南忍不住皱眉:“600g?都是文献?难道是扫描图片格式?” “不是。大部分都是实验图,里面混杂着统计表,都在一个压缩包里,要下得一起下。” “有单独的参考文献吗?” “有一份endnote的文献目录,txt格式,总共涉及了6300+篇参考文献,我已经导入了,后台在图书馆开自动下载。” 江司南从口袋里掏出来刚刚翻到的u盘,递给楚岳赟,“你先看看,这个里面有没有相关文献,先调出来,放在大屏幕上,让大家一起看。” “没问题。” 楚岳赟接过来,插到连着大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文档界面,点开了名为“jojo百宝箱”的的u盘,足足有120g的资料,磁条区一片通红。 看清楚弹出来的界面后,楚岳赟手一抖,差点把鼠标直接扔出去。 120g的u盘里,只有四个文件夹。 高清无码、家庭教师、视频二区、学习资料。 在场四男:………… 魏经天:这兄弟这么猛的吗??! 周宝骐:我南哥这是……媛姐可还在呢!!!嘤嘤嘤我还是个宝宝我不要看家暴现场…… 楚岳赟偷偷瞄了一眼徐熙媛,她正一脸似笑非笑,看着江司南。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去……? 南哥,要不要这么刺激……? 嫂子还在呢…… 你这让我点哪个是好? 江司南则是偷偷看了一眼景予安。 小汤圆儿还迷糊着,眼神晶亮,盯着屏幕等下文。 江司南忍不住暗骂一声。 我擦!! 上个博士后怎么回事??? 不是说这是我们学校近十年热门课题的文献和实验资料吗???!! 什么玩意儿???! 这要是点开……劳资的一世英名!! 楚岳赟巍巍颤颤,舌头打结:“南……南哥,这……点……点哪个?” 江司南咳嗽一声,“咳咳……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之前那个博士后留下的,说是里面放了他整理的,我们学校近十年的热门课题的文献,还有部分实验资料……” “我想着里面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就想着拿过来看看。” “今天之前,我一次都没用过,不信你们问问景师妹,刚刚就是她和我一起找的。” “我们翻出来的时候,u盘都积灰了!” 众人灼热且八卦的视线之下,景予安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是这样。” “上面一层浮灰。” 周宝骐拍拍胸口:还好还好!我南哥这肯定是被坑了哇!!就是那博士后干的!!骗我南哥说这是学习资料!!! 徐熙媛眉头微挑,看了一眼没啥反应的景予安,轻笑一声,对着楚岳赟说:“他让你找文献,你难道还一个一个文件夹翻?” “直接把项目编号输进去,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 “没有就再搜关键词。” 楚岳赟如蒙大赦,一边照做,一边不禁暗暗感叹。 看看我媛姐! 不仅不生气,还帮我南哥解围!! 人前多给面子啊!! 南哥你这嫂子找的,太特么有眼光了!!! 江司南也是松了一口气,给徐熙媛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魏经天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闻着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两撇大浓眉揪作一团。 “知道内情”的周宝骐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和楚岳赟一样,无辜卷入这场“家庭纷争”。 不过,这博士后起名骚归骚,刷子是真有两把。 “20140306-0081”的项目编号输进去,真的跳出来三个文件夹。 一个是以“20140306-0081,李国强”命名的大文件夹,还有两个是它下辖的子文件夹:实验数据、背景文献。 ------题外话------ 远在天边的博士后:我靠!!劳资当你兄弟才跟你资源共享!!你居然……居然…… 第八十三章 讨论 魏经天:“背景文献,点开看看。” 楚岳赟照做。 首先落入眼底的,是一排以英文文献名字命名的pdf文件。楚岳赟的鼠标滚了滚,上面是英文,下面是中文核心。其中,有些英文文献命名的最前方,还标着一些诸如“20.79”,“6.77”之类的数字。 影响因子! 周宝骐忍不住赞叹道:“真不愧是大佬的资料库!” 这连影响因子都给你排好了! 江司南:“老楚,影响因子从大到小,排排看。” 楚岳赟点点头,推了推眼镜,双手飞速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为首第一行,是一篇影响因子高达34.66的文献。 ——《distributionandbiologicalcharacteristicsofaparticrestrophilyanobacteria》(一种特殊嗜酯类菌落的分布情况和生物学特性) 一眼扫过这个名字,魏经天的声音有些兴奋:“快、快点开看看!” 这是一篇2010年10月刊载于《annurevbiochem》上的文章,根据出处,它来自于一位美国加州大学的科学家。根据博士后留下的笔记,在当年,这篇文章一共被highlight两次,在学术界投下一颗重磅炸弹。 江司南匆匆几眼将摘要扫完,当机立断,“老楚,群里发一份。这篇很有研究价值,让大家都先看一下!” “明白。” 景予安掏出手机,仅仅过了三十秒,群里弹出一条文件下载提醒。 点开文献,里面总共有16页。 除去第一页写摘要和简介,前2页讲这种特殊蓝藻的分布,中间10页提及它的生物学特性,还有两页用于写acknowledgement。 景予安抿了抿唇,找了张椅子拉开,在速写板上铺上几张新的a4纸,埋头开工! …… 专注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景予安一边翻着手机端上的必应学术大词典,一边龟速爬到第八页的时候,这头的江司南已经看完了整篇文献。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他愁眉苦脸的小汤圆儿,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趁着记忆还新鲜,他点开了手机的备忘录,找了个眼尾能扫到景予安的姿势靠着,把刚刚脑海中的闪烁的灵感记录下来。 等景予安全部看完,抬起头的时候,距离收到文献,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分钟。 景予安扫视了一圈,见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干着自己的杂活,喝咖啡的喝咖啡,刷手机的刷手机,上厕所的上厕所,还有些疑惑。 不过片刻,她反应过来了,脸色微红。 大家……这是在等我看完吗? emmm…… 好像拖慢大家进度了…… 江司南一直在留意着她,见她放下手机,他点好保存,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环视了一圈,“大家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魏经天也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周围一圈人散漫的场景,摇头:“时间紧急,直接开始吧。” 江司南皱眉,刚想出声,白大褂又传来一阵拉力,小汤圆儿揪着衣角,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魏经天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难以置信,今天这个“刺头”居然这么快偃旗息鼓了。 “既然没问题,那就开始吧,老楚,你把文献投一下。” 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站在会议桌正前方的魏经天。 “本篇文献中,我想先听听大家的想法。” “老规矩,从我开始,大家转一圈,轮着来。” 魏经天也不废话,抓着一支翻页笔,直截了当切入正题,“目前就我们手头上的资料来看,这种菌落主要分布在石油含量丰富,或是脂质丰富的热带地区。” “根据文献,它能够在10-18摄氏度的海水中大量繁殖,在营养条件充足的情况下,出现爆发式增长。不过一旦当温度低于4摄氏度时,它又会很快进入休眠期。” “我准备从这一点入手,看看有没有突破。” 话音刚落,周宝骐立马举手。 “老魏,虽然我觉得你思路挺好的,我也觉得第7页的温度变化应该重点highlight。但是,除此之外,还有第2页的分布情况统计。” “山哥,麻烦把第2页的那张分布图投一下。” 几秒后,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奥尔良烤鸡腿图。 整张鸡腿从外皮到骨头,颜色由红转蓝,渐渐加深,透过旁边的量表,则是能发现菌落的分布数量则是完全相反。 周宝骐干劲十足,颠颠地跑到魏经天身边,咧开嘴,“嘿嘿”两声,顺手拿走了他手边的翻页笔。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点。 “大家请看这边~” “这张地图,是美国墨西哥湾,文献中提及的菌落分布,都是在这里进行取样的。” “和我们在江北基地那边的抽样一样,都是均隔抽样。” “从这张图来看,沿海部分菌落分布数量较高,深海区数量低。” “我初步分析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沿海的温度较高,第二个是由于洋流,这部分海水的浮油含量更高。” “所以,除了老魏刚刚讲的温度以外,我认为这种菌落的繁殖速度,还和石油泄漏之后的残余油量有关系。” “就像我们这次七雾花上的菌落,很有可能也会在‘脂类丰富、温度适中’的地方,才会大量繁殖。” “从这些思路入手,我认为,如果要考虑生物防治,可以从嗜酯类温带大陆性菌落的天敌入手,可能会有效果。” 徐熙媛举手:“有疑。” 魏经天:“讲。” “我们查到的藻类和菌落,都是分布在海洋中的,而且我刚刚检索了相关文献,并没有发现它们在陆地上有分布。” “单纯只是从温度和脂类这种培养条件入手,我认为无法确定它的生物防治对策。” “因为很大程度上,这种生物的天敌也会存在于海洋中,而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美国或者印度进行一一摸排。” “即便是依靠陆地嗜酯类菌落的天敌,或者是它本身对于营养物的竞争性,在这种繁殖速度面前,恐怕也无法取得任何优势。” 这个问题很中肯,却也很犀利。 周宝骐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一时间没有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案。 众人皆在思索。 景予安忍不住看向江司南。 他斜斜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一贯慵懒的神情,双眼微眯,盯着屏幕上一只放大了的鸡腿,神色淡淡。 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中的原子笔。 景予安思绪飞远了。 他……这姿势,到底是在思考对策,还是纯粹……看鸡腿看饿了?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僵局的时候,楚岳赟挠了挠头,“南哥,我有一个想法,你听听行不行。” ------题外话------ 鉴于读者反应,我修正难度系数,但是这是主线,没办法少写。 这个事情结束后撒糖~ 第八十四章 熬夜、实验 “南哥,我觉得,我们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七雾花最初发现的时候,本身就是生长在低温环境底下的。我们把大棚温度调到8-10摄氏度,又补了气肥,只是为了适应它的最适生长条件。” “既然低温能够有效,我们可以试试看‘低温培养’。” “如果不行的话,高原气候,也不止是低温。还有低压、低氧、冻土等等一系列恶劣条件。” “如果我们从这些条件入手,或许有突破也说不定?” 江司南转了转手中的笔,原地思考了两秒,沉声道:“有道理,不过我认为还要再加一样。” “低湿度。” 说完,他看向微微皱眉的魏经天。 “老魏,不如我们每个人先做一部分试试看,留两个人在这里继续查文献?” 魏经天也觉得此法甚妥,双管齐下,无论哪一方有突破都是好消息,于是看了看表,道:“老楚你马上设计protocol,设计好立马发到群里。” “发完以后,你还是呆在这里,和小媛一起,继续扫文献。” “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看老楚怎么安排!” 讲完这些,魏经天敛容屏气,原本圆滚滚的脸上,下巴处戳出了一截黑青色的胡茬,显得有些沧桑。 “这一次,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七雾花的事情,我们必须竭尽全力,争分夺秒。” “我们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算我拜托大家了。” …… 四人出去,周宝骐去了四楼细胞房,魏经天也回了五楼自己的实验室。 剩下两人,重回江司南五楼的实验室拿样本。 江司南从柜子上拿了两个篮子,把样品分成了两份。又带着手套,从柜子最底层翻出两个全新的密封袋,分别把两个人的手机装了进去,一边动作,一边语速飞快地交代道:“……密封袋等会儿进去之前也要记得消毒,万一要是安排到你,肯定是做正常培养条件的,就和平常一样做,不要紧张。” “别听老魏瞎莽什么只有一次,你就当普通的实验,好好做,别紧张……” 他又从试剂架上翻出一瓶全新的酒精,“隔壁细胞房里的酒精不多了,你把这瓶新的一起带进去,到时候直接倒进去就好。” “培养基都在右手边的冰箱里,从上往下数第二层。里面有富脂培养基,我全部都已经灭菌灭好了,你拉开门直接用就行。” “还有什么我想想……”,江司南一口气和机关枪一样吐出一大堆,大脑有些缺氧,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算了,你要是有什么找不到,直接给我发消息。” “给你用的这个密封袋是我私藏的超薄款,手机的摄像头可以直接透过去拍。到时候你要是哪个不会,直接拍照或者短视频。” “流量够不够?” “我这边实验室没有wifi,要是超过了到时候给我截屏,我帮你申请报销……” 江司南脑子还在飞速旋转着,思考着可能遗漏的边边角角,右手边的白大褂却突然传来一阵拉扯感。 “怎么了?” 景予安盯着眼前这个碎碎念如老妈子的人间逼王,又好气又好笑:“我知道啦,我又不是没有做过细胞培养。” 江司南不满道:“你是嫌我话多?” 景予安:……? 难道不多吗? 你瞅瞅你在会议上淡漠高冷的样子,和魏师兄真有这么大仇??! 满脑子只想快点把这厮送走的景予安,脸上挂上了“今天天气真好”的官方笑容。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也要加油,低温实验室挺冷的,你记得穿厚一点。” 江司南果然没再多言,眼睛笑成了一条小缝儿,愉悦道:“好。” …… 1:49。 景予安结束了实验,几乎是踩着点,一脸疲惫地回到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除了江司南没看到人影,大家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上。 楚岳赟在摆弄着他的电脑,厚厚的镜片上,反射出数据跳动的光。他把鼠标拔了扔在一边,改成用控制台操作,指尖轻点,尽量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周宝骐横跨了三张椅子,在他旁边,躺得四仰八叉,已经睡着了。 徐熙媛也撑不住了,电脑屏幕还亮着,人却枕在桌上小憩,肩上盖了一件黑色外套。 好像是魏师兄的……? 魏经天正低头对着手机,噼里啪啦敲打着什么,见景予安推门进来,立即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手机。 景予安心领神会,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刚刚调好,魏经天的私戳消息就弹了出来: 【你把培养时间告诉我,到点了我喊你,把闹钟关掉。】 【我们轮流守夜,你能休息就休息一会儿,旁边会议室里还有软沙发。】 景予安心口一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下了观察点的时间,加了一张【谢谢.jpg】。 景:【对了,怎么没有看到江学长?】 魏:【他还没出来,等会儿出来后,我和他轮流守夜。】 景:【好哒,师兄们辛苦了!】 景予安收起手机,却没去隔壁,也学着周宝骐的样子,把三张椅子拼在一起,躺下,闭目养神。 …… 凌晨4:30,景予安在睡梦中被魏经天摇醒。 起身打了个哈欠,消毒一系列流程走完,在电子显微镜下,拍下了3h细胞的实验图像。 过了20min,回来时,众人都睡熟了。 只有魏经天一个人还在强撑着,眼窝发青,胡茬又密了一圈,已经快要连上鬓角了。 江司南还是不见人影。 …… 凌晨5:16。 江司南一身寒气,从细胞房匆匆赶回来。 一进门,环视一圈,看到了椅子上睡得正熟的小汤圆儿。 她身上盖了条徐熙媛的亮橙色羊毛毯,缩成了一个球。 她的睡颜很安静,侧躺着,手脚都缩在毯子里,白嫩嫩的小脸上,流淌着窗帘缝隙里,漏进来的路灯的光晕。 江司南匆匆忙忙的心,一下子落回了胸口,像是候鸟突然找到了归巢,亮橙色的温暖洗去了一身疲惫。 他唇角牵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轻手轻脚绕过去,轻轻地把她背后的毯子掖实。 接着,又绕过去,拍了拍昏昏沉沉的魏经天肩膀,指了指另一头会议室里的沙发。 魏经天摇摇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一晚上没合眼的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白大褂,强打起精神,推门出去了。 ------题外话------ 我加快进度了。 第八十五章 骨相 7:06。 景予安是被太阳晃醒的。 会议室的窗帘漏了一条小缝,淡金色的朝晖斜斜打在脸上,闭了眼睛,也能“看到”一片明艳的景象。 景予安嘟了嘟肉鼓鼓的包子脸,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 忙碌了一晚上的众人,还睡得很熟。 景予安叠好毛毡,放在桌子上,起身,无声地伸了个懒腰,原地活动了一下因蜷缩而僵硬的筋骨。 下一刻,她就看见了一晚上不见人影的江司南。 他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斜靠在椅背上,眼窝一片青黑,下巴上戳出了一截。睡梦里的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脸色不大好,逆光的时候,少了许多锋锐,白皙的面庞显得温润而安详。 会议室里,安静得一塌糊涂。 景予安盯着他,略略有些出神。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出神地端详着他。 江司南的骨相极好。 眉骨很高,微微有些凸出,面相上来说,这样的男人命属权贵,上进心强,是极富贵的相貌。 眉压双目,鼻梁高挺。 一双杏目,配着浓密的眉毛,只要稍稍板起脸,便足以生出一副不怒自威天生威严的面容来。 只可惜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把这天赋浪费在了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表情上。 唇角微微牵起一抹极细小的弧度,破坏了这份天生的威严,却又不会给人以邪肆的感觉,再加上平日里时刻都挺得笔直的脊背,只会让人觉得,在矜贵中又透出一股子书卷气。 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尽管现在,他抱着手臂,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但仍然无法掩盖他本身温雅的气质。 景予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你说他平日里,那副欠揍的样子是不是故意的?? 就不能学学他自己睡梦里的样子么?? 好好一位翩翩佳公子,为啥要当个药院热搜topone的人间逼王?? 白白浪费自己这身皮囊。 真的是搞不懂。 …… 景予安去洗手间抹了把脸,到细胞房里看了看自己的细胞。 一套流程下来,刚刚换下白大褂,就听见细胞房的大门,传来“叩叩”的轻响。 “汤圆儿,你在里面吗?” “在。” “在做什么?” “换衣服。” 江司南握着门把手的右手,顿住了。 虽说明知道这里面不可能看到某些旖旎的场景……但是他脑海里却遏制不住某些旖旎的想法……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要是做实验的话,就别换了,先出来吧。” “你周师兄去买早饭了,我让他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鸡丁包。” 闻言,景予安眼前一亮,手上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马上好。” 她扣好风衣的扣子,拉开门。 江司南长身玉立,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得笔直。 头发显而易见梳理过,但是胡子还没有刮。想是实验室里,没有剃须刀的关系。 他微微一笑,“走吧,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我们去会议室等。” “好。” …… 两人一前一后,推门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几人的手边,人手一罐“特黑加浓”,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 看着两人进来,都声线慵懒地打了声招呼,“早~” 景予安点点头:“师兄师姐早。” 楚岳赟:“南哥,师妹,你们来得正好,师妹3h的数据在哪里?” “大家的都给我了,现在就差师妹的了。” 景予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扔过去,“点开来,标了今天日期的那个。” 楚岳赟点点头,从旁边口袋里随便抓了两块小点心,礼尚往来,“你先垫垫肚子,老周马上回来。” 徐熙媛的妆还没有卸,一晚上熬过去,皮肤有些泛油。她找了个机会离开位置,去了一趟洗手间。 江司南顺手接管了她的电脑,把一晚上整理的文献资料用u盘拷贝出来,传到了群里,再导入endnote。 一边等文件上传,一边掏出手机,继续在备忘录里敲敲打打。 景予安见状,也掏出手机,温习着文献上的知识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 没多久,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周宝骐手里提着六七个袋子,深吸一口气,直飚四千的肺活量一鼓作气炸响:“开——饭——啦——” 这么大动静,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楚岳赟很兴奋,霍一声弹起来,走到他跟前,搓了搓手,“哪袋我的?” 周宝骐挑了两袋最大的,放到他手里,“按照你的要求,水煮蛋买了五个,耽误不了你的‘健身大业’。” 徐熙媛轻笑着伸手,“我的呢?” “媛姐的无糖豆浆哪能忘了??!” 周宝骐从一堆东西里面翻出来一杯豆浆,“我给媛姐放在我的包子里了,它一定热乎!必须热乎!” 徐熙媛笑容甜美:“谢谢。” 魏经天跟着周宝骐后脚进门,还没伸手,周宝骐就从桌边的袋子里,顺了一杯咖啡,一并推到他的面前。 “魏哥的‘双份鸡肉卷’,向您报道!” 分完之后,还剩下两个袋子。 周宝骐看了看余下的两人,挠了挠头,“南哥,你和景师妹的写在一起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分,包子就拿了一个袋子装……” 江司南:!! 干得漂亮! 老周啊,不枉大家兄弟一场! 没白疼你! 周宝骐很热情,上赶着把塑料袋往景予安手里塞,道:“师妹,别客气。” “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你要是不够,师兄这里还有。” “进了咱课题组,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说完,还特地往景予安这边靠了靠,低声道:“你别跟南哥客气,你们这份我特地多买了。你要是觉得不够,就把南哥那份也一起吃了。” “别看他现在冷着一张脸,其实特别有绅士风度,对我们都体贴,对女孩子肯定更体贴。” 景予安:……? 兄弟,这误会有点大。 你确定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 你确定你没有把隔壁的魏总张冠李戴一下……? 景予安左手接袋子,右手麻溜地掏出了手机,“师兄,那我把钱转给你吧。” 身后突然凭空伸出来一只手,卡在两人之间,抢先抓住了塑料袋。 “你不用和你周师兄客气的,他还单身。” 周宝骐看着一脸高贵冷艳的江司南,一脸懵比:……?? 这和单身不单身有啥关系……? 我又不是要泡师妹……? 景予安:……? 这是没吃早饭还是没吃药……? 在两人困惑且迷茫的视线下,江司南无比淡定从容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你周师兄还指望着你,能给他介绍两个小姐妹呢。” “对你出手,肯定要大方。” 周宝骐:……??? 南哥今日一如既往,这操作骚得我看不懂啊?! 景予安:……???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体贴? 进课题组还带介绍对象的?! 呵呵! 那你家南哥可真体贴! 江司南解开袋子,往他家小汤圆儿的方向递了递,绽出一抹精致的微笑,荡漾开一片艳艳男色,“我这人比较民主,你先选,别客气。” 景予安:…… 一排包子都是一个馅,您老这算哪门子民主……?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景予安随手抓了一个包子。 下嘴时,牙都是飘的。 这可不是包子。 是小姐妹!! 是资本主义气息的民主!! ------题外话------ 江司南:有我在谁也别想占我家汤圆儿的便宜!!! 第八十六章 对策 一行人匆匆解决了早饭。 魏经天抽了张徐熙媛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等众人收拾完,便毫不犹豫地切入正题:“从3h的培养情况来看,低温、低压、低湿度均可以使得细菌的繁殖速度明显放缓。” “其中,效果最明显的,还是周宝骐做的‘低湿度’。” “我把数据投出来,大家看一下。” 屏幕上,一分两半,分列着两张照片。一半是自然湿度,一半是低湿度。 通过软件计数,低湿度的细胞数,只有自然湿度的1/3。 “低压的效果也好,相比起这两项,文献上提及的低温,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接下来,我认为,我们的主要目光,应该放在湿度和低压上。” 魏经天的指节敲了敲桌子,会议室里,“叩叩”的声音回荡着。 周宝骐性子急,最听不得这磨人的声音。 “魏哥,这低温好控制,可这低湿度……” “江北药物中心地盘这么大,一时之间,我们上哪里去搞这么大功率的除湿器?” “生科院的暖棚里倒是有一台烘机,可这烘机一上,温度也得上,低温又怎么保证?” 徐熙媛也忍不住皱眉,为难道:“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麻烦的是低压。” “大棚虽然是密闭空间,但是塑料膜的孔径,根本隔绝不了空气分子。如果阻绝不了气体交换,那低压条件根本不可能成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江司南突然道:“老魏,你把统计数据拉成折线图,让老楚看一下。” 魏经天看了他一眼,顿了两秒钟,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老江,这才两个数据点,老楚建模就算再有能耐,这数据也不够做重复模拟啊。” 江司南淡淡一笑:“套那篇文献模板上的公式试试看。” “如果低湿度的模拟曲线,能够与文献上低温的横坐标重合,那我们不妨做一次大胆的‘模拟计算’。” “直接用温度公式推算低湿度的繁殖情况,取3h和6h两个点,代进去。” “现在,离12h培养结束,还有几个小时。” “我们不妨先用3h和6h的数据代入公式,用概率推算偏移率,然后计算出12h的结果。再做回归进行验证,如果有效果,那最好,我们直接和老徐打电话,让他组织人改条件。如果没有,那我们这几个小时也不算干坐着浪费。” 魏经天皱眉不语,半晌,沉声道:“除了用烘机,你有办法解决湿度的问题吗?” 江司南转了转手中的手机,点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我只能先说说我的设想,行不行还要留待实验确定。” 魏经天点点头:“那你先说说看。” “湿度曲线,在用烘箱或者是空调时,会有一段时间处于畸变期,也就是说,在某一个时间段里,湿度会快速下降。” “如果我们同时用烘箱和空调,在大棚的两头进行作业,那么可以控制空气湿度,在短时间内进入畸变期,快速下降。” “如果畸变期能够赶在菌落大量繁殖期之前,全部结束,那么我们就成功了。” 江司南还没讲完,魏经天便忍不住打断了他:“恕我直言,这想法有些天方夜谭。” “不说别的,大棚里,哪可能两头都有插座??” “你当烘机是什么??普通拖线板,怎么可能满足得了它的功率??” 江司南讶然,“你忘了?” “另一头,可是接着滴灌系统。” “我们把滴灌系统关了,不就有电源了?” 魏经天恍然大悟,“没错!” “大棚里的湿度,至少65%以上都来自于土壤和叶面的蒸发,关掉滴灌,湿度的下降会更加快!” “这样三管齐下!” “七雾花说不定有救了!” 众人脸色皆霁,心口上悬了一夜的大石头,落了地。 楚岳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马上来合曲线!” …… 生物信息建模这种事情,非专业人士还真插不上手。 魏经天直接和老徐打了个电话,把这边的推论和布置讲明白了。又忙着去联系导师,电话一个接一个。 周宝骐在一边给楚岳赟报数据,省的他来回不停地切电脑屏幕。 江司南见众人都在忙,又看了看继续原地摸鱼看文献的景予安,摸了摸下巴,给景予安去了一条微信消息: 【速写板在哪里?现在我有空答疑。】 景:【好】 景:【在这里会不会打扰?】 江:【小实验室去。】 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江司南带着他家小汤圆儿,回了五楼的小实验室。 …… 江司南靠坐在桌子上,摸了摸胸口,从习惯的位置里抽出原子笔,左手托稳速写板,右手在上面圈圈画画起来。 景予安则是拖了一张椅子,刚刚坐下,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站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两个一次性杯子,转头问江司南:“你要不要喝热水?” 江司南脑袋没动,“可以,走廊尽头有开水房。” “谢谢。” 江司南望着她的背影,唇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 三分钟后,景予安推门而入,见他正在专注地圈画着什么,没有打扰他,蹑手蹑脚地在他手边放了一杯热水。 景予安本人则是安静地捧着另一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借着灯光,眯起眼睛,小心地打量起江司南的侧颜来。 他的眼睛很亮,即便是藏在金丝边眼镜之后,仍然足够耀眼夺目。 思考的时候,他的右手习惯轻轻地敲击着什么东西,或桌面,或速写板,或手中的原子笔。 手指修长,下笔行云流水,流畅极了。 她想起了他的字。 隽挺清秀,自成风骨。 银钩虿尾,汪洋恣肆。 大约也只有这种行云流水的动作,才能写出这样潇洒的字来? 江司南顶着这灼人的视线,耳后发烫,偏偏还要维持自己“温文尔雅的侧脸”。 他觉得自己快要顶不住了。 他放下手中的速写板,假装自己看完了,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上面的笔记,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除了上面的问题,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要补充吗?” 第八十七章 舞台 景予安顿了两秒。 “还有一个!” “这篇文献的abstract(摘要)我也看了,里面好像没有提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是怎么能迅速确定这篇文献很有价值的??” 这是一个听起来毫无价值的问题。 至少对比这份文献本身来看。 江司南扬了扬眉,显然对这个问题始料未及,“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景予安挠了挠头,“这个啊……其实是因为我最近正在整理实验数据还有刷文献。” “相关的文献检索我也学了,照着那方法来,hit了几百篇,每次都要花很多心力,一篇一篇看,去筛选哪些有用。” “可是我看到你好像仅仅只看了几分钟,不仅仅筛选出了足够多的有效信息,甚至能直接告诉我们‘很有价值’。”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有什么诀窍吗?” 江司南这会儿听明白了,唇角微微上扬,端起刚刚她倒好的热水,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这很简单。”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的,那种藻类的背景吗?” 景予安点点头:“记得。但是文献的abstract里,好像并没有提到……?” 江司南又问:“那这篇文献是什么时候发表的?又是谁发的?” 景予安回忆了一下,没有印象。眼神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点开看看。” 景予安掏出手机,点开了文件。 十五秒钟后。 “是2010年10月的文章……是来自美国的加州大学。” 江司南脸上笑容不变,声线温润,继续循循善诱,“那2010,石油,美国加州大学,这几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你有没有想到些什么?” 景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时间、地点、事件…… 有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她的脑海。 她语气不是很确定,声音也很低,试探着道:“是不是……那一年,在美国发生过什么石油污染事件?” “这件事过后,推动了美国的大学对于这种藻类的研究?” “bingo!” “基本对了。” 江司南打了个响指,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赞赏。 “不过不是藻类,是菌类。2010年4月20日,美国墨西哥湾发生了原油泄露事件,这几乎是世界历史上,最大的一次石油泄漏事件。” 说着,江司南又打了个响指,“不过,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次事故影响的海域范围超过11000平方公里,对当地海域的生态系统产生了重大影响。” “美国联合了海洋生物学家、海洋生态学家等上百位专家,去评估这一次事故可能带来的影响,并想办法解决海上的‘浮油’问题。” “其中,有一种观点认为,可以适当引入我之前提到过的,印度洋海域的‘变异蓝藻’,可以达到生物净化的功效,解决这场生态危机。” “但是,最终,这个方案被否决了。” 他的声线极富磁性,讲解的时候耐心又温柔,景予安托着下巴,已经完全沉浸其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江司南淡笑,“因为怕引入新物种。当时对于这种藻类的研究并不多,若贸然引入,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墨西哥湾内,它将会大量繁殖,造成外来物种入侵。一个控制不好,甚至当地已经饱受原油摧残的生态系统将会直接崩溃。” 景予安忍不住叹道:“那政府也太难了吧?” 江司南耸了耸肩,“政府难不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从‘墨西哥湾事件’之后,美国生物学会整整半年的研究热门都是这种特殊的蓝藻。” “所以,2010年10月份的文献,几乎是当时这个领域最前沿的文献了……” 江司南顿了顿,又补充道:“当时印度藻并没有引进,但他们在美国本土却发现了类似的菌类,间接可以印证,我对它来源的推测,有很大可能是正确的。” “这篇文献中,总结了这种菌类的规律性分布,即便我的推测有误,它也能缩短我很多查阅其他文献资料的时间。” “再加上,它提及了这种新菌种的生物学特性,那么就很有也会提到它的天敌,对酸还是碱敏感……所以,综上,这篇文献,对于我们将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景予安叹服:“明白了。” “也就是说,如果要判断一篇文献对于自己是否有用,那么标准有两个:第一,它是否能够补全我知识框架的漏洞,或是节约我大量查阅其他资料的时间。第二,则是要关注一下背景事件,思考一下研究背景与研究热点。” “我讲得可对?” 孺子可教也。 江司南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他的汤圆总结得很好……至少从学术上来说。 若是之前,她没有对着他讲过那番“射不主皮”,他也许会点到为止。 不过现在嘛…… 他觉得,这些还不够。 他小汤圆儿的心胸,应该配得上更加广阔的视野和舞台。 他看着灯光下,映出的白嫩嫩的小脸,一如既往地干净澄澈的眼睛,专注又期待地望着他。 他心底一动,轻笑一声:“不过,若是我看来,你还差一点。” “其实一开始,最先打动我的,不是这些学术上的东西,而是这篇文献的背景资料。” 景予安不解,“这有什么讲究吗?” “它的背景是2010年,‘墨西哥湾石油事件’,工业历史上最大的石油泄漏事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不语,只是盯着他的唇,眼底满是专注。 江司南很满意现在的相处方式,眸色愈发柔和。 “通常,作为研究人员来看,我们去研究一样普世性极高的,或是实用性极强的东西时,这些历史、政治事件很重要。” “如果当时发生了什么著名的事件,吸引了全世界的关注,政府、大学、科研机构,那么自然而然会推动这项研究本身的进步。” “研究本身,必不会独立于这个世界的经济和文化。” “有些人,是从这些事件上获得启发,厚积薄发;也有些人,是被吸引而来,聚集于此,兴趣使然。” “对于我们而言,科研本身,就是从如海的信息潮水中,汲取营养。” 他竖起了食指,轻轻点在鼻尖,“记着,小汤圆儿。” “现在社会是个信息社会,有很多时候,无论是多么不相干的,多么细碎的信息,都有可能会在某一天,以一种完全出乎你意料的方式,透过一条隐秘的线,连接起来。” “它不像月老的红线,那样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它会真真切切握在你的手里,就像这样。” 江司南右手握拳,平伸到她的跟前,缓缓打开。 一支圆珠笔。 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第八十八章 格局 景予安顺着他的动作抓过了笔,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江司南淡笑着,把速写板一起递给了她。 她带着困惑,看向了那块速写板。 下一眼,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是…… 几乎所有的关键词,都按照顺序,被用细线连接起来。连线之间,不同的线条和箭头,组合成了一副完整的思维导图! 乍看之下,似乎只是让凌乱的关键词排列有序。 一旦细看,景予安发现,整篇文献的框架,都被人重塑了! 好像从平面变成了立体,从二维变成了三维。自上而下,每一个要点,都按照逻辑顺序缓缓对接、组成了立体的框架! 所有框架,所有细节,都在他的笔下,一目了然,一清二楚! 他真的用他手中的笔,把这些‘信息’之间的‘关系’,全部画成了线! 看得见摸得着的线! 握在手心里的线! 景予安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男人带给她的震撼! 从一开始的魔术般的手术操作,到近乎是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解决构思,再到现在教科书式的文献讲解,这一环一扣,一饮一啄,无一不彰显着这个男人天才式的才华! 这不仅仅需要深厚的学识积累,还需要冷静、细心、观察力,甚至是独具一格的想象力,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规避重重障碍,找到最近的那条通天大道! 若放在古代,这必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将星! 少年意气,策马疆场,细心胆大,谋略过人! 她再抬头时,江司南正端着那杯倒好的白开水,唇角带着云淡风轻又早有预料的笑意,冲着她遥遥举杯。 强! 太强了! 实在是太强了! 这才几分钟……? 居然就可以把我这差生的作业改成这样……?? 简直是妙手回春…不对,脱胎换骨… 再投个胎也就这样了吧!! “你是怎么做到的?” 江司南淡笑:“大学里,选修课学了门逻辑学。” “简单的概念分类和重新组合罢了。” 景予安:……?? 您这装逼的功力……? 您的学术涵养比起这个可差远了…… 就在她以为,他会继续就这个话题发表某些“平头哥语录”的时候,江司南却收敛起了所有的玩笑表情,神色严肃地开口:“汤圆儿,说真的,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牢牢记住。” “我希望你能慢慢学会,把各种各样的信息,哪怕是偶尔听到的八卦新闻,都能够放到你的脑海里,陪着你一起思考。” “或许你会觉得没有必要,我多此一举。” “但是,我想认真地告诉你,这些东西,或许真的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帮上你的大忙。” “这是眼界,它决定了你站在多高的位置上,以何种态度、何种眼光去理解这个世界。” 景予安怔忪了片刻,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江司南挑眉,“嗯?你觉得我在带坏你?” “不是。” 景予安摇摇头,“只是,好像以前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讲过。” “人家说到眼界,一般都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或者再让我背上一大堆的圣人语录……” “从来没有人劝我去留心八卦新闻的。”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说法。” 江司南揉了揉她松软的发丝,轻笑道:“安安,人不是一定只能读圣贤书的。每一种文字之下,都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这人生并无高下优劣,只是有些你从未经历过。” “所谓眼界,是指你目力所及,你能看到的范围。它能让你的人生舞台更加宽阔,而不是约束你高飞,成为束缚你的枷锁。”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虚幻的缥缈,视线平举,看向了她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真诚,透过他的眼睛,她好像真的能看到山河万里,九州大地,四时风景。 安安,我想培养你。 如果说原来,我还只是想成为能够保护你的人,那么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你值得更好的,来与你的胸怀相配。 景予安看着眼前褪去了一身尖刺,温润儒雅的男人,内心除了叹服还有困惑。 他简直就像是一团难解的谜,时而慵懒,时而尖锐,时而温润,时而张狂。 恶劣起来像个孩子,正经起来又有模有样。 学识丰富得让人赞叹,格局浩大得让人止不住向往,真诚起来人格魅力拉满,时不时的小脾气又让人忍不住敬而远之。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讲这话,是在真心且认真地教她一些东西。 而且,几乎是常人难以企及的,格局和眼界。 珍贵,且受益终身。 景予安有些懵懵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 江司南:!! 难道…… 他的汤圆儿终于开窍了??! 他的眼神忽而一亮,散出了灼人的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心口挨了重重的一击。 “嘭”一声,炸出漫天的火树银花。 他低低浅笑,如初绽的桃花,又似泠泠淙淙的溪流,划过心上的静湖,激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因为……我把你当自己人啊。” 此言一出,景予安脸上混沌全消,恍然大悟。 她想起了周宝骐那句“进了咱课题组,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感动之余,遂挺了挺海尔兄弟式的小胸脯,一脸郑重又严肃地,学着电视剧里兄弟熟稔打招呼的方式,在他肩头轻轻锤了一记。 “好!就冲你这句话,大家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江司南:……? 我怎么觉得…… 好像有哪里不对……? …… 第二日,洪军办公室。 洪军放下手里的报告,推了推眼镜,看向了对面会客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江司南,有些奇怪地开口问道:“这次菌落的事情,你不是解决得很好吗?虽然损失了一批叶片,但是花体都保住了。怎么我看你脸色比没解决时还难看?” 江司南软趴趴地瘫在靠背上,一脸生无可恋:“没什么,只是突然知道了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洪军:……? “你小子一向没心没肺,居然也有你难受的事情?” 江司南有气无力道:“是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一下挣起来:“老洪,你说,你要是有一天发现……你老婆一心只想和你做兄弟,你是个什么想法?” 洪军面不改色:“我和君珊本来就是兄弟。” 被秀了一脸的江司南:…… 他继续软趴趴地趴回原位:“那算了……当我没问。” ------题外话------ everythingthatyou''velearntandallthehardshipsyou''vesufferedwileinhandyatsomepointinyourlife. 你学过的每一样东西,你遭受的每一次苦难,都会在你一生中的某个时候派上用场。 ——佩内洛普·菲兹杰拉德《离岸》 灵感取自于此。 第八十九章 投入 这一问一答里,老狐狸已经把这前后的关系,七七八八理差不多了。 他盘了盘手里的紫砂茶壶,端起来不慌不忙地抿了一口:“怎么着,看上哪家小姑娘了?” 江司南继续躺尸:“我学生。” 洪军戏谑道:“哟,师生恋啊,咱学校可不提倡搞不正当关系。” 江司南轻嗤一声:“什么不正当关系。恋爱关系很正当好吗,若她同意我还想去敲本证呢,民政局官方盖章。” 洪军:“你小子,居然是认真的?” “不然?我至于在这里犯愁,怎么把兄弟变老婆?” “唉,老洪,师娘当年也是你小师妹,你是怎么把人家追到手的?” 一提起自己爱人,洪军笑眯了眼睛,“这个啊……” “我当年那会儿吃得多,长得也壮,差点还去部队里当了兵……” 江司南脸一黑:“行行行,您老那差点当兵的故事,我下回再好好领教,这次能不能挑重点。” 老狐狸淡淡一笑:“怎么,着急了?” 紫砂壶盖“咣”一声落回原位,“小伙子,这追人可是水磨工夫,要一点一滴,细水长流,润物无声地感化她,你这么莽,心态上就不行。” 江司南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水磨工夫”,心更塞了,“我倒是想,可是人家上赶着在我肩头锤了一拳,一句‘好兄弟’堵得我愣是没敢接话。” 洪军想象了一下这小兔崽子吃瘪的场景,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又看了看摊在沙发上无精打采的某人,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才追了多久,这就泄气了?” “想当年,我跟君珊一个课题组的时候,天天早上五点多起来,排队给她买豆浆。晚上一边看文献,还一边排着队替她打热水。” “连着排了一年。” 江司南:…… “合着您老这是,排队排出来的革命爱情?” 洪军:“我说你小子,平日里看你实验挺上道的,怎么这事儿上居然脑子转不过弯来?” “君珊当年可是我们实验室里唯一的女研究员,多少人虎视眈眈着,这哪是我排排队就能拿下的??” 江司南心肌梗塞的感觉更严重了。 他觉得,眼前这老狐狸,明摆着是在逮着他的痛处,“大放厥词”。 “可惜了,他们不懂,追女人,一味对她好可不行。” “最主要的,是要她对你好,她愿意为你去投入。” “她不投入,哪来感情?” 江司南:…? 这是什么迷惑套娃行径……? “她对我没感情,怎么会愿意为我投入?” 洪军嘿嘿一笑,笑得高深莫测,“所以啊,我排了没几天,感冒了。” “蹭了她一个学期的白手帕。” 江司南:……??? 蹭白手帕是什么鬼……??? “君珊心软,看见我感着冒,还大早起来排队,那心就更软了。” “我拎着大包小包,那时候豆浆又没有密封袋,我手一歪,那豆浆不得泼了?” “那我鼻涕下来了,怎么办呢?总不好自己擦吧……?” “然后……嘿嘿嘿……” 江司南:…… 这特么就是个蓄谋已久的老流氓吧? 我招谁惹谁了要被喂这种狗粮……?! 江司南默默听着,在心底里构思了好几种,“蹭餐巾纸”“蹭塑料袋”的翻版,最后忍不住一一划掉。 太不靠谱了。 太尴尬了。 不干。 洪军看着他脸色变幻,立马就知道这小子心底里在叨咕什么,他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江司南这会儿心绪乱的很,没品出来这话里,除了评价他恋爱头脑不行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转了转手心里的茶杯,道:“不然,你让我做的结肠癌那部分研究,我把她也一起带上?” “给我们创造点机会?” 洪军:“无所谓,我只怕你到时候,忙着和人家小姑娘卿卿我我,实验都没心思做了。” 江司南想了想自己一手环着他家小汤圆儿的细腰,一手握着她的小嫩手,手把手教实验操作的场景,鼻子一热,“那还是算了吧。” 洪军怔忪片刻,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不是吧?这,这就怂了?这事儿上,你居然这么保守?” “一点都不像你。” 江司南淡笑,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人总要成长的。” “啧,行了吧,我可没看出来。” “自打四年前,你和老王闹得不愉快之后,你就基本一直处于韬光养晦状态。” “若不是你私底下问我要了消化道肿瘤新药的课题,我还真担心你就这么荒废了。” “你是打算做出点成绩,到时候再一鸣惊人吧?” 江司南默,也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着他这副倔强的样子,洪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老王虽然是对不起你,可是事后,他也给你补偿了不是?” “学术上的事情,本来就讲不清楚。我坐在这位置上,眼里也不能容不得沙子不是吗?” “再说了,14年诺贝尔奖之后,ad(阿尔茨海默症)和pd(帕金森)药物的研究,就迈向了新的关口。老王这几年也是兢兢业业,顶刊时常也能上一上。” “若你还是揪着以前那点事儿不放,那你的未来,可就难讲了。” 江司南轻笑:“老洪,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你就像条滑溜的泥鳅,在两人的夹缝里左右逢源。” 洪军也不生气,笑吟吟地抿了口茶:“都到了我这年纪了,再混两年准备回家养老,前尘往事,哪还有这么多计较?” “性子啊,都是磨出来的。” “站我自己的立场上,肯定是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 江司南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见他如此,洪军十分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对了,你和小楚,查到那两管抗体来源了吗?” 江司南摇头,“没有。15年国家新规之前,抗体序列号都是各管各的,市场乱的很。” 洪军眯了眯眼,“正常。” “乱,才有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题外话------ 请未工作的读者朋友们不要进行打赏! 请未工作的读者朋友们不要进行打赏! 请未工作的读者朋友们不要进行打赏! 虽然我在这里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但是我和你们一样,都亲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我希望读者朋友们能多留一些积蓄,多囤一些口罩或是蔬菜。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喜爱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推荐票要是有的话,希望大家投一下。但是打赏真的不必!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大家能把钱留着,帮我一起冲首订。 小莫在此真诚拜谢! 第九十章 大有可为 洪军低头,盘了盘他手里的紫砂壶,“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江司南眼珠转了转,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其实我想不明白。” “如果他想以次充好赚差价,那么我觉得大头应该是在抗体生产公司那里赚,他订他们的抗体,公司返给他回扣。” “这也是通常套路。” “但是自从15年新规开始,所有抗体公司都要在cst网站上备案,价格公开透明,和原来一样由推销人员上门推销的公司,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和我们合作的抗体公司,一直都是上海细胞所、金陵科技这种行业巨头,甚至国企居多,不可能带头破坏行规。王景和他手眼再通天,能买通cst网站的估价为他上浮吗?” “哪怕是一个点?” 洪军眼底闪过思索之色,不过他没有打断他,“你继续说。” “在这种情况下,我甚至觉得,抗体这一块,以次充好,以假乱真的利润已经不多了。” “既然他想贪,何不直接做假账?” “反正都是干一票大的,做账的老师,总比国企的内鬼好收买。” 洪军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我觉得,问题应该不是出自国企的内鬼,而是我们学校里有内鬼。” 江司南挑眉,“你发现什么了?” 洪军:“你给我的实验图,我前些日子看了一下。” “同样的实验,我也用差不多类型的国产抗体试了一下。” 江司南眯了眯眼,“结果如何?” “相比较而言,你的照片上,阴影更多。” 江司南皱眉道:“抗体不纯?” 洪军点了点头,“没错。除了这一点以外,其他的几乎都一模一样。” 江司南沉声道:“也就是说,这抗体型号确实是对的,只不过是个通不过核验的劣质品?” 洪军:“没错。” “所以,我才怀疑,是不是质检的老师那里出了问题。” 江司南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洪军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重新回复到之前“泥鳅”似的语气,“当然,这也不能就此定死,万一他送检的那两管是好的呢?” “抗体这东西,一管才多大,两根前后接一起,也及不上一支原子笔占地方。” “不说别的,一个前后十公分的小箱子,就能放多少?” “一百来管都是少的。” “一管,便宜的一千多,贵的上万,它拿着次品混入好的外壳里,也有可能啊。” 江司南忍不住轻嗤一声:“这为了贪点钱,还真的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什么妖魔鬼怪的办法都能想出来。” 洪军不置可否,“不过说到底,我们在这里猜测来猜测去的,始终都没有证据。” 江司南轻轻一笑:“那倒未必。” “你还有别的发现?” 当下,江司南把两人去实验室里堵人,连同从景予安那里打听到的张文杰的情况一起,简单讲了讲。 洪军听后,略略皱了皱眉,“这张文杰是谁?我怎么好像没有印象……?” 江司南微讶,“你前两天不是刚给人下过严重警告吗?” 洪军这才反应过来:“噢,是他……那警告不是我签的字,是郁菁签的。” “她脾气冲,最看不得这种混日子的学生。” 他顿了顿,“所以,你准备从他身上入手?” 江司南咧嘴:“智商有限,又是他的学生,大有可为之处。”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江司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回去,懒洋洋道:“都行啊。” “这次菌落的事情,其实说起来,也要多亏了他,我才能够尽快分析出‘黄斑’是一种特殊的嗜酯性菌落。” 洪军挑眉,“这又关他什么事?” “我在生科院的出入记录上,找到了张文杰的笔迹,但却签的是其他人的名字。” 洪军挑眉:“这是个什么道理?” 江司南耸耸肩:“这我哪知道?” “不过李国强老师已经说了,他会负责帮忙排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文杰是老王的学生,老王又是这个项目挂名的负责人。虽然这会儿人在上海,但我总觉得这事儿隐约之间透着点蹊跷。” 洪军眼皮一掀,“怎么着,戳着你痛处了?” 江司南嘿嘿一笑,也不否认,眼底掠过一道寒芒,“algae,下辈子我也忘不掉。” “不过,老洪,我得先和你透个底。” “对上他,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毕竟,四年前‘证据齐全’,我都没能扳倒他。” “我觉得,现在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我们那晚,并没有惊动张文杰。” 洪军淡淡道:“你若没把握,那这件事儿上,你何必还要再坚持呢?” 江司南冷声道:“因为他动了我的小汤圆儿。” 洪军“啧啧”连叹两声,“我还以为你转性了,想通了。合着你这还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不然呢?” “四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杯子,里面的茶,在不知不觉间,快要喝完了。 还剩下杯底的一薄层。 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瓷性杯托轻叩在茶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洪军听多了这响声,立马估出了杯子里的水位线,道:“快喝完了?要不要续个杯?” “算了,续了我也喝不完。最后,还是逃不过一个人走茶凉的下场。” 他的眉眼之上,覆了层淡淡的寒霜。 眼神悠远,看向窗外。 背阴之处,藤蔓缠枝翠绕,看得人心生喜悦。 “你才几岁啊,年纪轻轻的。又不像我这种糟老头子,讲话非得要世故老成些,才有说服力。” 闻言,江司南轻笑一声:“老咯。” “比起原来,我发现我现在更怕的是麻烦。” “那你为何不就此罢手?” “毕竟,这贪的可是我的钱。” 洪军的指尖在桌面上轻叩了两下,脸上带了些玩味之色。 江司南轻叹一声:“这不还是栽在我家小朋友手里了嘛。” “说真的,若这次不是她遇上这事儿,我是真的懒得理。” “从前的我,或许会为了争一口气,或者是赌上读书人心头的一腔热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我想着这世间诸多不平之事,总要让我挥剑斩一斩,哪管这一剑出去,这事儿到底能不能平。” “可如今,我真的不想再为不相干的人,去浪费不相干的时间和感情了。” “我只想做她一个人的司南,护她在这茫茫人生路上走下去,为她一个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洪军笑,“看不出来,你还挺煽情。” “无所谓了。” 他端起茶杯,一口干尽杯中所有的茶,“砰”一声,杯子重回桌面。 他眼中精光一闪,声线低沉,似赌誓,又像在为自己正名。 “总之,我绝对绝对不会容许,四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容许,我的小汤圆儿也变成和他们一样! 绝对不会! ------题外话------ 推荐票满了,欠大家一章,三日后有空加更。 第九十一章 力量测试 12.02。 今天,对于五楼实验室里的那两笼小鼠来说,是个格外特殊的日子。 江司南提着一笼,步伐轻快地走在前面,景予安抱着另一笼,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两人径直来到了五楼尽头的显微手术室,换了消毒服,走完了一系列消毒流程。 “五楼的设备比四楼的新,操作精度要求也更低。” “你最好先从五楼的学起。” 自从“七雾花事件”完美解决之后,景予安对江司南的膜拜是更上一层楼。 之后项目组给了两天假,她约了林茵茵出去疯玩了一场。期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这位“铁兄弟自己人”的崇拜之意,惊得林茵茵几乎要以为这两人已经暗通款曲、暗度陈仓、暗…… 不过景予安却还是拍着自家海尔兄弟般的小胸脯,保证道“你不要误会,这肯定是兄弟情”。 气得林茵茵直接上了一个白眼。 你真的不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就像陷入恋爱智商为零的小女生吗…… 另一头的江司南,则是在边走边琢磨。 我该蹭点什么比较好? 白手绢??? 能让我家小汤圆儿心甘情愿为我投入? 啧…… 之前我蹭酒精蹭实验图好像没啥效果啊……? 还有这可怕的兄弟情…… 江司南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身后的景予安。 我特么要怎么跟她开口……? 难不成直接和她说,你兄弟想泡你……? emmm…… 画面太美,不敢想。 对江司南来说,经过那晚之后,唯一的进展就是景予安与他独处时,氛围轻松愉快了许多。 她不再气鼓鼓地把小情绪都憋在心里,甚至时不时地,还会和他开开玩笑。 当然,江司南也少了一项,看着她气鼓鼓的,嘟着脸的,敢怒不敢言的福利。 但总的来说,这是个不错的开始。 景予安全副武装,给小黑打好麻药,眼神晶晶亮地盯着江司南,等着他进行下一步示范操作。 江司南从搪瓷盘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横捏着,在小鼠的胸口比划了几下。 “我们今天,主要讲心脏的显微操作。” “一般这里是心脏,这里是肺……” “通常要从这个点下刀……” …… 每一步,江司南都讲得很细致。每讲完一步,他都会顿一顿,等她完全听懂了吸收完,再往下继续讲。 在他示范完一只小鼠之后,他把手术刀用酒精冲洗干净,递到了景予安手里,“你试试看。” 景予安严肃地点了点头。 第一刀,歪了。 刀子扎进去,只听得“噗”一声轻响,肺像被捅了一个洞的橡胶球,漏气了。 没两分钟,老鼠就咽了气。 景予安有些泄气,但还是在江司南“第一次,慢慢来”的鼓励声中,重振旗鼓,再来一遍。 第二刀,浅了。 胸壁没能打开,筋膜混着肌肉缠在一起,胸腔配合着心脏一起一伏,此情此景,不管在哪里下刀,都像是拿着弓箭瞄着高空的细钢丝。 中不中,听天由命。 景予安拿着刀的手一直在抖,刀尖冰冷的寒芒像晃在自个儿的心口。下一刻,她找准位置,心一横,然后一刀…… 捅在了心脏动脉上。 江司南:…… 景予安立马手忙脚乱地拿止血钳去修补,忙活了半天,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老鼠魂归故里,驾鹤西去…… 江司南手里的镊子轻轻敲了敲搪瓷盘的边缘,发出“当当”的响,一语中的:“你的手不稳。” 景予安瘪了瘪嘴:“我也不想啊。” 江司南无奈地轻叹一声,突然伸手,抓过了她的右手,“我想试一试你手腕肌肉的强度,你跟着我做。” 景予安点点头。 他先张开五指,她也紧跟着张开五指。 他的手微微倾斜,修长的手指穿过了她的指缝,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飞速地五指弯曲,包住了她整个手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宽厚,热度隔了两层手套传来,滚烫一片。 景予安的耳根“蹭”一下,红了个彻底。 这…这是要干嘛? 他要我和他……十指相扣……? 她偷偷看向江司南的脸。 他的眼睛很亮,隔着口罩看不到其他的表情。 他只是专注地看向她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专注再专注,倒景予安摸不清他这到底是不是在占便宜。 江司南:手软,真的软。 “想什么呢?” “啊?” “手指弯一下,指关节下压,用你最大的力气压。” “让我看看,你腕部和指尖的肌肉力量。” 他的声音清冽,眼神很亮,景予安甚至能从他的眼睛中,读到一抹无辜之色:我可是一本正经在测试你的力量! 景予安虎啦吧唧的神智终于回到了正轨上。 她匆匆“噢”了一声,照做。 江司南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大力,他的手腕骤然收紧,眉心微微一皱,手上保持着原有的姿势,顺着她手上的发力,不断增加力气,以防她突然扭到手腕受伤。 景予安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还是没有移动半分,脸却越来越红。 不知是涨的,还是羞的。 僵了差不多有五分钟,江司南才感觉手腕一松。 景予安微微有些喘息:“我不行了。” 她飞快地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手套里一片滑腻。 脸上羞赧之色更甚。 江司南有些意犹未尽,心不在焉地点评了一句:“不错,力道还行。” 景予安尴尬地把手放回了背后,掩耳盗铃般搓了一搓,也不知道该回点啥。 “噢……这样啊。” 江司南“噗”一声,被这虎啦吧唧的语气逗笑了。 景予安:“干…干嘛…” 江司南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心情愈好,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只是真心想夸夸你,女孩子里,这种腕力已经算很棒了。” 景予安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失落:“你给很多女生测过吗?” 江司南唇角的笑意隐在口罩之下,“不,只有你一个。” “我是在和我自己比。” “我清楚自己的腕力,我用了六成力。” “这种程度的力量,控制住一把23g的手术刀,应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江司南的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之色,“我觉得,你可能是用力的方式不对,对下手的深浅也没概念。” “这样吧,我握着你的手,我们再来一遍。” “这次你跟着我的节奏走,找一下手感。” 景予安:……? 又握手?! 像刚才那样……? 江司南属于典型的“实践主义”,他话音刚落,景予安就感觉到,身后贴上了一个灼热的胸膛。 她下意识地后背一僵。 江司南察觉到了怀中人的僵硬,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不慌不忙地把手贴上了她的右手,附在她耳畔的声线低哑撩人: “你还在等什么呢?” “小汤圆儿。” 他的呼吸轻拂在耳廓上,又热又痒。 景予安脑袋里“轰”一声,彻底宕机。 ------题外话------ 江·撩撩·司南上线~ 后天把推荐票的加更补上。 收藏票票什么的请尽情砸我吧!! 第九十二章 自己人 景予安表示:江司南的流氓之处在于,能够把所有看起来邪里邪气的事情,都做得一本正经,一脸正气。 江司南:理不直,气也要壮!我追求我基本福利怎么了?!! ……(一本正经的小剧场的分割线) 景予安的右手抖得更厉害了,蝶翼般的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她下意识地往前缩了缩。 江司南则是微微失神。 景予安身高167(不脱鞋),但此刻窝在他怀里,却是好小一只。他的下巴堪堪可抵住她的后脑,若是转一个方向,唇线则是刚好可以描在她的额头上。 手术帽后,两缕青丝调皮地垂在白嫩嫩的脖颈上,隔着口罩,他似乎都能闻到她彼端悠悠的发香。 江司南的手顿住了,盯着那一抹皓白,愣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热,源源不断地从他的胸膛和手上传来,景予安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见他没动静,她又往前缩了缩,低声道:“你能不能往后一点…我…我好不习惯的……” 江司南还懵着,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嗯?” 他突然好似又反应过来了,视线从她白嫩嫩的小脖子上移开,手上的力度却又紧了两分:“……噢。” 就在他的视线移开的那一刻,白嫩嫩的小脖子,从上蔓下来一片红。 他若是看到了,指不定又要低低笑一声。 真嫩。 江司南虽然本着“福利要努力争取”的心态,但说到底,对景予安的要求根本无法拒绝,也不会做一些真正让她讨厌的事情。 他微微后退了半步,让开了小半个身位。 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的腰上虚环着,绕过去,帮着右手调整刀片的位置,纠正她的握刀姿势。 借着这个姿势,两人的距离不可控制地又近了几分。 江司南感觉到她的呼吸错了半拍。 景予安只觉得小心脏像坐上了过山车,忽上忽下,颠个不停。 “你的指尖要用力,抵住刀的边缘,指尖是末梢神经最多的地方,肌肉要随时保持紧绷状态,这样你才能准确感知到刀的深度。” 他声音冷静且专业,与往常并无区别,景予安只得努力忽略身后的大火炉,默默地吸气,再吸气,默念这是兄弟情兄弟情兄弟情…… 江司南:“你手腕放松点,太僵了。我动不了了……” 景予安:…… 我不行了嘤嘤嘤…… 这邪里邪气歪门邪道的家伙今天是怎么肥四???! 你还我人间逼王平头哥…… 景予安脑子宕机,僵得一动都不敢动,江司南只好无奈地放下手,两手攀着她的肩头,把她转了半个圈儿。 小汤圆儿眼神躲躲闪闪,完全不敢看他,防护措施没包到的地方,通红一片。 哟呵? 有戏啊这是。 江司南心底窃笑。 这可是让他家小汤圆儿充分认识到“兄弟情”真正内涵的重要关口!! 必须牢牢抓住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严打消极作风问题,坚决贯彻执行中央领导的开放政策,稳步提高“自己人”的思想觉悟! 于是,江司南敛容屏息,一脸沉重,口气严肃:“景予安,你还想不想好好学?” 景予安:…… 这秒变严厉教官的语气是怎么肥四?? 瘪了瘪嘴角,飘出了一个委屈巴巴的尾音:“想。” “那就好好听话,放松一点!” “昨天不是说好了嘛,大家都是自~己~人~” 景予安:……? 你确定我们理解的是同一个意思? 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努力把“自己人”三个字拉长再拉长的某只心底嘿嘿一笑,面上却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扶额叹气,恨不得一脸嫌弃:唉,你说我怎么带了这么个笨兮兮的学生啊…… 景予安:…… 哇,我真的有那么菜吗? 我努力,老师我一定努力! 不要放弃我啊…… 看着他家小汤圆儿瞪大了眼睛,一副吓着的软萌反应,江司南满意了。 “好啦,早开始早结束!” “手术要全身心投入!!自己人慌什么?” 景予安:“噢。” 江司南:“记得,要投入。” 景予安:“噢。” 他等她重新调整好状态,右手握着她的手,左手还是虚环在她腰间,下巴磕在她肩头。 美其名曰:视角清晰。 同时,心底里默默对洪军不屑轻哼一声。 看看,不就是投入嘛! 不就是努力嘛! 我可比你那蹭手绢儿高明多了!! (洪军:你个小兔崽子,你这要是放我们那属于生活作风问题!!检讨呢,麻溜给安排上!!!「掀桌.jpg」) …… 好在,江司南只是握着她的手,其余都规规矩矩的。 在景予安默念着紧箍咒一般的“兄弟情”之下,依靠着强大的“毅力”,终于捱过了这难熬的三个半小时…… 他环在腰上的手收回去时,景予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江司南收好白大褂,照例问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刚平复下去的景予安猛地一激灵:“昨天不是刚一起吃过么?” 江司南:“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江司南一脸正色:“今天这顿,是和‘自~己~人~’培养感情。” 景予安:……? 这厮最近到底怎么了?? 总感觉这“自己人”像是解除了某些不得了的封印……??! 江司南淡淡一笑,给了她一个潇洒的侧影,浓眉微挑,“赏个脸吧?” “自己人。” ……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 江司南迈开了大长腿,有意放慢了步子。 他时不时偏过头看向她一眼,目光流连在她松软的发尖上,只觉得从前书里写得如何如何万般静好的岁月,一页一页翻开来。 连带着他的心绪也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阳光落在路上,像跃动的碎金,一步一步,斑驳了人影。 他选在了比她更加靠近太阳的那一侧,快要正午的阳光把影子拉得很短,他低着头,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影子,盖在她的影子上。 她还不是我的。 但是至少,这影子是我的。 大部分情况下,这样幼稚的举动无疑都会无功而返。 偶尔成功了那么一两次,他便低低地浅笑了起来。 眉眼舒展开,染了三分温柔。 忽若三月里盛放的桃花,层林千尺,次第而开。 美不胜收。 景予安偏头看他的时候,落入眼中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眼底的笑很真,触得到人心底里最温软的部分。 景予安只觉心口一切烦扰的思绪,都随着这份发自内心的笑意自然蒸发干净。 让人忍不住想去拥抱眼前这美好又明媚的阳光。 她突然发现,如若摒弃了那些原有的滤镜,身边的这位,真的是一位魅力十足的男人。 她想起了那夜心绪漂浮不定时一触即分的拥抱,想起了那夜星海灿烂时他眼底闪烁着的真诚光影。 当她再一次从他眼底里捕捉到这一缕名为真诚的光芒时,她发现,自己的心忽地像坠入了棉花弹床,柔软又踏实。 她那时还不懂,这就是她一直在追寻的安全感。 只是觉得,只要看到这充满阳光的笑容,心底便止不住地蔓起一层温软而满足的笑意。 …… 让江司南恋恋不舍的“二人世界”,持续了没几天。 s大校团委在校园论坛上连更三项“加急”通告。 第一项,是12.13国家公祭日的“全员默哀”公示。 第二项,是学校元旦文艺晚会的节目征集。 第三项,是临床医学院学生会的副会长,突然被查出患有黑色素瘤,向全校申请援助,急征五十万手术费。 景予安点开支付宝,对着二维码一扫,顺手日行一善,捐了五十块软妹币,然后继续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宿舍里的两位大神侃八卦。 ------题外话------ 高甜比心~ 明日双更~ 第九十三章 假面舞会 “欣茹姐,我听说这次元旦文艺晚会,校方好像有新创意啊?”李雅慧拆了一袋脆皮核桃,抓了两把,给其余两人一人分了一把。 “嗨,不还是那样唱唱跳跳么。”虞欣茹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也不答谢。 景予安接过来,小声地道了声谢。 两人都是景予安的室友,只不过念的是分析化学专业,而景予安是药理。 从报道到见面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宿舍就隐隐分成了三个小团体。 酷酷拽拽的假小子陈胜文是一派,平日里奢侈品满身的虞欣茹是一派,还有景予安和另外一位南方的姑娘李雅慧勉强算一派。 陈胜文喜欢跳街舞,常年混迹于学校街舞社团,顶着一头杀马特,甚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宿舍里。 虞欣茹家境不错,脸上永远顶着精致的妆容,口红必定是ysl小金条。 她的眼睛偏小,一旦少了眼妆,便显得有些促狭,闪烁着打量的光。五官也不够深邃,每回出门之前,高光笔总要划来划去,在五官上做很多细致的修饰,这让同进同出的其余两人都等得十分心焦。 时间久了,怨气和闲话也就多了。 用李雅慧的原话来说,虞欣茹这是典型的没有公主命,却有公主病。 化妆品再精贵,也掩盖不了眉眼之间上不了台面的势利穷酸气。 而且,无利不起早。 尽管景予安上上下下好好打量过几次,李雅慧的衣着打扮,应该属于比虞欣茹更“上不得台面”的。 但是这种事情,如果不想宿舍矛盾继续升级,还是得学会闭嘴。 当个只进不出的垃圾桶。 ——而事实上,这样的“对外方针”确实卓有成效。 至少,在宿舍四个人里,景予安算是唯一一个,和三人保持良好关系的。 至于,对虞欣茹无利不起早的评价。 景予安深以为然。 “我也是从学生会的同学那里听到的消息。不过他说他也只是个宣传部的小角色,只能偶尔听到些八卦。所以我这不是想回来,和欣茹姐确认一下嘛。” 换了别人,可能不怎么听得出来这话的意思。但若是把“虞欣茹是校宣传部的主任“这个先决条件加上,那李雅慧这话便讲得极有艺术。 既捧了一把虞欣茹“官居高位”“消息灵通”,又可以借机套话。 虞欣茹很吃这一套,暗戳戳地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屑地暗嘲了一句“土包子”,但面上,笑容还是十分甜美。 “慧慧,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们学校这几年,正在努力和国际接轨,办成超一流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学。所以啊,借着这股东风,这次的元旦文艺汇演,我们想了一个全新的形式,办成一场‘假面舞会’。” 李雅慧眼前一亮:“表演的人都要戴面具吗?” “不仅仅是这样,连观众也要戴。” “今年开会的时候,团委主席说了,去年他去现场看汇演,看到很多学生都在低头玩手机,根本就没有参与进来。今年让我们一定想一个新的形式,让大家都能广泛参与其中。” 她把纸皮核桃拢了拢,收进旁边的小盒子里,又抽了一张湿巾,优雅地擦了擦手。 “所以,我们这次就想办一个‘假面舞会’,把大礼堂的折叠椅全部换成圆桌,让大家都带着面具进场,等正常的唱唱跳跳结束之后,大礼堂里开始放华尔兹,到时候大家都可以一起参与进来,一起跳。” 景予安默默地把刚剥好的核桃仁塞进嘴里,没有说话。 就刚刚虞欣茹的几句话,景予安已经能听出许多话外之音了。 比如说,名义上是“与民同乐”,让大家广泛参与其中,但是,试问整个s大,会跳华尔兹圆舞曲的,又有几个人? 这个舞台,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某些“高层人士”,以及“有准备”结识高层人士的人设的。 虞欣茹一向有个攀高枝儿的心气,若换了往常,这类“绝密消息”,多半是不愿泄漏的。这次愿意当着景予安和李雅慧的面儿,这么直截了当讲出来,其实也基本可以摆明她的态度了。 她根本就不觉得眼前一个“高中生”,一个“土包子”,能成为她的对手,在这个舞台上“大放异彩”,抢过她的风头。 思及此处,景予安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开始想念某个快人快语直来直去的人间逼王了。 至少,要怼就怼,要刚就刚,他可没那么多弯弯肠子。 “安安?你叹什么气啊?” 李雅慧突然把矛头转过来。 景予安一愣,紧接换上了一脸苦恼之色:“没什么……就是,我不会跳华尔兹,估计到时候也只会跟着拍子拍拍手,转圈圈。” 她没说谎,她是真的不会跳。加上又不是喜欢表现自己的性子,这样公然暴露在舞台灯光底下的要求,委实有些难为她。 虞欣茹笑得一脸“果然如此”,大方宽慰道:“没有关系,本来就是重在参与。” “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一些工作人员,和上场表演的同学一起,围绕在舞台中央跳。到时候,学校的摄像机会重点关注他们,你们只要在外面跟着拍子简单转一转就好。” 景予安:“那我们也要穿礼服吗?” 礼服这东西,穿与不穿,可是关系着她是否能够“艳压群芳”。 这可是秘密武器! 虞欣茹话到嘴边立马拐了个弯儿,打着哈哈:“这……我也不知道了。具体细节我们还要商讨……最后的安排也没出来,你们到时候看官网通知吧。我也只是个宣传部主任,这事儿……还要看主席怎么说。” 李雅慧还不死心,“那欣茹姐,到时候有新的动态,一定要及时告诉我啊。” “没问题。” 虞欣茹脸上挂着官方微笑,露出了齐整的八颗牙。 景予安却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总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景予安回四楼实验室整理东西的时候,三三两两听到的都是这个“假面舞会”的八卦。 研究生里本部的人,从本科生开始,就扎根在s大,大多都有着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人脉,小道消息来源一大堆。 “据说我们今年药院也要出节目?” “不是说每个院都至少要出两个节目吗?这可是上头交代下来的任务啊!” “唉,言重了言重了。不就是个节目吗?怎么还扯上任务了?” “那院里头怎么说?项目组给假排练吗……?” “屁,我刚看了,新项目刚批下来,年前能不能做完还是两说……” “哟,刘师兄又接了个横向?今年都第三个横向了吧?怕是赚得不少吧……?” “哪比得上楼上的魏师兄,都在构思第三篇英文独立一作了,顶刊都上过了。” “跟魏大佬那哪能比啊,‘满贯洪’手底下的超一流大佬,未来十有八九是要出国的,可不是我们这小地方能留下的。” “听说他们上周刚解决完一次江北药物中心的‘菌落污染’事件?啧啧啧,从发现到解决就花了两天半,这要搁我们组身上,怕是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吧?” “那哪能跟魏大佬比呢。要不是小组里还有个拖油瓶,啧啧,说不定这速度还能更快一点……” “哈,是。我看也就大佬的心胸能容得下那种人,要换了我……” ------题外话------ 最近几天每一章都有加到2400~ 态度这么好求收藏求票票啦~ 第九十四章 不平 一群白袍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八卦个不停。 景予安被这群人带着淡淡优越感的嘲讽语气,刺得极不舒服。 什么叫拖油瓶? 怎么就成了那种人? 你们知道内情吗??! 就在这里哔哔个不停!! 生平第一次,景予安开始意识到,这些平日里对她和和气气交代江司南怎么怎么不好的师兄师姐们,背过后来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嘴炮王者说的就是你吧?!! 你要上,还不如人家两下子呢!! 她气嘟嘟地鼓了鼓小脸蛋儿,默默收好自己手头的东西,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拉开门,直接走了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关上门。 听着里面热闹的你来我往,景予安竟然头一次生出了“我们在两个世界”的荒谬想法。 虽然自己好像才离开几天……? …… “我说,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至少,你在组里,肯定不是拖油瓶啊……外面那些家伙传得这么难听,你怎么也不说两句?” 江司南刚刚把水浴锅里温好的试管捞出来,手上烫得不行。一根试管在两只手里不断地滚来滚去。 他一手捏着试管口,另一只空手伸过去,对着景予安笑得宛如一只大型二哈:“自己人,吹一下?” 景予安很是敷衍地呼了一口。 江司南笑得更二哈了,眼睛眯成了一条儿小缝,俨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景予安:“你还没回答我呢。” 江司南手上动作没停,“你想我回答什么?” “流言啊。” “这事儿你真不在意啊?” 江司南浓眉轻轻一挑,朝她比了比手上的试管:“你看我有功夫理他们吗?”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啊!” “哇,你知道他们讲得多难听,还是研究生呢,一口一个‘拖油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几个中年大妈在菜市口扯皮呢!” 江司南“噗嗤”一声笑出声,“听听,你这不骂得更难听?” “菜场大妈都出来了?不怕人家说你性别歧视?” 景予安不满道:“哇,你这个人,我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哇,你居然这么讲我?!” 江司南一脸无奈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来,渣男招牌语录信手拈来:“那你还想我怎么样?” “女孩子别想那么多,有空不如多喝热水。” 景予安:……? 这副邪里邪气的腔调,配合着一本正经摊手姿势,再加上一脸无奈的表情,景予安忍不住一头黑线。 自己人,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那些黑粉根本就是被你逼上绝路的吧……? 你特么自己就是你最大的黑粉头子吧……? 还是你准备走黑粉的路,让黑粉无路可走??! 江司南见她不语,气嘟嘟地鼓成了个汤圆儿,忍俊不禁,声线柔缓:“好啦。” “我这不还是有人心疼我的嘛。” “当我知道有人在替我委屈的时候,委屈就去了一半啦。” “剩下的一半,爷胸怀宽广,有的是地方扔给他们折腾。” 景予安张了张嘴,安慰的话,突然堵在了喉咙口,心头打翻了五味瓶。 他刚刚语气这么欠揍……原来是想安慰我吗? 被人骂成这样,却还反过来安慰我? 她微微仰头,看向他的脸,努力想从这上面找到点勉强的意思。 然后就看到了一张放大了的二哈脸。 景予安:…… 得,我年轻,见识浅。 看样子,您老的心脏已经和脸皮一样了…… 刀枪不入…… 江司南笑得极温柔。 原先他就并不在意这些流言,但此刻看着她气鼓鼓为他打抱不平的样子,只觉得心口所有的坚冰,都融化得一干二净。 安安,我是说真的。 天下所有人里,只要你觉得我委屈,那我真就不委屈了。 他的眼底像铺了层柔软的波斯绒地毯,光彩灼灼,湎出了一池温柔。 她忽地生出些感慨。 这传言的事儿啊,还真的不靠谱。 这要是都属于“脾气暴躁”“怼天怼地怼空气”,那自己这会儿又算什么? 江司南继续摆弄手上的东西,偶尔偏过头给个眼风,看见她盯着他手里的试管定定出神,眉宇间带着犹豫,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心底一动。 放下手中的东西,安慰道:“好啦。” “别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浪费感情。” 江司南话音刚落,自己先愣住了。 这话……感觉有点耳熟啊。 他看着她干净的眼神,突然想起来了。 那晚上,也是在这个实验室里,也是站在这个位置上,他近乎颓丧地发泄着。 他曾以为……在她心底里,他也是她的陌生人,是她生命里“不相干”的人。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天,他居然要反过来,用这句话去安慰她。 他突然感受到了命运的戏剧性。 那时,只有他一个人,隔着一层幕布,孤独地对着她的影子,自娱自乐地演着皮影戏。 他以为,这场戏,终究会以“一面白幕,两分世界”的结局散场。 直到……她在细胞房外,安静得一塌糊涂的走廊里,那一句轻轻的“谢谢你”,刺破了那层薄薄的白幕,又重新把他从地狱拉回人间。 他突然失笑。 原来,同一句话,居然可以有这么多解读方式。 一念死,一念生。 他的目光细细地抚过她的脸,她眼底的忧色和不平还未褪干净。 他的心口,突然被这鲜活的表情熨烫得妥妥帖帖。 他突然好想伸出手,揉一揉她松软的发尖。 可惜了,手套上还沾着化学试剂呢。 他只好尽自己所有的努力,用力地温柔地注视着她,缓缓出声: “安安,他们不是我的谁,我犯不着为着他们这点流言,就把自己关在这里,碎上一地玻璃心。” “我也并不感激他们,并不赞同人家鸡汤里说的,‘那些打不倒我的,终将使我更加强大’。” “我知道痛就是痛,什么习惯不习惯的,都是装给外人看的。” 他的语气很温柔,口吻却很认真。 “但是我这么回答你,不是为了装给你看,而是我真的很高兴。” “因为是你让我知道,至少在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愿意跑到我这个小地方来,看看我,关心我是不是会难过,替我打抱不平。” 景予安看着眼前笑得温软的他,不知为何,鼻头微微有些发酸。 那几句话反复不断地在她脑海里盘旋,连带着之前的八卦一起,翻涌着叫嚣。 “……小组里还有个拖油瓶……” “……我看也就大佬的心胸能容得下那种人,要换了我……” “……谁知道走什么关系进来的……” “……这小子也不知道给洪大佬灌了什么迷魂汤……” “……肯定是洪大佬抵不住各方压力,迫于无奈才只能在行政会议上,把这个刺头先提走……” “……洪大佬这么做,肯定是为了稳定军心!要不然‘科研小组’还没办起来,各个教授躲这个‘平头哥’还来不及,谁还有心思好好组队啊……” 景予安的心口,像坠了千斤巨石,每一次跳动,都震得整个胸口微微发麻。 她还来不及开口,江司南温润的声音,便再一次传入她的耳中。 “可是,小汤圆儿,你要知道,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那些人。” “我一直想着,我一生要遇到这么多的人,总要有好有坏,有投缘的,肯定也有看不顺眼的。” “我的眼里,犯不着只有那些看不顺眼的,而忽视了眼前想要努力安慰我的人。” “我觉得,这才是我最应该在意的……” “自己人。” 最后三个字,他讲得极轻。 像是一口清气,在舌尖上轻轻打了个滚儿。 景予安胸口的巨石,却在一瞬间,轰然破碎崩塌。 感动、酸涩、歉疚……无数情绪齐齐塞满了胸膛。 她看向他的眼睛。 他的眼底,褪去了所有锋芒,唯余一片柔色。 她眨了眨眼,想努力把眼角的那抹湿意压下去,轻轻道: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题外话------ 甜甜的一章~ 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吖~ 第九十五章 脆皮鸭文学 这倒是新鲜。 一番剖白心迹,没能换回个柔情百转的俏佳人,反倒是换了件新差事? 江司南深感意外地扬了扬眉,“你说。” “呃……我想…我想拜托你,以后如果还有这种事情,你能不能私下里,稍微解释一下下?” 就这? 还要拜托? 江司南乐了。 “私下里?对谁?” 景予安张了张嘴,想说“对我啊”,话到嘴边,却又拐了个弯儿,“就是……对自己人啊。” 江司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自己人还不是就你一个?? 景予安没能领会他这笑中的深意,只是觉得他对这说法十分不以为意,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认真的。” “你不能这样什么都不说,因为不解释,会让误会更深的。” 江司南有意逗她,“误会?什么误会?” 景予安越解释越觉得心累,“就是……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啊。” “我觉得,你不像是会在组会上直接给人难堪的人,你和魏师兄之间,是不是也有什么误会?” 江司南愣住了。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是满满的蛊惑之色,“那你觉得……在组会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他拍桌子?” 景予安:……这我哪知道? 你有啥恩怨为啥不能好好说,还要把皮球踢回来给我? 景予安盯着他“高深莫测”的脸色,想努力搞清楚这男人神鬼莫测的脑回路。 她发现自己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居然完全没能摸清楚这家伙的套路。 于是挑了个折中的讲法,缓缓道:“我不是要八卦你们的私人恩怨,我只是想让你们把误会解开。就像这次,外面传得那么难听,明明只要他公开讲一句,这事情的功劳也有你一份,‘拖油瓶’这种流言,根本毫无立足之地。” 景予安看了眼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不悦的神情,才继续讲下去。 “我在想……说不定,之前的事情,也是有什么误会?” “两方都不解释,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所以……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啊。” “毕竟,你也要爱惜一下自己的名誉嘛。” 啧。 这下他听明白了。 说到底,这还是替自己打抱不平来了。 他眼神熠熠,突然觉得,好像他家小汤圆儿,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通人情世故。 科研组里,老周和老楚都是自己的室友,又向来以自己为首,没办法出这个头。汤圆儿人微言轻,加上“直系学长”的身份,说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听。小媛要是替自己说话,那八卦圈里,必然又是一片桃色风云,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唯一能做主讲句公道话的,其实也只有魏经天了。 偏偏这厮,对这些谣言,装死装到了底,怎么也不肯透漏半句。 实在让人不得不往“私人恩怨”上想。 不过,这事儿其实还真怨不得他。 毕竟……是自己亲自和他拟的协定,要他在生科院的调查出来之前,先保守秘密,免得打草惊蛇。 何况,他也不希望她卷入到这些事情里去。 没想到,蛇没引出来,先引出来了个替自己打抱不平的小汤圆儿。 思及此处,江司南忍不住在心底里轻叹一声。 还真是个傻姑娘。 傻得可爱。 他突然感觉自己像多了个小女儿,又欢喜又头疼,委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景予安见他沉默不语,目露思索,无奈道:“我说,不就把话讲清楚嘛。你至于这么为难么?” “我跟你讲,很多小情侣就是这样,吵架了,都端着架子谁也不肯先低头,最后才分手的。” 江司南:……? 小情侣??! 我和老魏??! 等会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景予安见他一脸“卧槽,居然被发现了”的“惊讶”表情,深觉徐师姐讲得有道理,遂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索性决定把话讲开。 “我听师姐讲了,你们之前号称‘双壁’,整天怼来怼去,拈酸吃醋,其实感情好得不得了。” 江司南:……? “我还听说,学术上一旦遇到问题,你们非要一较高下,总是相爱相杀。” 江司南:……?? “当面怼完还不算完,事后还要偷偷摸摸去泡图书馆,查资料,通宵,就为了压对方一头。” 江司南:…… emmm……虽然事儿吧,确实有这么个事儿,但是为啥你从你口里一讲出来,我就觉得味道全变了??! “我事后想了想,凡有恩怨,必有女人。” 江司南:……??? “师姐夸魏师兄一向老成持重,我觉得这件事上,你皮的可能性大一点。看你之前成天招惹我就知道了。” 江司南:………… “所以这么一推理,我总结了一下,多半是你招惹了他的喜欢的那个谁,然后他心底里不痛快,面上又不好直接说,所以才给你穿小鞋。” “偏偏你又觉得自己没错,抵死不认,这不就……” 江司南只觉得脑仁突突地疼,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道:“不是,你们俩不一样。” 景予安给了个“不用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脆皮鸭文学里都这么写。” “同性是真爱,女人是意外。”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你要对你手足做点啥的时候,有衣服在,那叫什么事儿啊。” 江司南只觉得脑海里的弦“嘎嘣”一声,全断了。 他面无表情地摘下了自己的手套,团吧团吧往后一扔,上前一步,气势雄浑地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女人,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当堂证明一下,我到底弯的直的?” 景予安瞬间蔫了:“……这就不、不用了。”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虽然一脸凶相杵在原地,却并没有啥更进一步的做法,于是胆子又大了起来。 “我就开个玩笑,你之前不也一直开我玩笑么?” “怎么到了你身上,自己先炸毛了?” 江司南憋屈啊:……这能一样么??! 他这会儿终于深刻体会到了洪军见到自己时,心肝脾肺肾俱疼的心情。 为了避免接下来自己再听到什么虎狼之词,忍不住把人家小姑凉就地正法,好好讨论一下“衣服和手足”的问题,他指了指试管架上的四支小管子,对景予安说:“喏,那是你的,去测个浓度。” “赶紧带上记录本,从我这里滚蛋。” 景予安哼唧一声,把整个试管架连锅端了。 临临走前,对着原地颅内压爆表的某人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江司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听到门锁重新“咔”一声回到原位。 抬手,揉了揉两侧涨疼的太阳穴。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真就自己给贯出来的呗! 小女儿! ------题外话------ 情人节快乐~ 晚上潇湘50收加更~ 第九十六章 广场舞 出了门的景予安,脸上的嬉皮笑脸在一瞬间褪了干净。 抱着试管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险,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打死也不愿承认,自己在那温柔的眼神下,差点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这算什么? 到底是撩,还是骚? 同时,她也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对他,到底是感动,还是喜欢? 林茵茵总喜欢把这种脸红心跳的情绪,归功于“恋爱脑”,景予安对此,总是保持着一份将信将疑的心态。 一方面,他的确是那种“骚起来是真的骚,撩起来也是真的撩”的人。 另一方面,她本人一贯自诩,自己的审美偏向于成熟且温柔的男生。 成熟到能考虑好未来的方方面面,温柔到只愿对你一人细致体贴。 而江司南,严格来说,属于间歇性水平线上下蹦极式的人物。 景予安扪心自问,靠着自己海尔兄弟般的姿色,还没这个本事驾驭。 所以,这会儿最好的办法,还是装傻充愣。 不过,一想起他被怼得一脸便秘的吃瘪表情,景予安只觉得连着被压榨了一个多月的郁闷全都消散得一干二净!! 爽!!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啥也不说了,脆皮鸭牛批!!! 气顺了,心情大好的景予安容光焕发。 抱着试管架开开心心做实验去了~ …… 五楼那台光度计坏了,景予安只好抱着试管架,回到了四楼大实验室。 四楼的实验室地方大,人也杂。 景予安窝在角落里,一边哼着小曲儿做着实验,一边支起耳朵听八卦。 “今年我们院出什么节目啊?” “去年好像是大师姐……听说徐师姐当时一字肩羽毛裙仙到爆炸……刚出大礼堂就被一个师兄堵住了要表白……” “哈哈,几千人面前钢琴独奏……师姐这功力,怕是至少也要练上个十几年……” “那今年还是师姐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我倒是听说……” 后头的声音被压低了,景予安没能听清楚。 她原地坐得八风不动,合上分光计的盖子,心态十分稳地一顿操作后,把台面收拾干净。 登记好数据,给江司南拍了一张照片,微信传了过去。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极轻细的女声:“景师妹,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景予安转头,笑着应了句:“素萍师姐好。” “好。” “刚做完?” “对。” “师妹还真是勤奋。” 董素萍对外总是一副“老实人”“自来熟”的样子,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搭配素色的小披肩,笑起来小家碧玉,真没辜负爸妈起的这个名字。 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还是女人最懂女人。 她每次这么“小家碧玉”温婉可人地靠过来,景予安总会下意识地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为什么,可能是洁癖… “师妹,我听说,这次学校文艺晚会要搞新形式,这事儿你听说没?” 景予安掀了掀眼皮,摸不清来意,准备装傻。 “啊……我听说学校论坛发公告了,我也没有什么才艺,加上这几天实验忙,没来得及关注。” 董素萍一副热心肠,开口道:“哎呀,那这事儿你肯定也没听说。” “我们院来了位新政教,新官上任三把火。” “去年校团委高层不是来看我们的汇演了嘛,结果看着我们全在玩手机,今年下文,要求今年各院的节目务必要有观众参与度。” “我们这位管文娱的新政教一上台,那领导的风向标可不得牢牢抓住嘛。” 景予安:…… 我看你倒是挺能抓住领导重点的。 “所以啊,我们今年打算搞一份大节目。” 景予安:……? “我们全院上下,据说至少得一半人参与。” “要规模大,上手容易,普及度广。还要有音乐,有内涵,有唱有跳。最主要的是要凸显咱中国特色!” 景予安:……?? 这、这不是中国特色·广场舞吗……? 景予安:“那师姐有啥好点子?” 董素萍一抬手,兰花指翘得极尽妖娆,“嗨,这事儿我哪有好点子。” “据说院里的政教,可是铆足了劲,准备在全院露个脸,上午刚把魏师兄叫走,让他负责这次大型表演的策划。” 景予安:……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魏经天圆滚滚的大脸,壮硕的身躯,羞耻度爆表的扭腰甩头,配上bgm《小苹果》…… emmm…… 《药院大佬三周磨刀倾情巨献,抠脚大汉甩头扭腰是为哪般?》 以魏经天在s大的人气,元旦文艺汇演的第二天,s大的论坛上…… 火、火钳刘明!!!! 唉,想我魏哥一世英名…… 景予安不死心,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了一句:“那师兄他答应了?” 董素萍:“那可不,师兄明年还想评先进呢,这可不是‘有困难创造机会也得上’嘛!” 景予安:…… 不愧是大佬,居然听到这要求还能面不改色! 见铺垫得差不多了,董素萍冲她俏皮地眨眨眼,语气温软:“安安啊,你和大佬熟,能不能到时候,请你帮忙劝劝大佬。” “师姐也没什么文艺细胞,到时候,就怕上场给我们院丢人。” “你这边能跟大佬说上话,到时候就跟魏大佬提一下,让他把师姐的名字划掉。” “也省得师姐这姿色,上场给咱药院丢人。” 景予安看着眼前妆容精致,描眉点唇,衣衫“素简”的某人:……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呢。 感情你这是不想演一出乡村爱情故事,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不就拼演技么,平头哥我都搞成“自己人”了,还怕你不成? 景予安挺着张素面朝天的脸,努力回想了一下电视剧里“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感觉,这么一比划,眉目缠上了三分雾色。 “唉,师姐啊。” “不瞒你说,我在大佬的实验组,也就是个小透明,没啥存在感,也说不上什么话。” “你说,他们一个组六个人,就我一个研究生一年级的,还是选组的时候被调剂进去的,其余打底也是个研三。” “大佬的课题还都是非人类,我听也听不懂,跟也跟不上。” “上次那个菌落的事情,我全程就在旁边一脸懵逼,缩在角落里,话也不敢讲。说难听点,就是个跑腿的‘咖啡小妹’。” 景予安“忧上心头”,叹息不已,一手拉过董素萍的手,悄悄咪咪实则强迫症一样把兰花指捋直了,语重心长地推心置腹道:“唉,师姐啊,这事儿,我是真的帮不上忙啊。” 董素萍:…… 她细致描摹的柳叶眉略略皱了皱,转念一想,这话也不无道理。 毕竟她还小,魏大佬又是药院最顶尖的大佬,两人没什么交情也属正常。 董素萍眉眼之间肉眼可见地疏远了几分,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倒是我考虑不周,勾起师妹的伤心事了。” 景予安:“也不算什么啦,是我自己菜。” “嗨,师妹还那么年轻,现在又在最好的科研小组里,未来肯定是前途无量……” “哪里哪里,师姐谬赞了,我哪跟得上大佬的节奏啊……” 两人寒暄了没几句,董素萍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留下景予安一个人,笑得眉眼弯弯,像只餍足的小狐狸。 …… 门外,刚刚接到景予安微信消息赶过来的江司南,悄悄地把自己藏进了阴影里。 他盯着地上的地砖缝愣愣出神,满脑子都是小汤圆儿委屈巴巴的神情。 “我在大佬的实验组,也就是个小透明,没啥存在感,也说不上什么话……” “……我听也听不懂,跟也跟不上……” “……我缩在角落里,话也不敢讲……” “……说难听点,就是个跑腿的‘咖啡小妹’……” 这些词句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着,他的心口,蓦地翻涌出一抹生生的揪疼来。 那晚,她果然还是在故作坚强吗…… 什么“射不主皮”,什么深明大义…… 你特么良心是喂了狗吧,要把人家好好一个软糯的小姑凉变成“咖啡小妹”,还要人家装着坚强懂事反过来安慰自己…… 为着自己那点可怜的私心,装成那副欠扁的样子赶人…… 我还比她大三岁,这年纪真特么长到狗身上去了! 他竖起耳朵,里头嘈杂得很,听不到再多的声音了。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脸色苍白一片。 ------题外话------ 加更了字数,感谢大佬的打赏!! 第九十七章 国士 他在四楼实验室前,独自一个人站在原地,默了几分钟。 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 江司南:“那时开始,我时常对她抱有歉疚,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后来我总是想方设法去弥补,正好应了老洪的那句话:投入了,才有感情。”——《予南安》 …… 两日后。 五楼实验室。 景予安正坐在隔出来的生活区,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实验数据。 江司南忽然推门进来。 见她正在专注地处理实验数据,他没有出声打扰,而是点开手机,默默看起了文献。 十分钟后,她点了保存,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一双手,忽地贴上了她发僵的肩膀。 景予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缩,转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边回着,江司南手上使了些力气,把她重新按回座位上。 他的手很暖,贴上来,沿着肩胛线,一松一紧地捏着。 景予安觉得这个姿势太暧昧,想站起来拒绝,却被他又按回原位。 “别动。” 他这一声,唤得低沉且霸道,手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倒是多了几分不容抗拒的意思。 景予安索性也便不再管他,闭上眼睛,专心享受起来。 他手上的力度拿捏得极好,指尖抵在穴位上,一扎一痛,一块的淤堵都舒开了。 僵硬的肩膀,很快血液循环便重新回复了流畅。 她轻笑:“谢谢。” 江司南:“你下次记得,对着屏幕看了一个小时,在实验室里自己起来走走。” “反正这里其他人也进不来,你买块瑜伽垫在这里做瑜伽也没人管你。” 景予安:“……这就不用了吧。我转转脖子就好了。” 说完,她把椅子转了个圈,冲着他微微扬眉,面上学着他染了三分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小伙子手法还挺专业的,说吧,今儿是不是有事相求?” 江司南微微一笑:“你猜~” 景予安手肘支在桌上,托着下巴,“这我哪知道?” “我只知道,这属于无事献殷勤——” 下文她顿住了,看着他,眼神狡黠,可见意味十分明朗。 这是骂他非奸即盗咯? 江司南也不恼,轻笑一声:“我来,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 “小媛构思好了我们院的节目,让我来叫人,去领角色。” 景予安脑海里,蓦地跳出了魏经天扭腰甩头的劲爆画面…… 她脑子慢了半拍,嘴里的话也没过脑子。 “那怎么没在大群里看到通知?” 江司南笑得意味深长:“难道……你不觉得,挑角色,是只有我们组‘自己人’才有的特别福利吗?” 他把“自己人”和“特别福利”,咬得格外重。 景予安愣了一下,继而眼神一亮! 吹爆我师姐大义!!! 她怎么知道我一心只想当条咸鱼?!!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小表情,江司南就知道这“补偿”选对了。 “在哪里?” “大会议室。现在过去?” “好!” …… 景予安换下了白大褂,美滋滋地跟在江司南身后,推门进了大会议室。 周宝骐豪气干云当头一声大吼:“我要当主角!” 景予安一脸懵比:……? 主角……? 广场舞领舞……??! 这特么也有人要抢??! 楚岳赟不甘下风,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也不瞅瞅你小那身板,能扛什么事儿!媛姐你听我的,这时候就需要我这种健身达人,才能担得起您心目中主角高大威猛的形象。” 景予安:?? 这特么是领舞还是打群架……? 周宝骐“嗷”一嗓子,吼得门板都震了两震,“放屁,你个大老粗!媛姐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媛姐这是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小身躯里有大力量!这才是主题!这才是那深邃的思想内核!!什么高大威猛,肤浅!肤浅!!” 景予安:……=_=||| 大兄弟,跳个广场舞而已…… 您何必给自己加这么多戏??! 推门进去,入眼就是俩师兄大眼瞪小眼,一高一矮,一瘦弱一壮实,撸起袖子,吵得脸红脖子粗。 徐熙媛的手边放着一台电脑,屏幕亮着。不过她没看屏幕,而是看着眼前两个活宝掐架加戏,宣泄着自己的高涨的表演欲。 她忍不住摇头,无奈失笑。 魏经天站在一边一头黑线。 特么这绝对不是我带出来的人…… 太丢人了…… 江司南信步走进去,对着两人扬了扬眉,“怎么,你们还没吵完?” 周宝骐:“切~谁愿意和他吵!!早点承认我是主角怎么了?” 楚岳赟:“哟哟哟,宝马,哥在这里提醒你,别忘了你外号怎么来的!!” 不提外号还好,一提这个,周宝骐像是被人从后来了记“千年杀”,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奶腿的,你非要给小爷上升到人格攻击吗??” 景予安:……? 这咋还人格攻击上了……? 一脸懵比的景予安偷偷给江司南使了个眼色:这什么情况? 江司南叹气,没理这两个戏精,直接问徐熙媛伸手:“小媛,本子给我下。” 徐熙媛见两人一同进来,唇角的弧度介于“看好戏”和“官方微笑”之间,从包里翻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过去。 江司南文件到手,也无停留,直接递给了景予安,顺势附到她的耳侧,轻声道:“你先看看,有什么喜欢的角色,我和小媛讲,先帮你拿。” 景予安轻笑着对徐熙媛微微躬身:“谢谢师姐。” 江司南:…… 明明是我允了她好多人情才给你要到的,你怎么光谢她不谢我。 他略略有些不满,却在触及到她认真看剧本的眉眼时,眼神倏地温软下来。 嘛,反正结果都一样。 她开心就好。 他悄悄咪咪给徐熙媛发了条消息:【没问题吧?】 徐熙媛很快回复道:【都按照你的要求改好了。】 江司南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 大出景予安所料的是,这并不是广场舞。 而是一出音乐剧。 名为《国士》。 讲述的是一位药师,李的一生。 一共分为三幕。 从一开始的科研战非典,到援疆行动,药师李一步一步走向成熟,最终,成为了10年甲型h1n1流感药物研发的主力军,带着s大的众多科研人员日夜不休,终于研制出了特效药,终成一代国士。 每一个场景,都有背景音乐。 有战友倒在抗疫的战场上,《十面埋伏》的孤壮。 有爱人付医生的支持,上战场时两相决绝的《梁祝》。 还有学生的坚守、无数病友的感激…… 这不仅仅是一出音乐剧。 而是直击人心的豪迈序曲,一段荡气回肠的人生。 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背后,与死神赛跑的护这一方天下安宁的国士! 无双国士! 当景予安全部看完,放下剧本时,她的眼圈已经全红了。 ------题外话------ 第一次尝试剧本……稍显稚嫩……但是还想…… 谨以此文,致敬仍在一线奋斗的战士们!! 一线的科研同僚们,你们辛苦了!! 第九十八章 带着镣铐跳舞 江司南眼神熠熠,“想好了?要哪个?” 景予安把本子翻到中间,指了指药师李援疆途中,最最角落的,全程只有一句台词的女n,哑声道:“就这个。” 徐熙媛:…… 江司南:…… 两人齐齐对视了一眼,眼底皆是意外之色。 江司南挑眉:“你怎么不挑付医生?” 景予安无比淡定地回道:“背的少。” 江司南:……这还真是只有从她嘴里,才能听得到的回答。 他连着熬了两个晚上,好不容易和徐熙媛一起,把这最后的本子确定下来,为的就是编一个让她心软的故事,好捧她当这个“付医生”。 至于公款追妻这种事情……咳咳,只是顺便。 可她怎么偏不按套路出牌?? 江司南忍不住一阵牙酸。 这还没迈出第一步呢,直接胎死腹中了…… 可咋整??! 徐熙媛皱了皱眉,语气真诚地“建议”道:“安安,其实这次把你找来,也是希望你能出演这个女主角。” 景予安:……???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和男主站一起做海尔兄弟吗??! “我们构思的时候,女主的台词以唱为主,中英混杂,所以要求主角必须要有一定的音乐功底。” “我们这里,我会钢琴,南哥会小提琴,其他三个……” 徐熙媛看了眼正在打闹的两个活宝,以及夹杂中间的魏经天,语气幽幽。 “我看了你投到科研小组里的简历,里面提到,你钢琴过了十级。有钢伴的话,你学起来也比较快。” “所以,女主角我希望由你来演。” 景予安:…… 所以,选科研小组的时候,你们要求填兴趣爱好就是为了这个?? 江司南眼神殷切。 徐熙媛也眼神殷切。 景予安:…… …… 林茵茵:“所以,你就答应了?” 景予安捧着奶茶,一口波霸卡在吸管里,怎么也吸不上来,“没……我说,我得回去再考虑一下,最迟明天给她答复。” 林茵茵抿了一口鸡尾酒,感慨道:“那你就去呗。这剧本要我来说,几乎是把‘带着镣铐跳舞’做到了极致。” “又红又专,唱跳结合,受众广泛,老少皆宜。你那大师姐,也算是个秒人啊。” 景予安:“那可不,师姐在我们心目中,琴棋书画俱佳,多少科研狗眼巴巴地盯着呢。” 林茵茵挑眉:“名花有主了?” 景予安沉吟片刻,“……这倒是没听说,师姐的八卦不难打听,不是在实验室里,就是在自习室里,除了自己课题组的四个师兄,也没见和哪个师兄走得近。” 林茵茵:“哈?那说不定,你们课题组有人监守自盗……?” 景予安莫名想起了江司南对她的称呼,“小媛”,“肯定没有”到嘴边,拐了个弯儿:“……这是人家私事,我也不好多打听嘛。” 林茵茵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啊,说得好听点,叫淡泊名利,不喜欢嘴碎。说得难听点,要再这么迟钝下去,我怕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呢!” 景予安十分狗腿地“嘿嘿”一笑:“这不是还有你呢嘛~” “少来,我元旦那会儿不在南京,您老可自求多福吧。” 景予安:“和木头一起出去旅游吗?” 说起这个,大方如林茵茵也不禁面红耳赤,“不是啦……是他要带我回去,见见他爸妈。” “哇塞,那是真的好事快近了诶??!” 景予安眼神一亮,“到时候日子定下来,可别忘了我这个旧爱~” 林茵茵气恼:“你就看好戏吧~” 说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端的是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景予安“啧啧”两声,“女大不中留。” “哟,几天不见,胆子见长嘛。” “连姐姐都敢调戏了?” “岂敢?岂敢?女王陛下,小的还指望您为咱出谋划策呢!” 林茵茵转了转水晶杯,听着冰块传来“咔啦咔啦”的响声,“安安,那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这文艺汇演,你想不想去?” 景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我不想出风头。” 林茵茵叹了一口气,“你这性子还真是……我都不知道你父母怎么想的,天天让你忍,让你退的,还好意思讲什么书香门第,谦逊传家,你再这么谦逊下去,怕是你们宿舍那两个牛鬼蛇神都能骑到你头上去了。” 景予安笑笑:“他们只是怕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吃亏,一直奉着那句老话‘吃亏是福’。” 林茵茵挑眉:“我不信。” “你要真想好好听家里人的话,何必要吃考研的苦头,去实验室当个科研劳力?” “以你家的人脉,还有你d大的文凭,在县医院里找个药房,空调吹吹,会有什么问题?” 景予安也叹气:“那可真就是日子一眼望到头了,有什么意思啊。” 林茵茵又抿了一口鸡尾酒,“那不就结了。” “我早觉得你骨子里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好好一个钢琴才女,非要低调地跟什么似的。” 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下景予安的穿着,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说实话,以你这姿色,这气质,这小脸儿嫩的,小手细的,这眉眼骨相长得,好好捯饬一下,有你那师姐什么事儿?” “一身卫衣牛仔的,刚刚进酒吧不就被查了身份证么。” “你看你,二十四的人了,连阅人无数的酒保都看你像个高中生。” 景予安:“……也不是这么个说法儿,风格、风格不一样呗……” 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满是讪讪之色,还藏了半个脸到奶茶杯后。 女王气场太强了……嘤嘤嘤…… 看着她又摆出了那一贯的“捣糨糊”姿态,林茵茵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去山东(许延彬老家)。别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被那平头哥吃干抹净了!” 景予安:…… “我有那么菜么?” 林茵茵:“哦?是谁虎啦吧唧的还真信了有十指相扣的力量测试?是谁被人几句话就骗进了五楼小实验室还对他感激涕零的?” “啧啧啧……两笼小鼠就被收买了,锤肩放松都出来了,孤男寡女呆在小实验室里,你说他下一步会干点什么?” 景予安:…… 为什么感觉被你这么一说,我仿佛迟钝如一个制杖……? ------题外话------ 林女王,你真相了…… 第九十九章 风情 若说之前,景予安觉得月见风荷是个雅致去处,那么今日,便可上升到“顶顶雅致”的范畴。 中间还是那座清爽的莲池,只不过看久了,总觉得哪里有不同。 待酒过三巡,结账离开时,才能发现自己的位置,竟较原来进来时,挪了个大圈儿。 沙发座底下,被人装了环形电梯,沿着整个大厅,四个小时转一圈。 叫人在不经意间,略了整片荷塘的风姿,酒过三巡,又能回到来时的门口,若是真的醉态百出,也不至叫厅里其他人看了笑话。 林茵茵点了一杯甜橙酒,度数不高。一杯下去,她舔了舔唇角,有些意犹未尽。 景予安想着之前“小芳”的乌龙,按住了她的手,“你不许再点了。” 林茵茵挑眉,“这酒和果汁一样,又不是上次的’深水炸弹‘,底下兑了烈性伏特加。” “那也不行。” “你跟着我出来玩,老是醉醺醺的回去,许延彬会对我有意见的。” 林茵茵虽有醉态,神智还算清醒,拍掉了她的手,斜睨一眼,“他敢?” “整天和木头一样,上周去看个电影都不陪我,我难得出来陪陪我女朋友怎么了??!” 景予安安慰道:“他不是在创业么,忙起来,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有的。” 林茵茵瘪了瘪嘴,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抹委屈之色,“我也知道他忙啊,挣钱买房付首付。” “他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工作又一般,身体也不好,没多少钱能贴补他出来在南京买房子。” “更何况南京的房价还这么高……” “我妈也劝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两个人南京都有房,这样工作了以后大家都轻松。” “其实我刚毕业那会儿,我妈就把城北那套小公寓转到了我名下,离d大也不远。” “我曾经也想过要和木头一起搬进去,好歹省点房租,但是他这个人自尊心强得很,就算住进去了,心里肯定也不痛快,我索性就没提这事儿。” 林茵茵招来服务生,上了一杯果汁。景予安也加了杯柠檬水,静静地听她讲下去。 “我妈说我订婚之前,绝不能和他住一起,可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他……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一个人坐在小区门口动也不动,还是保安拿他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我去的时候,他浑身滚烫,高烧还说胡话,我吓都要被他吓死了……送医院了才知道,胃出血……” “医生说,再不好好养一养,就要演变成胃穿孔了。” “那时我才知道,他去应酬,酒桌上他们拿项目为难他,让他空腹喝烧酒,生生就是这么喝出来的……” 林茵茵抿了一口果汁,只觉得入口一片全是酸涩。 “从那之后,他每次去应酬之前,我都要给他做一碗小米粥,逼着他喝下去才准走。” “他忙起来经常会忘记吃药,我打电话提醒也没用。” “半夜要是胃痛起来,连个送医院的人都没有。” “你说,我怎么放心他一个人?” 她叹气,景予安也跟着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等他的公司好些了,走上了正轨,肯定会好起来的。” 林茵茵:“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瞒着我爸妈,陪他住进了那个小公寓。” “地方很小,但现在日子也挺温馨的。” 她讲这话时,眉眼温软,带着淡淡的笑意,想来心底里想着的,是极温暖的事情。 景予安心口的石头,也落了地,唏嘘不已道:“想当年我们一个宿舍的时候,你可没少给我洗脑,说什么‘老娘要做新时代的撒切尔夫人,铁娘子,叫那帮男人通通臣服于我脚下’,结果呢,没半年,就被许延彬泡走了……” 林茵茵也想着那时年轻又肆意的自己,失笑:“老咯。” “心头装了个人,还怎么飞得起来?” “线在他手里,人跑不远的。” 景予安难得看见她这幅“贤妻良母”的神情,还略略震惊了几秒。 拼接式的红裙勾勒出了窈窕的身姿,精致的妆容在每一个角度看来都是潋滟风情,欲醉不醉的朦胧眼神波光流转,睡不醒卷之下,偶尔流露出的慵懒媚态更是牢牢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是个妖精。 美得近乎嚣张的妖精。 可如今这妖精,也要变成别人家的“贤妻良母”了。 景予安望了望天,略略有些感伤。 “真怀念以前大家在一起的日子。” “那时候你和许延彬两个人在食堂,我们躲在你们后一桌听八卦……” “像圣诞节,d大旁边的海底捞大家一个包厢,嗨到晚上十一二点,d大学生证还能打6.8折。” “说起这个,好像就是那次圣诞节吧?我们吃完火锅回来,你被一个学长堵在楼下,手里捧了一束蟹爪兰……” 林茵茵也想起了那个憨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我当时还懵着呢,哪有人表白捧着一束蟹爪兰来的??那憨货居然憋得满脸通红,告诉我说,耐冻……” “哈哈哈哈哈哈……” 景予安也想起了那个憨憨的小个子,忍俊不禁。 “说真的,当时你也算校花级别的人物,我是真没想到,短短半年就被许延彬拿下了。” 林茵茵只是笑:“缘分来了,谁也没意识到。” “等意识到了,那就什么都晚了。” 她看着眼前捧着一杯柠檬茶,眼神还懵懵懂懂的景予安,忍不住在心底里轻叹。 傻姑娘,我看你这次,怕也是要栽了。 ……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礼服已经被工作人员申领了?” “什么时候工作人员也要穿礼服了??” 楚岳赟脸色黑如锅底,一马当先,挺起小山似的身板,把徐熙媛护在身后。 徐熙媛看着面前神情倨傲的几个人,脸色也不好看,“刘学弟,能不能麻烦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院的礼服,被美院的人领走了??” 刘伟清是新上任的学生会副会长,分管社团活动的各项物资申报,和财务审核。 通常,大型文艺汇演的礼服,学校都有准备。而今天是各院汇演项目来他这里申报演出服的第一天,他特地换一身西装,梳着大背头,看着很是满面春风。 “对不住了,学姐,我们今年团委主席说了,汇演的形式要改成‘化妆舞会’。” “校方要安排一批工作人员,换上礼服,到时候在舞台底下也有节目。” “这不是正逢学校115周年校庆,要拍纪录片……学校就想着,把这个舞会的形式搞搞好,也算是我们宣传招生的一大特色,所以预先支了一批礼服走。” “所以,这会儿礼服数目实在是捉襟见肘,只能先到先得了。” 这话堵得楚岳赟差点直接冲上去打人。 “什么叫先到先得??” “往年不是……” 徐熙媛伸出手,拦下了他,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又转过来,换上了个官方笑容,“那现在还有几件?请给我都拿出来,我要看一下。” 往前一步,凑到刘伟清跟前,眯了眯眼,指了指身后的长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下,我们比起他们,也算是先到了,总不会一、件、也、领、不、到、吧?” 刘伟清讪讪赔笑:“那是、那是自然。” 第一百章 惊鸿一瞥 景予安:“你当年是怎么想到要去学小提琴的?” 江司南:“心情不好,陶冶情操。” 景予安(一脸懵比脸):“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不一向是怼天怼地怼空气么?怎么会想到去学小提琴这么优雅的东西??” 江司南:“初学那半年就像拉大锯,有利于我报复社会。” 景予安:…… ……(百章小剧场回馈) 景予安接到消息赶回五楼大会议室时,端坐在里面的几人,脸色仍然是很不好看。 景予安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大家……怎么了?” 江司南冲她招了招手,拿出一个灰不溜秋的塑料袋,指了指旁边的小会议室,“你先进去,换上看看。” 景予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司南坚持道:“你先换。” 又看了眼徐熙媛:“小媛,你去帮她。” 徐熙媛点点头,起身,拉着景予安进了小会议室。 余下四人脸色依然很难看。 周宝骐第一个忍不住了:“艹,这帮学生会的**,知道的说他们是学生会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混社会的!” 魏经天皱眉:“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原来的副主席文娴这次突然查出来黑色素细胞瘤,捐款的二维码还贴在论坛上呢。” “若她还在,这事儿肯定办得公正。” “这刘伟清以前不过是下辖团委组织部的一个主任,本来就没什么能力,这次原本就是因为他干的活儿少,所以才临时把他推上去,顶个班的。” 楚岳赟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瞧他那熊样儿,官没多大,官腔倒是十足,看看他背后的那几个人,谁不是副主席长副主席短的,喊的起劲,完全忘了有暂代这回事儿。” 周宝骐一脸愤愤:“就是说啊,幸亏这次是山哥和媛姐一起去的,要是山哥没去,指不定媛姐被他们怎么欺负呢!” 魏经天也眯了眯眼,眼底寒芒涌动:“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看看这尺码景师妹能不能穿……” 江司南枕着手臂靠在靠背上,神色慵懒,声线淡淡地打断道:“我奉劝你还是提前做好两手准备。” 魏经天:“什么意思?” “小媛之前问过她了,她还在犹豫,说是最迟明天会给答复。” “她不一定会答应。” 魏经天不悦:“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有点集体荣誉观念??她就不能为了这个集体奉献一下?” 江司南不屑轻哼道:“老魏,搞清楚,这局面不是她造成的。” “她没有必要为那群罪魁祸首买单。” 楚岳赟点头,“老魏,这话我南哥说的不假。” “这事儿上,要是我们软了,以后我们药院在那帮孙子面前,岂不是要变成软柿子了?” 魏经天:“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当务之急是,我们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女生礼服小媛只拿到了一套,她还不能穿,如果景师妹也穿不下,那我们的钢伴要怎么办?” “还有,剧里其他人的礼服,我们上哪里去解决这些缺口?” “总不见得让大家自己掏钱吧?”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一筹莫展。 江司南:“我记得去年这个情况,好像可以和学校的团委老师打申请,算在额外拨款里……” 魏经天立马摇头:“试过了,行不通。” “今年活动经费本来就少,五月份校庆那会儿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加上这次汇演的场地改造费用,今年团委老师那边也没钱了……” 周宝骐挠了挠头,“实在不行……我们就穿自己的便服呗。” 楚岳赟一拍他的脑袋,“你说得倒轻巧,穿便服,一群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里,我们难道穿着卫衣牛仔去?台还没上,先被人压一头??” “不说兄弟们咽不咽的下这口气,就说那帮小崽子,会不会揪着我们没有礼服这点大做文章,当场把我们的节目涮下来??” “媛姐南哥他们不眠不休写的本子,要是就因为这点屁事,被那帮小崽子涮下来,不要说别人,我老楚第一个就咽不下这口气!” 周宝骐闻言,郁愤之色更甚,“那还能怎么着?他们不就欺负我们这帮混实验室的学生会没人吗??” “难道就由得那个什么刘伟清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魏经天脑壳疼,“行了。别吵了。” “有这个力气还不如想想办法,我们上哪里去解决礼服的问题。” 原本气势十足的两人霎时就蔫了。 周宝骐逮了个空档,凑到魏经天耳边,悄悄咪咪道:“老魏,不如,你还是好好劝劝景师妹吧,实在不行,你就色诱!” “连带着你的单身问题一起解决了!” 魏经天:…… 你特么是还嫌我这不够焦头烂额是吧? 江司南:…… 你觉得,你压低了声音我就听不到吗? 周宝骐只觉背后一凉,下意识地往江司南处看去。 只见他眯起了眼睛,脸上带了三分戏谑的笑意,眸光所及,一派光风霁月翩翩公子的形象。 周宝骐摸了摸脑袋,又看了一眼原地皱眉低头不语的楚岳赟,摸不准这是谁的杀气。 魏经天叹了一口气:“眼下,景师妹那里,真的是唯一的办法了。” “什么唯一的办法?”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 四人皆转头,看向那道施施然走进来的身影。 魏经天眼前一亮,赞道:“师妹真漂亮。” 楚岳赟和周宝骐紧随其后点头:“师妹美炸了!!” 江司南面无表情,“小媛,你的毯子在哪里?” “来了。” 徐熙媛随后一步,抱着一条亮橙色的羊毛毯进来,盖住了景予安一肩皓白。 江司南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闭眼,消化着那惊鸿一瞥时,心底的震撼。 入眼第一景,白。 一字肩白色纱裙,衬得肩头那抹皓白愈发耀眼夺目,肤若凝脂,唇如点朱。 往下,修身设计勾勒出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将少女娇俏窈窕的身姿,凸显得淋漓尽致。雾纱包裹着的裙身微微蓬松,裙摆曳地,衬得整个人愈发修长高洁。 她未施粉黛,眉眼之间,天然氤氲了三分羞态,瞳仁漆黑如墨,眼底流淌着一泓秋泉。 步步生莲,如仙如画。 乌发如瀑,散在肩头,悬空垂落,阴影之下,锁骨若隐若现…… “咕咚”一声,江司南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哦豁,完蛋。 这是要我老命啊! ------题外话------ 护妻警告?? 求推荐票票求收藏吖~ 第一百零一章 唱戏 十二月的南京,夜里温度低得很。虽不至夜夜积霜如雪,但呼一口热气出来,也能拉出一条细细的白练。 景予安穿着这身,下半身裹得挺严实的,肩膀部分委实冻得厉害。周宝骐把会议室的空调打到30度,景予安才感觉好了一些。 徐熙媛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又帮她把上半身用羊毛毯裹好,这才伸手摸上了景予安的小纤腰,细细地查看她身上衣服的尺寸,“安安,腰里紧不紧?” 江司南的腰先一紧。 众人视线之下,景予安答得有些尴尬,“还好,有一点点,我下次晚饭不吃那么撑就行了。” 徐熙媛又拍了拍她的羊毛毯,“那肩上呢,会不会太松?” 江司南下意识地掀了掀眼皮,瞄上了……好吧,隔着毯子,一片亮橙橙的,啥也看不见。 一字肩不是抹胸的设计,仅仅只是将她锁骨漂亮的轮廓露出来,其他的,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但于他而言,无论是哪一种,都香艳得恰到好处。 只要是她,就足以让他浮想联翩。 景予安摇头:“不会,刚刚好。” 魏经天大悦:“好!那这件礼服就给师妹吧!” 徐熙媛淡笑应和:“正好相配。” 景予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江司南,见他面露不悦之色,有些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魏经天搓了搓手,微黑的肤色上泛起淡淡的红,“咳咳……师妹,既然这礼服和你这么配,那这也算是上天给的缘分……” 江司南嗤笑一声,打断道:“什么狗屁缘分。” 景予安:……? 他枕着手臂,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看着像是个慵懒的贵公子,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格外的刻薄:“我看,你也就是用得着她的时候,才会和她讲缘分。” 魏经天圆滚滚的大脸生生转了个直角转弯,不满道:“你够了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可不想在这个关口和你吵架!” 江司南偷偷看了一眼景予安,见她眼睛晶亮,逐渐转为看好戏的表情,脑子里不知怎的浮现出她“衣服和手足”的那番见地来,胸口一阵心肌梗塞,生生止住话头刹住车,“那你至少也要把事情讲清楚吧?她还没答应小媛呢。” 徐熙媛掩唇轻笑。 周宝骐不动声色地捅了捅楚岳赟的胳膊,眨眨眼:看吧看吧,媛姐的面子多大。 楚岳赟当即点头,表示附议:没错。 魏经天不想理他,只是看着景予安眼神热切,简单把事情交代了一下。 原来,刘伟清没卡数量,却卡了尺码。 徐熙媛虽说也不胖,但终究也算得上是个前凸后翘的美人。比不得景予安,“飞机场上一马平川”。 m码的礼服,对徐熙媛来说,拉链都拉不上。 偏偏其他l码的礼服,好看的都被别人挑差不多了,这一条,还是因为尺码,加上挑肤色,所以才得以幸存。 若是音乐剧少了钢伴的礼服,那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景予安听完之后,唏嘘不已:“没想到,s大竞争这么激烈,连礼服都要抢。” 楚岳赟:“往年不是这样的,今年谁知道校方哪个领导脑子抽筋,想出来‘化妆舞会’这种坑爹点子,说什么是要安排工作人员也一起跳。简直有病!!” 周宝骐也叹:“是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工作人员居然把正经演员的礼服给顶掉了……” 景予安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子,“那现在怎么办?礼服只有我身上穿的一件吗?” 魏经天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了笑,“没错,我听小媛讲,你之前也学过钢琴,弹得很不错。现在我们也没有其他办法,所以钢琴伴奏这事儿,你看……” “别给人家乱戴高帽子。”江司南终于坐不住了,一骨碌坐正了身子,脸上慵懒尽褪,星眸熠熠,注视着她,口气十分蛮不讲理,“你愿意就愿意,不愿就不愿,少听他讲些什么‘集体’啊,‘荣誉’的,学生会那帮家伙自己行事不正卡我们的礼服,没必要委屈你一个女孩子为他们买单。” 这口吻煞是霸气,端得是一派平头哥的风范。 景予安听出了他的护短,心口一暖,眸色柔和了几分。 她定了定心神,看向周围人。除了江司南以外,都期待地看着她。 她抿了抿唇,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去。” 江司南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秒,皱眉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去。” 江司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触及他的眼神,她心口一跳,不敢再看向他的眼睛,装作还有些冷的样子,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毯。 江司南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没待他再开口,魏经天抢先一步喝道:“好!” “那钢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景予安点点头:“没问题。” 她这会儿心跳得厉害,怕被人发现异样,只得主动找了个话题。 “对了,师兄,礼服一共还缺几套?少的话,我帮你们问问我d大的同学,看看他们有没有多的。” 徐熙媛:“十七套。我们只有四套男装,一套女装。” 景予安皱眉:“差这么多?那恐怕……” 魏经天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已经解决大麻烦了。” “音乐剧不像合唱团,礼服的要求本来就没这么高,只要钢伴有礼服,一切都好说。” 周宝骐:“是啊,师妹,你只要当好你的钢伴就行,其他的,师兄们来想办法。” 景予安展颜:“好哒,那就谢谢师兄啦。” 所有人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样子,都忍不跟着轻松起来。 只有江司南,低头垂眸,掩住了眼底烦乱的心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 景予安换下了礼服,收进了原来那个灰不溜秋的袋子里。 徐熙媛也把羊毛毯叠好,揽在手里,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叠着衣服,语气里满满都是歉意:“实在是对不起,安安,这事儿把你也卷了进来……” 景予安淡笑:“没事的,师姐。” “你们平时也一直帮我,这次礼服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们是没有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其余的礼服,打算从哪里借?” 徐熙媛沉吟片刻,“我先问问我其他大学的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忙凑凑。若实在不够,我们只能去问摄影公司租几套了。” 景予安皱眉道:“一定要穿礼服吗?《国士》这种主写药师的音乐剧,不能穿白大褂吗?” 徐熙媛摇摇头,“如果只有药师李,那还好说。但是接下来,我们还要服从校方安排,参加化妆舞会,整个汇演的布局都非常西化,如果我们只有白大褂,节目都不一定能过审。” 说完,徐熙媛又是一叹:“若文娴还在,那肯定不是这幅场景。” “新来的那个刘伟清,变着法子崇洋媚外,我们也没有办法。” “若是抽签抽在前面还好,排得后一些,我们肯定来不及换衣服。” “实在两难。” 景予安想到了虞欣茹。 她提到化妆舞会时,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她心头本能地升起一抹厌恶。 说不定,这次“工作人员”提前申领礼服的事情,她也得算上一笔。 不然礼服申领总共有三天时间,公告又一向低调,为何第一天的上午就领完了大半? 啧,圈内人,就是不一样啊。 景予安也叹气:“那就暂时先这样呗。” “师姐,我们明天去哪里练琴?” “大学生活动中心二楼,那里有琴室,我已经预约好了,明天下午做完实验,我来接你。” “谢谢师姐!” …… 今天晚上是徐熙媛轮值。 她像往常一样,检查完一遍各项仪器后,关掉了所有的灯,打开通风系统。 “谁?” “呼……你吓死我了。” “你怎么没回去?” 徐熙媛余光扫到身后阴影里,脸色巨黑无比的男人,吓了一大跳。 江司南双手插兜,靠在门框上,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 “苏州徐氏,制衣起家。” “你们家的苏绣名满天下,什么时候差你一件钢伴的礼服了?” ------题外话------ 为什么感觉人家的小说都是帅哥美女,我家汤圆儿这么清汤寡水……? 第一百零二章 破理由 徐熙媛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那这么说来……你是不想抓住这个机会,和安安‘琴瑟和鸣’咯?” 江司南声线淡淡:“若她愿意,那我自然举双手赞成。” “可她明明不想出这个风头,你和老魏这一出,逼得她不得不上,这我就不乐意了。” “还有,这找的什么破理由,崇洋媚外都出来了,节目审核组什么时候成了他刘伟清的一言堂了?”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平日张狂的样子,十有八九都是装出来的。真生气起来,一向是板着一张脸,神色淡漠,几近疏离,不愿多说一句。 今天他一次性倒了这么多话,可见情绪有多差。 徐熙媛知道他这会儿护犊子护得紧,没计较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态度,只是抬头望天,“唉……谱子挑得难,你们怕是从明天开始,天天要在一起练上好几个小时,才赶得上咯。” 江司南:…… 这是重点吗! 是重点吗?! 若换了往常,江司南指不定就绷不住了,可他今天,却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反常得格外厉害。 “小媛,我不愿意强迫她。” 徐熙媛淡笑:“这不是强迫。” “可你这是诓她!本质上……” “礼服是大家一起去拿的。” “我也确实被为难了,只拿到了一件m码的。” “说到底,我也只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江司南唇瓣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讲下去,闷闷地刹住话头,心口堵得厉害。 徐熙媛皱了皱眉:“老江,这不像你。” “往常,你就算是绞尽脑汁,哪怕是惹她生气,都要想方设法,创造机会接近她。” “可是这一次,明明是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 “可你却反而不乐意了?” “这是什么道理?” 江司南神色复杂,无奈道:“小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若是没有之前在实验室外,听到的那些话,你这么做,我会默认,会窃喜,会推波助澜,会…… 但现在…… 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对她使这种心计? 难道真的要因为自己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就不顾她的想法,心安理得地顺着“天时地利人和”,去为自己的私心继续找理由? 一想起她那时委屈巴巴的语气,江司南只觉得胸口这颗活了二十七年的老心脏,正被人反复捏过来揉过去,酸涩得厉害。 “小媛……总之,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她看她委屈。” 徐熙媛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两方都是个傻的,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乐意?” 江司南默了默,还是决定不要告诉她真相,随便找了个借口道: “她要是后来知道真相,肯定又把这帽子扣我头上,那我该多冤枉啊……” 徐熙媛轻“咦”一声,“那不是更好吗?” “你到时候全程装无辜就好了呀?” “好处你拿了,祸事我担了,全程你躺赢。” “好事都被你一个人给占了,怎么,这会儿倒来我这给我演起良心不安来了?” 江司南:…… 徐熙媛手指轻点着下巴,仰天作思考状,“唔……我听说隔壁组有个师兄小提琴也拉得挺好的,最主要人还长得一表人才,没啥负面新闻……我看你这么不情愿,不如我考虑考虑,给安安引荐一下?” “反正你们还没开始排练,我去跟老魏求求情,放安安几天假。我就不信了,两个人天天弹夜夜拉的,还养不出个默契来了……” 江司南:…… 你赢了。 见他被噎住,不再说话,徐熙媛这才展颜,从包里翻出一张小纸条,“拿好了。” 江司南挑眉:“这是什么?” “大活二楼琴室的申请单,我约的时间和地点都写在上面了,你直接带着它去问办事处的老师拿钥匙就行了。” “特地给你们约的小~房~间~哟~” 江司南默了几秒,终究还是没忍住,“小媛……你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徐熙媛扬眉,“怎么说?” 江司南:“……我怎么感觉,这事儿上你比我还着急?” 徐熙媛不语,回了个温婉的笑,潇洒地转身挥手,“记得下午去接安安啊。” 江司南看了眼时间,默默记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了胸口的口袋。 “谢了。” “小媛。” …… 江司南:“不是你成了我的弱点,只是我心甘情愿在你的事上妥协。”——《予南安》 …… 第二日下午,景予安刚刚结束实验,掏出手机,看到了徐熙媛的微信消息: 【抱歉,安安,魏师兄说项目上临时出了些问题,我恐怕今天不能陪你练琴了。】 【我已经拜托了江师兄,你结束之后直接给他微信留言吧,乐谱和门禁申请单也在他手里。他会带你去的。】 【实在抱歉.jpg】 景予安放下手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认命般地给江司南去了条消息。 【师兄,我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有空?】 …… 景予安本以为,这次自己又能见到张放大的二哈脸。 不想,这男人今天脸色臭得要命。 腋下夹着份文件夹,双手插兜,一张脸拉得老长老长,活像自己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景予安咳嗽一声,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师兄?” 江司南“嗯”一声,脸色没有丝毫好转,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高冷道:“走吧。” 景予安:……? 男人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吗? 景予安没敢多言,一路装怂,跟在他身后。 生怕这平头哥一个心气不爽,把气儿全抖到她身上。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寡言地来到了大学生活动中心的门口。 径直进去,走到电梯口,江司南突然道:“在这里,原地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说完,两手插兜,迈开两条大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景予安:…… 得,有大姨夫的男人才是大爷。 没过几分钟,他回来了。 手里多了串钥匙,圆环绕在他修长的食指尖,一圈一圈打着转转。 身姿笔挺,走得漫不经心。 要不是这张脸实在太臭,景予安觉得,今天自己还是可以好好欣赏一下盛世美颜的。 打开二楼琴室的大门,落地窗挽住了最后一抹晚霞,橘红色的柔光照得整个琴室滟滟生辉。 地板擦得锃亮,两面都是镜子,令得原本窄小的空间得以延展到无限远。 心境都豁然开朗起来。 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地躺在琴室一角,古朴,大气,平和,安详,配着这余晖的景象,极静谧也极美好。 景予安站在原地,呼吸都放轻了。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这美好的景象,一动也不动。 ------题外话------ 吹爆我大师姐的神助攻!!! 江·霸总上线~ 第一百零三章 我认真地觉得你仿佛在逗我 她不动,他也不动。 江司南的目光,流连在她迎着柔光的侧影上,温柔且专注。 蚕蛾似的眉毛,干净澄澈的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不点自朱的樱唇。 唇角潋滟了三分笑意,从心口荡漾开,极浅极浅,却艳得一室晚霞黯然失色。 他的唇角扯了扯,扯出一抹淡笑来。 景予安回神,向江司南伸手:“师兄,我的谱子在哪里?” 他顿在原地,没出声,只是默默地把谱子递上去。 她看他脸色苍白,有些担心,“你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摇摇头,嘴角的笑容很是难看。 大姨夫当前,景予安又不能拿他如何,只能温言软语地体贴着:“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 “反正这里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我到时候练完自己把钥匙还回去就行。” 不想,此言一出,江司南的脸色彻底不能看了。 周围的空气愣生生地降了好几度,景予安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她的心底十分忐忑,努力回想着她刚刚到底哪句话讲错了。 他嘴角扯了扯,声音里带出一片冰碴子,“我走?” “难道又由着你,背着我在这里一个人难受?” 景予安一脸懵比:……?? 这特么是唱的哪一出? 见她“努力装出一脸懵比好糊弄我”的样子,江司南胸口愈发闷得厉害。 但他还是强压下这股火气,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你是谁的学生?” 景予安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药院号称一霸,根本没人敢惹?” 景予安又点头。 看着她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江司南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怎么也出不来,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那你知不知道,我罩的人,一向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 “谁准你又为他们那些破事儿委屈自己的??!” 这个“又”讲得好没道理。 景予安一头雾水。 这特么到底什么玩意儿……? 江司南最见不得她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终于憋不住了。 “是谁在五楼和我深明大义,什么射‘射不主皮’,讲得头头是到的?” “是谁又背着我,在四楼实验室里,委屈巴巴对着人家哭诉,自己是‘跑腿小妹’的?” “当我面一套,背着我又一套,你到底什么意思??” “看不起我是不是??!” 景予安:……??? 大兄弟,你看得见我一头的问号吗?? “我这人脾气欠揍我知道,你该骂骂该打打,谁让你一个人憋在心里,还偏要装出个贤良淑德来的?” “噗嗤……” 景予安被这话逗笑了。 我还头一次见到人家这么说自己的。 该骂骂该打打? 给爷整笑了…… 江司南看着她笑,心态更崩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跟老魏拍桌子??!” “难道我很闲吗??” “我为的,不就是不让他那什么‘集体’啊,荣誉的,压你头上,给你委屈受吗??” “这些破事儿,难道就比不上你活得开开心心的?” “你要开心,这种东西我什么看不开?” “你倒好,他一讲情你就心软。” “那我和他拍了半天桌子我闲得慌??” 他血气上涌,抬手解开了最顶上的衬衫扣子。手还没放下呢,右手臂上,就轻轻被人打了一记。 他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景予安一脸无辜,眨了眨眼,软糯的嗓音全然一片反差萌,“打你啊。” 江司南:…… 我认真地觉得你仿佛在逗我。 他只觉得刚下去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了上来。 景予安忍不住掩唇轻笑。 他这一通无名火,景予安终于是明白了由头出在哪里。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在四楼委屈巴巴找人哭诉过了? 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难道我这几天也出了趟车祸,撞坏脑子失忆了??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在四楼难受的?”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这事儿,江司南只觉得喉咙口堵得难受,连带着咬字也涩涩的,断句断得一卡一卡的,讲了两句才顺溜。 “也就……几天前,我站在门口,全听到了。” “你说你是个小透明,没什么存在感,也说不上话。” “你说,我们的课题都是非人类,你听也听不懂,跟也跟不上。” “你还说……”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突兀的笑,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 景予安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笑得眼镜都滑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 江司南:……? 什么玩意儿??! 他本能地觉得……好像,可能,大概,这里面…… 貌似出了点问题??! 景予安刚刚有所缓和,抬头看着他一脸大写的懵比,没忍住,又补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噗哈哈……事情不是想的你那样啦……” 江司南感觉很慌,但又觉得不能表现出自己很慌,于是绷紧了面部的肌肉,强装高冷。 景予安:“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着,一边把董素萍来找她的缘由,以及她的“应对策略”通通一次性倒了干净。 “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是骗她的……” “哈哈哈哈哈……我没想到……哈哈哈哈……你居然也信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司南:…… 卧槽! 怎么还有这种事情??? 完蛋了……我这形象…… 他还是那副原地抱臂的姿势,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景予安直接笑倒在他肩头,脑门磕在他肩上,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江司南,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逗呢……” “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爱了……” 江司南面色没变,耳根红了:…… “哈哈哈哈哈……” 看着她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江司南心口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还好,没有再一次让你难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说,大兄弟,你就别装高冷了,我都看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江司南胸不闷了,气不短了,也有了逗弄她的心思。挑了挑眉,左手顺着她的纤弱的小肩,轻轻一拨,景予安整个人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冷冽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雨后初晨,厚土散发出的青草泥香。 阳光温暖,青草绵软,大地踏实。 景予安吓了一跳,双手支在他胸口,笑也停了,微微瞪大了眼睛,紧张得尾音都劈了。 “你…你干嘛……” 江司南给她绽了个大大的笑容,凑近她的脸,眯着眼睛,一字一句道:“和、我、大、兄、弟、交、流、交、流、感、情。” 景予安:…… 哦豁,完蛋。 玩大发了。 ------题外话------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全书最长的标题了……(〃''▽''〃) 第一百零四章 掉马现场 一瞬间,景予安满脑子都是林茵茵讲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做点什么”…… 脸烧得通红。 他胸膛上灼热的温度,顺着她与他相贴的手臂传上来,景予安只觉得他环在她背后的手又往他胸前压了压,困得她呼吸困难。 她不敢看他,缩着脖子低着头,额头刚好戳在他的下巴上。 软萌得不得了。 他原想逗逗她,也没真想如何。 看到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他纵有天大的脾气,也统统化为了绕指柔。 他微微倾身,吻上了她额前的碎发。 又轻又柔。 她只能听到他放轻的呼吸,还有拂过她耳畔的,极低极低的叹息: “对不起。” 景予安像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愣住了。 她手上忘了使力气,他的手趁此机会,又紧了紧。 他微微仰头,看向远处的夕阳,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歉意。 “其实……这个剧本,本来就是想补偿你。” 我原来真的以为……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让你一个人背着我难过。 我只是有私心,不想你熬夜,不想你去经历那么多辛苦的事情,想留你在我身边…… 可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真的对不起。 “你若想挑付医生,那就付医生,你若懒得背稿子,那就不背。” 其实不仅仅是付医生,其他很多事情,我都想这样宠你。 “所以……”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一到关键时刻,他的舌头就像打了结,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的手环在她的背后,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只能化为一道懊恼的叹息: “可是事情总是赶不上变化……” “对不起。” “我差点以为,我又要搞砸了。” 他这一声叹里,包含了太多太多情绪,懊恼,庆幸,失而复得,清晰得,她的鼻头没来由一酸。 原先,他的暴躁和无常,令得她的心高高悬起,只觉得稍不留神,便会坠入万丈深渊。 尔后,他的理由,又像是一张棉花床,让她的心倏地摔进了猝不及防的温柔里。 这种高高悬起,又低低放下的大起大落,却远远比任何一种情绪,都来得深刻。 景予安心口颤得厉害,她拼命地压住了音色里的哑,转着眼珠子,找了一个借口: “没事啦~” “说实话,相比于上台演女主,我可能更加喜欢弹钢琴。” “我其实……不太喜欢被很多人看着的感觉……我会很紧张的。” “我觉得这‘阴差阳错’,刚刚好。” “何况,我也答应了人家,不能反悔的吧?” 怀里一小只,声线软糯,乖巧又懂事,温柔又体贴。 他的鼻尖嗅到了她的发香,幽微好闻,额前的碎发晃在他的喉结上,晃得人心痒痒。 他唇瓣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他突然松开了她。 双手支着她的肩。 眼神熠熠。 像蕴了一轮太阳。 景予安心有所感,扑扑乱跳,别过头去,不敢看向他的眼睛,“你又要干嘛……” 江司南原本就舌头打结,见她这副样子,更紧张了。 “景予安。” “我…我……”很喜欢你。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 完蛋,卡壳了。 “你”啊“我”的大半天,脸都憋红了,江司南愣是没能憋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景予安看着他这熊样儿,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江司南:…… 干嘛。 没见过表白太紧张讲不出话来的? 真的是。 还不许人家第一次表白没经验了?!!! 他一脸尴尬又懊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江司南啊江司南,怎么会有你这么怂的怂包!!! 表个白都不会!! 不对,我这不是讲不出口! 是气氛不行!不行!不行!! 对小汤圆儿的表白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一点都不浪漫!! 必须重新想一个!! 心下这么想着,他的脸上又重新换上了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景予安:……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大哥,你马甲掉了,掉了! 若不是刚刚看见你什么德行,我这会儿指不定就被你骗过去了!! 景予安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其实……平头哥什么的,都是假象吧? 掉马以后……这就是个逗比吧? …… 景予安:“有时候真的觉得,他表情达意起来就像个孩子。喜欢的给你,讨厌的也给你。只要喜欢你,他所有的一股脑儿都给你。” “就是不肯说‘我爱你’。” …… 两人像有了默契。 绝口不提那场艳丽的晚霞。 她弹琴的时候,他会放下手里的弓,站在一旁细细听。 他拉到高潮部分,她也会悄悄合上钢琴盖,趴在上面对着他的剪影微笑。 琴瑟和鸣是极美的事情,音符跳跃翩跹,隔着空气无言地缠上对方的指尖。曲律相通,五感共鸣,明明隔了很远,却像严丝合缝,谁也插不进去。 他们开始一起去琴室,一起吃晚饭,一起做实验。 直到……几日后,徐熙媛敲响了琴室的大门。 “安安,老江,你们在里面吗?” 两人正并排坐在钢琴凳上,低头一起研究着谱子,听到动静,景予安像触电似的,从凳子上弹起来,远了他好几步。 江司南被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逗笑了,挑了挑眉,无声开口:你去还是我去? 已经弹起来的景予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拉开门。 “师姐,你怎么来了?” 徐熙媛上下打量了一下景予安,确定了没有什么“眼含秋波”“媚眼如丝”的情况,才落落大方地走进来:“没有打扰你们吧?” 江司南原地坐在琴凳上,却只占了一半的地方,慵懒地靠着钢琴盖,左手围了圈儿,像是留了个什么人的位置。 闻言,他扬了扬眉,抬了抬右手里的谱子,不置可否。 景予安忍不住暗地里踹了他一脚,咳嗽一声:“咳咳……怎么会呢?” “师姐突然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徐熙媛掏出手机,点开消息,递给景予安,“你先看看。” “根据学生会及校团委老师……初审排名三十四??” “怎么可能??” “这次校招才录21个节目,我们排三十四,岂不是……” 江司南坐不住了,冲景予安招了招手,“拿过来,我看看。” 景予安把手机递过去,立马焦急地转头,“师姐,怎么回事?” “这音乐剧的剧本是我见过写得最好的了,怎么会审核没过?” 徐熙媛眼神晦暗不明,“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多方打听,也找不到审核不过的理由……” “不是剧本的问题。” 江司南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有人刻意压分,不希望它过。” 两人同时看向他,同时开口。 “谁会压分?” “冲你来的?” ------题外话------ 表白预热~ 正式的很快就来啦~ 今日双更预警。 第一百零五章 star sky 江司南眼底流露出思索之色,“冲我来……也有可能。” “我们的节目在34位,而第19位,刚好是小提琴独奏,《梁祝》。” “我们有《梁祝》,他们也有《梁祝》,两者撞了车,可能性也就两个。” “第一,我们音乐剧选角这事儿耽搁太久了,人家抢我们一步,先把内容提交上去了。” “第二么,我们这种半吊子音乐剧,在某些人眼底里,自然不如人家的独奏听起来高端洋气上档次。” “那几个评委又不会高兴看我们又臭又长的剧本,评分打低的可能性也不小。” 徐熙媛皱眉:“那怎么办?这个闷亏我们吃定了呀。” 江司南顿了顿,“也未必。”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初选只是把节目内容提交上去,还有二筛。” “二筛是表演,相当于面试,占六十分。” “我们还有机会。” 把手机递回去,江司南继续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这个《梁祝》的独奏者,虞欣茹,到底是什么来头?水平又有多少。” 景予安微讶:“是她?” 江司南:“你熟?” “我室友。” 江司南挑眉:“哟,听你口气,关系不好?” 景予安淡淡道:“没怎么深交。” “什么来头?” “好像是学生会的宣传部主任,家里挺有钱的。” “哟,圈内人啊。” “那可不,有优势啊。” “哟,这话听着酸。” “切,酸者自酸,别老歪曲我意思。” 徐熙媛愣愣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一句话也插不进去,突然间有种奇异的微妙感。 emmm……这两人,是不是瞒着我暗度陈仓好久了? 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原地怔忪了片刻,等再回神时,两人齐齐盯着她。 徐熙媛:“怎么了?都看着我?” 江司南:“我打算换首歌。” 徐熙媛一愣:“换成什么?” 江司南看向景予安:“就你那首,行吗?” 景予安愣了一愣,“可以是可以,但是师姐他们来得及吗?” 徐熙媛:……? 你们确定你们这是在交流谱子吗? 我为什么感受到了对单身狗浓浓的恶意? 江司南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熙媛:“小媛也有钢琴基础,若是她当女主角的话,想必也能很快跟上你的节奏?” 这话景予安没听懂,徐熙媛却听懂了。 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这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这男人好小气啊!! 不过是顺水推舟逗了逗你女朋友,至于这么记仇吗??! 景予安迫不及待道:“那我现在马上弹给师姐听听?” 江司南从琴凳上起身,轻柔地帮她翻好了琴盖。 她微微一笑,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流水一般滑过,试了试音。 徐熙媛愣了愣:不用谱? 江司南微微抬了抬下巴:看下去。 下一刻,重音如啸,轰然炸响! “铮——” 徐熙媛耳膜一震。 下一秒,一切又像是幻觉般消散。 耳膜的震感还未消失,柔光忽至。 “叮。” 像是上帝,轻轻吻过琴尖。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晨光之下,神圣的教堂里忽而炸出的一声低吟,底下所有虔诚的信徒,在一瞬间抬起了目光。 花窗下,神女沐浴圣光,天籁般的嗓音缓缓飘荡。 歌声四起。 像是在应和,在低诉,在轻吟,在梵唱,澎湃的生机四涌而来,这歌声从教堂这个小小的一角传开。 覆上晨曦旷野,覆上城镇钟楼。 神光沐浴大地,万物垂苏。 “铮——” 曲风骤变。 惊雷突至,乌云密布。 远方的战场翻滚着血浪,吟唱的神女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温柔,宽容,仁慈,博爱,却在此刻,化身为最嘹亮的号角。 梵音逐散了恐惧,低吟抚慰着伤痛。 三军过境,攻无不克! 山呼海啸,风卷残云! 重音一声叠一声,一浪盖一浪,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徐熙媛觉得,自己仿若成了海上的一叶扁舟,狂风骤雨席卷而来,脑海所有的思绪都被驱逐! 唯余沸腾! 她感到强烈的震撼和不可思议。 那是她纤细修长的手指弹出来的曲子? 看着瘦瘦小小的人,居然也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江司南。 他的眼睛很亮。 像两轮太阳。 耀眼灼人。 他看着她,专注又温柔。 一眨也不眨。 煊赫的气势从他身上蔓开,像是一头洪荒之始的沉睡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刻,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与她,从来不是她以为的,单方面的保护。 而是沉睡的战魂,对于高空梵音的渴望。 是气势凛然的神女,垂恋于大地的温柔。 直至曲终,徐熙媛仍然沉浸在热血沸腾的感觉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江司南挑眉:“怎么样,这首歌如何?” 她失神:“这是什么曲子?” 景予安微微一笑,看着甚是腼腆,与刚才弹曲子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skystar》,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弹这个。” 徐熙媛拍手叹服:“比我选的《梁祝》大气恢弘多了。” 实话实说,《梁祝》好听归好听,总觉得放在药师李和付医生身上,缺了些什么。 但是这一首《skystar》,却将徐熙媛觉得缺少的东西,尽数补全了。 景予安不好意思:“也没有啦~” 江司南颔首,拍板道:“那就这首。” “小媛,你把提交材料修改一下,尽快交上去。” 徐熙媛充满了斗志:“没问题!师妹,还请提供一下乐谱,好让我方便加进剧本里。” “好哒师姐~” …… 问:全村最野的崽,和全村最乖的崽,走在一起,是个什么画风? 答:群雄避让,众星瞩目。 江司南拎着小提琴包,一脸神挡杀神的气势,挤开了堵得和北京二环一样的化妆室门口。 “谁啊——” “谁挤我——” “我擦**……” 众人原本推搡着,低骂着的声音,在看到挤进来的男人时,皆像被人捏住了喉咙。 无一不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有好几个,惊得手里的道具都掉了! 身后的景予安一路捂脸。 对不起,我不认识他。 我就知道。 以平头哥在s大的名气,这身的杀伤力堪比原子弹…… 平地一声雷,说的就是你吧? 核爆也不过如此吧?? ------题外话------ skystar是我很喜欢的歌。 可以去听一下,每次我听完都热血沸腾的,细胞都能获得新生。 第一百零六章 征服唢呐的男人 今天见面时,景予安仰天看云,“你……穿成这样,是准备去砸场子吗?” 平头哥答曰:“本来就是啊。谁让他们那帮家伙叽叽歪歪,非要说我们土,没有文化底蕴。” 景予安嘴角抽搐,“所以,你所谓的文化底蕴,就是瞎子阿炳披了件古希腊风格的床单??” 江司南扬了扬手里的小提琴盒,一脸正气:“这叫中西结合。” 景予安:…… 神特么中西结合。 头上顶着圆圆的大毡帽,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换成了大蛤蟆镜,里面那件黑黝黝的,拖到地上的,目测应该是件民国风的长衫。 你又不是要去拉二胡。 带个墨镜故弄玄虚给谁看? 显摆你记得住谱子吗?? 最玄乎的是身上罩的这件……床单?窗帘?? 白色花纹看不出材质,流苏大摆晃得人眼角直抽,更夸张的是,上面缀满了奇奇怪怪的各种徽章?奖章? 景予安盯着瞧了半天,也没瞧出来这里面是个什么门道。 “你这个……乐符的标记,话筒的标记我还能理解,c是指c大调,人形是自由女神像,但是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个两根像筷子一样的胸章,是什么鬼?” 江司南淡淡道:“唢呐。” 景予安:“……你不是拉小提琴吗?这和唢呐有什么关系?” 江司南:“百般乐器,唢呐为王。配上我这小提琴,乐器皇后,中西合璧,相得益彰。” 景予安:?? 顶个唢呐徽章就算是中西合璧了?? 什么逻辑?? 江司南:“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我是一个励志要用小提琴征服唢呐的男人,不行吗?” 景予安:…… 大兄弟,我觉得我有必要好好考虑一下和你的关系。 我担心我将来的娃脑阔子也和你一样。 这可咋整? 景予安不忍直视他这一身,忍不住扶额道:“就算他们一审给的解释你听了不痛快,你也没必要……呃……这么生气吧?” 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啊? 江司南轻哼一声,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我要是真生气,我肯定不会穿成这样去。” 景予安:…… 合着您老这么穿,是真打算和您自己过不去? “那要是真生气,你想怎么穿??” 买个火箭头套往脑壳上一顶准备上天吗?? “我肯定把帽子换成红的,配上咖啡色长衫,套个红马褂,把自己裹成瓶可口可乐。” 景予安:……? 景予安扬眉,半开玩笑半猜测道:“你这是准备嘲讽我不够前凸后翘?” “不,我是想说,一肚子气。” 景予安:………… …… 平头哥的威名,加上这身原子弹既视感的阿炳窗帘装,两人是一路畅通无阻。 化妆间里,徐熙媛正托着一盘眼影,化妆刷在魏经天的脸上扫来扫去。 周宝骐站在一边,殷勤地递着各种道具,时不时插上两句。 “媛姐,老魏的眉毛没必要再深了吧?再深就成黑炭头了!” “媛姐,上个眼影居然也有这么多讲究?” “媛姐,腮红就不必了吧,老魏这肤色,可不得刷成个猴屁股底下人才看得见?” “猴屁股”魏经天嘴角抽了抽,表示有被冒犯到:…… 徐熙媛忍不住笑场,化妆刷尾不痛不痒地戳了戳周宝骐的脑袋,“你啊,少说两句吧。信不信我等会儿也给你刷个‘猴屁股’出来?” 周宝骐“嘿嘿”一笑,“南哥这不是来了嘛。” 我可有人撑腰呢。 刚听见声响转过头,周宝骐手一抖,化妆刷差点直接糊“猴屁股”脸上。 魏经天:…… 你,今天,是不是和我八字不合? 等会儿,空气为何突然安静了? 他的头不能转,自然也看不见身后众人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的表情。 景予安摊手:看,我就知道,这不是我审美有问题。 周宝骐结结巴巴想了个形容词,“南…南哥这身,真是…真是独出心裁,别具匠心!” 楚岳赟:…… 对不起,我书读的少…… 这马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 椅子上的魏经天动了动,按捺不住好奇心,准备转过头来看看,今天这家伙到底穿了些什么,还没有所动作,就被徐熙媛重新按回了椅子里。 “别动,还差个口红就好了。” 魏经天:!!! 什么玩意儿?! 我也要涂口红?? 他又挣扎了一下,嘴唇微张,刚准备表示抗议,徐熙媛的声音传来,“好,就这样,保持不动。” “看不出来,你涂口红也挺有经验的。” 魏经天:……? 我今天是不是不该出门……? 我是不是不该演这个男主角……? 柔软的指腹触上了他的唇,掀起一阵麻麻的痒,魏经天能感受到她指尖微微的颤。 “好啦,抿一下。” 魏经天“叭”一声。 “不是这样,是抿,抿啦。” “像这样。” 徐熙媛柔软的唇瓣前后摩擦,饱满的樱唇在她的动作之下,显得愈发红润。 魏经天的心口,泛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 他垂眸,不再看向她的唇瓣,学着她的样子,心不在焉地抿了抿。 脑海里,鲜红饱满影像,却反复回放着,久久挥之不去…… …… 在周宝骐和楚岳赟的“灵活运作”之下,江司南和徐熙媛,成了最后留在化妆室的两个人。 徐熙媛对着化妆镜刷着腮红,动作熟练,一边画,一边借着手里的镜子,偷偷打量身后“奇装异服”的男人,“……你最近,是和安安闹什么矛盾了吗?” 江司南摘下那顶大毡帽,用手梳了梳略略有些凌乱的头发,“没有啊。” “你怎么会这么问?” 徐熙媛嘴角抽了抽,“那你穿成这样是……有哪里想不开吗?” 江司南重新套上了那顶大毡帽,唇角含笑,“我要是不这么穿,走廊里堪比北京二环的人口密度,我哪能给我家汤圆儿开出条道来?” 徐熙媛:……? 为什么,你穿个雷死人不偿命的衣服,居然还能喂我一嘴狗粮? 江司南顿了顿,又补充道:“你看看校园论坛上,不就知道了嘛。” 徐熙媛合上粉饼,语气淡漠表示不想理这个狗男人,“不用看我也知道,你肯定又出名了。刚刚一路大摇大摆地这么走进来,估计拍的人也不会少。” “这会儿离你进来已经有差不多一个小时了,论坛上估计已经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吧?” 江司南淡笑:“这就是我想要的咯。” 徐熙媛:? 您老觉得,您在s大还不够出名? “评委11个,5个学生6个老师,总有人闲的无聊刷论坛吧?” “我们第一轮吃亏,无外乎两个点。第一就是先手。” “剧本又长,他们没耐心审,就只好靠我来造势咯。” “最起码,他们中的某些人,应该会相当乐意看我出丑才对。” “奔走相告,意料之中。” 徐熙媛忍不住皱眉道:“那你也不用穿成这样吧?我提前两天组织人去论坛上发安安的排练照片,不就行了?” 江司南的食指点上唇角,比了个“秘密”的手势。 “她可是我们的秘密武器。” “轻易不能动。”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她造势。” “我相信她,必定会在这个舞台上,一鸣惊人。” 何况,据说,有些事情…… 咳咳,先抑后扬成功率比较高? ------题外话------ 咳咳……一群科研狗的欢乐日常。 求票票求收藏啦~ 第一百零七章 借力打力 #惊!药院平头哥又现骚操作# #《国士》二筛惊现神cos# #阿炳还是帕格尼尼?不好意思,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我都要# s大的论坛,犹如一锅沸水,“哗”一声,掀起无数水花。 【哈哈哈哈哈……这是今年流行的森女棉麻风吗??】 【还别说,帅哥就是帅哥,穿得这么任性我居然get√到了他的颜】 【楼上你是魔鬼吗?药院头号大魔王,怼天怼地怼空气,哪路大神敢收?】 【“天元之声”管弦乐团诚招江司南加盟!】 【“天元之声”管弦乐团诚招江司南加盟!】 【“天元之声”管弦乐团诚招江司南加盟!】 【楼上刷屏警告(警告.jpg)】 …… 景予安翻完论坛,差点没笑死。 森女棉麻风? 这届网友真有才。 等会儿,这马甲是…… 周师兄小号???! 景予安:……??? 这你也能吹? 真·营销鬼才。 景予安和众人一起候场时,药院众人都在悄悄咪咪地打量着这位新“钢伴”。 高…高中生? 今天只是彩排,对钢伴的服装要求没有那么高,景予安仍然穿着自己的衣服,放在人群里,小小一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很是显小。 众人心里头都在打鼓。 这…… 《skystar》这么有爆发力的曲子,这小身板真能驾驭吗? 之前排练时,景予安一直都是和江司南一起,呆在小琴室里,从来没有和众人一起排练过。 众人的舞台剧部分,都是徐熙媛和魏经天两人在负责。 顺便一提,初审的结果一出来,大家的心思不约而同地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反正都过不了了,成绩好差无所谓,水一水,摸个鱼,刚好混个假。 另一派则是揪心不已:谁让徐熙媛偏要出这个风头,要演女主?这下好了吧,初审成绩这么差,又换了个新人钢伴,我看这二审也悬…… 无论是哪一派,都不认为景予安是凭自己实力上的位…… 因而,众人在打量景予安时,或多或少都带了些怜悯的神情。 徐熙媛想出风头,这师妹就是个被拉来凑数的吧……? 听说还天天和平头哥一起排演……啧,也不知道这小身板儿,怎么熬下来的哟…… 景予安对周遭的视线视而不见,挑了个人少的角落,独自放松手腕,确保等下上场时,能保持最佳状态。 有几位年纪大一些的师兄看见了她这幅不急不慌的样子,心头略略安定了一些。 不管弹奏水平如何,至少在心态上,小师妹还是很沉得住气的。 …… 江司南没有化妆。 准确的说,就算他化了,也盖在一副大蛤蟆镜下,什么也看不到。 他右肩上背着黑色的小提琴包,右手虚环在肩带上,左手插着口袋,闲庭漫步般走了过来。 他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安安静静一个人的景予安。 唇角微勾。 他心态稳得不行,但这笑落到别人眼里,那味道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还是在这么一身“奇装异服”的烘托下。 虽说在论坛上,众人早就被打足了预防针,但那些照片,终究只是惊鸿一瞥,冰山一角。 哪比得上这会儿平头哥气场全开,自带“邪魅笑意”,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得刷仇恨? (江司南:……?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刘世瀚一向是个脾气炸的,看见他这身不伦不类的衣服,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根根炸起,站在他的必经之路旁边,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啊,天生没有啥集体荣誉感,来得那么晚,也不知道想出风头出给谁看。” 有出头鸟,那自然有好戏。 众人精神一震,视线纷纷向两人集中过来。 刘世瀚一身黑西装,下巴微微扬起,身姿笔挺,脊背笔直,神情倨傲。 江司南一身白床单,丁零当啷缀满了奇怪的金色徽章,闻言,目不斜视,姿态十分嚣张。 近了! 近了! 只见江司南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跟前,冲他点了点头,“同志们辛苦了——” “噗嗤……” 后方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了声。 刘世瀚这幅“坐如钟站如松”的样子,后背上若是架把枪,可不是阅兵大典上站岗的兵哥哥? 江司南这么一出,绵里藏针,顿时勾起了众人无限的遐想。 他头仰得越高,这效果便越好。 刘世瀚碰了这么个软钉子,那“噗嗤”一笑更像是点燃了某根导火索,脑门上青筋直跳。 “怎么,迟到了还摆什么谱?” “一身奇装异服,你敢说你有把这次二筛放在眼里?” “自己不想好,别连累大家辛辛苦苦排练了那么久!” 闻言,江司南脚步一顿,蛤蟆镜下杏眸微眯,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句,“我寻思着,这8102年也没几天了,好像是新中国马上要成立69周年了吧?” 众人:……? 这是什么路数? “唉,没想到大清朝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有人扯着衣服大做文章。” “真真是‘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啊。” “噗嗤……” 景予安没忍住,先低低笑了一声。 这回敬当真毒得不行,借力打力,指桑骂槐。 明明人家骂奇装异服是说他态度不端正,没想到这货居然能生生给掰成“穿衣偏见”。 刘世瀚还呆呆站在原地,好像没听懂这诗是什么意思。 景予安又低低笑了一声。 好了,现在你在人家印象里又多了一条:嘲讽人家没文化。 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了笑意,有好事者甚至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角的魏经天,暗戳戳地戳了一下,指望他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要换了往常,不用别人提醒,他和这种没什么集体荣誉感的家伙一向不对付。可今天他却反常得厉害,独自站在角落里,心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司南早已习惯了众人的目光,浑不在意,眼角的余光,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 她……笑了? 江司南心情更好了。 他一手虚勾着小提琴包的背带,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径直走到景予安跟前。 众人眉头齐跳。 这厮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刚搞完事情,这又要欺负小师妹去了? 在众人暗戳戳的打量下,江司南在离她还有一米的地方停下了。 肩上的背带一滑,江司南熟练地拉开了小提琴包最外层夹层的拉链。 掏出来一个本子,递上前,“喏,你的钢琴谱。” 景予安一脸意外,“我有啊,你这多的一本是从哪里来的?” 江司南一边拉拉链,一边回道:“化妆间里,你位置上找到的。” “我以为你忘记了,顺手给你带过来了。” 景予安:“噢噢,那是师姐的,不是我的。谢谢师兄啦~” 众人:……??? 嘶…… 什么情况?? 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平头哥吗? 大魔王居然没搞事情??! 还给小师妹送钢琴谱?? 是这个世界玄幻了还是我玄幻了??! 尤其是刘世瀚身后那一众“白袍”,更是瞠目结舌,惊掉一众下巴。 这区别要不要这么大??! ------题外话------ 骚操作预警~ 我现在才发现前文把《starsky》写成了《skystar》。 现已更正,加更一章作为补偿。 第一百零八章 深意 江司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边,语气舒缓得不像话,像是对着认识许久的故友唠家常,“排练结束准备去吃点什么?” “二餐的荷叶鸡。” “哦,那家我也喜欢。茶叶熏鸡好吃,香而不腻。” “我也是我也是!加道萝卜排骨汤我可以苟到天荒地老!!” 众人:黑人问号??? 虽说你们的话题,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好吗??! 这平头哥转性了??! 大魔王什么时候这么接地气了?? 徐熙媛只比江司南慢了几步,她换好衣服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角落里两人一搭一搭聊家常的样子。 江司南唇角含笑,抱臂斜靠在墙角。 墨镜盖住了温润的眉眼,阴影之下,白净的下颌角余了三分倜傥,配着一身流苏大摆,竟也有了几分出尘的味道。 景予安翻着谱子,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纸端流连,瞧着很是漫不经心。 她看着年纪轻轻的,又一向以一副“高中生”的模样见人,但翻琴谱时,却莫名有一种优雅的矜贵在不经意间流淌。 从容又自信,大气又坦然。 两人站在一起,窝在同一个角落里,明明隔了有一米,却像有无数道丝线,无声纠缠着,包裹成茧,自成了一个安静的小世界。 她忽而失笑。 环视了周围一圈人的神情,笑意渐渐又转为意味深长。 唔……有好戏看咯? …… 幕布缓缓拉开。 病房内,灯色炽亮。 药师李忙忙碌碌,沉稳的钢琴声缓缓飘起。 景予安隐在舞台暗处,闭上了眼睛,细细感受着舞台的感觉。 两分钟后,景予安钢琴曲的一个序章甚至都没有弹到高潮部分,音响里就响起一道男声,“好了,先停一下。” 她微微皱了皱眉,手里捏了一把汗。 只给这么短的时间吗? 众所周知,音乐剧的高潮部分,一般都在靠后的部分,这两分钟的表演,能有什么打动评委的地方? 舞台上,魏经天将视线投向评审台,鞠了一躬,“请评委老师指教。” 下首坐在中间的,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老师,s大的文娱部主任,李林。 他的眉心是极深的一条纹,哪怕是不皱眉,也看着像不满意的样子,开口便是一副官腔。 “首先,我看了,同学们的排演还是很用心的。” “但是这里,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你们第一次提交上来的申请里,选的是《梁祝》,为何这一次,你们改成了《starsky》?” “还有,你们这个小提琴手……这个服装安排,是有什么深意吗?” “深意”二字一出,评委席上不知道哪个老师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魏经天站在台上,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熊孩子”,一脸头痛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江司南不慌不忙地摘下了脸上的那副蛤蟆镜,伸手,不紧不慢地拍了拍架在一边的麦克风。 音响里传来“碰碰”两声,江司南又凑过去,呼了两声,“呼,呼,能听到吗?” 药院众人:…… 这波装比我给满分。 副席上的女老师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感兴趣的神色。 景予安的钢琴旁边,是不需要麦克风扩音的,看着他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又想起了他之前的那番“中西合璧”的解释,几乎已经能猜到过会儿团委老师铁青的脸色。 emmm…… 这可怎么办?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江司南温润的声线,缓缓飘开。 “这一身衣服,为的,自然是突出这部剧的主题。” 李林也来了兴致,“那你说说,这和《国士》,有什么关系?” “白色罩衫,喻白衣天使。徽章满身,喻功勋累累。” “墨镜覆眼,喻不观名利。毡帽长衫,喻琼海先声。” 众人:……? 这还真能扯出花来? 李林兴致更甚:“能否再具体说说?” 江司南颔首。 “世人吹白衣天使,无非医生护士,少有人看到药师的辛苦。” “我们穿着白大褂,没日没夜地泡在实验室里,薪水比不过医生,美名博不过护士。” “所以,欲成国士,须先墨镜覆眼,不观这名利场上的是是非非。” “长衫在民国,是读书人的特点。头戴毡帽,指的是去往边疆。两者合起来,意思是说,药师李在边疆不仅仅是药师,担着治病救人的天职,还带着传授知识的使命前去。” “意在启迪诱发,为琼海之先声。” “《国士》之所以能称为国士,德艺双馨是必然,这就是我的理解。” 众人:……666666 这波操作可以。 不愧是药院一霸,申辩鬼才。 这分明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偏偏……听完后还特么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景予安看着他,眼神奇异。 这……堪称史诗级的公关文案,难道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 什么“中西合璧”“唢呐为王”,都是在逗我?? 魏经天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全湿透了。 李林默了默,低头沉思,没回应。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他对这个解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倒是旁边一位长相颇为美艳的女老师率先开口,“那,你们又为什么要换曲子?” 江司南看了一眼景予安,刚要开口,女老师便打断了他。 那双含情目俏皮地眨了眨,目光盈盈,暗送秋波,“我想听听台上这位小美女的意见。” 突然被点名的景予安一愣。 江司南微微皱了皱眉,刚想拆下话筒递过去,魏经天抢先一步,先把自己挂在耳朵上的小话筒递了过去。 景予安落落大方地走到舞台中央,对着评委席鞠了一躬,“老师好。” 软糯的嗓音透过扩音器传出来,语速不急不缓,潺潺如流水,舒服好听。 “是这样的,我们团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改的。” “因为我们觉得,药师李和付医生两个人,与其说是恋人,不如说是战友。” “他们结识的方式也好,后来的并肩战斗也好,《starsky》都能囊括。既有战场上硝烟弥漫的壮阔,也有女神寓意着‘希望’的赞歌。” “医生也好,药师也罢,都是带给人希望的职业。” “我想,他们后来分开,去往不同的地方抗疫,内心肯定不会像《梁祝》一样凄婉。” “反而会是一种并肩作战的骄傲。” “恋人不同于战友,但恋人和战友的身份却并不冲突。” “他们的分别,对彼此而言,不是少了个恋人,而是多了个战友。” “这就是我的答案。” 女老师听完,笑意更深了,偏过头,附在李林的耳边,“药院这对小情侣,不一般啊。” 李林还在沉思,闻言,纳闷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女老师看了眼台上有些呆滞的江司南,意味深长道:“小伙子的眼睛,可寸步未离他的小女朋友啊。” 李林一看,还真是。 他低低笑了一声,“呵,你对八卦倒是嗅觉敏锐得很。” 女老师给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那这节目,你给不给过?” “过过过。” …… 江司南:“她总是能用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恰到好处地填补我灵魂里缺失的某一样东西。不着痕迹,也无关设计。那我只好把这一切归结为,缘分使然。”——《予南安》 ------题外话------ 注释:琼海先声:喻苏轼,语出2019年文博会海南展馆镇馆木雕《琼海之先声》,以纪念他对于海南文化的启蒙。 第一百零九章 审稿人 “江司南,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只有两分钟的表演时间,想吸引评委的目光,故意那么穿的?” 江司南正专注地挑着排骨汤里的姜片,闻言,他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景予安又问,“那你那身衣服,是不是也早就想好了说辞啊?” 江司南刚把排骨汤里的姜片全挑完,不动声色地往她面前推了推,答道:“没有啊,我那都是临时想的。” 景予安咬着筷子,“我不信。” “临时想,哪能想得这么好?” 江司南笑得一脸嘚瑟,“那是我辩才一流,请叫我公关鬼才。” 景予安直接上白眼:“呵呵。”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歪才,歪打正着的歪。 我才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 “慢慢吃,你胃不好,先多喝点汤。” 景予安:“噢。” “对了,你的论文改好没有?” 一提到论文,景予安马上放下了筷子,嘴里东西刚咽下去,立马迫不及待道:“我已经修改好了,只是还没有发给导师。” 江司南思考了一下,“那这样,你发一份给导师,也发一份给我,我帮你投投看。” 景予安:“投什么?” 江司南:“我们学校主办的中文核心期刊啊。” 景予安疑惑道:“那个不是已经截稿了吗?我记得好像是一个礼拜前。” 江司南咧嘴一笑:“我可以插队。” 景予安:……??? 不是,大兄弟,我一直很搞不懂。 你在药院的风评,和你的真实水平,以及你的各种权限,有些时候真的让我十分迷惑。 难道你真的是江湖上谣传的,洪大佬的小外甥?? 见她一脸不信,江司南又补了一句:“你到了博士阶段,你也可以插队。” 景予安一脸正经:“你不要逗我,插队这种事情,不一般都是审稿人才有资格的吗?” 江司南:“噢,不巧,我就是。” 景予安:…… 你才几岁??? 中文核心期刊审稿人??? 这还不是在逗我??? 江司南:“审稿人又不是很难当,像这种中文期刊,有几篇质量好一点的sci,都可以去混一个当当。” 景予安:………… 你这装逼功力,我也是服气的。 周师兄拼死拼活赶了一篇英文核心sci,就在项目组大摆庆功宴。您老都混了好几篇了,药院热搜还是黑料一哥。 江司南:“怎么着,吓到了?打不打算贿赂一下我这个审稿人?给你的论文放放水?” 景予安:……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有顶刊资历的魏师兄,没当上这个审稿人,但是你却有资格。” 江司南挑了挑眉,“谁让他顶刊混的是n作呢,我的论文,要么不发,要发就必定至少是共同一作。” “一般二作以后的文章,我都是懒得管的。” 景予安:………… 人间逼王,你能不能对新来的实习生友好一点? 她低头扒了两口饭,看着他,眼神很是一言难尽。 江司南:“考虑一下?我可比老魏那条大腿粗多了。” 景予安:“吃你的饭吧。人家风评可比你好多了。” 江司南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这身份啊,可是不会跟别人轻易透露的。” 景予安:…… 知道的是知道你在装比,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搁我这演地下党来着。 “那你现在怎么这么轻易就透露给我了?” 江司南掀了掀眼皮,“还不是因为,你是自己人~” 景予安:…… 神特么自己人。 你护短是护得有多厉害。 自己人和外人这么区别对待? “自己人,你这算是给我开后门吗?” 江司南:“只要你想,大门钥匙也可以一起给你。” 景予安:……? 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一句话,痛快点,要不要给我?” 景予安想了想,觉得这买卖忒划算了些,于是道:“行吧,我吃完,回去马上传给你。” 江司南微笑,“没关系,你的数据我看了,图片效果非常好。” “只要把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些小瑕疵补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这次就当为你积累一下发文章的经验。” 景予安认真地道了谢:“那就谢谢师兄啦。” “叫自己人~” “噢,那谢谢自己人啦~” …… 论文改完上交的景予安,除了正常的实验,把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排演之中。 江司南则是拿着景予安的论文,又一次来到了洪军办公室。 洪军放下手上的打印纸,抿了一口紫砂壶里的热茶。 江司南:“这篇文章如何?” 洪军没摘他的老花镜,略略低头,视线越过镜架看向他,“怎么着,看我申你小女朋友的论文,紧张了?” 江司南放下手里的茶杯,“更正一下,还在追。” 洪军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哟,怎么着,她想通了,不和你做兄弟了?” 江司南手里的杯盖“夸”一声,磕在杯身上,捧着杯子,一副与有荣焉成竹于胸的样子,懒洋洋道:“我这不是少了个恋人,而是多了个战友。” 洪军挑了挑眉,“这事儿我听说了。” “你个混小子,披了件白床单去了二审现场,根本就是打着梁琴的主意去的吧?” “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她当年的学音乐的初恋男友上台就是这么一身的?” 江司南放下茶杯:“我这人一向运气好,又爱打听人家八卦,一来二去的,不就打听到了么?” 洪军笑骂了一句:“看样子你还真是明白混账,有这功夫怎么不好好看点文献,把你那消化道肿瘤的论文早点给我交上来?” 江司南放下茶杯,双手枕在脑后,“那也要看我最近能不能追上我家小汤圆儿了。” “唉,追女孩这种事,费精力得很。” “又要操心吃穿住行,还要帮人家改论文。” “唉,谁让她偏偏就遇到了我这么个全能又多才多艺的男人,又当爹又当妈还要兼老师。” 洪军:…… 差不多得了啊,秀恩爱都秀到我头上来了? 洪军右手并指,在论文的照片上点了点,“我实话说,思路逻辑上,都有你的影子。” “一般的研究生,做不到这么清晰。” “尤其是这照片,拍得格外好。” “脑图上的细胞各个分明,区域分界也很清晰。” 江司南:“那是~” “我都是拿你实验室的抗体做的。” “全用的进口货,一管差的都没给她。” 洪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为什么要让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年人承受这些? 出钱不说,还要被喂上一嘴狗粮? ------题外话------ 表白前老洪的最后一波助攻,明日双更,求票票求收藏吖~ 第一百一十章 知世故而不世故 肉痛的洪军忍不住咂咂嘴,“你个小兔崽子,为了追个女人,你就要往我身上插两刀?” “这么喜欢看我掉肉?” 江司南双腿交叠,摆了个闲适的姿态,“哪能啊,谁不知道您老随便拔根汗毛,那都赶得上我们大腿了。” “再说了,这投入,不也有产出不是?” “按我这思路训练下去,不出一年,肯定又给你养出个药院的顶梁柱来。” 闻言,洪军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着,想通了?肯给我出力养人才了?” 江司南轻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洪军:“呵,我就猜到从你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江司南:“行了,你就说这篇给不给过吧。” 洪军又看了他一眼,低头又扫了论文里的几个大标题,斟酌了一下,才道:“文章内容上来说,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发?” “和你并列一作?还是你一她二?” 江司南:“她独立一作,不必写我名字。” 洪军皱眉:“这恐怕不妥吧?” 江司南:“有何不妥?” “连我都看得出来,这文章的思路还有行文习惯,和你至少有六成相似,怕是你在其中出力不少。” “你要是这么做,无非就是变相送文章,就算这是你女朋友,这么做也有些过了吧?” “你不是一向看不起这种科研造假的事情吗?” 江司南扬了扬眉,“我说,老洪啊,谁规定,行文思路相似,科研习惯相近,就一定是出自同一个人的?” 洪军看着他,不语。 “就不能是我们俩心有灵犀吗?” 洪军:…… 我寻思着,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好,你开始飘了? “没跟你开玩笑,我认真的。” 洪军头一次正经地板起脸,口吻严肃道:“你要是这么追女人,那我可得好好考虑一下,五楼的实验室能不能对她开放了。” 江司南掏出手机,给洪军转了一个文件,“你先看看。” 洪军拿起ipad手文件,把字体调大。 里面是同一篇论文,只是用词稚嫩很多,但总体框架上,和他手头摆着的这篇,并没有太大出入。 洪军飞速地扫完了全部内容,抬头,“这是她的初稿?” 江司南点头,“没错。” 洪军沉吟片刻,道:“我想听听,你教了她什么?” 江司南薄唇微动,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眼界。” 洪军来了兴致,“这……你是怎么教的?” 江司南懒洋洋地飘出来一句:“自然是前后联系,旁征博引,用我那丰富的学识感化她,引导她在文献的海洋里徜徉。” 洪军:……? 对着这混不吝,他表示心很累。 半晌,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算了,我也不问了。” “你既然愿意教她这些,看样子在你心里,对她期望挺高的。” “只是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又走了四年前的老路。” “我老了,离退休,可没有四年了。” 江司南眸色清浅,许是想起了四年前的往事,语气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笑一声,道:“我知道。” “四年前的事情,若不是你,我可能这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洪军淡淡道:“讲这些干嘛,早过去了。” “我也只是提醒你,别又一腔热血投进去,到时候又换了个遍体鳞伤回来。” 你曾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我希望以前是,如今是,以后也会是。 四年前的事情,终究在有些事上,我不得不让你受委屈。 但有一样始终不变,我绝不希望看到你重蹈覆辙。 江司南摇了摇头,“她不会,我肯定。” 洪军依旧淡淡提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小子在这些事情吃的亏还少吗?” 江司南叹了一口气,“老洪,你可知,我为什么喜欢她?” 洪军表示不想干这碗狗粮,仰天看了看天花板上的挂灯,婉拒道:“我今天吃得挺饱的。” “那正好,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听我讲个故事,消磨消磨精力,消消食儿。” 洪军忍不住磨了磨牙:…… 我是作了什么孽? 要遇到你这么个小子当我学生? 江司南的语气里,带着些悠远的味道,眉宇之间,流淌着满满的都是温柔。 “我最初见着她时,觉得她机灵,有礼貌。” “但那时,觉得这机灵多半也是抖机灵,借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掩盖骨子里的心机和算计。” “后来慢慢的,我发现我错了。” “她不是抖机灵,她是真干净。” “没经历过社会,涉世未深,人家讲话口气一软,她就心软了。” “实验室里,小团体抱团是什么个情况,我想你也知道。” “我几次都撞见楼下的研三学生,打着‘毕业论文’的旗号,从她手里借细胞。” “借了,再也没还过。” “老鼠,抗体,细胞,到培养瓶,枪头这些,她基本上没有哪样不被克扣。” “偏偏她也不喜欢拉帮结派,也就从来没有什么人告诉她,研究生正常的份例是多少。” “我当时看在眼里,觉得这真是个傻姑娘。” “天真又可爱,单纯又好骗。” “直到后来,她和小媛亲近后,我才慢慢明白,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计较。” “她其实什么都明白,看得清楚,也看得透彻。” “这不是单纯,而是通达。” “我很喜欢她那双眼睛,干净,清澈,一眼能望到底。” “我刚和她认识那会儿,她对我的名声很清楚。” “但她看我的眼神,依然很干净。” “没有厌恶,没有偏见。” “我曾经觉得她是这种人,哪怕世上所有人说我不好,她也不会听,不会信,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灵魂去触摸,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知世故而不世故,善自嘲而不嘲人,我想,这就是天生为她量身打造的。” “我曾经非常羡慕她,看得清楚明白,却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坚持什么,轻易不会改变。” “她和我一样,在有些事情上固执得要命,认死理。” “但相比于我这种暴脾气,她似乎更能与这个世界很好地相处。” “不尖锐,不讽刺,平静地接受所有的不公,却仍然能够坚持心底的善良和温柔。” “我很羡慕,真的很羡慕。”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每次去实验室或是细胞房,遇到她,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交流,我都觉得,自己身上的刺,会在她面前,不自觉地收起来。” “变得平和又安静。” “那时我就忍不住想,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牛角尖 江司南:“当‘以后’二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时,我就知道,我栽了。” 他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又用一声叹息,接上了这个故事。 “老洪,你也知道。” “我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只是自己心头的那道坎儿过不去。” “我怼天怼地也好,毒舌喷人也罢,其实说穿了,只是不会与自己相处,不会与这个世界相处罢了。” “我需要这样的方式来发泄我的情绪,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但其实,我每次这么做完,我的心里,一点都没有好受,反而更加难受了。” “从她身上,我似乎受到点启发。” “哪怕在我这里受了欺负,她也不回应,也不打我骂我,也不诋毁我,第二天依旧用那双干净的眼睛看着我。” “让我溺毙在那池干净的目光里,愧疚到呼吸困难。” “有时我也会觉得,这就是她最聪明的地方。” “不用心机,不用手腕,就可以让我屈服,让我愧疚难安。” 洪军不置可否,只是口气颇为赞许地评价道:“最高级的手腕,就是让人看不出手腕。你这小女朋友,有点意思。” “还在追。” 江司南声线淡淡地,又更正了一遍。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是我配不上她。” 洪军挑眉,“难得看到你小子这么谦虚。” 江司南摇头,“我不是谦虚,我是真觉得我配不上她。” “至少在性格上来说,我觉得她比我成熟太多了。” “老洪,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要在科研小组里,给她些方便,让她少干些活。” “我想着,我心尖尖上的人,总要宠一点。” “结果她拒绝。” “真进到了小组里,她又只能做最简单的事情,我又担心她跟不上,会觉得自己很没用,于是想办法把她支开,结果你猜怎么着?” 洪军盘着紫砂壶的手顿住了,盯着手里的壶盖。 这是他聚精会神听东西的一贯姿势。 “我反倒被她教育了一通。” 洪军笑:“那可真是难得。” 江司南扬了扬眉,“更难得的是,我居然完全反驳不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她讲的,‘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中不中,是训练态度问题。箭入靶多深,人的能力不同,并不能强求。” “她说,她有自知之明,她留下来,只是为了留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听听,这小嘴儿厉害的,我都被她驳得讲不出话来。” 洪军沉默了,盯着那壶盖子,一瞬不瞬。 讲到这里,江司南端起杯子,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大家都是聪明人。 江司南讲到这里,他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他要捧她。 却又不是盲目地捧她。 洪军素来有“老狐狸”之称,还是个见多识广的老狐狸,若是他上来就把她天上地下一通夸,落在老狐狸的眼里,必然不稀奇。 江司南要的,便是这水磨工夫。 从二人的相遇开始,慢慢地,一点一滴地透进去,让洪军顺着自己的经历,和自己一样,一点一点地改观。 若说洪军是只“老狐狸”,那江司南便是他这狐狸窝里,最熟悉他脾气的“小狐狸”。 当然,他这么做最大的底气,又不止如此。 他相信小汤圆儿的品性,定能入得了洪军的眼。 果不其然,洪军深吸了一口气,叹道:“也罢,我老了。” “很快,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这是答应了。 江司南淡笑,冲他遥遥举杯,“那就谢谢了。” 洪军把桌上的东西理了理,论文竖起来,“笃笃”地整了整,摘下了老花镜。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披着的那身床单也好,这次无来找我也罢,说到底,都是为你的小女朋友造势。” “哦,不对,是未来的小女朋友。” “我现在真是挺好奇的,你家未来的小女朋友得是长了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你都这么费尽心思了,居然还没追到手?” 闻言,江司南端着茶杯的手一僵。 “咳咳……这个嘛……我觉得这个问题……” 洪军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失态。 “怎么着,你皮实在了,把人家得罪狠了?” 江司南挑了挑眉,“砰”一声,茶杯搁回原位,“哪儿的话,不过是爷不屑去她面前邀功罢了。” “哟,合着您老这是搁我这儿瞎子打蚊子——白费功夫呢?” “还拿着我的进口抗体做人情?” “你说你,四年前好人还没当够啊?” 洪军看见他这副“怯懦猥琐”的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又想到自己那些个进口抗体,心更是揪得慌,七八千一管的玩意儿也不知道这小子能给我剩多少。 麻蛋,迟早要被这小兔崽子气出心肌梗来。 眯起眼,看某人的眼神格外不爽。 江司南本来心下念着这“抗体”的情,觉得今儿不该给某人添堵。 奈何皮这种骨子里的东西,两人乃是一脉相承的货色。 加上又戳了四年前的痛点,江司南忍不住低低“呵”了一声。 “老洪啊,这你就不懂了吧。” “我现在做得越多,到时候一次性抖出去,她不感动的越多?” “到时候心一软,眼泪一掉,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追老婆要动脑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臭不要脸地凑到君珊师母身前借手绢儿?” 洪军是何许人也? 官场上早二十年就混得风生水起的老油条。 压根不吃他这一套。 他缓缓开口,精准打击痛点,“我是没听出来什么你有什么脑子,我就听出来你是个二愣子。” “背后做了一大堆,就是不敢当面说,不是怂那是什么?” 江司南想起了没能开口表白的下文,有些心虚。 但他嘴上绝对不能虚。 “什么叫怂啊?” “我那是尊重好吗?!” “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要互相看对眼才行啊。” “她要真不喜欢我,谁稀罕拿着我那点破事儿去强逼人家答应我了?” “谁跟你一样,臭不要脸地凑上去。” “知道的说你有手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急色呢。” 洪军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尾狭长,不急不慌,“哟,你这会儿倒是在我面前装起情圣来了,难道在人家小姑娘眼里,你还不是个流氓了?” 江司南:…… mmp…… “唉,借手绢儿这手段是没品得很,可谁让‘我家君珊’就好这口呢。” “我家君珊”四个字,洪军咬得那叫一个字正腔圆。 江司南:…… 这真真是对单身狗的降维打击。 杀人诛心,莫外如是。 洪军这局噎得他脾气全无。 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借着喝茶的契机,眸光冷冷地盯着地板缝。 像是能穿出个洞来。 江司南一口又一口地灌着闷茶,洪军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小子,怎么尽在大事儿上钻牛角尖。” “你可知道,情侣之间的手腕,那不叫手腕,那叫情趣。” “我原以为,你把自己名声折腾成这样,也算是舍了读书人的一身清高脾气,虽说矫枉过正了些,但终究也没酿出什么大错来。” “没成想,到了这种事情面前,你这臭脾气还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你又不肯使小心机,又指望着,人家小姑娘能自个儿发现你的好,对你动心,你这不是存心要逼死你自己么?” ------题外话------ 这对师徒写的时候我就很欢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浙省项目 茶汤里,浮屑细碎,茶叶沉在杯底。 江司南盯着手里的一温清茶,看着茶屑在里头浮浮沉沉,神情淡漠,一言不发。 这是倔脾气上来了。 他不回答,洪军也拿他没辙。 从旁边抽屉里,翻出来一份薄薄的文件,走到他跟前,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把文件递给他。 江司南:“这是什么?” 洪军没解释,只是道:“你回去慢慢看,看完了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江司南默了两秒,还是接了过来,放在身前的小茶几上,也没翻。 看着不像感兴趣的样子。 洪军就知道了,他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面。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口气软了软。 “我听出来你今天的话头了。” “明着是说服我,其实是为了说服你自己。” “诚然那小姑娘确实是个好的,我也觉得她能配得上你。” “但是感情这事儿吧,你不能指望这在心口刨个坑,把念想埋进去,它就能自个儿开花结果。” “男人嘛,不管结果如何,开个口怎么了?” “赢要赢得漂亮,输也要能输得起。” “难不成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着,背地里当个活大侠?” 这段话里,也不知道哪句话钻进了他耳朵里,他的唇瓣动了动,没再沉默下去。 “老洪,我不是不敢,我是没底气。” “四年前的事情……我就算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 “我这会儿的名气如何,我想你也清楚得很。” “我可以不在意,却受不了她和我一起走在路上时,连带着被人指指点点……” 洪军戳了戳小茶几上的文件,道:“这就是机会。” “浙省那边有个新项目,这就是文件,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合适。” “正好,元旦过后,你可以带着你的小女朋友一起去散散心。” “免得人家传什么流言蜚语,你听了心里不痛快。” 江司南:“什么方向?” “胃癌新药。” 江司南微讶,“七雾花项目不做了?” “那当然是要做的。” “主药没问题,还是scl-126号物质。”(忘记的可以回看第五十一章,不再浪费字数。) “药效也没问题,问题出在浓度上。我们换算了一下动物实验的浓度,如果不加佐剂,要达到230μ才有效果,以成年小鼠25g计,每只老鼠约6mg,等于十二朵花的提取物。” 江司南皱眉,“这么高?” “你们用了什么佐剂?” 洪军:“铝化佐剂和弗氏佐剂都试过了,两种淋巴细胞表达确有提高,应答也增强了,但是药物浓度最低只能控制到80μ,再低也没效果了。” 江司南:“那这个项目是什么意思?” “新佐剂还是新辅料?” 洪军:“辅料。” “浙省的黄茅尖上,发现了一种新植物。” “豆科黄耆属,对好几种肿瘤药物,都能增强药效。” “我查了下论文的原发地,似乎是当地的一所普通医专。” “所以,这个项目我本来也没打算划多少钱,扔个小十万,试试水,看看有没有效果。” 江司南放下交叠的双腿,正了正身子,“明白了。” “你这是项目到了瓶颈期,没辙了,准备开始广撒网,死马当活马医了。” 洪军见他有了精神,皮劲儿也上来了,挑眉道:“这项目至少也要一个月,难度也不算大。” “我本就是打算给个机会,让你的小女朋友练练手。” “不过……你跟过去,可不是去干这个的。” 这话儿江司南没听明白,但看着他笑吟吟的样子,不知为何,心头突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咳咳……你嘛……” “你答应我的,那七雾花的综述……” 话音未落,江司南已经“靠”一句,先骂出了声。 “老洪,不带你这样的吧?” “那可是国家级项目的文献资料整理,你不会就想让我一个月的时间里搞出来吧?” “英文综述又不是大纲,我得一篇一篇看着,一篇一篇理思路,然后才能串起来写。” “消化道我也才刚做完结肠癌,直肠癌都没开始搞呢,你这让我一个月搞完,是几个意思?” 洪军眯了眯眼,眼底精光闪烁,“你小子看文献练有一功,全药院的四百来号学生里,我都找不出个思路比你更清楚的了,你不写,谁写?” 江司南额头上青筋直跳,“不是,我……你让我写,这个我没什么可说的,但你就给一个月,大罗神仙来了也没辙吧??” “我细细筛了三遍,足足留下来3000+篇英文文献。” “累死累活看了三个多月,也才看完不到600篇。” “你让我出去一个月就搞定?” “就算是我答应过你,你也不能这么玩我吧?” 洪军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非也,非也,小伙子啊。我觉得这项目对你来说,就是个机会啊。” “你看,你走之前,总得和人家女孩子把话讲清楚是吧。” “人家要是同意呢,你就把人带上,红袖添香,夫唱妇随,那也算得上是一桩美谈。” “人家要是不同意,你大可以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找个没人的地方疗疗伤。我只是在你心绪低落的时候呢,恰好给你安排点事情干干,转移转移注意力,也免得你沉浸在里面,走不出来。” 江司南:…… 你听听,这讲的是人话吗? 洪军看着他不善的眼神,似乎“毫无所觉”,继续忽悠,“万一,你这出去了一趟,你的小女朋友各种不习惯,突然发现了你的好,日思夜想的,慢慢情根深种,等你再回来……啧啧,那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江司南:…… 我觉得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能敲锣打鼓放鞭炮。 哪门子的情根深种,日思夜想? 忽悠,你接着忽悠。 我看你怎么忽悠。 “再退一步讲,你要是没表白,把人带过去了,黄茅尖上荒山野岭,孤男寡女的,还不是……嗯?” 洪军把剩下来的话都藏进了眼角的笑纹里,这声“嗯”格外意味深长。 江司南:…… 老流氓,我现在名声这个亚子,你敢说没有你的影响? 江司南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没说话。 几秒后,他伸手,把文件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脸上还是那副“你个老流氓劳资不屑跟你同流合污”的嫌弃眼神。 洪军眼角的笑意就更深了。 “那就这么着吧,你小女朋友的论文,我给你发在最近的一刊上。元旦前你肯定能看到。” “我元旦之前,还有个‘中央巡查组’要接待,忙得很,到时候就不额外通知你了。” “十万经费我直接给你打卡上,联系方式都在文件里,你要是想去,元旦结束之后,直接订票赶过去办交接就行。” 江司南颔首,“知道了。” …… 走出洪军办公室,江司南看了看手里的文件,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这下倒好,原定的表白计划,又要生波折了。 不过……荒山野岭这个提议嘛…… 江司南低笑一声。 好像也不赖。 ------题外话------ 明日上架万更,更新可能会稍微晚一点。 首订对于每个作者来说都很重要,关系到这本书的成绩。 所以,若是大家喜欢的话,请尽量在明天支持正版阅读。 对于每一位喜爱与支持这本书的读者们,小莫在此真诚拜谢! ps:全书伏笔最多的一章,算了一下,总共十二处,连着前后呼应的,十七处。 大家可以找一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出风头 “你在看什么?” 景予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江司南冷不丁被吓出来一身冷汗。 他眼疾手快地“啪”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的屏幕,“没什么。” 这倒是勾起了景予安的好奇之心。 来五楼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有事情避讳着她。 江司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大脑飞速旋转着,找了一个理由:“这是一些……项目的机密文件,不能外传。” “等我搞好了,知会过了老洪,才能给你看。” 他既然这么讲了,不管她信不信,口头上也“哦”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了。 江司南这才松了一口气。 重新亮开屏幕,输入密码,电脑上跳出来的,是还没有来得及关掉的知乎页面。 【100句情话文案,喜欢和爱全都在这了!】 【有啥高逼格的表白句子?】 【你写过的最浪漫的情话是什么呢?】 …… 江司南一条一条看过去,时不时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认真记笔记。 【不想撞南墙了,想撞进先生的胸膛。】 江司南:……虽然带我名字没错,但这性别是不是搞错了?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江司南:……混进来了些什么鬼玩意儿,脆皮鸭文学??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走来,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江司南:……实话讲,牙有点酸,她会喜欢这种吗? …… 他每看一句,眉头都要皱一皱,嫌弃得不行。 景予安偷偷瞄过去,见他浓眉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本来还有些疑惑,现在也全都打消了。 看样子,估计真是什么为难的大项目,不然,人间逼王怎么会是这副表情? 遂放轻了手脚,埋头继续刷文献。 …… 日子波澜不惊时,过得总是格外快些。 时光转入12月的下旬,窗格上换上了全新的圣诞树和雪花装饰,新年的味道一天重一天。 唯一遗憾的是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迟,暖阳和煦,没有白顶罩树,倒衬得药学院大门口的那两棵圣诞树愈发碧翠洗绿,生机盎然。 景予安的论文,逮着圣诞节前两天,被挂上了学校核心期刊的官网。 此事洪军办得低调,景予安也低调。 再加上元旦将至,大家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想尽快赶完了实验进度,好放自己两天假。 故而也没有多少人特别留意到。 只有实验室里,一直在关注着官网上最新动向几个师兄师姐,见到景予安时,特地当面打了声招呼。 “恭喜师妹。” “师妹厉害!” 景予安淡笑:“谢谢。” 董素萍还是那副精致的样貌,只是这一次,口气里比起以前,似乎多了些什么,“师妹年纪轻轻的,科研成绩好,钢琴弹得也好,还真是多才多艺。” 景予安的笑容有些羞涩,“没有啦,师姐过誉了。” 刘世瀚哈哈一笑:“哎呀,师妹,你太谦虚啦。” “之前我们二审的时候,时间太短了,都没有机会看到师妹后面精彩的表演。后来联合排演,才知道师妹这是深藏不露啊!!” 此言一出,景予安暗道不好。 悄悄瞄了一眼董素萍的脸色,果然,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僵了一僵。 也怪不得她得脸僵。 之前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一度让景予安都以为大家这是要组团去跳“广场舞”。 谁知道后来横空杀出来个《国士》,音乐剧逼格碾压全场。 若非暗箱操作,早在一审时,《国士》定然就能引爆全校热搜,成为当之无愧的黑马。 这董素萍也不知是被谁坑了,对“广场舞”一事深信不疑,四处托人打点,想把自己的名字从演出名单上划掉。 但她暗戳戳求的几个小姐妹,不是推说自己忙,就是表示和魏经天不熟。 要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求到景予安这里来。 但谁能想到,《国士》会这么牛批,当放出风声要选角时,药院盛况空前,一位难求! 连景予安当初选的那个,全程只有一句台词的女n,都被人抢破了脑袋!!! 董素萍肠子都快悔青了。 暗骂一声:院里那群领导怎么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原来不是年年“乡土大联谊”搞得跟村东头搭的土戏台子一样么,怎么今年……? 逼格高了这么多? 她暗戳戳求的那几个人,虽然一开始嘴上都拒绝,但到最后,不知是出于“减少竞争对手”考虑,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等选角名单出来时,确确然然没有看到董素萍的名字! 董素萍暗地里咬几乎碎了一口银牙,这几天明里暗里地打听着,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但她那几个“小姐妹”可都不傻,一个个打着哈哈,都说不是自己。 她这会儿面上笑吟吟的,内心其实已经郁闷到快要吐血了。 景予安看着像是个安分的,又推说自己“没什么才艺”,却不声不响拿了个钢伴,还在二审和联排时大出风头,早就上了董素萍的“怀疑名单”。 看着穿得像个高中生,没想到这么有心机! 还真是小瞧了她! 这会儿被人戳了痛处,她心态就更差了。 景予安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但也敏锐地感觉到她的态度不大对,心底里苦笑一声,只能继续扮演着“人畜无害的高中生”。 “师兄真的太客气了,我都好多年没碰钢琴了,靠着点童子功蒙混过关罢了。” 刘世瀚是个典型的“直脾气书生”,喜欢有一说一,全然没察觉董素萍的脸色有多难看,当下又是把景予安一顿猛夸。 景予安如坐针毡,尴尬地回聊了几句,偷偷瞄着脸色越来越差的董素萍。 师兄,你讲话能不能注意点…… 这敌给我竖的,我完全就是躺枪好吗……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溜回宿舍,没想到又遇上位神仙。 虞欣茹正开着surface,像是在处理学生会的事情,看见景予安开门进来,酸了一句:“哟,中文核心作者回来啦。” 景予安:…… 不会吧,平日里也没见您老天天盯着学术圈新论文啊。 这会儿您老不应该忙文艺汇演的事情忙得天昏地暗么? 怎么反而消息传得更快了? 她讪讪地笑了笑,“只是运气好、运气好,这段时间实验做得顺。” 虞欣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身“高中生才穿”的军绿色棉服,有些轻蔑嘟囔了一句“土包子”,把头重新转向了屏幕。 景予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年头,怎么感觉出个风头都得出得这么小心翼翼的? …… 今年的12月29日,刚好是周五。 按照校历,s大的元旦放30、31和1号三天。 为了照顾学生们能够早点回家,元旦文艺汇演定在29号的晚上。 这天,景予安起床时,天色便不怎么好看。远方阴沉沉的,积云压在天边,厚厚的,把阳光全遮住了。气温也降了好几度,景予安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出门时,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这鬼天气,大礼堂的舞台上两侧漏风,我今天还要穿露肩装! 这可咋整? ------题外话------ 注释1: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走来,月色和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余光中 注释2: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出自《诗经》,指好兄弟离别时依依不舍,互相挽留。 ps:不要看轻女主,以后会好的,会好的,会好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浪费时间 正式的汇演在下午六点钟,但在那之前,下午两点还有最后一次彩排。 徐熙媛提前在群里发了消息,要大家在早上,提前把自己的服化道搬到大礼堂后台的化妆间里,锁在里面,等下午吃完了饭,方便统一换。 景予安来的早,九点多就到了。 她东西也不是很多,一个小书包,里头一件衣服,一本曲谱,一个保温杯,外加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她来时,走廊尽头,隐隐传出了嘈杂的人声。 “我们一个音乐剧,有男有女,十来号人,你就分给我们这么一间小破屋是什么意思?” 楚岳赟柳眉倒竖,一脸怒容,人高马大地站在一个学生会的干事面前,足足高了人家一个头。 那干事西装笔挺,满脸堆笑,“师兄师姐,实在是对不住啊。” “往年化妆间就不够,今年上台表演人的更多,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还是看着你们药院人多,才还给你们分了单独一间,像人家院里,都是几个院共用一间。” “你们已经是单独的待遇了,要是再要求大间儿……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饶是徐熙媛脾气再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下绊子,这次也忍不下去了,“刘伟清,你今天把话给我讲清楚了。” “我们药院一共17个人,9男8女,你给我们一个连隔板都没有的化妆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伟清继续赔笑道:“徐师姐,瞧您说的,我能帮你们要到一间单独的,已经是看在大家是老熟人的面子上了,您要想再要间好的,那人家几个院并一起的,不得和我闹起来吗?我要真这么安排,我也没办法跟上头交差不是?” “这要没有隔板,好说,我给您单独调两块大宣传板,最大的那种,保管给您隔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 听了这话,徐熙媛怒火冲天。 几个院? 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美院外语院工信院三个院加起来一共六个人,还抵不到药院的一个零头,占了一间带空调的豪华六人间。 有隔板,有镜子,还有一个小水池。 我们这里17个人是什么待遇? 两把椅子,一张桌子,连块化妆镜都没有!! 楚岳赟脾气更炸,冲上去直接揪住了这衣冠禽兽的领子,“你特么再给劳资讲一遍?” 刘伟清身后立马冲出来一帮小弟,几人一把扒住了楚岳赟的手臂,手上隐隐用力,端的是护主心切,“唉你这人,商量就好好商量,动什么粗啊?” “就是就是!一点素质都没有!” 楚岳赟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练的,对上四五个人,气势上居然丝毫没落下风,恶狠狠地瞪着手里如同小鸡仔一样的刘伟清,孤狼般的气势吓得他牙齿直打哆嗦。 “我…我跟你们讲……你们要是在这…这里动…动手,学校可是会处…处分的!” 徐熙媛凤眸之中满是冷意,黑如点漆,冷冷地扫过面前五个人,气场全开,刚准备出言讨个公道,身旁突然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 “师姐,出什么事儿了?” 徐熙媛转头,见是景予安,眸色暖了几分,下一秒,又陡然间冷冽起来,拍了拍楚岳赟的肩膀,“老楚,先把人放下。” 楚岳赟起先一阵咬牙切齿,不肯动,徐熙媛又拉了拉他的衣角,凑到他耳边,“他们人多,安安来了,先放下,不然要吃亏。” 楚岳赟这才松了手。 徐熙媛眸色黑如深潭,怕楚岳赟再冲动,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道:“出去给老魏和老江偷偷打电话,让他们马上过来。” “出去打,别让他们听见。” 楚岳赟看了一眼景予安,似乎是在责怪她上前打断。 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冷哼一声,离开了。 走前,混着杀气的眼神还在刘伟清的脖子口逡巡了一下,似嘲讽,如警告。 刘伟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领带都扯开了,皱巴巴的,很是狼狈。 徐熙媛眸色深沉如海,冷冷地盯着刘伟清,脸色铁青。 景予安暗道一声不妙。 她原先冲上来,就是怕两人二对五吃亏,想先把人劝下来,免得真让楚岳赟背处分。 没想到,徐熙媛反倒是直接把楚岳赟支走了,这样一来,留下两个女同志,直接对怼上“狼牙山five壮士”,景予安心里也没了底。 但她还是抓着徐熙媛的手,挺胸抬头,并肩与她站在一起。 “这位是……?” 徐熙媛冷声道:“刘伟清。“ “哦,好,刘伟清,你是负责人吧?” 刘伟清这会儿刚喘停,又看见楚岳赟先一步离开了,胆子又重塞回了肚子里,正了正领子,道:“没错,我就是。” “请问,我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吗?” 景予安嗓音软,加上又是一副高中生的打扮,气场上就先矮了人家一头。徐熙媛皱了皱眉,怕她性子软吃亏,手上用了些力气。 景予安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刘伟清只当是遇到了只软柿子,没多想,当着徐熙媛的面,也没打算得罪。 “得罪呢,也谈不上。” “只是,对于我们的化妆间安排,徐师姐不是很满意。” “但是这个安排,我们在团委老师那里备了案,这也是校方的意思。” “所以呢,现在你们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发钥匙的小负责人,也没有意思,不是吗?” 景予安点了点头,“有理。” “既然如此,师姐,那我们就选这间吧。” 徐熙媛急道:“安安?” “师姐,既然是校方定下的,那我们也不好当这个恶人,在这里为难小师弟。” 景予安唇角微勾,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何况时间宝贵,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耗着。” 刘伟清脸上又恢复到了原来那副堆满了笑意的样子,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全部都没有发生过,“还是这位学姐明理。” 徐熙媛皱眉,牵着她的手往后拉了拉。 安安,你不了解情况…… 景予安偏过头,冲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伟清朝后头的小弟使了个眼色,小弟会意,连忙捧出来一串钥匙,加上一份表格,刘伟清看了一眼徐熙媛,见她仍然没有任何缓和的迹象,又看了看一旁笑得温软的景予安,果断地把手头的表格递给了景予安。 “那既然没有问题了,就麻烦学姐在这里签个字吧。” “确认了才好拿钥匙。” 景予安微笑着签了,拿过钥匙,收进了棉袄的口袋里。 又拉了拉徐熙媛的手,想把她拉走。 徐熙媛还在气头上,杵在原地不肯动。 就这样,两对五,几人相对着大眼瞪小眼。 江司南接到电话时,听到这情况,魂儿直接吓掉了一半! 老楚什么情况?! 居然放任她们两个单独留在那?! 刘伟清那个小人,真出事儿要怎么办?!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解白大褂的扣子,单手不方便,索性用力一扯,“咔啦咔啦”,扣子掉得满地都是。 回了一句“我马上到”,一把掐断了电话。 药院实验室离大礼堂本就不远,走路也不过五分钟的事情。江司南心心念念的都是他家小汤圆儿,一溜烟儿冲进大礼堂时,楚岳赟才堪堪给魏经天打完电话。 江司南杏眼微眯,杀气腾腾地盯着走廊尽头,语气里抖出来的全是冰碴子,“老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牙口特别好 楚岳赟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事情始末。 自始至终,江司南的视线都锁着那“狼牙山five壮士“,全身肌肉蓄势待发,只待他们稍有动作,立马准备冲上去,好好和人家“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他的面色古井无波,眸色隐晦,但不难想象,平静的面庞下,酝酿着的是怎样一场风暴。 刘伟清眼尖,眼尾扫到了门口杀气腾腾的一尊神,脊背一凉,舌根发苦。 怎么把这尊杀神招来了? 得赶紧把这两位姑奶奶送走! 当下,当机立断道:“两位学姐,既然钥匙你们也拿到了,我们这里还有别的工作,也就不多留了。” 又对着全程笑得软软的景予安,补了个“礼尚往来”的笑:“学姐,您放心,我发完了钥匙立马给您把宣传板送过来,一秒钟都不耽误!” 景予安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那就谢谢小学弟了。” 徐熙媛猛得把手一甩,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她。 转头时刚好看见走廊尽头的江司南,心口堵得厉害,但终究是卖了他一个面子,没有对景予安讲重话。 景予安的手停在半空中,眸光黯了黯。 江司南走得很慢,见刘伟清没再为难两人,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才把视线收回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确保两人都平安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两人之间的古怪氛围,江司南也知道她这事儿办得徐熙媛心里不痛快。 但当着大家的面,他也不好公然帮亲不帮理,只能语气和缓地开口: “小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 一路上,楚岳赟和徐熙媛都没给景予安好脸色。 景予安也低头看路,沉默着一言不发。 几人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魏经天,也没多解释,就、拉着他一起,回到了五楼的会议室。 刚刚关上门,楚岳赟就忍不住了。 “师妹,你刚刚干嘛拉着我们?” “刘伟清这个**,上次卡礼服,这次卡化妆间,再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只会变本加厉,早晚骑到我们头上来!!” “我和媛姐一直在和他理论,怎么你偏偏要当这个叛徒?” 江司南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眼神警告:好好说话。 众人的视线下,景予安默默地掏出了那一串钥匙,放在桌子上,淡淡道:“师兄,就因为那刘伟清是个小人,所以我们更加不能和他硬碰硬。” “礼服要还,还要经过他的手。” “若是在这个关头,再把他得罪了,他直接暗中做点手脚,说我们礼服坏了,要赔偿,这种小人手段,我们防不胜防。” 徐熙媛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 “安安,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景予安黑漆漆的眼珠转了转:“我想先问一下,你们这里,有人有驾照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驾照? 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江司南:“有。除了小媛,全都有驾照。” 景予安又问:“那驾龄呢?你们学了几年?一直有开吗?” 江司南:“我四年半,老楚开得最多,六年,老魏好像是……” 魏经天:“三年。” 景予安微微一笑,看向楚岳赟,这才把她的计划娓娓道来。 众人听完,皆拍案叫绝! “好,师妹!” “就按你说的办!!” …… 虞欣茹的节目,二审的评分有些低。 她不得已,只能和外国语院的另一位萨克斯独奏者,并了个节目。上半段吹萨克斯,下半段拉小提琴。 因而,药院原本是个双黄蛋,这下一来,正儿八经原装出厂的节目,也就只剩下了《国士》一个。 因着是“圈内人”,她早先一步,就拿到了化妆间的安排表,暗箱操作,借着多院合并的名义,给自己腾了个大的化妆间。 刘伟清推门进来,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学姐,都安排好了。” “这是红糖水,刚给您泡的。” 虞欣茹描完口红,抿了抿,对这位自己一手捧上去的小学弟十分满意,“做得不错。” “应该的,应该的。” 刘伟清嘿嘿一笑,“学姐,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我一定在彩排之前,帮您办得漂漂亮亮的。” 虞欣茹摸了摸肚子,“去帮我拿点吃的吧。” “我午饭不能吃,不然穿礼服会有小肚子。” “没问题,我马上去买!” 虞欣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收好化妆品,准备刷一会儿微信朋友圈。 三分钟前。 景予安:【今天彩排,师兄请大家喝奶茶~(配图.jpg)】 虞欣茹点开图,放大了细看。 这……不是五楼的大会议室吗? 看了一眼屏幕角落的时间。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彩排了,他们这会儿还没去化妆间换衣服? 哟,难道是冻的不行,不愿意去? 一想到那破败的小屋子,再看看自己这里亮亮堂堂空调吹得人汗蒸蒸的小日子,虞欣茹心满意足地抿了一口红糖水。 呵,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这日子,土包子哪配得上啊。 …… 抗体一事之后,景予安喜欢把东西放在自己的地方。 故而,她没有把自己的包和别人的放在一起。 而是带去了五楼的小实验室。 刚要刷门禁进去,江司南先她一步,拦在了门口。 他瞄了一眼门把手,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我弄得有些乱,你先等一下,让我收拾好了再进。” 景予安微微一笑,“没事,你收拾你的,我放个东西就出来。” “喂……等……” 景予安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场景,被人扔在地上的白大褂,手套,一地的扣子,心下一惊,“实验室遭贼了?” 江司南跟在后面,无奈道:“那是我干的。接到老楚电话我就冲出来了,哪有心情管这个啊。” 景予安心口一暖,捡起他的白大褂,拨了拨上面残留的线头,挑了挑眉,“所以……你这是连扣子都没时间解咯?” 江司南从她手里抢过来,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小没良心,这不是怕你们吃亏嘛。” 景予安揉了揉被弹的小脑门儿,笑眯了眼睛。 “诶,等会儿,这是什么?” “红糖、红糖姜包、巧克力、大白兔……江司南,你最近牙口特别好?” 江司南:…… 哦豁,被发现了。 他十分淡定地拍了拍白大褂上的灰尘,把它挂回门后,也不看她,“哦……那个啊。” “你不是说怕吃多了穿礼服有小肚子嘛,那本君就大发慈悲,多买了点零食,省得你上场前饿得没力气,键都按不动,影响我发挥。” 景予安一脸“恍然大悟”,“噢——那这红糖又是怎么回事?” 江司南:…… 装,你接着给我装。 他转过来,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二愣子。 景予安也不知哪来的兴致,今天格外想逗逗他,于是继续装傻充愣,又“嗯?”了一声。 江司南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耳根却慢慢地蔓上了一层薄红。 他眼神飘忽,“你……不会连自己的小日子都忘了吧……” 景予安一脸懵比:“……什么玩意儿?” “就是之前组会啊……我和老魏拍桌子那次。” “你不是捂着肚子嘛……” “那次是1号,不是马上要到了吗。” 他的声音很小,却如一击重锤,轰然砸入了她的心口。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突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所以,那天,他拍桌子并不是无理取闹? 而是……因为我身体不舒服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贵人多忘事 小实验室里,在他话语落下的一瞬间,安静得一塌糊涂。 景予安的心口扑扑乱跳,她慌乱地别过头,想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好低低道了句:“谢谢……” 这个话题江司南也很尴尬,“总之,你等会儿换衣服之前记得先喝杯热的……” “算了,还是我自己泡吧,顺便帮你带一杯。” “免得您老贵人多忘事儿,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反正我知道,你不喜欢生姜。” “药店里那种冲剂一样的红糖姜汤,你肯定嫌味道大。” “要不是遇到我这种一样嫌弃姜味,喜欢自己兑红糖的喝的人,有的你受的……” 他脸上还是挂着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两手插着口袋,看天看地不看她。 她眯着眼睛,努力压着眼眶酸涩的感觉。 手心里的红糖包,温度烫得吓人。 她护在胸口,轻轻道: “谢谢你,江司南。” …… 不同于原来的二审和联排,最后一次彩排,校方要求大家统一换好演出服。 除了没有观众,其实和正式的演出,没有多大区别。 21个节目里,《国士》排第17位,很靠后。 文娱部主任李林,抱着手臂,坐在第一排,眉头紧皱。 “怎么着,药院的人还没到吗?” 刘伟清满头大汗,“已经去通知了,他们说,换好衣服马上就到。” 李林怒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太不像话了!这都第15个节目了,人还没到吗?你再去化妆间催催看!马上去!!” 刘伟清苦笑,“他们……他们不在化妆间。” “什么?!” 李林眉头快拧成麻花了,“他们不在化妆间里,化个哪门子装?” “是不是又是那个江司南搞的鬼?” “二审的时候我就看这小子穿得跟神经病一样,没想到到了彩排还不给我带脑子!!” “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 梁琴一身红裙,闻言,她也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那他有没有说,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实…实验室。” …… 第16个节目进行到一半时,主持人向领导请示,是否要跳过第17个节目,直接报第18个节目。 李林刚想开口,就被梁琴拦住了。 “再等等。” 艳红的唇角浅浅地勾起了一抹弧度,“等这个节目结束了再改,也来得及。” 眸光流转,冲李林抛了个媚眼。 李林:%…… “那就再等等吧。” …… 第16个节目快要结束时,大礼堂的门外,一辆丰田“吱呲”一声,压坏了大理石地砖缝里的两株小野花。 江司南抢先一步下车,拉开后门,提醒了一句,“下脚小心。” 景予安肩头罩着件特大号的黑色羽绒服,看着像男款,从头把包到了脚,高跟鞋她很不习惯,出门时匆匆忙忙,差点一个跟斗栽下去。 江司南没想到自己临时想的一出,居然还能有新福利,臂弯一绕,唇角一勾,温香软玉投怀送抱,他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景予安前脚刚站稳,后脚就推开了他,白嫩嫩的小脸儿一嘟,“都怪你,急急忙忙的,就不能早点来吗?” “非要掐着这个点来!” 江司南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做戏嘛,当然要做全套。” 楚岳赟紧随其后,从驾驶座上走出来,正了正了自己的衣领子,笑道:“师妹,我觉得南哥说的有道理。”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嘴上说着“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快一点”,步子却还是慢慢悠悠的,一点也没有想快一点的意思。 身后的徐熙媛推了他一把,“赶紧走吧,再晚就真迟到了。” …… 数九寒冬里,两侧漏风的舞台上,女主持人手里的提词卡,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她看向台下的李林。 李林冲她无声地点了点头。 就在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从舞台旁边,走进来四个人。 女主持人对着突然冒出来的四个人,懵了一懵。 不是一共有17个人吗?怎么只来了4个? 她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只好又看向李林。 李林眉头深锁,最终还是对着她抬了抬头。 女主持人会意,不动声色地把18号的提词卡收到了最后,冲着两边的工作人员使了一个眼色。 工作人员会意,立马拉上了幕布。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随后在这座大厅里响起。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在默默守护在……” “下面有请药学院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音乐剧——《国士》。” …… 幕布被拉开了,轻柔的钢琴曲浸在微凉的空气里,衬得这个故事的前半段愈发哀凉。 魏经天饰演的药师李,站在楚岳赟扮演的牺牲同袍的遗体前,久久不语。 伴唱是实验室里,声音极好听的一位师兄,他站在幕后,唱着唱着,忽然自己先哽咽起来。 “战士走了有人立碑,先烈走了有人立传,可你走了,午夜梦回,是否还有人记得你的名字?” “医者能医而不能自医,一脚天堂一脚地狱,谁懂你的战战兢兢,谁懂你的如履薄冰?” “你的孩子还在课堂,他的眼里没有死亡,谁的眼中常含泪水,却要微笑着告诉他将去往远方?” …… 大礼堂里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当“药师李”阔别“付医生”,再一次前往新的战场时,台下,已经能听到小声的抽泣声。 台上,徐熙媛看着魏经天的背影,心口一涩,眼泪止不住地流。 宽阔的背影与记忆里的影子重合,她忽而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在乐声里,默默垂下。 她的音都是颤的,唇角却努力要撑起一片笑来,景予安慷慨激昂催人奋进的《starsky》,此刻,更像是一出精心设计的反讽,一场覆水难收的悲剧。一位肝肠寸断的妻子,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心底里,经历了太多故事的男孩子。 壮美又凄然,戛然而止。 那两道身影,却在众人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一分钟后,不知是谁,带头先鼓起了掌。 药院17个人,在场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地从台后走出来,冲着台下的人群鞠躬谢幕。 梁琴抚了抚波澜壮阔的前胸,眼角的湿意还未褪干净,冲着李林开口的声音,略略带了些鼻音:“怎么样,等得值吗?” 李林面上还是有些不悦,“现在的年轻人,稍微有点才气,就开始摆谱了。难道,你想助长这种风气?” 梁琴叹了一口气,“我说,老李啊,你怎么看不出来呢?” “这个江司南,二审的时候穿成那样,费了这么多心思,又是改曲子,又是找理由的,必然是极其看重这次表演。” “可为什么这次彩排,他却偏偏带人,直到最后几秒才到?” 李林皱眉:“你的意思是……?” “这里头,一定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你不如去问问你那个好学生,刘伟清,看看他怎么说。” 李林点了点头。 梁琴也点头,恢复了她一贯妩媚美艳的形象,“那我们现在,就继续看表演吧。” …… 观众席上,两道视线在景予安的身上流连。 虞欣茹看着台上一身一字肩白裙,仙气飘飘的景予安,冷哼一声,嘟囔了一句,“丑小鸭就是丑小鸭,再怎么打扮也成不了白天鹅。” 她马上又想起了她在宿舍里讲的“不会跳舞”,心中警铃大作。 她到底会不会跳? 她那时候,是不是一直在看我笑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色、雪色和绝色 另一头,董素萍的眼神则是前所未有的怨毒。 好你个心机女表! 居然扮猪吃老虎!! 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居然把我也一起骗过去了!!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扶手,手上青筋毕露。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时,她的手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董素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她偏过头,见他也紧紧地盯着台上,似乎对自己的动作毫无所觉。 沿着这人的视线往舞台上看去,发现他也紧紧地盯着的是——景予安! 准确地说,是紧紧地盯着景予安肩头的那件男款羽绒服。 她想起了之前流传的谣言,薄唇微勾,眼珠转了转,有了新主意。 …… 刚下台,周宝骐便激动地勾过楚岳赟的脖子,“哈哈哈”仰天大笑三声,“山哥,你在台上刚刚看见没,那刘伟清的脸色,简直不能看!” 大半部分表演时间都在躺尸的楚岳赟表示没留意,十分嫌弃地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扒拉开,“淡定……淡定一点。我们要有风度,我们又不是故意不来,而是为了我们院表演的同学们考虑,天寒地冻的,不能让他们呆在没空调的化妆间里。” 周宝骐还在兴头上,手抬起来在他面前晃了晃,“行了,山哥,下台了,你入戏要不要这么深?” 身后的江司南一边走,一边捋了捋景予安的头发,以确保她的头发不会卡在自己羽绒服的拉链里。 为了避免尴尬,他找了个话题,“没想到,你对付起小人来,倒也有一手。” 景予安轻哼一声,“那是。”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景予安两手背在身后,步伐很是轻快,可见心情不错。 “我?我只是觉得,对付他这种小人啊,不能直接和他硬碰硬,要让他有苦说不出才好。” “差的化妆间又不止一间,受害者也肯定不止我们一个。” “我原来只想着,我们找辆车,躲在里面吹吹空调,喝喝奶茶,然后发个朋友圈什么的。那样,那些在小化妆间里冻得瑟瑟发抖的人,肯定心里不痛快。” “到时候,里头说不定就有人一直看刘伟清不爽,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先我们一步,冲过去找他麻烦。” “就算他们不找他麻烦,那民怨也是会蓄积的,到时候我们再发难,不说一呼百应,肯定有人落井下石。” 还真是小瞧了她。 他略略有些失神。 自己不是明明应该最讨厌这种心机十足的人吗? 为什么到了她身上……他看着她眼神晶亮,笑得宛如一只餍足的小狐狸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可爱?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恶劣,不仅想挑拨关系,还不回他消息,让他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而且,你胆子也太大了。坚持要我们最后一分钟才到,就不怕临时被那老师撤了节目?” 江司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薄唇微勾,又问道:“要是我们这儿……没人会开车的话,你又要怎么办?” 景予安答得理所当然又攻气十足:“我难道不能自己开吗?” “我又不是未成年,我有驾照的好不好。” 江司南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眉头一挑,“你确定……?” “女司机?” 景予安鼓了鼓小脸,“怎么着,不行吗?看不起女司机啊?” 江司南“噗嗤”笑出声,“就你这副德行,你闺蜜的男朋友是怎么放心把车借给你的?” 景予安走在他前面,背着手,突然一个转身,微微仰头,嘴一撅,“那当然是因为我人品好,所以人家才会愿意借给我啊。” 她的发丝无意间掠过他的鼻尖,幽幽的发香若即若离,他一直分不清这是什么味道,只觉得比梅花更悠远,比玫瑰更缠人。 余生的你,大概,就会是这个样子吧? 等他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大礼堂外面,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顺着她乌黑如瀑的发丝,落进了他的手掌心。 他抬头,看向远方翻滚着的云浪,重云如盖,翻卷肆虐。 气势是足,雪花却稀稀疏疏的,只有几片。 他忽而失笑。 哪来的月色? 哪来的雪色? 唯有眼前的绝色,不会在纸上停留,不会在想象中流转,不会让人在午夜梦醒之后,对着浮浮沉沉的幻影,怅然若失。 他的心口,忽然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 他想明白了。 他心口一直过不去的那道坎,他想明白了。 曾经的他,经历过太多背叛。他喜欢灵魂干净的人,无非只是出于自我保护,害怕再一次受伤。 他一直追求着的,灵魂干净到极致的人,就像是那句诗里,浪漫到极致的月色和雪色。 但诗就是诗,月就是月,雪就是雪。 此刻的雪景,就像是一把无情的利刃,戳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冰凉的触觉,让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人的感情,给这片自然蒙上了太多滤镜。 就像是“干净”这两个字,本身就太过美好了。 美好得让人情不自禁深醉其中,不愿清醒。 而现在,他醒了。 人不可能一世不沾红尘,不沾世故。 他的深爱,不应该是这样的。 人间绝色,或许逊月逊雪三分,但人间的喜怒哀惧,三嗔六欲,月和雪,谁又能深切其中的滋味? 他喉结动了动。 停下脚步,看向她,目光温柔缱绻。 “景予安,等一会儿……汇演结束后,你能不能先不要走,等我一下。”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触及他的眼神,景予安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匆匆忙忙地“哦”了一声,慌慌张张地别过头去。 心口竟漫上来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是……错觉吗? …… 药院的众人彩排完,压根就没有留下来想听“领导指示”的想法。 一个个傲得不行,昂首挺胸的。 就留了一个魏经天下来,接受训话时,态度也是漫不经心的。 李林皱眉:“你们药院是怎么回事?” “化妆间也不去,让提前一个节目先去台上候场也不候,怎么着,节目演得好,就不打算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魏经天原先接到楚岳赟电话时,还没那么大火气。 回去的路上,看见徐熙媛脸色铁青,被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时,胸口不知怎的冒出一股无名火来。 又回去听完了事情的整个始末,连带着之前礼服的事情压着的火气一并窜了出来,燎得他在这数九寒冬里,只罩着一件西装外套,仍是血液沸腾,关节“嘎吱”作响。 李林的责备,更像是汹汹烈火上的一泼滚油,浇得他嗓音都变了。 “李老师,我们不来,那也是为了我们剧组的同学着想。” “我们听说,今年学校的化妆间不够用,甚至要出现两三个学院并一间的事情。” “我们寻思着,我们这17个人里,还有不少团员党员的,就不给学校领导添麻烦了,我们自己解决。” “反正,我们实验室离这里也不远,我们还找了一辆车专门接送剧组人员。” “外面还在下雪呢,同学们穿得这么单薄,不在车上吹空调,感冒了怎么办?” 李林怒喝到:“荒唐!” “一共才21个节目,谁说化妆间不够用的?!” “还在车上吹空调,传出去,是让人家笑话我们s大虐待学生,不给开空调还是怎么的?” 魏经天声线淡淡地看向李林身后的刘伟清,“那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您问问负责人?”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他。 刘伟清也是见过世面的,这阵仗早有准备,对着魏经天愁眉苦脸,连声叹道:“对不住,对不住啊学长。” “您也知道,今年我们在文艺汇演之后,还有个‘化装舞会’的新活动,那工作人员也是要换衣服的嘛。总不能让他们在宿舍里换,然后再大老远的,跑过来这里吧?” “所以啊,我们只能留出几个大的化妆间,分配给好几十个工作人员,给他们留地方化妆换衣服。” “给您的地方化妆间小是小了点,但你们是单独一间啊。” “你看美院工信院和外语院,三个院才并了一间,我也是看着你们人多,才这么安排的。” “团委老师那里,我都已经打过报告了,团委老师也同意了。” 他这又是哭诉又是叹的,李林听完这个解释,觉得也有些道理,冲魏经天讲话的口气也软了软,“小魏啊,这事确实是校方没有考虑周全。” “但你们也不能这么开我玩笑啊!” “最后一分钟才到,我差点就要撤节目了!” 魏经天但笑不语。 眸色一片冰凉。 刘伟清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杀意,顺着尾椎骨直冲脑门。 凉得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题外话------ 五章,一万三千字奉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为什么能脱单 魏经天乃何许人? 就算在药院平头哥手底下连连吃瘪,那也是仅次于他的二号人物。 虽说平时里一贯以温华尔雅的形象示人,不愿和人多起冲突,但那也是身为组长,大局观使然。 你要是真拿他当善茬,觉得他脾气好可以随意招惹……呵呵。 只能说,自求多福吧! 魏经天的面皮上,薄薄地浮上一层笑来,眸底却是一片冰凉,远远看上去,像是形容枯槁的老人,罩上了一层皮笑肉不笑的面具,无端端地渗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来,“刘学弟,既然如此,那我就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辩一辩了。” “我们一个节目十七个人,九男八女。人家三个院加起来,总共六个人,不及我们一个零头。” “我们的化妆间里,一共只有两把椅子,人家的化妆间里,豪华六人座,空调热水一应俱全。” “我们去拿钥匙的时候,提出抗议,男女要分开,但是负责人告诉我们,他们可以给我们找块宣传板,隔一下。” “人家的化妆间里,小试衣间里自带镜子不说,还有个小水池,门口站着个负责人点头哈腰随传随到。” “我魏经天不是什么出身名门,一路娇生惯养上来的,可这里头的差别,连我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每讲一句,李林的脸色便沉了一分。 等他讲完,李林看向刘伟清,沉声道:“可有此事?” 刘伟清自然是大呼冤枉,“魏学长,瞧您这话儿说的。” “您自己没来化妆间换衣服,自然也没看见我里里外外找您的样子。” “我自己就不说了,那您也不能让志愿者们,站在没人的化妆间外面,干等着吧?” 魏经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总算是认识到了景予安讲的“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是什么意思。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觉得师妹讲得很对,他不能杵在这里,和这群二百五继续浪费时间。 他看向李林,“李老师,我们知道,这事儿和您没关系。” “我们在这里,也不和您添麻烦。” “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我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也看不得我们院里的师弟师妹们,这种天气穿着露肩礼服,冻得瑟瑟发抖,还要在这种化妆间的事情上和人闹得不痛快。” “等会儿正式表演,我们也肯定像彩排一样。” “掉链子的事情,我们不干。但我们也绝不会让我们自己人,多受一分钟的委屈!” 说完,也不待李林回答,径直拂袖而去。 留下李林,站在原地,表情僵硬。 他看向刘伟清,笑出了一口森森白牙。 刘伟清心头“咯噔”一声。 这下完蛋了! …… 魏经天和李林的对话,没有背着众人。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视频传到了s大的论坛上。 一时间,#硬核师兄##国士无双##药院魏经天#的帖子直接屠榜了热搜前三! 【66666…看看人家的师兄!!演的是《国士》,学术上也是国士!国家有你,未来可期!】 【药院真大佬现身,怒怼学生会小白脸,我早就看这个管腔十足的老太监不爽了!】 【楼上顶一个,这可是研究生就在顶刊上发文章的大佬,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也这么man!!】 【魏总霸气!!!】 【大佬还缺女朋友吗~嘤嘤嘤大佬再不脱单我就要被掰弯了~~】 【卧槽,楼上你是魔鬼吗!!】 【魔鬼+1】 …… 果然不出景予安所料,在朋友圈、s大论坛的双重舆论攻势下,学生会很快便迫于压力致歉。 虞欣茹笑盈盈地送走了好几波来酸的人,全程微笑着装无辜,“哎呀,我也只是个凑数的,要服从学校安排。”“我和他们不是一个节目,我只是跟我的搭档在一起。” 等最后一波人走后,她才揉了揉笑得僵硬的脸,再喝红糖水时,也没了滋味。 点开朋友圈,看见景予安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手里还捧着一杯奶茶,眸底一片怨毒之色。 这笑真刺眼! 听见刘伟清说,她乖乖接了钥匙,原以为是个安分的,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识抬举! 以为巴上了魏经天这条大腿,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化妆镜里,映出了她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 等着,景予安。 我绝对要你好看!! …… 景予安原本没想吃晚饭,但魏经天还是给所有人都点了份学校食堂的外卖,鱼汤浓稠如牛奶,香味扑鼻。 一人一碗,胃里暖乎乎的。 徐熙媛带着另一位师姐,负责给众人化妆。景予安这些女孩子还好,像楚岳赟、周宝骐这些男生,只觉得脸上扑完一层粉后,笑也不敢笑。 只要一笑,脸上就“扑簌簌”抖下来一层的粉,吓得他们以为只要多笑上两笑,上台之前就得被重新抓回位置上,蹲大牢重新画。 周宝骐演的是个病人家属,脸上还有点“人气”。 楚岳赟则是扮了那位倒霉催的“非典英烈”,全程躺尸,脸刷得跟鬼一样,活像一头栽进了面粉堆里,还是脸朝的下。 眼见着这位魁梧的壮黑汉子,摇身一变,便成个“粉雕玉琢”的小白脸,周宝骐一下子没忍住,脸上那层粉“扑簌簌”掉下来一层。 “山哥,你早八百年去校队上打篮球的时候,要也是这副样子,那还有秦风那个小白脸什么事儿啊!” 楚岳赟脸一黑,但是刷成这样,什么也看不出来,“你怎么整天跟个娘儿们一样,叽叽歪歪的不说,还老是扯旧账。” 周宝骐觉得这是戳到了他的痛处,小眼睛周围挤满了笑纹,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兜住脸上“扑簌簌”掉下来的粉。 “山哥,不是我说你。” “你看看我们宿舍里,骚男,他为什么能脱单?” “难道就光凭他一张嘴?” “还不是凭着他那张小白脸。” “我给你算笔账啊,你看看他,平日里,护手霜,控油洗面奶,唇膏,再到衣服搭配,从头到脚,哪样肯含糊?” “哪像你啊,起床了,脸上糊一把,套件衣服就出去了,头都不梳一个!” 楚岳赟摸了摸自己的小圆寸,又看了看周宝骐头上的同款小圆寸:……? 都是圆寸,谁还看不起谁呢? 说得好像你出门梳头一样。 统共一厘米,你还想怎么梳出个花儿来? ------题外话------ 今天依然五更一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的红糖 俗话说得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江司南靠在会议室的沙发上,神情淡漠,低头刷着前几天赶的“表白小抄”,实则暗戳戳地支起了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 “……为什么能脱单?” “……难道光凭他一张嘴?” 有道理,不得不说,这小子确实比我会说。 “……还不是凭着他那张小白脸!” 江司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早上刚刮的胡茬,好像一天过去了,稍微有点长。 他觉得周宝骐讲得非常有道理。 今晚表白吧,不得搂着姑娘么?? 万一运气好,人家正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时候,你想再进一步,一胡茬把人给扎醒了,可咋整??! 正想着,明里暗里的,又听见了几声“喜欢皮肤好”还是“喜欢身材好”之类的争论,江司南又悄悄咪咪地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摸了摸肚子。 爷……也算是个有腹肌的男人吧? 小汤圆儿会更喜欢哪一种? 皮肤好的,还是身材好的? 江司南的思绪飞远了,从他和她刚认识的那会儿开始,一帧一帧地翻,细细琢磨了半天,也没能琢磨明白。 8行! 不管她喜欢皮肤好的,还是身材好的,今晚必须统统有! 双管齐下!! 绝不能出纰漏!! 正想着,他突然从位置上弹了起来。 众人都被他严肃正经的表情吓了一跳。 周宝骐:“南哥?你要干什么去?” 江司南:“手机没电了,去拿充电器。” “噢。” 等他出了会议室的大门,众人看着他沙发上留下来的充电线和充电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直到众人差不多化完妆到齐的时候,江司南才姗姗来迟。 脸还是那张脸,西装还是那身西装,景予安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好像有哪里不大一样。 他一身白,袖口和领边都纹了黑色的装饰,温雅潇洒之余,又不失沉稳。 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连带着他常戴的那副金丝边眼镜,也被擦得锃亮,闪烁着精致的光。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长身玉立,在西装下,身形显得愈发笔挺修长。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原先慵懒的神色褪得一干二净,眸光熠熠,像两轮小太阳,耀眼夺目。 他……这么看重这次表演的吗? 好像之前的重要实验,也没见他这样啊? 景予安甚至能从他眼底,读到一抹诡异的……忐忑? 难道,快要上台表演了,他也会紧张? 药院平头哥,这朵人间奇葩,高岭之花,向来都只有他把别人搞到兵荒马乱心态大崩的份儿,什么时候居然也会……紧张? 景予安再看他时,眼神里带着些探究和若有所思,看得江司南心头“咯噔”一下。 她……不喜欢我这身? 本来还想着一身白,等下舞会上和她凑个情侣装的,难道她不喜欢看我穿白的? 那喜欢什么? 老魏这种一身黑的??! 江司南刚刚刮完胡子,甚至抽空回宿舍刷了个牙,洗了个澡,浑身散发着一股沐浴乳的清香。 周宝骐鼻尖动了动,“南哥,你身上什么味道?” 江司南:“……什么味道?没有啊?” 周宝骐:“噢!我知道了,这就是单身狗的清香!” 江司南:…… 特么能不能给劳资讲点吉利的? 他一巴掌糊在周宝骐的圆寸上,面无表情实则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准备看看他什么时候改口。 楚岳赟听到单身狗三个字,就知道不妙,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站在魏经天旁边的徐熙媛,暗地里踹了周宝骐一脚。 周宝骐一转头,扑面而来一张放大了的“面粉脸”,吓得周宝骐“嗷”一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山哥,你要讲就好好讲啊,顶着一张面粉脸吓我算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都被这动静吸引过来。 景予安忍不住掩唇轻笑。 魏经天:“行了,老周,别皮了。” “快到我们上场了。” 他正了正领子,又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讲一下。” “我知道,在化妆间的事情上,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但是,《国士》是大家排了将近一个月的成果,现在,离成功,就差这最后一棒。” “我们不能因为这些小插曲,就让大家一个月的排练功亏一篑。” “我希望大家都能站好这最后一班岗,为我们的2017,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好!!” 众人鼓掌。 待掌声收歇,魏经天又道:“等会儿,我们还是按照彩排时的安排,一幕一幕上。没有节目的,都在这里吹空调,有节目的,上车去大礼堂。” “等会儿结束后,想留下来在化妆舞会上继续玩的,面具在车里,自己拿。” “不想去的,表演结束直接回宿舍,到了宿舍给我微信报个平安就行。” “我不强求。” “这是大家2017年上学的最后一天,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玩得开开心心的!” “好~” “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大家记得出去之前,做好保暖工作。尤其是女同志,每个人都喝完一碗红糖水再走!” 众师姐双颊飞霞:“晓得啦师兄~” 江司南看着他家小汤圆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魏经天,非常不爽,凑到她跟前,阴恻恻地来了一句,“你在看什么啊?” “看师兄啊。” “师兄有什么好看的?” 景予安突然反应过来了,一扭头,落入眼中的,就是一个别扭的“老男人”。 汇演在即,她觉得此时此刻,不能得罪这个她怎么也摸不准脑回路的男人。 “师兄心思缜密,连红糖水都能事先想好,有这样的领导,当然值得另眼相看啊。” 江司南:“那是我的红糖。” 本来准备买给你的!! 江司南:“小媛看我买的多,才想着也给大家分一点的。” 这不是废话嘛,我要单独给你一个人泡,你会喝?? 景予安:…… 有一丝尴尬。 “那……师兄你也很棒棒哦~” 江司南挑了挑眉,挑了个外人看来很亲密,实则对自己人而言一点也不暧昧的姿势,靠在她身边,目光清亮,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景予安不明所以,“喜欢什么?” “就……氛围啊。” 她点点头,绽出一抹大大的笑来,“喜欢。” 这笑容晃得江司南呆了一呆,他脑子也没过,下意识地接了一句,“为什么喜欢啊?” 没想到,景予安却顿了一顿,认真回答起了这个问题。 她看向远处并肩而立的魏经天和徐熙媛,眼神莹莹有光,“你看师兄和师姐就知道了嘛。” “我觉得,能够遇到大家,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更何况……我喜欢的时候,光顾着喜欢和沉浸其中了,哪有这么多心思去想为什么啊?” 第一百二十章 对全世界都温柔 江司南:“有一回出去做讲座,到了提问环节,有个人问我,你的小太太如何?我说,好。他又问我,那你觉得她哪里好,我想了半天,回答说她哪里都好。他还不死心,还想继续问。我生平头一次打断人家的提问,借用的还是我小太太的一句陈年老话,我喜欢的时候,光顾着喜欢和沉浸其中了,哪有这么多心思去想为什么啊?” ——摘自江司南回忆录《予南安》。 …… 江司南记得,很多年前,他看过一部动漫,叫《夏目友人帐》。 如今,里面大部分的情节都忘记了,脑海里,只有一道很浅很浅的影子,主人公看着怀里“猫咪先生”,露出了温柔的笑。 但有一句话,他一直记得。 “如果你越来越冷漠,你以为你成长了,但其实没有。长大应该是变得温柔,对全世界都温柔。” 这句话,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时隔了这么多年,他没有想到,居然会从一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姑娘口里,听到同样能让他一眼就沦陷的句子。 他感到他的心脏有点儿受不住,止不住的湿意蔓上了整个眼眶。 但他不想眨眼睛,他不想错过此时此刻,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她的眉眼很精致,笑意很淡,妆也很淡。皮肤又白又细,唇若点朱,笑时微微露了半颗贝齿,似娇如嗔,像江南运河的长堤上,坐着一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娘。 细雨嫩柳,粉墙黛瓦,青苔小弄堂。 她虽没有真坐在那温柔到极致的景象里,但周身温柔安静的气质,却隔着千里万里,从悠远又漫长的岁月里,一点一点浸出来。 这就是他的姑娘。 他喜欢的姑娘。 景予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又跟个小孩子一样,在闹别扭,刚扭过头,就看见他正定定地望着她。 眸光悠远,一瞬不瞬。 景予安:……? 我脸上妆画歪了? “你怎么了?看着我干嘛?” 江司南回神,“啊……在想一些事情,抱歉,我走神了。” 景予安淡淡地“噢”了一声,心里头摸不太准这男人的心思。 但是呢,对付这种喜欢闹别扭的幼稚鬼,夸一夸他肯定没错! 她顿了顿,措辞开口:“呃……其实,我觉得,你也很好啊。” 江司南眼神一亮,“怎么说?” “传言里,你不是特别小气,特别死心眼,特别记仇,还和魏师兄水火不容的么?” 江司南:…… 这是很好? “不过,看了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才知道传闻不可信。” 江司南:……? emmm…… 虽然把,我确实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但我也不至于天天和他拍桌子啊。 难道在你心里,我很闲吗? “你要是真和魏师兄不对付,他拿着你的糖去做人情,你怎么可能现在乖乖地呆在一旁,表示默认,还和我好好讲话?” “肯定老早冲上去了好吧!” 江司南的心态有点崩:…… 难道在你心里,我不冲上去和他拍桌子,就能担一句“很好”的评价了? 你对我的期望值是有多低啊…… 他心灰意冷地回了一句:“我又不是多喜欢邀功的人……计较这个,有意思吗?” “不是邀功啊。” “这是有雅量。” “学术上,争高下的时候就是争高下,因为对的就是对的。” “我们做药的,一个数据搞不好,以后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 “你和他争,那是很负责任的表现。” “但是,你就算是和他不对付,在他领导小组的时候,你也从来没有给他使过绊子。” “更没有干过什么挑拨离间的事情,甚至背过他的面,都不会讲他的坏话。” “和谣言讲的恰恰相反。” “你每一次实验都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后一个。就像那次七雾花的实验,我回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回来。” “而且,就算他们说你说得那么难听,你也没有生气,而是反过来安慰我。” “这就说明,你不是面上装大度,而是真的不在意。” “我觉得,这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天底下面和心不和的人很多,但是背后不讲人坏话的很少。愿意宽恕和原谅也很多,但是能够做到完全不在意那些伤害的人,很真的少很少。” “所以,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她每讲一句,江司南的目光便更亮一分。 到她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他的眼睛,远比她那时在手术台上看他切小鼠脑瘤的时候,更加耀眼灼人。 他忽而轻笑,“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居然形象那么高大上啊。” 景予安扬了扬眉,“你少歪曲我意思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只是讲了一些事实罢了,又不是特地在夸你。” 江司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喜欢这种理直气壮的语气,小汤圆儿。” 我喜欢你这幅理所应当的样子。 就像是被全世界偏爱着,不缺温柔不缺爱,不缺安全感,不缺智慧,生来就像是误坠人间的天使,身影过处,就是光的模样。 这是今晚,他第二次沦陷。 他原以为,四年前的事情过后,他已经足够坚强勇敢,不会再哭了。 他以为,在那一夜与徐熙媛倾诉之后,就算再遇到座捂不热的大冰山,他也能泰然处之,无悲无喜。 可他低估了她的魅力,也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他不知道,是不是某个神圣的时刻到来之前,心都要先变得很软很软,特别容易心生感动,这样,才算是做好了准备,去怀抱你生命中的另一半。 他觉得,只有这个时候,人才会变得非常温柔,像自带了放大镜那样,看得懂对方在你身上的每一分付出,并为之深深感动。 但他此刻,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他快要等不及了。 胸口,血流奔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快要跳出了嗓子口。 他唇瓣动了动,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她耳边,极轻极轻地落下一句: “演出结束后,记得等我啊。” 她感到有一阵微风,很轻很轻地穿过耳膜,很轻很轻地,在镜湖上拂出一道涟漪。 ------题外话------ 喜欢太浅,深爱不够。我摸不准自己的想法,那就只好对你再温柔一点。 送给一直支持我的读者朋友们!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ps:今天还是万更,还有两章稍微晚一点,撑不住先睡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黑手 江司南:“我的小太太有魔力,每一个和她呆久了的人,都会变得很了不起。这可能要归功于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在她眼里,每个人都是很了不起的人。” ——《予南安》 …… 其实,景予安已经记不大清自己钢琴启蒙老师的面容了。 但她不止一次听到母亲提过,她第一次练完一首钢琴曲,跑到老师家里弹给她听时,她夸奖道: “景予安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钢琴家。因为,即便是《你的心河》这样淡淡哀愁的歌,由她来弹,我都仿佛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她的心里,盛放(shengfang)着整个春天。” 景予安练琴的时候,还不是很能深切体会到这种感觉。 直到她此刻,坐在这个舞台上。 《starsky》,一首将生命的力量喷薄到极致的歌曲。 音符在她的指尖律动,小提琴悠远的旋律牵引着她的思绪,使她完全沉浸在了这个壮美的故事里。 音浪一声高一声,一浪盖一浪。 直击人心的钢琴曲,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好像药师李的灵魂,真的从异维度受到感召而来,在舞台上,吟咏着或激越或凄婉的颂歌。 江司南的余光,全程都没有离开过她,手上的动作,更是轻了又轻,柔了更柔。 很多人都说他今天这场演出大失水准,一点都没有平头哥往日里大杀四方的水准。 反倒是被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压了一头。 闻言,江司南但笑不语。 谁能想到,盛名如他,也会有一日,心甘情愿沦为她的陪衬。 所有人都不难发现这一点,唯独景予安,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这个故事里。 在江司南看来,也唯有她,将生之希望刻入灵魂的人,才能奏出《国士》内心,奔涌着的,对这方家国的眷恋与深情。 当尾音戛然而止的时候,景予安的眼角,有一滴眼泪缓缓滑落。 灯光下,全场掌声雷动。 #国士##国士钢伴##仙女姐姐#几乎是在一瞬间,引爆了s大的热搜!! 【小姐姐弹琴好飒!!爱了爱了!!】 【《国士》盛名之下真国士!!魏大佬与小学妹牛批!!】 【楼上不要强行组cp,小学妹是我的!!】 …… 景予安的礼服没有口袋,手机都收在车上,完全不知道今天自己给周围人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她只知道谢幕时,她的手肘,被人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转头,江司南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她身边,对她悄悄地眨了眨眼。 大型文艺汇演的传统,在谢幕的最后一刻,会有专人负责摄影。 江司南横跨好几大步,才从舞台的一段跑到了另一段。 为的,就是和她凑这个“情侣谢幕”。 【大魔王,放开那个小姐姐!让我来!!】 【hhhhh……莫名觉得他们还挺搭是怎么回事?】 【卧槽,看见没看见没,照片里大魔王对小学妹笑得好温柔啊!!】 【楼上你是魔鬼吗??】 【倾家荡产求学妹联系方式!!qq:xxxx在线等~】 …… 景予安没有多想,刚刚在舞台上灯光照得暖和,现在一下台,才惊觉肩膀已经快要冻僵了。 江司南心疼得不行,又见她脸上有泪痕,急急忙忙拉过她的手,“怎么了?冻哭了?” 景予安摇头,回答的时候牙齿都在打着颤儿,“没…我是刚刚太投入了。赶紧先找羽绒服吧。” 江司南这才放下心来。 “奇怪,我放着里的羽绒服你后来又动过吗?” 景予安:“没有啊。” “我刚刚明明放在这里的,没有了!” 景予安双手捂着肩,冻得脸色煞白,“是被师姐他们拿去车上了吗?” 江司南皱眉:“不像。我叮嘱过他们不要动我的衣服的。” 景予安:“那…可能…可能是谁拿错了吧。后台人多眼杂的,你的羽绒服又黑……” 看了一眼身旁瑟瑟发抖的某人,江司南毫不犹豫地解开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罩在了她的肩头,遮住了一抹皓白。 搓了搓手,替她扣好了扣子,又拉过一个志愿者,嘱咐道:“你先跟着志愿者去别人的化妆间里蹭一下空调,顺便借点热水,暖暖胃。” “我找到了羽绒服马上来接你。” 景予安看了一眼他单薄的内衬,皱了皱眉,“找到了你自己先穿。实在找不到,就问师姐借一条毯子,我能对付。” 江司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宽慰道:“放心,我很快回来。” 她目送着他一路跑远,西装外套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还有极淡的,熟悉的香味…… 他的味道包绕着她,莫名有一种心安感,在她心口蔓延。 旁边的志愿者带着一顶红帽子,帽檐拉得很低,看不出表情。 景予安虽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但也没有多想。 她朝着景予安微微躬身,压低了声音,“请跟我来。” 景予安轻笑着道了声“谢谢”,跟在了她的身后。 …… “我们要去哪里?” 志愿者:“学姐,化妆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边的大化妆间里,等会儿都有工作人员换衣服。我带您去的是小化妆间,那里会比较方便。” 景予安点头,“有劳。” 她跟着她,来到走廊尽头的化妆间,她推开门,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景予安简单环视了一下里面的陈设,觉得有些不对,刚想退出去,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景予安穿着高跟鞋,一个踉跄,摔进了化妆间正中央冰凉的地砖上,脑袋磕在凌乱的椅子角,撞出了一个大包。 她还未反应过来,门就被“砰”一声,合上了! 她捂着脑袋,“嘶”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谁? 是谁要害她? 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师妹。” “好久不见。” …… 江司南在后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逮着一个问一个,问了一圈,谁也没看见那两件羽绒服。 他看了眼时间,不打算找了,打算直接带景予安回实验室,那里还有他平日里通宵时裹的羊毛毯。 他不知道景予安去了哪个化妆间,只好一间一间地敲门。 ------题外话------ 第119和120说不定有人会发现不对,我能说是临时跳闸了然后我补写的吗qaq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遮羞布 带空调的化妆间,统共只有几间。 敲到第二间,江司南就遇到了老熟人。 董素萍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打量他,“师兄?有什么事吗?” 江司南:“我来找人,师妹在里面吗?” 董素萍点头:“在的在的。” 江司南:“那麻烦你转告一下,我要带她回去了。” 董素萍:“师兄,等一下,她在换衣服。” 江司南愣了一愣。 换衣服? 谁送的衣服? 小媛吗? 这么说她们联系上了? 小汤圆儿不想参加等会儿的化妆舞会? 也对,她那么怕麻烦的一个人,估计也想早点结束,回去喝点热的。 江司南不疑有他,“那行,我在这里等她。” 董素萍柔声道:“师兄,你别在这里傻等了。师妹有我们,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你先去换衣服吧,等会儿着凉了就不好了。” 江司南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坚持道:“我在这里等就好。” 董素萍眼珠转了转,“师兄,你在这里等也不是事情啊。里面都是女生在换衣服,我也不方便放你进去。” “不如这样,你先去换衣服,拿手机,等过会儿师妹换完衣服了,我微信上通知你,如何?” 江司南本能地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想到两人的手机还没拿,他也不再坚持了。 拿完手机回来,刚好她也能换完衣服,到时候直接把人接去那个地方! 节约时间! 思及此处,江司南也不再坚持,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们照顾她了。” 董素萍:“没问题。” …… 关上门。 虞欣茹:“走了?” “走了。” “是谁?” 董素萍嗤笑一声,“大魔王。” 虞欣茹微讶,“是他?” “是啊,我也没想到。” “呵,还真是好命。真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的,看上她哪点了。” 董素萍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扶手上搭着的两件黑色羽绒服,道:“男人嘛,不就好这一口嘛。” “柔柔弱弱的,撒个娇卖个萌,哥哥哥哥来两声,叫得男人骨头都酥了。” 虞欣茹撇撇嘴,“那就是朵白莲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装什么大度谦虚,背地里还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看我们一个个的,都像笑话。” “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入了这平头哥的眼。能让他另眼相看。” 董素萍脸色也不好看,“谁知道呢。” 虞欣茹的眼底掠过一道锋利的暗芒,“你说,等会儿要是他看见,他心心念念的白莲花,和另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董素萍眼底全是幸灾乐祸,“那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 江司南在大礼堂门口站了站,楚岳赟刚刚送走最后一波。 “南哥,你怎么没穿衣服?赶紧上车!” 江司南拍了拍驾驶座的玻璃,“我手机在哪里?” “后座上,你看看。” 拉开门,江司南摸了一下后座,摸出两部手机。 他刚想关门出去,楚岳赟拦住了他,“南哥,你去哪里?” 江司南扬了扬手中的手机,“去给她送手机。” “等等等等,南哥,你羽绒服呢?” “丢了?” “丢了?什么鬼?” “我在后台找了半天,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等等,南哥,你别走!!” 楚岳赟拉住他,皱眉道,“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这么着,我开车,先带你回实验室拿衣服。” “反正一来一回也就几分钟,耽搁不了太久,你还可以顺便去给师妹带点红糖水过去。” 江司南想了一下,这话也有道理,她小日子将近,有姜汤也会好一点。 于是点点头,拉开门,“那我先跟你回实验室。” “好嘞!” …… 景予安这一磕,磕得脑袋晕晕乎乎的,头上多了一个大包。 她捂着脑袋,没想到这鬼地方,居然还有人。 “怎么是你?” “是你找人把我推进来的?” 张文杰不置可否,只是关切地凑到她身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师妹,你先起来。” “别碰我。” 景予安一把推开他,一骨碌自己挣起来,以至于动作太大,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张文杰眸光黯了黯,焦黄的头发称得整个人无精打采,“师妹,你现在,连师兄也不愿意喊了吗?” 景予安冷冷地看着他,“我师兄可不会把我推进这种鬼地方。” “师妹,我觉得我们之间误会挺多的。” “我只是想找个时间,把误会解开。” 当他看到景予安一字肩白色纱裙,身姿窈窕站在舞台上时,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美,真的是太美了。 就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推着攘着他,走进了这个房间。 景予安后退一步,皱眉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张文杰,我对你仁至义尽。” 这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斩开了他心头蒙着的遮羞布,他盯着她,盯着她肩头的西装,他突然涌上一股难言的嫉妒,“是不是因为江司南?” 景予安:“这和他没关系。” 张文杰冷哼一声,“别以为他对你有多另眼相看,他只不过看你好玩,一时对你有兴趣罢了。” 景予安神色淡漠:“他怎么对我,似乎也和你没关系吧。” 这话简直是往张文杰的心窝子里戳,“师妹,你这么讲,就是没有良心了。” “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结果你现在给我来了一句,和我没关系?” “师妹,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景予安被气笑了,“掏心掏肺?” “你的掏心掏肺,就是你自己犯了错,回来的路上骂我一路?” “你的掏心掏肺,就是一声不吭,连着放我鸽子?” “你的掏心掏肺,就是在微信朋友圈发那些狗屁暧昧言论,然后四处散布谣言?” 张文杰吼道:“我没有!!” 他的额头上,青筋毕露,可见是气极了,但他还是努力压了压喉咙口的火气。 “师妹,你听我解释啊!” “你送我东西,我难道特别开心发个朋友圈都不行?” “这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怎么说我又管不了。” “师妹,你不能因为他们八卦,你就迁怒我啊,我也是受害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刀枪不入 看着张文杰继续在她面前“卖惨”,景予安突然涌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江司南这件外套并不算厚,虽然也加了层薄绒,但领口的设计是青果领,并不能完全盖住她裸露的肩头。 景予安紧了紧领子,无论是零下几度的室内温度,还是脑袋上晕晕乎乎的大包,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不要和这个煞笔多加废话。 “张文杰,我今天还有事。” “不管你今天把我骗到这里来是想和我讲什么……” “我没有想把你骗过来!” “我也是被人带来这里的!” 景予安皱眉道:“谁带你来的?” 张文杰摇头,“我不知道。” “是一个女的,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帽子压得很低,我没看见她的脸。” 和自己一模一样! 这是谁要整我? 景予安没多怀疑,“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让让。我没有心情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聊下去。” 张文杰留意到了她抓领子的动作,一拍脑袋,解下了西装外面罩着的大衣,“师妹,你一定冷了吧?” “先穿上。” 景予安又退了一步,“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张文杰备受打击:“你就这么讨厌我?” “难不成,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讨厌你,还应该喜欢你不成?” 张文杰抓着大衣的手僵了僵,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脸上涌起一抹潮红,“师妹,你这么讲,那就是不讲道理了。” “是,我是有错,我是不该放你鸽子,我是不该在回去的出租车上骂你。” “但是,师妹,难道你做的就好吗?” “你做得就万无一失,一点错处都找不出来?” “是,我是没用,什么都不会,你一问就倒。” “但是,师妹,我毕竟比你高了两级,你想想,你那时候的语气,是对一个前辈应该有的语气吗?” 景予安:……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跟这个二百五继续浪费时间? 景予安不想回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道:“麻烦你让让,我要回去了。” 这刀枪不入的模样,直接激怒了张文杰。 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拉过她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师妹,你看看你,你一直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是有错,我对不起你,可你有必要拿着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对我吗?” “我知道你出身好,家境好,从小到大成绩也好,但是,师妹,人不能太骄傲。” “我已经道过歉了,我也对你做了补偿,你有必要一直咄咄逼人,追着我这两点不放吗?” 景予安用力挣掉了他的手,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张文杰,你的补偿就是现在把我拦在这里,跟我吵架吗?” “当然不是!” “师妹,你摸着你的良心讲,你学校上刊的文章,用的真的是实习生的抗体吗?” 景予安突然停下了动作,盯着他的脸,不肯错过一丝表情,“你什么意思?” 难道……抗体真的是他换的? 张文杰笑了笑,“我就说嘛,师妹那么聪明,肯定早就察觉到了。” “那是我从我导师那里拿的抗体,平日里,他都收在自己的小冰箱里,轻易不会给我的!” “我是拿了他的抗体,在晚上偷偷把你的垃圾国产货给换掉了!” “师妹,我看了你在学校官网上发的文章,照片做得真的漂亮。” “你摸着你的良心讲,那真的是实习生抗体能做出来的东西吗?” “师妹,做人要有良心。” “你得知道,为了你,我冒着多大的风险。” 景予安的眸光一寸一寸地冷下来,“那还真是谢谢啊。你干这种事情,也不怕老师发现?” 张文杰洋洋得意了一下,“发现不了。” “我每次换,都是换液体,不是换管子。” “我拿了老师用完扔掉的空管,装了他小冰箱里的抗体,然后换了你的。” “师妹,我都为你做到这一步了,你还要继续生我的气吗?” 景予安:…… 呵呵呵呵呵呵…… 景予安笑容森然,一字一句道:“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 张文杰:……?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听到我愿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她冒这种风险,她为什么居然一点都不感动? 还想跟我急?? 景予安快要被他气糊涂了,直打哆嗦,她这会儿脑袋也疼,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冻的,指着他的鼻子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你……你…很好!我记住你了!” 张文杰觉得她这是被冻的,眼看着那件大衣又要搭上她的肩头,“哎呀,师妹别急,慢慢说慢慢说。先把大衣罩上。” “你看你,穿得那么单薄。给你套西装的这人也不知道给你找件厚一点的。” “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师妹,你这下应该知道了吧,师兄没骗你。” “我真的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但是师兄只有这能力。” “我知道,上次谢师宴的事情,你还在生我的气。” “可我这不是一直在努力弥补你嘛。” “你骂也骂了,气也出了,那就没必要揪着这种事情不放了嘛。” “你看,我骂你是我不对,但你咄咄逼人也不对嘛。” “我们各退一步,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景予安:…… 我往前数二十四年,往后数二十四年,都没遇到过你这种奇葩! 不对,我想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特么遇不到你这种奇葩! 景予安强忍住想就地把他碎尸万段的冲动,胸膛起伏不定,“行,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我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你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张文杰:!! 这是气还没消啊!!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下气,张文杰的耐心也快被耗完了,“景予安!”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我对你那么好,你能不能有点良心!!” “你看看人家师兄师姐都是什么样的,高兴理你的时候理理你,不高兴理你的时候还不是想放你鸽子就放你鸽子?” “你以为谁都会和我一样脾气那么好吗?” “为了放你鸽子这种小事,现在在这里低三下四!!” ------题外话------ 我当年要有这刀枪不入的脸皮,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 ——请叫我莫总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找景予安 “景予安,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知道你出身好,看不起我们这种下层出身的人。” “但你也别忘了,也就只有我们这种人,心思淳朴,才会对你真心实意的好!” “你再这么盛气凌人下去,迟早也会和那帮家伙一样,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景予安脑海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嘎嘣”一声,断了。 她看着他,眼神寒凉彻骨,如万古不化的寒冰。 “既然你这么喜欢说我盛气凌人,那我今天就来好好教教你。” “什么才叫盛气凌人。” …… 江司南从柜子里翻出来自己的小灰毛毯,觉得似乎有些单薄,又给徐熙媛发了一条消息,借了下她那条亮橙色的羊毛毯。 众人走之前泡的红糖水,他试了一下温度,不是很烫,就在她保温杯里灌了一半,又去开水间,兑了一半开水。 他把毛毯和保温杯都收进了电脑包里,走的时候,还顺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他身上穿了一件他扔在自习室里的灰色呢绒大衣,特地把她的衣服挂在臂弯里,好第一时间给她搭上。 楚岳赟开车时,江司南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给徐熙媛又去了条消息。 【你给她送衣服了?】 徐熙媛秒回:【没有啊】 那是谁送的衣服? 她在换什么衣服? 意识到有些不对的江司南催了一句,“老楚,快一点。” 楚岳赟看了一眼后视镜,“南哥,你着什么急啊?” “师妹不是在化妆间里,吹空调吹得好好的吗?” “校区里有限速,快了要被扣下来的。” “你专心开车。” “好嘞!” 江司南看了眼手里,她的手机。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张文杰看着眼前变了一个人一样的景予安,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她一贯是个心软的,平日里嘴角常挂着浅浅的笑,明媚开朗,连带着每一个呆在她身边的人,都会跟着一起开朗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她讲出这么毫不留情的话来。 景予安面上浮了层极浅的冷笑,像是肌肉冻僵之后硬牵上去的,每个动作都透着森然的冷意。 她的眼底也看不到什么情绪,冷漠到了极致,也冷静到了极致。 像是愤怒到极点的人,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所有的情绪都戛然而止,只剩下说不出的森凉诡异。 “张文杰,你说我众叛亲离没有人理,那你不如现在出门走走看,看看路上不想理我的人多,还是不想看见你的多。” “张文杰,我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哪一次见过和你一样的奇葩,自己层次低还讲得这么理直气壮。” “搞得好像出身不行在你身上变成了荣耀,你天生就是我这种人说不得骂不得的弱势群体一样。” “张文杰,我不是讨厌你,我是同情你。” “你都长这么大了,还跟个没断奶的小baby一样,是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你转,见着你们这种弱势群体绕道走才算是有道德有修养?” “还‘我们这种人才会淳朴,真心实意对你好’,你可真会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把低情商当淳朴,把绿茶行为拿来给我充真心,你可以的,张文杰。” “说真的,我景予安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骂过一个人。” “你是第一个。” “是你让我第一次感觉到,高考只能过滤学渣,过滤不了你这种人渣!” 一口气讲完这么多,景予安的胸脯起伏不定,她一把推开已经被她的“王霸之气”震住的张文杰,拉了拉门,没拉动。 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这是双保险门锁,里外都要用钥匙开。 景予安气急败坏地一脚踹了上去。 “嘭——”一声巨响,门晃了晃,锁纹丝未动。 …… 江司南回到刚刚那间化妆间的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还是董素萍开的门。 江司南:“我找师妹。她衣服换好了吗?” 董素萍笑吟吟道:“好了,换好了。” “欣茹——有人找。” 江司南在听到她叫“欣茹”时,瞳孔骤然收缩,扒住门,不让她进去,“等等,我找的不是她。” 董素萍“啊?”一声,表情茫然又无辜,“那师兄你找哪个?” 江司南皱眉道:“景予安。” “我找景予安。” 董素萍更茫然了,“景师妹不在我们这儿啊。” “这里是三院合并的化妆间,并不是药学院的啊。” 江司南:“那你怎么在这里?” 董素萍答得十分乖巧,“我是来帮欣茹师妹化妆的,她的节目是和外国语院的师兄并的,为了方便大家排练,欣茹师妹一直都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江司南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董素萍又关心道:“师兄,怎么了?是景师妹出什么事儿了吗?” 江司南:“她不见了。” 董素萍掩唇“惊讶”道:“你没打电话吗?” “她手机在我这儿。” “那她应该不会走远啊……”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江司南打断道,“你有看见她吗?” “没。” “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身形和你差不多的志愿者?帽子压得很低,一直低着头的女志愿者?” “没。” 江司南的心“咯噔”一声,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去哪了? 是不是出事了?! 她不是会乱跑给人添麻烦的人! 一定是出事了! 江司南掏出手机,想也没想拨通了楚岳赟的电话,电话一接通,语速飞快道:“老楚,调监控,安安不见了!” 楚岳赟一骨碌从位子上跳起来,“怎么回事?南哥??师妹不在化妆间吗??” “不在,出了点意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通知老魏,一起过来找人!!”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突然穿出“嘭——”一声巨响。 走廊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江司南匆匆交代了一句,“你先联系人,我去看看情况。” 一把掐断了电话。 下一秒,他光速冲向了保管备份钥匙的办事处。 一路上,脑海里全是她家小汤圆儿被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心揪得不行,大包小包甩动着很是滑稽。 再坚持一下,小汤圆儿! 我马上就到! ------题外话------ 今天还是五连更。 明天还是恢复早上7点05的正常更新。 这几天熬夜又是准备presentation又是爆肝的……发际线又高了orz…… 第一百二十五章 江总的必杀技 “对不起老师事态紧急……走……走廊尽头的化妆间有学生突发心脏病被……被关里面了……” 办事处的老师一听,脸都绿了,抄起打扫用的万能钥匙,“同学,赶紧带路!!” 事后江司南回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还跟景予安调侃过:“追你可不容易了,我在深山里遇到野猪那一次,都跑得没追你那时候快。” 众人只能看见面前晃过一个灰色的影子,回过神来时,办事处老师“哒哒”的高跟鞋声,已经远了。 办事处老师还没开锁,江司南已经先一步上去拍门了,“安安,你在里面吗?” “在的话回答我一声!!” 化妆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江司南还喘着,当他听到里面传来“我在里面!”的应答时,还以为自己幻听。 办事处老师懵了,“同学……你不是说里面有……” “老师,对不住了,我女朋友跟我闹着玩呢,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万望海涵!万望海涵!” 办事处老师一边开锁一边碎碎念:“同学,你下次可不能这么吓老师了……老师还好年轻了几岁,要是换个年纪大点的老大爷,指不定真给你吓出个心脏病来……” “年轻人啊,和女朋友闹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小姑娘没事还把自己锁起来,这不是拿老师寻开心……” 门开了。 一男一女,拉拉扯扯。 女的衣衫单薄,紧紧抓着身上的西装外套,男穿得也很薄,地上还铺着一件男款大衣。 办事处老师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司南。 尤其是头顶。 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 江司南也懵了。 小汤圆儿原来是……是和张文杰在一起? 她怎么会和张文杰在一起??! 不对,一定是张文杰找人把她关进去的!! 他想对我家小汤圆儿做什么??! 眼见着江司南身上散发出一股凛然的杀气,以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抬腿进门,办事处的老师相当识趣,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在走之前,还十分贴心地悄悄带上了门。 只能说,城里人……真会玩儿。 江司南的视线没有在外人身上多停留,大包小包往地上随手一扔,只留下臂弯里的一件厚外套,径直走向了他家小汤圆儿。 途中,经过张文杰的那件大衣时,丝毫没有避讳,直接踩上去,甚至还特意碾了一碾。 突然杀出来个程咬金,张文杰脸色难看。 当他看到景予安不躲不避,甚至十分温顺地接受这个“程咬金”搭在她肩上的外套时,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你是谁?” “突然闯进来,知不知道自己很没礼貌?” “我问你话呢?” “懂不懂尊重人啊?” 江司南充耳未闻,专注地帮她扣好扣子。 景予安看了一眼旁边炸毛了的张文杰,有些不自在,推了推他的手,“我自己来就行。” “别动。” “冻了那么久,手肯定僵了。” “缩袖子里暖暖,剩下的我来。” 他扣的时候动作很绅士,衣服悬空了一截,一点都没碰到些该碰的和不该碰的。 江司南特地选了个能挡住张文杰视线的角度,这动作落入他眼里,那就是红果果的挑衅了。 “你谁啊,没看见师妹把你推开了吗?” “你和她什么关系啊,手脚放干净点,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 他尾音落下的时候,江司南刚刚好扣完最后一个扣子。 顺势揽过景予安的肩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得一脸宠溺,“你下次从我这儿走的时候,记得把衣服一起带回去,别又忘了。” 景予安:…… 大兄弟,你这话容易让人家误会。 张文杰:…… 卧槽!! 你…你们…… “唉,算了,我看你都睡迷糊了。下次你再换下来,我直接帮你洗好算了。你晚上直接把换洗的衣服带过来就行。” 这话简直露骨得不能再露骨。 景予安:…… 她伸出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回旋漂移大转弯。 江司南疼得龇牙咧嘴:……喂,小没良心,我这是在帮你!!! 张文杰犹如晴天霹雳,半句话也讲不出来,“你…你们……” 景予安:…… 真不愧是药院头号大魔王,这杀伤效果可以的。 江司南顺着她的小香肩这么一带,景予安的脑袋直接磕在他下巴上,严丝合缝,看着像是对早有默契的情侣,连镶嵌在怀里的姿势都恰到好处。 景予安:!!! 嘶……我的头!!! 撞到了同一个地方!!! nnd江司南,看姑奶奶出去不弄死你…… 张文杰看到了她怀里“温柔体贴,泫然欲泣”的师妹,心态彻底崩掉了,狠狠地剜了江司南一眼,“师妹,希望你有点良心!知道师兄对你的苦心!” 说完,捡起地上的外套,灰尘也没拍,直接拂袖而去! 大门“砰——”一声,整个走廊的水泥墙,扑簌簌掉下来一层细粉。 世界顿时安静了。 江司南立马放开了她。 两手支着她肩头,“怎么样?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景予安看着这个瞬间变脸的骚操作,嘴角抽了抽,无语望天,“我头有点疼……” 江司南一惊,“没道理啊,我刚刚用力过猛了??还是吹了冷风??” 景予安摇了摇头,扒着他的手臂,示意他把手放下来,“刚刚自己磕了一下,只是和你刚刚下巴磕的是同一个地方,没事。” 江司南杀机毕露,“他对你动手了??” “没。” “他关的你?” “不是。” “那是什么情况?” “江司南,我想回去了。” “好,那就回去。” 他答得毫不犹豫,语气斩钉截铁,景予安只觉得眼眶一热,止不住的委屈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江司南顿时方得一批,手忙脚乱地找餐巾纸,“你别哭啊……” “我错了姑奶奶。” “我不该磕那么用力……” “姑奶奶你别哭了……” “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景予安哭得更凶了,眼妆全都晕开了,睫毛膏糊开来一大片。 江司南:…… 姑奶奶,这凌迟处死还有个罪状呢,你这什么都不说光哭着了,老奴心里慌得一批啊。 “不是……你先别哭啊,要是那姓张的欺负你了,你跟我好好讲,我立马带着老楚去找他算总账!” “要蒸还是要煮,姑奶奶您一句话!” 第一百二十六章 羡慕 这皮得不行的狗男人! 景予安破涕为笑。 她冻得有些久,气道的肌肉都开始收缩,她这么一笑,一口气没能喘上来,噎着了。 于是,场面瞬间从大悲到大喜。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睫毛膏晕开了一大片,两个熊猫眼一大一小。偏偏湿漉漉的眼神无辜又茫然,还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响嗝。 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江司南想笑,但他敏锐地觉得,要是他这会儿笑出来,可能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但他没忍住。 但他也发誓,自己这气漏得很轻。 景予安凶巴巴地掩耳盗铃,“转过去!” 江司南很听话。 转过去继续憋笑。 肩膀一抖一抖的,生怕她看不出来。 景予安恼羞成怒,直接在他背后锤了一记,“笑什么笑!不许笑!” “还不都怪你!” “把我一个人扔那里!!” 一讲到这个,江司南心里充满着歉意。 他转回来,想抱着安慰一下她,却突然想起了她刚刚推开自己的动作,眼神黯了黯,“对不起。” “安安,我不知道会发生这些。” “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会亲自把你送过去,绝不假手任何人。”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他的声音很诚恳,自责又落寞,景予安鼻头又酸了酸。 她觉得自己今天的表现还不错,起码在渣男张面前,没输了她景家人的气势。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在这个男人面前,她特别容易委屈。 眼泪珠子不要钱一样。 糊得你六亲不认的。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其实……这也不能全怪你。”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谁要针对我,特地把我和张文杰关在一起。” “凑绯闻?” “还是希望我们起冲突?” 江司南淡淡道:“想不通就别想了。” “我给你带了红糖水,先喝一点暖暖胃。” 景予安笑,“好。” 他从包里抽出一个保温杯,还有两颗大白兔奶糖。 他把保温杯直接递给了她,又问道:“要不要吃糖?” 景予安:“好。” 江司南就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 有糯米纸包着的时候,糖不粘牙。糯米纸一化开,甜和奶香就在口腔里,格外肆无忌惮起来。 就像是某些难以描绘的东西,秋天的时候,用净纸糊上了窗户,一冬的风霜雨雪浸下来,变得又薄又脆,春天的生气一激,便破开个小口儿。没了这层束缚,所有明里暗里的,都开始生根发芽,潜滋暗长。 她喜欢咬着吃糖,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个半大不大的孩子。 江司南知道她一时半会儿不想顶着这张熊猫脸出去,拖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给楚岳赟回了条消息,通知一声人找到了。 景予安十指悬空,指尖转着保温杯的盖子,盯着里面热气腾腾的红糖水,也不喝,似乎是在想什么心事。 江司南的脑海里,则是转着今天的表白大计,还有洪军给他的那份文件。 半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他叹气时,景予安恰好也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十分不解地看向他,“你叹什么气啊?” 江司南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我在叹我命途多舛。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景予安:“今天的演出不是很成功么?” 江司南转头看了一眼,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线条分明的下颌角,还有如瀑的乌发。 黑白分明。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说什么?” 江司南又叹了一口气,“本来,今晚我还有别的计划……现在,因为这一出,全泡汤了。” 景予安也叹,语气里丝丝缕缕都是歉意,“真的很抱歉……因为点私人恩怨,把你也卷了进来。” 江司南看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觉得它可能有点问题,老是一跳一跳的。 他就这么盯着它,目光一瞬不瞬,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费尽心思来这里堵人?” “你一向同大家处得不错,做事为人更是处处小心,怎么也会沦落至此?” 景予安手头的杯子转了一转,抿了一口,道:“你这么说,明摆着是来嘲笑我的吧?” “我不是这意思。” 她自嘲一笑,“不用解释。” “我今天确实狼狈,而且你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江司南,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 “你想讲什么话就可以讲,想怼什么人就可以怼。” “内心足够强大有勇气,完全不惧任何人的流言蜚语。” “哪像我……委屈了自己,倒最后,还是这个下场。” 江司南的心口,蓦地泛起一抹揪疼。 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样羡慕她,羡慕她的淡然,羡慕她的外圆内方,羡慕她的胸怀和格局。 羡慕着她这副与生俱来的,理所应当被全世界偏爱着的模样。 奢侈到让人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他从未想过,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她今夜又冷又惊,又怕又气,温暖的红糖水滑进胃里,四肢百骸的温度才慢慢恢复了些许。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软糯,只是多了几分故旧的沧桑。没有酒色,她却已先醉了三分。 他盯着她线条好看的下颌角,没有出声。 “我们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我刚进来那会儿,张文杰放完我鸽子没两天,毕业了的师兄师姐们,一起凑了钱,办了一场谢师宴。” “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原本没打算去。但是他们一再坚持,说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师兄师姐们也请了,这是传统,不能坏了规矩。” “我没推辞得了,想着去就去吧。” “我知道张文杰不守时,微信也时常就当没看见,这种场合,要是迟到,就真的太过分了。” “于是,我提前了有40分钟,直接到实验室去堵他。” “他那时候在做脑部标本的贴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雄心壮志。” “我今天要是学不会贴这个脑片,我一定不睡觉!” “我就在一旁静静地等,没有打扰他。” ------题外话------ 老板们的推荐票也太给力了叭…… 明天三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胸中丘壑 “等着等着,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我一直在催他。” “到后来,他不耐烦了,就挥挥手,让我先走。” “他说,你先去吧,我还有一点点就做完了,做完了我打车去。” “我当时也没多想,本来就刚到,人生地不熟的,不跟师兄师姐们一起走,我也找不到。” “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去垫桌脚的,再迟到,那也忒不像话了。” “加上他自己也这么说,我也就顺水推舟。” “我没想到,他操作能有这么骚。” “全部人齐了,就差他一个。” “那时候,离大家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所有老师都到了。” “洪院长问了一句,都到齐了吗?” “有位师兄说,张文杰还没到。” “洪院长也没生气,就担心这小朋友是不是做实验太投入,忘记了,所以让师兄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接到电话匆匆赶来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席二十分钟了。” “他足足迟到了四十分钟!” “他当时没怎么样,事后吃完回去,师兄们和老师去了ktv唱歌,我和他们不太熟,就和负责组织的师兄打了个招呼,想先回去。” “师兄让张文杰把我送回去。” “我没想到,一路回去,他居然骂了我一路!!” 江司南眯着眼睛,幽深的瞳孔里寒芒毕露。 他压低了声音,“他骂你什么?” “多了去了。” “先骂我,为什么不等他。他当时其实还差一点点就做完了,我只要稍微等等他,马上就好了。可我没有等他,而是选择一个人先走。” “他说,其实他是一个对娱乐没有什么欲望的人,我走了,他也就没什么兴趣和他们一起去折腾了。” 江司南:…… 现在的男绿茶,都流行走这种清新脱俗的禁欲路线吗? “我顶了一下嘴,我说,我明明有去实验室找他,提前四十分钟就去了,提醒他,等了二十多分钟,实在要迟到了,我才走的。” “然后,我感觉他像被戳中了痛脚,一发不可收拾地骂起来。” “他先指责我,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为什么不发微信,他忙起来的时候,电话肯定是不会接的,微信消息也只有在实验的间隙里,扫上两眼。” 江司南:…… 您老是世界五百强里,哪家的骨干精英? “其实那时候,我微信也发了,qq也发了,短信也发了。” “后来,我是看到洪大佬提到他,特意提醒他,才偷偷打的电话。” “没想到,这居然也成为了他指责的理由。” “呵呵……” 江司南:…… 他忽然开始同情起他家小汤圆儿了。 他觉得他以前经历的人渣也不少,但是像这种脑子泡过82年福尔马林的,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她十分豪气地将杯中的红糖水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那些陈年旧事里酿出的糟心气,一道儿飘散在空气里。 “我当时气得不行,摔门就走。” “一个人回宿舍里生闷气。” “后来,我慢慢地想通了。” “那天,他根本就是拿我出气。” 江司南唇角一勾。 真难得,你脑子还能转过弯来。 “他那天本来就不想去,只是被洪大佬点了名,担心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慌得不行。” “他抱怨来抱怨去,骂我也好各种找理由也罢,无非就是为自己开脱,拒绝承认现实,掩盖他那一言难尽的低素质,顺便减轻点被大佬点名的心慌感。” “然后,我对他,就从愤怒,变成了同情。” 江司南挑了挑眉。 “你别不信,我是真的对他感到同情。” “尤其是当我知道,他还有女朋友之后,我更是对他女朋友格外同情。” 江司南默然。 的确,人家小姑娘挺好的,就是眼睛有点瞎。 确实值得同情。 “我在想,他的原生家庭得是一些什么样的奇葩,才能把他养成这样。” “一个男人,二十五岁,读到了研究生,都没有学会最起码的尊重人。” “一个毕业后马上要结婚,组建家庭的男人,居然都没有学会最起码的承担责任。遇到事情,不是怪你就是怪他,他自己一点责任都没有。天上地下,就属他最淡泊名利,最出淤泥而不染。” 江司南:…… 讲得也没错啊。 他当自己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这个认知分明十分具有自知之明嘛。 “江司南,如果是你,遇到这种绿茶男,你会怎么做?” 听着听着突然被点名的江小朋友一愣,轻轻“唔”了一声,“要我说啊,我会离这种人远一点。” 景予安头转过来,看着他这副慵懒闲适老神在在的样子,十分不适应,“你怎么不怼回去?” “这不像你啊。” “我怼回去干嘛?这种人就像家门口遇到的新鲜狗屎,我要和他计较,他没事,我恶心。” “和他计较简直是浪费我宝贵的生命,不告他谋财害命已经要算我宅心仁厚了。” 景予安“噗嗤”一声笑出声。 平头哥就是平头哥。 这张嘴又毒又辣。 端得是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爽!! “说真的,你这张嘴,要是不对着自己人开火,那绝对当属人间大炮。” “堪称核平武器。” 江司南唇角微勾,邪邪一笑,“那不知道能不能平一平你这胸中的丘壑呢?” 景予安:??? 这话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直到她对上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还特意把视线往下移了移。 景予安的小脸儿瞬间爆红,“你你你……流氓啊!!!” “卑鄙!” “下流!!” “无耻!!!” 这反应成功取悦了江司南。 闷闷的笑声回荡在他的胸腔里,眼里浮起一层华光。 景予安瞪着他,眼神控诉。 就是顶着两个熊猫眼,再加上湿漉漉的小眼神儿,奶凶奶凶的压根没啥威慑力。 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 “你知道吗,今天之前,我其实一直都在羡慕你。” “但是这会儿,我想通了。” “我不想让我们两个这样下去,彼此羡慕。” “我想成全。” “彼此成全。” ------题外话------ 咳咳……下一章,你们懂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卡农》的回音 景予安懵了一懵,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才知道他没有说笑。 “你……羡慕我?” “为什么?” 江司南挑了挑眉,“难道……你不觉得,你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妒忌的人吗?” 景予安:……? 她顺着他刚刚的话头,低头瞅了一眼自己海尔兄弟般的小胸脯…… 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你……仿佛在逗我? 江司南没绷住,刚刚酝酿着的严肃,在她一个眼神之下,瞬间土崩瓦解。 “哈哈哈……” 他家小汤圆儿要不要这么可爱……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对“余生”这个词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憧憬和向往。 余生若是有她,将会是一件多么有意思事情? 景予安:“……笑什么笑,老流氓!哼~” “什么‘彼此成全’,讲得那么好听,还不是现在看我笑话看得起劲。” 江司南虽然很想笑,但他也知道这会儿实在不是个好时候。 他深吸了一口气,微凉的空气灌进肺里,令得他的头脑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汤圆儿,这件事上,我可没打算骗你。” “那你倒是说说看啊,你羡慕我什么?你明明什么都有,实验做的好,文章看得好,洪大佬也对你青眼有加……唯一真要说不好的,应该是你的名气。” “可这不是你自己作的么?” “你只要稍微收敛一点,不那么毒舌,脾气好一点,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和魏师兄一样,大受欢迎。” 江司南淡淡道:“这样不累么?” 他看着她,嘴角噙了抹温软的笑意,眼睛明亮又有神。 “我又不想去刻意讨好谁,也不想去迎合谁。” “我觉得我的时间很宝贵,要浪费在值得浪费的人身上。” 他讲这话的时候,目光没有半刻离开她的眼睛。 那眼神温度灼人,像是在枯草之上的火星,顺着草坪,一路燎原。 她咬着下唇,呼吸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所以啊,你的潇洒,我羡慕不来的。” “你很清楚你要什么、不要什么。你要的,天下所有人反对都反对不了,你不要的,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会妥协一步。” “江司南,这是件奢侈的事情。” “能够让你这么潇洒的底气,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不,我认为,这恰恰相反。” 他从自己的位置上起身,修长笔挺的身姿在这样一站一坐的姿势差距之下,显得愈发清瘦修长。 他缓缓走到她正前方,蹲下,把她的脸轻轻掰正。 就像是之前那个脸红心跳的晚上。 若你细看,会发现,比起那时候,他的眼底,多了一分敬畏和虔诚。 “我听过很多很多对我的评价,说我目空一世的有,自大轻狂的有,还有无中生有造谣我品德败坏的。” “我只从你口中听到了‘有雅量’和‘了不起’。” “这很难得。” 景予安只觉得,他的手很热,轻轻一碰,整张脸都飞速燃烧起来。心口扑扑乱跳,面上却还要强装起玩笑的神色,戏谑道:“怎么,难得有个人夸夸你,你还不习惯了?” “不是不习惯,只是……你不觉得,你其实,是在和我做一样的事情吗?” “安安,你不觉得,摒弃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看法,不戴有色眼镜看人,用你自己的眼睛独立去观察,用你的灵魂独立去触摸一个人,这本身,不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吗?” “这不就是和我在做一样的事情吗?” 景予安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他,眼底满满的都是震撼和不可思议。 她一直以为,他们可以是朋友、师徒、知己、伙伴、同事……唯独不可能成为恋人的唯一理由——就是三观不合。 门当户对的终极目的,不过是找一个三观相合的灵魂。 就像是一对啮合的齿轮,你来我往,你进我退。谁也不必为谁迁就,谁也不必为谁磨合——因为天生就被设计成这样。 她憧憬过无数次美好的未来,她想,最理想的状态,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所有的理所当然,都不必向他多做解释。 他所有的多做解释,她都可以接受得理所当然。 这是她多年以来,一直追求着的“奢望”。 虽然她心底也知道,希望很渺茫,但这种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深埋在心底里,只要还愿意相信阳光,就永远不会放弃破土的挣扎。 但她没想到,这样一种近乎荒谬的坚持,居然有一天,会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得到回应。 会在这个,原本她心目中,与她三观最最背道相驰的人身上,得到理解、尊重、支持,甚至是……羡慕。 命运的转折何其戏剧,偏偏又荒谬得如此合情合理。 “所以我才会说,我很羡慕你。” “你羡慕我潇洒的底气,我同样羡慕你那双通透的眼睛。” “既然如此,我们何必互相羡慕,而不是互相成就呢?” 他眼睛里的光,就像是夜幕之下,最璀璨的恒星。漆黑如墨的瞳孔,充满着引人探究的神秘。 她感到自己的灵魂剧烈地震了震,像是遇到了无法抵抗的地心引力。 她忽地想起了那个久远的梦境……那时,他就是用这样蛊惑的眼神,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肺里的空气一点一点地被抽空。 委屈像是要重新蔓回眼眶里。 这真是顶顶奇怪的事情。 被人大力推进来脑门上磕出一个大包的时候,她没有委屈。 张文杰无理取闹,讲话伤人时,她也没有委屈。 反倒是因为他这样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她的委屈像决了堤的山洪,怎么样忍,也忍不住。 看着她这副明显“受了惊吓”的表情,江司南十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讲真的,自己人,你知道我今晚本来的计划是什么吗?” “我本来想着,找一幢s大最高的楼,带上我的小提琴,带上你,在楼顶上为你拉一首《卡农》。” “我想用这首,帕赫贝尔在三百多年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对巴巴拉深沉的爱与思念,代替我,一遍又一遍地问你。” “南京下雪了,夜景很好看。” “你愿意,陪我一起看吗?” ------题外话------ 不要说我进展慢,因为要写出这种灵魂彼此吸引的感觉,真的会很慢…… 真的,我写着写着,自己也开始柠檬了qaq…… 第一百三十章 重复买入 江司南沿着东湖,两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得很是漫不经心。 雪几乎已经停了,路面上没什么积雪,只是颜色深了些,薄薄的覆了层湿气,像是繁华之后,缭绕着的,半褪不褪的烟火气。 他觉得有些冷。 少了条围巾。 靠着东湖边的路灯,背后留下了一道杆状的湿痕。 他眸色微深,视线沿着路,一点一点看向远方。 沿着这条路,往前是实验室,往后是她宿舍。 路上人很少。 今天下雪,夜跑的人也不出来。 年底有很多人回家,团团圆圆的好不热闹。 想着自己家里的情况,江司南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也是…… 她在家里,必定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公举吧…… 不然也不会是这幅理所应当被全世界偏爱的模样。 也就在我这里,尽受些窝囊气。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这人脾气不好我知道,人是有点儿差劲,可能也不是很配得上你。 但我没想故意欺负你…… 你可以欺负回来的。 我肯定不还手。 我很喜欢你欺负回来的样子。 生动鲜活,攻气十足的。 他脑海里,茫然得厉害,空濛濛一片,像是这夜里飘出来的白茫茫的水汽,笼得人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兜里的手机响了。 江司南扫了一眼屏幕,是洪军的电话。 “你小子人在哪里?” “路上,怎么了?” “演出结束没??” “嗯。” “小女朋友在你旁边?” “不在。” “噢噢,那就行,那你赶紧来我办公室一趟。” 江司南皱眉,“现在?” “对,现在。” “尽量别给别人看见。” 被挂了电话的江司南脑袋终于清醒过来了。 他还不如懵着呢。 出了什么事儿非得这个时间找他? 他敛了敛脸上的落寞,把手机收回口袋,重新迈开了那双大长腿。 那话怎么说来着,情场和商场,总要有一样得意吧? …… 洪军办公室里灯也没开,一片漆黑。 江司南敲门的时候,险些以为刚刚的电话是自己的幻听。 门开了一条小缝儿,洪军疲惫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来。 “进来。” 江司南顺手摸开了门旁的大灯。 强光突至,洪军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待他再睁眼时,江司南正瘫在他的会客沙发上,大脑放空,双眼无神。 哟,这是打击不小。 洪军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消息,得缓缓再告诉他。 “怎么着?没能转正?” 江司南轻飘飘地飘出一句,“嗯。” “唉,年轻人,我当年追君珊的时候,可比你遭的挫折多多了。” “不就一次表白嘛,男人要输得起。” “多来几次,成功不就怀上了嘛。” 江司南没动,淡淡道:“你就直说吧,把我找来,有什么事儿。” 洪军咳嗽了一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 “抗体的批次,有下落了。” 江司南又“嗯”了一声,几秒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从沙发上弹起来,“你说什么?” “697打头的那批??” 洪军点头。 “哪里来的?” “这事儿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巡查组来了,巡查组查到的。” 虽说是在自己的办公室,洪军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只怕……今年我们领导层要有大动作。” 江司南瞬间了然,“王景和被盯上了?” “不是,是我们院的会计。” 洪军伸手,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对着他正着反着,翻了两翻。 “他们先查了我们的办公开支,去年一年,光打印用的油墨,就花了二十多万。” 江司南挑眉,“哟,我没记错的话,全院一共也才二十几台打印机吧?” 洪军叹气,“可不是嘛。” “巡查组的人来算了,二十几台,马力全开,全用彩墨,日夜不停也花不了这么多……” “余会计就被盯上了。” 江司南:“那现在,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洪军:“余会计已经被控制住了,具体多少账目有问题,他们还在清算中。” “昨天,他们查到了抗体的账目上。” 江司南心神一凛。 “你应该清楚,副教授以上,抗体购买的签字权都在自己手里,钱也是走自己基金项目组的户头,不用经过余会计。” “但几个教授合作的国家级项目则不在此列。” “问题就出在这里。” “七雾花项目。” 江司南眉毛跳了跳,语气很是夸张:“你贪污?” “你和君珊师母两个人的专利费这辈子都花不完,你居然还看得上科研经费这点小钱?” 洪军笑骂,“你个混小子一天不损我你就难过是吧?” “我要真的贪,药院那么多项目,为啥找自己的下手?” “经费签发都要经过我手,随便扣扣就是几百万。何苦要动自己的?给人留把柄?” 江司南双腿交叠,“那不就结了。” “王景和又不是没脑子,这种国家级项目虽说人傻钱多,容易浑水摸鱼,但巡查组一下来,第一个盯上的就是它。” “万一要出点纰漏,那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对他而言,你马上退休了,郁菁老师接你的班当院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以他的资历,顶刊上再水两篇论文,更进一步副院长指日可待。” “他何必在这个关头搞点事情,自己作死?” 洪军:“又不是他想搞。” “谁知道会计里会出个二百五,偷偷摸摸借着基金会的名义洗钱呢?” 江司南扬了扬眉,继续听下去。 “七雾花项目,前前后后,国家基金会,s大校友基金会,企业科研基金会,三方合资,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其他两个还好,企业那块,早些年就是偷税漏税的灰色地带。” “只是我们没想到,这次他们居然胆子这么大。” “早些年,金陵科技还没有国有资本入股时,它的大方向是制药,抗体公司只是名下的一个小公司。” “我们虽然一直有合作,但是他们的抗体质量并不好,也就没有买很多。” “国资入股之后,在研发上加大投资,和我们学校生物院合作,这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但是,我们买抗体,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挂的是‘金陵生物工程技术有限公司’的老名字,一直没有改。” “余会计就是钻的这个空子,真的注册了一家名为‘金陵生工’小公司,把三年前的同一批货,重复买入。” “每次都是之前的订单号改一位,做的假账。” 江司南:“也就是说,他们手上的这批抗体,其实是三年前买入的?” “专门用来重复购买,以此洗钱?” ------题外话------ 我感觉我再不写点糖可能会被寄刀片…… 感谢老板的月票!! q阅推荐票破百加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手忙脚乱 洪军点头,“没错。” “怎么查出来的?” “清查老余近亲名下的公司,这么查出来的。” “巡查组那帮人都是大爷,调金陵的账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两边账目一对,立马就知道了。” 江司南舒了口气,“我就说嘛……就算是国产抗体质量也不能这么次,合着是三年前的老货。” “抗凝剂都快产絮絮了,能不阴影多嘛。” 洪军:“道理我都懂,但上头这次的处理……就很微妙了。” 江司南挑眉,“怎么着?有人包庇?” 洪军苦笑,“不,恰恰相反。人家准备一查到底。” “国家这会儿反腐反得厉害,眼里揉不得沙子。” “七雾花所有分支项目,除开已经申请批复的,一律停运。” “上头要拿我们院,杀鸡儆猴。” “当这个2018年的开门红。” 江司南“啧啧”两声,叹道:“老洪,你这是晚节不保啊。” “再混两年都退休了,居然还摊上这档子事儿……” “呵,”老狐狸眯了眯眼睛,“这不是正好嘛。” “这几年为了评什么世界一流大学的,大头变着法子压榨我们这些老骨头,退休之前,不敲骨吸髓,最后一点儿油汁儿给你榨干净,哪会这么容易放我退休?” “正好,借着项目停运的机会,我这把老骨头也能松一松。” 江司南耸了耸肩,“那你叫我来,到底是想干嘛?” 洪军:“我是来通知你。” “现在所有项目都停了,你只有一个选择。” “黄茅尖。” 江司南皱眉,刚欲开口,洪军就先一步插话道: “我知道你小子有意见,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我为了抓紧时间,今年一共就开了七雾花一个项目。” “除了这个项目以外,根本没有其他项目能够满足你这种层次的博士生。” “而且,你也知道。我们停,上海那边,可不会停。”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借着这个项目,先去浙省避避风头,省的你掺和进我们这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黄茅尖那新植物,你实验搞不搞无所谓,专心给我把综述写出来。” “就算你没写完,至少也把框架先搞出来。” 老狐狸的小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道暗芒。 “十万块,一个月,给你开放图书馆二级权限,vpn也不限制你。” “没有任何实验结题报告要求。” “我给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七雾花综述。” “一句话。” “干不干?” 江司南默了默,“那行吧,我先问问她的意见。” 洪军挑眉,“怎么着,你居然还没和她讲?” “唉……今晚出了点意外。” “我的计划全搞砸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她就和我讲要回去了。” 洪军唇角勾了勾,“那不是正好嘛,借着这个机会把人家约出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然后孤男寡女荒山野岭……” 江司南:“喂,我家汤圆儿这么细皮嫩肉的,黄茅尖上那种植园我也没摸过底细,万一要真有野兽什么的,我怎么可能放心她跟我一块儿去。” 洪军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却没有发出笑声,看得江司南心口一渗。 “这就是我刚刚想讲的坏消息。” “由于新项目的申请报告,我想并在年后一起交,所以……” “目前,其实,我们手头就只有这么一个项目。” “很遗憾,你们整个儿小组,得跟着一块儿去。” “二人世界……” 洪军两只手合起来,比了一个球,从中间一分两半,露出他手后藏着的微微眯着的小眼睛。 “没有咯。” 江司南:……? 合着我这几天,白纠结一场?? …… 景予安这个热水澡,洗得手忙脚乱的。 沐浴乳当成了洗发膏,发膜当成了润肤乳。 好不容易折腾完,看了看镜子里眼睛红彤彤的自己,景予安按了按眼睛,终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但她脑子里,还是乱的很。 一会儿是气急败坏拂袖而去的张文杰,一会儿是他暗淡的眼神…… 平心而论,平头哥对她真的不错。 手把手教实验,倾囊相授,要老鼠就留老鼠,要红糖就有红糖。 细节到位,还愿意为了她去和魏经天拍桌子。 再加上今天讲的那些话…… 正常人,都应该被感动到了吧? 景予安吸了吸鼻子。 为什么她却觉得,接受他,她会很难过,不接受他……她会更难过? 宿舍里很安静。 虞欣茹是南京人,表演完直接被家里的豪车接走了。 剩下两个,都不想留下来看晚会,早早地就开好了假条回家了。 只剩下景予安一个人。 原本……她也打算回去的。 现在……什么心思都没了。 要是明天肿着眼睛回到家里,他们还指不定怎么担心呢。 她枕着手臂,看向天花板上,自己一笔一划记下来的单词,视线不知怎的,停在“brain-gut-peptide”上,怔怔出神。 脑肠肽…… brain-gut-peptide,脑肠肽。 她默默低念了没几遍,手机上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林女王:安安,你看一下,这是不是你们忘记的东西?】 【林女王:图片.jpg】 景予安划开来一看。 是江司南的小提琴包。 【林女王:我们整理东西,在后备箱里发现的。】 景予安神色复杂。 这个一向细致的男人……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会忘记吗? 还是他故意的? 想借此机会,再找来找我? 【林女王:安安,这东西要怎么处理?】 【景予安:我通知他明天来拿行不行?】 【林女王: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开车去山东,他要是明早来的话,估计得赶早。】 景予安默了默,刚想点开他的消息框,给他发消息,却在打完一排字之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景予安,你这样很渣。 刚拒绝人家转眼就主动联系? 还要人家自己跑那么远去拿小提琴包? 景予安,你害的。 你害得这么细心的一个男人,失魂落魄到连自己的小提琴都忘了拿。 他没能在s大最高的楼上,拉着最喜欢的《卡门》,给他最心爱的姑娘。 而且,可能,也许,大概…… 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 既然没机会了,景予安,你又何必给他希望呢? 思及此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景予安:我现在来拿行吗?】 【景予安:你能帮我送到校门口吗?我来拿,刚好回去的时候能顺路送过去。】 【林女王:好哒~宝贝儿,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景予安默默放下手机,下床换衣服。 就这样吧。 把小提琴放在实验室里,顺便去会议室里拿回自己的衣服。 然后,就和他之前那晚一样…… 留张便利贴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要想好 林茵茵从车窗里伸出手,朝着景予安挥了挥,“宝贝儿~我在这里~” 驾驶座上的许延彬十分配合地按了按喇叭。 景予安打开后备箱,拿好东西,关上后又绕到了副驾驶,展颜一笑,“谢谢啦。” “这么晚了,真的很麻烦你们跑一趟。” 林茵茵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朝着景予安比了个飞吻,“没事啦~和我你还客气什么~” “宝贝儿赶紧回去,你穿得那么少,小心着凉。” 景予安轻笑,看了一眼许延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又压低了声音,靠着林茵茵,“那你们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今天回去是,去山东也是。” 林茵茵眼眸闪过一抹羞恼,轻轻地哼了一声。 “路上小心!” 景予安目送着两人远去,脸上的笑才渐渐淡去。 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包,看着鼓鼓的,掂了掂,有些分量。 也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 景予安没再多想,往背上一背,扫了一辆哈喽单车,直接骑往实验室。 …… 洪军:“我希望你们一起去,是希望你们把综述的事情搞定。项目还是可以交给你的小女朋友独立做。” “三千来篇文献,你一个人看不完,一群人总行了吧?” “我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给你们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做事。” “到时候审核组的人一走,我直接把人员名单单独抽出来,改成她一个人就行了。功劳还是你家小女朋友一个人的。” 江司南沉默了,算是默认。 众人都去,她不会拒绝的。 最后成果都算在她一个人头上,既能积累经验,也能算她的资历。 更何况,还能与她有朝夕相处的机会。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对了,你那份文件在哪里?” “里头的人员申请表我要重新备一份。” 江司南想了想,“在……不好!” 他突然一拍脑袋,“我把文件放在小提琴包里了!” “我现在就去拿!!” 洪军挑了挑眉,“不用这么急吧?” “你们走之前把表格复印一份给我就行了。” “不是,老洪,你先等等,我打个电话,我打完再跟你解释。” 电话响了两声。 楚岳赟:“南哥?” “老楚,你现在人在哪里?” “宿舍啊,怎么了?” “车里的东西呢?” “你说后座上那两个包?我帮你拿了。” “不是,我一开始去找她的时候,把我的小提琴包扔在后备箱了!!” 楚岳赟大惊:“卧槽?” “你等等,我马上来打师妹电话。” …… “喂?师兄” “对对对,小提琴是在我这里。” “对对对,我刚刚准备送到实验室去。” “好的,那我马上到。” …… “喂?南哥,师妹说她马上给你送到。” “已经在路上了。” 江司南原地怔忪了片刻,愣愣地回了一句:“好。” 她要来? 来见我吗? 可是刚刚明明…… 洪军见着他这幅“神游天外”的神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怎么着,小伙子,第二次机会,不想好好把握?” 江司南别过头,隐隐有些抗拒这个话题,“老洪,你怎么能指望她这种人隔了两个小时就回心转意。” 洪军一脸“纳闷”的表情,语气更是“纳闷”得不行。 “我说,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脑子就不能拐个弯儿呢?” “你要是怕她拒绝,你不表白不就行了?” “该讲话讲话,该黏人黏人,该有魄力的时候有魄力。” “只要你不动什么犯法的歪心思,也不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得罪她,她还能拿你怎么着?” “公然和你吵翻?” “别告诉我,你才失败了一次,就要从此一蹶不振。” 江司南叹气,“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天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洪军挑眉,“那依你看,她对你完全不来电?” “也不是。” “比起之前完全不想理我来说,还是有了很大改观的。” “那你怂毛线。” “好女怕郎缠,你小子真要在乎起她来,命都能不要,还怕丢脸?” 江司南:…… 你赢了,老流氓。 “行!” “我去!” “我去还不行吗!!” 临走前,洪军不忘笑吟吟地补了一句:“记得把项目的事情跟她说啊!” …… 景予安推着自行车走到门口时,看见大厅里,坐着一个人。 药院的大门是玻璃门,不用进门就能看见里面的所有景象。 他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手臂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两条大长腿摆得十分任性,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当她走近了些许,看清楚他的脸时,她抓着背带的手紧了紧。 原地默了好几秒,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她手脚放轻了些,不知是怕惊到他,还是怕一些什么别的。 放下东西,想直接离开时,背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等一下。” “景予安,我有事情和你讲。” 景予安没回头,胸口闷闷的不自在,“如果还是同一件事的话,我只能说,我很抱歉。” 江司南看着她垂着头的可怜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这个,是工作上的事情。” “有份文件,我希望你先来看一下。” 一听说是工作上的事情,景予安立马转头,就见江司南从小提琴包里的夹层里,翻出来一份文件。 “原本……是想先和你讲完,再为你拉《卡门》的。” “你先看,看完了,要不要去,给我一句话。” 景予安蹙着眉,翻完了整份文件。 “我看完了。” 她合上文件,却见江司南正托着下巴,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他的眼神,她形容不出来。 像是在她看橱窗里的连衣裙,明明近在咫尺,玻璃和天文数字的标价牌却硬生生让人生出遥不可及的感觉。 她心口一沉。 江司南回神,“这个项目,你想不想去?” 景予安努力压下心口的闷,开口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他顿了顿,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润儒雅。 “我的意见是,它很适合你。” “难度不高,有大量的实验操作。也不是必须成功的项目,试验药效,没那么多压力。” “对你来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既能够积累独立做项目的经验,也可以发点小文章,积累资历。” “如果真的要给这个项目挑个刺,那我只能挑出来一根。” “那就是,我也会去。” “你要想好。” “《卡门》我练了很久,拉得也很好,没有人听过,我总是不太甘心的。” ------题外话------ 明天出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其因有四 这话讲得十分具有江司南的个人特点。 傲娇又别扭,锋锐底下又藏着淡淡的委屈。 听得景予安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江司南,在回答你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想听好话还是实话?” 他愣了一愣,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后背紧绷,神色凝肃,道:“实话。” “我要听实话。” 景予安又叹,“那我讲了,你可别生气。” “其实,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就是有些做法我并不认同。” “我承认你很聪明,抗体的事情,仅仅凭着两张字迹,就可以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这么多事情。” “我今天也从张文杰的口中证实了,确实是他换的抗体。” “但是,你有时候,为难起人来真的是毫无道理。” “就像之前那一次的组会,师姐讲得挺好的,魏师兄也只是提问,你却偏偏要说他是卖弄,我当时就觉得你有些过分。” 江司南:…… 那是想早点把你送出去。 “后来,我慢慢了解你之后,又觉得,你不是一个会毫无根据毫无理由为难人的人,这件事背后,可能会有其他的隐情。” 江司南:!! 难道她猜到了?? 也是,她确实足够玉雪聪明。 “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看到的都是些肤浅的表面。深究背后的原因需要精力,需要时间,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一个陌生人浪费这些。” “谣言会添油加醋是因为本身充满了争议,而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只需足够博人眼球就行,没多少人会探究其真实性。” “而你的行为恰好,满足这两点。” “本身的行为足够有争议,你的才华和名气又会为这‘黑料’本身增添热度。” “所以,你才会一直挂在黑料热搜上,成为整个药院最具争议的人物。” 江司南听得略略皱眉,不过却还是没有打断她。 “我在不认识你之前,听过不少人吐槽你,什么傲慢无礼,目中无人,无理取闹,黑料简直是层出不穷。” “我当时也信。我想着,有一个人说你不好,可能是他有问题,但很多人说你不好,你身上也一定有问题。” “但是实际上呢,可能外面流传的十件事情里,你一件都没做过。” “或者说,就算你做过,可能人家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并非全部。” “现在想想,我都替你冤得不行。” “可能你并不在乎这些流言,觉得你足够强大,可以无惧这些流言蜚语。” “一方面,我很羡慕你有这样近乎奢侈的底气,但另一方面,我并不认同你这样的做法。” “因为底气归底气,麻烦归麻烦。” “很多事情,你完全可以有其他的选择,避免这些麻烦和争议。” “你完全可以更加内敛、沉稳和低调。” “所以……我很抱歉。” “若要因为我,让你做出更多饱受争议的事情,我会很内疚。”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我不否认我对你的好感,因为你真的很好很优秀。但我也很清楚明白,如果我们之间,这些‘不认同’得不到解决,就算是我答应了你,我们也未必能走到最后。” “这就是我的回答。” “可能是直接了些,若是让你不开心,我先向你道个歉。” “没了?” “没了。” “你的手暖和了吧?” 他忽而轻笑,看着她,眸光熠熠,溺了一池温柔。 “啊?” 这回轮到景予安懵比了。 “要是暖和了,就给我个答案吧,黄茅尖去不去?” 他甚至晃了晃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唇角愉悦的弧度愈发饱满。 景予安就更懵比了。 她开口前,忐忑过,紧张过,犹豫过,不安过…… 她想过他听后的很多种样子,暴跳如雷的,缄默无声的,面红耳赤辩驳的,冷静分析一二三四的…… 却独独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开心……? 景予安:??? “不是,等一下,江司南,我是在讲你的缺点诶,你这反应……” 他唇角的笑意愈深,“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反应?” “呃……反正,正常人不是都应该不开心么……看我不爽直接骂的也会有……” “我都做好被骂的准备了……” 讲到最后,景予安自己先没了声音…… 他忍不住叹气,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正相反,我想谢谢你,解答了我最重要的疑惑。”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客气疏远是因为讨厌我。” “我没想到,根子上还是因为不想惹麻烦。” 景予安默了默,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就算你没有完全解开我的疑惑,我也很高兴。” 景予安纳闷道:“这又是为什么?” 他又低低地笑了一声,每一句话的尾音,都噙着微微上扬的调子,可见内心的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其因有四。” “第一,你愿意这么和我讲,就说明你没有把我当外人。寻常人的麻烦事情,你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自找麻烦,愿意‘提点我’。” “第二,我很喜欢你对我的坦诚,我也很庆幸你终于不再客气疏离。” “讲真的,我不担心我们之间遇到什么问题,我就怕你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讲,就轻描淡写地判了我死刑。” “第三,我欣赏你的态度,坦坦荡荡,丝毫不拖泥带水。你说,你会因为我对你的付出感到内疚,那就说明我没有喜欢错人。”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 “我亲耳听见了一句话。” “你讲的,你不否认对我有好感。” “小汤圆儿,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让我惊喜。” 景予安苦笑,“我本意并非如此,只是不想彼此陷得太深。” “我明白,所以我才更加喜欢你。” “你值得我的好。” “至于你讲的……我不否认,全部都对。” “我的问题,我不想多做解释,找些什么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男人要有胸怀去接受过去不完美的自己,为自己的不成熟买单。” “同时,未来虚无缥缈的事情我也不想轻易地给你承诺。” “过去的无法更改,未来又太不牢靠。” “我想许你的是现在。” “当下的我,眼前的我,你看得见摸得着的我。” “我想完完全全地,把他交给你。” “他可能不成熟,可能不完美,可能有千八百万种小脾气。” “但至少有一点好。” “他很在乎你。” “非常、非常在乎你。” ------题外话------ 我犹豫了很久,这一段要不要发上来。 改了又改,磨了又磨。 我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这就是最大的三观上的摩擦。 景予安内敛,江司南锋锐。 我其他大神的书也看了不少,似乎很少有像我这么写的。 可能是因为读者受众并不广泛。 我也很忐忑,不知道这么写成绩会不会好,你们会不会喜欢看。 但是最后,我还是对自己妥协了。 我是真的希望江司南和景予安两个人,能够解决这些问题,最后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我想写的一直是两个人彼此相遇、蜕变和成长的故事,想给他们一个我心目中完美的结局。 青春它可能不完美,但初衷一定是不想为彼此留下遗憾。 再一次感谢愿意读到这里的,每一位支持我的读者朋友!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实习期 景予安的眼眶一酸,刚刚略略消下去的红,又重新爬满了整个眼眶。 她的努力压住了心底的颤,不敢直视他耀眼灼人的眼睛,喉咙略略有些哑。 “你其实可以不用讲这么多的……” 江司南轻笑,“那我应该讲点什么?” “有房有车,有颗爱你的心,我妈会游泳,房产写你名字,难产我保大?” 景予安哭笑不得:“不是……你这是闹哪出?又不是求婚……” “原来你还知道我这是在表白啊。” “景予安,年纪轻轻的,能不能不要活得和小大人一样。” “幸福有很多种姿态,恋人之间也不是只有相敬如宾一条路。” “至少,你和我相处起来很舒服,也很开心,不是吗?” 景予安哑然。 这个男人真的是上天派下来克她的。 直戳戳地逮着人心里无奈的部分讲,嘴利得人毫无脾气。 见她默认,他心情更好了。 把文件朝着她推了推。 “怎么样?” “领导,给个观察期?” “一个月,黄茅尖。” “我必倾我所有,倾囊相授。” 景予安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你就不怕我利用你?” “学完实验,写完论文,然后一个月后,拍拍屁股走人?” 江司南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也无所谓啊。” “至少,我也为中国的教育事业出了一份力,给后人留下了一位了不起的药师景啊。” 她还想开口讲些什么,他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听着,小汤圆儿,在我这里,不要有这么多顾虑和歉疚。” “我对你的好是有目的的,我想要你的人,要你的心,要你的后半辈子。” “对你而言,没有什么是比这些更加珍贵的东西。” “和这些比起来,我对你的所有好都是微不足道的。” “虽然我比任何都希望你能对此感动、歉疚,慢慢地到最后舍不得我,放不下我。” “但我仍然希望你,在学会在乎我之前,先在乎一下你自己。” “我想把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你,包括自由选择的权力。” “若你实在过意不去,那我就开口,问你要一样东西。” “实习期。” 景予安闭眼,半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 江司南抬手递笔,“那就签字吧?” 他看着她,一笔一划地签完了自己的名字,动作轻柔地将文件收好。 “那么,未来一个月……还请多多指教。” 签了我的单,还怕你跑了不成? …… 江司南:“我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彼此认为的开始,目标都是余生。”——《予南安》 …… 接下来的几天,景予安和父母通了个电话,细细地讲明了整个状况。 景母在电话里好一通叮嘱,又乘着元旦假期收拾了足足三大包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一股脑儿全寄给了景予安。 她看到手机里弹出来的三条取件提醒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她看到那三大包摞起来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时,景予安嘴角抽了抽,掏出手机: 【妈,您老是给我寄了个太空舱吗?】 景母秒回: 【我听说黄茅尖上的学校,条件不太好,就让景老师把家里用不上的东西理了理,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景予安:…… 不是,我们去的是种植园,不是希望小学啊喂…… 我们是去做实验的,不是去支教啊喂…… 何况您也要考虑一下实际情况,就您家女儿这小身板…… 实力坑女儿嘛不是!! 【哎哟,我在网上看了,那小孩子可怜的哟】 景予安:…… 我就不可怜吗? 【我们也不知道地址,就先寄过来给你,到时候你直接寄过去就行。】 景予安:…… 老妈,我们去的是山区…… 手机都不一定有信号…… 哪来的快递??? 【蓝色那包是给你的,其他两包你直接寄走就行,封都不用拆。】 景予安看了一眼三个被麻袋封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出颜色的巨无霸,陷入了迷之沉默:…… 心很累。 有个被家里的景老师宠成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长……心更累。 她揉了揉眉心,几乎已经想象到了家里的那副场景。 林老师坐在沙发上,指挥着景老师做这做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特么劳资考得离家那么远,为什么还能被你们塞一嘴狗粮? …… 江司南接到电话时,笑得宛如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好! 小汤圆儿终于想起我了! 不就是搬个快递嘛!! 男朋友的日常操作!! 当听到景予安电话里的犹豫声,“你可能会有点辛苦……”,江司南毫不犹豫道:“没关系的领导,考验嘛,我都懂的。” 踌躇满志地出门,一路小跑到菜鸟驿站。 然后…… 看见了她家小汤圆儿,身形娇小地站在三颗原子弹旁边,看见他过来,笑得很是羞涩腼腆。 江司南看了看几乎与他身形齐平的包裹:…… 阿西巴…… 领导,我这下本刷的是地狱模式吧??? “你……买了些什么???” “把人家淘宝店家搬空了??” 景予安拍了拍其中一颗原子弹,无奈道:“我家里人……给黄茅尖小朋友的……呃……一点点见面礼……” 江司南:…… 你家怕是对这个“一点点”,有什么误会吧? “都是我妈整理的一些东西,家里也用不到,就打算寄给我,让我顺便带过去……” “里面只有一包是我的,其余两包都可以直接寄。” “我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那里的地址,我这边直接填了,让他们寄过去。” 江司南用力抱下来一包,感受了一下分量,差不多有一百五十斤。 还好还好,平时有锻炼。 不然这下子可糗大了…… 看景予安的眼神有些微妙。 景父着实不容易,一大把年纪还能扛这么三大包,难道是…… 练家子……? “哪一包是你的?” “我剪个口子先看一下,你要不要和那里的老师先联系一下?要个地址?” 江司南点点头,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给洪军去了一条消息。 他等了一会儿,洪军才回消息。 “小汤圆儿,那里是山区,直接寄不方便。” “他给了我们一个地址,是县上的一个小旅馆,让我们先去那里落脚,顺便也可以把行李一起寄过去。” “那就好。” “谢谢啦。” …… 景予安原以为,这次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去。 没想到,真到了校门口集合的时候,整个科研小组都到齐了。 气得景予安直接给江司南来了个白眼,“你早说是集体活动啊……” “害得我紧张得不行。” 江司南则是笑,眼底一派狡黠,“你这是在暗示我吗?要单独带你出去玩?” ------题外话------ 新副本开启~ 吻戏预警??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偷吻 景予安锤了他一记,没理他,傲娇地扬起了小下巴。 江司南又笑,凑到她身边,逮着众人的视线盲点,把手搭在了她放在拉杆上的小手手上。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缩手。 他立马跟上。 她又缩。 他接着跟。 只要有一次得逞,抓住了,立马背过众人咧开嘴,笑得像个二百五。 景予安:…… 江三岁,不能再多了! 幼稚!! 众人在高铁上陆续落座,江司南放完自己的箱子,又顺手把景予安的箱子也一起抬到了行李架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着十分熟练。 徐熙媛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箱子,往魏经天的方向靠了靠。 周宝骐像发现了新大陆,一下子就兴奋起来,捅了捅旁边的楚岳赟,低声道:“你看,媛姐和南哥,是不是闹矛盾了?” 楚岳赟摘下耳机,“怎么说?” “南哥都不帮媛姐提箱子,媛姐还和老魏坐在一起!” “南哥也不看她,而是和师妹一起坐!” “山哥,你品,你细品!” 楚岳赟狐疑地各瞅了一眼,大家神色都很正经,看着不像有矛盾的亚子。 他重新把耳机塞回去,“你想多了,高铁上座位表出来就那样,大家只是按顺序坐罢了。” “此言差矣,山哥,你知道这回我们为什么会接这个项目吗?” 周宝骐搓了搓手,一副逮着人讲八卦的烈烈眼神。 “这我哪知道,跟着南哥他们走不就行了。” “上头的事情,七拐八绕的,我劝你还是别多管。” 周宝骐扒住他的手,“喂,这可是关系到我南哥后半辈子幸福的大事儿,你就一点都不关心?” 楚岳赟把他的手拨下来,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开始游戏”,撂下一句: “我看,这是分明是关系到你这个月吃什么瓜的大事儿还差不多。” 周宝骐:…… …… 魏经天支起了平板,调开了文献,身旁坐着个前凸后翘的美女,连眼风都没给一个。 坐得那叫一个不偏不倚,目光那叫一个不歪不斜。 徐熙媛眼珠一转,凑到他跟前,笑得温婉,“师兄,你这是在看什么啊?” 魏经天:“一些关于七雾花的文献。” “车上一共才两个小时,你眼睛不休息一会儿吗?” 魏经天摇了摇头。 “老洪说,到了那里,会有新的任务,不止我们文件上看到的那些。” “我想,现在先刷刷文献,做点准备,也不至于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徐熙媛又道:“那,师兄,你看这样行不行?上次的文献里,我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地方,我们能不能借着这个机会,交流一下?” 魏经天皱眉,“高铁上,我们讨论不太好吧?” 徐熙媛淡笑:“声音压低一点,再稍微靠近一点,应该没关系吧?” 魏经天瞥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淡淡的,看着亲切又乖巧,温柔又体贴。 他关掉了平板,从包里翻出来纸和笔,推到她面前。 徐熙媛落落大方地接过来,冲着他感激一笑。 …… 还有一对的画风就十分欢乐了。 景予安正襟危坐,江司南手里抱出了他那条灰色羊毛毯,十分狗腿道:“领导。” “路途还远,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景予安小下巴一扬,淡淡威胁道:“你不会趁我睡着了……” 江司南立马挺直了腰板,“请领导放心。我绝不多看一眼!” 我只上手。 景予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毛毯子往头上一盖,意思很明显: 别想趁我睡觉占我便宜!! 江司南轻笑着,帮她把所有漏风的角落都按严实。 隔着毯子抓过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睡吧,其他有我。” 景予安毯子下,一张脸红成了柿子。 咳咳……毯子太厚了,一定是热的。 …… 高铁前进得很平稳。 毯子上满满的都是江司南的气息,景予安却睡得很香。 头上的毯子慢慢滑了下来,露出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额前凌乱的碎发。 江司南关了手机,盯着她脑门上那丛晃晃悠悠的小碎发,发呆。 她没有戴眼镜,毯子顺着她的呼吸,一点一点从她的额头上滑下,划过挺翘的睫毛,顺着鼻梁,嘴唇,下巴,最后落到胸口,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颈。 江司南的喉结动了动。 那一刻,在他的脑海里,滑的分明不是毯子,而是…… 他的吻。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景予安睡得很熟,小脸红扑扑的,气息绵长。 她身上幽微的香气,隔着空气,衔丝合缝,拼命地勾着他脑海里那些放肆的念头。 她的唇瓣很饱满,白嫩的肤色,衬得红唇颜色愈发鲜艳。 江司南的喉结又滚了一下。 抬起头,四周看了看。 好像没有人注意的亚子…… 他凑得近了,呼吸里全是她身上的味道,奶香里混着一股甜香,顺着鼻腔卷到了他心底。 他换个了姿势,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手掌心支在她身体两侧的靠背上,唇瓣微微颤抖着,贴上了那抹微凉。 软,软得一塌糊涂。 他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动作太大吵醒了她。 呼吸从她的鼻腔里出来,立马钻入他的气道里,温度和香味一样灼人。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缠绵悱恻,什么叫气息相融。 脑海里,所有思绪瞬间炸裂,一片空白。 一睁眼,全世界都是她。 “列车前方到站……” 耳畔的语音播报传来,江司南几乎是瞬间从位置上弹起来,落回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 余光偷偷地打量她…… 还好还好,没吵醒。 他摸了摸唇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余香…… 他抿了抿唇,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看着她的侧颜,又在脸上轻啄了一口,眼神愈发温柔。 小汤圆儿。 前途似海,我们来日方长。 …… 两个小时,景予安睡得脑子都懵了。 出站时,连连打着哈欠,江司南牵着她围巾的一角,看着她那倦倦的样子,十分怀疑。 要不是他牵着,人都能给跑丢了。 外头的雪很大,整座城市卷了一层皓白。天色不暗,人也不多,路上看着,没有谁行色匆匆。 几人像是刚刚从忙忙碌碌的商业街走出来,挟一身风雪,步入了一座安静的小镇。 风雪迎客来,霁月数归程。 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里人 “我们先去青柠檬客栈。” 几人分两拨叫了车,径直杀往小旅馆。 小旅馆的位置很偏,计程车在外面绕了一大圈,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门口,找到了一块老旧的木牌子。 老板娘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热情地招呼服务生给众人上了热茶。 江司南一番沟通后,用众人的身份证核实了入住信息。 六个人,正好三间标间。 待众人回房收拾好东西再回来时,老板娘已经在餐厅的小角落里,摆上了一桌好手艺。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多,众人都饿得不行,店里却恰好是最冷清的时候。 江司南偷偷给老板娘塞了一张红色软妹币,老板娘立马眉开眼笑,上茶的手脚都麻利了许多。 有一说一,毛爷爷的力量是真好用。 老板娘一口当地方言,众人边扒饭,边听着她介绍情况。 “哎呦,没想到你们要挑这种作孽日子上山哟!” 周宝骐:“老板娘,这里是会封山吗?” 老板娘点头,“没错哟,我一看你们进来……就像是去凤阳小学支教的大学生,听我一句劝,早早改道回府吧,那几个刁民养的小畜生,不教也罢!” 江司南放下了筷子,忍不住皱眉道:“刁民?那些小孩子怎么了?” 老板娘立马换上了一副厌恶的神情,“那帮小畜生,将来长大了也是刁民。有娘生没娘养的货色,前段时间,国家刚刚有个什么扶贫政策,村支书带着油粮挨家挨户去敲门,又发油又发钱的,你们猜那帮小畜生干了什么腌臜事儿?” “东西抢光不说,转头就把领导给轰走了,说是什么他们不要造路,山里有山神,一山有一山的规矩。他们这帮领导,面上是好吃好喝送着,其实暗地里尽干些丧尽天良的破皮腌臜事儿,一肚子男娼女盗。” 老板娘做事利落,这故事讲得却是颠三倒四的。 众人听了一顿饭,才慢慢理清楚这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原来,这黄茅尖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排山的最高峰。 从小县城出去,一路往北,那就是进了连绵起伏的山区。 有的半山腰会住人,这些人,以前多是进山打猎的猎户,近几年猛兽都打得差不多了,枪也禁了,才慢慢转了行,种地的种地,打工的打工。 转行归转行,山户里,有条件能在城里买房的并不多,因而很多人家还是住在山上。 加上又是靠山吃山,时不时有人会进山打点野鸡,挖点草药什么的。那些“山中村”,最后也保留了相当一部分下来。 山上的人,到城里,山路短则十几里,长则几十里。 因而对于“山上人”来说,与外界的交流并不方便。一到了大雪封山的日子,几乎是与世隔绝。 国家虽说禁猎,但对于这些“猎户”却十分优待,一向是有补贴的。 一个月一户一千三百多块,对于吃喝基本靠山的山上人来说,几乎等同于一笔白来的巨款。 这几年扶贫政策力度加大,这里凤阳县的县长,就想着修一条好好的路,联通山内外。 要想富,先修路。 不过这政策一出,两方都不愿意。 山里的人怕修了路后脱了贫没补贴,山外的人不肯让政府掏钱养这帮畜生。 为什么是畜生? 这里头的恩恩怨怨老板娘讳莫如深,但哪怕是最直肠子的楚岳赟,都听出了一股子鄙视的意味。 或者说,从一开始,“山里人”就是个贬义词。 浸着些茹毛饮血的血腥气,透着“文明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凤阳小学,就是坐落在这片山沟沟最中央的小学,原本性质与希望小学差不多。 自从之前受过那个大名鼎鼎的歌星“池也”的捐助后,这地方引起了政府的关注,每年都会组织一批大学生去支教。 算是别让“山里人”,断了文化的香火。 “我劝你们啊,别对那帮小畜生心善。” “之前也有像你们一样的大学生,带着大包小包的书啊衣服什么的过来,看见那一地惨兮兮的场景,二话不说,走之前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留下了。” “前脚人刚走,那帮小畜生后脚就拿了这黑良心的钱去了镇上的黑网吧。” “几天几夜没出来。” “他们衣服有的是,前些年政府还打过镇上几家专门卖捐给他们的衣服的黑店。全是这帮二五仔牵的头。” “但只要来了人,他们都跟商量好的一样,绝对不肯穿好的。” “要不然哪能骗到钱哟?” “小畜生就是小畜生,没得良心哟。” 景予安和江司南默默对视了一眼。 看样子是之前寄的那三大包东西,闹出来的误会。 江司南又问,“老板娘,那你听过这里有个‘凤阳县医专药物基地’吗?” 老板娘皱了皱眉,“凤阳县医专我倒是听过,在我们县城的最北面,是所老牌大专。” “至于这个药物基地,我就没听过了。” “既然打着医专的牌号,那你们不妨去凤阳医专问问看。沿着我们家前面的人民路往西,一直走就能到。” “明白了,谢谢老板娘。” 等众人吃完,江司南把他们领回房间,简单开了个短会,把洪军的情况和“七雾花综述”的事情全部交代了。 众人听后,皆是心口一沉。 周宝骐一脸担心,“南哥……老洪他……我听说他最近的事情都由葛老师暂代,还以为是师母身体不好他回去陪床了,没想到……” “老江,老洪那边没问题吧?” 魏经天也皱眉,“这分明就是把我们扔出来避避风头,我跟了老洪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江司南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这会儿众人之中最不能方的就是他。 他抿了抿唇,沉声道:“没事的,相信那只老狐狸。” “我们在s大,他反而会束手束脚的。” “我们走了,他才能大展拳脚。” 徐熙媛也出声安慰道:“老江说得没错,就算老洪真的被那个余会计连累,我们只要把这篇综述发出来,也一定能将功补过。” “下面是我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工作安排……”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群肥羊 江司南花了足足有半个小时,喉咙都哑了,才把所有的细节交代完毕。 刚刚坐下,徐熙媛十分贴心地给他推了一杯温水。 魏经天看在眼里,微微皱了皱眉,把手里记录的笔一摔,声线虽淡,却是直截了当切入主题:“那么,老洪有没有和你说说……这次综述的撰写,你为主还是我为主?” 这话一出口,气氛瞬间火药味十足。 其他四个人都把视线投向江司南,屏息凝神,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嘤嘤嘤,又要开始了…… 两个领导神仙打架…… 江司南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温水,余光淡淡扫了一眼原地当鸵鸟的景予安,只当没听出来魏经天这话里的夹枪带棒,淡淡道:“你是组长,你说了算。” “这也是老洪的意思,项目的实验交给景予安,其他人全力攻综述。” “我负责她的实验,你负责主持大家的文献阅读和交流工作。” 众人:??? 不应该啊??? 为什么突然氛围和谐了起来??? 不对,应该是这平头哥,为什么突然转性了??? 魏经天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说法。 其他四人:??? 我年纪轻,没看懂…… 江司南放下杯子,没多纠结这个问题,“老魏,依我看,当务之急不是这个。” “这次的项目,可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语气突然沉下来,众人只觉气氛一凝,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到了他身上。 “老板娘的话大家也听到了。药物基地,她没听过。” “酒店最是消息灵通之地,如果是在城里,那以老板娘的人脉,就算没去过,最起码听也会听说过。” “但她却说,她没听过。” “你们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周宝骐眼神一亮,“在学校内部?太机密了,旁人进不去??” 魏经天却皱眉,“不应该啊,这里离医专路途并不远,又是附近唯一一家看着比较干净的旅馆,总会有学生家长周末来看孩子时,在这里临时落脚。” “看她这架势,干了少说也有十几年。十几年都没碰到字里行间里漏出点消息的学生,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楚岳赟:“是不是那老板娘没讲实话?” 江司南挑眉,“这又不是涉及她商业机密的大事儿,更何况我出手足够大方,若我满意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她没有瞒我们的必要。” 周宝骐皱眉道:“那是什么情况?难道遇上了空头文件??他们为了水论文故意捏了一个药物基地出来??没这个必要吧??” 徐熙媛轻笑,提醒道:“山里。” 江司南打了个响指,“没错。” “药物基地不可能离学校太远,那么大片地,也不可能圈在县镇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 “我猜想,无非也就两个地方,一个是在学校里或是学校旁边,另一个……就是在山里。” 一提到“山里”二字,众人下意识地敏感起来。 江司南继续道:“山里也不可能选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若是真在那里,那我们与‘山里人’的交道,就不得不打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老板娘的话里透露了太多信息,而眼前这几个人,毫无疑问,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肥羊腥膻气…… 徐熙媛就不说了,徐氏集团是苏州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全身上下不是国际潮牌就是自己家的极品苏绣。 周宝骐父母,每回接送他,大奔宝马轮着开……楚岳赟不声不响,游戏本alien顶配两万二起步…… 魏经天手上那块表八万大洋,耳机是airpod;景予安看着像个高中生,行李箱上的鳄鱼标记低调奢华,真有识货打光一照就能闪瞎人眼…… 众人里头看着一身行头最低调的江司南,某日,抬手刷了周宝骐的请客账单,两万七,眉头都没皱一下…… 再一想到老板娘一口一个小畜生,为了钱坑蒙拐骗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 众人心底一阵发寒。 看到这么肥的一群羊,岂有不宰的道理??! 羊毛都能给你薅干净了好吗!! 要是那药物基地真在山上,那基本可以说是群狼环伺…… 这六只大肥羊,就像是被人赶进了狼圈儿里…… 估计连骨头渣子也别想剩下…… 魏经天沉声道:“我们得做好两手准备。” “药物基地不在山上还好,要是在山上……” 他后面的话没往下说,不过众人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江司南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大家有什么想法,还有注意点,现在都可以提出来。” 周宝骐:“南哥,我看我们得去搞点现金。这地方支付宝和微信都没有普及,没有现金我们寸步难行。” 魏经天:“没错,最好是小面额现金,大额整钞容易被人盯上。” 楚岳赟:“还有我们的箱子,贵重物品,尤其是笔记本电脑,ipad,手机这些电子设备,要带进去必须要藏好,绝不能外露。” “身上的外套都换低调点,箱子上鞋子上的标识最好都撬掉。” “要是去了那里,女生不能单独行动,哪怕是上厕所,外面都必须站一个男生放风。” …… 众人七嘴八舌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才最终把细节敲定完毕。 景予安这时突然想起了她那三大包东西,和众人讲了一下。 江司南沉吟片刻,道:“这也不一定是个麻烦事儿。” “若是真要去山里,刚好,我们可以把握这次机会,假扮成支教的大学生,借着送物资的名义进山。” “一方面,借着支教的掩护,我们运东西进去也不会显得那么起眼,而我想,他们也不会去抢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 “另一方面,老板娘的话间,他们似乎和来支教的大学生们,达成了某种默契,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毕竟,要真把大学生吓跑了,以后没人敢来支教,那他们的物资来源就断了。” 魏经天也认同:“没错,杀鸡取卵这种事情,他们应该是不会做的。” 景予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江司南给魏经天递了个眼神,把话语权主动交给了他。 魏经天会意,清了清嗓子,“那既然如此,我就讲一下安排。” “等一会儿,我和老江先去医专探探底,看看这个药物基地在哪里。顺便再找老板娘兑点小面额的钞票。” “老周负责去周围探探风,看看有没有别的关于药物基地的情报。” “至于老楚呢……你就跟着两位师妹去添点生活用品,一来帮师妹们拎东西,二来也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众人要买的东西,现在都可以写一下,微信发到群里。” “等我们回来之后,大家在大厅里集合,一起吃晚饭。” “至于师妹的包裹,就先寄存在老板娘那里,等我们回来再做决定。” 众人皆应道:“明白。” ------题外话------ 下章发糖~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路灯咚 众人的采购需求都发到了群里,唯独江司南,单独发给了景予安。 【景:?】 【景:为什么不发在群里?】 【江:自己贴身的东西,不想经别人的手。】 景予安:…… 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跟小姑娘似的。 但“贴身”两个字,还是让她稍微不自然了一下下。 她想到了他毯子上浑厚的的味道,脸有些烧。 众人再回到餐厅集合时,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钟。 六个人,八菜一汤,算是洗尘宴。 魏经天圆滚滚的大脸上,又顶了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江司南的脸色没好看到哪去。 菜还没开始上,周宝骐便忍不住开口:“南哥,情况怎么样?” 江司南摇头叹息:“糟糕透顶。” “医专的老师说,临近毕业,实验室也忙不过来,没有多余的实验室给我们。” “但是,若我们愿意花五万块,在他们那里做个横向,那他们不仅可以把实验室借给我们,还可以给我们派一个学生当助手。” 楚岳赟直接怒骂出声:“卧槽,什么狗比玩意儿??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周宝骐也惊,“那实验材料费呢??” “也是我们出。” 景予安皱眉:“这意思……是不是我们花五万块,只租个场地还有人手?” 江司南:“还不止,那学生要是进来,哪怕是个横向,都可以拿着我们的实验数据,写他的毕业论文。” “而且,我们出钱买材料。” 周宝骐瞪大了眼睛,“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吗??” “还狮子大开口要五万??!我们经费总共才多少??!” “讲得那么好听,什么租场地派助手的,分明就是想借着我们的项目,给他们养学生!!” 魏经天压了压他的手,给他递了个眼色。 服务生刚好进来上菜。 待她推门出去了,魏经天才继续道:“现下,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借药物基地那里的实验室。” “药物基地,一共有两个。大的在山里,小的在学校里。” “大的药物基地,冬天没有人。” “但那里有宿舍,最多可以住七个人。” “但山里什么情况,我想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去山上,那就必须要一起行动。” 魏经天最后看向景予安,“师妹,实验是你来做,你拿个主意。” “是去学校实验室,还是去山上的?” 景予安为难道:“有没有折中一点的办法?” “若是大家因我身陷险境,我会很过意不去……” 魏经天摆手,“你只选,不要有心理负担。” “虽说实验你为主,但我们是一个团体,肯定是共进退。四个男的在这里,总不见得两个女生都保护不好吧?” 周宝骐:“就是就是,师妹,五万块出去,还只是听个响,后期他们要不要再管我们要水电都不知道……剩下来那点钱,能买几管抗体??” “要我说还不如去山上……” 景予安沉吟片刻,道:“那就听师兄的,我们去山上。” 江司南握筷子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着,小口小口地吃饭。 众人吃完后,江司南对景予安说,“你单独留一下,我们商量一些实验细节的事情。” 其余四人,都回了自己房间。 待众人走后,江司南笑着问道:“想不想去看雪景?” “不是有实验细节要商量么?” “不耽误,边走边聊。” “南方的雪景很难得,领导,给点面子,我陪你走走?” 景予安点头。 江司南问老板娘借了一把大号油纸伞,支在头顶,雪大得很,簌簌地下,落在伞上,声音却很轻。 镇上这个点儿,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点着灯的,除了夜宵摊和酒馆,就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两人沿着长街,就这样慢慢走着。 “老魏的话没有说全,你知道山上的基地,为什么冬天不开放吗?” 景予安:“是不是怕大雪封路?学生困在里面出不来?” “聪明,”江司南赞许道,“我原以为你会说是因为山里人。” 景予安两手插在口袋里,“这里的人,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准则。既然基地建在山上,那就说明,他们彼此的关系并没有差到不可调和的地步……” “但这并不是你涉险的理由。” 他语气里,带了些严肃。 景予安沉默着,不接话。 “若是我一个人,山上便山上,海里便海里,绝无二话。” “但现在不一样。” “安安,你可知我为何一到这里,就向老板娘打听这里的风俗民情?” 景予安叹道:“我知道。” “安安,我不能让你冒风险,一点点都不行。” “无论是出于哪种身份。” 景予安又叹:“可你也听见了,不是我主动愿意,是他们心太黑。” “江司南,我们这属于寄人篱下,要看清楚形势。” 江司南也叹:“我知道,所以我没出声。” “可是就像你讲的,我们原可以有很多办法,和老洪打电话,追加科研经费,或是拉到别的公司的投资……” 景予安摇头,“江司南,我了解你。若是平时,不用我说,你背着我,电话肯定早就打了。” “你什么都没有做,怕是洪老师那里,境况真的不太好吧……” 江司南轻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老师那里,我们的确不能再添麻烦了……”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伞一直朝她斜着,伞面上掉下来几瓣雪花,落在她羽绒服的毛领子上,他抬手,轻轻掸了掸。 这略显亲昵的举动,没想到,她却接受得无比自然。 江司南轻浅一笑。 “老话里说,看美人有‘三下’,灯下,月下,帘下。” “我看,今天倒是可以再补一个雪下。” 景予安耳根发烫,“你这话题转得也忒突兀了……” 他突然往前靠了一步,两人的距离顿时变得暧昧起来。 景予安不太自然地往后缩了缩,他却紧跟着,又往前靠了一步。 景予安没等他再靠过来,先往后退了一步。 背后,突然撞上了什么。 后脑却倏然撞入一片柔软之中。 是路灯。 后脑上,是他的手。 他怕她撞上,先一步护上了。 微凉的空气里,他略显急促的呼吸缠上来,温度却是截然相反,从她的心口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蔓。 伞下的阴影遮住了灯光,却遮不住他眼底的光。 他的浅笑声很低,缠着些许令人心慌的暧昧,凑到她耳边轻轻道: “小心一点。” “领导。” 景予安:……? 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违和感……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属橡胶的 江司南很喜欢这个角度。 以前,他觉得她的下颌角最漂亮,圆润饱满,又线条分明。 现在,从上往下看,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尖,再到唇形,无一不漂亮。 欺霜赛雪的漂亮。 他想起了高铁上毛毯滑过的情形,心绪不是很稳。 脑海里,某些念头控制不住。 那个吻…… 还不够。 景予安不是很适应这种情况,推了推他的胸膛。 那股微妙的违和感迟迟无法消散。 壁咚似乎是霸总该干的事儿……但是这声领导叫得…… emmm…… 真是说不出的微妙。 景予安推了他两下,没推动,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江司南故意装不懂。 手顺过来,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 就多养了个小女儿呗。 简直是操碎了心。 “有没有后悔。” “什么?” “这个项目。” “怎么突然这么问?” 江司南的声音轻飘飘的不着力,“我怕你后悔签字。” 一语双关。 景予安这次听懂了。 她心口蔓出一层涩来,手上推他的力道也软了几分。 “呃……这种事情,你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料得到。” “再说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普通人,也想不到要打听什么的吧……要是没有老板娘的情报,我们的局面会更被动。” 江司南又靠得近了些,空气里,铺天盖地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唇描在她的碎发上,她的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他…他要干嘛…… 想法还没从脑子里完全冒出来,他微凉的唇瓣,就覆上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 景予安一紧张,手上下意识地揪住了什么东西。 他循着他心里的念头,任由它放肆生长,一点一点,往下再往下,啄上了她的眉毛。 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的呼吸拂在她眼镜上,雾气缭绕,熏得她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只好紧紧地抓着手里的东西。 江司南的唇描到冰凉的眼镜框上,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声音有些哑,“小汤圆儿,你再不放手,下半辈子可能要守寡了。” 景予安懵了一懵,“啊?” 他低头,抓着她的紧抓着他围巾的手,轻轻吻了一记,声音里满满都是无奈。 “我快要被你勒死了……” 景予安:…… 她触电般地缩回手,猛地推开他,气鼓鼓地别过头去,“谁叫你……你要这样的……” 江司南不语,只是含笑望着她。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回去。” 两人又恢复到了刚刚的样子,一个撑着伞,一个插着兜。 就是插着兜的那位,脚步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 晚饭景予安没吃多少,这会儿出去逛了一圈,有点饿。 青柠檬的拐角处有家馄饨店,晚上食客很少,但鲜香的味道,却顺着白雾飘出来,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拉了拉江司南,“我们去吃碗馄饨好不好。” 她嗓音软,讲好不好的时候更软,撩得他心痒痒的,对她的要求无有不依。 “好。” 他收了伞,为她推开门。 热气一烘,伞面上的霜全化成了水珠子,湿哒哒地淌到地上。 他把伞靠在门后,她已经先一步跑到柜台那里,回眸一笑,“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江司南眉眼温润着应:“好。” 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眼神粘她的背影上。 她回来时脸上被空调吹得红扑扑的,眼睛浮着流光,不是很敢看他的眼睛。 他脑海里,不知怎的,浮现出四个字。 烟视媚行。 他的脸不可控制地烧起来。 像是如他的吻一般,想动又不敢,只好打了个无关痛痒的擦边球。 “小姑娘,我们这里有酒酿圆子,问问你男朋友要不要?” 景予安看向江司南,只片刻,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把头转回老板方向,纠正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老板一愣,“不好意思,眼拙了眼拙了,没想到两位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居然已经结婚了?” 景予安:…… 确实够眼拙的。 这狗男人跟我哪里配了?? 她还欲再开口,对面的男人先传来一声低笑。 说幸灾乐祸嘛,也不像。 说他是解释吧,更不像。 这狗男人恨不得将错就错下去。 景予安面带微笑,桌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江司南:…… 说好的脾气温软小汤圆儿呢,合着里头是个鳄鱼馅的?? 老板呵呵笑道:“老头子眼拙,眼拙,今儿两位要是点两碗,我算你们一碗的钱。” “多出来的一碗,算是我恭喜两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江司南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没待她反应,直接抬手道:“那就两碗,谢谢老板。” 一语双关。 “谢谢”两字出口时,江司南特地含笑着,多看了她一眼。 桌下,另一只脚又一痛。 他甚至感觉到,她故意用力碾了一碾。 江司南无辜地眨眨眼,压低了声音。 “我这也是在做好事啊……” “酒酿加热之后,不能放到明天,会有一股酸味,就不能吃了。” “这老板很明显是今天生意不佳,酒酿还剩下不少。” “我们现在买,真的算是做好事。” 景予安鼓了鼓小脸蛋儿,“我又吃不掉,到时候还不是一样,浪费粮食。” “你不点,他倒掉更浪费。” “没事,等会儿你要是吃不掉,我来解决。” 然后,景予安看着他姿态优雅,实则毫无障碍地吃完了一碗馄饨,加一碗酒酿圆子。 连汤带水,涓滴不剩。 如果景予安是只纯种的娇软文科妹纸,那她说不定会掩唇惊一惊,哥哥食量好惊人。 如果她是只彻头彻尾的女汉子,也许会拍着他的肩膀,比个大拇指,够爷们。 但可惜,都不是。 作为一只彻头彻尾的纯种药理女……景予安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什么稀有物种,连连称奇。 景予安:“你家膀胱……属橡胶的?” 景予安:“弹性这么好??” 景予安:“睡前喝这么多汤,晚上不会被憋醒吗???” 江司南:……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似笑非笑的老板,无奈地望了望天。 所以,单身什么的…… 其实,都是有理由的吧……? …… 大雪足足下了两天。 气温持续低迷,街道上的雪,怎么也化不干净。 几人早就定好了计划,去医专开好了门禁。实验器材的单子也列好了,就等着前往“山上的实验基地”,实地看一下还需要哪些东西即可。 按照魏经天的计划,第一次去,大家都不要带太多东西,而是假扮成支教的大学生,先去探探底。 ------题外话------ 理了理后面的大纲,实话讲我怕被封…… 第一百四十章 哪种比较不猥琐? “山哥,这后面的学生一个个长得跟悍匪似的,前面的男老师却这么弱不禁风…你说,这算不算一大奇事儿?” “哈哈,那点子看着比我还硬,也不知道那老师怎么震住的,有空我还真想和他们练练。” “我看你比不过他们,人家可是敢猎山猪的猛人,真枪实弹不来虚的……” “啧,说得我家沙袋是虚的一样,就你这小身板儿,我一手一个……” 去时大家伙儿心口都沉甸甸的,但经过一番友好深入交流,尤其是在那老师表示可以一路绿灯之后,众人的心情都松快起来。 虽然,根子上可能是因为听说了他们会捐一大包东西。 “药物基地?不远,离我们不远,再往前走个几里就到了。” 众人都属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除了楚岳赟是个健身狂人以外,其他人这几里山路走完,基本累得够呛。 景予安和徐熙媛两人互相靠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肩上的东西全到了江魏二人手上。 远远看着,是一栋有些年代的平楼,有两层,白墙白顶——雪还没化干净,几乎看不到底下的黑瓦。 众人到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 太阳高照,屋顶上的雪化了,顺着屋檐挂下来,凝成的大冰棱子很是粗壮威武,差不多能接到地上。 在南京城里看惯了高楼大厦的众人眼里,也就衬得这房子愈发低平矮小。 江司南十分心疼地从包里翻出保温杯,替景予安拧开。又将门禁卡扔给在座唯一有战斗力的楚岳赟,“老楚,你先去看看。” 楚岳赟推开门。 骤然间,乌云罩顶。 “卧槽……?” “噗,噗,噗” “这有多久没打扫了?” 这是一间小会议室,里头凌乱不堪,桌子上堆满了文件,所有东西上面,都盖了厚厚的一层灰。 周宝骐紧随其后,扫视了一圈,“这地方怕是有几个月没住过人了吧?” 魏经天:“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只说冬季不开放。” “现在看这情况,就算开放了,也不像有人在这里做研究。” 楚岳赟抹开文件上的浮灰,简单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这还是三年前的文件。” 魏经天:“文件的事情等一会儿,我们先去看看实验室。” 旁边的实验室也是一片狼藉,不过灰尘少了许多。 大部分器材上面都有防尘罩,打扫起来会比会议室简单许多。 周宝骐突然道:“山哥,这里怎么没有厕所?” “我快憋不住了。” 楚岳赟:“出去草丛里解决啊,这里又没有摄像头。” 周宝骐脸一僵,“山哥……今天外面零下六度,换你你掏吗??” 徐熙媛轻笑,“看这布局,应该是楼下两间,楼上两间的‘田’字型。楼下是会议室和实验室,那楼上一定是宿舍,说不定有卫生间。” 周宝骐赶忙抢过他手里的门禁卡,头也不回的冲出门。 三分钟后,他回来了。 但脸色,却好像仍在便秘当中。 “魏…魏哥……” 魏经天眉头一皱。 这叫法,谐音于某些时间敏感型男用药物。 非正式玩笑场合轻易不叫。 但配上这副便秘的表情,这到底几个意思,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什么事?” “楼上有两个宿舍,可只有一个卫生间……” 魏哥松了一口气。 “这地方小,可以理解。” “可是……这个卫生间……它的门是开在其中一个宿舍里的……” “那也没关……等会儿,什么意思??” “它…它不是公用的啊……它是一个房间里面附的独立卫浴……” 众人:…… 哦吼,你是不是没听懂? 那行,我简单一句话解释一下。 你觉得……女生进男宿舍洗澡,和男生进女宿舍洗澡,它哪一种……听起来比较不猥琐一点?? …… 江司南:“咳咳……这种事情,还是女生先选吧?” 楚岳赟:“南哥说的是。” 周宝骐:“附议。” 魏经天:“咳咳……实验以师妹为主,师妹先…师妹先……” 徐熙媛:…… 景予安:…… 宿舍是一大一小两间,大的放了五张床,小的放了两张。 其实本来应该是一个大套间,后来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中间被人用三夹板隔断了。 其实只要,声音大一点,什么都能听见。 卫生间在大的那间里,有个蹲坑,还有一间小淋浴间。 另外一间小间,则是连通了小厨房。 煤炉燃气灶油烟机一应俱全。 大块大块黑乎乎的油垢从墙上倒挂下来。 景予安和徐熙媛暗戳戳地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要这间小的。 景予安:“我们选小的,不过你们要帮忙打扫卫生。” 江·工具人·司南:“没问题。” 徐熙媛:“分好以后,我们负责做饭,端到楼下会议室吃,没有我们允许,你们不许进来。” 周宝骐、楚岳赟:“好的媛姐!” …… 外面的草药种植园早已荒草丛生。 那稀稀落落的篱笆,只有上面生锈的铁荆棘,似乎在对人诉说,这如今连山鸡也拦不住的豆腐渣工程,昔年是何等英武雄发。 魏经天:“……同志们,你们觉得,这里面会有七星草吗?” 周宝骐:“……草不是挺多的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它就找着了呢?” 楚岳赟:“卧槽!!!你们都离远一点!!这架子要倒了!!!” “pong——” 一声巨响。 支着“凤阳医专药物中心实验基地”牌子的铁架子,轰然倒塌。 溅起一层浮灰,糊了三人满脸。 三人:…… …… 周宝骐:“我们不是去做实验的,我们是去开天辟地的。” ——摘自江司南回忆录《予南安》 …… 这里有煤气灶,却没有煤气罐。 可能是怕回来开门的时候被人连罐子带人一起端了。 好在煤球还能用。 众人从实验桌的抽屉里,翻到了打火机,避免了一场“钻木取火”的祭天大典。 水管里,流的都是井水。增压泵打到楼顶上,囤在水缸里,顺着地心引力流下来。 水质不详……众人最后放弃了饮用,并决定下次回来的时候,给实验室的净水机换个滤芯。 总之,等众人简单打扫完,重新返回到“青柠檬客栈”的时候,景予安已经累得,连某人占便宜的行为,都懒得推开了。 ------题外话------ 下周有空写加更,推荐票收藏走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袋干酵母 “南哥……你想想办法啊……” “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 四男将二女送回房间,在魏经天和周宝骐的房间里小碰了一下头。 周宝骐瘫在床上,四仰八叉,动都不想动。魏经天也靠在床头,神色恹恹。 江司南和楚岳赟境况还好,只是瘫在椅子上——床上不给躺。 “宝马,我也没想到,这环境居然能恶劣成这样……” 周宝骐:“要不然我们还是五万块月租识相点呗?贵就贵一点,人不遭罪啊……” 江司南:“我算了一下,经费不够。230μ和80μ的梯度剂量都要做,抗体至少要买掉七万多。这还不算中途失败了,要重新买试剂的。” 周宝骐抓过了枕头,蒙住脑袋,哀嚎一声。 “哇——要不要这么惨??” “不然我们去杀杀价?” 魏经天皱眉:“人家医专,一个院一年的科研经费才几十万,我们手头的钱,抵得上人家一个院的吃上一个月,你说,他们会怎么对我们这种肥羊??” 楚岳赟:“老魏讲得有道理,我总感觉,他们这次要把我们关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就是为了逼我们妥协。” “凤县的人均月收入才三千出头,十万块,一笔巨款。” 江司南叹息一声,“暂且忍忍吧,两个小姑娘都没叫苦呢,我们四个大老爷们,总不见得还比不过两个小姑娘吧?” 楚岳赟一拍桌子,咬牙道:“譬如当年刚开国那会儿的科研条件,或者被老洪外派到非洲,也就一个月,咬咬牙就过去了。” 魏经天拍板:“那里生活必需品缺的不少,来回也不方便,我们下次直接叫辆车,过去。” “接下来一个月,出入不便,我们要好好囤点东西才行。” …… “见鬼!” “这‘山里人’到底什么来头??” “滴滴开三倍价都拒载???” 魏经天一连被鸽了三单,圆滚滚的大脸都气方了。 另一头,周楚二人则是凑在江司南旁边,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楚岳赟:“南哥,我们真要去凤阳小学支教吗??” “项目时间已经很紧了……” 江司南沉吟片刻,道:“去,我们有六个人。而且文献阅读要比实验自由一点,你们在哪里都可以看。” 他看了一眼原地快要爆炸的魏经天,又道:“而且,看这个情况,我们接下来一个月,多半还要仰仗‘凤阳小学’的运输车,不然,就只能靠11路了。” 周宝骐皱眉,“南哥,我们去是没问题,但是师妹和媛姐怎么办?” 江司南:“师妹要做实验,至于小媛,小学里的情况还不明朗,你放心让她一个女孩子去?” 周宝骐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南哥舍不得媛姐。” 江司南:…… 这事儿我到底是解释好呢,还是不解释好?? 你要是鸳鸯谱点到小媛头上,我家小汤圆儿吃醋怎么办?? 嗯?? 不对啊,她吃醋不是更好吗?? 他突然想通了,看了周宝骐一眼,默默地把解释的话吞了下去,“还是我们几个男生轮流去吧?一次两个人,不要单独行动。” 周:“晓得。” 楚:“明白。” …… 众人最后,是老板娘开车送的。 一路上,她老人家碎碎念个不停,大意是,那地方野得很,没事尽量别和山里人打交道,支教也最好不要住那里,她青柠檬客栈里,有的是房间给他们。 那时,众人听后,还只是觉得这老板娘是在招揽生意,一笑也就过了,并未深想。 六人到后,手忙脚乱了好几日,才逐渐适应了这种手机信号时好时不好的鬼地方。 对楚岳赟这种网瘾少年来说,这里简直是祖传戒网中心。 几里路之隔的凤阳小学,信号倒是很不错,于是他打了个申请,成了去和“山里人”打交道的“职业保镖”。 山里很冷,寒风能顺着领子灌进去,刮到人的骨缝里。穿着羽绒服的景予安,套不上自己的白大褂,每次都是借着江司南的穿。 借得时间久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洗完了再给他送回去。可没想到,他隔夜就自己先洗完了。 江司南:“领导,你总要让我表现一下吧?” 吃完饭,景予安正要刷碗,某人十分有眼色地抢先一步,占据了大半个位置。 江司南:“领导,你不要抢我的功劳!这可都是印象分!!” 景予安:…… 晚上睡觉前,某人鬼鬼祟祟地扒在房门口,景予安从后往前拍了拍他,“你在这里干吗??” 某人一激灵,看清楚来人之后,宝贝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热水袋,用毛巾卷好了,交到她手里。 江司南:“领导,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我。” 江司南:“24小时贴身服务,记得给我加分哟~” 景予安:………… 第二天,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热水袋压在她胸口。 景予安:…… 完蛋,我好像不能直视它了,怎么办。 慢慢地,景予安发现,这个狗男人,对她生活上的细节简直精致到令人发指。 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桌面理得干干净净……这还不算,s大就见识到了。某一天,她甚至从他的私人藏品里面,发现了…… 一袋干酵母。 景予安:??? “你准备用它来给你的肚子打打气,然后好上去和太阳肩并肩吗??” “你肠胃那么差,不备酵母,难道要我跑到山上去给你挖香附(一种主要分布在浙江的,能治疗胃胀气的药物)??” 景予安哑然失笑。 说不感动,都是假的。 她自己都能意识到,在一天当中,她脑海里有越来越多的时候,都充斥着这个男人的影子。 他正想方设法地一点一点侵入她的生活,侵入她的习惯,最终侵入她的内心,牢牢地刻下一道印痕。 只有一样,他就和来的第一日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就是他每次,都将暧昧点到为止。 吻落在额头上、眉毛以上、手上。 嘴上花花,却从不逾矩。 ------题外话------ 背景最后一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骗子 2018.01.08。 这天起床,江司南的右眼皮就隐隐跳个不停。 心口也闷闷的,总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楚岳赟和魏经天出去支教了,基地里只有四个人。 也是这天,江司南和景予安翻完了种植园的最后一块地皮。 “有收获吗?” 景予安摊开手,“今天只找到一株,还是死了的。” 江司南皱眉,“算上这个,我们一共找到了十三株活的,你实验够吗?” 景予安摇头:“我不确定。” “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现在种也来不及了。要实在不行,那我也只能去山上看看了。” 景予安第一反应是拉住他,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我节约一点,应该够。” …… 上午,景予安有效物质提取刚做了一半,“啪嗒”一声,跳闸了。 江司南把闸门重新拉回去时,景予安听到了极细微的“卡擦”声。 下一秒,试管“啪”一声炸得粉碎,酒精灯上“轰”地窜出一丛火苗! 眉上一痛,景予安下意识地摸上去,隔着手套,摸到了一股暖意。 是血! 飞溅的玻璃,在她眉毛上方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鲜血淋漓。 江司南回来时,看见的就是一副“血流成河”的景象。 血在眼睛上,糊成了一片。 他三魂惊掉了七魄。 “怎么回事??!” “小汤圆儿??!” 景予安像是刚刚回神一般,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事,只是炸管了。” 江司南心疼得不行,捧住她的脸,细细检查伤口,一边碎碎念,“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里仪器本来就年久失修,加热的时候不要直接接触外焰……” “真空泵也是垃圾得不行,才停了一下就气压不稳……” 景予安一直沉默着,任由他捧着脸,没出声。 乖巧又安静。 伤口只有一道,不深,里面也没有玻璃碎渣。 江司南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拿创口贴。” “这里等我回来收拾。” 景予安点点头,道了声谢。 等他回来时,桌上的碎片已经没有了,她愣愣地靠在桌边,看着自己手上的一抹红,神情有些呆滞。 江司南走上前,拆包装撕封条贴创口贴一气呵成。 对于他这种微操大师级的人物来说,就算不看着正脸,贴歪,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司南就算是再直男,也看出来她这会儿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揽过她的肩,把人圈进了自己怀里,语气又软又宠,带着些哄小朋友的意思。 “不是让你等我来收拾吗?” “我家小汤圆儿这么贤惠的吗?” 景予安一反常态,没有推开他,反而很乖顺地窝在他怀里。 就是眼神有些茫然,似乎魂儿不在她身上。 江司南实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搂着她,轻轻叹气。 “是不是吓到了?” “我刚刚语气不好,我道歉。” “这里实验器械材质都差,我不是说你操作不行……” 景予安盯着手里那一抹刺眼的嫣红,突然道: “江司南,你说,我是不是差点就瞎了?” 这话接得牛头不对马嘴的。 江司南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抢先一步,把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 “不会的,别乱讲。” 她这么安静……原来是在后怕吗? 那刚刚的冷静和淡然……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他手臂收得有些紧,温暖顺着胸膛传过来,连同他身上浑厚的荷尔蒙气息,她脑子终于慢慢回暖。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讲了什么。 耳根有些烫。 “我……我没事啦,你可以放开啦……” 江司南没动。 下巴上胡茬扎人,戳得她浑身不自在。 “不是……我其实是想说,我好幸运哦。” “你看,离得这么近,都没伤到我眼睛,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江司南没笑。 他笑不出来。 眼神有点深,下颌角崩得紧紧的。 他莫名想起了那一日,在门口偷听到的那些话。 想起了她在钢琴室里,对他的解释。 他原本是相信的。 但这一刻,他却突然开始怀疑起来。 是不是从一开始,她的淡定冷静,大气坦然,就是她的保护色? 这些天里,他看到她洗碗洗衣服时冻得通红的手,本就愧疚得不行。 是他让她签的字,带她来的这个项目。 他抢着一切机会做事,一方面是怜惜她,另一方面,也是弥补自己的愧疚感。 他问过她一次,后不后悔。 他记得,当时她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自信满满地回:“当然不啊。” 好像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乐观又坚强。 他心里慢慢地好受了许多。 但是……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好像被骗了。 这就是个小骗子。 他抿了抿唇,眼底的愧疚几乎要把自己淹没。 他松开她,把她的头掰正。 “景予安,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懂事。” “你可以跟我哭,跟我闹的。” 景予安默了默。 她突然很一本正经地抬头看他,问了一个很一本正经的问题。 “懂事不好吗?” “还是说,你比较特别,特别喜欢不懂事的人?” “安安,你是个女孩子。” “遇到这种事情,怕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丢人的。” “你……” “可是你还在旁边啊。” “我怕什么?” 小骗子的眼睛很干净,澄澈无辜,似乎能一眼望到底。 若换了其他时候,他听到她这么讲,他会开心到原地发疯。 可现在,他却哽得不行。 这小骗子又开始了。 她连自己都快要骗过去了。 他突然不是很能形容此刻的感觉。 泄气、无奈,又混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好像情绪与理智割裂开,冷眼旁观着自己,扮演着一个成熟的大人。 她语气温软,他却脸色铁青,盯着她,目光灼灼,一言不发。 景予安叹气,“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想那么多。” “我就是…就是反射弧长了一点,刚刚有点懵而已。” “而且这伤口很小的,你创口贴还没到呢,血已经凝得差不多了。” “我凝血能力一向好……” 伤口上,突然覆上了一抹温热。 痛里混着麻麻的痒。 她到嘴边的话,突然就顿住了。 “小骗子,我特么这辈子,怎么就栽在了你手上。” ------题外话------ 王炸预警??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眼镜和护目镜 江司南的唇瓣贴在创口贴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似蕴着一层薄怒。 景予安却突然失笑。 他听得懂她的故作坚强,她也听得懂他话里的无可奈何。 以前她不太明白,这个男人落吻时,为什么总喜欢跟她的发际线和脑门过不去。 这一刻,她突然悟了。 那是怜惜。 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是把自己的感情揉碎了,深埋心底之后,戳出来的新鲜芽尖。 无意间,也在她的心口,戳出了一道极细极细的小口子。 透进来一缕温暖的阳光。 她突然抬起手,轻轻揽住了他精瘦的腰。 气氛在一瞬间,重新跌回暧昧。 他后背一僵。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要是这次真的瞎了,你会不要我吗?” 她问得很轻,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抿着他衣服上的一搓软绒,看着温顺又乖巧。 回答她的,是骤然收紧的双臂。 “我负责。” “我带你来的,我一定负责到底。” 他的吻汹涌而至,密密麻麻,顺着额头一路往下。 景予安闭上了眼睛。 细软的触感落地皆为滚烫,他的呼吸先漫上来,激起一阵酥麻的颤栗。 眉毛终于不再是终点。 他吻着吻着,力道就不自觉地开始放轻。 对着她,他总是用最狠的姿态,干着最怂的事。 上来态度凶得很,也是他第一个先化成绕指柔。 他气息里混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 沿着下去,是鼻梁,鼻尖,然后是……景予安没有推开他,只是紧紧抓着他身侧的衣服,小脸绯红一片。 他薄唇落上她的唇上时,两人的镜框,“咔”一声,磕出了一道轻响。 景予安吓了一跳,瞬间一个机灵清醒过来。 猝不及防被推开的某人还有点懵:…… 景予安强压住一百八十迈的心率,左看右看打着哈哈,“啊……那个,我这次把实验搞砸了……材料会不会不够啊……” 江司南默不作声地回味了一下刚刚绵软的触感,心底暗骂一声。 艹,这碍事的眼镜!! …… “你要上山??!” “不行,南哥,这也太危险了吧!!” 江司南:“我不去深山,只是在附近看看。” “刚刚停电,真空泵压力不稳炸管了,我们损失惨重,四株草直接报废。” “本来材料就不多,这下连三次重复实验都不够。” “而且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天气好,明天又要下雪,今天再不出去,明天就没机会了。” 徐熙媛也摇头,“不行,山里地形你不熟,我们也没有向导。还是等老魏和老楚回来之后,再商量看看。” “雪不是只下两天吗,到时候等雪停了,我们大部队去,也有个照应。” 江司南皱眉,“雪是下两天没错,可雪化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我怕等不到那时候,实验就要被迫中断了。” 徐熙媛沉默了。 “你们放心,我只在附近走一下,九星草喜阳,我顺着阳坡找找看,不进密林。” 周宝骐放下碗,“那行,南哥,下午我陪你走一趟。” 江司南看了一眼二女的方向,摇头,“不行,你得留下。” “两个女孩子呆在这里,万一出事,谁也担不了这个责任。” “可是你一个人,万一……” “我陪他去。” 一向默不作声的景予安,突然插话。 江司南:“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因我而起。” “是我实验失误,本来就应该我去。” 徐熙媛瞅出了些苗头,唇角微勾。 “老江,反正你也不走远,就在这附近。我看师妹今天早上也吓到了,不如你就趁此机会,带着她出去散散心,换换心情?” 周宝骐:? 媛姐是怎么回事?? 放任我南哥跟师妹单独出去?? 江司南:“可是……” 景予安捂住了心口,“师姐说得对。我今天早上吓到了,要出去散散心。你拉我进的项目,肯定要负责到底的!” 江司南:…… 周宝骐:?? 这操作,我为什么看不懂? 他一直懵圈懵到两人出门,才转头对着徐熙媛疑惑出声,“媛姐,你为什么放我南哥和师妹单独出去?” 徐熙媛轻笑。 “我要不找个人看着他,你觉得,他会不会背着我们,一个人去冒险??” 周宝骐茅塞顿开,恍然彻悟。 看看,什么叫小两口! 还是我媛姐了解南哥! “那为什么是师妹?” 徐熙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挑了挑眉,但笑不语。 …… 绕过一个小峰,江司南看了一眼身后。 看不到基地了。 他不声不响地靠近了身旁的小汤圆儿,趁她不注意,偷偷抓住了她的小手。 景予安下意识地一缩,但他抓得很紧,没成功。 景予安转头瞪他。 江司南看向远方,绷得一脸正经。 唇角微翘的弧度出卖了他。 景予安无奈地轻叹一声,又做贼心虚般回头瞄了一眼,看不到基地了,才放下心来。 江司南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轻笑一声,趁她分心,五指滑进了她的指缝。 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炽热的温度顺着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与她冰凉的小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沉稳有力,隔着一层手套,在这漫山遍野的荒芜之中,给了她迈步向前的勇气。 她突然轻笑。 其实,安全感这种东西,他早就给了。 不然,现在她为什么现在一点也不害怕? …… 上一场雪,才刚刚化得差不多。阳坡上只留下稀稀落落几点白星。 江司南看看脚下,又看看旁边的人,心口涌上来的全是满足。 偌大一片荒无人烟的景致,他牵着她,竟走出了一段岁月安稳的感觉。 山上的风不大,暴风雪前,只是气压低下来,还没有交错形成对流。 雪后的山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脚下,踩过枯枝败叶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响。 白雪埋葬了一切生机,连同未知的猛兽,毒舌和虫子,都一起沉寂。 他才能放心地带着她出来。 欣赏这旷野四合的美好景象。 她戴着一副很阔气的防风护目镜,包住了大半张脸,大红色的围巾衬得脸色红润,肌肤愈发白皙。 一开始,他看她穿着这身出来,心口很是郁闷。 mmp,一副眼镜就够了。 她居然还戴了一副豪华加大版滑雪护目镜??! 有这么不待见我吗??! 他绝不承认他带她一起出来时,满脑子都是荒山野岭,孤男寡女…… 咳咳,别想歪,就是冰天雪地里接个吻而已。 把上午没来得及补完的给…… 可当他看见她戴着了这么一副眼镜之后……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咔嚓咔嚓”的声音? 没错,那就是我梦破碎的声音…… ------题外话------ 咳咳……开胃菜开胃菜。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险情 景予安的手,摸到了一股滑腻腻的湿热。 她心口一沉,举起手,借着缝隙里露出来的零星光亮,看清楚了手掌心里的东西。 瞳孔骤然收缩。 是血! 他流血了?! “江司南??!” “你怎么样??!” “你回答我啊?!” 她尾音都是颤的。 他没有立刻回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她瞬间慌了神。 “咳咳……我没事。” 江司南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人听着还算清醒。 景予安松了一口气。 脑海里,她记忆有些混乱。 她原本好好走在路上,突然之间脚下一空! 当失重感重新消失时,她才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是陷阱? 山里人捕野猪用的吗?? 挖这么深??! 江司南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但可惜一只手力量不够,被她一道带了下去。 他只来得及在落地前,搂着她的腰微微调整了一下落地角度。 她清楚地听到了他的闷哼声。 “我没事儿。” 他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感觉,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到?” “我没事。” 这个坑很深,足足有两米五。半径却不大,景予安扶着泥墙,刚刚准备站起来。 下一刻,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 “怎么了??” “我脚踝好像扭了一下。” 江司南一急,扶着墙也想站起来,他一动,背上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重新跌坐回原地。 那是他背后的竹篾筐,已经完全被压得变了形。竹蔑弯折,有两条格外锋利尖锐的,刺穿了他身上的衣服,深深地扎进了他身体,一动,就翻扯出一大片翻卷的皮肉。 血顺着他衣服的下摆挂下来,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他抬手,自己也摸到了一阵湿意。 不妙…… 相比于他这幅惨状,景予安的境况可以说是好了太多,她只是原地活动了一下,原本钻心的疼痛,渐渐好了许多。 她重新站了起来,摘下护目镜,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情况到底有多糟。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圈就红了。 “江司南,你……” 江司南却很冷静,抓着她的手,压了压自己的喘息声,“安安,你听好。” “我接下来讲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认真听。” 他讲话时,牵动了背上的伤口,断了一断。 “你包里有刀……等一会儿……找准位置,闭上眼睛……直接砍断竹篾……” 景予安的手抓上了背后的书包,拆拉链的时候,抖得厉害。 “我的伤口在背阔肌和斜方肌之间……再深一点就是胸背神经……” “直接拔出来,这里没有处理措施,可能会失血过多……” “你得把竹篾砍断……留节留得长一点,方便医生处理……” “你下手的时候……一定要稳准狠……” “不然……伤到了神经,我可能以后,左右肩就要不平了……” 景予安咬唇,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我知道……我一定……” 江司南扯了扯嘴角,“哭什么,死不了。” 他右侧半边身子不能动,只好用左手抓过她的手。 他失血有些多,手心的温度已经不复从前。但她的手心却比他更冷,滑腻一片,全是冷汗。 他抓过来吻了吻,强撑起一股力气来,抓着她的手,贴在他自己的脸上。 “安安,别怕。” “我不会有事的。” “你只管下手,别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景予安将自己的眼泪努力憋回去,回了他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抓着刀柄的手一直在打滑,单膝跪地。 左手顺着他的后颈绕过去,抓住了深深扎在他身上的竹篾。 有两根。 江司南比她还紧张。 双唇一寸之隔,就是她的丰盈柔软。若不是背后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这会儿已经不知道心猿意马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微微抬头,能看到她漂亮的下颌角绷出了一道僵硬的弧度。 她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把所有眼泪用力压回眼眶底下,不让它们模糊自己的视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江司南,我要开始了。” “你等会儿要是痛,就抓着我。” “你千万不要动,不然……不然我会抖的……” 明明是那么没把握的话,他听完,却不知怎么的,心口突然间安定下来。 “好。” 他应。 小汤圆儿,我的命在你手里。 我很放心。 竹篾上染了血,根上开始,渐渐发黑。 她咬着手机,照着那个黑暗的角落,看准了位置,狠狠心。 手起刀落! “咣当”一声,刀子落地。 江司南只觉得伤口处传来一道大力,震颤与撕裂感并存,他一口咬上了她的围巾,肌肉收缩,绷出了一身冷汗。 片刻,痛感稍霁,他虚弱地靠在她肩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景予安这才像刚反应过来一样,搂着他的脖子,泪水彻底决堤。 “江司南……你撑着点啊……” “我马上带你出去……” “你才说好要对我负责的……” “你不能赖账……” 他心口蓦地一软,抬起有些虚软的左手,抹去了她脸颊上的眼泪。 “好,我不赖账。” “扶我起来。” “我们回去。” 他借着她的肩膀,慢慢地站起来。 他这才感觉到,他身上所有的情况。 竹篾自下往上,几乎划开了他小半个后背,最终停留在背阔肌上。 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小擦伤。 她手起刀落,直接斩下了连接的竹篾,没有了撕扯感,他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他站起来,左手抬起,量了一下这个坑的深度。 他身高一米八二,踮起脚来堪堪可以够到边沿,目测应该在两米五左右。 他突然的动作,景予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按住他,“你别动。” “你要什么直接开口,我来。” 明明是那么正经的话,江司南却突然生出了些逗弄的心思。 “什么都可以?” 景予安:“什么都行,只要你不动。” “那……早上没做完的事情……也可以吗?” 景予安愣了一愣,继而突然瞪大了眼睛,眼泪蓄在眼眶里,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滑稽得很。 江司南失笑。 就在他以为,她会面红耳赤,又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时,他的唇瓣上,突然贴上了一抹温软的咸腥。 他不可思议地僵在了原地。 她踮起了脚,吻得很青涩,只是双唇相贴,他的耳畔却像有万千烟火同时盛放,瞬间炸空了脑海里的一切。 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想搂过她的腰,右手一动,牵动了伤口,身体一僵。 景予安以为是自己的动作牵到了他的伤口,赶紧往后缩了一步,眼底满满的全是担忧,“你没事吧?” 江司南:“啊……挺好的……我挺好的……没事啊……怎么会有事呢……” 景予安:…… 她在他胸口锤了一记,把头埋回了他的颈窝,声音里满满的都是颤。 “江司南……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的人了……你要活下去……要对我负责的……” 她这一吻,几乎是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担忧,害怕,希望,寄托,祈祷,通通都落在这一吻里。 像是溺水的人,拼尽全力,为他渡了一口救命的氧气。 又像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急切地证实着什么,回应着什么,蛮横又不讲理地订下某种约定。 他舌尖略过自己的唇瓣,双目重新绽放炽热的华光。 他抬头,看了看天际缝隙里漏进来的光。 又看了看怀里的她。 胸口喷薄出从未有奔腾过的勇气和热血,四肢百骸里,像是重新注入了新的鲜血。 他低低地,郑重地,应了一声。 “好。” 等着,小汤圆儿。 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我一定一定,为你好好活下去! ------题外话------ 咳咳,晚上我有空的话,应该还有一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百八十个男朋友 “再撑一下下,马上就到了。” 江司南的境况很不好,非常不好。 血混着冷汗,几乎浸湿了他大半身衣服。风一吹,寒气沿着他浸湿了的衣摆,拼命往骨缝里钻。 他挣扎着从坑底爬出来时,伤口崩开了,伤上加伤,再加上湿衣服增加了蒸发,冻得嘴唇青紫一片。 景予安用围巾简单绑住了伤口,时不时地停下来,喂他喝一些热水,揉搓着他衣果露在外的皮肤,保持体液的同时,也保持他的体温。 他上半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文弱的骨架背着他一个一米八二的大男人,摇摇欲坠,看着很是触目惊心。 可她就这么撑下来了。 看着瘦瘦小小一只,身体里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力量。 江司南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牙齿抖如筛糠。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安安……停一下,我走不动了。”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他的身体快要到极限了。 景予安不敢把他放到地上,怕再起来的时候会牵到伤口,一手环着他精瘦的腰身,一手拧开了保温杯。 还好,她买的不是很繁琐的款式。 他润了润喉咙,热水温暖了他快要冻僵了的五脏六腑,他才算是感受到了片刻生机。 “江司南,快了,我们已经走完了大半的,再绕过这个峰,马上就能看见师姐他们了。” “到基地就好了,我备了常用药,马上帮你处理伤口……” 她拍了拍他的脸,感受着脸上一点一点褪下去的温度,绝望一点一点地蔓上心尖。 旷野四合,手机上只有一丝丝微弱的信号,打不通任何电话。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抱着他,不断鼓励他。 “江司南,你再撑一下,再撑一下马上就到了……” 江司南摇了摇头,强忍着阵阵晕眩感,努力保持自己的声线平稳。 “休息一下吧……我走不动了……你陪我……讲会儿话吧。” 景予安眼眶一红。 她吸了吸鼻子,尽力压着心口的颤,“好,你想听什么。” 旷野是极深远的安静,她明明离他很近,那声音却像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悠远飘忽。 江司南苦笑。 听力下降,这是休克的前兆。 他的血压已经低到了临界值。 这次,自己是真的到极限了。 “你笑什么?” “小汤圆儿,我想问你件事儿。” “你问。” “你说……你要是没有遇到我……你会不会……一个人孤独终老啊?” 景予安:…… 都什么时候了,这个狗男人还要皮??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要没有你,老娘不知道要有多潇洒。” “我肯定将来努力赚钱,四处去浪,到时候包个百八十个男朋友,一天一个,绝不带重样。” “什么孤独终老,你想太多了。” 江司南笑,“那就好。” “够潇洒。” 他又抿了一口茶,借着这股暖意,稍稍恢复了些力气,支起脑袋,看向天边灰白的云彩。 夜要来了。 暴风雨也要来了。 他的心跳却很沉稳,一下一下,特别安定。 好像……有她在身边的时候,想到那些冰凉又黑暗的未来,也突然没有那么可怕了。 就是……小汤圆儿,有些话,你可能在我这儿,再也听不到了…… 百八十个男朋友什么的,说实话,实在不大符合你的性格…… 但他转念一想,这样似乎也不错。 起码,这百八十个人里,总会遇到一个人,会代替我,把那些话讲完的…… 他觉得这样很好。 没了他,她也会过得很好。 他扯了扯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安安……我想明白了……” “其实……我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我对你……可能是征服欲……” “我总想着……我长得不差……实验也好……你怎么就是没反应……” 冷风灌进他的肺里,刀割也似的疼,卷走了他呼吸里为数不多的余温。 他还是想讲。 安安,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那我现在讲的……你应该会相信吧? “我知道……我很混蛋……” 是我混蛋,我不该把你带来这里,逼你签什么项目。 “一直调戏你……嘴上不把门……” 是我年轻,不会珍惜你的好,对你过去的伤害,真的对不起…… “总想着占你便宜……” 他声音很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像是在突然看透了一切,留下的释怀般的笑意。 他左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心。 于他而言,其实每一个字都要用上莫大的力气,言不由衷,字字锥心。 景予安早已泣不成声,捂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决堤。 没错,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刚说完要负责,转头就反悔…… 就是你一天到晚调戏我,嘴上不把门,吻却从不逾矩…… 一天到晚占我便宜,人都要站不起来了,还离着我的胸口一拳距离…… 直至此刻,她才真正读懂了这个男人,口是心非下的深情。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吧? 他其实……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所以……以后……要是还有项目……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他还没能等到她的答案,她肩头先一沉。 他彻底陷入昏迷。 隐隐约约间,他只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声。 “江司南!!” …… 江司南是被压醒的。 迷迷糊糊之间,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 原来这就是躺在棺材里的感觉啊…… 怎么也不找个宽敞点的棺材??! 下一刻,痛感回归,他忍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陪护椅上的景予安,一下子就惊醒了。 “你醒了?” 江司南懵了好几秒,身上的感觉才陆续回归。 他卧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被人掰向了右侧,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陪护椅上的景予安。 她的衣服已经换过了,眼窝青黑,眉间含着一抹浅纹。 他的心,忽然就踏实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余生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不用。” 江司南原地支棱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立马跌回床上,吓得景予安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别动啊。” “你要什么,我帮你拿。” “我想喝水。” 景予安立马从包里翻出保温杯,倒了一小杯,试了试温度,递到他嘴边,“温度刚刚好。” 江司南几乎是一寸一寸挪到的床边,被子滑下来,露出了他缠满绷带的后背。 他只喝了几口,润了润嘴唇。 “我睡了多久?” “一天多。” “怎么得救的?” “周师兄见我们迟迟未归,出来找我们,刚好碰到了。” “噢……这样啊,那还真是福大命大。” 景予安撇撇嘴。 “这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江司南挑了挑眉,“我是祸害,那你是什么?” “祸害的正牌女友?”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景予安的气儿就不打一出来。 她微微一笑,伸手,看似温柔细致地帮他掖好被角,实则“不小心”按到了绷带某处。 江司南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谋杀亲夫啊你?” “呵,谁是我亲夫啊?我记得谁说的来着……不是很喜欢我?对我是征服欲??” 江司南:…… 哦豁,完蛋了,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眼珠子转了转,闭上眼睛,开始呻吟。 “嘶……痛……” “哎呦……痛……” 看着他这幅夸张的表情,景予安一开始是不信的,但看着他“疼痛难忍”的样子,内心逐渐动摇。 不会真是我下手太重了吧? “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她刚想凑近点再仔细看看,手腕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 他朝床的左边挪了挪,由趴卧转侧躺,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侧的床。 他抓她的是右手,很用力,她怕牵到他的伤口,不敢大力挣扎,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他旁边。 “你被子盖好,不要着凉。” “医生说你这次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才捡回来一条命,要好好养。” “我不是让你坐下。” 景予安:??? “我是让你躺下。” 景予安:!!! 她屁股下一滑,震惊到差点当场去世。 “不……不行啊,我们……那个……不行的……” 江司南轻笑一声,抓着她的手又用了几分力气,坚持道:“上来。” “夜里睡椅子,不舒服的。”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 景予安心口一软。 手上推拒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大了。 “没有关系啦……我昨晚也是那么睡的……也睡得挺好……” “安安,我冷。” 景予安原地怔忪了片刻,只看到他眉宇之间,流露出的一抹脆弱。 “我原来不怕冷的……” 他语气蓦地软下来,听得她心口一颤。 最终,她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解开外套,掀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奸计得逞的某人唇角微勾。 “先说好,医生八点要查房,给你挂消炎药,我最多陪到你七点半。” 江司南:“没问题。” 他左手平伸,枕在她脖子下面,右手虚环在她腰后,动作很是规矩。 她却紧张得绷住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 他没有骗她,往日里,他的手心都时时刻刻炽热如太阳,哪怕是文艺汇演上西装单薄,也是如此。 但此刻,她靠他那么近,却感受不到连一点点他胸口的灼热,虚环在她腰侧的手更是冰凉一片。 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默不作声地放远了一些。 景予安的心又软了软。 她悄悄地,朝他挪了一挪。 他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凑到她耳边,声音低哑撩人。 “其实……你完全可以再近一点的。” “我现在伤成这样,又不可能对你做什么。” 景予安后背一僵。 “还是说……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啪”,景予安脑海里的那根弦崩断了,她咬牙切齿,恼羞成怒,一字一句道:“你、要、是、不、欢、迎、我、就、直、说。” 回应她的,是骤然收紧的双臂,他从胸腔里压出来的低笑声。 还有,一个吻。 轻轻落在她额头上。 温柔得让她瞬间没了脾气。 江司南轻叹一声,“安安,你知道的,我那都是气话。” “我以为自己要不行了……我不想你以后老惦记着我……” 景予安心软得一塌糊涂,但嘴上却硬气得很,“谁要惦记你。” 他失笑,臂弯收了收,“好吧,那是我惦记你。” “我都记着呢,《卡门》还没有拉给你听,s大的最高点没有带你去,南京的夜景很漂亮。” “我很喜欢这个说法,有南有景,有我有你。” 他的唇瓣离她很近,呼吸缠绕,空气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景予安就这么乖顺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认真听。 “安安,在坑里时,我真的只是开玩笑,想逗一逗你,让气氛好一点。”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 景予安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羞得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胸口就挨了一记。 江司南知道她脸皮薄,抓过她作乱的手,顺着指缝滑进去,十指交扣。 “安安,我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想着借着这桩事情来调笑你。” “我是真的很感谢你。” “若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会活不下去……” 他能感觉到,他这话落下的时候,交扣的手指间,突然传来一股大力。 他笑了笑,抬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了一吻。 “安安,都说救命之恩,要涌泉相报。” “我欠你的太多,能给的却太少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我的余生给你。” “毕竟,那是我唯一算得上珍贵的东西。” “我想给你最好的。” “我的余生,全部都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呢喃在她耳侧,全是暧昧。 她离他近,听得到他每一句话里的忐忑和试探,反反复复,小心翼翼。 就像他刚刚落下的那一吻,怜惜又克制,温柔又深情。 她突然鼻子一酸,心口没来由地漫出些酸涩和无奈来。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所有情绪都敛了进去。 “好。” 很轻很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游鱼 &nbsp;&nbsp;&nbsp;&nbsp;景予安把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归结为心软。 <p>&nbsp;&nbsp;&nbsp;&nbsp;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救了他,但其实到底是谁救的谁,她比任何人都要心知肚明。</p><p>&nbsp;失重感传来的一瞬间,她根本没有想拉着他一起下去的想法,手上也完全没有用任何力气。</p><p>&nbsp;是他紧紧地抓着她不放,千钧一发之际,调整了下坠的角度,用竹篾框做缓冲,沿着土墙滑下去。</p><p>&nbsp;否则,她轻则扭伤,关节脱位,重则骨裂,骨折,若是摔到了脊椎,截瘫都有可能。</p><p>&nbsp;他把危险的事情都留给了自己,现在却反过来嬉皮笑脸地要回报她的“救命之恩”。</p><p>&nbsp;这算哪门子的救命之恩?</p><p>&nbsp;口是心非的狗男人。</p><p>她情绪不是很好,眼泪蔓上来,背过他的身,努力压低了自己的呼吸,不想露一丝端倪。</p><p>&nbsp;江司南却感受到了她细微的颤抖,心口一叹,凑近她,故意语气不正经道:“领导,那我这算不算是实习期转正了?”&nbsp;</p><p>景予安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声线冷傲:<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啊?有吗?”&nbsp;</span></p><p>“你好像只是说把你的余生给我,我又没打算把我的给你。”&nbsp;</p><p>“你想多了。”&nbsp;</p><p>江司南:……&nbsp;</p><p>哟呵,长本事了啊。</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nbsp;&nbsp;真是欠收拾。</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nbsp;他忽而生出了一抹无奈的火气。</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span></p><p>他发现,对着她这幅“口是心非”的样子,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那是一种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憋屈。</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不是对她,是对自己。</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故而,他脸上绷得厉害,实际上,心口却软得一塌糊涂。</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span></p><p>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敛容,安静地看着她。</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你……你要干嘛……”</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nbsp;景予安翻过身,看着他这幅严肃正经的样子,以为他不开心,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通气窗漏下了走廊的夜光,病房里,他的目光终是一点一点柔和下来,到最后,竟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span></p><p>他忽而叹息。</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span></p><p>“还好,这次没有让事情变得很糟。”</p><p>“安安,我最怕的是你受伤。”</p><p>“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伤。”</p><p>“要是张文杰的事情再来一次,我怕我自己会先疯掉。”</p><p>他这话很轻,声音从喉线里绷出来,低沉又沙哑。</p><p>景予安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眶。</p><p>“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p><p>“我这是救人,老天爷有眼光,不会亏待我这种好心肠的人。”</p><p>她眼泪落得更凶了。</p><p>“对不起……”</p><p>他没想到她居然会反应这么大,抬起左手,动作轻柔地抹去她的眼泪,极尽珍惜地轻吻着她的脸颊。</p><p>他真的不会哄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安慰她。</p><p>他的唇瓣落下,<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background-color:=““““rgb(41,=““““45,=““““51);-webkit-text-size-adjust:=““““100%;“=““““>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除了缺氧,还是缺氧。</span></p><p>一动也不敢动。</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江司南看着她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摇头失笑。</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她的两只手塞回被子里,掖好被子,又在她的眉心轻柔地落了一吻。</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语气与高铁上那次一模一样。</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早点睡吧,其他有我。”&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嗯。”</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nbsp;&nbsp;&nbsp;景予安原本以为她会睡不着。</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没想到居然一点适应障碍都没有……&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她没有告诉他,他进手术室的时候,她在外面是如何煎熬,又是如何强装淡定地把众人劝回去,自己一个人守到天明。</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她觉得她该为此事负上大半责任。</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又或许……早就在她还没有发觉的时候,某些细腻幽微的感情就已然开始酝酿,留待一场惊蛰之后,悄然薄发。</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毕竟,情话可以抄,表情可以练,对你怎么才算好可以慢慢积累经验。</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但生死关头那一刹那的本能反应,却是任谁也无法掩盖抹杀。&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她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起床懵的时候,看见了头顶上刷得雪白的墙壁。</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这不是基地!&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景予安一激灵,彻底清醒了。</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时间还早,不打算再睡会儿?”</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你没睡?”&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伤口疼,睡不着。”&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麻药的效力过了,新一天的止疼药还没有吊上去,他背上缝了好几针,再加上昨晚又强撑打着精神不想让她担心……&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没关系,该有的福利有了,这点小问题那都不叫事儿。</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景予安一听他伤口疼,立即紧张起来,动作也不敢大,皱眉道:“要不要去叫医生?”</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不用。”&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你就是最好的止疼药。”&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景予安:……&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大早上一口糖,猝不及防。</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她含怒嗔了他一眼,落在他眼里,毫无威慑力,尽是风情。</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他抓着她的手,吻了吻,把人圈在怀里,脑袋埋在她颈窝,闭上眼睛,语气慵懒。</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还早,才六点钟,再睡一会儿。”&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景予安却推开他,“不了。”&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既然你醒了,那我出去给你买早饭。”&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江司南:……</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才六点,吃什么早饭?&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你一天两夜没吃东西,肠胃先缓缓。”&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江司南盯着她利落地翻身下床,整理好衣服,脸上满满的都是哀怨:领导,我可是正式工!!昨天刚刚转正的!!</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景予安想忽略他这灼热的视线都不行,白瓷般的肌肤上蔓出来一抹红,口气却正经得不得了,“你想吃什么?”&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江司南:“小汤圆儿。”&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这一语双关整的,她本人直接给了个白眼。</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别闹……说正经的。”&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刚醒就想吃糯米,你消化功能是准备吊打吉尼斯世界纪录吗??”&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江司南闷闷不乐地别过头,被子一卷,蒙住了脑袋。&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被子底下传来一句弱弱的控诉。&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span><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法西撕主义……”&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景予安:……</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江三岁,你今年多大了?</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那你就好好养。”&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上次那家酒酿圆子味道不错,等你伤好了,我带你一起去吃。”&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至于今天,你的民主权,就只有什么口味的榨菜。”&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拱起一截的被子答:“我不吃辣,买萝卜干。”</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好。”</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她出门之前,特地看了一眼原地拱起来的白色一团,摇头失笑,直接出门了。</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这别扭的狗男人。&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真幼稚。</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她不知道,被子里的他偷偷抬起了一条小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最后,整间病房都回荡着江三岁愉悦的笑声。</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两人吃完早饭,景予安刚刚把包装盒收拾好,病房门口就传来敲门声。</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你好,医生查房。”</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请进。”</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江三岁乖乖趴在原位,脑袋别了一个角度。</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医生看了看情况,问向一旁的景予安:“他什么时候醒的?”&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昨天晚上。”</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有没有哪里不舒服?”&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他说他伤口痛。”</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医生点了点头,在手上的速记板上写写画画,“还有呢?”</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其他的也没了。”&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他把情况记录完毕,对跟在他身后的护士低声交代了几句,才重新回过头来,看向景予安。&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等会儿,护士会过来帮他换药,家属记得配合一下。”&nbsp;</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景予安:……???</span></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span></p><p>等一下,医生蜀黍,我们是不是有些误会??</p><p><spanstyle=“““““““color:““““““rgb(206,=““““““““““““210,=““““““““““““217);=““““““““““““font-family:-apple-system;=““““““““““““font-size:=““““““““““““18px;-webkit-text-size-adjust:=““““““““““““100%;=““““““““““““background-color:=““““““““““““rgb(41,=““““““““““““45,=““““““““““““51);“=““““““““““““>&nbsp;江司南却笑得无比阳光灿烂:“谢谢医生。”</span></p><p></p><p><br></p><p><br></p><p></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p><br></p> ------题外话------ 请叫我标题党,谢谢。「墨镜」 王炸奉上,求票票求收藏辣~ 第一百四十八章 瘢痕 护士的动作很快,推车吱嘎吱嘎到了床前。 江司南怕她见着那触目惊心的景象,冲她挑了挑眉,“你要不要转过去?” 景予安摇头,坚持道:“不用,我可以在一旁帮忙。” 小护士看着像是刚出学校门,手法还不是很熟练,剪开纱布的时候,扯出来一排干涸的血,看得景予安一阵揪心。 两道伤口,大的缝了十二针,小的八针。 羊肠线上,血浸得一片漆黑。 像两条歪歪扭扭的蜈蚣。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不浅的伤口,自下而上,几乎贯穿了他整个后背。 但这并不是最触目惊心的。 除此之外,他的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瘢痕,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那是旧伤。 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旧伤?? 护士的动作很轻,纱布卷了药,盖上去,他的肌肉全都疼得崩成一片,冷汗布满了额头,一声未吭。 纱布卷了两卷,很快就把伤口全部包了起来。 江司南缩进了被子里,重新趴回原位。 护士走前,交代道:“伤口不要沾水,饮食清淡。” 景予安很是郑重地表示记下了。 门关上,病房里瞬间安静得一塌糊涂。 景予安的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在他的脖颈上。 那里,瘢痕戳出了一个小角。 很浅很淡,几乎看不出来。 景予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好像一直都喜欢穿衬衫。即便是夏天,也没有见他穿过几次t恤。 起先她还以为,他这是喜欢装酷,或是嫌实验室空调太冷。 原来……他是想遮掉这背上的瘢痕吗? 江司南也沉默着,看着床头的铁格子,脑袋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背上,突然落了一只手。 景予安淡淡道:“怎么回事?” 江司南:“呃……昨晚睡得不小心,可能是伤口崩开了吧……” “不要装傻,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江司南装死。 景予安恼了,语气里,浸着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心疼,“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旧伤,是谁打的?” 江司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父亲。” 不是“爸爸”,没有加“我”,语气淡漠疏离,好像只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提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血缘和法律。 景予安皱眉,“他为什么打你?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显而易见,家庭暴力。” 他眉眼冷淡得不像话,盯着床头的管子,一问一答,公事公办。 他这个样子,瞬间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她坐在他旁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放轻。 贴上了那一道瘢痕。 他后背陡然一僵。 “对不起。”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是那副“怼天怼地,目中无人”的样子。 若是那样的家庭里出来,那他其实很缺乏安全感吧? 可笑的是自己,之前仗着他的在意,拒绝他的时候,讲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他那时候,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他却仍然还是温柔地安慰自己。 他没有骗她。 安全感对他来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他却倾他所有,全部给了她。 这个认知,瞬间让她鼻头一酸。 “对不起。” 江司南听到了她细微的抽泣声,终究是没忍心,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被打的不是我,是我妈。” “小时候记得,他喝醉了酒回来,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对我妈大打出手。” “我那时候就站在她身后,抱着她,替她挡鸡毛掸子和凳子角……”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骤然用力。 “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又不是你打的。” “不是,我是说,之前的事情……我拒绝你的时候讲的那些话……我很抱歉。” 江司南轻笑,“你又不知道,我怎么能怪你。” “何况,你当时能那么讲,我真的很高兴。” “你在把我放在和你相同的位置上比较,来考验。” “比起用这种事情来让你心软,我更喜欢你的直截了当。” 景予安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心口一片震动,“江司南……对不起……” “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那样说……” 江司南挣扎了一下,腹部一卷,有些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无奈地轻叹一声,“安安,没事的,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忘差不多了……” “我也不是故意想瞒你的,我之前名气那么差,要是再加上这个家暴的黑历史……我觉得我会在你黑名单上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讲。 遇到她的时候,他想着的是余生。 余生绕不开婚姻,那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那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他可以坦然地面对过去不够成熟的自己,却无法直白地告诉她,他的童年。 他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景予安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哼,我看你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是是是,早有预谋。” 江司南捏了捏她的脸。 “我就预谋你了,怎么着吧。” 景予安一把拍掉他的手,“快点给我老实交代。” “你要我交代什么?” “都预谋了些啥。” 江司南莞尔。 看着她眼底的忧色,他突然觉得,似乎过去某些不堪的记忆,讲出来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就是他的救赎。 总是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化掉他心口的所有戾气。 他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揽过她的小香肩。 “安安,有些事,我也想慢慢告诉你。” 景予安:“如果你不想提的话,可以不讲。” 江司南摇头,“这些事,对你没什么不能讲的。” “我只是担心,你听完以后,可能会对我印象更差。” “毕竟原生家庭,代表着一个人的三观和过去,我没办法更改。” “但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的。” “我一向痛恨家暴的男人,那是他过去一鞭一鞭打进我骨血的教训。” “弱者才会把自己的过错归咎于原生家庭,强者会让一切终止于自己,瘢痕就是教训,永远提醒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题外话------ 删掉了很多,可上一章还是被屏蔽了,qaq…… 最近因为这个事情,我大纲都差点崩掉……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的救赎(1) 江司南的表情很淡,从他脸上看不出悲喜。 像是在讲着再平淡不过的事情。 “我很小的时候,其实过得还不错。” “父亲生意做得很大,他们两人感情也不错,自从我妈有了我,就辞去了职务,在家里安心当全职太太。” “但那个人贪心不足,赚得多了还想更多。后来他听人说,股市牛市,进去几十万,出来能几百上千万,他脑子一热,就把当时身上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投了进去。” “结果你也知道,股市一向有个说法,‘人人都在炒股的时候,千万不能入市’,他是个外行,根本不懂里面的门道,也不知道里头水有多深。” “以为什么事情,都能靠勤劳,靠着他那股子莽劲儿,出人头地,做出点门道。” “股市一夜崩盘,我们家欠了很多外债,我妈没有办法,只能重新出来找工作。” “从他进股市的时候,噩梦就开始了。” “涨了,他喜笑颜开,亏了,就出去找朋友喝闷酒。” “我那时候,放学回去第一件事,就是看他的脸色。” “我中考考得很不错,考上了我们当地最好的高中。” “他很高兴,大办酒席,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他嘴里念叨着‘我儿子考运当头,今天也肯定能保佑我红运当头’,打开了电脑。” “等我听见房间里我妈的叫声,冲进去的时候,我妈已经被他打断了两根肋骨。” 景予安默默抓上了他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江司南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打人。” “事后他一直不停地道歉,在我妈的病床前面,无微不至地服侍我妈,我盯着他盯了一个暑假,他没有再犯,才敢去高中报的寄宿。” “那时候的自己太天真,还真信了家暴会有改过自新这种事情。” “它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我那时候在备战高考,我妈什么都不敢跟我讲,怕我分心。” “08年那一年,恰好离现在十年。” “我高一。” “那年环球股灾,那个男人输掉了最后一条裤衩,正式宣告破产。” “家里被围了一群讨债鬼,那个男人却躲出去喝酒,留下我妈一个人在家里。” “不仅如此,喝完酒之后,我妈还要料理喜怒无常的他。” “我有一次回来,我看见我妈手上的淤青,我妈本来还想瞒我的,后来被我强制送去了医院。” “那时候,你知道医生说什么吗?” “医生建议我,直接报警。” “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背后青青紫紫的,全是淤青。” “那天晚上,他又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我第一次和他动了手。” “但很遗憾,我当时文弱书生一个,完全不是这种老江湖的对手。” “我背上,被他用皮带抽得皮开肉绽的,还是我妈背我去的医院。” “背后的瘢痕,大部分都是那一次留下的。” “第二天,他又是那副笑面虎的样子,到医院里来看我,那是我妈第一次反抗。” “当着院里一群人的面,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他没还手。” “现在想想,当时是痛快了,他自尊心却受了挫,事后遗祸无穷。” “那次伤好以后,我不定期会请假回家,为的就是偷偷回去看看,他有没有背着我再打我妈。” “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捉到了几次,每次我都挡在我妈身前。” “后来他慢慢摸准了规律,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有测验,大型考试,回不来,就专挑那种时候打。” “我也是那时候,才开始旷课,旷测验。” “他也越来越变本加厉,从一开始的皮带,到鸡毛掸子,再到凳子角。” “我当时挨打的时候,满脑子想的是,我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尚且受不了这种毒打,我妈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 “高考那次,我运气不错,考到了s大,虽然分数没有超出录取分数线太高,我只能选个最偏的药学,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觉得,我可以和我妈一起,离开那个城市,离开那个男人,来南京重新开始。” “起先,他不同意离婚。” “后来,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威胁他说,他的家暴我已经取了证,如果他不同意离婚,那就等着坐牢吧。” “他这才肯签字。” 这个故事有点长,她听完之后,除了捏着他的手,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她觉得她所有安慰的话,在这种事情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 江司南知道,她这是心疼了。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悠远绵长。 “安安,都过去了。” “那些是十多年前的老事,我的疤早就不疼了。” “我妈离婚后拿到了一笔钱,在南京买了一套小房子。” “又找了一份工作。” “后来,我一路研究生博士念上去,逐渐有了自己的专利,也小赚了一些。” “我们现在过得很好。” “对她而言,现在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盼着我给她带个儿媳回家。” “所以……你要相信我,对你,我真的是认真的……” 谈到见家长这个话题,景予安有些不自在,“你这也想得太远了吧。” “昨天刚刚转正,今天就想把我诓回去??” “门都没有。” 江司南:…… 哦豁,被发现了。 他只能装无辜,“怎么会呢??是我妈急,又不是我急……” “那你是不打算负责咯?” 江司南:…… 靠,这特么简直是道送命题。 “不是……我这不是担心领导还没考虑好嘛……” “领导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认真地想和你一辈子走下去,把余生交给你,那这些事情,总不见得一辈子都瞒着你吧?” “就算我不说,早晚有一天,你也会自己看到吧……?” 景予安:…… 好好讲话,带什么颜色。 景予安轻哼一声,“你喜欢就讲,不喜欢就不讲,谁还能逼你不成。” “那不一样,就像你打电话查岗,和我主动交代,那性质能一样?” “绝对不一样好吗。” 景予安:…… 这天我聊不下去了。 ------题外话------ 五分钟后,第二更。 第一百五十章 他的救赎(2) 江司南讲的时候,隐去了大半部分内容。 譬如,他高考的分数其实不错,s大的热门专业,金融系主任亲自给他打电话,但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填了药学院。 在他的想法里,学金融就免不了和股市打交道,那是家破人亡的东西,不比制药,可以挽救一个个濒临破碎的家庭。 能积德。 又譬如,他总把一句话挂在嘴上,“专业的事情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同时,他与实验室的某些人不睦,也是因为十分看不惯他们一知半解,却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 很大一部分由头,就是源自于此处。 他父亲就是个被骗得倾家荡产的门外汉。 原生家庭里受过的伤,就算掩盖得再好,也总会在不经意间,偶尔露出些细微的瘢痕。 就像他不喜欢穿低领的衣服一样。 景予安这会儿内疚得要命。 她清楚地记得,她对他讲过的,他性格有些差,“为难人起来很过分”。 她扪心自问了一下,要自己开局也是这把烂牌,只怕到了他这个年纪,绝对不会长得比他更加“根正苗红”。 更不要说,能够很平和地接受那些指责,然后讲出“男人要有胸怀去接受过去不完美的自己,为自己的不成熟买单。”这种话。 他没有骗她。 安全感对他来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他却全部都给了她。 无论是在s大的时候,那片夜空下的震撼,还是后来文艺汇演后,化妆间的拥抱,再到前天,生死存亡关头的本能…… 他可能真的不大会讲漂亮话。 但细细推敲起来,他干的每一件事,却都很漂亮。 细腻,温柔,包容。 还有,给她自由。 她的心突然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她信他。 “弱者才会把自己的过错归咎于原生家庭,强者会让一切终止于自己,瘢痕就是教训,永远提醒自己,不要再重蹈覆辙。” 但他让她相信的理由,她却感到心疼。 他说,“那是他过去一鞭一鞭打进我骨血的教训。” 她突然伸手,抚上了他背上的瘢痕,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和他微微发僵的脊背,她突然凑到他耳边,声线柔和,就像是在哄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南,以后,我给你买t恤好不好。” 江司南一怔。 “这些瘢痕要露出来。” “勇敢地露出来。” “那不是你过去的耻辱,而是你英勇的奖章。” “那是以前,你勇敢地保护你妈妈的证明,是现在,勇敢地保护我时留下的印记。” “这是上天赐给勇士的独有荣耀。” “是你最骄傲最值得表扬的地方。” “所以,以后我给你买t恤,你把这些都露出来,好不好?” 世上要说动人的仙乐,大抵可比作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但此间种种,皆不及眼前之人,散在他耳边的呢喃低语。 那不是情话,却远比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还要动听。 那不是梵音,却点燃了闪电,将他从地狱重新拉回人间。 他几乎是一下子,红了眼眶。 这是顶顶温柔的人,才能讲出来的话。 他心底里最沉痛最不可触摸的黑暗,在这短短几句话里,破茧成蝶,羽化重生。 安安,遇到你,真的是我人生最幸运的事情。 若我能够早一点遇到你,那该有多好? 她颈间,贴到了一抹湿意。 她叹了一口气,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了一吻。 “南,答应我嘛。” 江司南良久良久,才把自己的眼泪逼回去,牵着她的手,十指交扣,在她耳垂上吻了吻。 “好。” …… 江司南:“她是我的救赎。我的余生,都会因为她这几句话,染上一抹温柔的底色。” ——《予南安》 …… 下午,实验室的众人听说他醒了,都带着水果零食什么的过来探望。 周宝骐:“南哥,你终于醒了!!” “你再不醒,师妹就要内疚死了!!” 江司南趴在床上,嘴里叼了一根吸管,吸管另一头,连着一盒酸奶。 闻言,他身子歪了歪,酸奶也跟着歪了歪,幸好被景予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才没泼到床上。 “这事儿不关她什么事,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徐熙媛看着默契的两人,狗粮有点撑。 这就护上了? 护妻狂魔说得就是你吧? 掉个坑里还有垫人家底下不说,连调侃都不让人家调侃了?? 魏经天此时也看出了些苗头,圆滚滚的大脸上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徐熙媛。 她脸上的表情……是不高兴吗? 魏经天瞬间转头,看着床上趴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当大爷的某人格外不爽起来。 等楚岳赟搬完凳子进来,几个人在他床边围了一圈,开始商讨接下去的项目安排。 魏经天:“师妹的实验,我想,接下来由徐师妹带。” “我不同意!” 我去,叫小媛还带姓,怎么叫我们家小汤圆儿就师妹了??! 必须自己看紧!! 魏经天看他的眼神就更不爽了,暗暗嘟囔了一句“不能和病号一般见识”,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让人找副担架把你抬进实验室?” 江司南笑了笑,语气很无赖:“反正实验材料也没有,外面还下着大雪,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办法开始。” “不如就让她留在我这,照顾一下我,也免得你们分心。” 周宝骐、楚岳赟:…… 南哥,清醒一点啊!!媛姐还在呢,你好歹收敛一下啊喂!! 徐熙媛:…… 那还了得,安安能不能完整回来?? 魏经天:…… 为什么劳资忙前忙后,这厮却能躺在床上,还有美人作陪,这么逍遥?? 魏经天还没开口,景予安先开了口。 “魏师兄,大家身上任务都很重。师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们不能再添更多麻烦了。” “我觉得,老江说得有道理。我看大家不如先集中精力,解决综述的事情。这样,到最后,也能留出时间来做项目。” 徐熙媛插了一句。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江司南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看看,什么叫上道。 什么叫善解人意。 老魏你要有人家一半贴心,我早把你和小媛凑一对了好不好?? 哪轮得到你现在这会儿跟我闹脾气。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周宝骐、楚岳赟:……??? 媛姐这么……温柔体贴的吗……? 居然一点都不吃醋???! 这特么是什么神仙女友??! 请给我来一打! ------题外话------ 嘤嘤嘤我也想把女主抱回家~~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并项 魏经天圆滚滚的大脸上面无表情,“实话说,老江,你应该明白,你在综述里也是承担着顶梁柱的角色。你们两个人要是都耽误在这里,那别说综述提前写完了,我们能不能按时结项都是问题。” 周宝骐叹气,“唉,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做到外派项目,总是各种不顺心。” “不是生病就是意外,真ta娘的倒霉。” 楚岳赟:“说什么丧气话啊,南哥这不是好好的嘛,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魏经天:“别后福了,他要是没办法解决他养伤期间的误工问题,我们几个只怕是要累死了。” 三千多篇文献,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就是六百篇,再平均到一个月上,就是每人每天看二十篇。 什么概念? 平均一篇英文文献5页来计算,就算1页花上5分钟,那一天花在看文献上的时间就至少要达到8.3h。 这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 如果还要构建导图,整理思路……时间只会更长。 而且,人是需要休息的,谁能够连轴转不断地看上8个多小时?? 更别说楚、魏、周三个人还要定期去前往凤阳小学支教,而魏经天也要处理凤阳医专那一头的事情。 江司南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床垫上轻点着。 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景予安:“师兄,我们不能申请项目延期吗?” 魏经天:“可以是可以,但是需要有新的计划书,而且必须要有合理的延期理由。” “江师兄受伤行吗?” 魏经天摇头,“除非他摔成植物人,我们可以考虑一下申请全员ptsd,项目延期。” 江司南:…… 表示有被内涵到。 “否则,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们也要在规定时间里,把该交的东西交上去。” “并项吧。” 江司南突然道。 “我们再申请一个项目,申请两个项目合并,延长时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魏皱眉,“老洪不是被停职调查了吗?我们去哪里搞项目??” 江:“医专。”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周宝骐纳闷道:“南哥,你没烧糊涂吧??” “就他们院那点科研经费,一年能开两个正经项目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我们外人多分一杯羹?” 楚岳赟:“你听南哥讲完啊,说不定南哥有对策呢。” 江司南:“我们可以不开科研项目啊,开临床项目。” 他手指往下,指了指大地,“而且,你们不会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吧?” “医专可能没钱,但医院可是块肥肉。” “这里是凤阳医专的附属医院,我不相信,这偌大一个医院里,会没有科研需要。” 徐熙媛:“妙啊,你是想找那些想评职称水论文的医生?借他们的名目立项,然后他们出钱,我们出力?” 江司南打了个响指,微微一笑,“没错。” “横向嘛,在哪里接不是接呢。” “我们好歹有四个博士,两个研究生,全是中国排名前五的药学院出身。就科研人员的配置来看,吊打这个小县城里最高级别的实验室都没问题。” 周宝骐搓了搓手,“那我们是不是有钱了?” “等我们赚了钱,是不是就不用呆在那个鬼地方了?” 楚岳赟一巴掌呼上了他脑门儿,“有钱也不行。” “医专那些二五仔,全ta娘的一个个都是人面兽心的货色,你赚多少钱都填不够他们的胃口。” 江司南:“老楚说得没错。对他们来说,我们属于只能薅一波的羊毛,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同样都是一刀,深一点总比浅一点划算。” “反正到时候我们一到时间就走,天高皇帝远的,也没办法跟他们长久耗下去。” “相比于医专,我更倾向于和医院合作。” “毕竟,对于那些医生来说,论文、成果和职称,才是第一要务。钱的事情,倒也未必不大方。” 魏经天沉吟片刻,道:“可以。但也有一个问题,要是他们和我们的研究方向不同,那怎么办?” “隔行如隔山,大家都是肿瘤和帕金森领域的药理专家,这种医专,你觉得他们会搞帕金森还是肿瘤??” 江司南微讶,“不需要啊。” “老魏,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金眼科,银外科,遇事不决妇产科。” 他坏坏一笑,“水论文嘛,妇产科自然第一首选。” 在场除了景予安,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他们同时想起了某只老狐狸。 “妇产科嘛,就是烦一点,琐碎一点,你们要是实在毕不了业,那就去妇产科转一转。” 药学院里,妇产科向来是学渣的群集地,心气稍微高一点的都不屑看。 魏经天就属于这种。 心气儿高的。 他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被逼得不得不水论文的一天。 还是水那么low的论文。 简直是自己学术生涯中的耻辱。 江司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老魏,这也是权宜之计。” “人在屋檐下,我们不得不低头。” “现在这形式你也看到了。” “实在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魏经天默默道:“我知道了,我会去交涉的。” “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妇产科这项目,谁去做?” 江司南看向景予安,轻笑一声,“杀鸡焉用牛刀?” “安安一个人去就够了。” “正好,她也本来也要留在我这里。” “顺便做个医院的项目,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若是遇到问题,我也在这里,她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 众人最后同意了江司南的说法。 前脚刚出门,后脚景予安就忍不住问他,“这个妇产科项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先说好,我可从来没有学过诊断学,你让我上临床,我真不行……” 江司南趴在床上,懒洋洋道:“小女朋友,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就算你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你也要对你的男朋友有信心。” 这称呼让景予安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大哥,我知道你切老鼠厉害。” “但是这个切老鼠,它和剖腹产他不一样啊。” “更何况,我连老鼠都不会切。” “你让我去写切人的论文??” 江司南轻笑一声,“谁告诉你,你是要去主刀了?” “我们是药理,又不是临床。” “再说了,临床主刀,那也要医师资格证,就你这样的……啧啧……” 景予安:…… 这特么就是你跟女朋友讲话的态度?? 仿佛感受到了浓浓的嘲讽。 他坏坏一笑,“所谓临床论文嘛……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 景予安:? …… 第二日,懵懵懂懂的景予安,被魏经天告知,去找一位名叫“丁海刚”的妇产科男医生。 还没进产房的大门,就先看到了门口,站着乌压压的一群家属,嘈杂得很。 围在中间的,就是那位“丁海刚”医生。 当景予安听到了这群家属的讲话,她脑袋上瞬间挂满了一头黑线。 ------题外话------ 1.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2.真实医生流传的版本是:金眼科,银外科,累死累活妇产科 第一百五十二章 旋涡鸣人,出击! “丁医生啊,这个黄符是老婆子特地到观音庙那里求的。大师说了,我媳妇儿肚子上贴着这符,能生男娃儿!” 景予安:…… 这都8102年了,怎么还有这种戏码? “阿姨,您这个真不能带进去。产房内要尽量保持干净,您这个符会把细菌带进去的。” “啊哟,罪过罪过。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这可是菩萨娘娘给的护身符,你居然嫌脏?啊哟,罪过罪过,菩萨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景予安:…… 阿姨,其实佛教没有符,道教才有…… 您这摆明了是被人家大师坑了啊。 “阿姨,您就算是亲自把那菩萨娘娘请来了,那也得穿着消毒服,才能进产房。” “啊哟喂!菩萨娘娘那是天上的神仙,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能这么讲话呢??小伙子,我看你长得还行,没想到心思那么歹毒啊。你这是打算在产房门口得罪菩萨娘娘,存心不让我抱孙子是吧??” “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好好一个小伙子,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个妇产科!你看看你那个猥琐的样子,讲出去我一个老婆子都替你躁得慌!!” “现在,你还想拦我这‘送子符’,我呸!”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这人模狗样的**!” 景予安:…… 她听到这里终于听不下去了,刚欲拨开人群,一道白影却比她抢先了一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让一下,我是这里的妇产科主任。” “阿姨,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跟我讲讲看吗?” 那是一位约莫四十出头的女医生,扎着马尾,五官很温柔。 “哟,蔡主任来了。” “哎呀,蔡主任,您可一定要评评理。你们科室这男医生也太不像话了,‘送子符’都不让我老婆子送进去,这是存心不让我抱孙子啊!” 蔡主任冲着快要原地爆炸的丁海刚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微微一笑,“阿姨,您先别着急,这里他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符在哪里,您先给我,我帮您送进去,行了吧?” “哎呀,还是蔡主任菩萨心肠。我就先替我们家那未落地的孙子,好好谢谢您!” 景予安摸了摸下巴。 可以啊,连哄带骗。 这主任有一套。 老太婆把符掏出来,刚想递过去,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手一缩,“不行,蔡主任,大师交代了,这光有符还不行,还得贴准位置。” “他交代了,我老婆子要亲自去看着,才能灵!” 景予安挑了挑眉。 可以啊,这半吊子野鸡大师忽悠有一手。 连医生会偷偷丢掉都想到了? “而且,大师还说了,据他师傅说,这符要想最灵光,贴之前,还得在我儿媳妇的肚子上用黑线画几个圈儿,要贴在那几个圈儿的正中间。” “我得亲自进去,看着你们画!” 景予安:…… 大师,您师傅莫不是……木叶忍村的第三代火影?? 您孙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旋涡鸣人??! 卧槽……? 难道我水个项目还能见证一下历史人物的诞生??! 饶是蔡主任见惯了大场面,也第一次遇到这架势,愣在原地,惊了个呆喵。 等到蔡主任好说歹说,终于把老的劝在了产房外面,里头的产妇已经传来了阵阵痛呼声。 有护士推门出来,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蔡主任神色一凛,着急推门进去,又突然看见丁海刚还垂着头站在角落里,交代了一句,“你去我办公室,有一个女老师等会儿要来,她就是你的新科研导师。” 丁海刚十分老实地点点头,顶着一众家属不善的目光,推开人群,离开了。 景予安挑了挑眉,抬脚跟上了。 妇产科主任办公室离产房并不远。 拐过一个弯儿,第一间就是。 景予安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低闷的男声,“请进。”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原本应该是坐在沙发上的,脸上的表情很正常,完全看不出来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口诛笔伐”。 只有眼底掠过一抹疑惑之色。 这是……高中生? 妇产科怎么会有高中生? 景予安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您好,我是来找丁海刚丁医生的。” “我就是。” 一听说他是来找自己的,丁海刚愣了一愣。 他不记得他有哪个管床病人是高中生来着。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是这样,我是被我师兄叫过来的,说是让我配合你们的科研项目。” “我姓景,景予安,给予的予,安静的安。” 一听说她的来意,丁海刚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惊讶?羡慕?嫉妒?感叹? 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您好……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您今年几岁?” 景予安:“几天前24,现在勉强虚岁凑个25。” 他眼底的神色一瞬间化为呆滞。 这么年轻? 她到底是有多厉害? 这么年轻就可以做导师? 眼见着他眼底的神色逐渐从崇拜化为狂热,最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景予安,她有些尴尬。 “咳咳……那个,我今天也只是代替我师兄来,简单了解一下项目的内容。” “其实我也就是个跑腿的,我师兄才能做主。” 丁海刚摇头,“蔡主任说,来的是一位女老师。” “所以,肯定不是说的您师兄。” 说着,当头便要拜。 景予安被这实诚的倒霉孩子整得哭笑不得,连忙托住他,“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是科研同僚,不是什么上下级。何况……你也比我大啊。” 老实孩子却固执得很,“达者为师,不分大小。” 景予安无奈,只好转移话题,“行了,我们就不要在这些虚礼上多费功夫了。” “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我们的课题具体内容是什么?” “孕妇如果遇到羊水栓塞,临床用药有哪些,不良反应是什么。” 景予安:……??? 倒不是这个问题她不懂。 而是……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临床上,根据最新修订的《药典》,治疗肺栓塞药物有113种,其中,孕妇能够用的,只有26种。 以s大药理的期末考试难度来看,这种简答题…… 纯属送分题。 但是看着人家老实孩子“渴望知识的迷茫眼神”,景予安嘴角抽了抽,还是决定不要太打击人家比较好。 “那你们重点研究的是哪一种呢?” “吲达帕胺。” 景予安:??? 兄dei,你是不是在逗我??? 作为肺栓塞药物鼻祖中的鼻祖,吲达帕胺的地位,就和青霉素差不多,已经被人从里到外,扒得干干净净,连内裤都不剩了。 我说实话,我们院就算水平最low的学生水论文,都不会选这种药物水。 学校老师考试,连吲达帕胺的考题都不屑出。 结果到了这里,你们居然是“项目课题”??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狐狸的专情 “安安……我痒……” “不许挠!” “可我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要是万一抓破了,那你还得再痒一次!” “那你帮我吹吹嘛~” 景予安无奈,只得离开陪护椅,掀开被子,找了一本院里给病人打发时间的杂志,开始扇风。 病房里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哪怕是掀开被子,江司南也并不冷。 在这阵阵凉风的吹拂下,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怎么样,第一天去妇产科,有没有什么感想要和我分享?” 景予安想起了那个老太太,眼里蒙了一层水润的笑意,“今天啊,我见证了一位历史伟人的诞生。” “什么历史人物?” “旋涡鸣人。” 江司南:??? 当下,她把她今天遇到的事情,全部讲给了他听。 讲到兴头上,她甚至扔下了杂志,在一旁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江司南侧过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唇角微勾。 “那丁医生也是惨,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蹲在角落里。我看着像个老实孩子。” 江司南挑了挑眉,“孩子?他只怕应该比你大吧?” 景予安点点头,“确实。不过我还是觉得他像个孩子。” “怎么说?” “他今天问我问题的时候,特别害羞腼腆。而且,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的课题居然是吲达帕胺。” 江司南一点都不意外。 “正常。安安,你要对自己有个正确的定位。” “这是凤阳医专,一个大专类院校,不可能和全国排名第五的我们学院相比。” 景予安:“可我也没想到……居然差距会那么大……” 江司南:“正常。安安,你要这么想,你高考的时候,全苏省35万考生,不说s大,就说d大的录取名次,也至少在全省前3000。” “而凤阳医专,至少得排到7、8w名以后。” “你再想想,你们学校,又有多少人考到了研究生?又有多少人考到了s大这种全国前三的研究生?” “s大药学院,一年从全国也不过录个二百来号人。” “除去清北交复那些大佬,安安,你就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人。” 景予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和你们比,实在是差得很远……” 江司南握了握她的手,习惯性地印下一吻,“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你还年轻,又不是不上进,和我们比起来,你差的只是积累。” “时间也好,学术也罢,只要你这么稳稳当当地走下去,超越我是迟早的事情。” 景予安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无奈地怂了怂肩,“说得好像你就在原地不动一样。” 他轻笑,“你要是想的话,我是可以在原地等你啊。” “算了吧,您老可是满贯洪的得意门生,我要是真怂恿你这么干,还不得被他劈了?” 他又笑,“老洪有那么凶吗?” “不是凶啊。你知道他在我们这里,绰号叫什么吗?” “老狐狸?” “对啊!问题就出在这啊!我跟你讲,他要是明着骂我一顿,我还能好解决一点。我最怕的就是这种笑面狐狸,笑里藏刀,城府贼深,指不定把我卖了我还帮他数钱呢!” 江司南莞尔,刮了刮她的小瑶鼻,“那你怎么不怕我?” “这么久的交道打下来,我的为人处世,你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吧?” “人家绰号老狐狸,我可是他狐狸窝里的头号小狐狸。” “你不怕吗?” 景予安摇头,“你不一样的。” “狐狸其实是一种很专情的动物,虽然比不得狼专情,但却比狼对家庭更负责任。” “大部分狼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而狐狸虽然一夫一妻,但在另一半死后却会重新寻找新的伴侣。” “你说,相比于一个人孤孤单单到老,是不是这种感情会更加幸福?” “拥有的时候极致专一,失去了之后也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 “我觉得我应该是这样的人,我也希望你是这样的人。” “喜欢的时候就好好珍惜,若是万一以后有一天,我也遇到些……” 他突然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还没有讲出口的“意外”。 甚至惩罚式地咬了她一口,松开她时,喘得厉害,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的果断。 “没有万一!” “没有如果!” 她摸了摸被咬痛的一块,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封建迷信!钢铁直男!霸道的狗男人!!” “自己明明就是个学药的,居然还会忌讳这种事儿!” “你的事情上,我不想开任何玩笑。” 江司南突然神色一禀。 “景予安,你是我用命救下来的人,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好嘛……不说就不说嘛。” 景予安垂眸,敛下眼底复杂的神色。 “反正,我很欣赏狐狸的这种专情。” “要是你以后敢对我不好,我肯定马上踹了你找下家。” “肯定不会像那些言情剧里的白莲花一样,纠缠不清,在你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江司南薄唇微勾,“放心,你不会有这种机会的。” 哥哥我命都可以给你,你还怕我对你不好? 景予安轻哼一声:“别那么自信好吧,茵茵跟我讲了,男人都是善变的。现在是这个样子,以后结婚了,就是另一张脸了。” “上次借你车的那个闺蜜?” “对,那车是茵茵男朋友的。” “唔……小汤圆儿,那你那闺蜜,头发是黑长直吗?” 景予安愣了一愣,“不是啊。茵茵喜欢烫卷发,而且,她觉得稍微染点黄适合她。我室友倒是黑长直,你是不是哪次看到我和我室友走在一起,认错了?” “噢——这样啊。那她讲得确实没错,她男人确实善变。” 景予安:??? 她感到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你连他们面都没见过吧?” 江司南微微一笑,“你还记得他们借给你丰田车的事情吧?” “记得啊。” “你闺蜜不会吸烟,肯定不会碰车上的点烟器。但车里有香烟熏过的痕迹,说明你闺蜜的男朋友是吸烟的。” “你知道,老楚一直有打手游的习惯,手机很容易没电。” “那天他在车里等我们,开了几盘王者,没电的时候,把点烟器拔下来,接了转换器给手机充电。” “你猜猜,我们在点烟器里,发现了什么?” 景予安:“什么?” “头发。” “黑长直,很明显是女人的头发。” 景予安皱眉,“那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许延彬经常要出去应酬,肯定会有女客户啊。如果是那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那也很正常啊。” 江司南笑得有些诡异,“可问题是,那头发并不是普通的黑长直。” “而是系成了同心结,被人故意卷在点烟器外面的一圈黑边上。” “我想,为的,应该就是给在车里点香烟的某个人,一个惊喜吧?” ------题外话------ 我表示:不加更就求票票求收藏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所以今天加更求票票求收藏辣~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气球 景予安已经完全呆滞了,“这不可能啊!” “江司南,你是没有看见,当初许延彬是怎么追的茵茵。” “每天排队买早饭就算了,有一次茵茵急性肠胃炎,凌晨一点半打不到车,是许延彬背着她去的医院,好几公里呢!” “不可能……我不信!” “会不会是她哪个朋友的恶作剧?” 江司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安安,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所以那天我也没有和你讲。” “但是,我不说别人,就说我自己吧。” “谁要是对我有企图,我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吧?” “如果这人对我有企图,那我怎么可能让她坐在我的副驾驶上。” “不管你在不在场,避嫌我总要避吧?” “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景予安低头,不说话。 江司南又叹,“那你和他们呆得久,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景予安想起了那一晚,茵茵喝醉之后,许延彬来接他的场景。 当时,她便感觉他抱她时,动作有些粗鲁。 现在想想,那确实不像是“护妻狂魔许延彬”会做出来的事情。 再加上……林茵茵说过,许延彬在对她求婚这件事上木头得不行…… 她嘴上的口气明显软了几分,眼底神色犹疑,嘴上却还是说,“我还是不信……” 江司南耸了耸肩,“不管你信不信,我讲的都是事实。” “你要是想和你闺蜜说,让她留个心眼也行;要是不想和她说,看她浑浑噩噩过下去也行。” “毕竟,你上次也和我提到过,他们已经同居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走到这一步,肯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准备谈婚论嫁了。” 景予安还是难以置信,原地喃喃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 “江司南,我是真的不敢相信。” “他们可是我们d大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的代表人物。” “你让我要怎么相信啊……” 他无奈地轻叹一声,揽过她的肩,轻轻地拍了一拍,“所以说,你要是真的和狐狸一样想,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至少,要是我真的无意间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情,你也可以没心没肺,过得很好。” 他这话讲得很认真,声音绷着喉线出口,低哑撩人到了极致。 景予安心口一颤,突然心疼起来。 这可真是个双标狗。 她的事情上,霸道得不行,还封建迷信。 轮到他自己身上,就心软得不行。 一开始,他的感情就压抑得厉害,爱得卑微而小心。 可她好像还是低估了,他对她的心疼程度。 景予安抿了抿唇,情绪有些低沉。 “江司南,其实……我也没有那么脆弱吧?” “我又不是气球,你无意间做点什么事情,我就会一直放心里,不停地想,然后把自己气得胀大一圈,你一戳就爆。” “我才没有那么傻呢。” 这个比喻成功地把他逗笑了。 他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嗯,你是汤圆儿,我的小汤圆儿。” “糖心的小汤圆儿。” 景予安怒道:“拒绝捆绑!你就非要不停地嘲笑我脸圆吗?!” “我那是在夸你,咬一口,流出来的满满都是内涵。” 景予安:…… 我总觉得你话里别有内涵。 江司南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铺,笑容邪邪,“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不要早点休息?” 他这个动作实在很难让人不想歪。 景予安的小脸几乎是瞬间爆红。 她立马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缠绵至极的吻…… 以及半夜里身心的巨大损失…… 江司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害羞,深觉逗老婆乃人间一大乐事。 “我……那个……床太窄了!” “还是留给你这个病患吧!!” “我晚上睡姿很差的!万一牵到你伤口就不好了!!” 江司南这会儿摸准了她的脾气,只能来软的,不能来硬的。 于是,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抹受伤和委屈。 “安安,我痒~” “你要是放任我晚上一个人睡,我肯定忍不住啊~” “安安,你忍心吗?” 景予安:…… 这狗男人,真是撒得一手好娇。 特么我们俩的本子真的没有拿反吗??! “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一点‘人间逼王平头哥’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小弱受。” 江司南咧嘴,“没差啊,老弱病残,我至少占两项,早晚得占另外两项。” “我的余生都是你的,你迟早都能看见,我心态要放稳。” “哇,我发现你怎么越来越老油条了??!你的face哪去了??!” “要face干嘛,我要我女朋友不就行了。” …… 鱼肠线被吸收了,肌肉缠结新生时,痒意犹如跗骨之蛆,从伤口的最深处开始,向四周蔓延。 江司南醒着的时候,还可以看看文献,转移一下注意力。 但他只要一睡着,睡梦里,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抓。 景予安没办法,只能抓着他的手睡。 到后来,从抓就变成了枕,再后来…… 两人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他左手枕在她脑下,右手虚环在她的腰际,与她的左手十指交扣。 他喜欢这个姿势,可以时时刻刻吻到她的后颈,目光描上她下颌角漂亮的曲线。 景予安夜里惦记着他的伤口,一动也不敢动,睡得并不安稳。 她早上六点多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腰酸脖子疼。 她不确定他有没有醒,起身的动作很轻。 一只温暖的大手却抢先一步,先盖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哄孩子。 “还早,再睡一会儿。” “查房之前,我叫你。” 景予安还懵着,迷迷糊糊接了一句,“你怎么醒那么早??” “伤口痒,睡不着。” “噢……” 景予安也没了睡意,翻过身,“那要不要再帮你吹吹?” 江司南趁机在她脸上啄了一口,“不睡了?” “不睡了,我脖子都睡僵了。” “我要起来活动一下。” 江司南没出声,只是右手从她的腰间环上去,环到她僵硬的后背上,轻轻地揉捏着。 景予安脸色微红,想推拒一下,却在他的动作下,一点一点软下来,最后十分乖顺地窝在他怀里,没有拒绝。 “你太瘦了,一把骨头。” “我觉得刚好啊,再胖下去我就真成汤圆儿了。” “咳咳……不会的。”你该长肉的地方根本没长啊! “哇,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把我喂胖,然后再反过来嘲笑……唔……” 女朋友话太多,先亲了再说。 良久,唇分。 某人的腰上的软肉,被恼羞成怒的小汤圆儿狠狠转了一百八十度。 某只狐狸瞪大了眼睛,眼神清澈而无辜。 他凑到她耳边,“安安,有件事,我得麻烦你帮个忙。” 景予安脸烧得厉害,扭过头,不想理他。 “有屁快放。” “我想洗澡。” ------题外话------ 我怕我下一章又被封……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吹风机 浴室的门开了。 朦胧的水汽透过门缝流泻出来,散成了一块成色极淡的白练,倏然消失在眼前。 景予安抬手,给衣着整齐的某人,递上了一条干毛巾。 “谢谢。” 男子微微一笑,眼底似有华光流转。雾蒙蒙的水汽在他头上蒙了一层薄汗,略显苍白的脸色也被这温度熏得微微泛红,身形瘦削,肩若削成,唇角带了三分浅笑,不论是远看或是近看,都是一位温润儒雅,风度极佳的美男子。 景予安又抬手,拎出来一个袋子,“吹风机我帮你借到咯。” “你等会儿吹完,记得自己还到护士台去。” 江司南轻笑,“好。” 室内的温度挺高,但还是比不上洗澡间里温度高,景予安特地把空调调高了几度,避免他突然跑出来着凉。 江司南接过袋子,走到床边,吹风机连上了床边的插座。 电吹风的功率不大,就算是开到最大档,也盖不住他的声音。 “我没想到,你居然没跑?” “那是当然的啦,万一我一走,你自己在浴室滑倒,摔到脑子了怎么办?” “本来脑子就不大灵光,这下子我不是更倒霉?” 这傲娇的语气…… 傲娇萝莉石锤! 江司南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本来他想借着洗澡这个机会,逗逗她,顺便探探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转正这件事,真不是做梦? 另一头景予安则是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边吹头发,一边笑得十分“猥琐”的笑容。 呵,这狗男人。 真是口是心非中的极品人物。 晚上抱我的时候动作大一点都不敢,规矩得很,怎么会突然有那么过分的要求? 还不是想看爷扭扭捏捏害羞得不行的样子? 呵,让你如愿就有鬼了。 那一刹那,景予安从他嘴角玩味的笑容里,读到了一抹看好戏的味道,当机立断挑了挑眉,应道:“行啊。” 江司南:? 江司南:?? 江司南:??? 哇?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的吗?? 英雄救美乃人生抱得美人归的最快方法,古人诚不欺我。 他脑海里奔涌出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自己的耳根先红了个彻底。 景予安唇角一勾,掏出手机,“那正好,我有个学生今晚值夜班。” “这个点他应该还没有下班。” “人家可是妇产科男医生,这可是世界上公认的,最有耐心的医生之一。” “怎么样,爸爸对你好吧?” 江司南:……??? 哇,我这是找了个什么女友??? 居然……居然要把我拱手推给别的男人??! 江司南一脸哀怨,还没开口呢,景予安又补充道:“没关系的,你家衣服会很识趣,不会在这里的,你可以好好和你的新手足交流交流感情。” 说完,还十分俏皮地眨了眨眼。 江司南:…… 艹,脆皮鸭的梗过不去了是吧?? 他眯了眯眼,决定今晚好好继续深入交流一下,这个手足和衣服的问题。 至于现在……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洗!!” “我只是想麻烦你帮我去借个吹风机!!” 说完,气鼓鼓地自己抱起衣服进浴室了。 一扇大门,摔得震天响。 景予安看着里头的灯亮起,在毛玻璃上投下来一片阴影,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几分。 像只餍足的小狐狸。 病床上的插头在靠近右手边,吹风机的线不够长,刚刚好够得到他的脑袋。 他右手又不能抬,左手抓着把柄,要整个把手绕过去才能吹到。 由于不太擅长用左手,这个姿势看起来十分滑稽。 景予安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朝他伸手,“给我,我来吧。” “你转过去。” 江司南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成功顺了毛,“嗯”了一声,乖乖照做。 她右手握着吹风机,左手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就像是在撸一只特大号的猫咪。 江司南舒服得眯了眯眼,脸上又换上了那副慵懒的神情。 他的发质有些硬,洗发水的香气散开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 又暖又温馨。 等头发完全吹干后,她还十分细心地摸了摸他的领子,把头发上不小心滴下来的水珠,也一起吹干。 又把热风档换成冷风档,手挡在出风口,确保里头吹出来的全是冷风,才拔了电源,把线绕好,重新塞回原来的袋子里。 江司南看在眼里,心里头浮出来的,全是欣赏与满意。 习惯和教养,是人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东西。 纸袋的燃点是130度,塑料是256度,对于电风吹通电之后的电热丝1100度来说,都是轻易就能达到的温度。如果不先调到冷风档吹凉,而是直接塞回密封的袋子里,很容易出危险。 无论这个动作是出于习惯,还是教养,这份细心都是难能可贵的。 他轻笑一声。 他发现,她似乎格外容易在这些细节上,给人带来惊艳。 而他本身,就是在细节上习惯处处留心的人。 从前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和实验室里的某些人,总是没有办法相处愉快。 现在,他好像突然有了答案。 想通了这些,他眼底笑意愈盛,像一品端方美玉,独独为一人绽出华光。 安安,汇演的那晚上,我讲了很多话,我不知道其中有一句,你还记不记得。 那是我在这场感情里,对你的初衷和承诺。 “我不想彼此羡慕。” “我想成全。” “彼此成全。” 安安,我定尽我所能。 让你盛放。 …… 蔡主任全名蔡文莉,是凤阳人民医院久负盛名的妇产科专家。 而丁海刚,是她手下最尴尬的学生,没有之一。 全凤阳医专来看,他成绩好,技术过硬。 但偏偏就是个死心眼儿,金眼银外,统统不想去,就一根筋地和妇产科死磕到底。 但是,这妇产科可不像别的科室,大部分丈夫都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妻子暴露在别的男人的目光下。 哪怕是出于问诊需要。 故而,绝大多数时候,丁海刚都活在众人鄙夷的目光里,还有同科室其他女医生同情的目光之下。 虽然大家表面上都很客气。 但这个项目的到来,就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利益冲突,撕碎了众人脸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题外话------ 抱歉,临时加了会议,晚了一会儿。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一个水货一个坑 “也不知道蔡主任怎么想的,他可是一个男医生啊!男医生!!” “就算这次这个项目给他,他有了论文,评上了主治,但他终究是个男医生啊,在这妇产科有什么前途?” “嘘——你们小点声。” “这事儿我也是偷偷听到的,蔡主任还没官宣呢。” “我就搞不懂了,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那姓蔡的为什么处处偏袒他??难不成他们是……那种关系??” 蹲在旁边坑位的景予安脚下一滑,满头黑线。 人家蔡主任一看就是家庭特别幸福美满的,丁海刚是个刚出校门的木讷小伙子。 你们还真是是对男女就能组cp啊??! “嘘——小心点别被那个灭绝师太听见!!不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景予安一愣。 “灭绝师太”四个字,勾起了她莫名的熟悉感。 好像……上次听江司南的八卦,也是在这种情况下…… 只不过这一次从开水间换成了女厕所。 不过,郁菁老师那出了名了严厉作风被人叫成“灭绝师太”还可以理解,但是蔡主任这么温婉可人的…… 果然这世界上,只要是出考卷抓教育的老师,必定身后都跟着一群怨念满满的学生。 “灭绝师太一向偏袒那小子,平日里我也忍了,但这一次,项目的事情,可是和我们的职称挂钩的!!凭什么轮到他头上?” “小玫,消消气消消气,我觉得你太高看这个项目了。” “什么高看!据说,这可是和s大药学院联办的项目!” “真的假的?!” “s大的人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县城?假的吧?” “哈哈……我不信……昨天,那个带项目的女研究生去了师太的办公室,我半路上遇到了。” “遇到了?” “对啊,你们猜,长得怎么样?” 隔壁的景予安正吃瓜吃得开心呢,不想画风突变,瓜落到了自己头上。 她嘴角抽了抽,有些好奇她们会怎么评价她。 “难道是个小灭绝师太?” “嗨!什么小灭绝师太!看上去就像个高中生!” 景予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小脸嘟了嘟。 难道飞机场就没有尊严吗??! “高中生?不可能吧,听说来的不是个研究生吗?” “哎呀,你听他们吹呢!正儿八经s大的研究生,能看上我们这种二乙医院吗?” “我估摸着,也就是个毕不了业的水货,得罪了导师,被外派到这种小地方的妇产科来混毕业的!” “哈哈,小玫说得有道理。一个水货一个坑,她和小丁,简直是绝配啊!” 景予安:…… 呵呵……您老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国家级黄金八点档编剧人才?? 这套cp速度,真的是饭圈界营销鬼才!! “我看啊,咱就别多事了。这两个人凑一块,项目能不能搞出来都是问题……” “话不能这么说,那s大来的,学校总不可能不让她毕业吧?s大的项目,拔跟腿毛都赶得上我们大腿了!!论文这种事情,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 后头的声音逐渐远去,景予安隔着门,确定所有人都离开了,才从自己的隔间出来。 洗手池边,她接了一捧水,好好地洗了一把脸。 镜子里的人,脸嫩得很。白皙的肌肤恰如刚剥了壳的鸡蛋,吹弹可破。柳眉细长,双睫如翼,乌溜溜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光,天然氤氲了三分少女的娇憨,显得灵气十足。 她五官本就集江南女子的玲珑与精致为一体,脸型又偏向鹅蛋脸,看起来还有点婴儿肥…… 景予安:…… 实不相瞒,我自己看我自己也像个高中生。 洗手间里恰好走进来一位俏佳人,身段玲珑,妆容精致。 她留着短发,眉型描得英气十足,大红唇称得整个人气色上佳,干练又气场十足。 景予安透过镜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 不如……明天尝试一下,换种风格看看? …… 江司南漫不经心地翻着手头的杂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小汤圆儿进卫生间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他不知道看了手机多少次,卫生间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 江司南的目光立即离开杂志,看向走过来的她。 只一眼,他眼底,便蔓出来一层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她最漂亮的地方,是她的下颌角。其次,便是她的腰。 不盈一握的腰身,被修身的大衣紧紧包裹着。一条象牙白的腰带,足足绕了一圈半,两头还垂下来一条松垮垮的系带。宝蓝色的大衣,称得她肤色愈发耀白,灯光下,似隐隐流转着莹润的华光。她披发而来,乌发如瀑,描眉点朱,寥寥几笔,五官便如画龙点睛一般,将所有的优点都凸显了出来,清纯中又添了一分成熟之感。 她这一身,衣裳与人,相得益彰,将她自己原有的灵气和美绽放到了极致。 从他眼底看到惊讶和灼热,景予安就知道这身效果不错。 “好看吗?” “好看。” “那我明天就穿这身好不好?” “好……等会儿?!你明天是有什么特别活动吗??” “没啊,明天一整天都要去忙项目。我只是偶尔想试试换个风格罢了。” 江司南:??? 江司南:!!! 她说完,直接回到卫生间里,准备把这一身换下来。 江司南心头顿时警铃大作。 忙项目?? 除了文艺汇演那次,我都没见你化过妆。 更不要说是这么考究的妆容了!! 她突然穿得这么艳压群芳……是去忙项目??! 换你你信吗??! 景予安出来时,江司南正盯着窗台上那盆绿油油的仙人掌,靠坐在床头,神情严肃,陷入了沉思。 她以为他在想项目的事情,没打扰他,而是悄悄地把凳子搬到了另一侧,没有打断他和仙人掌兄“人与自然的意念交流”。 半晌,江司南收回了视线,看见她正坐在凳子上,盯着手机眉头直皱。 有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在他脑海里成型。 不行,明天必须找个机会溜出去,看看小汤圆儿穿成这样要出去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下马威 景予安一身精致干练,出现在医院的会议室里时,里头嘈杂的人声静了静。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圈,原本围坐一团窃窃私语的几个护士,像同时被人掐住了喉咙,噤了声。 她突然对自己身上这身行头满意起来。 效果不错,至少气场出来了。 蔡主任只是落后了她一步,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暖笑,环视了一圈,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咳嗽一声,切入正题。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从s大药学院过来的景老师。” “景老师是药理专业的研究生,今天会议后,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虚心向景老师请教。” 景予安鞠了一躬,“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掌声很热烈,众人脸上却神情各异。 景予安看见了也就当没看见,直截了当开始讲,“那么,我就不浪费大家时间了,我们直接开始吧。” 她把自己随身带的u盘,连到了会议桌的电脑上,打开ppt,顺手打开了投影仪的开关。 5s后、10s后,1min后…… 投影仪没有任何反应。 底下开始流露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景予安不会修这个,有些为难地看着投影仪。蔡主任见状,也跑过来帮她一起检查。 几分钟后,她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景老师,这是我们的疏忽。” “这台投影仪质量不太好,可能突然出了些问题。” “这样,您能不能先开始,我这就打电话给技术部的工作人员,让他们马上派人来修。” 若是没有在厕所里偷听到的那番话,景予安说不定就真以为这是个意外了。 闻言,她薄唇微勾,软糯的嗓音里全是体贴和善解人意,“没关系的,蔡主任,没有ppt的话,我直接讲也行。”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帮我拿两支油性笔来。” “毕竟,ppt没法用,我就只能在白板上自己画图了。” 蔡主任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小李,后面柜子里的油性笔递过来。” 景予安又淡淡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特地留心记了几张幸灾乐祸的脸,这才接过笔,语速不急不缓地开始介绍。 “本次我想与大家分享的,是关于孕妇出现羊水栓塞后,溶栓药物的选取和注意事项……” …… 门外,江司南靠着墙,听着里头传来的讲话声,薄唇微勾。 不愧是他家小汤圆儿。 镇定从容,大气自信。 他一路悄悄咪咪尾随她进来,后来又看见了蔡文莉和一个男医生一起进来,眼睛眯了眯,记下了两人的样貌。 他一边听着他家小汤圆儿的讲话,一边装作是在等人的样子,坐在走廊的候诊椅上,杂志里夹着手机,上面投着她这几天辛苦做的ppt。 一边看,一边在心底里暗暗吐槽。 这医院也确实垃圾了些,连个投影仪都搞不定。 他就在外面守着,想着等会儿要是她搞不定,他时刻准备着进去救场! …… 景予安一边讲,一边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病房里还躺着个大神,这几天自己没少为这个会议去麻烦他,她这会儿的思路才会如此通畅。 哪怕没有ppt,她都能在白板上默出来完整的思维导图。 只不过,她也愈发清楚了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差距。 她是反复在脑海里演练了好几遍,才有了现在的效果。 而他当时,仅仅只花了十分钟,就把自己十多页文献的关键词,全部串联在了一起! 从二维变成了三维,平面变成了立体。让自己只一眼,便重新认识了整篇文献! 那近乎神迹般的操作,让她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景老师?” 景予安一激灵,“嗯?”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想他想得走神了? 她皱了皱眉,看向出声的蔡主任。 “景老师,您讲完了吗?” 景予安扫了一眼白板上的内容,觉得七七八八讲得也差不多了,她点点头,“差不多了,可以开始自由提问了。” 几乎是瞬间,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个子矮矮的女生,声若蚊蝇,话也讲得结结巴巴的,“景……景老师,吲达帕胺的药物机制,能不能再讲一遍?我……我没听懂……” 景予安:…… 自己都讲得这么简单了,还是没听懂吗?? 后面立即有人附和道:“景老师,不好意思,我也没听懂!” “我也是!” “我也没听懂!” 从最初的稀稀拉拉几只手,到最后,除了丁海刚和周围几个女生,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景予安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已经忍不住骂出了声。 mmp……我就说,我讲得这么浅显,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人没听懂!! 原来这是商量好了,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啊! 旁边,蔡文莉也是皱了皱眉。 不过她没有出声阻止,而是把视线投向首位上,笑得“从容不迫”的景予安,准备看看,这位年轻的导师,要如何应付这些学生。 景予安抬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 她身姿笔挺,微微一笑,拿起抹布,在白板上擦出一个干净的角来。 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烦,从吲达帕胺的发现历史开始,放慢语速,几乎是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综上所述,吲达帕胺目前,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一线溶栓药物。” 她讲第二遍的时候,顺畅了很多,几乎不用过脑子。因而,在讲课的同时,还有余力留心底下众人的反应。 根本没有几个人在认真听。 刷手机的刷手机,发呆的发呆,对着化妆镜描眉毛的描眉毛,然后等景予安讲完之后,十分默契地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自由发言时,更是全都摆上了一副求知欲旺盛的表情,人人都把手举得高高的。 “景老师,我有问题!!” “老师,我吲达帕胺还是没听懂!!” 纵是景予安耐心再好,看到这景象,也忍不住心头窜了股火气。 角落里的丁海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高高地举着那只右手,绷得笔直,却不断被前面涌出来的手挡住。 “景老师,先点我先点我!!” 丁海刚只觉得自己眼前被重重叠叠的手影包围了。他看着讲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景予安,急中生智,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声线洪亮,“景老师!” 景予安知道他有心解围,她立马会意,指向他,“那就请这位同学……” 她话音未落,一道尖锐的女声抢先出声,打断了她。 “老师,这问问题也要讲个先来后到的。” “这么多人里,您就点一个成绩最好的丁医生,也不看看我们大家的水平,这恐怕不妥吧?” ------题外话------ 作妖人士上线。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分而食之 那是一位中上之姿的女医生,颧骨有些高。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就是来捣乱的”,眼底全是搞事情的兴奋之色。 门后的江司南眸光一寸一寸冰冷下来,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后背绷得紧紧的,伤口处传来撕裂感,他却浑然未觉。 景予安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蔡主任,微微一笑。 “蔡主任,这位是?” 蔡文莉一看跳出来的是这位小祖宗,心里立马暗道一声不妙! 她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蔡主任脸上有点僵,“这是我们科室的宋丹彤宋医生。” 景予安又问,“那……项目组成员包括她吗?” 蔡文莉讪讪一笑,“那自然是包括的。” “噢,既如此,那她就算是我的组员了?” 蔡文莉还没接话,宋丹彤先开了口,“景老师,怎么着,您想以组长的身份,压我一头?” 她神情里满满的都是倨傲,下巴微微扬起,完全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景予安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蔡文莉,立马反应过来,这一定是个“关系户”! 恐怕,背后背景还不小,连蔡文莉也不敢轻易得罪。 江司南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青筋毕露。脸上一片淡漠之色,什么表情也没有。唯有一双眼睛,眸光冷冽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宋丹彤,已经上了平头哥的黑名单。 景予安似有所感地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下一刻,唇角忽而绽放出明媚的笑容,眸光滟滟,看向宋丹彤,“既如此,那便女士优先。” “你先讲讲,还有哪里没有听懂。” 宋丹彤以为,她这是在和蔡主任的“眉目传情”之下,了解了自己的背景,对自己服了软,内心十分得意。 “景老师,还是吲达帕胺的机制,我还是没有听懂。” “唔——行的,那么,还有谁没听懂,一起举个手吧,省得我一个个点。” “记着,是举手,别闹哄哄的一拥而上,课堂规矩,总还是要有的吧?” 说完,唇角微勾,抱臂看着底下的众人。 门后的江司南忍不住拍手称妙!! 这波反击实在漂亮! 之前的提问,场面很混乱,大家一拥而上,嘈杂得很,若是真提了什么让景予安下不来台的问题,那也是法不责众,听不出来是谁领的头。 故而,宋丹彤一挑头,有的是人愿意跟在她身后推波助澜,看一出好戏。 但是这会儿,景予安只一句话,就逼得众人不得不站队。 在景予安和宋丹彤之间二选一。 举手,是给景予安下马威,不举手,是得罪宋丹彤。 谁举手谁站哪一队,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而且,后一句话,连带着把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我没拿组长身份压你们一头,那你们也不好在课堂上公然吵吵闹闹吧? 没有人会傻到跳出来,提出这个“规矩”不合理吧?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变得犹豫起来。 景予安是不能得罪的,否则别说论文了,只怕这个项目,连口汤都喝不到。 宋丹彤也是不能得罪的,大家还要在一起工作,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得罪了副院长的女儿,领导有的是小鞋给你穿。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忠心耿耿的小弟,或者是对自己的水平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进项目组铁定没有汤喝的愣头青,又或者是想借此机会,给副院长递投名状的家伙,会在这种时候,坚定不移地站在宋丹彤的身后。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稀稀拉拉举起了几只手。 但那几人眼神飘忽,一个都不敢看景予安。 景予安轻轻一笑,“噢……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没听懂这个啊……” “真是伤脑筋,我讲了两遍,大家伙儿还是没有听懂。” “我本人呢,讲课也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道大家哪里没懂。” “不如这样,有没有哪一位同学愿意走上来指一下,具体是哪一个部分没有听懂,也让我讲起来能更有针对性一点。” “你们学医,我学药,这讲课嘛,总该按着‘对症下药’的规矩来,你们说是不是啊?” 江司南的手已经放下了,插在口袋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这一手实在是太漂亮了! 这宋丹彤是铁了心想搞事情,恐怕是从头到尾都在摸鱼,连上的什么内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指得出来有什么问题? 而景予安刚刚讲的分明是最浅显的部分,属于科普级别的东西,每个人都听得懂。只是为了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众人才一口咬死说自己听不懂。 但这都不是能放在明面上来讲的事情。 或者说,无论他们问不问,问什么,景予安都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他们没听,那自然不可能知道里头的细节。如果他们听了,这么浅显的要点,随便问哪个,暗地里都会被人嘲笑“这问的是什么弱智问题??” 科室里,众人或许不敢直接嘲笑宋丹彤,但是跟在她后面的这几个小弟,只要开了口,背地里会被人怎么掰扯,那就不好说了吧? 这一招,摆明了就是要分化几人的关系。几人这联盟本就是各怀鬼胎,如此一来,嫌隙顿生,分而食之,逐个击破,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笑的是,宋丹彤完全没有听出来景予安话中的“无招胜有招”,还以为自己赢了一把,双手抱臂,笑容倨傲,下巴微扬,一副好整以暇看景予安好戏的神情。 后面众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缩着脖子,谁也不敢上前出这个头。 宋丹彤等着等着,突然发现,气氛好像有些不太对…… 众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她,她心下一惊,“都看着我干嘛啊?” “景老师不是说了嘛,有问题赶紧上去啊。” 众人还是没有动,看天看地不看她。 宋丹彤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景予安神色淡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去给江司南买午饭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问题了,那么今天我们的课就上到这里。” “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见。” 说完,冲着蔡文莉点了点头,也不管身后一众“学生”是什么反应,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径直出去了。 身后的宋丹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看着她出门的背影,目光怨毒而扭曲。 等着! 景予安,我要你好看! 江司南已经回到了走廊尽头,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着。 他原以为她会搞不定,但他发现……他似乎小看了某人。 经此一役,他对她很是放心。 景予安看见了他,扬了扬眉,径直朝他走过去,“你怎么跑出来了?” 他合上杂志,放回杂志架上,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差不多要吃午饭了,我看你还没回来,我来看看你。” 景予安心口微暖,笑了笑,脸上看不出半分刚刚被为难过的神色,“项目组那帮学生挺好学的,我讲座结束后还拖着我留下来问个不停,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江司南没戳穿她,轻笑一声,“既然都出来了,那我们就干脆一起出去吃吧,也省得你再打包回去。” “好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无处安放的男友力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餐馆,落座。 江司南翻着菜单,景予安去了一趟洗手间,洗掉了口红。 她回来时,江司南已经向应侍生打听好了这里的招牌菜。 江:“虾都是新鲜的,好久没吃了,要不要来一份?” 蛋白质高,油脂含量还低,最适合他这种长伤口的人了。 景予安点点头,“有黑鱼吗?” “你想吃黑鱼?” “对……”你伤口好。 “那就加一份黑鱼汤,还有没有想吃的?” “两荤够了,有素菜吗?” 江司南顺手抽过了应侍生手里的菜单,推到她跟前。 “时鲜的蔬菜并不多,你先看看有没有想吃的。要是没有看上的,等会儿吃完了,我们去买水果。” 应侍生看着“友好互动”的两人,不禁掩唇轻笑。 菜上得很快。 一盘热气腾腾的湖虾端了上来,色泽鲜红,香气诱人。 江司南私下里搓了搓手,准备大展拳脚——剥虾。 昨天晚上,他特地去知乎上搜了一下。 【如何讨女朋友欢心?】 其中,热评上是这么写的: 【要充分展现你的男友力。】 【partone,要在细节上多加留心。比如,女朋友吃虾,你要帮忙剥。】 江司南深以为然。 他低着头,在心底里酝酿了一下如何开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我帮你剥”这句话还没出口,看见桌上的景象,先呆在了原地。 江司南:……??? 景予安的盘子里,虾壳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 小山就算了,虾壳头尾完完整整,排列得整整齐齐,半透明的壳里面半点虾肉也无。 再细看,除了虾壳背部有一道细小的伤痕外,几乎与活虾无异!! 再看景予安的动作,左边虾进去,轻轻一抿,右边壳就出来了,整个过程不到一秒钟! 江司南:…… 好像完全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看见他呆滞的神情,景予安还以为是自己吃得太多了。 她脸有些红,放下筷子,“咳咳……那个,我家住在太湖旁边,太湖三白,白虾我从小吃到大的……” “所以……咳咳,我吃虾是会比一般人快那么一点点。” 江司南:…… 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对一点点有什么误解?? 他唇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默默地把整盘虾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partone,失败! 两人吃完饭出来,去旁边的小超市逛了逛,买了一袋猕猴桃。 走出来时,江司南盯着超市门口的抓娃娃机,又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攻略。 【parttwo,你要时不时地表现一下自己出众的能力,尤其是女朋友没有的能力。比如抓娃娃。这样,可以让她对你产生崇拜感。她越是星星眼,你越要表现得云淡风轻。】 江司南是第一次玩这个,心理还是有些犯怵的。 他看了看抓娃娃机上的抓手,又看向里头的小黄鸭,在脑海里默默地勾勒着受力分析图。 景予安见他盯着里头的小黄鸭,神情严肃,还有些纳闷。 只片刻,她就想明白了。 他小时候父母这个样子……肯定没有人带他玩过! 这是触景伤情了啊!! 她忽然心疼起来,凑到他身边,“你想要哪个?” 江司南:“小黄……等等?” 他有些错愕地别过头,就见他家小汤圆儿已经飞快地跑去老板那里,兑了一大把游戏币,撸起袖子,朝他明媚一笑,“看上哪个了?爷帮你抓!” 江司南:??? 我们剧本是不是拿反了??! 他几乎是呆滞般地指了指躺在抓娃娃机正中央的小黄鸭。 景予安会意,把装水果的袋子放在地上,扔了两个游戏币进去,神情专注地盯着上头的爪子,“啪”一声,爪子稳稳地抓住了小黄鸭肥嘟嘟的身子,又“砰”一声,垂直掉进了出口。 一发入魂! 江司南:…… 他眼睛很亮,盯着她……手里的小黄鸭,脸上是形容不出的表情。 景予安以为他这是感动坏了,拍了拍他的肩,“怎么样,我在小时候,苦练了足足一下午!这才找到了门道!” “以后要是看上了哪个,直接叫爸爸,爸爸帮你抓!” 江司南:…… parttwo,失败! 路过服装店,景予安:“这好像是去年流行的蝙蝠衫嘛,我记得我有一件差不多的,肩部的设计比它好看多了!” 他默默咽下了“要不要我陪你逛逛”这句话。 partthree【陪女朋友逛街要有耐心,绝对不能夸衣服丑】,失败! 路过奶茶店,江司南的视线还没瞄过去,景予安已经先一步拦在了他和奶茶店之间,神色戒备地盯着他。 “你不许喝奶茶!咖啡因不利于伤口愈合,还容易引发骨质疏松!” 江司南:……我是想给你买。 partfour【路过奶茶店,要主动排队买奶茶,挑她最喜欢的口味,冬暖夏温】,失败! 半路上他几次想要拎东西,都被她狠狠一眼瞪了回去,一句“残障人士,谢绝动手”就把他所有退路堵死了。他只能默默搂着一只小黄鸭,跟在她身后,在风中走得甚为凄凉。 partn,失败! 回到病房里,两人分头看了一下午文献,吃完晚饭洗漱完毕,江司南见时间还早,掏出ipad,问道:“要不要看一会儿电影再睡?” 景予安眼神一亮,“看什么?” “你挑,我都可以。” “好啊!我们看恐怖片吧!!就看那部《疯院人魔》,讲的就是医院里的故事!!我一直找不到机会看!!” “你等一下哦,我去把窗帘拉好,电灯关掉,这样才有代入感!!” 江司南:…… 看到一半,正是惊险之处,江司南骤然感觉肩头一沉,吓得一哆嗦。 低头一看才知道,某人居然已经先睡着了。 脑袋磕在他肩头,居然也没有撞醒,他甚至能感受到胸口传来的温热感…… 流口水了!! 江司南:…… 他无奈地合上了平板,隔断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 眉间落了一吻。 …… 在医院养着的这几天,江司南一天比一天无精打采。 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哪怕是国家级的科研项目,都没有遇到过这么艰难的境况。 他不止一次地开始怀疑某乎上各种攻略的真实性。 这样做,真的能讨她欢心吗??! 真的能够表现出他man气十足的“男友力”吗??! 从景予安越来越歉疚的眼神,和越来越无微不至的动作里,他似乎能读出一种十分微妙的情绪变化…… 景:??? 为什么这家伙越养越没精神?? 难道真是关久了,人都给憋坏了??! 不行,要想个办法,带他出去散散心。 ------题外话------ 明天有空就补潇湘50收的加更 第一百六十章 有耐心的帅哥 虽说景予安一直在找机会,想带他出门逛逛。 怎奈天公不作美,一连好几天都是大雪。 江司南失血过多,这会儿抵抗力十分脆弱,景予安守着这个“病娇”,一点险也不敢冒。 这可是真·大爷,万一出去遛了一趟,冻感冒了,那项目又要延期。 另一头的新项目,自从有了那一趟下马威,景予安也懒得和他们去多烦。 反正,本来就是为了拖延时间临时加的课题,她完全不必太放在心上。 而且,这课题对她来说属于小学生难度,只要把临床上的数据堆一堆,指导丁海刚把论文写出来,那基本就可以说是大功告成了。 景予安不怎么上心,丁海刚却是很认真,一日三次往景予安这头跑,每回都是笔记本上写得满满当当地回去。 起初,景予安怕打扰床上的大爷静养,特地挑了个会议室和他谈。 结果……每次只要一拉开门,某只大型二哈都会准时蹲守在走廊的候诊椅上,捧着各种《妈咪宝贝》、《为了孩子》、《健康准妈妈》…… 看得津津有味的。 景予安:……?? 大兄弟,您这几个意思?? 是你怀了还是我怀了??! 尤其是,当她某一天推门出来时,发现他周边围了一群小护士,各个冒着星星眼。 “哇,小哥哥,强推这本《父母世界》,不能只看妈妈的呀!!” “小哥哥又帅又暖,有女朋友了吗?” “陪女朋友过来做检查吗?” “宝宝发育怎么样啊?” 景予安:…… 再不想个办法,万一哪天两人关系曝光…… emmm…… 还是那个问题,他怀了还是我怀了?? 这这这……讲不清了哇! 江司南起初还想着,这是她的同事,虽然被围得有些反感,但也不能闹得太难看。 遂收起了平头哥一贯“怼天怼地”的作风,只是回答的时候,语气颇为冷淡了些。 “还在追。” 她都没官宣,我怎么敢先说? “不是来做检查的。”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女朋友是你们老师…… 不想,这回答一出,小护士们的眼神,顿时热烈起来。 帅哥! 单身!! 单身帅哥!! 喜欢看母婴杂志的耐心单身帅哥!! 凤阳是个小地方,江司南虽没有帅得如何惊天地泣鬼神,但在一身温润儒雅的气质,却在人群中十分出挑。 这里是妇产科,书报架上全是母婴杂志。他只是在等她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本打发时间。 双腿交叠,脊背笔直,杂志摊在他腿上,一页一页翻得漫不经心的,脑海里全是他家小汤圆儿的影子。 他一想她,眼神里全是温软的华光,唇角微勾,落到一群小护士眼里,更是坐实了“温柔耐心”“温文尔雅”的形象。 天赐良缘!! 这可要好好把握!! 另一头,丁海刚还在奇怪。 为什么老师一过来,来会议室找他问东问西的护士,也会一起跟着多起来? 老师的魅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男女通杀吗??! (其实只是为了找个理由,绕过来,多看两眼某块望妻石。) 景予安出门时,只看见一群莺莺燕燕,围着某只大型二哈,变着法子献殷勤。 偏偏某人明明一脸冷淡,讲话态度却相比于他的“黑历史”而言,堪称“温柔细致耐心”到了极点,她顷刻间便有些不爽起来。 眸光微冷,看也没看他,直接抱着一摞资料回了病房。 江司南立马放下杂志,追了上去。 走了两步,不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在后面。 刚刚可是看的母婴杂志,要是这会儿追上去,容易让人误会,对她名声不好。 众护士被这波操作整得有点懵:??? 这小哥哥,追的到底是不是景老师啊??? …… 江司南回来时,景予安已经给自己泡好了一杯咖啡。 热腾腾的雾气蒸上来,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 她坐在看护椅上,手头翻着一篇打印好的英文文献,荧光笔圈圈画画,显然是处于工作状态。 江司南摸不准她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但他不敢贸然出声打扰领导工作,只好默默爬回床上,打开ipad,跟着一起开始看文献。 景予安抓着荧光笔的手紧了紧。 好你个狗渣男!! 回来连话也不讲一句!! 外面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居然回来连个解释都没有!! 景予安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各种虐渣景象,从狼牙棒到平底锅,描写涉及极端暴力情节。 江司南明面上看着ipad,实则余光全在偷偷打量她。 黑色大衣,白色围巾,雪肤花貌,妆容精致。 感觉好像比昨天宝蓝色的那身更有气质……? 再加上看见他在外面一群桃花,毫不关心的淡漠眼神…… 江司南:!!! 这莫非……真在外面有了狗?! 他瞬间一激灵。 他把脑袋转向她的方向,盯着某个方位,一瞬不瞬。 景予安看完这一页,抬头时,就看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身后。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窗台上,一盆绿油油的仙人掌,在空调间里散发着勃勃生机,与他隔空对望。 像是在用意念进行交流。 景予安:??? 大兄弟,你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 两个人在心底里,各自默默盘算起来。 江司南:不行,这绝对不能再放她出去谈项目了!!再出去几趟,这心都要玩野了!!那还怎么收得回来??!要谈必须在这里谈!!我眼皮子底下谈!! 景予安:不行,不能再放着这个家伙出去惹桃花了!!这狗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要不看着一点,这会儿母婴教育都要摆上台面了!!! 各怀鬼胎的两人,在晚上吃晚饭的时候,仅仅几句话,就十分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有事,让丁海刚自己到病房里来!! 自己绝对不能动!! 必须在自个儿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我盯紧咯!! 江:我看你这回怎么出去野!! 景:我看你这回怎么出去惹桃花!! …… 第二天,丁海刚走进江司南病房的时候,两道视线十分默契地同时落在了他身上。 他缩了缩脖子,背后一凉,竟冒出来一身的冷汗。 emmm……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佬的气场??! …… 两人困于大雪,在医院足足宅了三天。 三天之后,天气转晴,阳光大好。 徐熙媛借着这机会出来采买,魏经天陪着她一起出来,探病的同时,也带来了整个小组的最新进展,准备和江司南简单聊一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可能不像人,但你是真的狗 四人找了一家小餐厅,点了几道小菜,准备坐下来慢慢聊。 魏经天:“我们筛完了呼吸道和消化道的肿瘤,目前来看,我还是觉得从消化道这一方面入手会比较好。” 从江司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看出来他夹菜的动作很是优雅矜贵,透着一种莫名的疏离和客气,看起来似乎情绪不是很好。 但当魏经天看第二眼的时候,这种感觉又消失了。 他只回了一句,“你是组长,你看着办。”又继续低头,盯着眼前的一盘红烧肉,像是在细细研究做法。 魏经天:??? 这不会摔到脑子了吧?? 怎么跟转性了一样?? 这操作实在看不懂啊。 另一边,徐熙媛则是看了一眼自己对面、默默低头低头扒饭的景予安,掩唇轻笑。 小两口这是闹别扭了? 四个人的位置是边角的沙发座,沙发在桌子的两侧,四个人两两相对。 刚刚进去的时候,徐熙媛看得清清楚楚,景予安分明特意落后了众人一步,特地挑了江司南斜对面的位置坐。 屁股挪得格外远,像是在划清界限。 江司南原先脸上带着一副似睡非睡的表情,留心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她特意隔得老远的魏经天。 老魏的名字,在自己心头的小本本上多了一笔。 几秒后,又果断划掉! 不对!她应该知道老魏和小媛的事情,不会当第三者插足其中。 外面的狗肯定不是老魏! 他眼圈底下青黑一片,脑仁隐隐开始作痛。 这几天他跟在她后面,眼睛四处乱瞄,搜寻着“可疑人物”,不敢有半分懈怠。 可是,居然……没有一点发现!! 这外面的狗到底是谁??? 值得小汤圆儿天天盛装打扮??! mmp…… 都已经殚精竭虑把人给骗进妇产科了,怎么还能找到狗??! 而且,这条狗是真的狗!! 这么多天了,居然连半分马脚也没露!! 大兄弟,我真的很想送你一句话: 虽然我不像人,但你是真的狗! 最最让他不能忍的是—— 昨天晚上,她居然抱着一床被子,睡在了看护椅上!! 分!床!睡!! 叔叔能忍,婶婶……啊呸,我叔叔都忍不下去了! 在她凶巴巴且明显不悦的眼神下,江司南没敢直接出声抗议,翻来覆去翻了一个晚上。 等她睡着以后,他偷偷地爬起来,在某乎,某吧上面,四处搜寻“打狗秘籍”“如何不动声色地逼退小三”…… 一边搜,一边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她这些天里接触到的异性。 尤其是盛装打扮之后出去见的!! 都有嫌疑!! 一个都别想跑!! 他越想越睡不着,一晚上都在筹谋着“打狗大计”。 早上起来,眼下两圈乌青。 另一头,景予安也是越想越气。 mmp……这狗男人!! 没见我穿得一天比一天好看吗?? 出了门整天四处乱瞄。 你瞄谁呢??! 是不是背着我有狗了??! 眼前这么大一个美女看不见,你是瞎吗?? 还有,我不就关了你两天吗?! 您这日思夜想魂不守舍,眼圈乌青萎靡不振的,我寻思着人家小姐妹也不在啊,你演深情演给谁看呢??! 哇,这狗男人! 什么“余生都给你”,讲得多好听啊,到头来还不是大猪蹄子一个!! 想起来就气!!! 两人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徐熙媛深觉此地不宜久留。 等魏经天讲完细节,她直接找了个理由把人拖走了。 咳咳……人家小两口的事情,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为妙。 不明所以的魏经天:??? 我还没吃饱呢! …… 留下来的两个人,气氛是说不出的诡异。 景予安是一粒米一粒米的吃,低着头,一副“我在专心吃饭,不要理我”的大忙人样子。 江司南则是放下了筷子,咬着酸奶的吸管,眼睛盯着她的动作,脑海里还在盘算着“打狗大计”。 磨磨蹭蹭吃完了最后一粒米,吸管也被某人咬开了花儿,两人这才终于结束了饭局。 回去的路上,江司南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眯着眼睛,落后她半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又来了! 也不知道是在找谁!! 景予安不想理他,气鼓鼓地大步走在前面,头也没回。 医院前面,有一座天桥。 景予安知道他这会儿虚得很,爬楼梯根本爬不动,特地挑了这条路回去。 短靴在楼梯上“哒哒”作响,奏出一连串轻快的鼓点。 江司南面色一沉。 他顾不上背后隐隐作痛的伤口,迈开大长腿,一步两阶,追了上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他本以为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不想,却看见她趴在天桥的栏杆上,大半张脸包进了围巾,眼睛也埋进了飞扬的碎发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他只能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方向,周身似乎弥漫着一股……受伤? 她在看什么? 江司南忍不住好奇。 他缓了缓呼吸,放慢了脚步。 桥上风大,她没有带帽子,乌发飞扬,倒卷而归。 雪还未化,底景一片皓白。 她的乌发,就像是白色宣纸上肆意泼墨挥毫的山水画。 湔去故墨,徒留形韵。 美得像个妖精。 他像是一下子,被人攫住了呼吸。 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墨发飞舞,隐约可以看到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底下蚕蛾似的眉,精致玲珑的耳骨,圆润饱满的耳垂…… 欲现不现的皓肤,反倒惹出一抹欲探不探的风情。 他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 看到了她目不转睛盯着的远方。 那是一对卖烤山芋的老夫妻。 中午过了饭点儿,加上这会儿街上还堆着雪,没有什么人走动。 看两人的动作,是刚刚收完摊。 老先生手里捧着一个热腾腾的烤山芋,似乎是在剥皮。每剥下来一点,就递过去,给旁边眉开眼笑的老太太喂上一口。 自己偷偷咬着皮上的山芋块,一丁点也不愿意浪费。 这场景,简单又温馨。 他站在这里,似乎都能闻到热腾腾的山芋香。 江司南突然心口一跳,若有所悟。 这些天里,缠得他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都被他抛诸脑后。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景予安低沉落寞的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 “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嘛,怎么还不走?” ------题外话------ 今天我关手机闭关写更新。。 潇湘推荐位求票票啊!!! 再次感谢大家支持!! 晚上还有更新!! 第一百六十二章 法庭陈述一分钟 “我不是给你机会了嘛,怎么还不走?” 江司南一脸懵比:??? 机会?什么机会? 景予安从栏杆跳上下来,站在他身前,挺直了脊背。 一米六七的个子,干脆利落的动作,乍看之下竟生出几分豪迈的气势来。 打狗当然要摆出正室的排场!! 她没理会“故意装傻充愣”的某人,气势十足地冷哼一声,“我不是给你们单独腾地方了嘛,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 江司南杏眼微眯,眼底掠过一抹危险的神色。 哦? 难道是那只狗出现了??! 小汤圆儿准备和我直接摊牌??! 江司南不语,眼神愈发冰冷。 景予安看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以为是他再也瞒不住了,准备“抖露本性”,遂轻哼一声,别过头:“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赶紧去,趁年前搞定。我们回去的时候,正好一道儿带回南京,见见家长。” 江司南:??? 见家长?? 你要带我回去见家长?? 还是你准备跟我回去见家长??! emmm……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等,你是要带我回去见家长吗?”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景予安:…… 她面庞微红,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要脸!” “谁想带你回去啊,花心大萝卜!!” 江司南:??? 这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还没指责你外面有狗了,你怎么先骂上我了?? “不是,等会儿,我怎么花心了??” “你天天和我在一起,你摸着良心讲,我身边除了你,还有哪个女人??” 他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严肃地补充道:“不对,连男人都没有!!哪来的女人??” “那你从大大前天开始,天天在那里四处瞄来瞄去,是看谁呢?” 江司南:…… 所以……她最近不开心是因为这个? “别以为我瞎好吗,你在妇产科的走廊里,周围围了一群小护士……啧啧,看不出来,我们的江·中央空调功率还挺大?” 江司南:…… 功率大不大我不知道,你这醋劲儿确实大。 “还有啊,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要…要负责的嘛……”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三天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顷刻间,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雾气弥漫。 江司南立马慌了神,想上前抱抱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他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先别哭,到底怎么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负责了?” “小护士的事情……我可以解释的。” “领导,我申请法庭陈述,你听完再判刑好不好?” 景予安吸了吸鼻子,“一分钟。” “被那群人围着,我也很烦的,但我想着那是你的同事,我不好和他们闹得太僵。我要是和他们吵翻,我们关系一旦曝光,她们只会来为难你。” “我了解你,到那时候,你肯定不会拿这些烦心事来扰我静养,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委屈。” “所以我才想着,忍一下就忍一下吧。” 呵,合着还是我的不是了?? 景予安别过头,“江司南,我是不是很见不得人啊。” “什么叫‘我们关系一旦曝光’,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不能见人啊?” 江司南气笑了,忍不住在她那小脑袋瓜子上弹了一记,“想什么呢?” “我们这属于正当恋爱关系,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曝光?师兄师姐面前跟我刻意避嫌,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也不告诉她们你名草有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司南,说到底,这是你的项目组。我只是个后来加入的外人。” “你都不肯说,难道要我顶着个大喇叭,去和周围人到处宣扬和你什么关系吗??”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她一口气把这些话倒了个干净,略略有些喘。 胸口郁闷的情绪总算消散了几分。 江司南听完后,已经顾不上她会不会推开了,直接上前一步,把人圈进了怀里。 箍得紧紧的。 “你放开我!” “喂,你再不放我要喊非礼了啊!” “喊吧,你不是正因为我没有顶着大喇叭四处宣扬不开心嘛。” “正好,借此机会,上个抖音啊微博热搜什么的,跟全世界宣告一下我们的关系。” 景予安恼羞成怒,瞄准他的脚,直接狠狠地踩了上去,连名带姓直接骂出声:“江!司!南!!你还要不要脸!!” 江司南躲也没躲,任由她动作,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确实是痛的,不是在做梦。 胸膛里灌入冰凉的空气,酝酿出醇厚醉人的轻笑声,在他的胸腔里不断回响。 到了某一个临界点,他终于压不住了,放肆地大笑出声。 “安安……噗……” 他把她的脑袋掰正,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看见她恼羞成怒的小表情,居然没忍住,再一次笑出了声。 景予安:…… 大兄弟你慢慢笑,我先踩为敬。 “我是也很想发个朋友圈啦……但是我这不是怕我还没过实习期嘛。” 景予安:…… 你仿佛在逗我?? 你要是还在实习期,哪里可能每天晚上一遍又一遍地从我这里揩到油水? 少在那里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想着,多给你点时间……我怕你是因为一时感动,冲动之下贸然答应,将来会后悔。” 景予安:…… 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连喜欢和感动都分不清的大傻帽? “不过,我之所以不和小媛他们说,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好。” “安安,无论你将来怎么解释,我们曾经共处一室过是不争的事实。” “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万一哪天我们分手了,以后你遇到了合适的人……人家听说我们曾经有过一段,还共处一室过……你只怕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楚。” “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 “所以,哪怕是出于对你名声的考虑,我就算桃花再多,也不能直接拿你当挡箭牌。” “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稍微有点风言风语出来,将来,于我而言,不过是些风流的过往,但对于你,哪怕最后未来的丈夫不介意,老一辈的心口,终究会不舒服的。” “我是在认真地喜欢你,认真地想给你幸福。” “不管未来给你幸福的人是不是我,我都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卑鄙。” “哪怕我们没有走到最后,至少,我可以对着这段感情问心无愧地说一句: 曾经,我确实有尽我所能 保护过你。” ------题外话------ 这对感觉写着写着变得沙雕了起来…… 一定是错觉orz…… 第一百六十三章 老丈人是处女座 问:被钢铁直男强撩是一种什么体验? 答:并没有感觉很撩,相反,懵到忘记了要保持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景予安的眼泪卡在眼眶里,瞪大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彻底懵掉了。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说感动吧,也感动,说无奈吧,也无奈。 乱七八糟的情绪翻涌上来,满满的都是一言难尽。 大哥,你晚上都有胆子揩我油水了,为什么这种事情却没胆子说?? 白白让我误会…… 真是丢死人了!! 她一脑袋砸到他围巾里,咬着上头的一小撮软绒,死活不愿意抬头。 mmp…… 我刚刚都讲了些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曝光?” “师兄师姐面前跟我刻意避嫌……” “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也不告诉她们你名草有主,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都不肯说,难道要我顶着个大喇叭,去和周围人到处宣扬和你什么关系吗??”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景予安:…… 这这这……这分明就是恨嫁了哇?! 哇我不要起来,太丢人了哇…… 前有妹纸后有伤口的江司南,绷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祖宗诶,您哄没哄好,倒是给个话啊……? 这么埋着算怎么回事??! 他有些僵硬地搂着她的小纤腰。 嗯? 居然没反抗?? 遂大着胆子,借着她发丝间的缝隙,偷偷瞄了一眼。 就一眼。 看到她整只耳朵烧得通红。 他的心瞬间落回原位。 还好还好,只是害羞了…… 自己这关……算是过了吧?? emmm……要是被她知道我误以为她在外面有狗了…… 只怕我即将迎来社会的毒打。 江司南神色一禀。 决定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绝不能向外人透露半句! 至于现在…… 敌不动,我不动! 景予安当着鸵鸟原地埋了半天,都没听见这货继续说点什么打破僵局。 无奈认命。 自己挑的狗,情商再低也要苟下去…… 她清了清喉咙,脑袋还是闷在他围巾里,随便找了个话题。 “呃……那个,我只是有点……意外。” “我原来以为,我找的男朋友……不应该是这样的……” 江司南挑了挑眉,“什么叫不应该?” “那你原来想象的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不是你,就是……” “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那种比较成熟稳重的男生……” 江司南:??? 爷不成熟吗? 爷不稳重吗?? 爷甩那个什么妇产科男医生几十条街吧??! “而且……我们家景老师和林老师,也不是这样的。” 景老师?林老师? 江司南眼神渐深。 他还是第一次听她正式介绍她的父母。 他只在上次搬快递的时候,听到她嘟囔的几句话。 什么“林老师再这么下去肯定要被景老师惯坏了。”,还有“林老师怎么比我还小”,诸如此类。 还有更早的时候,那一通他在走廊里听到的电话…… 江司南心里有数。 她父母一定感情很好。 不然养不出这么讨人喜欢的性格来。 她现在愿意和他分享这些,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在考虑,他们的未来? 这个认知让他忍不住怦然心动。 他突然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他迫切地想知道……在他不曾与她相遇之前,她的经历,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那你们家那两位,是什么样的?” 景予安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正好撞进了他那双温柔的眼睛。 她没从里面看见受伤,才放心地低了头,继续讲下去。 江司南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心口一软,抓过她的手,手指滑进了她的手掌心,与她十指交扣。 “我们家景老师眼里,只有林老师一个人。” “家务做饭全包不说,平日里,林老师说东,他不敢往西,林老师要逗狗,他不敢撵鸡。” 江司南扬了扬眉,“你希望我也这样?” 她摇头,“也不是啦。” “我不喜欢景老师这样的。” “你是不知道,他管我管得有多细,我觉得林老师不是我妈,他才是我妈。” “我刚进大学的那会儿,人生第一次住校。” “景老师提前一个礼拜开始焦虑,我身上穿的用的,足足列了三大张a4纸,什么牌子,哪里买正宗,上面全都列出来了。” “连我的头绳都没放过。” 江司南:…… 老丈人这先河开的,难怪我家小汤圆儿这么难追。 “我当时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头疼得要命,心想我将来找男朋友肯定不找这种类型的。” “否则我怕我后半辈子都得活在处女座的阴影底下。” 江司南:…… 还好还好,我不是处女座。 “但是有一点,我是真的很羡慕我妈的。” “景老师出去应酬也好,去哪里玩也好,周围从来没有什么莺莺燕燕围着。” “他从来不干让我妈有一点点误会的事情。” “他说,他对林老师就是一见钟情,天天一见,天天钟情。” 江司南:…… 这算不算是隔辈狗粮??! “我本来觉得,我喜欢的人,应该就跟林老师一样,干干净净的,眼里只有我一个。” 她讲这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 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理所应当地要求他,“眼里只有我一个。” 江司南抓着她的手,笑着吻了吻。 “还有呢?” 景予安想了想,继续道: “他不一定会很优秀,但是内心一定正直又善良。” “他会有路见不平的冲动,但也会有长远的智慧和眼光。” “他会很温柔又很有教养,会替他人考虑周到,不会做什么让别人困扰或是为难的事情。” “我偶尔要是犯犯小脾气,他会抱着我,笑得很阳光,然后迁就着说好。” “那……是不是,就像我这样呢?” 江司南突然收了收手臂,微微低头,额头贴上了她的脑袋。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跃动的碎光,粼粼澈澈,映着她的倒影。 恍惚间,她像是看到了阁楼上漏下的一泓月光。 温柔连同笑意一起晕开。 她心口一动。 她感觉到他的喉结滚了滚,唇瓣微张,似乎要开口说:“好。” 在那一刹,她突然踮起了脚尖,双臂环住他的后颈,倾身将一抹温柔覆上。 午后的天桥上,很安静。 卖山芋的老夫妻收了摊,一辆三轮车,老先生骑得一摇三晃,汇进了天桥底下的车流里。 竟汇出一卷细水长流的味道来。 ------题外话------ 砍掉了最起码三百字…… 上次的章节还在小黑屋里没放出来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江总的金大腿 这小姑娘真有意思。 明明粉面含春,害羞得不行,动作却如此大胆。 事后还要掩个耳,盗个铃,此地无银三百两跟上一句: “反正,肯定不是你这样的。” 江司南忍不住莞尔。 他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再说?” 他话音未落,景予安的手机先一步响起。 是丁海刚的电话。 她刚刚接通,话筒另一头便传来他焦急的声音:“老师,您快来看一下吧!急诊刚刚送过来一个栓塞的病人,血压已经跌破50了!” 景予安沉声道:“你先别急,告诉我,你在哪里?蔡主任呢?” “蔡主任在手术室旁边的紧急会议室里,这会儿正和呼吸重症的专家在一起联合会诊。” “他们因为用药吵起来了,我偷偷出来给您打电话的!” 景予安:“你先别急,我马上过来。” 她挂了电话,看向江司南,“你先回病房吗?” 江司南摇头,“既然听到了,那就陪你一起去看看吧。” “带着我,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好,那就一起去。” …… 国内和国外,对于药师职责的划分完全不同。 国外倾向于医生诊断,药师开药,医药分离。而国内,医生要兼有诊断和处方权,药师仅仅只是二次审核。 两人读的都是药理,还都是学生,按照国内的制度来说,并没有处方权。 等到两人到了会议室,才知道,此时的形势有多严峻。 血压47,血氧饱和度86%,心电图一团乱麻…… 众位专家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一位眼镜片堪比啤酒瓶底的老专家吹胡子瞪眼睛,“这是孕妇!就算lmwh抗凝治疗效果不佳,抗纤溶药物也绝对不能上!!上了孩子就保不住了!!” 蔡主任面若冰霜,“都什么时候了?!血压已经跌破临界压了,再按指南走,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 “小丁,患者丈夫呢??保大还是保小,他到底决定好了没??” 丁海刚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他说两个都要保!让我们两个都要保!!” 另一位短发微胖的主任:“文莉啊,能不能先把孩子引产引下来?七个半月了,孩子在箱子里能活的。” 蔡文莉摇头:“刚刚已经做过穿刺了,这栓塞就是羊水破裂引起的。羊水已经被污染了,孩子随时有呛入窒息的可能,再加上产妇现在这个情况……” “如果没有家属要求保小,我们直接剖,一尸两命的可能性更大。” 护士突然惊到:“血压又降了!!” 原地坐在主位上看报告的男医生坐不住了,“众位,先别考虑保大还是保小了,当务之急,要先溶栓。” “到底用什么药?尿激酶、利伐沙班、吲达帕胺还是巴曲酶?” “肝素钠!肝素钠呢??!” “已经用了,肝素耐受,浓度再高肝功能要出问题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死神的脚步悄悄逼近。 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顶点,患者的各项生理指标一降再降。 景予安看完了丁海刚偷偷顺过来的检验单,悄悄拉过江司南,压低了声音道:“师兄,这明明就是典型的羊水栓塞,我们才刚刚做了吲达帕胺的项目,他们为什么不用?” 江司南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主位上的那位“老专家”,努了努嘴,“很简单,因为他不想担责任。” 景予安微讶:“责任?什么责任?这是对症下药,就算真治不好,那也是运气不好,不能算医疗事故吧?” 江司南轻笑一声:“那你就想得太简单了。” “这里头,水深得很。” “《药典》每五年才会更新一次。上一次更新是15年,下一次是在一年后。” “15年版本的指南上,明确写明吲达帕胺伴血小板溶栓药物使用,孕妇禁忌症不明。在这种情况下,法律上是明确禁用的。但这两年的新文献上却指出,对于部分适应症,孕妇可以使用低剂量的吲达帕胺,辅助新式抗凝类药物,比如法华林那,治疗肺栓塞。” “但是,这里就有一个时间差上的问题。” “你刚刚也听见了,患者的丈夫不依不饶的,如果一针吲达帕胺下去,孕妇要是出了点问题,他肯定会来闹。” “医疗事故的鉴定,都是根据《药典》进行的,会滞后于一线的最新科研成果。” “所以,如果用了没事还好,一旦出事,这个医疗事故,医院是背定了。” 景予安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难道,药典你都背下来了??” 江司南无奈道:“怎么可能。” 这不是因为你,我才会了解得那么细嘛。 “考虑吲达帕胺这个项目之前,我和老魏好好做了一下功课。我们评估了好几种药物,最后才选的吲达帕胺。一来,一线已经有一些成果了,做重复实验的话可以快一点;二来,如果能赶在2020年药典新编之前,把这个结果完善,那么以后,他的文献被引清单上,就会出现《药典》的名字。” “你说,这个分量,是不是赶得上国内有名的期刊了?” 景予安叹服:“江总,您和魏师兄可真的算得上是两条24k纯金大腿!” “连汗毛都散发着浓浓的土豪金气息!!” 这顿夸,某人听得心花怒放。 他捏了捏她的小瑶鼻,轻笑一声,“现在,你倒是知道,要抱我的大腿了?” “嗯嗯!!” 景予安很配合地抱着他的胳膊,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我以后一定努力抱紧江总的金大腿!!跟着大佬吃香喝辣!!” 女孩的身上总有一股清幽幽的香气,一靠近,他就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他按下这股躁动的感觉,岔开话题,“唔……那要是有一天,你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你会选择救,还是不救?” 景予安一愣,垂头思考了片刻。 突然抬头,眼神坚定道:“救!” 江司南挑眉,“你这会儿倒不怕麻烦了?” “怕啊,但我更怕坏良心。” “制度总会有漏洞,但我的良心不能有。” ------题外话------ 晚上晚一点,还有一章。 明天加更,感谢q阅端老板们的推荐票支持!!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暖玉和竹节 她话音刚落,江司南就忍不住在她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真是个傻姑娘。 原以为她是个傻白甜,后来慢慢地发现,她温良的外表下,其实只小狐狸。 但现在看来…… 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根本就没有错嘛。 这么容易就心软。 他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抬了抬手里的化验单,指向手术室。 双目灼灼,看着她:“那你现在知道了,要怎么做呢?” 景予安抿了抿唇,有些泄气,“我又没有行医执照,还能怎么办。” “丁海刚叫我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真的碰上了什么疑难杂症,药物机制搞不定才叫我来商量的。” “合着大家伙儿都心知肚明,这会诊就是演戏啊?” 江司南顿了顿,“倒也未必全是演戏。” “毕竟,我和老魏对于一线药物的研究更熟悉。医生如果要投入临床使用,总要再落后我们一步,等所有的禁忌症都搞明白了才行。” “你看,首位上的那位主任,一直坐在原地看病历,一提到吲达帕胺就岔开话题,明显是知情的。” “但下面这几位小医生,恐怕还不知道里面的门道。” 景予安突然捏了捏他的脸,眯着眼睛凑近他。 “江司南,我很早以前就有个问题啊。” “你明明是个观察细致入微的家伙,人情世故什么的也看得很透彻,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名声折腾成这样??” “你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特别喜欢和全世界为敌的感觉??” “我听说有人是喜欢这样,可以显得自己十分大佬。” 江司南淡笑,目光落到她的脸上,温柔得很。 “可能……也许本来确实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遇到你之后,就被你带坏了呢?” 他这话一听就是玩笑。 景予安却认了真。 她的目光细细摩挲着他的脸,他牵着她的手,嘴角含笑,任由她打量。 好像……确实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温润儒雅的气质像是冲破了封印,连带着他眉间的一抹淡淡沉郁,也彻底消失无踪,整个人都像是重新焕发出光彩。眉压双目,鼻梁高挺,金边眼镜为他平添了一抹贵气。 气色虽差,却盖不住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自信和矜贵。 像是美玉经过了时间和流水的冲刷,洗却一身铅华之后,沉下来的温润底色。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她竟一时看呆了。 江司南则是感慨万千。 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到底是不一样了。 前几日伤口疼,这几日伤口痒,他每晚躺在病床上都难以入睡。 他只好回忆起自己前半生二十七年来的往事。 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开心的、痛苦的、挣扎的、矛盾的。 在视线触及她孩子般的睡颜时,好像一下子,都不重要了。 她那小小的躯体里,似乎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强大伟力,就像是一截截拔高的竹节,舒展开生命本身蓬勃的魅力,在他的心口萌芽勃发。 她那句“那是上天赐给勇士的独有荣耀”,如凤凰的涅槃之火,点燃了他所有的伤痛和偏激。 就像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弹《starsky》时的震撼。 高空神女的梵音点燃了沉睡的战魂,他仰起头,险些被一轮太阳击沉。 胸腔里,热血沸腾。 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背过所有人,发现了一样绝世珍宝。 那种把全世界偷偷藏在怀里的满足感,是他二十七年来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只要她还在他的视线里,他的心口便会柔软得不可思议。 就像现在。 他那声低笑突然惊醒了她,景予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 好像在犯花痴……? 她拍了拍微微发烫的脸,“那现在这个情况,你有什么用药方案可以救她吗?” 江司南思考了几秒钟,道:“办法倒是有,不过我只有五成把握。” 景予安眼前一亮,“五成不低了,你先说说看!” 他从旁边的桌子上抽出来一支笔,将报告单翻过来,列了几种药物,细细地讲出了自己构思的用药方案。 …… 景予安提出了几个问题。 江司南一一解答完毕后,她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抱着的到底是怎样一条金大腿。 “江司南,要按你这个思路来,我觉得我最起码有七成把握啊!” “你估得也太保守了吧!!” “话不能讲这么满”,江司南的笔帽点了点她的脑袋,“降纤酶虽然可以绕过‘孕妇禁忌’和法律问题,但仍然有百分之零点三的可能会引起休克。” “对于她现在血压持续走低的情况而言,休克点本就很近,降纤酶的风险要上调。” “虽然我认为只用1/3的剂量,其余用阿替普酶代替,基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休克的风险,我们还是要考虑进去的。” “所以说,降纤酶说不定只能成为‘最后的希望’。就算我现在提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应该也不会采纳。” 景予安皱眉,“那总要试一试啊。” “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你拉我干嘛?” 江司南微微一笑,“你何必去蹚这趟浑水呢?” “那你的意思?” “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传话筒嘛。” …… 嘈杂的会议室里,一道普普通通的身影,迈着普普通通的步伐,走到了普普通通的蔡主任旁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 蔡文莉的神色由凝重转为思索,最后渐渐变为惊讶和赞叹。 “这是谁想的?” 她的声音有些大,众人的视线在一瞬间集中到她身上。 第一次被这么多大佬盯着,丁海刚有些紧张,“是……是老师和我讲的。” 众人一愣。 老师? 那个传说中s大来的研究生?? 她想出了什么用药方案,居然让蔡主任这么惊讶?? 蔡文莉沉吟片刻,道:“她现在人在哪里?我想向她当面讨教几个问题。” 丁海刚指向刚刚的方向,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奇怪……老师刚刚还在的……” 椅子上,只留下了两张背面写着几个药名的检验单。 字迹隽挺清秀,自成风骨。 银钩虿尾,汪洋恣肆。 旁边的小医生瞪大了眼睛。 刚刚……坐在自己旁边的,看着像个高中生的,居然是个神级大佬? ------题外话------ 明日q阅推荐票破百三更。 感谢诸位的支持!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巧了,我也是 孕妇母子平安的喜讯,连同景予安“高人点化”的事迹一起,在这家小医院里,迅速流传开来。 在食堂吃饭的景予安,听着耳旁第三个版本的自己,忍不住嘴角抽搐。 江司南并无半点适应障碍,甚至心情很好地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 景予安的筷子,拨了拨碗里的饭粒,有些哭笑不得。 “江司南,我是不是严重低估了你的水平?” “我感觉,你好像就是随随便便抖出来了两张纸……怎么这里的医生就像是掉崖撞上了‘九阳真经’,立马掀起了一股妖风歪气。” “问题是,这锅还扣在了我头上。” “搞得我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就怕被人认出来。” 江司南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只不过,这种用药思路对于他们来讲,确实新颖了一些。” 景予安:“这又怎么说?” 江司南:“同工酶的替换,现在可没有专门的指南进行指导。” “全靠我们一遍一遍的实验数据堆出来,才能掌握用药的手感。” “你别看我只是调整了降纤酶和阿替普酶的比例,但是如果没有大量的计算和实验做基础,我根本不敢这么乱来。” 景予安鼓了鼓小圆脸,“你不是一直做的是七雾花项目么,我记得之前看到你在看结肠癌的文献,怎么居然还有肺栓塞的计算实验基础??” 江司南打了个响指,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这次出差的福利啊。” “老洪给了我国家资料库的二级权限,vpn也没有限制。” 景予安:……??? 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博士生,居然有副院长的二级权限?? 你特么这是在逗我呢还是在逗我??? 景予安懵了一懵,话也没过脑子,“江司南,你确定……你真的姓江,而不是姓洪?”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当年填名字的时候,洪大佬把字写的太潦草了吧??” “所以人家填名字工作人员看错了,把‘洪’看成了‘江’??” 江司南无语了。 我家小女朋友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他又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有些郁闷地开口,“就不能是我年纪轻轻,出类拔萃,潜力无限,所以老师惜才,给我特别下放的权限??” 景予安“呵呵”一笑,“我又不是小孩子。” “二级权限的开放,必须要有三位副院长及以上的人物为你担保。或者,你本人也为国家的科研做出杰出贡献,这样国家数据库才会对你开放二级权限。” “我才不信,就因为你的潜力,洪大佬会特地去麻烦另外两个院长,给你开这种后门。” “何况,郁菁老师一向和你不对付,你在她的公开课上公然打瞌睡,她肯定早就把你记在了小本本上,怎么可能同意给你开后门??” 江司南的勺子转了转,目光有些幽深,“难道……我就不可能是因为杰出贡献?” “那就更说不通了啊。” “虽然你的外科显微操作技术确实一流,但是好像我们学院,公认科研最厉害的是魏师兄。” “魏师兄都没有,你怎么可能有?” 江司南只是轻轻一笑,没有辩解,“哎呀,没想到我难得显摆一次,居然还被小女朋友拆穿了。” “啧啧,小狐狸精明得很,怕是不好骗啊。” 景予安正咬着红烧肉,给了个得意的笑容。 “你猜的没错,我拿的是洪大佬的账号。” “嘿嘿,我就知道~” …… 那对母女出院的时候,丁海刚特地通知了一声景予安。 江司南和景予安两个人站在走廊里,看着一辆黑色的别克缓缓驶出医院的大门,汇入车海人流之中。 拐了个弯儿,不见踪影。 江司南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已经走了,我们回去吧。” 景予安还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尾巴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 江司南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揽过她的肩膀,感觉出她这会儿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了?” 景予安摇了摇头,“没事。” “就是……有些感慨吧。” 江司南:?? 难道我家小女朋友的脑回路又开始了? “江司南,我想问问你,《国士》这个剧本,是谁写的啊?” 江司南眼皮掀了掀,面不改色,“我听说是小媛主笔,老魏似乎也有帮忙。” 景予安感叹不已,“师兄和师姐真是了不起。” “我现在总算是能稍微体会到药师李的心情了。” 江司南看着她漂亮的下颌角,面带微笑,安静地倾听。 “你看,刚刚他们走的时候,对于管床的医生千恩万谢。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是你救了他们的性命。” 江司南轻笑。 小女朋友在替他不值呢。 他拢了拢她鬓角的碎发,缓缓道:“我那个方案本来就冒险得很,我也不确定他们最后是不是真的用了,有没有改动。” “再说了,我也只是给了张方子,抢救啊陪护什么的,活儿都是管床医生还有护士干的。”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计较的吧。” 景予安叹息,“对啊。” “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可是……要是你没和我讲吲达帕胺的那些道道,我说不定也就不会计较了。” “但是现在……我有点替你不值。” “你看,本来我们是委托丁海刚悄悄和蔡主任说的,但是后来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我仔细想了想,总觉得不大对劲。” “我猜,当时他们用药之前,肯定是把你定剂量的事情也一起公开了。” “孕妇用了没问题还好,要是万一出点什么问题,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 “凭什么有问题你要担责任,但是有功劳的时候却什么都轮不到你。” “这不公平。” 江司南清浅一笑,眸光里划开阵阵涟漪:“这世上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 “就像你讲的,我们没有亏良心。” “这就是我们最赚的事情。” 景予安忍不住叹息,“是啊,我们赚了良心。” “赚得不行。” 她回眸,看向天际翻卷的云层。金色的阳光从厚卷的云层里切开,远处的玻璃幕墙上,投下大片大片耀眼的光影。 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江司南,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学药吗?” “小生愿闻其详。” “我想救人,救很多人。” “巧了,我也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锦衣夜行 景予安看着远方,声线微嘲。 “你难道不觉得我很幼稚吗?” “小姑娘,醒醒,我要是笑你,那是连我自己一起骂。” 她转头,等到确认了他眼底的的确确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色,才展颜一笑。 “今天之前,我以为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幼稚。” “做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梦,想象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手上摆弄的是苍生性命,心里怀着的是圣人道义。” “我觉得名利于我理当如这天上的浮云,我不该对他们的平淡有多少反应。” “可是今天,当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离开的时候,我心底里却还是有那么一刻,在替我们两个觉得不值。” 她顿了顿,“或许,更多地是在替我自己不值。” “我做《国士》钢伴的时候,总是不大能理解,为什么明明药师李做了那么多,可最后记得他的人却那么少。” “就算……就算临床上的病人只是用了他的药,没有和他直接接触,也不了解他,但是他那些医生朋友,为什么在他最后殉职的时候,也没有谁陪一陪他,说句什么感谢的话。” “他的身边,感觉好像自始至终只有付医生一个人。” “记得他的人,也只有付医生一个人。” “江司南,明明他们才该是最应该被世界铭记的人。” “是为这世间众生撑起一片天的人。” “可到头来,回报他的不是掌声,不是鲜花,不是拥抱,不是感激,而是轻易可以被出卖的好心,他人明哲保身的牺牲品。” “江司南,你觉得,我要怎么说服我自己,我赚了良心?” 他揽着她,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心口软得一塌糊涂。 他叹息了一声,“安安,有个故事,我想和你分享一下。” “离我们这儿直线距离大约五百公里的地方,叫徐州。” “离我们现在大约两千二百年之前,那个地方叫彭城。” “彭城不大,却一下子出了两位帝王。其中一位,自号西楚霸王。” “他的事迹我不用多说,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提一下。” “关中既克,有人劝项羽定都于此,山河险要,自可凭据此间,成就霸业。项羽却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 “我霸业将成,富贵显赫,如果此时不能回到我的故乡,那么就好比穿着绫罗绸缎,穿行在黑夜里,会有谁知道呢?” “可是,安安,你觉得,绫罗绸缎本身存在的价值,难道就是为了让人衣锦还乡吗?” 他的声线和缓,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意,在她心湖之上划起了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安安,你想成为那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也好,你想躲在我身后让我为你争风挡雨也罢,这都是你的选择,是完完整整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不会因为他们如何看你,如何利用你,就有所改变。” “锦衣在它完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它的价值,不与棉麻同流,不与白丁为伍。” “它本身的价值,不是因为还乡才有的。” “就像是你和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价值。那只取决于我们自己的选择,而不在于有多少人铭记。” “你若想站在这世上的最高点,那我愿比肩而立,以你为傲。你若是觉得太累了,那我也愿意成为你的肩膀和依靠。” “安安,作为以后要陪你一起走下去的那个人,我的余生只需对你负责。” “你应该要求我给你掌声,鲜花,拥抱,感激,长长久久的支持、陪伴,你想要的一切的一切。而不是拿着这些要求,去对着那些毫无交集的陌生人失望。” 景予安紧紧咬着唇,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他到底还要给她带来多少震撼? 半晌,她终于呼出一口浊气,盯着他的眼睛,叹服道: “真不愧是‘平头哥’,这口才当真是登峰造极。” 江司南淡笑,“不过是博你一笑的把戏。” “呵,你也未免太看轻自己了吧?” “我以前就觉得,你应该是属于这种人。” “学识丰富得让人赞叹,格局浩大得让人止不住向往,真诚起来人格魅力拉满,时不时的小脾气又让人忍不住敬而远之。” “不过,如今看来,似乎对你的评价还是低了些。” “魏师兄,的确不如你。” 江司南扬了扬眉,低笑一声,“这讲得好好的,怎么给我戴起高帽子来了?” 景予安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忽而失笑,脸上摆出一副痞里痞气的神情来。 “其实呢,老魏人还是挺好的。” “就是可能……这心态忒烈士了一点,忒大公无私了一点。” “自己恨不得为了集体奉献一切不说,偶尔还要赶鸭子上架,把周围人都变得和他一样尽心尽力,一心为公才行。” “人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怕他有一天为了集体,把我给卖了。” “相信我,这事儿他绝对干得出来。” “所以,我才要时不时地‘提醒’他一下,爷是个正常人,私心重得很。” 景予安“噗嗤”一声笑出声。 “他要是知道,你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跟他对着干,他指不定得被你气死。” 江司南摊了摊手,一脸无所谓。 “我又不跟他在一起过日子,他怎么想我我又不知道。” “就是苦了小媛,老魏要是能有我一半体贴,我早就撮合他们俩凑一对了。”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 吹了一波自己,踩了一波情敌,还有…… “江司南,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要叫师姐‘小媛’??”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像你叫别的师姐,从来都没有带‘小字辈’的。” “来吧,说出你的故事,快给我老实交代!” 江司南看着她这副“醋意横生”的样子,唇角笑意渐深。 他故意凑到她耳边,轻轻呼了一口热气,压低了声音。 暧昧的热气拂过她耳畔细软的绒毛,连同微哑的声音一起灌入耳道。 “这个嘛……是个秘密哦~” ------题外话------ 两章我写的时候没断,我觉得发的时候也要一起发~ 第一百六十八章 见缝插针约个会 江司南:“有时候觉得吧,读书还是挺有用的。真要遇到点什么情况,就算不会说话,随便背点什么,也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予南安》 …… 江司南入院的第八天,伤口已经结上了厚厚的一层痂。按着医生的意思,已经可以出院了。 但景予安看着他惨白兮兮的脸,又想着基地那边没有空调,怕这位仁兄回去受冻,索性借着“高人”的身份,厚着脸皮又在医院多留了两天。 也只是两天。 这两天里,原本门可罗雀的病房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实习生跑过来,带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景予安应付得心力交瘁。 两日后,她终于受不了了。 也不管某人抗议的眼神,匆匆忙忙办了出院手续,拖着一管拉杆箱,直接叫了辆滴滴把两人送去了青柠檬客栈。 老板娘还认得他们两个,看着两人手拉手进来,眼神颇为玩味。 “姑娘,要办入住伐?” 跟在她后面的江司南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老板娘。 景予安把箱子扔给她,“不了,麻烦帮我们看一下行李,我们先吃点东西。” 老板娘并未表现得很失望,点点头,叫来一位服务生招呼两人。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商议了一下如何带着一箱行李,和一位半残人士,回到基地去。 江司南表示他走路没问题,甚至可以帮她把行李箱一起拎掉。 景予安则是摇头,稳妥起见打算再拜托老板娘送一趟。 江司南:“上次老板娘是得了好处,我们三间房加好几顿,赚得了一趟油钱。” “我们这次就吃了一点点,老板娘未必肯给这个面子。” 景予安思忖片刻,点头,“那行,我们让师兄他们借凤阳小学的车子来接一趟??” 江司南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他们两天才去一次,今天是19号,单数日,他们不会出去的。” 景予安皱眉,“那我们怎么办?早知道就在医院里多留一天了。” 江司南笑得阳光且真诚,目光清澈不含半分杂念,委婉建议道:“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将就一个晚上?” 景予安:…… 她看了又看,确定他没有某些带有颜色的想法之后,抬头望天,讨价还价。 “两间。” “不行。” “为毛线?!” “我还是个病人,万一有人半夜摸进来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景予安:……=_=||| 不用等半夜了,我现在就想对你图谋不轨。 江司南见她眼神不善,识相得很,抬起右手食指,“那这样,标间总行了吧?” “和医院也没差,正好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回基地,又要开始睡‘吱嘎吱嘎’的行军床了。” “今天晚上难得有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景予安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 反正这家伙现在属于半残人士,咳咳……有心无力。 景予安办好了入住手续,看向他,“我们下午去干吗?” “找家咖啡店看文献吗?” 江司南揽过她的小香肩,咧嘴一笑,“当然是趁着难得的假期空挡,见缝插针约个会啊。” …… 通常约会的套路,无非是逛街、吃饭、看电影。 景予安担心他走不动,江司南担心带她去看电影某人又会从头睡到尾。 两人经过交流,达成一致。 打算去逛逛这里的特别景点,就当是去旅个游。 凤阳县靠山,大部分景点都是沿山开发的风景区和公园,几场大雪过后,政府怕人家上山出事,遂封了大部分景区。 两个人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凤阳县西南角的凤阳庙。 凤阳庙山环水抱,地势极佳。 比起南京的久负盛名的夫子庙,那排场自然是远远不及。 但香火还不错。 今天是周五,不是周末,居然来了不少香客。 江司南特地挑了一件土耳其灰的大衣,一圈毛领子围着,脖子都短了一截。两只大口袋里塞的全是景予安的东西,从湿巾到小零食,从钱包到各种证件…… 迈开了大长腿,跟在某人身后,看着她开心的笑颜,忍不住摇头失笑。 还是个孩子。 凤阳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从事业到风水,从孩子学习成绩到小三劈腿,求什么的都有…… 景予安一向不信佛,陪着他买了三柱,漫不经心地拜了两拜,插进了殿外的香鼎里。 等她回来时,江司南还保持着那个虔诚的姿势,跪在佛前的垫子上,闭上了眼睛。 景予安没有出声,而是安静地看着他走完了所有流程。 焚香入鼎,他优雅地掸了掸袖子上的香灰。 景予安抱臂站在一边,调侃道:“没想到啊,你这种人,居然也会信佛?” “年轻人,我看你刚刚拜了那么久,你就不怕所求甚多,佛祖嫌你太贪心??” 江司南淡笑,“我是来致谢的,又不是来求富贵的。” 景予安奇怪道:“咦?你难道以前来过这里,许过什么愿?” “不,我的意思是,我得感谢一下这里的土地神,鬼门关前放了我一马。” 景予安:??? 土地神和鬼门关?? 大兄弟,你是不是对土地神这个神仙,有什么误会?? 而且…… 景予安看了看刚刚两人拜的佛像,无语望天。 “我现在相信你不信佛了。” “哦?” “大兄弟,你刚刚拜的是‘文昌帝君’,民间俗称:文曲星。” 江司南:…… 咳咳……我就说这里的土地,香火怎么这么旺!! …… 两人在庙里逛了一圈,里面有不少卖挂件珠串的,景予安想替林茵茵求一个,挂在他们的车上,祈福保平安,顺便还一下之前借车的人情。 老板笑眯眯地摸出了一个观音像,对着江司南开始推销。 “施主,我们庙呢,送子观音像是这方圆几十里最灵验的。” “您看,您买一个回去,供在床头,保证尊夫人明年就能给你生一个大胖小子!!” 景予安忍不住嘴角抽搐:…… 凤阳这地方挺好的,就是老板们眼神都不怎么好使。 江司南眼底,荡开了一层温软的笑意。 他轻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客气拒绝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暂时还用不到。” “我们还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若以后有需要,我们一定回来找您。”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十六计和公款流氓 酒店的隔音,说好也好,说差也差。 房间之间的私密性是很好,关了窗一个房间就是一个小世界,安静得不得了。 但是房间里…… 景予安能清楚地听见卫生间里的流水声。 她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抓过旁边的枕头,愣是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夹心三明治…… 也许叫汉堡更为贴切。 那小脸儿和番茄片一点没差。 啊啊啊啊啊…… 明明医院病房和这里也没多大差别,为什么我现在心态这么不稳…… 她莫名又想起了白天里,那个老板笑吟吟的祝福声。 “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景予安烧得更厉害了。 哇…… 我不干净了。 江司南吹干头发,开门的时候。 景予安下意识地后背一僵。 然后,继续装死。 某人看着对床多出来的一条被人夹住了脑袋的泥鳅,差点没绷住直接笑出声。 “咳咳……小朋友,睡着了?” 泥鳅还在装死,铁了心装死,一动不动地装死。 江司南放轻了脚步,坐到她床头,戳了戳她暴露在外面的通红的小脖子。 泥鳅立马破功。 “哈哈哈……你手拿开……好痒啊……” “不装睡了?” 景予安气鼓鼓地翻过身,把枕头一扔,“你要干嘛?” 她的脑袋蒙在枕头里,脑门上蒙出一层薄汗,发丝粘在脸上,乱七八糟毫无形象。 江司南煞有其事地上下打量了几眼,蹦出一字:“丑。” 景予安当场炸毛,磨了磨牙,眼神危险,“你再说一遍?!” “哟,精神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抓着枕头直接糊上他面门,“闭嘴吧渣男。” 江司南抬手一挡,枕头已稳稳落入手中。他把枕头立起来,掀开被子。 景予安警觉道:“你要干嘛?” 某人挑了挑眉,“和我女朋友交流一下感情。” “我觉得在你床上也可以交流。” 他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那也行。” 景予安几乎是一下子看懂了他的“深意”。 抓起另一个枕头,砸了过去! “臭流氓!” 江司南乘着这个空档,直接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景予安缩了缩身子,缩到了角落里。 被某人一把拉回来,按住脑袋,枕向自己的肩头。 “乖~” “陪我坐一会儿,聊聊天。” “我能像这样陪你的时间不多的。” 景予安枕着这个软垫子,并没有摔疼。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刚刚沐浴完的水汽,扑腾到她的脸上,双颊熏染上了一层红霞。 “你想聊什么啊……” “什么都行啊。” “江司南,你怎么跟点菜一样,我问你吃什么,你答我随便,这要我怎么点?” 江司南:…… 这个比喻…… 有点上头啊。 他低低笑了一声,“怎么,难道我想吃什么菜,你心里没数?” 景予安:…… 车速过快,引起不适。 她埋首,手指掐上了他腰间的软肉,慢吞吞地拧着,又见他一动不动任她施为,手上的力气到底是软了几分。 他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早在去年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我就拿到了凤阳项目的文件。” “老洪的意思,是让我借着这个机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偷偷把综述写完。” 景予安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你不会当时就想把我一起拐过来吧?” 他没有否认,“还是要尊重你的意愿的。” “唉,我可不像某只老狐狸,那么不要脸,让我把你一起骗过来。” 景予安轻哼一声,“好像也没差吧?” “我记得,某人当时……好像是让我给他一个实习期来着?” “三十六计里,这叫什么来着?偷梁换柱还是以退为进?” 江司南忍不住叹了一声,“唉,小没良心,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想我。” “本来就是啊,我又没说错。” “你怎么不想想,我要是真带着你,我有什么心思去搞综述?” 景予安:…… 好像也有道理啊。 “本来嘛,那老狐狸是这么想的。” “让我尽快和你表个白,让意气风发的我感受一下什么叫挫折,如此一来,我为了忘却这段痛苦的感情,定能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状态。” “刚好,这时候再给我开个项目,把我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关上个个把月,出来的时候,情伤也好了,综述也有了。” “这叫两全其美。” 景予安:…… 你俩是有多看对方不顺眼?? 这不是两全其美,这是实力互坑才对! “唉,只可惜,他始料未及的是,在下实在是魅力过人。” “这实习期才过了一半,领导就给我转正了。” “老狐狸的算盘,这下子是要落空咯……” 景予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呵呵。” “江司南,你要点脸好吧。” “小心一点综述没写完,我去老狐狸那里举报你!” “哟?那你打算给我安什么罪名?” “公款耍流氓!!” “噗……哈哈哈哈……” “喂!等会儿?!你要干吗?!!?” “反正回去怎么着都得‘挨处分’,一锤子买卖,不如我现在先赚回本?” “放开……唔……” ……(此处省略n字) 第二日,中午。 江司南靠坐在她的床头,手里的ipad上投着文献。 景予安的睡姿很不安分,搂着他的腰,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他的手穿过她的松软的头发,看两页文献,揉一揉她的脑袋,手感像极了怀里半抱着一只大型布偶猫。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描在她漂亮的下颌骨上,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大型布偶猫动了动,哼唧了两声,“几点啦?” “才十点半,你还可以睡一会儿。” “噢,才十点……纳尼?!” 景予安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十点半?!” “哇,你怎么不叫我?!!” “天哪,要是被师兄他们知道,我们两个在旅馆睡到十点半……” “哇,天哪,我们……我们……” “这误会讲不清楚了哇!!!” 江司南慢条斯理地盖上ipad,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原地炸毛,轻笑一声。 “放心啦,我让他们下午上完课,买完东西,回去的时候再来接我们。” “约的是下午四点。” “没人知道你睡懒觉。” “小懒猫。” ------题外话------ 我终于把老板们的欠更补完了!!!!!!!(欢呼~~ 第一百七十章 朴实无华的梦想 眼前的男人只着了一身线衣,目光清浅,唇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靠坐在床头。冬日的暖阳透过窗帘的缝隙,落在他略略有些苍白的肤色上,姿态闲适,半醒不醒,一卷慵懒。 景予安:…… 这男人就是故意的!! 想用自己的淡定衬托出此时自己的兵荒马乱!! 我怎么能让他得逞呢?! 景予安迅速淡定下来,那云淡风轻的样子简直和刚刚判若两人。 “噢,这样啊。” 江司南挑了挑眉,看着强装淡定的她,努力压了压即将跳出喉咙口的笑意。 视线往下挪了三十公分,一脸戏谑之色。 景予安低头一看…… 羞愤欲死地踹了他一脚,抓起床头柜上的衣服,一个箭步冲进了卫生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外头的某人低笑一声,看着她落荒而逃,直到“砰”一声传来,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收回视线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在旁边那张整整齐齐的床铺上转了一圈。 姿态优雅地翻开ipad,心底一声轻哼。 呵,标间? …… 江司南看着手里的作文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实验刚刚做完的景予安,甚少看见他这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在看什么?” “小学生作文。” 江司南扔下作文本,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老板娘要这么讲。” 景予安坐到他身边:“他们写得很差?” “很差倒也不至于……总之你自己看吧。” 景予安接过他递过来的作文本,是一篇字迹歪歪扭扭的《我的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 【20年后,有别shu,有yong人,有bao马,有老po,有儿子,有女儿,还有一个piao亮的小老婆。】 景予安:“……噗。” “现在的孩子,梦想都这么……朴实无华的吗??” 江司南无奈道:“这还算好的了,至少还会用拼音。刚刚我批到的两本,我都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认了半天才认出来。” 景予安却觉得很有意思,一本接一本地翻下去,“别这么说嘛……我看这些小孩子挺可爱的,想象力十足。我们注意引导一下,好好教育,应该能成才。” 江司南手里东西一扔,坐直了身体,揽过旁边的小美人,凑到她耳边,“哦?” “看不出来,我家小汤圆儿还有当‘贤妻良母’的潜质?” 景予安乜了他一眼,“怎么着,觉得捡到宝啦?” “不,我是在想,很多年后,你和我,就像这样并排坐在一起……讨论那只小兔崽子的教育问题,该会是怎样美好的场景。” 景予安翻页的手顿住了。 这句话从他口中蹦出来,竟有了一种绵长而细腻的温软之感,从喉咙到薄唇,串成了一条线,最后落在她的心脏上,反复横跳。 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现在讲这个……也太早了吧……” 他看着她脸上浮上了一层红霞,忍不住凑近,在她脸颊上,落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的吻很轻,沿着脸颊且沾且离,融进了数不清的呢喃和温情。 “安安,你和未来,没有太早,只有迟到。” 她看不到他眼底竭力想要压抑着的炽烈情感,千言万语,都只借着这声喉咙口绷出来的气音,露出了一缕熹微的天光。 很快,又像掩饰般地重归寂静。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小心。 却不知,沉默,有时候,会比呐喊更加有力。 她几乎是一下子,就读懂了他的含蓄。 隐忍,克制,却深情。 她的心口,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抓着他胸口的衣服,甜蜜里,混着一抹淡淡的酸涩。 难道……是因为她还没有正式回应,所以,他才会这样小心吗? 还是因为他的父母? 她蓦地想起了那一天,两个人在钢琴室里,他支支吾吾怎么也讲不出话的场景。 她抿了抿唇,眼底滑过一抹心疼之色。 她几乎是明示般嘟囔了一句,“南,我还没有听到你的《卡门》呢……” 你快一点,把《卡门》拉给我听啊。 不是说,《卡门》会代替你,把那些该讲的都讲完吗? 你拉一遍,我就算你正式表白了,好不好。 你表白了,我就可以答应啦。 江司南:??? 我们家小女朋友这脑回路怎么转的?? 突然提《卡门》是几个意思?? 江司南一脸懵比,“我也想拉,可是这里没琴啊。” 景予安:…… 江司南看了看她的脸色,试探了一句:“不然,我现在出去买一把?可是这里的琴肯定没我那把好,木头说不定都是两块拼起来的,不对,保不齐还有人造木。” “我那把是去‘原声琴行’挑了好久的珍藏品,上等的俄罗斯云杉木,声音才会那么好听。” 景予安:…… 我就想问你,你拿的是什么琴,这是重点吗?? 江司南隐隐觉得气氛不大对,但还是想努力补救一下,抓着她的手,十指相扣,深情款款道:“我觉得第一次还是要郑重一点的,而且我这一个多月都没有练……手都不知道有没有生……” “我想给你最好的。” 景予安:…… 她对他这种莫名的“什么都要给最好”的强迫症执念,真的是哭笑不得。 有些赌气地别过头去,“那你想让我等多久?” 江司南后背一凉:…… 为什么,我有一种在答送命题的感觉? 他暗暗下了个决心,准备等会儿找个机会好好去度娘上温习一下送命题桥段。 下一秒,又换上了那副温良无害的笑容,“这是哪儿的话,我肯定没想让你等……这不是条件不允许嘛……” 景予安:…… 渣男语录,直男操作石锤…… 我特么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直男……? 她慢条斯理地放开他,站起身来,正了正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冲他比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飘给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然后,拉开实验室的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江司南一个人,原地一脸懵比。 什么情况?? 他回味了一下自己怀里的余温,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女人心,海底针。 古人诚不欺我。 …… 晚上,江司南掏出手机,神情严肃地在知乎上输入框里,郑重其事地打下“送命题”三个字。 开篇跳出来第一个问题。 【女朋友:如果你前任来找你怎么办?】 江司南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么简单,也好意思热评第一?? 果不其然,底下一拉。 【我:让她滚呗分手了都而且知道我有女朋友了还来破坏明显人品有问题么。】 江司南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是男人就应该这么讲!! 再往下一拉。 【女朋友:那如果我们分手了我来找你呢?】 江司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落地成盒? ------题外话------ 咳咳,说真的,脑回路还需要磨合…… 某人虽然深谙狐狸之道,但是在某些事情上…… 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已经比之前转变了很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强买强卖 经过江司南这顿社会的毒打,众人没敢再上山找九星草,而是去县城里的照相馆里,洗了几张九星草的照片。然后,托凤阳小学的负责老师,和当地的“山里人”,牵了个线,搭了个桥,挨家挨户发了一张“高价收购”的悬赏单。 第二日,基地外面就多了两个背着背篓的人。 魏经天让两女一残躲在里面,自己亲自出去交涉。 虽然大部分都是长得很类似的杂草,但经过他的大浪淘沙,还是找到了五株“九星草”。 魏经天精神一震,觉得自己终于打开了正确思路,以10rmb/株的单价收购了。 两人拿着钱,开开心心地回去报信了。 第三日,来了五个人,魏经天分了两筐给周宝骐一起挑。找到了二十二株。 第四日,十二个人。魏经天去支教了,基地另外四人全员出动,花了一个上午,找到了四十七株。 第五日,收到了八十六株,晚上,众人合计了一下剩下的经费和九星草的数量,在基地门口竖了一块牌子,停止收购。 第六日,出事了。 景予安回忆起来的时候,只记得那天是个阴霾天,风很大,卷着基地外面的塑料板咣铮作响,像极了小说里穷图匕现的末日景象。 “小丁?找我什么事情?” “老师!我们又来了一个肺栓塞的病人,这次用了您上次的方法,还是不行!” “您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赶紧来一趟!!”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魏经天和楚岳赟早早开车,出门支教。 基地里只有四个人。 景予安挂了电话,和江司南商量了一下,决定麻烦周宝骐跑一趟。 临走前,江司南给他抄了一份资料库的账号和密码,叮嘱他不要外传之后,把人家送出了大门。 周宝骐刚走没多久,基地外面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 “这里头,主事儿的是谁?” 江司南原本在小憩,听到这声音立马惊醒了。 透过窗户看出去,黑压压的一排魁梧汉子。 来者不善。 江司南眯了眯眼,看见徐熙媛已经站在围栏旁边,看着围栏外面杀气腾腾的十几号人,强装镇定道:“诸位,‘九星草’我们已经不收了。这次,劳烦大家多跑了一趟,我在这里和大家伙儿说声抱歉啦!” 为首的络腮胡子男冷哼一声,“怎么着,你们这里没有带把儿的了?让你一个毛丫头出来扯大旗?想敷衍我们??” “让之前那个主事儿的出来!!” “滚出来!!” 徐熙媛皱眉:“我师兄他不在,这里我可以做主。” “你们没有看到我们已经立牌子了吗?上面已经写了’暂停收购’。” “我们已经够用了。” 在她说出“我师兄他不在”时,江司南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不妙! 他年幼时讨债鬼的身影实在是见得太多了,一看这几个人摆出的架势,就知道今日必定不会善了。 现在又被他们知道,这里内部空虚…… 只怕这群亡命之徒会更加肆无忌惮! 果不其然,里头几个小混混眯起了眼睛,盯着徐熙媛上下打量,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江司南果断在实验室里翻找起来! 武器! 有什么可以当武器的?! 络腮胡子男还算有点威望,挥挥手,止住了一干蠢蠢欲动的小弟,盯着徐熙媛上下大量,“毛丫头,实不相瞒,哥几个可是为了你们的草,足足在这荒山野岭里翻了两天一夜。” “好不容易带着一干兄弟从山里出来,结果你告诉我,不收了?收满了?” “那哥几个在山里这两天,就算白辛苦了?” 徐熙媛接触到几人的目光,一阵恶心。她知道此时基地内部空虚,不能激怒他们,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淡淡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痛快!” 络腮胡子一拍大腿,伸手招了招,旁边一位三角眼小弟,立刻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的背篓。 络腮胡子往徐熙媛面前一扔。 背篓咕噜噜一滚,甩出来一丛药草。 “我们也不欺负你们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就按照你们的价格,一棵十块,什么时候给钱,我们什么时候走。” 徐熙媛只是扫了一眼背篓里的草,立马就分辨出来,这里头根本不是九星草! 再抬头看到那几人贪婪的目光,她恍然大悟。 这群人根本不是来交易的,压根就是来强买强卖的!! 徐熙媛脸色铁青。 “抱歉,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不再收购九星草了。” “您不如带着这些药去县里的药店问问看,老板说不定会收。” 此言一出,那十几人霎时笑作一团。 “稀那娘个匹心到什!” “脑子拷册浪啦!” “大哥,这娘们看着像个细皮嫩肉的大学生,没想到居然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哈哈哈哈……” “大哥,哥几个在山里憋了两天了,我看这小娘皮还是个雏儿,不如就让她陪兄弟们乐呵乐呵?钱的事情,大家一笔勾销?” 后面立刻有人附议,笑嘻嘻地跟着起哄,夹着各种不堪入耳的荤话,气得徐熙媛满脸通红。 “你们混蛋!!” “哟哟哟,小娘皮儿开始叫了,等会儿在哥哥xx下,哥哥一定让你叫得更开心!” 络腮胡子只是抱臂站在门前,一脸戏谑地盯着徐熙媛,“怎么样,想好了吗?” “是给钱?还是让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 “不许欺负我师姐!” 景予安听到动静,立马从实验室里出来,冲到二楼的食堂,抓起了厨房里砧板上的菜刀,一路冲向门口,双手紧握,气势十足地冲到徐熙媛身前。 一群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又多出来的一只小绵羊。 这群长年累月在刀尖上舔血的猎者,压根儿就没把这个连刀都拿不稳的毛丫头放在眼里。 有几个甚至眼前一亮。 极品萝莉啊!! 今天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个小破基地里,居然有两个极品?? 今儿就算要不到钱,也值了! 在络腮胡子的默许下,身后几个高矮不一的小弟,开始一步一步地向大门靠近。 眼里,是毫不掩饰的下流谷欠色。 景予安和徐熙媛吓得脸色惨白。 “你们别过来!” 就在他们即将抓上围栏的那一刻,景予安听到身后传来了江司南的声音。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往前走一步。” 第一百七十二章 瞒天过海 少年姿态慵懒,眉眼舒展,顶着一众魁梧大汉的目光,眼底却无半分惊慌之色,闲庭信步恍若走在自己家后花园里。 一身装备简单,寒风猎猎,衣袍翻卷,竟无端端生出一种飘逸不羁的味道。 他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的指缝之间,夹了五根玻璃管子,管管里头装了透明的液体,被人高高举过了头顶。 似底气,似示威。 络腮胡子眯了眯眼,“都停下。” 几人也摸不准他管子里到底是什么来头,警惕地盯着他的手,弓起身子,略略退后了几步。 络腮胡子:“怎么着,小伙子,想陪哥几个耍耍?” 江司南挑了挑眉,“在下一贯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若诸位没有出格之举,那我手上这两管东西,我保证,肯定不会落到诸位头上。” 旁边小弟:“装神弄鬼!老狼,让我去会会他!” 络腮胡子比了个“且慢”的手势,看向江司南,“我怎么知道,你这不是唬我的?” 江司南轻笑一声,指了指右手边楚岳赟刚刚修好的牌子,“这位……壮士?应该认字吧?” “这里是药物基地,你觉得,里头难道只有救人的,没有杀人的?” 在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的那一刹那,江司南飞速掏出左手的手机,“咔嚓”一声按下了快门。 这声音惊动了络腮胡子,他立刻转过头来,盯着他的手机,怒目而视,“小子,你耍我?” 江司南飞速按下了发送键,然后不紧不慢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众位,如果还要闹事的话,我已经拍了照片,传给了我的同事。” “我想,你们来之前,应该也已经打听清楚了,我们有六个人。” “如果他们联系不上我,又看到了我发的照片,那么会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络腮胡子冷笑一声,“是啊,六个人,小学里两个,里面四个。” “今天,拿不出钱,一个也别想跑。” “明天就是暴风雪,在这深山老林里,线路老化,冻死个一个两个大学生的,也不是什么大新闻吧?” 江司南神色未动,心神一禀。 看样子,他们是有备而来! 这情报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只能实行二计划了! 江司南淡淡一笑,当场拔下一管玻璃管上的塞子,信手一扔,扔进了刚刚络腮胡子甩出来的草药上。 众目睽睽之下,叶片霎时由绿转红! 诡异的红色液体从叶面滴落,在这-8摄氏度的空气里,丝毫没有结冰的意思,而是缓缓流淌着,汇成了一汪小溪流…… 众人乍见这景象,有些惊疑不定。 江司南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神色,“我们是生物实验室,有的是杂七杂八的试剂,能让你们也变成一般下场。” “这只是个警告。” 络腮胡子漆黑的眸子里瞳色幽深,他盯着江司南右手上的其他几管东西,淡淡道:“若是这种唬小孩子的把戏,那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 “水里混了些变色的玩意儿,就想吓退我们这些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乖乖把钱拿出来,我也好和兄弟们交代。” 江司南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音未落,右手已经先发制人! “啪”一声,试管在两个小弟的脚边炸响,一股刺人的气味霎时直扑两人面门! “啊——我的眼睛——” “老狼——我的眼睛——眼睛睁不开了——” 两人没有防备,齐齐中招! 捂着眼睛泪流满面。 其余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往后退了好几步! 江司南并无丝毫意外之色,扬了扬手里剩下的三个管子。 “还有三种口味,不知,还有哪位壮士想上前一试?” 众人又退了一步。 独独剩络腮胡子一个还在原地,鹤立鸡群。 这群人围着“老狼”,本来就是为了趁此机会讹点钱,可不是人家想的什么“黑风寨兄弟”和“梁山好汉”。 个个惜命得很。 谁都知道猎人这双眼睛最是要紧,要是和地上躺的这两个一样,被人暗算搞瞎了眼睛,到时候,谁出钱给他们治? 这群大学生? 还是老狼?? 络腮胡子锐利的视线鹰隼般地掠过江司南的右手,心底幽幽一叹。 这群贪生怕死的***! 抢钱的时候一个个眼睛冒绿光,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络腮胡子冷哼一声,“那你就打算让我们兄弟几个,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就算我同意,我也对不起兄弟们这两天在外奔波的辛苦啊。” “还有,地上这两个,医药费,你不会想赖账吧?” 江司南笑了笑,“三千。” “地上一人五百,其余两千兄弟们分。” 后面立马有人不满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江司南摊了摊手,“我们都是穷学生。三千块,差不多是我们六个人全部的现金了。” “还是……你比较喜欢转账,方便我们秋后算总账?” 这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 有照片,有转账记录,江司南随便报个警,警方立马就能锁定目标。 络腮胡子沉吟片刻,道:“三千就三千。” “我要看到现金。” “就现在。” 江司南看了一眼旁边持刀在侧,眼神坚定,寸步不离的景予安,叹了一口气。 “小媛,你管账,去把钱拿过来。” 络腮胡子眉毛扬了扬。 哟,没想到还真是个能做主的。 五分钟后,徐熙媛抓着一叠红色毛爷爷过来了。 江司南努了努嘴,示意徐熙媛扔过去。 络腮胡子身后窜出来一个小弟,蘸着唾沫点了点,又对光验了验真假,方对着络腮胡子点点头。 络腮胡子:“收队。” “留下那些草,我们走。” 走前,深深地看了江司南一眼。 江司南目送众人的身形远去,直到看不见任何人影了,方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铛”一声,景予安手中的菜刀落地。 她缓缓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谢谢你……江司南……” “不然……我和师姐……恐怕就……”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外援和内应 魏经天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景予安正在男宿舍里,帮江司南换药。 白色衬衫上,晕开来点点红梅,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外侧,又崩裂开一个小口子。 两人看到魏经天闯进来,脸色都很凝重。 魏经天手有点抖。 “小……小媛呢?” 江司南斜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魏经天如同三九天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冻在原地一动不动。 抖出来的尾音颤得不行。 “那……她人呢?” 江司南冷哼一声,别过头,一副我认识你真特么丢人的样子。 景予安差点没绷住。 她“不动声色”地捅了捅他胳膊。 他推开她的手,冷哼一声,一脸不情愿。 景予安只好“无奈长叹一声”,“师兄……师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敲都不肯开门……” “我只能先帮江师兄处理伤口……您还是赶快去看看吧。” 魏经天木着一张脸,僵硬地点点头。 一步一挪,脚步似有千斤。 等他出去后,景予安看着原地还没有从戏里走出来的某人,负罪感满满,“你说……我们对师兄……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江司南扬了扬下巴,神情和老狐狸如出一辙,“哦?怎么?我们讲了什么吗?” “哇,你这也太阴险了吧!!” “告诉他外面来了一群小混混,不给钱就要……就要把师姐……然后又让我说师姐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去,谁也不肯开门……” “你告诉我,师兄要怎么才能不想歪??” 江司南轻笑一声,“这可是天赐良机。” “老魏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是领导,要负责嘛。” “这次的事情,我从一开始就反对和山里人打交道,只不过因为我自己受伤,反驳的时候没啥说服力罢了。” “我也想看看,若是小媛在他的项目上出了事,他到底会不会对小媛负责到底。” “若他会,那正好,两人也算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若他不会……” 他杏眼微眯,眼神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那我会劝小媛离他远点,趁早死心。” “一个在人前装模作样的家伙,配不上她。” 景予安忍不住扶额,眼底满满的都是同情。 虽然你讲的是挺有道理的,可是我还是莫名觉得师兄好可怜怎么破…… 等楚岳赟收拾好东西回宿舍的时候,江司南已经衣冠齐整,捧着一杯热茶,和景予安两个人相对而坐,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事情。 楚岳赟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好像没有“被绿”之后的颓然之色,试探着道:“南哥,我明明就让凤阳小学的老师去帮忙通知了,为什么还会出这种事情?媛姐……她没事吧?” 江司南笑了笑:“放心,老魏已经去了。” 楚岳赟:???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南哥……?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南哥,师妹,莫非你们……” 景予安看了江司南一眼,低头,羞涩一笑。 江司南则是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咳咳……正式介绍一下,这我领导。” 楚岳赟:!!! 你们这地下工作也做得太好了!! 宝马那小子吃了半天的瓜,合着全是注水的?? 他的震惊还写在脸上,配上那一身腱子肉,让人莫名觉得……有点反差萌。 江司南正色道:“这事儿先放放,我们先来讲正事。” “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楚岳赟一愣,“这次……难道不是因为消息滞后?” “话说回来,我怎么没看到宝马那小子?” “他去哪里了??” “怎么放着两个师妹一个伤号自己跑了??” 景予安:“师兄接到凤阳医院的求救,去那里解决新病人的用药方案了,还没回来。” 楚岳赟一惊,看向江司南,“这么巧??” “所以……你怀疑有人故意设局??” “等等……那宝马他现在人在哪里??是不是出事儿了??” “不然出这么大事儿,他肯定会回来的!” 他正说着,人已经站起了身,身体比思维抢先一步。 江司南沉声道:“稍安勿躁,宝马没有失联,是我让他留在外面的。” 楚岳赟:??? “这是什么道理??” 江司南:“很简单。” “这次的事情,表面看上去是因为我用一管酚酞加一管过氧乙酸把人吓走了,但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们忌惮我发给宝马的照片,根本不会就此收手。” 楚岳赟的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你的意思是?” “只怕,他们不止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景予安抓着杯子的手紧了紧,“那师兄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有危险?” 江司南摇头,“暂时应该不会。” 他看了她担忧的目光,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你周师兄没那么简单。” “别看他个子小,他老爸当兵,他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 景予安回忆了一下周师兄的形象。 身材瘦削,皮肤古铜色。眼睛既黑且亮,像两颗熠熠生辉的黑色宝石,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神与干练。 景予安忍不住一头黑线:…… 你们这科研组怎么回事?? 楚师兄身材吊打体育老师就算了,怎么看着瘦瘦小小的周师兄,居然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楚岳赟:“南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司南原地顿了几秒,理了理思路。 “一开始,我说,我把照片发给我同事了,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丝毫不慌。他知道我们有两个人在外面支教。” “这说明,要么当时凤阳小学里面有内应,要么学校外面有外援,可以监视你们两个的行动,让你们报不了警。” “后来,他突然收手,可能并不是被我吓跑的,而是意识到,我们基地里,只有三个人。” “我不是把照片发给你们,而是发给了另一个,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出去的那个人。” 景予安恍然,“如此说来,那丁海刚不仅没有参与其中,反倒因缘巧合之下,救了我们一命?” 江司南颔首,“没错。” 他这番条分缕析,合情合理,两人听后,尽皆陷入沉思。 楚岳赟:“那这么说,宝马在外面一天,我们就安全一天?” 江司南眯了眯眼,“我是这样想的。” “从今天的交手来看,他们的目的是财,并不想惹上官司。” “他们想要干净的钱,最好是查不到来源的现金。所以我提到微信转账的时候,他们的眼底毫无贪婪之色。” “他们是一群经验丰富的猎手,胆大、心细、有耐心。” “瞄准了自己的目标,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隐忍蛰伏。” “我想,我们之所以会成为他们下手的目标,也可能是因为‘出二留四’这种作息。” “挟持了我们里面的四个,再通知另外两个去取钱。” “这地方一没监控,二没人烟。只要找机会抢了我们的手机,把我们围住,便是再好不过的圈禁地点。” “事后,就算我们报警,没有证据,没有拍到他们的脸,光靠我们一张嘴,警方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甚至,在这地方来个‘年久失修,线路老化’,放一场大火,等到山林消防员进来时,我们早就烧成山里的孤魂野鬼。” ------题外话------ 我就说楠竹很鸡汁,对吧? 三更求票~~~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见天日的霾 江司南这番话,两人皆听出了一身冷汗。 景予安抓着他的手,一脸担忧,“南,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楚岳赟摸了摸脑袋,作为全队的“保安队长”,他这会儿肩头压力着实不小。 “南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还会再来吗?” 江司南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早上络腮胡子走前,那一个饱含深意的回眸。 他沉吟片刻,按下了心底的不安,道:“不管他们会不会来,我们都要做好两手准备。” “现在安安和小媛都在这里,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楚岳赟立即道:“没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景予安摇头,“不妥。我们不知道周围是不是有人监视,一旦我们开始收拾行囊,目标太大,也不知道会不会立马有人找上门。” “毕竟,走前捞一票,也算是‘山里人’的传统。” “安安说得不错。” 楚岳赟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们难道只能被困在这里?等着宝马找人来接应我们?” 江司南摇头,“这样太被动了。” “走是一定要走的。” “就这两天,在宝马被他们控制之前。” “这里是凤阳,他们的地盘,不知道他们会有多少眼线。” “一旦宝马的踪迹被他们发现,我们的处境,只不过是从‘四二’变成了‘五一’。” “说不定下场更惨。” 楚岳赟低骂一声,“**,这帮王八羔子。” 景予安手心里密密布了一层冷汗,“那我们要怎么办?” “报警,然后让警察接我们出去??” 江司南还是摇头,“不行。” “根据之前老板娘说的,政府和警察,应该也不想过多地得罪这些‘山里人’。” “毕竟,我们走了就走了,警察们一家的老老少少,可都留在凤阳呢。” “‘山里人’是摆明了把我们当成肥羊,警察们要是插手,无异于‘断人钱财,杀人父母’。” “就算警察们自己不怕报复,可他们家里谁没有个老婆孩子?” “恐怕,如今‘山里人’的行为如此猖獗,也和他们的不作为有莫大关系。” 楚岳赟的指节按得劈啪作响,一脸郁愤,“南哥,那我们怎么办……?” “难道只有留下买路财这一条路?” “我楚岳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 江司南并不赞同,“人心不足。” “我们谁也不知道要交多少钱,他们才肯放过我们。” “所以回去之事,我们必须好好谋划。” “最近一家派出所的警察到这里,至少要三十分钟。” “万一我们起冲突……”江司南抓上了景予安的手,看了她一眼,“或是他们有了什么别的想法……我们要是全部指望警察,那就太晚了。” 楚岳赟点点头,“南哥,我听你安排!” 江司南指了指横断两间宿舍的墙面,“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先给他们一点时间,等他们出来后,我们一起坐下来,集思广益,总会有办法的。” “至于今晚,我们得留一手。” “三个人轮流值夜。” “免得他们趁着夜色摸进来,对我们下手!” 楚岳赟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冷眸微眯,杀气弥漫,“他们要是敢来,我就要他们有来无回!!” …… 细细商议好晚上的值夜排班之后,楚岳赟悄声退出了房间,把时间留给这对璧人。 江司南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她坐过来。 景予安怕牵着他的伤口,不让他靠坐,硬压着他趴回床上。 江司南无奈叹气,“安安,你过来。” “我想抱抱你。” 他现在一闭眼,眼前浮现出的都是那些人看她时,毫不掩饰的下流目光。 他捏着她的手紧了紧,周身的温度一寸一寸降了下去,只片刻就跌破了冰点,身体绷成了一条直线。 景予安只以为他还在担心如何平安离开的事情,任由他抓着手,坐在他身边,柔声安慰道:“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一定会平安的。” “安安,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今天,真的让你遇到了那些事……你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景予安怔忪片刻,笑道:“不会啊。” “倒是我担心……你还会不会要我了。” 江司南突然翻身,也不管背后的伤口如何,只是抓着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不会!” “不对,我的意思是,我肯定不会不要你!” “安安,对不起,问了一个这么没品的问题。” 景予安忽而弯下腰,隔着被子抱着他。 “江司南,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江司南苦笑,“你谢我做什么?本来就是我害你卷进来的……” “我实在是个差劲的男人。” “我不像老楚一样,能够保护好你,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我就是个没用的病书生,扔个玻璃管子都能把自己伤口崩开。” “实在很没用。” “不是这样的。”景予安的小脑袋在被子上滚来滚去,表示反对,“南,你今天超英勇的。” “我也想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用试剂配点液体炸药什么的,扔出去吓唬吓唬他们。” “可是我发现……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方程式都想不出来。” “还不如去厨房里拿把菜刀有用。” “我当时特别佩服你,那么多魁梧大汉看着,你居然一点都不慌,还能思路清晰地演这么一出戏,成功把人家吓跑,真的超级了不起!” 江司南失笑。 怎么什么事情到了她眼里,都是“超级了不起”? 他把她从他身上扒拉下来,掀起被子,一盖一卷,某人就成功滚到了他怀里。 他吻了吻她的额角,“谢谢你,安安。” 谢谢你的乐观和坚强。 谢谢你的“超级了不起”。 谢谢你的信任、理解、包容和支持。 景予安缩在他怀里,很不好意思,“你谢我干嘛……我才是那个拖油瓶啊。” “你看,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要操心那么多事情,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时候我要是再跟你作天作地,埋怨这埋怨那的无理取闹,那我岂不是太过分了?” 这话如一缕微风,渗进他心口,吹散了少许不见天日的霾。 江司南所有情绪都梗在了喉咙口,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细密的吻落下来,从额角,到眉骨,再往下…… 温柔虔诚,仿若呵护稀世珍宝。 ------题外话------ 我很想知道,评论区有没有人有想法,他们到底要怎么逃出去。 ps:本文没有金手指,否则江某人也不会混得那么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兵贵神速 是夜,漆黑如墨。 飞禽的翅尖掠过枝杈,走兽的柔掌踩过枯叶,白日里,山林生机的景象,像突然倒退了几十年,重新回归黑白默片时代。 尽皆湮灭于寂。 像是被恐惧扼住了喉咙。 杀气,潮水一般翻涌而至。 天月将白。 小楼里的人,手提夜灯,眺望东方的群山。 那是晨曦的方向。 瞳光里映着油灯的火星,晦暗不明的夜里,恰如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面对着恐怖自然伟力,惊惧、膜拜、祈祷。 小心翼翼地护着眼底,最后一缕希望之火。 ——这是你以为的守夜。 然而,事实上却是…… “要不起!” “不要!” “对k!” “哇,安安,怎么又是你赢?” “师妹,你这都连赢七把了!!给师兄一点活路啊!!” 景予安起身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不来了,中场休息一下。” “我腰快断了,让我先活动一下。” 江司南看了看手机电量,从旁边翻出一根充电线,“刚好,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景予安绕着会议桌,扶着腰走了好几圈,感叹不已:“真佩服那些打麻将的,一坐能一通宵,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相比较两人的轻松气氛,楚岳赟反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南哥,你说,老魏进去都快六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出来?” 江司南摘下眼镜,靠在椅子上,捏着鼻梁开始做眼保健操,淡淡回道:“人家小两口的事情,管这么多干嘛。” 楚岳赟看看天花板,面露忧色,“可这连个动静都没有……” 两人同时咳嗽起来。 景予安:…… 没想到,师兄居然是这种人。 江司南:…… 我们家小汤圆儿还在呢,你能不能注意点?? 好歹是我室友,你这样让她怎么想我??! 感受到江司南身上飘出来的冷意,楚岳赟一脸懵比地挠了挠头。 我……讲错什么了吗? 他们难道不饿吗?? …… 三人斗地主一直斗到半夜十二点。 景予安实在坚持不住了。 可是魏、徐二人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江司南看了一眼时间,提议道:“要不要去我那里睡?” “有我和老楚在楼下看着,你放心。” 景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你去休息吧。伤还没好,第一班我和师兄来。” 两人这边还在“互相体谅”,“互相推拒”,楚岳赟左瞅一眼右瞅一眼,急躁脾气先上来了,大手一挥。 “磨叽什么啊,两人一起去!” “这里有我就行了!!” 说完,怕两人觉得不好意思,头也不回地拉开门,给两人留下了单独的空间。 他遥望向远处黑蒙蒙的山色,负手而立,心潮澎湃。 老周,你赶紧回来!! 我一个单身狗,居然要操心两对。 这谁顶得住啊?!! …… 景予安嘴角抽了抽,“师兄这是……?” 江司南轻笑一声,“别理他。” “五个人里,就他单身,他这会儿肯定心理不平衡。” “这不,想老周呢。” 景予安:……??? 你这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 凌晨两点半。 女生宿舍大门,突然开了一条小缝。 魏经天正要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面摸出来,走廊里的灯“啪”一声,亮了。 魏经天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走廊尽头,江司南放了两张凳子,一手按着开关,一手抱着一只保温杯,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魏经天老脸一红,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emmm……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味道…… 他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见并无不妥之处,才重新迈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某人,声线寡淡:“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怎么在这?” 江司南挑了挑眉,“这不是有人霸着我家安安的宿舍,她不好意思回来嘛。” “她在我们宿舍,我怎么回去?” 魏经天嗤笑一声,“哟,不是你家的嘛?” 怎么,你家的,你回不去? 江司南愣了两秒,突然回过神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好几秒。 这么一细看,他突然发现,老魏的脖子上,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卧槽?! 江司南大惊,不可思议地看了大门一眼,再转回来时,看某人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只卑鄙龌龊、其心不正、不知羞耻的禽…… 卧槽!! 天理不容啊!!! 我好不容易追了那么久,绞尽脑汁,又是小提琴又是红糖水的,为什么你这货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全垒打!! 艹!! 我特么到底为什么要出这种主意?? 白白便宜了这只**!! 看着江司南逐渐转为不善的眼神,魏经天也知道瞒不过他,索性正了正衣领,昂首挺胸,阔步前行,只觉得这些年在他身上受的气,一下子全都讨了回来。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道:“这叫兵贵神速。” 遭遇了双重暴击的江司南:…… 神特么兵贵神速!! 我特么祝你神速!!! 不对,小媛的幸福还是要……咳咳…… 然后,某人突然忧伤地发现,好像他给自己挖了一个天坑。 这老魏和小媛在一起了,那以后再找他的事情,岂不是还要先看小媛的面子??! 手里的枸杞茶……它顿时就不香了。 魏经天对他这副“大受打击”的表情很是稀奇,找了张凳子坐下,还想再多看几眼。 “你在走廊里等我,不会是想听听我们两口子的八卦吧?” 被“两口子”刺激到的江司南磨了磨牙,“谁稀罕啊。” “我这不是怕你不知道社会险恶,特地来提个醒儿嘛。” 魏经天默了默,道:“抱歉,这次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我太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江司南冷哼一声,“还好,若是真要出事,我看你怎么和她父母交代。”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魏经天那张圆滚滚的大脸上,闪过一丝后怕。下一秒,又突转为冰冷的杀机,渗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老江,这次真的谢谢你。” “若是她真出了事儿,我一定会亲自、送他们一个一个,下地狱!!” 江司南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恐怖而狰狞的神色,青筋毕露,仿若厉鬼降临人世。 他咧开嘴,任由休克之后,再也没有奔涌过的热血沸腾起来。 “怎么样,老魏,联手吗?” “来一场王对王的较量。” “就像你说的。” “兵贵神速。” ------题外话------ 师兄和师姐的故事可能会放到番外~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双璧结盟 魏经天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掌,神色有些复杂。 他顿了顿,还是伸出手,与他轻轻握了握。 “较量就算了。” “这次,我想和你合作。” 江司南薄唇微勾,“怎么着,不跟我抢风头了?” 魏经天回头瞄了一眼女生宿舍,道:“小媛的事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救了她。 江司南抱臂,臂弯里竖起两根手指。 “两个。” 还要加上撮合二位的。 魏经天:…… 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阿q了一下自己:这货进展比我慢多了,不要和这种谷欠求不满的老男人计较。 “那行,两个就两个。” 江司南微讶。 居然这么爽快?? 难道……春天里的老男人,都比较好说话?? 魏经天没理他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妈见打系列表情,淡淡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两个人,要是继续窝里斗下去,实在是没意思。” 江司南点头附议:“的确,浪费我时间。” 把话讲开后,两人的眼底皆流露出一抹意外之色。 没想到,对方居然……意外地好说话??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主要是之前,两个人一见面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都想着怎么绵里藏针,互相挤兑。 突然之间两句话冰释前嫌…… 两人都有种不知道该继续讲下去的感觉。 有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江司南原先以为,从四年前的那桩事情开始,他和他,就将会成为宿命般的对手,针锋相对,直到最后分出胜负为止。 可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四年前的往事,不再充满着怨恨和怒火,而是可以心平气和地对待了? 是因为……安安吗? 魏经天则是感慨不已。 四年前,他也只不过是几人博弈之下,捡了个大便宜的棋子。 这几年,他与江司南之间的对决,输多胜少,归根到底,也是出于愧疚。 他或多或少都退让了一些。 毕竟,四年前,的的确确是自己占了他的位置——在最后的对决到来之前。 逼得他黯然离场。 没想到,他后来竟会索性破罐子破摔,性情大变,成为臭名昭著的“药院平头哥”。 魏经天的怒火里,总含了三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憋屈。 昔日里,自己需要全神贯注应付的对手,却在某一天,突然变成了“扶不起的阿斗”,他实在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和他,明明还没有分出胜负…… 这是他毕生的遗憾。 不过现在,他好像又回来了。 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里爬出来了。 是景师妹的功劳吗? 还是……他终于想通了? 无论是哪一种,这时候的他,是不是都会比四年前,还要强?? 思及此处,魏经天的眼里骤然迸发出强烈的战意。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四年之前。 棋逢对手,酣畅淋漓! 快哉!! 江司南:……?? 只不过是结个盟,你在那里兴奋个什么劲??! 有些人,变成男人之后,这操作我是愈发看不懂了。 …… 七拐八绕进一个小胡同,有家不起眼的小网吧。 里头只有几个人,叼着烟,脸上倒映着屏幕上群魔乱舞的景象,“噼里啪啦”敲键盘声不断。 老板是个富态的中年人,坐在吧台后面,网页上开着盗版小说,指缝里夹着一根烟。 他眼尾扫过锒铛作响的大门,垂下来的塑料片被人拨开了,外头缓缓走进来一个口罩覆面的青年人。 那人的眼睛很亮,灯光下宛如黑曜石,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瘦削。 应该是职校里,偷偷翻墙跑出来的哪个学生。 老板扫了一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 1:07。 一定是刚刚躲过查房,立马就出来了。 青年人直接走到吧台,指缝里,“咣郎”两声,抖出来两个一元钢镚。 老板笑呵呵地一刮,随手扔进了旁边的铁皮盒子里,道:“同学,你要哪里的机子?” 他没说话,而是扫了几眼老板身后柜台里的泡面、火腿肠…… 他简单算了个总价,从口袋里又摸出一张十元钞,拍在桌子上,“再给我来一桶泡面,两根火腿肠,再加一瓶可乐。” 老板:“您先挑位置,我马上给您送过来。” 那人点点头,转身,径直走向了角落。 越往里走,一股夹着烟味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周宝骐下意识地拉了拉口罩,深觉此乃明智之举。 他打开电脑,口袋里掏出一根数据线,连上了自己早已因为没电而自动关机的手机。 老板的手脚很快,东西马上就送了上来,走前瞄了一眼口罩男的屏幕,亚索刚刚摸进草丛。 周宝骐是打完了一局,才开始吃面的。 他从中午开始,什么都没有吃。 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连汤带面,涓滴不剩。 吃完后,手机电量也充满了三分之一,他拔下电源,开机之前先调成了静音。 他点开消息框,略略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今天一下午收集到的情报,全部发给了江司南。 “南哥,我打听过了,最近大雪封山,没有旅行团,也没有支教的大学生。” “公共交通的路线图已经传过去了,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么多人,公共交通目标实在是太大了,不如多花点钱,请青柠檬的老板娘送一趟。” “还有,山里人似乎在年底会举办祭拜山神仪式,需要提前买东西布置,最近很需要钱,说不定会有大行动……” 周宝骐零零总总,花了二十多分钟才全部写完。 他放下手机,又开了一局。 时不时瞄过消息提醒,等待着下一步计划。 …… 景予安又双叒叕是在江司南怀里醒来的。 半个人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脑门上全是某人胡茬扎出来的印子。 他呼吸绵长,一手枕在她脑后,一手环在她腰间,睡得很熟。 浑厚的气息包绕着她,景予安这一觉,睡得很安心。 她悄悄挪了挪脑袋的角度,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唇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他一直在。 她很安心。 ------题外话------ 抱歉,昨晚出了一些事情,更新晚了。 明天结束得早我加更~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杀鸡和牛刀 众人正在商讨着,魏经天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震。 是周宝骐的电话。 魏经天开了扩音,一道有些兴奋的声音传来。 “老魏,东西已经全部寄过去了!” “还有,南哥拜托我打听的事情,我也已经有了眉目!” “最近,凤阳这里人最多的活动是凤阳庙会,就在大后天。它是年前最大的一场庙会,专门卖年货。我觉得,我们大可以借着去庙会玩的名义,偷偷溜出去!” 魏经天皱眉道:“老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江司南:“没错,五个人一起活动,目标实在是太大了。我们只要出去,就一定会经过小学。” “如果那里有眼线,不可能发现不了。我们只怕还没走远,就会被拦下来。” 周宝骐小朋友的脑袋上有许多问号,“南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一点??” “我们和‘山里人’的关系有这么僵吗?之前我们不也经常出去采买吗?他们好像也没有特别来找我们的麻烦,为什么这次会闹得这么严重?” 江司南顿了顿,道:“老周,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我只能按最坏的打算来。” 周宝骐在那头叹气,“可你这也太谨慎了吧??” “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啊。” “你居然连酒店都不让我住,晚上让我睡黑网吧??之前那个老板娘明明和山里人水火不容,怎么可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连‘青柠檬客栈’都不让我住?” 听完他的吐槽,景予安,徐熙媛,楚岳赟皆是一头黑线…… 这也太不符合平头哥一贯怼天怼地的作风了吧?? 人怎么可以苟到这种程度?? 江司南却是神色严肃,一脸正经,“这是以防万一。” “何况黑网吧有什么不好的?” “三教九流之地,消息来源多,有吃有喝有wifi,如果有人来找你,老板还会想方设法帮你掩饰。” 三人:……??? 为什么你这么苟的思路,居然还能讲得这么理直气壮……? 甚至我听起来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真·猥琐发育·别浪! 魏经天也拍板道:“老周,我觉得老江说的对,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三人:……??? 这两个人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界我有点看不懂。 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关系这么和谐了?? 江司南垂下眼帘,食指轻轻敲着桌子,缓缓道:“不如这样,我们在最终计划出来之前,先做一个试验。” “看看学校里到底有没有眼线。” “明天,你们去上课的时候,问一问凤阳小学的老师,有关于庙会的事情。” “其他也不要多说。尤其在他们问到有几个人想去,或是试探我们是不是五个人一起出去时,表现得警觉一点,打打马虎眼,说是我们这边女同志们按捺不住山里生活枯燥,想出去玩玩看。” “如此一来,若我们真的被他们盯上了,那么后天出游之前,肯定会意外不断。他们绝不会给我们五个人一起离开的机会。” “到时候大家把东西都收拾一下,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如果我们顺利出去,直接去火车站订票回去!” “如果不顺利……” 江司南眼底暗潮涌动,“那就只有另寻他法了!” 周宝骐有些兴奋:“好!!那我到时候直接去火车站等你们!” 魏经天立马表示不赞同,“不行!稳妥起见,你和我们的行动必须分开!” “老周,你可是我们的王牌!” “必要时刻,可以在敌人背后来一刀的王牌!!” “说不定就是我们翻身的机会!!” 三人:…… 真的有必要这么稳吗?? 徐熙媛和景予安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之感…… 总感觉……这两个人的个性微妙地调转了一下。 江司南行事一向高调,对自己的“计划”充满自信,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自负,绝对做不出来“先试探一下”这种事。 同时,他也一向走的是不怎么正经的歪路子,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对于背刺这种事情,只要不违背他自己心理的底线,他绝对干得出来。 但是魏经天却是一向信奉“光明正大”走坦途,做事要稳重的路子。道德底线高了人家不知道多少万公尺,像背刺这种“龌龊事”,他一向颇为看不上眼。 结果…… 连这两个人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思考方式正在慢慢发生着某些微妙的变化。 大抵是想在回s大一争高下之前,先揣摩学习一下对方的心态和路数?? …… 第二日。 魏经天和楚岳赟按照计划“进行试探”。 可直到第三天的早上,一切都十分平静。 几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整理好行装,刚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景予安的电话响了。 丁海刚的声音十万火急:“老师!前两天那个肺栓塞的病人发生二次栓塞!!这次磺达肝葵钠,肝素和吲达帕胺连用都没用!!” “老师,您赶快过来看看吧!!” 景予安垂眸,敛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道:“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她放下电话,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笑了笑,“抱歉,我的学生需要我。” 魏经天忍不住皱眉道:“师妹,你又不是肺栓塞的主任,去了也没什么用。不如直接跟我们回去……” “师兄。”景予安摇头,“我不能不去,你们按照原计划,先走吧。” “可是这说不定是……” 景予安仰头,自嘲一笑,“师兄,我心底里总是有点期望的。” “丁海刚是我的学生,我教得尽心尽力,也曾为他考虑过很多。” “我觉得,人都是有良心的……” “说不定,这次只是巧合,我很快就能把事情解决,和你们一起回去……而且,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我不能放着一个性命垂危的病人不管。” 魏经天并不赞同,继续劝道:“师妹,这事情要冒风险的。” “老周是男生,一个人在外面无所谓,但你是女生。” “如果万一真的是我们猜的那样,你一个人留在这边,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如,让我或者是老楚代替你去?” 景予安摇头,“师兄,谁留下都不会安全到哪里去。” “何况这是我的学生,如果他真的和那些人一起串通来算计我,那也理当是我去和他做个了断。” 她的后背挺得笔直,神色坚毅如战士,澄澈通明的眼睛里,全是一往无前的勇气与坚定。 魏经天还欲再言,江司南已经先他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 “行了,都别争了。” “我陪她去。” “我们的行李你们一起带走,直接通知老周,去火车站和你们汇合。” “不用管我们。” “你们放心,人,我一定给你们平安带回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攻其下三路 景予安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神色有些复杂。 她还记得,刚刚这个男人在路上对她说的话。 “我知道你在赌,赌他的良心。” “就算输了,也可以成为明面上的靶子吸引火力,确保老楚他们能够‘暗度陈仓’,平安回去。” “我心知拦不住你,但你也拦不住我陪你一起去。” “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感情。”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眉眼之间全是淡漠之色,抱着手臂,靠坐在汽车后座上,哪怕景予安扯扯他的袖子,也不给任何反应。 这是生气了……? 景予安忍不住叹气。 真不知道找了个心智这么变态的男朋友到底是福是祸。 总感觉自己被拿捏得死死的,什么想法都瞒不过他。 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医院。 丁海刚正站在医院门口,翘首以盼,见两人从车上下来,立马小跑着迎上去,“老师,您快去看看,蔡主任已经在抢救室里呆了块两个小时了!!” “专家组也已经快要吵翻天了!” 景予安瞥见他这幅焦急忙慌的样子,心底里长舒了一口气。 她含笑着看了江司南一眼,脚步轻快,小跑着跟上了丁海刚,“那我们赶紧去!” 江司南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眼底闪过若有所思的光,慢步跟了上去。 …… 等这个病人抢救结束,生命体征平稳,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 景予安神经高度紧张,这会儿一放松下来,瘫在椅子上,动也不想动。 江司南警戒了一个下午,什么异样都没有,也放松了警惕。 医生们都下班了。 他看了眼时间,这会儿食堂已经没有菜了,遂点了一份外卖,看着她累得不行的样子,轻轻一笑,声线柔和,“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拿晚饭。” 等他拎着一包热腾腾的粉丝汤回来时,椅子上,早已没了他家小汤圆儿的影子。 椅子上冰凉一片,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手里的粉丝汤应声落地,诱人的香气在走廊里弥散开,慌张和懊悔瞬间将他淹没!! 糟糕!! 大意了!! 江司南闭上眼睛,数了三秒,深呼吸,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 再睁眼时,眼底懊恼之色尽褪,唯余一片冰冷彻骨的杀意,瞬间席卷了整个走廊!! …… 景予安是被冻醒的。 脑海里昏沉沉一片,眼皮仍然在不断打架,四肢绵软没有任何力气,身下的地砖源源不断传来冰冷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小腿肌肉,微微痉挛。 她原地闭目,狠狠心一咬舌尖,疼痛和寒冷的双重刺激下,灵台清明了几分。 她一睁眼,视线里一片黑暗。 不远处是大门,门缝底下透出来一缕冷白色的光,不至于让整个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 景予安眯了眯眼,很快就适应了房间的黑暗,接着这缕光,打量起周遭的情况来。 这似乎是个仓库……? 她不是应该在走廊的候诊椅上么?? 怎么会睡在这里??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睡前的事情,自己刚刚搞定了那个难缠的肺栓塞患者,然后…… 她就在候诊椅上闭目养神,结果闭着闭着,真的睡了过去?? 还梦游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景予安忍不住扶额。 她还没有动作,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似乎抬不起来。 景予安的眼底,一下子布满了警觉之色。 肌肉松弛、昏睡、心跳变缓、呼吸道几乎没有分泌物、两条小腿都开始痉挛…… 这是麻醉药的后遗症!!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在昏睡之前,并没有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再联想一下这个医院常用的麻醉药物…… 景予安眯了眯眼。 是七氟醚!! 无色无味的儿童手术用麻醉剂!! 景予安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还好,手机没有被人翻走。 她解锁了屏幕,发现此刻已经将近九点钟了,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测。 七氟醚的平均麻醉时间是一个半小时! 她刚准备给江司南打电话,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景予安立马关了锁屏,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不动声色地躺回原位。 连同脚步声一起走近的,是一男一女,两道说话声。 女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盛气凌人。 “少废话!让你准备的摄像机搞到没有??” “大小姐,摄像机是搞到了……但是,这么大的事儿,您还是跟老板商量一下吧,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没有万一!你进去拍你的,哪来的万一??” “大小姐……这毕竟是在医院里,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人闯进来……” “那不是正好嘛,我从’水晶宫‘那里买了两包烈性椿药,你办事儿之前先喂她吃下去,万一她那个男朋友闯进来,正好让他看看她在你x下一脸浪荡的样子!!” “可是……大小姐……” “小王,你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我回去就立马跟我爸讲,撤了你管事的职务,派你到山上去!!” “祖宗,我去,我去还不成!” “快点儿办完事儿,把该录的小电影录好。你放心,这种女人我最了解了,贞洁名誉大过天,只要手里拿着这些视频,她绝对不敢报警!” 景予安如坠冰窖,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心中。 怎么办? 她这是得罪谁了?? 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毁掉她?! 不行,要冷静! 一定要冷静! 仓库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男人第一时间看向地上的景予安,见她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才放下手中的三脚架,转身摸向电灯。 就在此刻,千钧一发之际,景予安暴起发难! 猝不及防一脚踹在男人腰上! 对方应声倒地,闷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景予安对准下三路,毫不犹豫快准狠一脚踩了上去!! “嗷——” 一声惨叫划开了夜幕。 相隔两幢楼之远的江司南瞬间抬头,毫不犹豫对着惨叫的方向奔去!! 景予安没有管这个失去了威胁的男人,而是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张惊疑不定的脸。 景予安凤眸微眯,眸底一片凉色。 “是你?” 第一百八十章 嫉妒 宋丹彤还保持着微微转头的姿势,下半身还没拧过来。 脸上,还带着些出乎意料。 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间微微一皱,“练家子?” 景予安强忍着肌肉的酸麻无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丹彤虽惊不乱,看着她故作镇静的样子,不屑冷笑,“景予安啊景予安,你少在那里板着一张臭脸摆你老师的威风。” “今天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你!” “小刘,给我抓住她!!” 景予安一惊,肩膀一痛,等她再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人绞住了,朝着一个使不上力的方向扭曲着,钻心的疼。 糟糕! 不是只有两个脚步声吗? 怎么还有一个人?! 景予安勉力抬头,入眼是宋丹彤那张放大了的脸,脸上全是得意洋洋之色。 “怎么样,没想到吧?” “小刘可是我专门派过来看着你的!” 景予安脸色惨白,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眼底蓄了一层泪意。 这副“我见犹怜楚楚可怜”的模样,激得宋丹彤心口的火气愈发旺盛。 摆出这副白莲花的样子给谁看呢?? 景予安瞪着她,怒目而视,“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她嗓音软糯,哪怕是出口质问,落在宋丹彤耳中,也含了几分故作天真的恶心感。 宋丹彤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这张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脸,神色扭曲,“这就要问你自己了。” “谁让你要四处勾引男人的?” 景予安瞳孔骤缩。 勾引男人?? 不会吧…… 难道是江司南的烂桃花?? 她忽而一笑,笑容在她这张扭曲的脸上格外狰狞。 她拍了拍她的脸,眼底涌起一抹疯狂的嫉妒和怨毒。 “凭什么蔡文莉那个女表子处处偏帮外人??” “凭什么他对你的事情处处上心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凭什么??” “明明他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都是你这个贱人!!” “长着一副狐媚子脸,四处勾引男人!” “在病房里和男人乱搞不说,还要装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样子,表给谁看呢??”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不摇碧莲!!” “怎么,运气好救了一个肺栓塞,就可以对着我们整个科室的人用药方案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呸!” “装什么大瓣蒜!!” 宋丹彤尖锐的指甲已经陷入了景予安的皮肤,美甲上妖艳的红色,与景予安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丹彤冷笑着,只需再稍稍用力…… 这张漂亮的脸蛋上,就会添上几道更加漂亮的疤痕。 脸上的刺痛感让景予安又清醒了几分,肾上腺素奔涌而出!两只手被人钳住了,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在一起,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气。 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一咬牙,急中生智! 脚往后狠狠地踩了下去!! 不想身后的人早有预料,只听得景予安的手腕处传来“咔”一声轻响,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这副惨兮兮的样子看得宋丹彤心里一阵舒爽。 “做得好!!” 她放下手,拍了拍她的脸,改了主意。 “拍戏嘛,自然要做全套。” “身材没什么看点,脸要是再花了,我怎么卖得出好价钱??” 她看了一眼仓库里面捂着某个部位,疼得昏迷过去的男子,暗骂了一句“废物”,又对着景予安身后的“小刘”高傲道:“既然小王没福气,那这个贱人就便宜你了。” “记得给我把她的脸拍拍清楚!!” “我要让那帮男人看看,这是个什么下作东西!!” 她每出口一句,景予安的心口,绝望便更多一分。 最后仿佛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从刚刚到现在,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可是……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过来。 要么是这地方太偏僻,要么是外面还有人看着…… 她咬紧牙关,七氟醚的副作用还没有过去,混合着手腕处不断传来的尖锐疼痛,她全身抖筛似的细细战栗起来,眼前一阵阵发晕。 她把眼眶里的眼泪压回去,瞪着宋丹彤双目赤红,宛若囚笼里拼命挣扎的困兽,在冰冷的铁链下体力一点一点地流逝……最后只能任人宰割! 她清楚地感受到,潮湿正不受控制地朝着她的眼底汇去。 难道……她这次真的要…… 南,你在哪里? “原来如此。” 景予安的心“扑通”猛跳了两下,不可思议地转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传来一道沉重的喘息声。 来人外套大敞,在大冬天里,这副打扮竟然出了满身的汗,额前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了,黏在他的额头上,顺着他饱满的额头滚落下来。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景予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牙齿打着颤,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比她更惊讶的是宋丹彤,“小吴不是早就把你……” 江司南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视线紧紧锁着景予安背后的人,杏眼微眯,眼底杀机毕露! 闻言,他勾唇一笑,抬手解开了自己衬衫最顶上的两颗扣子,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 “抱歉,在下脾气是出了名的差,阎王爷不怎么待见我。” 宋丹彤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窜脑门,下一刻,凉风袭面,江司南的拳风已到身前! “小姐小心!!” 小刘一心担忧着主子安危,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景予安抓住破绽,小腿往后一抬! 正中下三路!! “嗷——” 又是一声惨叫。 “砰”“砰”两声,两人同时倒地。 江司南抓起景予安的手臂,“嘶——”她忍不住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手上动作缓了缓,唇角抿得紧紧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手腕上一圈青紫,布满了挣扎之下的指痕,已经肿了一大圈。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两人身上,几乎是瞬间起了暴起杀人的念头。 敢动他家小汤圆儿??! 我定要你们生不如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哪朵烂桃花 宋丹彤跌坐在地上时,脑子还是懵的。 怎么会?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已经…… “那还要托你们的福。” 宋丹彤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将刚刚的想法脱口而出。 她的尾椎骨传来钻心地疼痛,跌坐在原地动弹不得,可她已经完全顾不上疼痛了,而是看向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眼底全是震惊之色。 “不可能!!” “这计划天衣无缝!!” 江司南踹了一脚地上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小刘,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杀意,“怎么着,大小姐手底下没人了吗?” “上门来闹事是这两个,现在抓人还是这两个??” 景予安一惊,低头细细打量起地上这个男人来。 这……这不就是那个,之前在基地前,躲在“老狼”身后的……那个数钱的军师狗腿子?? 景予安抬头,“难道……之前的事情就是他们做的??” “没错。” 江司南勾唇。 宋丹彤更惊了,“你……你之前就知道?” “你……你到底是谁??” 江司南心下惦记着景予安的伤,不想在这里和她浪费时间。 冰冷的视线扫过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警告之色:“别忘了,你们之前的事情,我照片还没有删。” “如果你想让这全凤阳的人都知道,你身后的人和‘山里人’有勾结,那就尽管来找我报复。” 说完,没有管原地已经被雷劈傻了的宋丹彤,直接揽过景予安的肩膀。 “安安,我们走。” …… 医院急诊大楼,一楼,女厕所。 景予安时不时地要看一眼大门的方向,脸色大窘。 这……这里是女厕所啊…… 他怎么跟进来了啊…… 江司南脸色阴沉,抓着她的手腕,接到自来水底下,冲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 冬天的自来水冰冷刺骨,景予安本来就哆嗦着,冷水一激,顿时哆嗦得更厉害了。 江司南一直抓着她的手,感受到她的颤抖,抿了抿唇,另一只手环过她的腰,把她圈进了自己怀里。 温暖隔着一层线衣源源不断地传来,连带着他未干的汗气,卷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景予安的眼底没来由地蔓上来一层湿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放轻了动作,托着她的手腕,细细查看起她的伤势来。 肤凝如脂,上好的羊脂白玉。 冰水冲刷下,手腕上的皮肤通红一片。原先泛红的手指印已经全部转成了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着触目惊心。手腕肿起来一大圈,江司南抿着唇,悄悄伸出手指,探上去感受了一下,已经没有滚烫的烧灼感了。 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他刚欲牵着她回去挂个急诊,只听见“啪嗒”一声轻响。 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在水池里。 他几乎是瞬间僵住了。 “安安?” 景予安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背过他,咬着唇,一声不吭。 江司南只能透过镜子,看到她下巴上挂着的泪珠。 他的心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像被针扎了一样,泛出一抹尖锐的疼来。 “安安?” “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们马上去挂急诊……” “还有哪里疼吗??” “还是手腕疼??” 他的声线太过温柔,她这些天里积攒的所有不安、委屈、惊忧一股脑儿地全部爆发出来,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哭得江司南不知所措。 “安安……你先别哭,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安安?” “小汤圆儿??” “你晚饭还没有吃,要不要一起去吃你喜欢的海鲜粥??” 她听到“海鲜粥”这三个字,情绪再也稳不住了,突然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江司南……你怎么才来啊……”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差一点就……” 她的语言支离破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微抿着唇角,不确定她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抱也不敢抱,两手虚环,面色发白。 “对不起……安安,是我大意了……” “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安安,对不起,安安……真的对不起……” 良久,景予安的情绪才缓和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江司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替她把鼻涕眼泪全部擦干净,顺手想牵过她的手,脑海里又忽然晃过她肿成了大馒头的手腕,手上动作一顿。 他替她整理好头发,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柔声哄道: “安安,我们去挂个急诊?” “先看看你的伤?” 景予安顶着一双肿得不行的眼睛,觉得有些丢人,下意识地摇头,“不要,我们去药店里买点红花油就好。” “好,那就红花油。”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还是先处理伤口??” 景予安看了一眼洗手台旁边的钟,指针已经指向了晚上十点。 “我们先去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吧,这会儿大部分店都关了,我们直接叫客房服务。” “好。” …… 青柠檬客栈。 空气里,全是红花油辛辣的味道。 江司南的手抖得厉害,力道不敢轻也不敢重。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把药力揉开,他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汗。 “笃笃”传来敲门声,江司南下床开门,老板娘端着两碗鸡蛋面,走了进来。 “小伙子,吃完把碗放在门外面,明天早上有人会收的。” 江司南点点头,道了声谢。 他一手端着一碗,走进来,视线落到她红肿的手腕上,微微皱了皱眉。 “你别动,我喂你。” 景予安这会儿手上使不上力气,微微一笑,道了声谢。 江司南挑了一碗多的,抄起几根面条,卷了卷,递上前,景予安乖顺地张开嘴。 一碗面下肚,又喂她喝了小半碗汤,景予安的脸色红润了几分。 江司南这才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 面已经有些凉了,景予安坐在床上,抱着腿,盯着他优雅的动作,怔怔出神。 直到他吃完,视线都没有移动过。 江司南收拾完碗筷,发现她的视线粘在自己身上,轻笑一声,“你看着我干嘛?” “我脸上有东西?” 他的声音像是突然惊醒了她。 片刻,她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她今天到底为什么要针对我……” “先来基地挑事,今天又要拍我的照片……” 江司南坐回床头,搂着她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额角,宽慰道:“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你要好好休息。” “江司南,我要听实话。” “你对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司南叹了一口气,“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理由。” “你知道吗,她今天骂我是四处勾搭男人的狐狸精!!” “快点说,是不是你惹的哪朵烂桃花?!” 江司南:…… 得,就他家小女朋友这脑子,还是坦白从宽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很庆幸 江司南靠在床头,挑了个舒服的角度,眉毛扬了扬。 “是你的烂桃花还差不多。” 景予安不信,“怎么可能??” “我不是一直和你呆在一起吗??” “什么时候去招惹过别的男人??” 江司南看着她这副迟钝样子,忍不住叹气。 “你没去招惹人家,可人家惦记你啊。” “我今天发现你失踪了,第一时间就是联系你的学生,让他想办法帮忙调监控。” “当时,他脸色苍白,跟丢了魂儿一样。” “你和他共事这么久,真没看出来点什么苗头??” 景予安一脸懵比,“这……他心思藏得也太深了。” 江司南表示很无奈,“我寻思着,我都给你选了个妇产科,你怎么还能招惹上烂桃花??” “我也不知……等会儿??” “什么意思??” “好你个江司南,原来给我选妇产科是这个意思??” 某人咳嗽一声,岔开话题,“总之,这个桃花不是我的锅……我想,今天看到的那个女人,说不定就是单相思不成,把气儿撒在了你头上。” 景予安一脸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她就要置我于死地??” “她才二十几岁,心肠怎么能如此歹毒??” 江司南嗤笑一声,“正常。” “这个社会上,什么人都有。” “那你说的,她父亲和‘山里人’勾结,又是怎么回事??” 江司南垂眸,“我是今天看到你身后的人,才明白的。” “下午的时候,老魏他们给我报了平安,他们成功搭上了回去的高铁,一路畅通无阻。” “我也看到你在忙,我就慢慢放松了警惕,觉得可能确实是我多虑了。” “但是,我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堵在基地门口‘强买强卖’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们和之前来我家里要债的那些人,有些不一样。” “可我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只觉得可能是‘山里人’和小混混的差别。” “当我今天看到你身后的那个人时,我突然全部都想通了。” “他们的目标,不是钱,而是人。” “安安,你知道吗,如果是黑社会来要债,第一反应是断手断脚,而不是碰女人。” “断手断脚,如果没有摄像头,他们可以赖账。人一多,分不清是谁干的,最后多半只是赔点钱,不了了之。” “但是碰了女人,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dna检验,逃不掉的。” “谁做的,谁吃官司,谁都别想赖账。” “那时候,他们眼底的欲望是真的,不是为了恐吓你们。” “再加上今天,我看到的那个人,那天也出现在人堆里,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恐怕,那些人都是打着‘山里人’的旗号,冒充的。” “目的就是你或小媛。” “现在,小媛已经平安回去了,那么可想而知,他们的目标就是你!” 景予安抿了抿唇,后怕不已,但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既然他们不怕留下dna,那他们当时为什么会怕你的照片,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江司南沉吟片刻,“恐怕,怕我留照片,不是怕我留下证据。” “而是,他们怕暴露他们的真实身份,怕暴露他们和山里人的关系。” “来的人很明显分成两路,一路以络腮胡子为首,高大魁梧,另一路则是和那个小混混一样,身材瘦削。” “想必,今天那个女人身后的势力,和‘山里人’有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所以不能让我拍到他们同行的照片。” “我猜想,她背后的势力,可能是这里的黑帮。与山里人勾结,干着走私野生动物之类的勾当。” “这是暴利行当,如果被其他帮派发现,少不得要来分上一杯羹。” “我若误打误撞把这照片泄露了出去,到时候,消息泄露,别的帮派来插一脚,反而连累了自己家的财路,这买卖绝对不划算。” “所以,他们前天才会‘顺水推舟’,拿了三千块就走。” 景予安恍然大悟,这些天压在她心口的“山里人”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这么说来,我们其实没有被‘山里人’盯上?” 江司南点头,“老魏他们已经平安到学校了,我们一路回来,路上也没有人跟踪。” “所以,基本应该就像我猜的那样。” “而且,你也不会再去医院了,丁海刚的电话以后也不要接。” “我们暂且在这个酒店呆上两天,如果没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也没有人监视,那么,基本就没有大事了。” 景予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神松弛下来。 她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搂着他精瘦的腰身,嗓音软糯:“没事啦,一切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司南忍不住莞尔,敲了敲她的小脑袋瓜,“有你?” “要是靠你这脑子,我俩估计今晚得一起栽。” “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 “江司南,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才会对黑社会要债,还有黑帮交易这些事有那么多的了解……我只是想说,以后你难过的时候,要记得我都在,有我陪着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司南原地怔忪了片刻,继而胸腔里回荡开愉悦的笑声。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回答。 她没有像普通女孩子一样,对着他闪着星星眼,流露出崇拜或是依恋。 而是用那双通达的眼睛,看到了他这些经验背后,那些沉痛的过往。 就像是战功彪炳的将军,傲立城头,运筹帷幄,只有她一人能看到他脚下的尸骨盈山,看到他身上的斑斑血迹。 他的眼圈有些热,压着语气里的一抹颤,缓缓开口。 “安安,我不难过,一点都不。” “正相反,我很庆幸。” “我很庆幸我有那么多的经历,我庆幸我年长你几岁。” “我庆幸我早已将你在世上,未来所要经历的大多数快乐和痛苦优先品尝。” “这样,你快乐的时候,我可以静立在侧,看着你微笑。” “你痛苦的时候,我也可以感同身受,不至于手足无措。” ------题外话------ 觉得要写完6000才能完整,索性三更。 第一百八十三章 小棉被 江司南:“小时候住的老房子,久无人居,破败不堪。喜欢的姑娘有一天心血来潮,路过此地,想拜访我的童年。我遍想此屋,家徒四壁,苦恼无物可哄她一笑。只好偷偷摸摸,连夜赶来,在院子里重新栽满鲜花。”——《予南安》 …… 江司南站在一排花花绿绿的货架前,抬手捂住了脸。 果然…… 虽然自己出门前口气确实是挺理直气壮的…… 但是真要真刀实枪上场…… 臣妾做不到啊!!! 事情要从一个小时之前开始说起。 某人在睡梦里,感受到了怀里的“蚕宝宝”企图趁他不备,一厘米一厘米地拱出被窝。 某人压低了呼吸,一开始任由她动作。 直到她“计谋”快要得逞的时候,手臂搂着她的小细腰一圈,再一翻,把人按回原位。 顺便假装“好像被快被吵醒了”的样子,嘟囔了一句,“还早,安安,再陪我睡一会儿……” 景予安:…… 她怕吵醒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等着他呼吸平稳下来。 然后……继续拱! 一厘米一厘米一厘米…… 接近了接近了接近了…… 某人一个翻身,顺手又把人勾了回来! 景予安:……!! 如此反复好几次之后,景予安忍不住一掀被子,坐起来,在某人肚子上锤了一记,咬牙切齿道:“江司南,你故意的是吧??” 某人如同刚刚被这一记“闷锤”敲醒,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怎么了,安安?” “还早啊……” 景予安:…… 装,你接着给我装! 景予安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指了指她刚刚坐着的地方,咆哮出声:“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江司南被这突如其来的的一嗓子吼懵了,迷茫无辜的小眼睛眨了眨,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一朵艳丽的红梅,在白色的床单上静静绽放。血色在白幕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司南:!!!!!!!! 脑海里当头劈下来一道太虚玉清紫府梵天灭世神雷…… 卧……槽?? 我这只衣冠勤受昨晚到底干了些什么?? 我难道昨晚……昨晚在睡梦里把小汤圆儿…… 卧槽?! 她身上还带着伤呢!! 我个勤受不如的东西!!! 江司南瞬间脸色大变,倒过来抓过她的手,“你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景予安见他这幅一惊一乍的样子,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身上有伤口,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 她这会儿的气,因为他的“脸色大变”消得差不多了,说话也没了刚才的气势,躲躲闪闪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种事情……好丢人的…… 江司南看着她这含羞带怯的小表情,脸色又白了几分,放开她的手,动作利落翻身下床,穿衣服。 景予安:?? “你干嘛?” “去给你买药。” “不用啦,你想太夸张了啦,我真的没事……” 江司南扣扣子的手顿住了。 他转过身,抓着她的肩膀,突然用力把人揉进怀里。 “好,你不愿意吃就不吃。” “刚好我也觉得它伤身。” “安安,你放心,回去以后,我们马上结婚。” 景予安:……???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特么不是小题大做准备去给我买痛经宝吗?? 怎么突然扯到了伤身和结婚上??? 等等…… 反射弧绕了地球五十圈的小汤圆儿终于反应过来,一头黑线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道:“老!娘!是!来!大!姨!妈!了!” 江司南:……呃?! 他放开她,看着她因恼羞成怒而涨红的包子脸…… 为毛内心竟然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失落感…… 江司南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掉。他看了看两人的衣服,确实很整齐地穿在身上,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我干的好事??” 景予安羞愤难当,“还不都是因为你!!” “我发觉不对想去厕所,看你睡得香特地放轻了动作不想吵醒你,谁知道你居然装睡!!故意想寻我开心!!” “否则怎么会染到床上?!!” “不怪你怪谁?!?” 江司南:……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领导想怎么处置我?” 景予安抱臂,别过头冷哼一声,“去给我买小棉被。” 江司南:…… “领导……这个属于女性用品……我去是不是太……” “嗯??” “没问题,领导!我保证完成任务!!” “不就是买个小棉被嘛,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何况是两包小棉被!!” 于是,皮实得不行的某人就被人一脚踹出了房间门,连带着他那件黑色的外套一起被扔了出去。 房门“砰”一声,摔得震天响,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给他。 江司南:…… 他默默穿好了外套,对着房门唉声叹气。 总觉得这叹息声里,包含的,不止是去买小棉被的郁闷…… …… 江司南一路走下楼,本来想拜托老板娘去帮忙买。 不想来到前台一看,只有一位男应侍生在看店。 江司南敲了敲桌板,“你们老板娘呢?” 应侍生弯了弯腰,“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今晚老板要回来,老板娘一大早就去超市买菜了。” “您有什么吩咐,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江司南皱眉,他不想让别的男人碰那么私密的东西,遂摆了摆手,“那就没事了。” 说完,他转身,一边叹气,一边向大门口走去。 心底里反复给自己做着思想建树。 不就是小棉被嘛…… 以后结了婚,保不齐得月月帮她去买,就当练手……练手…… 他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里“小日子”的备注,把“01”改成了“24”。 把手机重新扔回兜里,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晃出了大门。 …… 江司南:…… 谁能来告诉他…… 为什么买个小棉被还有这么多版本?? 超薄透气,干爽网面,棉柔呵护…… 还有这个尺寸…… 各种牌子花花绿绿摆了一条长架子,从最底层到最顶层满满当当,江司南彻底给整懵圈儿了。 他掏出手机,刚想给小汤圆儿发消息,想问问她的要买什么,打字打到一半,突然停住,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部删掉了。 不行,他家小汤圆儿脸皮这么薄…… 指不定要以为他故意调戏她。 他只好点开“知乎”,搜索“如何替女朋友挑小棉被”。 “啊呀,这不是昨天点夜宵的小伙子吗??” “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江司南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眼前一亮,恍若看到了救星!! “原来是老板娘啊。” “好巧啊,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题外话------ 现代诗的韵一直押不好…… 翻译一下开头的诗:我不想把我过去不堪的丢人的一面展现给你,只好努力在自己荒芜的心田上为你种满鲜花。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福利和确幸 老板娘看见他站在货架前一筹莫展,立马换上了暧昧的笑容。 许是因为听说今天老板要回来,江司南觉得,老板娘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的光泽。 江司南咳嗽一声,开口求老板娘帮忙。 举手之劳,还是自己店里的“大单子”,老板娘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一口答应下来。 江司南很不好意思地道了谢。 作为回报,回去的路上,他帮老板娘提了几袋子菜。 两人相谈甚欢,一路回到客栈。 还没进门,江司南就感到一股杀气直扑面门。 他眯了眯眼,视线朝来人看去。 那人比他略矮半头,头发留得很长,像是很久没洗过头,油腻腻地缠结在一起。厚实的棉质藏蓝色工作服上污迹斑斑,包住了堪称壮硕的啤酒肚,袖口处有些磨损,翻出了里面内夹的白色线头。 最突出的特点是,他下巴很阔,像一艘以前运河上运粮的阔底漕运船,托住了明显不成比例的五官。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江司南上下打量个不停。 江司南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他不记得在哪里得罪过这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 倒是旁边的老板娘娇呼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壮~” “你回来啦~” 江司南:…… 原来是被当成老板娘的小白脸了。 他原地放下老板娘的袋子,什么也没有说,一副划清界限的样子,提着自己的一大包东西,擦着“大壮”的肩,径直走进了大门。 他鼻尖动了动,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香气。 没想到…… 看着这么不修边幅的“大壮”,居然在老板娘面前还用!香!水! 啧啧…… 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摇头叹了叹,心里念着他家小汤圆儿,步子快了几分。 身后传来老板娘解释的声音。 “他是我们客栈的大学生,路上遇到了,帮我提点东西。” “没有,人家女朋友就在楼上,大床房!” “大壮~” …… 借着江司南出门的机会,景予安好好洗了个澡。 又接了盆热水,把自己染血的衣物处理好,打算用吹风机吹干。 她手腕不方便,动作一大便传来钻心的疼,洗得很慢。 江司南回来的时候,她才刚刚把衣服洗完,身上只裹了一条浴巾。 他听见里面吹风机“呼啦啦”的声响,敲了敲门,掏出一包小棉被。 “安安,开一下门。” 声音一停,门开了一条小缝,伸出来一只光衣果的手。 肤若凝脂,欺霜赛雪,带着刚刚浴室水汽里蒸腾出的嫩粉,引人浮想联翩。 江司南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要把东西递过去。 那只手像是突然摸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飞速缩了回去! 几秒后,里面又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江司南把东西放好,坐回床上,瞥见床上的红梅,皱了皱眉,拨通了内线电话,请打扫人员上来帮忙更换床单被罩。 打扫人员打扫完后,江司南刷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文献,卫生间里吹风机的声音还是没断。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吹头发怎么吹了这么久?? 他敲了敲门,“安安?” “是吹风机坏了吗?” 客房里的吹风机,为了防止出现火灾隐患,统一都改成了小功率的。景予安吹了一个多小时,衣服还是没有干。 她应了一句:“我刚刚洗了衣服,现在还没有吹干,你要用厕所吗?” 江司南的手顿住了。 他脑海里顿时闪过刚刚那只手,鼻头一热。 所以说……他家小汤圆儿,现在……什么都没有穿?? 他的心思瞬间活泛起来,压住了语气里的一抹跃跃欲试,“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吹风机功率不够,你先出来,我们开空调吹。” 景予安想了想,也有道理,刚刚想有所动作,突然瞬间僵在了原地。 无他,身上只有一条浴巾!! 酒店的老板娘不知是出于“节约成本”,还是“大床房的福利设计”考虑,这浴巾的大小长短设计……总之和良家妇女扯不上什么关系。 要是自己穿着这身出去…… 羊入虎口,等于送死! 景予安顿时慌了神。 “江司南,快帮我看看,衣柜里有没有睡衣??” 某人强忍着眼底的笑意,淡淡应了一声,慢慢吞吞地挪到了衣柜门口。 里头还真有。 一大一小两件,贴在一起。 大的那件,被人摆成了环抱的姿势,一眼就让人想起了一对相拥的璧人。 他像是突然遇到了小确幸,唇角荡漾开一抹愉悦的浅笑。 这老板娘当真是个妙人。 等景予安慢慢吞吞收拾好自己出门,某人正站在角落里,接电话。 景予安松了一口气,支好衣服,快步走到床上,把自己裹成了只粽子。 他这通电话打得格外久,景予安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几个破碎的字音,“年假”“回来”“项目”之类的。 她知道他是在谈正事,没有打扰他,开始刷手机。 等她追完新番的更新,江司南的电话也打完了,收起了手机,脸上多了一抹淡笑。 “安安,我帮你和老洪请了病假。” “你这七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手腕上的伤彻底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景予安惊讶道:“老洪给假这么大方吗??” “你不是项目时间很紧吗?” 江司南想着某只老狐狸电话里的嫌弃声,扬了扬眉,坐在床头,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一声,“没问题,我可以提前休年假,到时候回去再做也来得及。” (洪军:“我不介意你把婚假一起休了,学学人家小魏,出去才几天,两人回来黏得跟什么似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怂包货色!!”) 景予安“噢”一声,放下心来。 她看着他唇角含笑的模样,浴袍衣料摩擦,脸颊泛红,十分不自在,“呃……那个,我有点饿了。” 江·跑腿小弟·司南立马心领神会,撂下一句“我去帮你买饭”,出门了。 留下景予安一个人,一头摔进枕头里,纠结不已。 七天…… 他是不是算准了日子??! 准备下定决心……咳咳…… 那到时候,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呢??! 矜持点呢,还是…… 一筹莫展脑袋冒烟的景予安掏出手机,准备给林女王去消息。 应该……不会被骂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女朋友胆子比我大 江司南还真没想这么多。 他选择休七天的理由是…… 他的年假只有七天。 不然,他岂会放过这种两人独处、异国他乡、没有行李…… 七天怎么够呢?? 咳咳,且说正事。 他看了看手机,时间还早,他准备亲自动手,借一下酒店的厨房,给她炖点软的。 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司南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 他挺起了胸膛,踌躇满志走到厨房间门口,然后……被一脸紧张的应侍生拦了下来。 “很抱歉,这位客人,老板和老板娘在里面。” “老板为了要给儿子买婚房,现在在外面接外单跑长途,他们一个月也见不到几面。” “这位客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不要打扰他们?” “您需要什么,我等会儿帮您准备。”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之前在前台说老板娘不在的那个。 江司南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大壮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厨师服,搂着旁边小鸟依人的老板娘,两人正围在炉子旁边,有说有笑。 这旁若无人的幸福,还真是令人向往。 他微微一笑,想着她与他的以后,心口软得不可思议。 早上还欠老板娘一个人情,这会儿就别去当恶人了。 轻轻合上门,冲旁边的应侍生点点头,“那我告辞了。” 门扬起轻风,卷进来一缕黏腻的甜香。 江司南临出门前还在琢磨,这老板的香水,会不会喷得太多了一点? …… 景予安已经连着打了三个电话,林茵茵都没有接。 她看了看时间,想着这会儿她或许在无菌室,没有带手机,遂发了两条微信消息给她。 【女王大人,最近有没有空啊?】 手机一扔,盯着天花板,发呆。 那个呆子不在。 干点什么好呢…… …… 江司南在隔壁的小饭店里等老板打包的时候,接到了一通微信电话。 周宝骐:“南哥??!你们现在情况怎么样??!师妹呢??!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江司南:“一切都好,是个乌龙。” “哈哈哈哈哈哈……” “南哥,没有想到,你也有闹乌龙的时候!!!!” 江司南:…… 怎么了,事关我家小汤圆儿,想多点不行吗??!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别别!有事,我当然有事!!” “赶紧。” “嘿嘿嘿嘿嘿嘿……我都听山哥讲了,南哥你是不是……嘿嘿嘿……和小师妹??” 江司南:…… 原来是八卦来了。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你听老楚讲讲就行了,别太当真。” “哈哈哈哈哈哈……南哥,我都听山哥说了,老魏抢先一步,把媛姐拿下了!!” “南哥,我本来还想着回来要请你吃饭安慰一下你,结果……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南哥这么快就把师妹搞定了!!” “真不愧是我南哥!” 江司南:…… 虽然误会可以解开是件好事,但是你这讲的,莫名让我有种不爽感,怎么破? 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没有什么事,我就先……” “别!南哥!等一下!!” “我还有要事!” “快点。” “我听说了,老魏都全垒打了!!南哥你是不是也该……嘿嘿嘿嘿……” 江司南:…… triplekill! 艹,老魏和老洪这俩嘲笑我也就算了,你一个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老童男,有什么立场背刺我??! 许是知道电话这头某人心气不顺,周宝骐就像开了机关枪,语速飞快地把该抖的抖完。 “南哥,什么都别说了!!” “我和山哥回来,和骚男一合计,给你寄了一箱好东西去青柠檬!” “在这七天里,南哥你一定用得到!” “嘿嘿嘿嘿……” 江司南:…… 他忍无可忍地一把掐断了电话。 手机往桌上一扔,“呵呵”冷笑一声。 我信你个大头鬼!! 你们仨损友能给我寄什么好东西过来??! 小雨伞还是***?? 问题是…… 特么就算她愿意,劳资能用吗??! 你寄过来不是膈应我吗??! 江司南愤愤地瞪了手机一眼,憋屈地抓过放在他身边的打包盒,推门出去了。 …… 景予安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是下午四点的时候,被饿醒的。 她醒的时候,江司南正坐在椅子上,似乎还在看文献。 察觉到她的动静,起身,捏了捏空调下的衣服,看向她,“基本干了,要不要换个衣服,我们出去吃?” 景予安脸一红,“不用啦。” 她看见桌上还留着菜,“你去找厨房热一下吧,别浪费。” 江司南上下打量她几眼,确定了她只是想找借口支开他换衣服,轻笑一声,没有戳穿她,径直提着打包盒出去了。 走前,他特地掏出房卡,留在桌子上。 景予安看到他这贴心的举动,心口一暖,飞速下床换好了衣服。 拉开门,却看见他手里空空如也,靠着对门的墙壁,双手插兜,冲她微微一笑。 “东西呢?” 他不回答,只是伸出手,示意她挽上来。 “你都一天没吃了,胃不好,带你去吃点热的。” 景予安回了一个淡笑,顺从地挽过他的手臂,贴在他身侧。 动作自然,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遍。 他偏过头时,看到她眼角微弯,眸光里全是温柔和幸福,忍不住又悄悄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小汤圆儿,要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啊。 …… 他们就像是这世间最普通的情侣,吃完饭,手牵着手一起走过小镇的每一家店铺。从日头擦西,到入夜,店铺的牌匾上全部亮了灯。 到了晚上九点,景予安还是兴奋得不行,意犹未尽地拉着某人上蹿下跳,要他帮忙拍照片。 江·家长·司南板起脸,“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诶?这么早就要回去了??” “不然呢?你想跟我一起在大街上过夜吗?” “什么嘛,我本来还想去电影院看个午夜档的。” “你想啊,整个影剧院就我们两个人,那不就是包场的感觉吗?! “夜深人静,再点一部鬼片,想想就刺激!!” 江司南:…… 问题是,我会怕的好吗??! 他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软萌无害高中生”…… 他眼角含泪。 真·女朋友胆子比我大系列?! 我也太难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演我?! 午夜十二点半,凤阳红星电影院。 景予安的左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捏得她去翻爆米花的手一顿。 她转过头,压了压鼻梁上的3d眼镜,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某人。 3d眼镜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出神情。昏暗的灯光下,侧脸俊美白皙,有棱有角,未减丝毫帅气。 冷峻,挺拔,坐姿大佬气场十足。 如果忽略紧紧抓在她手腕上的手的话。 景予安眨了眨眼,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看不出来,这家伙平日里人前一副张狂得不行,不可一世的样子,实际上……怕鬼??! 嗯? 突然觉得有种反差萌怎么破?? 江司南这会儿肾上腺素已经快要飚到火星上去了。 这电影院本来就诡异,墙面年久失修,涂料斑驳,时不时还能听见扑簌簌掉下来的声音。午夜场售票处是个老大爷,那黑眼圈堪比苏大强,一下子就勾起了江总小时候西游记里“奔波儿灞”和“霸波儿奔”的回忆。 妖道,还不快速速现出原形!! 屏幕上,女鬼夸张的表情,满屏群魔乱舞特效,再加上不知何处传来的,仿佛女鬼发现了新猎物之后,压抑着的低笑声…… 江司南咽了一口唾沫。 小汤圆儿,我这是真的舍命陪君子啊。 如果这都不叫爱…… 我……我还有什么好悲哀?! …… 在电影院里“大佬坐姿”了两个半小时,江司南出来时,腿都麻了。 面如荠菜。 外头路灯电压不稳,闪了一闪。 他立马跟着闪了一闪。 景予安挽着他的胳膊,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压了两个多小时的笑终于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 江司南后背一僵。 却见月下,一绝色女子,姿容潋滟,墨发飞扬,明目狡黠,顾盼生辉。 此方真女鬼,专勾人心魄。 他像是着了魔,伸出手,拢过她纤瘦的腰肢,把人圈进了怀里。 胸口温热,全是她闷笑声里呼出的热气,在这荒无人迹的寒夜里,化作温暖的流光,逐散了他心口的黑暗。 他无奈轻叹。 景予安揽着他精瘦的腰肢,轻笑着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大着胆子,抬头,在他下巴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的发丝缠上了他后颈的肌肤,带起一阵麻痒灼热,像落在他心口的羽毛尖,轻轻挠了挠。 他眸色一深,几乎是瞬间反客为主,扣住她的后脑勺,绵长一吻。 良久,唇分,两人都能听见彼此微微喘息的声响。 夜色寂静,落针可闻。 许是知道自己身上有“免死金牌”,今夜的景予安格外大胆。 往日里清澈干净的眼睛里,流转着一抹妖娆魅色,也不见她再有什么动作,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眨了眨,江司南只觉一股热血涌上脑门,鼻头一热。 真·女鬼勾魂夺命凝视! 某人心底的恐惧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下抓起她的手,一路狂奔回客栈房间!! 刷卡,开门,关门,墙咚,一气呵成! 脑袋贴上墙面的时候景予安还是懵的。 看看某人现在,盯着她双目灼灼,气息不稳,哪有半分之前在电影院里吓得半死的模样?? 景予安瞪大了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柳眉微挑,甚至眼底冒出来一抹狐疑之色。 你丫,刚刚是不是在演我? 江司南这会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流已经分成了两股,一股向上一股向下…… 他一点一点地靠近…… 景予安突然绽出了一抹无辜的笑意,“那个……我要上厕所……” 恍如突然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某人的动作停住了。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会儿眼神四处乱瞄的作妖人士,脑海里回荡着她刚刚在外面的堪称妖娆的神情…… 心底里爆了句粗口。 你丫,是不是故意的?? 刚刚,是不是在演我??? 等景予安从厕所出来,某人已经在床上背对着她装死了。 她戳了戳他。 某人没反应。 她又戳了戳他。 某人:“哼~” 景予安无奈地望望天,噔噔噔跑下床,换了一边爬上去。 往他怀里一钻。 某人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伸出手,把人圈进了怀里。 景予安轻轻拱了拱,抬起头,没有错过某人抬起眼皮时,底下的一抹暗芒。 两人大眼瞪小眼,努力捕捉着对方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色。 可是……看来看去…… 景予安一脸清纯无辜。 江司南一脸不情不愿。 两人心底纷纷冷笑一声,脑海里的念头逐渐坚定起来。 你丫刚刚,就是在演我!! …… 江·被演了一晚上的·司南,是被短信提示音吵醒的。 某人睡眼惺忪一看,当下直接吓清醒了! 顺丰快递!! 你们哥仨儿这么生猛的吗?? 昨儿我才刚被演了一波,你们今天就准备轮着来?? 他扫了一眼扒拉在他胸口的小汤圆儿:…… 总算是理解前两天她是什么心情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三丈。 江·灵机一动·司南,把她那半张床上的枕头揉揉小,塞进了两人之间,然后一点一点地,借着这个“替身”,钻出了某只八爪鱼之手。 搞定! 赶紧趁她没醒,把箱子里面的东西处理了。 不然爷的形象…… 想到这里,他在小本本上,给远在几百里外的三个人狠狠记上了一笔。 给爷等着!! 看爷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他正这么想着,套上外套,气势汹汹地杀向楼下服务台。 …… 服务台前还是那个小哥,见他下来,羞涩腼腆一笑,“不好意思,这位客人……” 江司南面色不善,抬手打断。 “我不是来打扰你们家老板和老板娘恩爱的,我只是来拿我的包裹。” “刚到的,顺丰快递。” “您稍等一下……” “啊——” 尖锐的女声突然从后厅传来。 接着是老板娘慌乱的声音,“大壮!!大壮你怎么了?!大壮你醒醒啊!!” 江司南立马直起身子,对着旁边吓得脸色惨白的应侍生大吼一句,把人吼醒,“赶紧打120啊!!” 话音未落,人已先往后厨方向冲去! 推开门,里头蒸汽扑面,他的镜片上,糊得白茫茫一片。 他还未来得及摘下眼镜擦一擦,鼻尖翕动。 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黏腻甜香。 第一百八十七章 罂粟碱 大壮四仰八叉,摔在厨房锅炉灶旁过道的正中央。 老板娘跪倒在一边,吓得花容失色。 锅炉上,一锅奶白色的液体正沸腾翻滚,正是那黏腻甜香的源头! 江司南屏息,面沉如海,走到老板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 “老板娘,你让让。他这是心跳骤停,需要马上进行心肺复苏。” 江司南说着,已经麻利地解开了他的衣服,对一旁腿软的老板娘吩咐道:“麻烦帮我去拿块纱布,不要浸湿。” 老板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哆哆嗦嗦摇摇晃晃站起来,“我、我这就去……” 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跃跃欲试想进来看看情况,江司南大吼一声:“都别过来。” 那些人立马像受了惊吓似的,止住步子,不敢再动。 江司南抿了抿唇,抬头看了一眼灶上还在翻腾冒白烟的锅,眸色一深,脸上没露半分,压了压自己的呼吸,双手交叠,对准胸骨,开始按压! 老板娘很快把纱布找来了,江司南隔着纱布,对老板吹气。 如此反复了三组cpr,救护车才到客栈门口。 “乌拉乌拉——” 警笛咆哮,在车流里划出一条干净的线,江司南站在门口,盯着救护车远去,神情严肃,眸色晦暗。 周围人见没热闹可看,渐渐散去,偶尔有几个人,侧过身子,对着江司南指指点点,冒出几个“就是他”“大学生”之类的字眼。 江司南捏了捏鼻子,将鼻腔里最后一抹甜香挤干净,然后走到服务台旁边,对着那小哥吹了个口哨,“喂,我的包裹呢?” 小伙子脸上还带着些许惊疑不定,从柜台底下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裹,约莫行李箱大小,递上前,“您看看是不是这个?” 他扫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点点头,也不废话,直接拿笔签收。 “南,出什么事了吗?” 景予安被救护车的警笛吵醒了,一摸身边,被子是凉的,心口一惊,立马匆匆套了件外套,从楼上奔下来。 看见某人站在服务台前,心才算是落了地。 江司南这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忘记了要藏好手中的包裹,景予安凑上去,轻“咦”一声,“是师兄他们寄过来的吗?” 江司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嗯。” “快打开看看。” 江司南:“嗯……嗯?!” “等等,这里不太方便,我们回房间再说。” 江司南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 再晚几秒,大庭广众的……我回去跪榴莲都没用了!! 江司南抱着包裹回到房间,关上门,对着猫眼看了看,似乎没有人跟上来。 景予安还在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机密的东西,他居然会紧张成这样?? 下一秒,他突然转身,面沉如水,语速飞快:“安安,快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退房离开,订票回南京!” 景予安一愣:“出什么事儿了?” “你别问了,总之快点收拾,我上了高铁再跟你细说。” 景予安神色一禀,沉声应道:“好。” 江司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手腕一沉,包裹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里头是他的行李箱。 他顾不得拆开,直接拉出伸缩杆,接过了景予安递过来的小包裹,放在上面。 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要整理,都是一些她昨晚出去玩时,买的一些小东西。 离开之前,江司南特地环视了一下房间,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遗漏,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脚边包裹拆分后留下的塑料袋上。 上面印着s大的地址,以及他的手机号和名字。 他抿了抿唇,手腕用力,把留有自己信息的那部分撕下来,又从房间里翻出一个烟灰缸、一个打火机,“啪”一声,火光映得他的脸上的神色格外凝重。 景予安有些不安地抓着他的衣服,“南,到底怎么了?” “嘘,别问。”他压低了声音,“等会儿出去,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挽着我的手,自然一点。” “还是那句话,我到了高铁上再跟你解释。” 他把塑料灰倒进了马桶里,顺着下水道全部冲掉,这才拉着她,走出了房间门。 走出房门,他像是立马换了一个人,眉眼温润,一手挽着她,一手拉着拉杆箱,亲昵地蹭着她的脸,像一对刚刚度完蜜月,准备回家的璧人。 景予安抓着他的胳膊,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但她牢牢记得他讲的,“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从服务台办理了退房手续,江司南立马掏出手机叫了一辆滴滴,直奔凤阳高铁站。 在路上,他订好了最快赶往南京的高铁票,四十分钟后出发。 车上,他一直和景予安聊着家常,但会时不时地盯着车子前面的后视镜看一看。等两人下了车,到了高铁站,他才微微放松了几分。 两人一路过了安检,走到候车大厅。 此时,距离发车还有二十分钟,还没有开始检票。 江司南对着手机键盘敲敲打打,似乎是在回着某人的消息,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景予安不敢打扰他,只是搂着他的胳膊,眼底是止不住的担忧。 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等两人在高铁上落座,舱门关闭,列车缓缓驶出,景予安才发现,他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抓着他的手,实在是搞不明白,“南,你可以说了吗?” “安安,你可知道,我们差点就回不去了。” 景予安吓了一跳,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物,压低了声音道:“南,我们是被谁盯上了吗?” 江司南摇头,“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但是如果再晚一点,就不一定了。” 景予安缓了一缓,“到底怎么回事?” “你刚刚在房间里,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声了吧?” “听到了。” “你知道拉走的是谁吗?” “不知道。” “是老板。” “什么病?” “喹啉类生物碱吸入过量。” 景予安一脸懵比,“这是什么东西?客栈里怎么会有高浓度的喹啉类生物碱??” 江司南轻轻一笑,“换种说法也许你就清楚了。” “它有个别名,叫罂粟碱。” 第一百八十九章 债多不愁 景予安恍然大悟,“所以,你那时候才会烧掉包裹上的个人信息?” 江司南:“没错。” “这些推断,你有证据吗?” 江司南摇头,“暂时,老魏报警也只能说是遇到了毒品类似物。” “不过他们厨房间里的那锅,应该八九不离十。” “至于后面会查出来多少,那我就不知道了。” 景予安脸色凝重,“那我们岂不是还有可能会被卷进去?” 江司南摊了摊手,“应该是一定。” “啊??” “我们的项目文件,还留在凤阳医专。上面有我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以及个人信息。” “尤其是我,应该是首当其冲。医院有我的住院资料,医专有我的项目材料,还有酒店的入住资料。” “不光是这个,老板人也是我救的,后厨那锅东西也是我看到的,甚至我还联系老魏报了警……” 景予安看着他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好气地在他肩上锤了一记,“哇,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一个不小心,你就会被人麻袋一套,闷棍一敲。你怎么心这么大??” 江司南耸肩,“去了南京就好了啊。” “嗯??莫非你在南京背景很硬??” “不啊,我的意思是,南京想敲我闷棍的人多得是,他们得排队摇号。” “这叫债多不愁。” 景予安:…… 神特么债多不愁。 这理由也是没谁了。 他说完,顿了一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执起她的手,目光款款,语气深情,“安安,其实,我的软肋就是你,只要你安好,那我所向披靡。” 景予安嘴角抽搐。 拍开他的手,“江司南,请牢记你的身份,还是个大学生。” “霸道总裁风不适合你,总觉得像大型精分现场。” 江司南:…… 精分就精分吧,能转移你注意力就行了。 他嬉皮笑脸地从包里翻出她那天抓的“小黄鸭”,往她怀里一塞,扬了扬眉,唇角含笑。 “想那么多干嘛。” “人生不过几十年,何其长又何其短。” “时间和情绪,都要浪费在喜欢的人身上。” 景予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整得哭笑不得,“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孩子气了?” “刚刚那个一步三算的江司南哪去了?” “简直和换脸一样。” 他忽而靠近,托着下巴,眼里带了些若有所思,“那……你比较喜欢哪一种?” 他双目灼灼,熠熠如星,唇角噙了抹温润的笑意,三分调笑,七分期待。骤然压近的呼吸拂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一时之间,她竟分不清他到底是期待她的回答,还是别的什么。 她眼神偏了偏,转移话题,“江司南,我觉得我以前可能错怪你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能惹事儿的,但我现在发现,哪怕你不惹事儿,事儿都会主动找上门来。” “你看看,我原来过得好好的,自从认识你开始,我做个试验,抗体被换,上个节目,节目被卡。短短一个月,小黑屋被人关了两回,上山找株草都能掉坑里,下山随便点个客栈都赶上毒窝。” 景予安不胜唏嘘,“你这简直就是自带‘衰神光环’。” 江司南莞尔,大长腿交叠,“难道不应该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天妒我英才吗?” “呵呵,就你还英才?” “难道不是因为你脸皮太厚,老天觉得降雷可能劈不死你,所以才整这么多出的吗?” 江司南咧嘴:“没关系,只要老婆到手,我不介意它再多来几出。” 景予安也是彻底没了脾气,忍不住扶额,“亏我以前还特别怕你,没想到‘平头哥’马甲一掉,底下压根就是个不要面皮的逗比!” 他只笑,不反驳。 “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突然想明白了我到底要的是什么。” “雪峰之上,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放弃我,但你没有。” “实验室外,你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说服自己躲在里面,不用面对那些,但你没有。” “病房之内,我将我的过去和盘托出,你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一句‘我们不是一路人’就足以拒绝掉我身上所有的麻烦,但你还是没有。” “直到刚刚,你都可以拿着我‘霸总’或是‘衰神光环’的事情大做文章,但你仍然什么都没有做,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在压力之下逗我开心。” “安安,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多么可贵又难得的安全感吗?” 景予安眼神飘忽:“谁想逗你开心来着……我明明就是在狠狠吐槽你!” 他失笑,“好,狠狠吐槽。”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鲜少会再遇到一个人,懂你的言不由衷,懂你的词不达意,懂你心底里兵荒马乱却还要在面上强装淡定。” “天下有多少人会觉得,我刚刚的说‘债多不愁’是自大轻狂,偏偏只有你,听懂了我虚有其表的淡定。” “不仅如此,还反过来倒黑一把,寻我开心。” “有伊人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景予安淡定道:“我只是不认为一个人的心可以大到这种程度,仅此而已。” 他且笑,从眼角到眉梢,无一不是盛放的姿态,像是终于刺破了积雪灰霾,枝头轻绽的艳艳红梅。 “安安,我时刻记着的。” “你救了我,两次。” “一次带我逃出无边荒野,一次让我从过去涅槃重生。” “我若还要用以退为进那一套,一个劲儿地道歉‘很抱歉把你卷进来’,或是说什么哄人的漂亮话,那岂能配得上你?” “我知道你在顾虑些什么。” “匹夫之勇,可为你挡刀,为你赴死,因为那是一瞬间的事情,只需要一瞬间的冲动和勇气。” “但生活不是这样,它很琐碎,很麻烦,尤其是我这种自带‘衰神光环’的人,我不找事儿事儿也会来找我。我们总是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一时的勇气不代表恒久的耐心,冲动总会被琐碎消磨殆尽。” “或许有一天,我们都会被所谓的现实磨平棱角。” “但是,最起码我得先摆出态度,让你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余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尽我所能,哄你开心。” 第一百九十章 糊涂人 景予安唇角微勾。 “那我拭目以待。” …… 江司南将她送回宿舍,叮嘱了几句安全问题和不要乱跑以后,拖着他那个黑色的拉杆箱,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景予安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莫名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江司南连宿舍都没回,拖着他那个大黑拉杆箱,气势凛然地一脚踹开了洪军办公室的大门。 里头会客沙发上坐着两个研究生,似乎是被请过来喝茶的,乍见变故,齐刷刷抖了一抖。 偏头一瞧,一尊杀神杀气腾腾,凶神恶煞地走进来,脸色黑如锅底,手里头似乎还拖着个尺寸不小的“凶器”。 凶器上还顶着个黄艳艳的玩意儿,好像是…… 小黄鸭公仔? 两学生一脸懵比:??? 这是个什么路数?? 洪军:??? 他不是刚打完年假报告吗?? 这又是整的哪出? 江司南冷眸微眯,扫了一眼原地噤若寒蝉的两人,下一秒,鹰隼般的视线直接锁定了办公椅上大感意外的某人,“砰”一声,黑色的拉杆箱往地上一摔,抬脚踩了上去。 姿态又匪又野,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老洪,我们聊聊?” 背后俩孩子彻底吓懵了:…… 卧槽,这哪位神仙?? 敢砸满贯洪的场子??? 洪军咳嗽一声,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两小只如蒙大赦,飞也似的溜出了大门。 连门都忘了关。 洪军一脸不解,“你不是刚休了年假么,不在凤阳陪你的小女朋友,跑回来干嘛?” 江司南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还提凤阳!!!” “老洪,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劳资差点就回不来了!!” 洪军深感意外地扬了扬眉,“怎么,这‘山里人’的路子,居然比你还野?” 江司南嗤笑一声,“什么山里人,那里压根就是一窝毒贩子!” “老洪,这凤阳项目到底是谁开的立项报告?!你知不知道,药院的新生代,差点全部折戟沉沙,给人一锅端掉!!” 桌上的茶杯翻了,杯盖沿着桌面咕噜噜滚了两圈,“哐当”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洪军顾不上心疼他的紫砂杯,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你说什么?” 江司南双目喷火,强压着怒气把事情抖了个干净。 洪军听完,哭笑不得,“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是……小兔崽子,你是不是瘟神转世啊?” “怎么我随便扔给你一个项目,你都能搞出来这么多事情?” 他这会儿前前后后把事情捋得差不多了,拿起他的紫砂杯盖,心疼地瞅来瞅去,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出来,好好看看上面有没有裂纹。 江司南把事情倒完,情绪也平复了不少,像是终于找到了出水口,淤积了这些天的紧张、压力,统统宣泄出来后,彻底软倒在他的沙发上,语气闷得不行。 “这我哪知道?” “老洪,你说,我是不是和你的外派项目,天生八字不合??” 洪军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报个警就完事儿?” “那怎么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倒是无所谓,她怎么办?” “我这又不是派出所,你找我也除不了根啊。” 江司南突然坐起来,目光灼灼看着他,“我是来向你确认件事情的。” 洪军:?? “这个项目,是谁立的?” 洪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此为止啊。” “你怀疑人都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江司南重新坐直了身体,抓过箱子上那只小黄鸭,拍了拍,抱在胸口,眼神放空。 “老洪,我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项目的危险程度,你到底知不知情。” “毕竟,一开始你说,这项目是给我一个人的。后来因为巡查组的事情,我们没有其他项目做,所以才变成整个小组一起去。” “我怕这次,又和四年前一样,是他在暗地里动手脚。” 洪军看着杯子里茶雾弥漫,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也怕。” “你放心,给你们的东西我肯定是亲自经手的。你自己想想不就知道了,折了我手头上最精锐的先头部队,对我有什么好处?”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怀疑?” “王景和虽然学术上你确实看不惯他,但他不至于和毒品贩子有勾结。” 江司南忍不住叹息:“老洪,我可能确实是神经过敏了吧。” “这些天里,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我若是一个人,那还好说。可一想到她跟着我一块来了,我真的是绷着神经,一点点也不敢放松……” 洪军轻哂,“你就不怕她嫌你脑子里戏太多?” “呵呵,这次我要是戏不多,你觉得我们俩能回得来吗?” “当然可以,怎么会回不来呢?” “你以为,天底下有多少人能和你一样,闻一闻味道,立马能判断出提取物的浓度??” “更别说是老板倒地和这股子气味有什么关联了。” “只怕就算救护车真来了,拉进急诊室里,造影一做,充其量也就是个心梗心衰,连血相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你便是胆子大一点,混在客人里,过了这七天,又能如何?” “现场那么多人闻到了,难不成老板娘还真能同时灭完这么多人的口??” 江司南沉默了。 洪军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终于有些回过神来,方继续道:“当然,这次的事情,我也确实能夸你一句办的不错。毕竟,你们是我的学生,在我的项目上出了事情,我总归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这次的事情也好,四年前的事情也罢,我知道你有着异于常人的学识和眼界,但是,你偶尔揣着明白做个糊涂人,又能如何?” “凤阳的黑帮如何,‘山里人’如何,老板如何,各人有各人的生财之道,小魏不明状况,冒然收购一事固然欠妥,但你一棍子打死,完全对他们是一副警戒的姿态,与你而言又有何益处?” “反倒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的,犹如惊弓之鸟。” “不是我说你,有的时候,真相对于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还是说,你就非得想这么多,心里才踏实?” 第一百九十一章 泡温泉 从这几句话,足以看出洪军对这个弟子,疼爱到了几乎偏心的程度。 老狐狸虽素来看问题一针见血,但几乎是本着从不得罪人的心态处世,像这么尖锐地直指他性格本身上的敏感多疑,还是第一次。 他骨子里缺乏安全感。 尤其是这次,他最在意的人屡涉险境,他的神经几乎已经绷到了临界点,再也冒不起一丁点儿的风险。 洪军心疼归心疼,但也无可奈何。 他甚至没有把握,他对着他讲这些话,他到底是会听进去,还是会想得更多。 好在他眉宇之间的神色,渐渐舒展开了,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也许……确实是我想太多了。” “最近事情真的太多了。” 他有些疲倦地缩在沙发里,揉了揉眉心,精神骤然松懈下来,只觉困意翻涌。 确定了最后一件事,他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睡一觉了。 洪军重新恢复了那副眯着眼的老狐狸神情。 “这就对了嘛。” “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有空不如陪陪你的小女朋友。” “项目的事情先放放,七天里陪你的小女朋友好好玩一玩。” “回来之后,我们再说其他。” “好。” …… 没能如洪军所愿。 江司南大病一场,一度烧到40度,人事不知。 周、楚二人轮番给景予安打电话,嫂子长嫂子短的叫得景予安窘得不行。 但最后,某人还是心软了,抛下刚刚睡了一晚上的床铺,在二附院的病房里安了家。 景予安托着下巴长吁短叹,心想这2018年还真是开局不利,这只蹦跶了这么多年,堪称“药院最头铁”的不死小强,居然就这么说倒就倒了。 医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劳累过度,免疫力低下,注意休息,便没有下文了。 进医院第三天,某人终于悠悠醒转。 醒来第一件事,视线扫到了角落里一个黑色拉杆箱,双目登时瞪得滚圆,“那箱子……” 景予安:“师兄送的。” 景予安:“还有这只大黄鸭。” 景予安:“师兄说你非要看着箱子,抱着鸭子才肯睡。” 江司南:…… 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你没看吧?” 景予安淡定地把大黄鸭往他手里一塞,“放心,我对你的内衣内裤不感兴趣。” 江司南:…… 真要是这个就好了。 他既然醒了,景予安便像是多了一样好玩的东西可以逗,不必整天盯着手机了。 “你知道吗,现在药院到处都在流传我们的事迹。” “说‘平头哥’和‘山里人’大战三百回合,最终‘平头哥’不及‘山里人’路子野,甘拜下风。” 江司南:…… “还有啊,魏师兄终于抱得美人归,甜甜蜜蜜王子公主,‘平头哥’黯然离场,一病不起。” 江司南:…… 这八卦到底是谁传的? 这么无聊?! 江司南轻哼一声,拍了拍身侧的床铺,“过来。” 景予安摇头,“我不要。” 江司南:…… 为什么感觉,他睡了一觉,一切又回到了解放前? 我的地位呢?? 他往床上一倒,“虚弱无力”道:“哎哟……不行,我头晕……” 景予安挑了挑眉,不为所动:“那行,你继续躺着,我去找师姐玩了。” 江司南:……??? 这不科学。 难道是南京的医院,姻缘线格外不得劲?? 他见装不下去了,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抓着她的手,委屈巴巴道:“小汤圆儿,你都不心疼我了。” 景予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幼不幼稚啊。” “这里是二附院,医生护士全是自己学校同学,万一人家突然进来查房看见……” 江司南秒懂。 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别害羞嘛。” “反正,同床共枕的事情都做过了,现在不过拉个小手,害什么羞啊?” 景予安:……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她一把糊他脸上,把脸掰过去,“省省吧,病号。老老实实躺好。” “别你好不容易休个年假,全过成病假。” 一说起年假,他突然清醒了。 这七天,他原计划是好好带着她出去逛一逛。 没想到直接在床上躺了一半。 他突然有些内疚起来。 “那等我好了,你有什么想玩的地方吗?” “我陪你去。” 景予安选择困难:“好多呢。” “那就挑最想去的。” “汤山吧。” “冬天泡温泉最好了!” 某人眼神一亮,不动声色地答应道:“噢。” …… 江司南看着眼前裹成粽子的某人,忍不住嘴角抽搐。 泡温泉?? 嗯?? 为什么你泡个温泉,穿的不是比基尼,而是…… 潜水衣?!!!! 从脖子到脚踝,全部遮得严严实实的。 一路上脑补了各种带颜色片段的某人,眼神瞬间变得哀怨起来。 景予安咧嘴一笑,“这是茵茵强烈推荐的!温泉防色狼专用!!” 江司南:…… 你这闺蜜…… 真是对我极度不友好。 与景予安从头裹到脚的装束截然相反的是,某人特地选了紧身款,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景予安偶然瞥见,内心突然无比庆幸自己的英明决定。 其实…… 她完全想多了。 温泉池上,两个人都没有戴眼镜。 景予安三百五,江司南五百五,摘了眼镜,别说男女,六畜都分不清楚。 还是某人借按摩之名,悄悄咪咪从池子的一头滑到另一头,两人才算是有了那么点些微的暧昧意思。 然后,景予安突然惊道:“等等!你伤口能不能泡?!” “你再等两周痂都要掉完了。” “你属蜥蜴的?长这么快?!” 江司南看着她这身“蜥蜴色”,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仰头望天。 谈个恋爱,想整点氛围,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突然憋气,沉入水中,将她打横抱起。 景予安遭遇惊吓,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再回神时,眼前一幅美男出浴图…… 水线沿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滴下来,滑过颈窝,锁骨,胸口…… 近距离看到这一切的景予安脸色爆红。 他的皮肤很白,在40度的温泉水里,微微泛红。 他贴着她的耳廓,轻轻吹了一口气,邪邪一笑,哑声道: “会游泳吗?” ------题外话------ 我在想下章怎么写才能不被封…… 第一百九十二章 灯火葳蕤 “嗯~” “啊~” “舒服~” 肩上的骨骼传来轻轻的脆响,他的手掌每次的落点都恰到好处。 景予安只觉得自己浑身所有的毛孔都像张开了一样,舒服得喟叹一声。 江司南:…… 姐姐,我这是超薄紧身款。 你再这么喘下去,等会儿我就出不去了。 一套按摩下来,景予安差点直接睡着。 无他,这家伙的手法实在是…… 太赞了!! 只能说不愧是医药学的大佬!!! “嘶——痛痛痛——” “哇,手腕你别碰啊,让它自己好!” “说什么傻话,复健做不好,你将来怎么拿刀?” 景予安一愣,“拿刀?” 她翻了个身,从水面上翻下来,站稳在水池里,盯着他的眼睛,“你认真的?” 江司南继续抓着她的手腕扭来扭去,左三圈右三圈,“当然是认真的。” “可是,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养细胞……切老鼠什么的……” “那也不行。” “超净台那么大点地方,你手腕活动不开,万一酒精瓶子给你碰倒了,想想看里头空气的酒精含量。我撒点孜然可以直接开动了。” 景予安嘴角抽了抽。 “你能不能不要讲得这么血腥,我们这是在温泉池里谈情说爱!!” 某人轻“呵”一声,视线从她脸上下移了三十公分。 “谈情说爱你穿成这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了只母蜥蜴下锅涮串。” 景予安:…… “说到涮串,我有点饿了。” “想吃点什么?我让客房服务送过来。” “火锅!” “行啊母蜥蜴,刚出锅就想涮同类?” “你可闭嘴吧渣男!!” …… 有一说一,这家温泉旅馆的火锅,的确是卖得最好的。 就是某只小汤圆儿在涮滑菇片的时候,看着清汤锅里翻腾的白嫩嫩的景象…… 莫名联想起了某人…… 脸红了。 江·大厨·司南给她涮了小山一样一堆,抽空还皮了一把,偷偷摸摸在里面藏了一块加了辣椒的肥牛。 景予安辣到眼泪都呛出来了,眼圈红彤彤一片,灌了大半壶柠檬水才缓过劲儿来。 她瞪着某位始作俑者,夹了一块包满了辣椒粉的肥牛,扔到他碗里,咬牙切齿示威道:“你,一口都不许剩!” 然后,红眼兔子从一只变成了两只。 晚上,他牵着她,并排走在街上,看向街景两侧葳蕤的灯火,喧闹人声无不入耳,脸上不约而同浮现起淡淡的微笑。 他突然心有所感,偏头看向她,“小汤圆儿,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景予安一愣,“你是指什么愿望?” “理想啊之类的” “告诉你了你替我实现吗?” “嗯。” “你不怕我为难你?” 他忽而轻笑,“也不是不行。” “喔,这可是你说的。” 他看着她噔噔噔噔跑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对着周围的空气,划了大大的一圈,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不解,“你是想要我把这个地方买下来?” “当然不是!你俗不俗啊!” “我要这盛世,如你我所愿。” 他失笑,“口气不小。” 景予安不满地撅起嘴,“干嘛,想笑我幼稚?” “不敢、不敢。” “领导讲话,哪有我质疑的份儿?” “哼~” “我跟你讲,我小时候心态可好了。”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我要是只能混个温饱,那就好好养自己。” “我要是有能力,肯定兼济天下,四海皆兄弟。” “我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过人之处,那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啦。” “反正,未来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在讲“水到渠成”的时候,眼神偏了偏。 江司南竖起大拇指,深刻地表现出了一位成熟的家长应该有的模样,“嗯,我相信你。富婆,有朝一日等你发达了,我还等着抱你大腿呢。” “哇,你要不要脸?!难道不是应该这么讲,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将来给你一个盛世吗?” “别啊,我这个人很实际的,比如说,我不想等将来,我现在就挺想抱你大腿的。” “臭流氓!!泥奏凯!!” …… “这是山溶洞,天然地质博物馆。” “葫芦洞是距今4亿年前的奥陶纪石灰岩,经地下水的溶蚀而成,在这里发现了最早的南京人的头骨……” “这长得好像周师兄啊!” “这个像星空!” “葡萄!!” “葫芦娃诶!” 江司南默默关掉了百度百科,切换成了照相机。 晚上,两个人并排躺床上,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照片。 “为什么这张你把我鼻孔拍这么大?” “江司南,你怎么老是选点死亡角度??” 被戳了痛脚的某人,直接当着她的面,在手机里《老鼠》《细胞》《组化》的相簿里新建相册《母蜥蜴》,并且把她所有的照片装了进去。 封面是她一手一串糖葫芦天真烂漫的小脸,一排小白牙晃得人出神。 景予安作势欲抢他手机,某人只是单手上举,怀里就自己撞进来一只白嫩嫩的软包子。 领导小脸一甩,泫然欲泣,“给我嘛~” 江司南:…… “密码锁?” “102501。”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数字?” “随机生成数,比我生日安全。” j:10,y:25,a:01。 “有道理,下次我也学你。” 早上,某人心血来潮。 “我帮你刮胡子吧?” “算了吧,我怕你把我削成地中海。” “那我先拿你的腿毛练练手?” “小妞儿志向不错,五大洲七大洋打算在我身上挨个打卡吗?” 离他越近,她才发现,他虽时常嘴上损人,但字里行间都是淡笑和自嘲。 就像是一首优雅的小提琴曲,踏着恰到了好处的鼓点节拍,朝着她缓缓走来。生活里的一些琐杂小事,都因为这层音色的晕染,变得趣味盎然。 他常年呆在室内,眼睛不能很好地适应室外太阳底下的光线。 故而他时常眯着眼睛,追逐她光下跳跃奔跑的身影。 景予安时常嘲笑说自己像牵了一个盲人。 他总是淡笑不语,默默在心底里补一句。 这是牢牢牵着我心走的—— 心上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凤冠霞帔 近年来古风圈大肆盛行,汉服摄影店遍地开花,像汤山这种南京城里著名的旅游景点,自然也不会例外。 暖室里空调温度很高,柜台上的男服务生一身长衫,玉树临风。 景予安这也感兴趣那也感兴趣,衣服堆里转了好几圈,最后,把视线落在了展柜最里面的一件大红色凤冠霞帔上。 六尾点翠,垂珠流苏。大红披帛上,描金凤凰含珠,下施彩色旒苏,可谓华美至极。 “姑娘,要不要试试看?” 身后,一位穿红色喜服的服务生凑上来。 “展柜里的也可以吗?” 景予安眼神亮晶晶。 “当然可……你谁啊?” 江司南压着他的肩膀,把他剩下来的话一起压了下去,盯着他眼神不善。 小伙子秒怂,脸上堆笑,“二位要不要一起试试?两个人一起拍的话,还可以打八八折,老板也图个喜庆。” 江司南咳嗽一声,看向景予安,一脸“我一点都不期待的亚子”,“那就试试好了。” 景予安轻笑,没戳穿他。 凤冠霞帔的穿着很繁琐。 试衣间里,景予安只能双手平举,当个大衣架子,任由工作人员动作熟练地,一件一件地帮她套好、抚平皱褶,系好带子。 她看着不远处镜子里的自己,像一朵含羞的蕊,一层一层地套上了花瓣。 她心底里,也跟着蔓出一层又一层的紧张和期待。 红妆落成,镜里的女子云鬓松眉,眉目含情。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试衣间的帘子。 却见有一人已先换了大红长衫,乌色圆帽,长身玉立,久候多时。 他转身,眉目温雅,下一秒,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艳。 她含笑走来,描金凤凰振翅欲飞,珠玉华翠,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她偏高,但很瘦,外头的披帛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并不合身。 却是他此生再难忘怀的绝景。 “好不好看?” “好看。” 她很满意。 他牵起她的手,不再多说什么。脑海里跃然出她一身嫁衣如火,掀开帘子,含羞带笑的模样。 什么婚纱。 这样多漂亮。 她就像是一团骤然闯入自己生命里的凤凰之火,燃尽了他心底的陈污泥沼,予他涅槃新生。 他手一引,她便顺势落到他怀里。 “安安,以后结婚,你就这么穿好不好?” 景予安一僵,声音闷闷的:“你这算求婚吗?” “呃……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也太敷衍了吧。” “噢……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补。” “补什么补!补你个头!!表白的《卡门》都没拉,你现在连求婚都想欠,渣男!!” 某人手足无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 “领导……领导我错了……” “我现在去买榴莲还来得及吗……” 景予安鼓了鼓脸蛋,看着他讨饶的模样,怒气其实消得差不多了。 但还是挺了挺海尔兄弟般的小胸脯,一脸傲娇。 相机“咔擦”一声,记录下了这个美好的场景。 一个生气,一个讨饶。 一个宠溺,一个含嗔。 然后,被拒绝的某人,开始了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无差别“提醒”。 “江司南,你看看你的发际线,二十年后,啧啧啧啧……” “你嫌弃我?” “不不不不,我是想说,温泉旁边有卖姜片的,要不要我去给你买一点,做做头皮按摩??” “生姜的主要成分是6-姜酚,破坏毛囊的,我们学校的某个教授认为,它是脱毛剂的潜力股。” 景予安:…… “那你想怎么样?米诺地尔加非那雄胺?我给你来个生发套餐??” “很简单啊,早点结婚,晚上督促我早点睡。” 景予安:…… 好好说话,开什么车! “快看,有烧烤!我们午饭吃烧烤怎么样?” “苯并芘超标,你都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万一措施没到位,对孩子不好。” 景予安:…… 您老想得还真长远。 去便利超市买东西。 “色素饮料不要多喝,低度红酒不错,舒张血管改善睡眠,还有助于夫妻婚后生活和谐。” 景予安:…… 某人趁她不注意,面不改色地从架子上翻下来两盒冈本003。 结账的时候景予安才发现,大窘不已。 “你买这个东西干嘛?!” “唉,马上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万一今晚我犯错误怎么办?这叫有备无患。” 景予安:……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今晚是两人度假的最后一天。 本着早点睡·吃养生·喝红酒·犯错误的心态,两人的晚饭叫了客房服务,两素一荤一汤,一人一个高脚杯。 许是受了白天凤冠霞帔的刺激,某人觉得今晚的小汤圆儿脸色格外红润,姿容昳丽,不敢逼视。 他热得厉害,解开了胸口的第一颗扣子。 景·真一杯倒·予安本来想借着酒劲,干点出格的事情,譬如把今天被调戏的场子给找回来。 怎奈一杯下去,摇摇晃晃从座位上起来,还没迈步,一头栽倒在地。 江司南:…… 这酒量,结婚要怎么办? 他打横抱起她,抱回床上,脱鞋,盖被子,眉间一吻。 一连串流程一气呵成。 他洗漱完毕回到床上时,看着床头柜上的两盒冈本003。 内心天人交战。 再看着她的睡颜,乌发如瀑,散在床上,白皙的面容上微微泛着一层薄红,偏偏唇角微勾,笑容恬静如孩子。 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妖精。 他认命般地长叹一口气。 把人圈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你对我可真放心啊。 你都这么放心我了,我还能怎么办? 当然,早上起来嘴上该花还是得照样花。 “哟?小汤圆儿,顶着这副遗憾的表情是……?对昨晚没能发生点什么,感到很遗憾??” 景予安恼羞成怒,抄起旁边的东西往他欠揍兮兮的脸上扔。 江司南抬手一截,看了看手心里的东西,冲她挑眉,“哟,看样子我说对了嘛。” “冈本003都朝我扔过来了,这么迫不及待?” 一个枕头飞过来。 “臭流氓!!” 第一百九十章 《卡门》的含义 回去的路上,景予安看着他在车上安静的睡颜,还有点难以置信。 昨晚这么好的机会,他居然会放过?? 她视线往自己胸口瞄了瞄。 难道…… 自己真的这么没有吸引力? (很多年后谈到这个问题,江司南邪邪一笑,“你不觉得,在你清醒的时候,表情会更丰富多彩,也更有意思吗?” 枕头~) 这天,南京的雪很大。 也是这天,本科的学生们在前一天就已经考完了所有的专业课,收拾好行囊,各回各家。 这所百年老校,终于从人声鼎沸的喧腾之中走了出来,透出些安静且沉稳的悠远气质来。 一缕琴声,袅袅而来。 路上的行人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抬起头,向天空张望。 曲风很欢畅,一浪叠一浪,热情又豪放,像烈火一样感染着所有人。 令得匆匆回家的众人都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是要欢天喜地地赶回家赴宴一样。 星云楼顶。 景予安却从这琴声里听出了些蛊惑的味道。 我这么阳光这么开朗这么热烈…… 赶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一曲毕,唯一的观众掌声热烈。 江司南:“我拉得怎么样?” “超级赞!” “听完后什么感觉?” “像刚刚斗完一场牛。” 江司南:…… “你就没有点小小的感动?” “说实话,你要是那天晚上带我来这里,拉这首曲子,我会以为你是在开庆功宴。” 江司南:…… 算了,还是直接亲吧。 简单粗暴点。 唇分,某人恶狠狠地瞪了小汤圆儿一脸,“感动吗?!” 景予安直接笑出声:“感动。” 江司南:…… 我该如何跨越这恍如东非大裂谷的情商隔阂……? 他无奈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笑了就好。” 景予安:??? “我之所以挑这首,主要也是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件,你对我而言,就像《卡门》一样,给我光和温暖,予我涅槃重生。” “第二件,余生,我希望我们之间的节奏永远都像《卡门》一样,轻松明快。” “我其实,最想做的事情,是哄你开心。” 景予安眉眼弯弯,“那你就讲点好听的嘛。” “你想听什么?” “很多啊,像什么‘我这辈子没了你会活不下去’‘我喜欢你,比全世界任何一个人都要喜欢你’之类的。” 江司南:…… 实话说,有点羞耻。 他唇瓣张了张,脸上肉眼可见地飞腾起一抹红,“我……” 景予安像是突然找到了他的弱点,惊奇之余,忍不住想逗逗他。 “怎么了?” “讲不出来啊……看样子,你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我嘛。” 他缴械投降,无奈道:“我写行吗?” “也行啊,写完要大声念出来!大~声~念~~”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 江司南:“我从遇见她开始,基本没有哪件事是按计划来的。她总是能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出现,打乱我原本所有的计划。就像是捣蛋鬼一样,突然闯入你的世界,拨乱你所有心弦。”——《予南安》 …… 江司南想的是,实验室孤男寡女,他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全程甜甜蜜蜜恩恩爱爱秀瞎人眼…… 事实上是…… 项目组连着在大会议室里通宵了好几天,每个人都感觉自己仿佛身体被掏空…… 周围围了一圈白板,整篇综述的思路都十分清晰地罗列其上。 景予安基本看不懂,盯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脖子都快断掉了。 科研狗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乏味。 周宝骐有气无力道:“老洪下手也忒狠了。” “一个礼拜,怎么搞得完??” 中途旷工出去泡温泉的两人不约而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无他,回来的时候,魏经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控诉。 江司南第一次在某人面前,出现了一种名为“心虚”的感觉。 他知道她脸皮薄,人前又不能太过火,只能打算晚上趁她睡着了,搞一波突然袭击。 结果…… 她趴着睡。 江司南仰头努力的时候,突然感觉这个姿势甚为猥琐。 第二日,他摩拳擦掌,准备晚上把人翻过来,构思了半天都没想出既不吵醒她又能达成目标的好招。 第三日…… 徐熙媛:“安安,我记得老江自习室有张躺椅,不如你把它搬上来?晚上也能睡好一点。” 江司南:…… 所以,我缺的不是智商,是僚机? 觉得缺少机会的某人,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她去拿文献。然后偷偷找机会溜出去,把人堵在小角落,一顿操作。 周宝骐:“师妹身体真好,熬了这么久,脸色还如此红润。” 单身狗,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酸也没用。 一周后,综述大框架顺利搞定,众人得了两天的假期。 江司南从自习室的柜子底下翻出来一把钥匙,递给景予安,“收好。” 景予安:??? “什么东西?” “等会儿有用。” 他带着她,叫了辆滴滴,二十分钟后,停在一个小区门前。 景予安:???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 景予安:!!! “你要带我去见家长为什么不早点说??” 他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说了,是我家。” 景予安:!!! “你已经有房子了?!” “嗯哼?” “我去,大家都是科研劳力,为什么你这么有钱?!” “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早些年搞发明专利,赚了一点点。” 景予安:…… 从这一点点就看得出来,你跟我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是间六十多平的小公寓,最大的特点…… 书多。 经史子集,内外妇儿,应有尽有。 江司南递过来一块抹布:“有空陪我打扫吗?” “噢,好。” 他应该许久没有回来过了,灰积了厚厚一层。 但地方并不大,两个人打扫完后,他偷偷顶的生鲜蔬菜外卖也到了。 厨房里,他系着围裙,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刀工麻利。 景予安靠在门框上惊叹不已:“真不愧是‘微操大师’,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他转头,轻笑着看了她一眼,柜子里翻出一把勺子在锅里搅了搅,“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相当不错诶。” 微黄的灯光下,小厨房里一片暖意。 他褪去了身上所有的光环,对外的刺猬皮,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心中一片温软。 这大概…… 就是家的感觉? ------题外话------ 这几天在一线,更新都来不及写。 已经连着三天只睡四个小时了。 【番外篇】新婚夜·乌鸡 民政局出来,两人一手一本红本本。 江:“以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江太太了,有没有什么感想?” 景(累趴):“累死了。我没想到手续这么繁琐……明明看人家小说里写的,只要拍张照片,签个字,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江:“作为一个半业内人士,你能不能对婚检这项国家必要流程,有一点点常识?” 景:“常识归常识啊,累人归累人啊。再说了,实验室几个师兄师姐,自己内部就能从头看到脚。” 江:“嗯?师兄?” “呃……其实连师姐也没有看过。” “嗯哼?” “我……我晚上想吃牛排!” “哪一家的?” “你做的。” “好。” …… 为了庆祝一下这个特殊的日子,江司南特地从保鲜柜里翻出了压箱底的红酒。 他一手一盘牛排,端着走出来时…… 某人已经抱着只剩一半的酒瓶子,笑得傻里傻气的,欢快地打了个酒嗝。 江司南:…… 没菜你也能喝成这样?? 他放下菜,想去抢她手里的酒瓶子。 某酒鬼抱着瓶子转了个身,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江司南:“……你先松开,你胃不好,不能空腹这么喝。” “你别想把我和我家宝宝分开!!” 江司南:…… 我特么已经沦落到新婚夜和酒瓶子抢女人了吗??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酒瓶子这一出的江司南,十分无奈地把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一键清空。 本来多好的计划啊……牛排红酒烛光晚餐…… 气氛正浓……那啥一刻值千金…… 算了,以后机会多得是,今天总不能和一个酒鬼计较。 他又折回去,重新熬了锅粥。 半喂着她吃完以后,把人带到浴室。 江:“你会自己洗澡吗?” 景(点头):“会。” 江:“那我出去了?” “噢。” 十分钟后,浴室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他想也没想,直接拉开门冲了进去。 淋浴笼头砸在他脚边,人已经靠着浴缸……睡着了。 全身湿透。 江司南:…… 合法的第一天你就这么考验我意志力的吗? 他们是挑了一个假期出来敲证的,她的东西都在宿舍里,还没有搬出来。 他只好找了件自己的t恤,给她换上。 等他帮她吹干头发,自己清理完顺便喝完了三大杯冷水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 回到床上,入眼只见白花花一片…… 江司南:…… 卧槽鼻子底下热热的什么东西…… 鼻血! 总之,这个是兴奋难耐,手忙脚乱,且夜不能寐的晚上。 早上,景予安一觉醒来十点钟。 头痛难耐。 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幽幽一声叹。 “怎么了?” “小说写的根本就不对嘛,新婚夜一觉起来,明明头更痛一点啊……” 江司南:…… 所以昨晚是不是不应该忍?? 他咬牙切齿地翻了个身,箍住了她的下巴,挤出两团肉鼓鼓的、的小包子,“你、还、好、意、思、说?” “嗯?肿么……” “我只听过人家新娘子被人灌醉的,像你这种,自己抱着酒瓶子喝得烂醉的,我长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是……我不醉……你怎么下手啊?” 江司南:…… 接着他就身体力行地表示了一下,什么叫“不醉也能下手。” 江太太元气大伤,一口气睡到了半夜。 睁大了无神的双眼,哀嚎声有气无力,“饿~” 江先生唇角含笑,啄了她一口,“冰箱里给你存了五只乌鸡,够你补一个礼拜。” 景予安霎时双目瞪得滚圆,差点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一、一个礼拜?!” 自此之后,江太太再也无法直视乌鸡这种生物。 哪怕是两个人去火锅店吃乌鸡卷。 (景:呆子,不喝醉直接留下来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吧(*/w\*)) …… 江大厨做菜的时候,配料殊为考究。 一定要是李锦记的酱油,鲜吉多的味噌,水塔老陈醋,外加香满园的芝麻油。 这四样,要跑四个地方才能买得到。 景予安:“你又不是在搞实验,要不要这么讲究??” 江司南翻着货架最顶上的调料,一瓶一瓶比着生产日期,“我要不拿出点搞实验的态度,你能被我养胖十几斤??” 景大怒,三连拷问,“我胖了吗?我胖了吗??我胖了吗???” 某人视线下移,移到了她眼睛下三十公分,意味深长一语双关,“还好,它比较争气。” 景予安:…… 臭流氓!! …… 婚礼的礼服很快就寄到了。 景予安换上试了试,看着他眼神幽怨,“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腰都粗了一圈!!礼服都嫌紧了!!” “再这样下去,婚礼前尺寸肯定还要改。” 江司南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皱巴巴的包子脸,懒洋洋道:“那就换成中式的呗,就算你现在怀上了,也看不出来。” “哇,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因为想看我穿凤冠霞帔,故意把我喂成这样的??!” “嗯?天地良心,我觉得是因为给你乌鸡补多了。” 景予安:…… 那还不是都怪你!! 然后,婚礼前,徐熙媛看着整个人丰腴了一圈的景予安,掩唇暧昧笑:“安安,这是……怀上了?” 景予安:…… 我说是因为乌鸡补多了,你信吗? …… 江司南:“安安,我工资卡你放哪了?” 景予安:??? “不是在你那儿吗??” 江司南一头黑线:…… “我上次给你的盒子,你没拆开来看看??” 景予安一脸莫名其妙:“没啊,你不是说让我好好保存吗??” “对啊,那你扔哪了?” “实验室-70摄氏度液氮冰箱。” 江司南:…… 你可以的,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某人后知后觉:“原来你给的不是样本啊,我说那包装怎么花里胡哨的……” 江司南:…… 还能不能好好收个惊喜了?! “我说,结婚后,我没上交我的工资卡,你就不过问一下吗?” “我要你卡干嘛?说得好像你卡没绑微信一样。” 江司南:…… 这话讲的…… 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番外篇】予南安 很多事情上,她都会用这种“理所应当”的语气,戳破生活里,男男女女之间,互相猜疑和试探的手段。他甚至有时候会感到很困惑,她究竟是真不懂,还是真通透? 景予安:“这种问题很莫名其妙诶,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我后半辈子的快乐都愿意交给你,纠结这种小事还有必要吗?” 当天晚上,他拥着沉沉睡去的她,眼角湿润,像拥抱着整个世界。 予安予安,她真的予了他一辈子的心安。 …… 江司南:“自从遇见她,很多问题,我似乎都有了另一种答案。比如我以前常觉得命运待我不公,我若‘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后来我想明白了,‘德’是一种选择,为了有一天遇到心口那一剪皎洁月光之时,自己能够底气十足地并肩站在她身侧。” “人间不值得,但她值得。” …… 一日午后,景予安醒来,看见某人正搬着张凳子坐在床前,写写画画。 “你在做什么?” “画你。” “睡姿??” “嗯。” “哇,不行,我要看看!!” 睡颜恬静。 “画得不错啊,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画我?” 江司南清浅一笑,也学着她的口吻“理所当然”道:“喜欢的最高境界,不就是愿意为她投入时间,浪费生命吗?” 景予安:…… 我一时竟摸不准你这是在讲情话还是在干嘛。 “算了,看在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的份上,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你想多了,我本职是科研狗,要讲究写实。” 他铅笔尖点了点她脸颊上的某个地方。 景予安:“……这块黑漆漆的是什么东西?” “如你所见,口水咯。” 景予安:…… 情话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吧? …… 两人的兴趣爱好十分合拍。 准确的说,就算不合拍,江某人也能让流星撞地球前——拐个弯。 但就恐怖片这一条上,江司南觉得,这大概属于太阳坍塌级别的末日浩劫—— 他无能为力。 “女人,你能不能有点女人该有的爱好??” “就非要在这么风景秀丽的地方……看恐怖片吗??” 景予安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这在美国顶多算个r级刚过线,你早成年了吧?” 当晚。 江司南翻来覆去,“我身心受创,夜不能寐。” 景予安哈欠连连,“都几点了……你想修仙吗?” 某人突然翻身,咬耳朵。 “据说运动有助于减少心理压力,改善睡眠质量。” 第二日,身心受创的人变成了景予安。 如此反复彼此身心受创了好一段时间…… 江司南也把恐怖片纳入了个人爱好。 所以说,如果一件事要磨合成功,要么是一方愿意对一方妥协,要么就是有一方从中挖掘出了新的乐趣。 …… 结婚之前,某次两人因为点小误会冷战。 江司南这个素来不爱吃糖的人,抱着厨房间的一罐子白砂糖,坐在她面前,咔擦咔擦咬得嘎嘣脆。 景予安的文献看不下去了,盖上ipad,怒目而视,“你没事吃那么多糖干嘛??不怕长蛀牙吗?!” 某人面无表情:“我心里苦。” 景予安:…… 人家女朋友事后都是被哄笑的。 怎么到了您老这,生生把我气笑的? 所以说,一开始觉得他高冷什么的,其实都不存在吧? 沙雕,才是人生的常态。 …… 生日礼物。 景:“钱包、手表、领带、领带夹、皮带,我都想好了,五年一个轮回。” 江:“那我就项链、手表、戒指、手链、脚链。” 景:“怎么不是链子就是圈圈??” 江:“还不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要好好拴住你。” …… 性格倒反。 照理来说,男主外女主内。 江(惊奇):“你会做饭?” 景(心虚):“会一点点。” 某日,某人翻着“下厨房”app上的教程,在他回来之前,做了一锅罗宋汤。 他回来闻到一抹浓郁的香气,内心很是欢喜。 家的味……味道?! 江:“番茄酱它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它?” 景(委屈):“我明明是按着app上讲的一步一步来的。放多少我都是拿小天平称过的……” 江:“……算了,我们有一个会就行了。” 然后,江某人从做饭,到后来下班路上顺便买菜,再到后来他总是能收到她各式各样的微信留言,拜托他下班回来的路上,“顺便”交电费交水费交物业管理费…… 某日,江司南去国外出差一个月,接到某人各种“电费在哪里交水费在哪里交”的电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电话另一头的景予安听到了,很是心虚,“不然……不然我还是把我的工资卡上交吧……?” 江:…… 所以,你是连账都懒得管了吗?? …… 景予安:“虽然,我是个女司机。但是,我,并不是一个,马路……” “说得好像结婚以后你摸过车一样。” 景予安:…… 还不是为了早上能在车上多睡一会儿?! …… 江司南:“度蜜月你想去哪里?” 景予安:“马尔代夫!巴黎!柏林!奥地利!!都想去怎么办……” 江司南合上地图,推眼镜:“婚假就七天。” “哇……我选择困难,还是你来吧。” 最后,他居然真的从浩如烟海的旅游公司里,找到了一条邮轮旅游航线,把她所有想去的地方,全部囊括其中。 他陪着她,几乎玩遍了整个欧洲。 某日遇见师姐,度蜜月回来时小腹微隆,问及马尔代夫之行,更是支支吾吾道不出个所以然。 景予安错愕:“原来度蜜月不是出去旅游的啊……” 江司南腹诽:有对比了吧?有伤害了吧?还不快点夸我绝世好男人…… 哼~ …… 他未曾出口的,她未曾怀疑的,都是只属于彼此的眷眷情深。 他的温柔藏在她看不见的岁月里,她的信任在这世上亦只对他一人倾其所有。 至于这两位沙雕还是可乐的日常…… 那最多,只能算是爱情里,顺便的顺便咯~ ------题外话------ 作者被拖回实验室去肝xgfy了。 6个人,4000只老鼠,药物进入动物实验阶段,我已经连着三天只睡了四小时了…… 实在更不动了。 停更一段日子,顺便修文。 再顺便把关在小黑屋里面的章节放出来一点。 你们应该……可以在暑假看到大结局……吧? 【如果我有暑假的话。 【请谅解请谅解。 毕竟,我也要为我的所爱,身披五彩圣衣,脚踏七色祥云…… 努力成为一个盖世英雄啊。 第一百九十五章 父爱和母爱的关怀 “多谢款待。” 江司南的手艺很好。 不,可以说是极妙。 红烧肉混着他独有的豆瓣酱秘方,香气四溢。为了贴合她的口味,他甚至特地加了些老冰糖,炖化了五花肉的肥腻,只留下他秘方香料独特气息。 景予安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夸奖,“我感觉我这是捡到宝了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平头哥’,私底下居然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江司南收了盘子,把筷子竖了竖,闻言,大悦,“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景予安把自己的碗筷叠好,朝他伸手,“我来收拾吧。” 他摇头,“洗洁精伤手,你还是别碰了。” 这温柔体贴很受用。 景予安只好展颜一笑,端起自己的碗,先他一步起身进厨房,“一个做饭,另一个当然要洗碗啊。” “以后,难道你不想这样吗?” 她就像平常那样,像先他一步,拐过了实验室走廊的拐角,然后微微偏过头,用那双灵动的眼睛看着他,似嗔非嗔地轻轻落下一句:“你怎么走那么慢啊。” 可偏偏,她讲的是“以后”。 那么自然又平淡地讲了出来。 一时之间,他竟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从怔忪的状态里恢复,走进厨房时,她背对着他站在水池边,手里拿着他放在窗台上的瓶瓶罐罐,正在研究哪一瓶是洗碗用的。 窗外还能看见将落未落的晚霞,映得世界斑斓一片。 她着了一件鹅黄色的毛衣,脖颈白嫩,墨发细碎。晚霞灯光之下,尽是烟火之色。 他过去向往的,着迷的,期待的,都在这一瞬间,生动无比地落在了他的眼前。 触手可及,分毫毕现。 他顺从着他心底的渴望,将这背影牢牢地嵌入自己怀中。 他的唇恰到好处地吻在她耳廓上,期待混着轻笑一起奉上: “要我看,不如我们一起?” …… 他抬手试了试水温。 热水器调的是42摄氏度,他总疑心这个计温计不太准,不是太冷就是太烫。 嘛,给她的东西,总要经自己手,亲手试一试才好。 小姑凉的视线还在洗碗海绵上,没留意到他这个举动。 江司南看着她的侧颜,不知为何,在心底里陡然升起一股老父亲般的错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父、父爱无声?! 我什么时候有这种癖好了??! 啊呸。 内心暗暗唾弃了自己一下。 “江司南,你在想什么?” 景予安十分莫名其妙。 这货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水龙头前面,看背影,端得是长身玉立,清俊潇洒,翩翩佳公子。 但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货要跟个二愣子似的,抬着手接着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这么大了还童心未泯,这么喜欢玩水的吗?? 景予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无奈地摇了摇头。 顿时,有一种,看自家傻儿子,怎么也长不大的心态。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 母、母爱的关怀??! 景予安一个激灵,清醒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十分默契地,默默决定把刚刚的念头挖个坑埋咯。 填上土,狠狠踩两脚。 总之决不能让他(她)知道! 江司南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待会儿带你去玩什么比较好。” 景予安微讶:“江司南,这都不像你了啊。” “以前你可是‘劳模’,实验间隙还捧着只手机看文献,一秒钟都不敢浪费,怎么现在这么有空??” 江司南斜睨了她一眼,轻“呵”一声,“小没良心,你想听我讲情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景予安:……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手里的瓷碗轻轻一放,景予安转头,气鼓鼓道: “哇,你这个人,还有没有点求生欲啊??!” 江司南顺手接过了她的瓷碗,海绵在碗底熟练地一转,头也没抬,“我要是现在特~别有求生欲,你这会儿还会这么张牙舞爪地跟我讲话?” 他特地咬重了“特别”二字。 这话景予安委实没听懂。 她懵了一懵,茫然地应了一句:“啊?” 江司南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她懵懵的样子,目光大胆且红果果地上下打量了一圈,语含深意:“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景予安再懵。 那双大眼睛澄澈明净,微微睁大,接触到他如此“大胆”的目光,甚至有些无措,“呃?” 江某人很想捂脸。 可惜手上的洗洁精不允许。 “我说……小汤圆,你不会以为,一个成年、且正常的,大龄光棍男青年,把你一个人,带回自己家,是对你没有任何企图??!” “我若是这会儿变着法子哄你开心,求生欲满满……你觉得,我这应该是个什么意思?” 说完,他甚至十分“风骚”地冲她眨了眨眼,“试图努力地让她感受到”,他“正经”且“成熟”的“男性魅力”。 景予安:…… 她光洁白皙又饱满的耳朵,几乎是瞬间开了酱油厂。 又羞又窘的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泡泡,犹豫了两秒,抓了把大的,避开了眼睛要害,直接糊上了他的脸。 “哈哈哈哈……” 江司南早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躲也没躲,看着她得逞之后得意洋洋的小表情,目光含笑。 语气却透着阴恻恻的危险气息,“笑够了?” 景予安汗毛一竖,再一联想到他刚刚讲的“企图”,笑容僵在脸上。 他往她的方向靠了一步。 左手伸进了水池里,划拉了两声。 景予安后背一僵。 哦豁,玩脱了。 怎么忘了这个男人小气又记仇?? 这、这可是他的地盘,力量悬殊,今晚要是被这么吃干抹净,我找谁说理去? 怎么办? 现在认怂? 不行! 怂是不能认的! 她脑子里一会儿是他危险的语气,“企图”,一会儿是他危险的动作,“划拉着泡沫水”,轮番打转…… 还能怎么着? 闭眼认命呗!! 嗯,这不叫认怂。 这叫形势所迫,先把他顺毛了再说…… 她闭上了眼睛,细长的睫毛微微打着颤,唇色是鲜明的艳,微抿,却诱人采撷。 预想中的凉意并没有到来,脸颊上反倒是多了一抹温热,短短地停,短短地留,却无端端漫出一股子瓜瓞绵长的情意。 景予安再睁眼时,眼前的男人忍不住低笑出声。 那欢笑声短促又恶劣。 那调戏的语气一字一顿。 “有、贼、心儿,没、贼、胆儿。” 小笨蛋,我哪里舍得啊。 ------题外话------ 五一人家放假,我写文……qaq 推荐票和收藏的加更我努力在这几天补完…… 虽然随时可能会被抓回去继续干活…… 我佛系,你们随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 两个人吵累了,很快便飞速结束了战斗。 景予安累瘫在沙发上。 江司南从柜子里翻出两个真空保鲜袋,里面是他珍藏已久的白茶,冲她扬了扬,“你喝茶吗?” 景予安:“不用那么麻烦,白开水就好。现在喝茶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江司南颔首,切了两片柠檬,调了两杯柠檬蜂蜜茶。 两人在沙发上坐定,景予安顺手拿了一本《初刻拍案惊奇》,翻了两页。 他看书一向有做注解的习惯,因着是一本消遣的杂书,他的字迹较往常也多了几分随意。 江司南抱着杯子,蹭到了某人身边的位置挨着坐下,看了一眼书名,“你喜欢看这些话本小说?” 景予安的视线停在书页上,“喜欢,凌濛初写得有意思。” “唔,我那里还有很多,比凌濛初写得更好看的也有。改天我抽过时间收拾一下,打包一起给你?” 景予安合上书,摇头,“这就算了吧。” “我学校宿舍地方小,堆文献和衣服都够呛。” 江司南挑了挑眉,“那我给你搬实验室的休息区去?” 景予安哭笑不得,“喂,我说你到底什么情况??” “你这、这不是明摆着怂恿我在实验室里,光明正大摸鱼嘛?!” “你要是把这些东西放过去,我哪里还有心思做实验啊!” “也是。”江司南莞尔,“反正我钥匙都给你了,你想看随时都可以来。” 说到钥匙,景予安脸上明显流露出一抹犹豫之色。 “那个……” 她伸进口袋,摸出了他上午给她的钥匙。 白藕似的手掌心里,金属色光芒流转。 江司南瞧着晃眼,忍不住皱眉,“安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景予安的眼神飘向了别处,耳根不自然地发红,“呃……我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这个你还是暂时收回去吧……我们……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啊……” 江司南:…… 哦吼…… 感情是我刚刚的调戏过了火,她当真了? 他无奈地把她的手推回去,“安安,别多想。” “我只是把钥匙给你,又不是让你现在搬过来。” “我刚刚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 景予安的声音细弱蚊蝇,眼神看天看地不看他,“那也不太好吧……被我们家林老师知道了,她会说我的。而且,我们平时都在学校里,这里也没什么机会来……” “不如你先收回去,等以后毕业了,我们从宿舍里搬出来,那时候你再给我也不迟。” 她在解释的时候,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软糯,理由充足挑不出错,语气也诚恳,单听语调,全然是一个“听妈妈话”的乖乖女形象。 可他却莫名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抹客气疏离。 他眼帘微垂,不动声色地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这样啊……那你不让你家林老师知道,不就好了吗?” 景予安挠了挠头,看着憨气十足,“呃……江司南,我觉得我不是那种擅长撒谎的人。过几天我休年假回家,我觉得我要是收了……多半是瞒不过林老师的……” 江司南听到“年假”和“回家”时,眼神一亮,目光有些期待地看向她。 手上没再坚持,径直拿过了钥匙。 那钥匙还带着她的体温,他夹在指尖,细细摩挲着,没有说话。 安安,若是我现在表现好一点…… 你会想带我回去吗? 景予安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的认可。” “江司南,谢谢你……” “安安,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突然打断了她的“客气话”。 他突然有些惶恐。 突然害怕她脱口而出的,不是他想要的。 视线落在钥匙上,神色似有些漫不经心,连带着语气也染了几分慵懒,像是不经意的一句开口。 他的菇凉天然呆。 他心下这么解释。 那他只好找个机会,悄悄咪咪地提醒一下。 景予安愣了一愣。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看着他一本正经看钥匙时藏不住的心绪,心口滑过一丝了然,“当然有。” 江司南轻笑一声,把钥匙收回口袋,对上了她的眼睛,“你说说看。” “我想要的挺多的……你别说我贪心啊。” “嗯。” “我想要一个自己的项目,想要一篇自己的sci文章,想和你一样,有自己的专利……在你这个年纪也能买得起自己的房子……” “我还想努力拿到优秀毕业资格,然后去申请洪大佬的博士生……”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在我们学校的博后站,继续做研究。” 她的眼睛迎着他的目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江司南,你知道吗。 比起你的钥匙,我更想要你的认可。 我想努力成为我想要成为的人,像你一样,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化解肺栓塞的险情。 救一人,救千万人。 我想朝着你的方向去努力,去走一走你曾经走过的路,努力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我最想要的,是有一天,能与你一起—— 比肩而立。 “我还想……” 她每讲一句,他的情绪便低落一分。 倒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道:“安安。” 景予安:“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是一汪能一眼看得到底的深潭。清澈明净,与刚刚那躲躲闪闪的神情,判若两人。 那里,全是他看得懂的看不懂。 景予安见他木着一张脸,不说话,又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我的梦想太远了……?听着好像有点不切实际……” “没,挺好的。” 他注视着她,努力支着脸,给她绽了一抹标准的微笑。 都挺好的。 就是……听上去,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我。 其他的,都挺好的。 她看着他有些勉强的笑,咬了咬唇,想开口解释。 话到了嘴边,不知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又拐了个弯儿。 “南,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江司南原地愣了一愣,看着她同样努力支着的“官方笑容”,满心的纷乱情绪,忽而如四散的蒲公英,扑一声,化在风里,飞远了。 他仰起头,望着客厅里悬着的一盏玻璃吊灯,眼神有些茫然。 哪怕她早十分钟问这个问题,问他想要什么,他定然都能拉过她的手,兴奋地与她大讲特讲,自己曾经的规划: 我想与你分享我的所有小情绪,牵着你的手,陪你一同迎接以后生命里每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想培养你,鼓励你,看着你一点一点地绽放出属于你的华光,再吻着你额头,陪你一同优雅地老去。 我想好好设计一下求婚、结婚的场景,把我想了很久的“吾爱洵美,宜其家室。吾心悦之,迨其今兮。”写成小纸条,偷偷塞进你喜欢的书里。 期待着有一日,翻开时,你唇角荡漾开的那一抹温柔浅笑。 …… 他想要什么? 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她罢了。 他曾经多少次在梦里迫不及待,想脱口而出的话,在此刻,连同这莫名其妙蔓延出来的低落,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脑海里空茫一片,什么也没留下。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景予安正托着下巴,专注地望着他的侧脸,静静地等着他的答案。 这认真的架势,又让他生出了几分,他刚刚的感觉全是错觉的荒谬感。 他忽而邪邪一笑,枕着脑袋,伸了个懒腰。 “抱歉抱歉,刚刚走神了。” 虽说是道歉,语气里却无半分诚意,反而是满满的调笑戏谑。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尤其在她眼睛往下三十公分的地方,特意刹车顿了一顿。 “唔……我想要的啊……” “之前我觉得,一定要两个人关在房间里……嗯……这样才行!” “但是现在嘛……” 他的尾音特意拖了一拖,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我觉得沙发也不错。” 景予安:…… 感情我等了半天就等来了这个??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我要下车!! ------题外话------ 开始填坑…… 前文有涉及。 不是不爱,是另有隐情。 第一百九十七章 恶作剧 小时候恶作剧,是想看到人家气急败坏的脸色,恼羞成怒的架势。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恶作剧式的调笑,成了成年人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它用来掩盖不想被人发现的情绪,不愿示于人前的软弱,还有…… 未曾出口的深情。 ——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 他歪着头,看着她气鼓鼓的可爱神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过之后,心口又涌出来无限酸涩。 他知道她懂事,礼貌,独立,又有分寸。从不像其他人一样,拿他当提款机,总是提这样那样的过分要求。 细细数来,两个人也正式在一起一个月了。 她似乎从不让他有过半分为难。 可这份懂事,却总让他生出些许,不被需要的错觉。 让他的心总是悬在半空里,反复横跳,摇摆不定。 虽然他总是反复地告诫自己,来日方长,自己总要给她一些时间和余地。 可他却依然忍不住失落。 若换了以前的他,必然会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要投入太多…… 可现在,他却完全无法克制自己,对着此刻,她那灵动又鲜活的表情,心生欢喜。 心口像是含了颗莲子,清脆甘甜的外皮之下,包着一层难以为外人道的苦芯。 偏偏,他又咽得如此甘之如饴。 这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式悖论。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他的潜意识里,是如此期待着…… 她能够打破僵局。 就像是那句令得他无比惊艳的“射不主皮”。 她轻触着他瘢痕时,那句“上天赐予勇士的独有荣耀”。 她是不是也会找到第三种答案?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忽又多云转晴。 他看着她大写在脸上的“不想理你”,忍不住笑了一声。 落在景予安的耳中,满满的都是恶作剧得逞的味道。 气得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哼~幼稚鬼~” 她这话才出口,立马就后悔了。 这软糯的嗓音,怎么听也听不出她景家人的气势。 反倒是多了一抹含羞带嗔、打情骂俏的味道。 她瘪了瘪嘴,还欲再辩上几句,口袋里的手机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她一看来电显示,所有的念头立马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地划开了解锁。 “茵茵~你都好久没给我打电话啦~” 他看着她“一秒换脸”的绝技,摇头失笑。 伸手,拨了拨笼在她鬓边的碎发。 且等一等罢。 他这样想。 等她这个电话结束。 安安,我想好好问一问,你的答案。 四散飞舞的蒲公英随风倒卷,重又飞回叶柄花葶。 他分不清自己胸口的情绪,究竟是时光倒卷,还是新芽破土重生。 他望向窗外,夕阳沉下了地平线。 夜色如盖。 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起来。 他看着对面楼上亮起的灯火,夜色穿过玻璃,映出了一家三口幸福的身影。 他突然对她的答案有了信心。 突然……开始期待。 …… 江司南:“既知花期,又知舜华,那所有为此付出的等待,都可以被等价替换为一个词——期待。”——《予南安》 …… 几个小时前,南京,鼓楼别墅区。 魏经天换了一身深空灰的长夹袄,西裤裤缝熨得笔直,连眼镜框上的死角都擦得干干净净,显得干练又正式。 他显然不太习惯眼镜片如此干净,室外的阳光,透过树脂镜片毫无保留地穿进眼底,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身边停着一辆贴了膜的黑色雷克萨斯,在这空旷的、以白色柱子为基调的大理石庭院里,显得格外突兀狂野。 哪怕他一贯素来脸上是个温润神情,站在这辆豪迈的轿车旁边,也无端端地衬出了几分清寒冷峻之色。 他时不时地看一眼手表,又看一眼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 频率却很低。 像是等得漫不经心的。 视线飘来飘去,时不时会扫过雷克萨斯那贴了膜的玻璃车窗,黑色的玻璃犹如镜面,映出了他这副半眯不眯的倦怠神情。 只当这时,他才会顶着太阳光,微微掀开眼皮,盯着自己的镜像怔怔出神。 江司南。 这个名字就这么毫无征兆地从脑海里蹦了出来。 原因无他。 此刻,两个人的神情,实在是太像了。 魏经天的眼神陡然之间复杂起来。 印象里,他似乎一直是这副样子,眯着眼睛看人,神情倦怠,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不把所有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简直是目中无人。 只有在看景师妹的时候,才会努力睁大眼睛,让人从他眼底,读出些兴味盎然,又叹又赞的味道。 偏偏又生了副小白脸的皮囊,阳光下天天穿着一身白,这么一来,连着那副倦怠神情,瞧着也莫名其妙染上了几分“高人风范”,似有些不屑为伍的清高。 魏经天一贯是看不惯他这个样子的。 可他今天却莫名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 可能……他一直眯着眼睛,是被这太阳光晃的? 这个想法一出,他立马竖起了否认的念头。 不可能。 肯定是巧合。 就算是太阳光晃人,那他在组会上的拍桌子,郁菁老师的公开课上打瞌睡,那也是不争的事实。 他根本只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两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交织盘旋,某些念头他想努力地从脑海里拔出去,却发现这荒谬的念头越陷越深。 他越想越荒谬。 到最后,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全都定格在了在凤阳的那一个晚上。 他对着他,第一次心平气和地伸出了右手。 “老魏,联手吗?” “来一场王对王的较量。” 他盯着自己的镜像,神情有些茫然。 他心底清楚,他对他的感激和人情,其实都是客套。 是那个人从小到大,交给他的,笼络人心的手腕。 明明……他该恨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闹了一出恶作剧,害他提心吊胆地以为小媛被人…… 当他慌里慌张失魂落魄离开的时候,是不是他正躲在宿舍里佳人在侧,逍遥快活? 然后用那低促又恶劣的笑声,期待着自己上当受骗之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魏经天忍不住低低嗤了一声。 真幼稚。 都这么多年了。 这男人还是这么幼稚。 他在心底里发泄了一通,脑海里荒谬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消散。 他觉得自己今天整个人都不太正常。 可能是因为今天要带着小媛见那个男人…… 所以,连带着自己,整个人都不正常了起来。 ------题外话------ 补掉一更欠更辣~~~ 我从早上七点开始写qaq…… 写到一点半才发现自己早饭午饭都没吃…… 实际发了将近7000字,多的一千不算加更,算给你们的福利辣~ 第一百九十八章 孩子大了 “魏哥。” 徐熙媛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地温柔,凤眸含情脉脉。 她今天这身比他更正式,驼色的大衣毛领,妆容精致,宛如一朵含苞绽放的娇花。 她只站着,美目流转,一声轻唤,一切尽在不言中。 魏经天转身,抓过了她的手,包在手心里呵了一口气,“你怎么出来了?手这么冷。” 徐熙媛轻笑:“我来看看你。” 魏经天眉峰微皱,“是不是我妈为难你了?” 她摇头,“没有,阿姨人很好。” “是我自己想出来看看你。” “伯伯还没有回来吗?” 美女粉眸含情,声线温柔,一句“我想出来看看你”,换作谁,听到这满含情意的话,骨头都会先酥上一半。 刚刚的纠结,顷刻间被魏经天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笑了笑,口气里满满地都是无奈。 “我爸经常这样,我和我妈都习惯了。” “有一次,我们去他办公室找他。他都走到办公室门口了,人家一个电话,说是什么连环杀人案有新线索,他连声招呼都没打,扔下我和我妈就走了。” 徐熙媛淡笑:“伯伯也是忙正事。” 魏经天叹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忽而神情严肃起来。 “小媛,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步我爸的后尘。” “小时候,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我是亲眼看着我妈怎么一个人扛起这个家的。” “你说,人前光鲜亮丽,人人都竖起大拇指夸一声厅长太太优雅温柔识大体,有什么用?” “我爸不在,我妈有多少苦都只能自己一个咽下去。” 徐熙媛挽着他的臂弯,靠在他肩头,静静地聆听。 他说着说着,揽过了她的肩膀。 “满打满算,我爸一年在家里也呆不了20天。而且,就算他在家,他和我妈也是分房睡,餐桌上两个人也没有多少话,过得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日子。” 徐熙媛轻轻拍了拍他,安慰道:“不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你,小媛。” 两人正你侬我侬着,一辆路虎揽胜缓缓驶入院子。 两人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大门口,看见这情景,齐齐立直了身体,默契地各退半步,只有两只手还连着。 车还没停稳,爽朗的笑声已先一步落入两人耳中。 “哈哈哈哈……老魏,你家小子有出息啊,这才多久没见??女朋友都带回来了??” “看样子,今天我来得不凑巧啊!” “哪儿的话,这小兔崽子还不是你看着长大的?” 后座上和驾驶座上各坐着一个彪形大汉,一人着便装,一人穿制服。 车还没熄火,后座上穿着便装的那位便迫不及待地拉开后座车门,跳了下来,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离得近了,才发现此人脸上,有一条从右眼延伸到左下巴的疤痕,放在他原本俊逸分明的五官上,平添了一股子狰狞的匪气。 徐熙媛下意识地攥紧了魏经天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脸上却还是保持着镇定温婉的笑容,看向魏经天,低声问了一句:“这是魏伯伯吗?” 魏经天担心她吓着,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不是,这是贺叔,以前我爸在部队里时的上铺,三十多年的铁哥儿们。你跟着我叫贺叔就行了。” 徐熙媛冲着来人微微点头,“贺叔好。” 贺延山哈哈一笑,对徐熙媛的反应甚为满意,“丫头别拘谨,这混小子我看着长大的,他要是欺负你,尽管和你贺叔讲。老魏要是不在,贺叔帮你揍!” 魏经天:…… 徐熙媛抿唇一笑,“谢谢贺叔。” “不过您放心,魏哥对我很好。” 两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贺延山宛如看自家儿子带媳妇儿上门,越看越满意。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来一个男士钱包,从里头的第三层,翻出来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递过去,客气道:“丫头,今天你贺叔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张卡你先拿着,下次你来,贺叔一定给你补份大的!” 徐熙媛又看了一眼魏经天。 魏经天没客气,直接接过卡,送到她手里,“贺叔不是外人,他给的,你就收好。” 徐熙媛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谢贺叔。” 卡落入手中时,她偷偷瞄了一眼。 南京古香楼的金卡。 除了股东的黑卡之外,权限最高的卡。 凭此卡,全场一律半价。 持卡者,非富即贵。 她眨了眨眼,压下了心头的震撼。 随手就扔了一张四星级酒店的二级卡?! 这贺叔……什么来头? 一段小插曲结束,魏父也停好了那辆路虎揽胜。 锁上车门,顺手把钥匙扔进大衣口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径直朝着两人走过来。 脚上的皮鞋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单看身形,魏父完全就是魏经天的翻版。身板既高且阔,同款黑色长风衣,西裤上不见一丝褶皱。 两人的眉眼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色浓密,只是魏父在眉峰之间多了几分久经上位的威严之色。 徐熙媛落落大方地打了声招呼,“魏伯伯好。” “你好。” 他应是常年累月板着一张脸,法令纹极深,骤然见着自己未来儿媳,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魏经天见着他这副“冷淡”的样子,第一反应是皱眉,看了看身旁的徐熙媛,脸色才舒缓了几分。 “小天,回来啦。” 魏经天淡淡回道:“爸。” 魏绍泽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徐熙媛,招呼了一声,“丫头,既然来了,就当自己家,别拘谨。” 徐熙媛此时也看出来两个人之间关系不太对,拉了拉魏经天的衣角,低声道:“那我们进去吧?” 魏经天点头,拉着她,直接走进门。 自始至终,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魏父抱着公文包的手僵住了,脸色阴沉。 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进门,拐弯消失,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眸色黯淡,瞧着情绪有些低落。 一旁的贺延山拍了拍他的肩,“老魏,孩子大了。” “寻常人家孩子,上了大学,生分也是有的,何况像我们这种……脑袋捌在裤腰带上,一年也见不着家里人几面的。” “嫂子这么多年一个人不容易,孩子看在眼里,有怨气也正常。” 魏父一言不发。 脊背依旧宽阔笔挺,却莫名透出了一股子苍凉老态。 “老魏,我瞧着那女娃是个好的,你家小子眼光辣着呢。” 魏父眉峰皱了皱,“你认识?” 贺延山瞪大了眼睛:“我哪认识啊?!人家小姑娘一看就是书香门户出来的娇小姐,我一个大老粗……” “那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老魏,你也是个逊佬,难怪每回回来嫂子都不给你好脸色。” 魏绍泽:…… 贺延山指了指自己脸上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狰狞疤痕,“瞅瞅,第一次看见我这张脸,女娃子脸色一点都没变。” “我瞧着这胆魄气度,配得上魏小子。” 魏父叹气,下意识地摸上了怀里的公文包。 “延山,我倒不是在意这个。” “这次让你来,也是为了……” 贺延山拍了拍他的肩,打断了他,“这事儿等会再说。” “走吧,两个礼拜没回家了,别让嫂子好等。” ------题外话------ 总感觉我写了一堆问题少年……??? 第一百九十九章 窃来的二等功 欧式长桌上,菜肴丰盛,气氛古怪。 魏母保养得宜,看上去还不到四十岁,气质优雅,打扮不俗。 吃东西的时候,勺子与瓷盘相碰,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徐熙媛也一样,只是比魏母的打扮更加年轻时髦。 而男人这一块就比较豪放了,贺延山的酒碗里,白酒飘散着浓郁的香气。 两大碗下肚,他解开了军大衣的外套扣子,扯着个粗犷豪气的大嗓门,“哥哥嫂子”叫个不停,一边吃一边直夸嫂子手艺好。 魏母听完,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父子俩却个顶个的沉默。 魏父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闷酒,视线时不时地落到他手边的黑色的公文包上,偶尔冷冷地掠过徐熙媛,从头至尾不发一言。 魏经天则是眼里只有徐熙媛,盯着他眼前的那盆槽蒸鲥鱼,时不时给她夹上一块。 徐熙媛夹在这古怪的气氛里,颇有些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父子整得和隔辈仇一样?? 她推了推他的手肘,递了个眼神过去。 魏经天假装没看懂,又给她夹了块鲥鱼,甚至极有耐心地把刺给挑了出来。 徐熙媛:…… 魏哥、魏哥你清醒点啊…… 你有没有看见你老爸看我的眼神…… 那叫看一个红颜祸水…… 众人都差不多七成饱了。 魏父突然放下了筷子,清了清嗓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魏母和儿子都没有理他,假装没有看见。 魏绍泽脸色一黑,刚欲发作,被贺延山拉住了胳膊。 他急忙起身,端起酒碗打圆场。 “小天,嫂子,还有丫头,今天大家在一桌吃饭,是我来得不凑巧。” “我先自罚一杯,给大家赔个不是。” 他刚欲抬手一灌到底,魏母已经抢先一步,拦住了他。 她缓缓开口,声线清越,掷地有声。 “延山,哪儿的话,你又不是外人。” 魏绍泽看着魏母拦放在贺延山手臂上的手,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偏偏魏经天在此刻还不咸不淡地跟了一句:“贺叔,你太客气了,这里可有人比你更像外人。” 徐熙媛假装说得是她,低下头,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 魏父被这句话气得,脸色由黑转红,额上青筋毕露,顺手抄了样什么东西,拿到了手里,才发现是自己的公文包。 他像是火头上突然被人浇了一瓢冷水,偃旗息鼓。 他沉默着,从包里翻出来大红色的方形盒子。 那盒子托在他手心里,宽约莫一尺出头,长度上近似16k大小的笔记本,牛皮革的外包,瞧着内敛而有质感。 贺延山本来就正尴尬着,瞧见他一言不发打算直奔主题,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嫂子,其实老魏今天回来,是专门给小天送奖章的。” “小天这孩子好!” “前段时间他去凤阳交流,给我们提供了非常宝贵的情报!” “我们一下子端掉了一个180多亿的制毒窝点!!查了二十几吨麻黄碱!!” “这不,我们和局里一合计,给小天拿了个二等功的奖章。” “哈哈!!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 贺延山本意是想天上地下一通夸,夸得魏经天天上也无地上也无。 他琢磨着,不碰老魏的雷区,只夸孩子,应该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的吧? 不想魏母听完,脸色大变,气得讲话都哆嗦了,“好,好你个魏绍泽!!” “背着我,居然又让儿子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儿??” “是不是我拦着小天当年没填军校,你这口气儿到现在还顺不下去?!” 贺延山:…… 完蛋,帮倒忙了。 徐熙媛:…… emmm…… 我有点害怕…… 魏绍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法令纹深深地陷了下去,眸色阴沉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他把手里的盒子一扔,锁扣啪嗒一声摔开了,里头的金质奖章砸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他还没开口,魏经天已先出了声。 “妈,你消消气。” 他看了一眼旁边明显被震懵了的徐熙媛,皱了皱眉,不想第一次上门便给她留下这么差的印象。 魏绍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 他看着魏经天缓缓弯下腰,把奖章上的红绶带捋整齐,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推回魏绍泽面前。 “这窃来的‘二等功’,我不要。” 魏绍泽还没说话,贺延山已先绷不住了。 “小子,这‘二等功’怎么能是窃来的呢?要不是你的情报,我们根本不可能……” “贺叔,那情报不是从我这儿来的。”,魏经天声线淡漠,“我只是个传话的。” 贺延山一愣,看了一眼魏绍泽,摸了摸自己的寸头,有些尴尬,“这……” 魏母则是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原先优雅的样子。 “小天,做得好!你别去跟他多烦,在学校里,做好你的科研。” “妈支持你!” 魏经天笑,“谢谢妈。” 魏绍泽将这“其乐融融”的景象看在眼里,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徐熙媛,强压下心口的不快,拿起公文包,椅子“吱啦”一声,拖出了刺耳的尾音。 他转身,拿起公文包和椅背上的黑色大衣,快步离开了餐厅。 背影瞧着,无限萧瑟。 贺延山顿了一顿,有些歉意地笑了一声:“小天,嫂子……对不起,老魏也是一番好意,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魏母摇头:“延山,这不关你的事。是他异想天开,非要小天进体制。” 魏经天也道:“贺叔,这次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你多半不知情。” 贺延山脸一红,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讪讪道:“嫂子,小天,我去看看老魏,你们吃,你们吃。” 说着,外套都没顾得上拿,拖着酒后微微摇晃的步子,推开门出去了。 徐熙媛抓着筷子,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相比起魏父,魏母看徐熙媛是越看越满意。 长得漂亮,家世也不错,又和小天在一个项目组,有共同语言。 瞧着她这副拘谨的样子,魏母和婉一笑,放下筷子,“小天,妈还约了你王阿姨下午逛街。” “你有空带着小媛在家里四处转转,你小时常去的那家老淮味上了新菜,下午玩累了记得带人家去尝尝。” “妈就不打扰你们了。” “吃完碗筷放着,刘阿姨等会儿会来收拾的。” “没问题,谢谢妈。” 第二百章 计深远 贺延山推开大门,魏绍泽点了一根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风里。 背影瞧着,老了十岁。 贺延山摸了摸脑袋,也不知道从何开始安慰。 魏绍泽听见脚步声,没转身,声线压低了,“延山,让你看笑话了。” 贺延山:“老魏,你这是何苦呢?” “和嫂子,和小天,有什么不能好好坐下来谈的?” “大家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魏绍泽情绪低落,“我不是没和素心讲过……但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好,她不信我也正常。” 贺延山咂摸了一下里头的意味,“老魏,要我说,嫂子和小天,都被你保护得太好了,什么都不知道。” “就拿s大来说,他杨明先算哪门子善茬?” “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 “要不是你从中斡旋,小天也拿不到那些项目。” 魏绍泽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延山,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老魏,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两个漂亮的烟圈,“四年之前,小天和我关系本没有那么差。” “就是那件事之后……连着素心也一起不待见我。” “没错,当时我是一时热血上头,气昏了头。但我做的,有哪一件不是为了小天打算??” 贺延山瞧着他,烟瘾上来了,打算从怀里摸烟。 摸到一半才发现,这次出来没有带外套。 遂伸手,“老魏,来一根。” 魏绍泽替他点了烟,两个大男人,相对着站在风里,互相吐着烟圈。 魏绍泽左手把玩着手里的高级打火机,盖子弹开又合上,声音清脆富有韵律。 “素心太单纯了。” “这次小天接项目,我刚好去贵州抓老幺的尾巴,没赶上。” “你看看,我才一次没有看紧他,他就去了些什么地方??” “凤阳,大王的窝点都敢端……这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贺延山还沉醉在软中华细腻的口感里,本来被风吹醒了的酒意又蔓了上来,闻言,他嘿嘿笑了一声,“小天随你,在部队里,你还不是兄弟一遇到点什么,莽糙糙地一顿冲……” 魏绍泽笑骂:“那能一样吗??” 贺延山似乎又想起了那段江湖里豪情万丈的岁月,感慨不已:“这一晃都三十多年过去咯……小天今年也二十七了吧?” “老魏,兄弟我劝一句,是时候放手了。” “你的种,没血性才不正常!” 魏绍泽摇头,“那不行,小天是素心的命根子,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儿,我没法和素心交代。” 贺延山不以为然:“他在学校里搞科研不是挺好的吗?” “混学术,总比混我们这行好吧?” “难道你真想让他和我们一样,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魏绍泽顿了顿,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我们这行,真刀真枪地拼命,功勋加身,那就是第二条命,谁也奈何不得。” “学术圈里头的腌臜事……延山,你见得少。” “何况还是和人命搭得上边的药理。” “真要是出了点和人命关天的大事儿,那帮心狠手黑的读书人无耻起来,小天根本不是对手。” 贺延山叹气:“你啊,就是操心太多。” “读书人的骂架,不痛不痒的,能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你在位一日,那杨明先也不敢拿小天怎样。” “实在不行,我们这些叔叔伯伯辈的,难道都是摆设??” “小天要是遇到不太平的事儿,只要一个电话,我分分钟带兄弟过去!!” “我倒是要看看,那帮软脚虾有几个敢当这个出头鸟!” 魏绍泽的烟到了底,他随手扔在地上,皮鞋上去,碾了碾。 浮灰扬了一地,被风卷着打转,他看着那四散飞扬的浮灰,眼神幽深。 “延山,这事儿太复杂了,我一时半会儿地和你也讲不清楚。” “总之……我还是希望小天考公,进体制。” “他那个性子,混学术,是一定埋头干到老死,还要讲真话。” “那圈子里最混不开的,就是这种人。” 贺延山也叹气,“老魏,我也管不了你。但就一样,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扛,和嫂子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再说了,孩子大了,今天是他带媳妇儿回来的日子,老魏,你这么一走了之,让人家丫头怎么想??” “人前好歹给小天留点面子。” “出来醒醒酒,赶紧回去,别让嫂子一个人在里面难做。” 魏绍泽苦笑,“算了吧,延山。” “你没听他说吗,在这个家里,我比你更像外人。” 贺延山:“那是气话!那小子脾气倔你又不是……” “延山,算了。” “素心还愿意跟我过,那是我的福气。” “我一出去就是两个礼拜,把素心一个人扔在家里,小天有怨气也正常。” 贺延山:“哈哈,儿孙自有儿孙福,等我们再干上几年,退了二线,到时候和老余一样,整天钓钓鱼,下下棋,陪陪嫂子,这日子岂不美哉?” 魏绍泽牵了牵唇角,全是苦涩,“老幺还没抓到手,我们哪来的退休?” “哈哈,也是!” …… 餐厅里,只留了魏经天和徐熙媛两个人。 头上笼罩的阴云散了,魏经天脸色也好看了不少,起身,跨过大半张餐桌,特地给她夹了两块龙虾。 徐熙媛咬了咬唇,对着这精心烹制的菜肴,没有任何胃口。 魏经天只一样是遗传魏绍泽到位的,就是嘴笨。 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 徐熙媛沉默着,心底觉得自己不应该多问,可又想起了母亲在电话里的叮嘱,纠结了一下,还是放下了筷子。 “魏哥,你们……” “我知道我不该多问,但是,那二等功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阳,怎么会和毒品扯上关系……?” 魏经天舀汤的手顿住了。 他把大勺子放回汤盆里。 埋头,滋溜溜吸了一口鸡汤。 等大半碗鸡汤下肚,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碗。 他的思绪理完了。 话却梗在了喉咙口。 怎么也讲不连贯。 “小媛……” “这事儿……说来话长。” ------题外话------ 为打赏大佬加更! 第二百零一章 我想要公平 有时候,有些话嘴上说着说来话长,实际上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等开了个口子,一切都会像泄洪一样,交代得顺理成章。 魏经天的勺子转着自己碗里的鸡汤,转完了全程。 徐熙媛也听完了整个故事。 她微微皱眉,“那你当时和他说了吗?这是老江的功劳?” 魏经天嗤笑一声,“怎么没说?” “我和他说了,这功劳不是我的,我只是个传话的。” “可你看看,他听进去没有?” “背着我去给我搞了个二等功,这和四年前有什么区别??” “他让我有什么脸面回去见老江??” 徐熙媛安慰道:“其实……这次的功劳是大家的,你拿这个奖章,也不算是一点力也没出。” “不能和他们说清楚了之后,把这个奖章改成大家的吗?” 魏经天摇头,“奖章都下来了,证书肯定也是一样。” “入了档案的东西,想改可没有那么容易。” 徐熙媛叹息,“魏哥,别生气,他毕竟是你爸爸,肯定什么事都以你为中心考虑的……顾不上其他人,也正常。” “父母嘛,肯定都是偏心自己孩子的。站在他的立场上,这么做无可厚非。” 魏经天的勺子落到碗里,发出了“当”一声脆响。 他顿了一下,“我知道。”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他也从来没问过我,我到底想要什么。” 徐熙媛托着下巴,唇角含笑,“魏哥,你想要什么,能告诉我吗?” “公平,我想要公平。” “我想和老江,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四年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想总被人在背后戳着脊梁骨,是靠着我有个警察厅的厅长老爸,才有了我今天的地位。” 魏经天答得毫不犹豫,像是早有腹稿,在心底里演练过无数次。 徐熙媛一愣,“可我看,你明明没有借着你爸的名号……你走到今天,发了那么多文章,不都是靠你自己吗?” 魏经天却沉默了。 脸色变幻,内心天人交战。 徐熙媛立马看懂了。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魏哥不应该是……一直那么优秀的吗? 他不是公认的药院第一,国内最年轻的顶刊科学家,洪大佬的内定接班人吗? 怎么会…… 徐熙媛红唇微张,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 这不可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魏经天的左手扯着桌布,努力压下了心口漫上来的难堪。 在她面前,他不想这样子。 显得自己逊爆了。 但要他违背自己的内心,就这么毫无心理负担地讲出来,自己在这件事上问心无愧,这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诚实是道深渊,纵使知道下去有前程万里,也总有一些蠢货愿意抱着那些陈规旧制,愿与之一同腐朽生疮。 两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把话题接下去。 正当此时,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约莫50来岁的女人。 见着陌生的徐熙媛,愣了半拍,有些拘谨地朝着魏经天喊了一声,“少爷。” 魏经天冲她打了个招呼,“刘阿姨好。” 刘阿姨看向桌子上的两人,摸不准两人有没有吃完,也不方便打扰,摸出了鞋柜抽屉里的围裙和袖套,弯下腰,“少爷,你们先吃着,我去厨房收拾一下。” 魏经天看了一眼徐熙媛,“要不要再让刘阿姨热一下菜?” 徐熙媛摇头:“我吃饱了。” 魏经天放下碗筷,“那要不要上楼,去我房间看看?” 徐熙媛轻笑着应:“好。” 他起身,领路。 路过刘阿姨时,微微点头,“碗筷就麻烦阿姨了。” …… 魏经天的卧室很大,零零碎碎堆了很多东西,从手办到相册、日记,全都归置得整整齐齐。 他的书柜全都打着玻璃门,上了锁,站在前面,能够一眼窥望见全貌。 他为她拉开椅子,轻轻压了压她的肩膀,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转椅上。 “你等一等,我去拿柜门钥匙。” 等他再折回来时,徐熙媛正靠在椅背上,盯着他柜子最顶上一层的奖杯和证书…… 在发呆。 她支着下巴,撑在转椅的扶手上,细长的天鹅颈曲线优美,眸光里,浮跃着碎金。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那是他在研究生二年级那一年,拿到的“2016年s大十大风云人物”。 烫金色的证书被自己老妈找了个支架支起来,放在了柜子最显眼的地方。 ——那里全是他引以为傲的曾经。 他原地平复了一下心绪,轻轻地按上了转椅的靠背,凑到她耳边上,声线儒雅,“你想看什么?够不到的话,我帮你拿。” 徐熙媛轻笑,没有指向顶上的奖状和奖杯,而是指着倒数第二排码得整整齐齐的本子问道:“这些是什么?” 魏经天老脸一红,答得支支吾吾的。 “呃……大部分是我的学习笔记……少部分……呃……是我的日记。” 徐熙媛转过头,挑了挑眉,“日记,也可以吗?” 魏经天大窘,递钥匙的手顿住了。 “呃……都是以前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你要是想看的话……不要笑就好了。” 徐熙媛美眸之中,顿时盛满了笑意。 “嗯。” 他的日记本全是用的统一的制式硬面抄,码成一排,书脊上齐齐用铅笔标了日期,很是一派强迫症的风范。 但做事委实是个实在人。 一排的日记,从初中到大学,两手一环,全从书架上挪了下来,放到了桌面上。 一本也没落。 后退一步,等着她翻牌子。 徐熙媛随手抽了一本,也没看时间,从中间翻开来。 这是本高中时期的…… 纯种直男理科生日记。 上面一本正经地记满了当时地时事热点,下面还贴心地附上了点评。 字迹瞧着生嫩。 徐熙媛却看得津津有味的。 魏经天就靠在一旁,看这画卷里的风景人。 他十分清楚,这里面压根没有写什么“和谐”内容。 唯一的初恋就在眼前。 除了…… 日记本里掉下来一个粉红色信封。 魏经天:!!!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纤纤素手已经落到了信封上,某人偏着头,看着他,眼神玩味,“这……是什么呀?” 魏经天差点咬到舌头。 “那个,那个是我以前收到的。” “不过我当时正在准备化学竞赛,根本就没有理会她!” “我只是拆开来看了一看!”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徐熙媛看着他这副焦急的样子,无奈摇头轻笑。 她把信封夹回原位,又把日记本重新放回那堆书里。 看着他,目光灼灼。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老魏,我信你。” “无论是四年前和现在,我都信你。” ------题外话------ 写完就顺便发了,23333 不设定时辣。 第二百零二章 林茵茵出事 魏经天几乎要无法克制自己炽热的感情,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小媛……” “我……” “四年前的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徐熙媛安静地窝在他怀里。 他身上卷着清冽的气息,怀抱温暖又宽阔。 像是雨夜里罩在头顶的雨蓬,灯光曳地,卷着外头噼里啪啦的风雨,在她的心口圈出了一方安静的小天地。 她的心忽又坚定起来。 “不用解释,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相信老江,你们肯定都有各自的苦衷。”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你们涉局其中尚且看不通透,我隔着四年,难道就能看明白了吗?” “魏哥。” “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在那之前,我愿陪你一起等。” 魏经天心口,像被人撒了一把葱花,煎熬着煎熬着,竟也有一天发现,扑出了一股子诱人的芬芳。 “小媛,谢谢你。” “我爱你。” 真的,除了谢谢与爱,我没有再多的话能表达我的感激。 得妻如此,是我一生的福气。 …… 景予安下了出租车,几乎是飞奔进了二附院住院部的七楼。 一个没留意,脚下绊了一跤。 吓得江司南赶忙扶住了她。 “安安,别急,你慢点。” 景予安的声音带了哭腔,“不行啊,茵茵她……” 江司南抱着她,安抚着,试图先让她的情绪恢复正常,“安安,你这时候不能乱,你要是乱了,她肯定更乱。” “说得对……你说得对,我不能乱。” 景予安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江司南牵着她的手,低头检查了一下,没有受伤。 “别急,这会儿说不定她还在手术室里。” “我带了卡,要是钱不够,我可以先帮忙垫付。” 景予安感激道:“谢谢。” 两人一路问到了手术室,护士说手术已经结束。 两人又匆匆赶去了病房。 景予安站在门口,推开门时,腿都是软的。 病房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 林茵茵已经挂完了最后一瓶点滴,缩在被窝里,安静地睡着了。 烫金色的波浪卷披散在枕头上,乱糟糟的如枯枝败叶,失了所有色泽。 脸色憔悴,脸蛋整整小了一圈,眼上的浮肿还未消退,像是刚刚哭过不久,拼尽全力宣泄后的一地鸡毛。 景予安放轻了呼吸。 眼泪夺眶而出。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几时见过这样的她? 永远明媚,骄傲如女王。 这才一个多月没见…… 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江司南沉默着揽着她的肩膀,任由她靠着,给她无声的安慰。 瞧着她哭都不敢大声哭的样子,他心疼得要命。 林茵茵睡眠浅,听到推门声便已经有了模糊的意识。 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疼痛一阵一阵涌上来。 仿若还在继续一刀一刀地,在心口凌迟。 “安安。” 景予安立马卡了眼泪,混着一口唾沫一起咽了下去。 “茵茵,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与她相比,林茵茵的第一反应,却是看向她身旁的江司南。 瞧着两人亲密的举动,“这位是……” 景予安的脸上有一丝尴尬,“呃……那个,茵茵,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他是我……是我……” 江司南搂着某人的手紧了紧,宣誓主权,就差没把男朋友三个字顶脑门上。 林茵茵:…… 刚失恋的我表示身心受创。 她木着一张脸,牵出点表情都费劲,努力扯了扯脸上的肌肉,想起身,疼痛传来,眼前一黑,立马摔回了枕头里。 景予安急急忙忙从某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你别动,刚做完手术,你要什么和我说,我帮你拿。” “许延彬呢……许延彬在哪里?” “他是不是又出去应酬,没有管你??” 听到“许延彬”这个名字,林茵茵眼睛里木木的神采里,忽地散出一点锐芒。 她声音沙哑,吐字却冷静,也只有在这一刻,景予安才看到了一丝昔日“林女王”的影子。 “安安,我和他完了。” 景予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这、这……怎么会……” “到底是出什么事儿了??” 她蓦地想起了那个晚上,江司南的话。 “你猜猜,我们在点烟器里,发现了什么?” “黑长直,很明显是女人的头发。” “那头发并不是普通的黑长直。” “而是系成了同心结,被人故意卷在点烟器外面的一圈黑边上。” “我想,为的,应该就是给在车里点香烟的某个人,一个惊喜吧?” …… 莫非…… 景予安不敢再想下去了。 林茵茵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安安,我想喝点热的。” 景予安:“没问题,豆浆还是粥?我马上帮你去买!” “现在有豆浆吗?” “有的有的,我们刚刚进来那会儿,我还看见医院门口有的卖。你等一等,我去给你买。” 江司南拦住了她,“安安,你在这里陪她,我去就行了。” 林茵茵面露犹疑之色,“安安……” 景予安心领神会,凑到她耳边。 几句话后,景予安点头,“我明白了,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回来。” 江司南错愕:“安安?” 她冲着他微微摇了摇头,“有些东西,你去买不太方便。” “能麻烦你在这里看一下她吗,如果她还想起来有什么需要,你和我联系。” 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安安,你把我手机带上。” 景予安不解:“带你手机干嘛?” 江司南无奈道:“你看看你的手机电量。” “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身上又没带钱包,出去买东西,手机没电你怎么付钱?” 景予安一看,还真是。 他十分大方地掏出手机,放到她手里,“锁屏密码你知道,支付密码是锁屏密码倒过来。” 景予安一笑,“好,那我回头冲完电再转给你。” 江司南颔首,“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床上的林茵茵看着两人的互动,尤其是当她看到,他如此大方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锁屏密码和支付密码她都知道时,心口更是说不出的苦涩。 她忍不住开始羡慕。 安安,你眼光真好。 ------题外话------ 下章两人对手戏,林女王vs江霸总 第二百零三章 林女王vs江霸总 病房的大门轻轻合上了。 江司南觉着里头的空调委实热了点,想抬手解开领口的扣子,手抬到一半,顿住了。 和自家老婆闺蜜,有些地方,还是要避嫌的。 林茵茵抬头看天,语气幽幽地来了一句,“江司南?” 江司南挑眉,“你听她提过我?” 林茵茵:…… 还真是他。 “提过。” 不过都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现在想想她当时气鼓鼓的样子…… 真香。 江司南拖了一把陪护椅,挑了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来。 林茵茵看着他“距离感”十足的动作,忍不住叹到,“以前,我听她说过,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江司南:…… 大家现在都习惯用商业互吹来当开场白了吗? 江司南原地转了转脖子,“我这人脾气比较直,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 林茵茵轻笑一声,“江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林小姐,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手机不在我身上,事发突然,我也不会想到要准备什么录音笔。” 他神色近乎淡漠,两手插在口袋里,注视着她的眼睛,不避不让。 他确实已经表现出了自己的诚意。 他把手机交给景予安,无论是锁屏密码还是支付密码,全都告诉了她。 换句话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随时看到他手机里的所有隐私。 当着林茵茵的面,这样做无非有两点用意。 第一,表明自己的态度,表明自己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 第二,卸下她的心防,方便问一些他一直以来十分困惑的事情。 林茵茵的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大家都是聪明人,许多话只需讲三分,点到为止。 林茵茵:“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你想知道什么?” 江司南轻笑,“林小姐的确冰雪聪明。” “你不用捧我。” 病床上,她自嘲一笑,“一个连人渣都看不清的废物,你说聪明,那不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江司南垂眸,“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先前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多亏有你,她才能少走不少弯路。” “当局者迷,你又何必为了人生路上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急于否定自己呢?” 林茵茵面露哂色。 “江先生今天来我这,是来当我的心理医生的吗?” 江司南微笑,“我只是觉得,大家保持一个友好的氛围,更有利于彼此的交流。” 林茵茵挑眉,凤眸之中难得地掠过一丝认真的意味,“你到底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江司南垂下眼帘,盖住了自己眼底的情绪。 “我想知道安安家里的情况。” 林茵茵顿感莫名其妙,“这……你不应该问她吗?” “这是她的隐私,何况我一个外人,其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肯定是当事人最清楚。” 江司南咧嘴,“那就是真有情况了?” 林茵茵神色一禀,反应过来了,“你炸我?” 江司南轻笑,没承认也没否认,“我这人只是比较喜欢乱猜。” 面前的男人笑得温华尔雅,举手投足皆是风雅,林茵茵的神经却一下子绷到了极点。 凤眸一眯。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安安不利,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江司南闻言,洒然一笑,“别紧张。” “我未来老婆,我宝贝还来不及呢。” 林茵茵盯着他,目光警惕,却沉默不语。 看样子是不想说多错多。 江司南只得轻叹一声,将这心口堵了一个多月的闷气和盘托出。 “其实,我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我常听得她提起父母如何恩爱,景老师如何如何宠她,林老师又是如何如何。” “可为什么放到她自己身上,我对她的好,她却始终不能泰然受之?” “这实在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她的家庭境况,父母从小娇宠到大,她就算被养得娇纵些,爱胡闹些,我都可以理解。” “可偏偏养出个外冷内热的性子,面上拒我的好于千里之外,这我便想不透了。” “我知她一向是个有主见的,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心有本账,门儿清。” “可她对我界限划得这么干净,实在让我有一种……” “她好像没那么喜欢我的错觉。” 他的眉眼有些黯淡,最后一句话咬得很轻,一副不愿意承认的样子。 林茵茵脑海里懵了有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 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既狂且傲的“平头哥”?!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在感情里,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不知道怎么办的中二青年……吧?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安安这人挑的…… 果然和她一个德行。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紧绷的神经松缓下来,略略理了理思绪,才道: “所以,她拒绝了你什么?” 江司南:“家门钥匙。” 林茵茵:………… 你俩是不是背着我搞地下党来着?? 在一起有没有一个月?? 你特么家门钥匙都给了??! 这怕不是个憨憨?? 她大写的无语凝固在脸上,江司南想忽略都难。 他闷闷地替自己嘟囔辩解了一句:“谁让她不肯接受我东西来着……吃个饭还要aa……” “我觉得就这个她还有可能收……” 林茵茵:………… 这怕不是个憨憨? 林茵茵看着他,眼神神奇,惊得连话都打起了磕。 “呃……江先生,钥匙这个……对安安来说,太早了吧?” 江司南耸耸肩,“我又没让她马上搬过来。” “她才多大,我还没勤受到这种地步吧?” 林茵茵:…… 虽然你讲得确实特么有道理。 但为什么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欠揍感。 江司南又接道:“我给她钥匙,只是不想看她什么事都一个人扛,怕她和别人闹了矛盾,心情不好没地方去罢了。” 我只是想告诉她,就算世界那么多人你不想理,那么多事情你不想见,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 他正沉浸在这些话讲不出口的伤感里,只听得身侧传来一道讥讽的嗤笑。 “江先生。” “实不相瞒,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情,也许我会认同你的想法。” “但现在,请恕我冒犯直言。” “若你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去对待和安安的感情,那我站在安安的立场上,对你只有一句话。” “你并不适合她。” ------题外话------ 可以关注一下我的新浪微博@莫白漪,不定期更新番外哦~ 第二百零四章 与世界为敌 江司南挑了挑眉,保持着原有的坐姿,不毒舌,也不恼火,甚至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继续讲下去。 林茵茵勾唇。 果然不是个简单货色。 她看向天花板,颇为感慨: “江先生,有关你的诸多传闻,我一直有所耳闻。” “虽然眼下我们见了面,我觉得传闻多半不可信。” “但你仍然不能否认,若安安与你在一起,她终有一日将直面这些流言蜚语。” 江司南默了默,“说下去。” “你或许觉得你很强,可以护她周全。” “或许你是个想法很浪漫的人,可以对安安说: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认同你,整个世界与你为敌,我依然会站在你身边。” “但是,你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家安安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跟全世界为敌?” 江司南皱眉,“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我或许曾经确实做过一些荒唐事,但我从未想过要将那些压力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给她钥匙,也不过是表明我的态度,并不是真的希望她走到这一步……” 林茵茵摇头,“你不觉得,这才是关键所在吗?” “我和你的聊天里,我看得出来,你性格上很强势,从一开始的主动给手机‘宣誓主权’,到现在你送不出去的钥匙……” “你扪心自问一下,这些明里暗里的示意,就真的是安安想要的吗?” “或者说,你给她的东西,你爱的方式,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江司南摩挲着下巴,眼底略过一抹若有所思。 林茵茵看向窗外,夜已渐深。 她的声音仍是沙哑的沉,在这昏暗的夜色里,似一把哑音大提琴,一引一牵,抖出来的音符全是沧桑的故事。 她卷着些许自嘲的调子,不知是想逗他还是逗自己,“我曾也以为,若有一个人愿意背弃整个世界爱你,那才算得上是轰轰烈烈的浪漫。” “可我后来想想,去他妈的背弃整个世界,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与全世界为敌?” “我的父母爱我,那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的人生少走弯路,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与这个世界友好相处,免得我年少轻狂,出去一趟便磕得遍体鳞伤。” “当你的爱人告诉你,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愿意如何如何,看着你感动到稀里哗啦泣不成声的时候,他多半还在心底里洋洋得意。” “因为他心底里压根不是全心全意想为你,只不过是想成为你的‘全世界’而已。” “瞧吧,人性就是这么讽刺。” 江司南看着她脸上近乎哀漠的表情,不知为何,讽刺的话全卡在了喉咙口,一句话也辩不上来。 他抬头,不知怎的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也是这样孤独地看着实验室的窗口。 看夜色扑朔迷离。 看那玻璃上清清楚楚映着的,只有自己才看得清楚的狼狈神情。 他忽而就失去了替自己申辩的兴致。 见江司南沉默着一言不发,林茵茵还很奇怪,“你就不打算辩上两句吗?” 江司南挑眉,“替我自己?还是替那个曾经许诺你全世界的男人?” 林茵茵不屑冷笑,“果然天下男人都是同一副嘴脸。” 闻言,江司南轻笑一声,悠哉悠哉地敲起了二郎腿,“我算是听明白了。” “你这是不打算相信男人,打算跑来跟我抢女人了。” 林茵茵:…… 总算知道他这些名号是怎么来的了。 看着好好一个社会主义青年,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噎死人不偿命的嘴?! 她别过头,“随你怎么想吧。” 江司南:“可别啊,你还没讲明白呢,安安她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这还等着您老下文呢。” 林茵茵猛地把头转了回来,瞧着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眼,眉头一皱,“你是认真的?” 江司南耸肩,“钥匙都给了,你说呢?难道要我现在领着她去敲个证再回来?” 林茵茵:…… 你赢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此刻的处境,深觉自己这状态下与他杠起来,实属中二行为。 反正今天噎死气死和被狗粮撑死之间,自己总得挑个欢脱的死法。 那不如大家都体面。 “你了解安安的祖父辈吗?” “我没听她说过,不了解。”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四个人,三个癌症,一个心脏病。” 江司南轻叩着看护椅扶手的手,顿住了。 但他没有打断她。 “其实,安安的父母也算得上是恩爱,只不过从她十岁开始,家里的事情就没有断过。” “你也是学药理的,应该明白,一场癌症对于一个家庭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老人刚刚做完手术,做完放疗化疗,养护两年可以基本恢复正常,下一个又接着倒了下去。” “大病尚如此,小病更是不计其数。” “她的父母,从她十岁到现在,基本没有怎么管过她。” 林茵茵忍不住叹息:“我觉得,你想必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懂事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本可以肆意叛逆的年纪里,于她而言,连关注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江司南的心口,蔓上了一层细细碎碎的心疼。 “安安变成现在这样,其实只是不愿意多麻烦别人而已。” “她不像有些人,对着外人和颜悦色,对着家里人乱发脾气,而是倒过来,越是亲近的人越想体贴,越不愿意多麻烦。” 江司南闭上了眼睛,“原来如此。” 话讲到这份上,已是很明白了。 林茵茵看着他这幅表情,忍不住好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把家里的锁换成密码锁?” 江司南轻笑一声,“我才没那么无聊好吧。” 他垂下眼帘,等再睁眼时,眼底噙了一缕清浅的笑意,“谢谢。” “我这会儿想明白了。” “哦?你想明白什么了?” “我到底想给她什么。” “什么?” 江司南却反而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 盯着窗户外面漆黑而深邃的夜,看着对面大楼里病房窗户透出来的柔光。 他薄唇轻启,声线醇润。 “我能想到的,这世上最究极的浪漫,无非八个字。” “尽我所能,尽我余生。” ------题外话------ 熬夜写完,我觉得要两章一起看才过瘾? 第二百零五章 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夜是笼上来的,包子屉似的层次分明。 无论在医院的哪个角落里,你都能分明且清楚地感受到,晚上七点和八点,是截然不同的热闹。 七点时,护士还没有交班,偶尔能听见些邻近下班时略略张扬放大了的嗓门,兴奋地谈论着今天的夜宵。 八点时,上岗的已经各司其职,手里拿着记录板,一间一间地敲门,做着今夜睡前的最后一班巡视。 人远时,安静就近了。 但更多的时候,寂静不是因为人声放远了,而是鼓膜遇到了太过令人震撼的声音,像一面被拉扯到了极点的大鼓,松开时,只能听到鼓面震颤的嗡鸣声。 那一槌,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自此,天地间所有的声音,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为那一句话让路。 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 坐在老旧的看护椅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唇角噙了抹微小的弧度,视线聚焦在空处,像是要穿过这无边又漫长的夜,遥望向他的心之归属。 他的语气总混着些许自嘲的调子,晕在他毒舌的底色上,总让人疑心这是虚情还是玩笑。 但理智告诉她,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与她开玩笑。 那是承诺。 递给她这个旁观者的承诺。 这个认知,令得她无限感慨。 这世上的真真假假,谁又能说得清楚? 前一刻的海誓山盟,后一刻一纸手术知情同意书,就将她打入了地狱。 这世上有多少人,将现实混进了讽刺,将真心混进了玩笑? 又有多少人,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唱女盗? 真真假假,又有多少人觉得这很重要? 她原觉得自己将会困在永远也醒不过来的噩梦里,他这些话,却让她倏然间失去了所有追究下去的欲望。 只留下泛上空濛识海的困意。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好意思,江先生,我累了。” 江司南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安安。” 门关上了,一室寂静。 晶莹的泪花悄无声息地落进了杂草般蓬乱的头发里。 哽咽声很轻很轻。 …… 江司南靠坐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那盏明显出了些质量问题的吸顶灯扑闪扑闪,往昔隐没的记忆,潮水似的,一波一波地涌了上来。 “我觉得我应该会喜欢那种比较成熟稳重的男生……” “江司南,大家现在都在会议室里忙,我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回去心安理得地睡大觉……” “孔子都说了,‘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我喜欢的时候,光顾着喜欢和沉浸其中了,哪有那么多心思去想为什么呀?” “你其实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啊……” “这些瘢痕要露出来,勇敢地露出来。那不是你过去的耻辱,而是你英勇的奖章……这是上天赐给勇士的独有荣耀。” …… 到最后,所有的思绪都汇成了三句话。 他闭上了眼睛,仍由她温柔软糯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在他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很清晰。 “狐狸虽然一夫一妻,但在另一半死后却会重新寻找新的伴侣。” “你说,相比于一个人孤孤单单到老,是不是这种感情会更加幸福?” “拥有的时候极致专一,失去了之后也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的心口像扎进了两根锋利的竹篾藤,撕扯出的伤口鲜血淋漓。 他还记得,那时的他,惩罚似的狠狠咬了她一口,“不吉利。” 小汤圆儿,对不起。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与我在一起。 小汤圆儿,对不起。 我这个人实在是迟钝无比,直到今天才听懂你话中真意。 小汤圆儿,对不起。 我真的没有任何资格任何理由去质疑你的感情。 若我能早一点察觉到,我必更加用力地去爱你。 胸腔里,懊悔和酸涩几乎要将他淹没。 此时此刻,他唯一的庆幸,便是自己那一句“我觉得你好像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喜欢我”,还未曾来得及说出口。 安安,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包容我过去所有不成熟的小脾气。 谢谢你让我终于明白,这世上原来真的会有人,在经历如此沉痛的过往之后,依然保有对爱的勇气。 谢谢你,还愿意相信,愿意尊重,愿意去用温柔环抱这整个世界与命运。 谢谢你,给了我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你。 …… “抱歉抱歉,我去租了一个充电宝,回来晚了。” 景予安拎着一大袋子东西,略略有些喘。 她看着坐在走廊里的男人,“你怎么出来了?” “是不是林女王看你不顺眼,把你赶出来了?” 江司南已经收敛好了情绪,闻言,轻笑着调侃,“看这架势,是不是平日里,你没少在她面前说我坏话?” 被戳穿了景予安:…… “呃……这个,上次我和她聚还是好久之前了,那个时候你操作骚得要命……” “后来……后来事情那么多,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聚……” “呃……总之,你别急,我以后会替你多说说好话的。” 景予安一副哄孩子的口气,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 见没有生气,她心底里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以她对林女王的了解,什么买豆浆,买女性用品他不方便,分明就是想找个借口把她支开,然后背过她,好好敲打敲打这个愣头青。 她怀里温着豆浆,心口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 她看了一眼病房门,“对了,茵茵她情况怎么样?” “有没有医生过来?” 江司南:“她睡着了,晚班的查房医生还没有到。” 景予安有些苦恼地摸了摸怀里的豆浆,“那等下她起来,要凉了。” 江司南拎过她手里的塑料袋,右手顺着小细腰轻轻一带,某人十分乖顺地坐到了他腿上。 “你有没有她家长的电话?” 景予安摇头,“没。” “微信呢?qq呢?” “有也没用啊。她老爸跨国公司高层,天天在外面出差,老妈也是女强人一个,现在指不定都不知道这事儿。” 江司南:…… 若是换了以前,他说不定还会感慨上两句,又一个“问题青年”。 不过此时,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她含忧的眼睛,心口一动,“安安,你是不是今晚想留下来陪她?” ------题外话------ 今天只写推荐和收藏的加更。 第二百零六章 绝情种 景予安的口气十分理所当然,“不然呢?” “以前还有许延彬陪她……现在,唉。” 她靠在他怀里,失落的语气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真的没想到,许延彬居然会这么不负责任!” “这是宫外孕!” “而且已经第八周了!!” “茵茵差一点连输卵管都保不住!” “他居然有脸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越想越气,小脸气鼓鼓地嘟成了包子,正说着,掏出手机,“不行,我必须打个电话给这个渣男,约他出来。” “我要好好替茵茵出口气!!” 江司南:…… 这恍如放学后校门口约架的口气……是闹哪样? 他伸出手,毫不费力地抢过了她的手机,在她把怒火迁到自己身上之前,先煞有其事地挑了挑眉,调侃了一句,“就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啊?” 景予安一脸泰然地戳了戳他的胸口,“我这不还有你呢嘛。” 江司南:…… “我就不信了,药院头号大魔王,居然还刚不过一个战五渣男。” 江司南:…… 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虽然,她确实慢慢开始学着向他开口…… 但他是真的没想到,她第一次朝他开口,居然是……这么理直气壮地要让他去……打架?? 她是不是对男朋友这个身份,有什么误会?? 江·总觉得自己沦为了小弟·司南掰正了她的脸,“我觉得,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万一只是一时闹别扭,你这么莽上去,到时候人家和好了,你就变得里外不是人。” 景予安摇头,“不可能的。” “我虽然不是很了解许延彬,但是我了解林女王。” “她是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性格。” “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每次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都舍不得扔。” “但她不一样,考完就扔,潇洒得不得了,半点也没有留恋。” “她其实是个感情很炽烈的人,爱一个人就全心全意,但是要是有一天,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那也是潇洒得不得了的人。” “绝不会回头的绝情种。” “何况,许延彬这次……是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她的心里头,感慨万千。 加上这地方安静,不知不觉,倒了许多话出来。 江司南环着她,一字不落地安静听完。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茵茵这样。” “披头散发的,人都瘦脱了形。”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新厌旧的?” 江司南:…… 我这算躺枪吗? “你说,茵茵这么漂亮,家世又好,对许延彬又百般迁就,他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江司南觉得,这种时候,自己怎么着也应该站起来说两句。 “安安,我觉得,这和你闺蜜优不优秀没多大关系。” “或者,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条件太好,所以才会吸引各种各样的人?” “至少,现在结婚之前,如果能看清他的真面目,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 景予安托着下巴,“话是这么讲没错啦……但我还是气不过啊!!” “要换我,有这么漂亮一个女朋友,天天哄着宠着还来不及。” “哪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江司南:…… 总感觉我未来老婆思想有点危险。 他暗暗酝酿了一下措辞,刚欲开口努力把这个趋向给掰直,就看见景予安冷飕飕地飚过来一个眼风。 “你要是也敢背着我偷偷地搞外遇……” 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在凤阳,那两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后背一凉,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立马举手投降,“领导在上,我江某人从小到大,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你是第一个。” 景傲娇飘出一道轻哼:“哼~你以前没有,谁知道你以后有没有。” 江司南:…… 果然不能和女人讲道理。 他扬了扬眉,语调里调侃混着无奈:“那领导想怎么样?” “我给你钥匙,你又不肯收。现在是不是后悔查岗的时候,连门都进不了了?” 景予安“嘿嘿”两声,戳着他的脸,十分得意,“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我要是真想查你的岗,直接和警察叔叔实名举报你女票女昌就行了。” “地址一放,到时候扫黄大队把门一踹,小黑屋一关,小皮鞭一抖,我还怕你不肯老实交代?!” 江司南:…… 阿西巴,这个女人…… 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他看着她古灵精怪的笑容,脸上满满地都是无奈和宠溺。 胸腔里,擂鼓般的心口,全部都被她生动鲜活的身影所填满。 他牵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落下一吻,“放心,就算是看在警察叔叔的份上,我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 与此同时。 南京,酒吧“月见风荷”,后厅。 鼻青脸肿的许延彬被人五花大绑,摔到了一双高订皮鞋的面前。 他的眼镜已经被人打断了,挣扎着抬起头,只能模模糊糊辨出,眼前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靠坐在沙发软座上,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白,昏暗的灯光下,似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血管。 一身黑色高级西装,扣子解了两颗,手里头晃着一杯波尔多,一副醉生梦死的颓丧感。 杏眼很小,漆黑的瞳里,隐隐有锋锐之色流转。视线落到许延彬狼狈的表情上,令得他的眼角狐狸似的一弯。 门边的小弟瞧见他这副表情,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纷纷将怜悯的目光投向地上的许延彬,内心默默替他哀悼起来。 小伙子…… 自求多福吧。 座上的男人放下了酒杯,却没有出声。 手指轻敲着沙发上的一摞文件,低头看了一眼许延彬,似在盘算,究竟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这压抑的气氛下,许延彬朝他啐了一口唾沫,梗着脖子,甚为硬气地咆哮出声,“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在犯法!!” “非法拘禁!!” “绑架!!” “你们这是犯法的!!” “阿墨。” 男人一声冷嗤,嗓音里透着浓浓的不满,“看样子你最近训练得不够啊,对付这么个书呆子……他居然现在还有力气蹦跶?” “先生,抱歉,我马上处理干净。” 身边魁梧的男人微微躬身一礼,下一秒,一脚踹在了许延彬的脸上,留下一个46码的特大号皮鞋印。 许延彬“呸”一声,吐掉了嘴里的血,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凶相毕露,瞪着为首的男人。 他大半张脸肿了起来,骂人的话却被一股杀气牢牢锁在了喉咙口,没敢直接骂出声。 比起害怕,他更多的是蒙圈。 什么时候……自己得罪过这号人?? 第二百零七章 爷不要排面的? 46码的大号鞋印仍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上赶着来码个对称。 坐上的男人坐直了,抬手,缓缓地解开了袖子上的两颗袖扣,把袖子往上挽了挽。 小臂上,肌肉线条匀称分明,肌肤却是耀目的白,青色的血管盘踞,无声地诉说着其威猛的力量。 那张脸从阴影底下露出来,是一派妖孽到了极致的景象。从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唇线,无一不令人感叹上帝对他的偏爱。 造物主对美的极致偏爱。 即便此刻表情淡漠,漆黑的眼中满满都是厌恶,也丝毫令人提不起反感。 脸像妖孽,通身的气质更像。 有些瘦削的身子半歪着,转着自己左手尾指上银环戒指的动作却是一派正经。 那戒指陈色老旧,款式更旧,至少对于这个身前站了一排魁梧保镖的男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一件能配得上他身份和地位的东西。 偏偏好像每个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或许更多的…… 是讳莫如深。 他弯腰,冲着身旁的人勾了勾手。 阿墨会意,从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照片。 他右手拎着照片,左手想按过许延彬的脑袋。 但视线落到他油腻腻的头发上,有些厌恶地缩回了手,冲着旁边的“阿墨”使了个眼色。 阿墨把腿收了收,一把抓过许延彬的头发,强迫他把视线落在照片上。 男人薄唇亲启,声线是与他本人截然不同的粗犷豪迈,简称开口毁所有,“你,认不认识这个女人?” 许延彬眯着眼睛,下一刻,又猛然瞪大。 照片上的女子一身大红烈色拼接裙,身段窈窕,睡倒在黑色的地板上,披散的大波浪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巴上的一小节。 但这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几乎每天早上起来,都能看到这副景象。 最让他诧异的不是林茵茵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他手里。 而是血。 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 暗色的血染红了裙子,在黑色的地板上看不分明。 明明她带了妆的唇色更烈,他的眼前却只留下了那片鲜血淋漓的景象,触角一般穿过了照片,握住了他的心脏。 他哑声:“你们把她怎么了?” 男人勾唇,“怎么了?” “那不是应该问你吗?” “你的女人,今天跑到我店里,又哭又闹也就算了。” “我的人还没出手赶人,她倒是先一步倒地上给我装死了?” “地上还给我整这么一滩污秽玩意儿,把我的客人全给吓跑了,连单都没买。” “你说,这损失,我是不是得算你头上?” 许延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还没待有所动作,已先被阿墨锁住了手脚。 大力传来,箍得他动弹不得。 他脸上涌起一股血潮,“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男人把照片放回自己胸口的口袋,讲出来的话,却是与那嗓音截然不同的文绉绉之感,诡异得让人莫名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哟,瞧你说的。” “我们可是合法公民。” “或者,许先生比较喜欢按江湖规矩来?” 他压了压声线,在讲“江湖规矩”时,明明没有特别强调,却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许延彬一个学生,哪见过这等人物,汗毛一竖,脑子里早就吓穿了,糟糟的乱。 那血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冲散了他脑海里所有的理智,扒下了斯文的最后一层外衣,令得他化为一头被本能驱使的野兽。 ——被“阿墨”关在笼子里的那种。 “你们这是讹诈!!” “讹诈!!” “哦?讹诈?” 男人嗤笑一声,动作矜贵地掸了掸衣袖上压根不存在的浮灰,乜了一眼地上的人,道:“小子,真当爷不懂法啊?” “小刘,东西拿过来,让这只狗崽子瞪大眼睛,好好瞧瞧。” 一个个头稍矮,明显二十刚出头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端着一台ipad,递上来。 男人划拉了两下屏幕,点开了播放键。 画面没有声音,昏暗得很。 但很明显看得出来,这是酒吧的监控画面。 林茵茵喝得歪歪扭扭的,手里拿着一瓶烈性伏特加,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大厅正中央。 许延彬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两个不怀好意的小混混,借着酒意大胆地凑上去,准备“光明正大”地“上下其手”。 他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阿墨的手稳如泰山。 就在那两人即将得逞的时候,林茵茵突然脚下一绊,一头栽倒在地!! 那两个小混混明显愣了一愣,低下头,却突然像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两手高举!! 画面没有声音。 但混乱的人很快便围了一圈,中间那两个小混混梗着脖子,高举着双手,对着保安叫着嚷着。 只有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睡颜沉静,像另一个世界的睡美人,与这场闹剧格格不入。 “啪”一声,ipad的屏幕被人合上了。 屏幕亮光骤然熄灭,纯透明的保护套扭曲不了任何光线。 暗色的屏幕上,明明白白地映出了许延彬那张扭曲的脸。 恐惧,冲动,难以置信。 四周的保镖们眼观鼻鼻观心,对老板的恶趣味表示见怪不怪。 男人勾了勾唇,绽出一抹颠倒众生的艳色,嗓音粗鲁动作更粗鲁,ipad冰凉的外壳贴在他脸上,“怎么样,许老板?” “不如现在,我们来算一算总账?” 许延彬冷冷地瞪着他,那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男人压根觉得不痛不痒,“怎么着,哑巴了?” “平日里,哄女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家里藏一个,外头藏一个。” “怎么到了爷这里,半句话也没有?” 许延彬心下一惊。 这人到底是谁? 居然把我调查得这么清楚? 他的膝盖往硬木地板上顶了一顶,关节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他借着这股疼痛,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咆哮过后的嗓音,是撕扯般的哑,“你到底要多少钱?!” “三百万。” 许延彬惊叫出声,“不可能!!” “一杯酒才几块钱??” “你这是敲诈!!” 男人挑了挑眉,“哟,谁在乎那两个酒钱。” “你女人的血染了爷的地盘,坏了爷的风水。” “搞得爷得歇业好几天,重新摆盘请大师。” “你说,这账爷是不是得算你头上?” “那也不用三百万这么多吧?!” 男人嗤笑,手里的ipad一下一下,轻轻点着他的下巴。 “怎么着?” “你以为,普通的大师能入爷的眼?” “爷不要排面的?” 第二百零八章 读书人 许延彬已经被这个“无耻”的男人惊呆了。 “不可能!!”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男人手一抖,ipad摔回了沙发。 他往后一仰,倒在软垫上,仰天打了个哈欠,“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他冲阿墨挥了挥手。 “按江湖规矩来吧。” “好的,先生。” 许延彬心口一慌,挣扎起来,“你们要做什么??” “我警告你们,这可是社会主义国家!!” “这是法治社会!!” “如果我失踪了,你们就等着进局子吧!!” 男人撇了撇嘴,对着身边的小弟一歪头,口气是说不出的惋惜,“瞧见没,又一个读书读傻了的。” 旁边的小弟没吱声,那个递ipad的小刘先笑出了声。 “许老板,我劝你,在我们老板面前,聪明人还是要尽早认清形势。” “我们可是合法公民,从不干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只是江湖规矩,欠债还钱,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是警察来了,那也管不着我们。” “您要是一天还不上,那就得一天留在这,替我们老板赚钱。” 许延彬一听,顿时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老板,我跟您打个商量行不。” “您看,您这里也不像是缺人洗盘子的,那能挣几个钱啊?” “不如……不如你把我放回去,我开公司的,我自己创业,手里头来钱快,赚得肯定比我洗盘子多!!” 他话音刚落,包间里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哈哈……这呆子不会是读书读傻了吧……?” “哈哈哈……我看也是……哈哈哈哈……都读到女人肚皮上去了吧?” “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他是聪明人……哈哈哈哈……合着是个缺心眼儿……哈哈哈哈哈……” “哈哈……他女人怎么看上他的?难道真的这年头小白脸还能比我吃香……?” “哈哈哈哈哈……那不正合老板心意?哈哈哈哈……没脑子还活儿好……” “哈哈哈哈……技术饭技术饭,比不了比不了……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许延彬就算再迟钝,也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瓢热粪,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整个包间里,只有两个人没有笑。 一个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一个是杀气毕露,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许延彬的阿墨。 男人扬了扬手,包间里霎时安静下来。 他的语气颇为玩味,“怎么样,许老板,想好了没有?” “给钱,还是留下来,帮我谈生意?” 这“帮我谈生意”五个字,可联想的东西就太多了。 谈生意? 怎么谈? 和谁谈? 什么生意能在短时间内,偿还掉三百万的债务?? 还不算利滚利?? 再加上刚刚的“小白脸”“活儿好”“技术饭”,许延彬几乎是瞬间吓得脸色惨白。 他匍匐在地,调子筛糠似的抖,“老板……” “这女的已经和我分手了,她和我没关系啊!” “我知道道上有规矩,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这……她做的事儿,您英明着,不能算我头上啊。” “您看,她这姿色,这拿出去……怎么着也比我一块老腊肉值钱吧?” 他到底还是顾着些读书人的面皮,没有把“拿出去卖”这种话宣之于口。 他讲话时,后头听见了几声明晃晃的冷嘲热讽。 “这男的也忒不要脸了吧?那女的和他孩子都有了,他居然说和他没关系?” “刚子,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这是读书人,要知道读书人扒了那层皮,那是比谁都勤受。” “咦——他就不能有点骨气?我村头那两个十岁的奶娃子,被人掳了巴子还知道要找回场子,他这算什么?****?” “读书人,要什么骨气啊。小嘴一叭,笔杆子动动,墙头草似的,谁给他钱他吹谁,骨气哪有钱好使。” “哈哈,三哥高见。” …… 许延彬羞愤欲死。 他在心里头默念了好几遍“我还有老母,还有弟弟妹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那股难堪的情绪全部咽了下去。 “老板,我知道你抓我来之前,一定打听过我的身家。” “你也知道,就算是把我全家卖了,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我前女友的家里人,他们有钱!!她在南京有房子,城北的小公寓。” “地方不大,但是三百万肯定值!” “我给你电话,你直接问她家里人要!就算要不到钱,拿了那房子,老板也肯定亏不了!!” 男人闻言,眸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但他又瞬间按了下去。 他的手指点在沙发上,皮革摩擦音很小,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他的建议。 许延彬神色忐忑,盯着沙发上的那一团影子。 他沉默了半晌,抬了抬手,冷声道:“放开他。” 阿墨言出必行,后退了一步,站在他身边。 许延彬想起身,膝盖上传来一阵剧痛,他没忍住,又跪回了地上。 身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的“软脚虾”“***”…… 他强忍着疼痛与羞耻,努力把脊梁绷了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老、板。” 男人扬了扬下巴,小刘立马会意,冲着周边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 两个人立马上前两步,把人架出了包间。 …… 包间门被关上了。 只留下了那个容颜颠倒众生的男人,原地靠在沙发上,转着左手尾指上,那枚老旧的银戒指。 他的睫毛很长,盖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直到周围再也听不见一丝丝声音。 他起身,抽过阿墨手里的外套,套在身上。 “走吧,阿墨。” “带上拍好的视频。” “我们去会会那个女人。” …… 景予安是铁了心今晚要在医院筑窝。 江司南也只能陪着。 他去护士站抱了两床被子,一床铺在病房里的看护床上,一床扔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他帮她把东西都抱好,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要不要帮你去要一身病号服?你晚上睡觉换上,到时候舒服一点。” 景予安摇头,“算了,也就一个晚上。” “凤阳那么差的条件都住着,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江司南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有事喊一声,我就在外面的长凳上。” 景予安绽了一个暖笑,轻轻应了一声: “嗯。” 第二百零九章 灯下故人,归来对影 江某人本来还想再腻歪一下。 奈何某汤圆儿一句“我们难得见面想多聊一聊”,把某人一脚踹出了大门。 江司南:…… 他插着口袋,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能看见她圆圆的、白皙的、带着笑意的脸庞。 那是与看向自己时,截然不同的温和神情。 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 他轻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嘛,算了。 就临时让给你几个小时吧。 …… 景予安本来是没看见某人趴在玻璃窗上,一副望妻石的样子的。 林茵茵抬手,拉了拉她的袖子,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景予安转头一看:…… 某人面无表情地把一张大脸糊在窗户上,灯光从上透下来,眼窝、鼻子底下拖着大片大片的阴影,就着医院的白幕背景墙…… ——恐怖片既视感。 景予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了一句:“呃……其实他以前不这样的……” 林茵茵挑眉,一脸怀疑,“哦?” “至少……他当‘平头哥’那会儿,脑子还是挺正常的。” 林茵茵:…… 得,我还没开始黑呢,您咋自个儿先黑上了? “不用管他。他就跟小孩子一样,有时候恶作剧起来,简直是恶劣得要命。”景予安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上次,我就嘲讽了他一句,拍照死亡角度,他有本事当着我的面,把自己手机里,放我照片的相册改成了‘母蜥蜴’!” “你说气不气?!” 林茵茵:…… 她嘴角抽了抽,以十分微妙的表情看向门口的方向,准备给个眼神好好“敲打敲打”。 然后发现…… 人没了。 林茵茵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你俩今天,是合伙干嘛来着? 她叹气,认命地打算换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被拿下了?” “之前我见你,你俩不是还水火不容来着……?” 景予安托着下巴直叹气,“这事儿说来话长。” 她把从元旦文艺汇演那次被关小黑屋开始,到外派的一系列经历统统倒了出来。 讲了有大半个小时,口干舌燥。 等全部听完,林茵茵抱着枕头直叹气:“唉,老天不公啊。” “怎么这等英雄救美的好事儿,我就碰不上呢?” 景予安刚把一口水咽下去,差点一口喷出来,“还好事?!好什么好?!” “哇,你是不知道,我当时真的快要被他吓死了。” “我流血过1/3还有救,他过1/3要是还能救回来,我都想知道他会不会被我们院那两个老教授抓去做解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医学奇迹第一例是怎么诞生的。” 林茵茵被她逗笑了,忍不住调侃道:“我看你,这不护他护得挺紧的吗?” “要知道当时那种情况,他也应该很清楚,他要是休克昏迷,基本就等于交代了。” “怪不了你,也怪不了任何人。” “而且,休克的后遗症你也清楚,一旦涉及心脏和大脑的病变……” “说句难听的,没有几年的。” 景予安摇头,语气坚定,“那我也要陪着他,直到最后一刻。” 林茵茵叹气:“安安,说实话。我讲这话,不是存心要你难受。只是希望你好好问一下自己,你对他这么好……是不是怀着报恩的心情?” 景予安刚欲开口,林茵茵先一步打断了她,“宝贝,你先别着急回答我。” “我知道你心软,人家对你好,你能十倍给人家还回去。” “但是结婚这个事情,两个人在一起能不能幸福,不是他对你好,或者是对你有恩情,就有用的。” “我不说别的,就说一件事。”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观察如何细致入微,法律和人情的条文如何通透,那他身上,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负面谣言?” 景予安沉默了。 林茵茵顿了顿,又道:“还有,他的原生家庭这样……你要是嫁过去,那可得先想清楚,这些糟心事,你是一辈子也摆脱不了的。” “安安,这些你都要考虑清楚啊。” 她想着自己这些天里的经历,又看了看她这副单纯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又叹。 “安安,凤阳那个地方,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们几个人。没有压力,也没有非议。” “可你们终究不是一辈子呆在那个地方。” “s大,南京,才是你们未来生活的舞台。” “安安,我不是打击你,若你遇到的人能给你幸福,我必然全力站在你身后,支持你,支持你们。” “但现在,我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不放心。” “就像我说的,他太厉害了,我真的怕你驾驭不了。” 景予安咬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至少,他拼命保护我的心是真的。” “他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 “我相信他,这些事情他肯定都会处理好的……” 林茵茵自嘲一笑,“安安,你太天真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躺在这吗?” “就是因为太相信那个男人,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景予安的脸上,满满当当地写满了犹豫。 她不知道该不该问。 林茵茵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轻轻笑了笑。 眉宇之间,沉色稍褪。 她终于是找着了个机会,可以把这些天的丧气事儿好好倒一倒了。 “我元旦的时候,陪着他回家。” “那是山东的乡下,我们开着辆丰田回去,已经成了村里的稀罕动物,很多人都跑过来围观。” “他爸去世了,胰腺癌,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留下三个孩子。一个是他,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他妈原来只是个种地的,后来见那点微薄的收入实在养不活三个孩子,去镇上的纺织厂里找了份绕线圈的活。一个月勉强赚个两千块,糊口度日。” “原来我体谅他家境不好,没有收他的卡,也不怎么问他要过钱,默许了他拿钱回家贴补。” “第一天我回去,他们家里人对我很客气。” “觉得他能娶个城里的姑娘,那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下一秒,画风骤变。 她勾唇一笑,却不见半分明艳的魅色,反倒是如同魂魄游荡的女鬼,透着对人间的森凉不屑,“可他们想归想,却一点也不想付出等额的代价。” “没有彩礼,没有婚房,甚至理直气壮地认为,我家境好,进了门,就该拿着我的嫁妆,贴补小叔子起房造屋娶媳妇儿,你说,这好不好笑?” 景予安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你还没进门呢!他们就开始算计你财产了?!” “这要是结了婚,那岂不是引狼入室?!” 林茵茵自嘲一笑,“那你是还没见到更离谱的。” “那晚上,我虽然心底不快,但是终究是给了他们面子,没有立马撕破脸。” “我只是晚上,和许延彬好好聊了聊这个问题。” “他向我保证,他会妥善地解决这件事的。让我相信他。” “呵……” “是我眼瞎,相信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题外话------ 我中午没休息,码字ing…… 第二百一十章 说爱的底气,说不的权利 林茵茵的眼底,折出了一道锐利的寒芒。 透骨的恨意混着杀气,吐出来字字寒凉入骨。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能这么无耻!!” “他们居然在避孕措施上做手脚!!” “他们是打定了主意,我怀了孕,就可以任他们摆布了!” “我呸!!” “下贱的东西!!” “猪狗的良心剖出来还是红的,他们这是摆明了要遭天谴的黑心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次性把这些天里的压抑着的全抖了出来,用力过猛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景予安急忙把她按回了床上:“别动,麻药效力过去了。小心伤口崩开来。” “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为了几个人渣气坏了自己,不值得。” 林茵茵惨白着一张脸,拉过她的手,“安安,事到如今,我已经对他彻底死了心。” “我只盼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她咧嘴,“男人啊,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面上哄得好听,谁知道胸膛剖开来,那心肝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景予安替她重新把被角掖好,笑了笑。 “茵茵……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 “可我想来想去,我觉得自己还是太笨了,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觉得……既然我要是想不明白,那就活得笨一点好了。” 林茵茵感到很无奈,“小傻子。” “你别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景予安唇角一弯,眨眨眼,笑得俏皮又狡黠,“不会的啦。” “我这不是还有你嘛。” “我要是被他欺负了,你肯定第一个冲过来,什么‘平头哥’‘大魔王’的,在我家林女王面前,还不是统统要收了神通,甘拜下风?” 林茵茵轻笑一声,实在拿她没辙了。 “安安,说真的,你心也是真大。” “要换了我,这种人我留多少个心眼都不为过。” 景予安挠了挠头,“这种事情……又不是我留心眼就有用的。” “何况我觉得,他也没有传闻里的那么糟糕。” “至少,如果他真的是个人品很差的人,那么我们一个组,六个人也不会那么齐心。” “谣言的事情,我对他有信心。” “再说了,外头的谣言都是虚的,日子的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林茵茵莫名想起了,他递手机时,毫不犹豫的动作,心口有些动摇。 但她很快把这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皱眉道:“安安,我承认,有些地方他确实做得很好。” “我也不是求全责备,一定要他做到十全十美,什么缺点都没有。” “只是,安安,命运中,有些错误是只能犯一次的,我们没有改正的机会。” “有时候这错误也许并非是错误,但它的代价,我却永远不希望你知道。” 景予安淡笑,“我明白。” 她两手十指指尖相抵,虚环在胸口,一下一下点着,频率很慢。 手指修长,白皙如瓷,玉削春葱,不沾阳春水。 她看着那中指尖汇着的一点,从思索到恍然,再到释然。 良久良久,她才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缓缓开口道。 “茵茵,我不是想赌。” “我不是想赌上我的后半辈子,赌他这个人对我好或是不好。” “我只是觉得,在这场角逐里,我始终都不会放弃某些东西。” “譬如说爱的底气。” “譬如说不的权利。” “他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他。” 她看着她,绽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贝齿。 “这是我的性格,是我人生一直坚持着的原则,我不会因为他一个人如何,就轻易动摇改变。” 她目若朗星,双瞳之间,一点幽光,如烈火般燎起整片荒原。 那是林茵茵以前从不曾见过的亮色。 映得她的面庞上的坚定生动又清晰。 令她不禁生出了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力量感。 好像那瘦弱的小身板里,潜藏着一个巨大的核反应堆,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力量与勇气。 努力又坚定地爱着自己,爱着生活,爱着这整个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子。 他也是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目光温柔地穿透无边夜色,去往他向往的终极浪漫。 他薄唇轻启,声线醇润。 “我能想到的,这世上最究极的浪漫,无非八个字。” “尽我所能,尽我余生。” “尽我所能,尽我余生。” “尽我所能,尽我余生。” 这句话就如魔力般在她的耳边反复回响着,回响着。 直到此刻。 有些事情,她似乎才开始慢慢明白。 她抬头,看着椅子上笑得温软的她,伸出手,想像她们过去千百次玩笑打闹时那样,捏一捏她的脸。 伸到一半,牵动了伤口。 她只好把手停在半空。 用那双曾经无比漂亮的,潋滟的,妩媚的,充满风情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那你记好了,他要是欺负你,一定要和我说啊。”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景予安点头,“那肯定啦~” “不过肯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啦~” “我也会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凶巴巴的老太太。” “到时候,我脸一板,让他逗狗,看他敢不敢给我撵鸡!” “哈哈……凶天婆一个……” …… 江司南:“曾经以为,她身上深深吸引着我的,是通达明理的阳光,是对温柔和善良的坚持,是看待这世界独特的智慧眼光。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这些其实都可以被归结为一点。” “那就是,对这世界和生命本身,最纯粹的爱意。” ——《予南安》 …… 江司南破天荒的,没有把看文献这种事情,当成睡前的催眠必修课。 他翻着手机里,《母蜥蜴》的相册,手指覆上了她的脸。 照片里,她每一章都笑得开心。 露出了一口洁白的贝齿。 划着划着,划到了最后一张,划不动了。 他无奈地按下锁屏,把手机扔在长椅上。 唉…… 独守空房…… 这才几天…… 完全不习惯她不在怀里的日子…… 他正想着,又暗暗地唾弃了一下自己“画饼充饥”的自欺欺人行为。 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江司南啊江司南。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了。 要学会对觊觎你老婆的各路妖魔鬼怪学会说不…… 他又看了看手机上空空如也的消息记录。 头一低砸进被子里…… 可恶的小汤圆儿…… 怎么……连句晚安都没有…… ------题外话------ 233333江霸总在线卑微~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无可奉告 他正郁闷着,手机上突然传来几声震动。 他按亮解锁,满屏都是周宝骐夸张的感叹号。 【南哥!!!!】 【快看学校论坛!!!!!】 【大爆破!!!!!!】 早已对他这种大惊小怪的语气见怪不怪的江司南一开始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他慢条斯理的点开学校论坛。 下一刻,他瞪圆了双眼。 热搜前三:#院士提名数据造假#、#药院导师抄袭#、#王教授抄袭# 他还未来得及拉下看详情,洪军的电话已经先到了。 他只讲了一句话,便挂断了。 “来我办公室,尽快。” …… 事情还要从2月8日的微博热搜开始讲起。 某知名演员,在直播过程中,被粉丝问及“你的论文能在知网上查到吗?” 知名演员瞪大了无辜的双眼,一脸懵比,但在镜头面前,仍然努力维持着自己谦虚的人设,不耻下问:“什么是知网??” 一时之间,全网哗然。 原因无他,知名演员经过演艺公司的包装,营造了一个“学霸人设”。 从本科开始,一路拼搏,一路奋斗,最后终于在去年9月份,申请到了北京知名大学的博士。 一个申请了北京知名大学的博士生,从本科开始,每次毕业论文都需要经过“知网查重”这一步的博士生,竟然在逾万人的直播间里,公然发表言论,不知道“知网”是什么。 实属滑天下之大稽。 该话题短短2个小时内,就被顶上了微博热搜topone。 各界人士,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学术界,抄袭、查重、腐败等字眼屡屡被提及。 有过“黑历史”的各界“叫兽”人人自危,在一场群众互相监督举报的“清查行动”之中,还真有不少牛鬼蛇神落马。 舆论持续发酵。 直到2月12日,大多数研究生和博士生年假的第一天,有人匿名在校园网站上,发布了一条帖子。 【@肖大侠:谢邀,利益相关。本人为15级药院毕业生。】 【@肖大侠:[图片][图片][图片]】 【@肖大侠:以上论文均摘自万方数据库。其中,三篇论文的发表日期间隔不到15天,[图片]。】 【@肖大侠:论文中一共涉及17个月的实验数据,有七张局部点图经过对比,出现“复制、粘贴、旋转”等ps操作现象。】 【@肖大侠:目前,供职于斯坦福大学的bik博士已经发声,表示对上述数据存疑……】 …… 经过一周的舆论发酵,以及s大众多吃瓜群众的不懈努力,终于,在一周后,引爆了整个论坛!! 在这个格外敏感的时刻,任何一点与“学术污点”沾边的事情,都像是牵动了大家敏感的神经,会被无限放大。 江司南匆匆和景予安打了声招呼,叫了辆出租车,直接赶回了s大。 当他气喘吁吁地跑进办公室时,洪军、葛郁菁、丁盛林三人,已经久候多时了。 屋子里气氛凝重。 洪军陷在自己的老板椅里,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跃的字符,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葛郁菁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不停地用笔圈圈画画。 丁盛林的手机震个不停,他一条一条地回着微信消息,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江司南敲门进来,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同时看过来。 洪军连招呼都没打,直接皱眉切入正题,“小江,我们今天把你叫过来,是为了……” 葛郁菁脾气更爆,柳眉倒竖,直接开火。 “王景和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四年前到底背着我们干了些什么?!” 江司南默不作声地坐到会客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洪军。 那一眼,很平静。 像是他们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又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这副样子,葛郁菁都快被他急死了。 “说话啊??” “这个学生怎么……” “郁菁,稍安勿躁。” 洪军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间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以往,只要一提到“王景和”和“四年前”,这只小兔崽子就像是被人戳了痛脚,抢了逆鳞,脸色大变当场翻脸的事情没少干。 可如今…… 他这反应,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 洪军的第一反应,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他又隐隐感觉到似乎不太像。 不过他不敢在这件事上下赌注,只能先拉住了葛郁菁,免得两人起冲突。 丁盛林实在招架不住手机里各种电话和短信轰炸了,索性关了机,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他是个鼻直口阔的样貌,头发略略有些长,像是很久没有正经修剪过的样子。但他的发型却很正经,用发胶梳得整整齐齐。西装扣子解了两颗,领子一边竖一边塌,最惊人的是那标志性的啤酒肚,如同在衣服底下塞了一个熟透了的大西瓜,不难想象,对里头的衬衫扣子来说,这是怎样一种夸张的负荷。 他扔掉了手机,顿觉世界清静了。拍了拍自己标志性的啤酒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老洪,现在情况怎么样?” 洪军合上笔记本,摇了摇头。 “pubpeer已经做了撤稿决定,大头(杨明先)已经被省教育厅约谈了,现在还没回来。” 葛郁菁:“老洪,现在不是管大头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那些数据……” “我知道,我知道,你等我缓缓。” 洪军压了压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他从下午到现在,滴水未进,刚刚强打着精神回完最后一份邮件,这会儿骤然神经松懈下来,精神已经快撑不住了。 连着两次被人掐断,葛郁菁急出了一头大汗。 丁盛林见状,连忙打圆场:“老洪,郁菁,你们先别急。” “小江都来了,大家今晚有得是时间,一起坐下来好好聊聊。” “小江,你说是不是?” 闻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江司南,缓缓睁大了眼睛,眼神熠熠。 见惯了平日里他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样子,葛郁菁一时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正经还懵了一懵。 不过下一秒,她又差点没忍住,想把手里的文件砸到他脑门儿上。 江司南:“如果,你们是想问四年前的‘蓝藻计划’……” “那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无可奉告。” 第二百一十二章 换汤不换药 办公室霎时落针可闻。 江司南插在口袋里的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而不自知。 但他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荒芜得宛如一块失去了肥力的沙漠,看不见一丁点儿生动的色彩。 面对着三巨佬的气势压迫,挺了挺腰杆,居然丝毫不落下风。 葛郁菁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胸膛起伏不定:“江司南,你……” “我麻烦你搞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现在是你任性的时候吗??” 她从手里的文件里抽了一张纸出来,拍到他面前案几上,“你看看!” “你自己看!!” 江司南没有伸手拿文件,而是平淡地、甚至有些冷漠地看向了她的眼睛。 “葛老师。” “我说了,无可奉告。” 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葛郁菁七窍生烟。 丁盛林见状,暗道一声不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在两人之间。 别看他体型壮硕,动作却灵活,伸手往两人之间一横,笑眯眯地打着圆场,“郁菁,小江,大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各退一步啊。” “小江,人家毕竟是老师,还不快和葛老师道歉!” 江司南默默低下头,不说话。 就当没听见。 丁盛林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洪军看着这快要在他办公室里打起来的三个人,也坐不住了。 “小江,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就我们三个,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江司南默了默,原地叹了一口气,“总之,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我若不说,我们学院不过是出了一个学术不端的毒瘤。” “可我若说了,那从他手底下毕业的那些师兄师姐们,前程就全毁了。” 闻言,洪军和丁盛林都愣在了原地。 只有葛郁菁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你说啊!” “什么叫若是说了,师兄师姐们的前程就全毁了!!” “我和老洪老丁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们分得清轻重的!” “那些也是我们曾经的学生啊!!” “我们怎么会害他们呢?!” “孰轻孰重,我们当然分得清的啊!!” 江司南说完那句话后,又恢复原先那副低垂着头的样子,没有再说话。 葛郁菁刚刚平息下去些许的怒火又被吊了起来。 “小子,你这是存心要吊我们胃口是不是?” “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当事人毕业的毕业,留学的留学,你以为轮得到你……” 身后,洪军与丁盛林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丁盛林拦下了葛郁菁即将戳到江司南脑门上的手,“郁菁,郁菁,消消气,消消气。” “我们不跟这刺头一般见识,我陪你出去透透气啊。” 说着,手上使了些力气,把人推出了办公室大门。 葛郁菁还在气头上,“老丁,你别拦着我。” “我教书这么多年了,还真第一次见这样的刺头……” “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一下……” …… “砰”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洪军走下位置,走到会客沙发上,挑了个与他并排的位置,扶着膝盖坐下。 他压了压上涌的心火,放缓了语调。 “小兔崽子,现在就你我两个人。” “你信不过郁菁,难道还信不过我?” 江司南有些警惕地看了大门底下的门缝一眼。 确定了那里没有人的影子,没有人趴在门背后偷听。 洪军识趣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兜,“扑扑”两声暗响,表明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江司南收回视线,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但他仍是没有接话,而是挑了个别的话题。 “老洪,现在情况怎么样?” 洪军叹了一口气,“实话实说,形势从来没有这么严峻过。” “他这两年里,一直是大头面前的红人,手里握着的都是跨院的国家级项目。” “这种项目,随便发点什么文章,影响因子都可以轻轻松松破15。” “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江司南不屑地轻哼一声,“谁让你非要推举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出去?” “你明明早就知道他品行不端,你这不是明摆着给自己埋雷吗?” 洪军神色黯了黯,“你懂什么。” “生科院那里有项目要牵头,点名要他去,我有什么办法?” “大头捧着,什么省先进,国家先进的,都优先轮着来。” “就算我有心挑个能成事儿的,资历压不过他,到最后不还是难以成事儿?” 江司南眼底掠过一道摄人心魄的寒芒,“老洪,我说实话,你真的是太好说话了。” “大头归大头,药院可是你地盘。” “你难道就能容忍他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洪军苦笑:“那我还能怎么着?” “他比我小十二岁,整整一轮。” “在大头眼里,我这个即将退休退二线的,哪里有他值钱?” 江司南:“那你不会养点心腹吗?” “葛老师,丁老师,实在不行,挑个年轻点儿的,祁东阳祁老师。这些老师,哪个不比他做人正气一点??” 洪军翕开嘴,“小兔崽子,你别这会儿搁我这装傻。” “就这几个上去,有哪个是他对手?” “不说别的,四年前的事儿,我不就被他摆了一道儿吗?” 江司南认命般跌回了沙发上,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老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大头既然捧他,那就势必要承受他反噬的代价。” “你来问我四年前的事情,若是你答应不追究,真相我是可以告诉你。” “但是,这有什么用吗?” “现在论坛上,他ps修图、抄袭、学术造假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我这点黑料,只不过是在这舆论的风口上再添一把火罢了。” 洪军摇头,“目前来看,ps修图的那几篇,都是他学生动的笔,他挂名通讯作者罢了。” “充其量也就是个失察之过。” “只不过掐着这个点爆出来,大家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教育部那几个领导虽说大怒,要求彻查。” “但是学术上的这些个事情,他们哪里懂啊?” “真的最后要彻查,还不是落在我们几个头上?” “充其量让上海或者是北京的高校协助,做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分析报告罢了。” “都是兄弟单位,手上都有自己的项目,谁会有这么多时间来审他的数据和论文?” “只要不闹出圈闹到国外去,大家还不是对外一致口径?然后关起门来自家算自家的账?” 第二百一十三章 心态和尚 案几上,葛郁菁一巴掌拍上去的文件,被空调的热气卷着,卷页翘了一翘。 洪军一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边留意着江司南的反应。 他面上还是八风不动的淡漠神情,丝毫不为所动,只眼底里明明白白地写满了嘲弄。两手插在口袋里,鼓作一团,若不是洪军鼻梁上架了副眼镜,灯光下眼神还算过得去,几乎要错过了他露出的一截手腕上,虬露的青筋。 ——至少他心底里,肯定没有面上看着那么稳。 洪军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煽风点火。 “圈子里的事情,这些年来来回回也不在少数。” “最主要的,不还是看大头的想法?” “大头要是想保,那就算路子绕得远了些,总还是能找到办法的。” “何况,他这图片ps造假的事情,完全是可以推给学生的。” “至于别的……抄袭,他自个儿抄自个儿的,又或者私底下联系一下那个作者,发个什么联合声明,大家合作关系,一个项目里出来的。” “到时候大头抽个时间,把之前项目的名单改一改,档案一拍,这事儿也就圆得差不多了。” 洪军心底里阴恻恻地“嘿嘿”了两声。 你不是和他不对付么? 你不是记恨着么? 我偏要说得轻描淡写的,不痛不痒的,落在他身上没什么所谓的。 我看你小子沉不沉得住气。 他话音刚落,江司南就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老洪,既然如此,你在这里着急上火个什么劲儿?” 洪军一噎。 “小兔崽子,你这是存心给我找不痛快吧?” “外面的公关和风评是一回事,里头咱关起门来,那又是另一码事。” 江司南“啧啧”叹了两声:“这圈子,是腐败到根上去咯。” 洪军面上,满满的都是不以为然。 “这有什么?” “古有地主,今有财阀,现在再多两个‘学阀’,是什么稀罕事儿吗?” “人嘛,到哪里学不会这些个权谋手段。” “要论私心,谁又敢说,院里那几个一身正气的,一定能比他们好?” 江司南默然。 这小子今天委实沉得住气啊。 洪军摸了摸下巴。 我都讲成这样了,他居然还没生出点什么“我得爆点猛料加把火送他万劫不复”的想法来?? 难道是最近和小女朋友待久了,吃不上荤,整个人心态也变和尚了? 见他不语,洪军只能继续找话题。 “何况,这事儿我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江司南皱眉:“怎么着?还有隐情?” 洪军拿起案几上的文件,你自己看看吧。 江司南接过来,简单扫了两眼,没看明白。 “你给我看这个干嘛?” 洪军的手指在沙发上节奏明快地弹着小曲儿,闻言,微微一笑。 “你就没看出点什么门道?” 江司南又瞅了一眼,“这不就是我们院项目的计划清单吗?” “你办公室里,几斤都能翻得出来吧?” 洪军顿了顿,“这不是项目清单。” “这是现在暂停的项目清单。” 江司南:??? 他深感意外地扬了扬眉,“这么多?” “难不成,上头的意思是……连坐?” 洪军慢慢悠悠地甩出一把感情牌。 “不然呢?” “你以为郁菁为什么这么着急上火?” “她手下几乎所有的毕业生,都被牵连其中。” “现在是二月份,还有四个月他们就要毕业了。” “这会儿正是毕业设计的关键时刻。” “如果项目现在停下,等那些什么调查啊流程的走完,最快也要到四月初,项目才能继续下去。” “到时候,这些毕业关口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延毕。” 江司南沉默了。 手上的纸,沉似千斤。 洪军又叹:“你也知道,以后用人单位查履历,延毕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那前程……” “何况,还是因为被卷到这种‘学术不端’的事情里,导致的延毕。” “一件事就足以毁了一个孩子的前程,何况这两件事凑在了一起?” “你想想,她那个性子……唉……” 江司南垂眸:“所以,她想到的办法,就是用以前做过的项目,来做毕业设计?” “那为什么又偏偏看中四年前那个?” “烂尾的项目,这些年应该不少吧?” 洪军摇头。 “这正是我觉着蹊跷的地方。” “我们院的主流研究方向你也知道,我管神经生物,郁菁做生化,老丁管信息学。” “生化这种东西,项目又多又杂,而且,大部分都是与生科院、医学院合作的项目。” “项目都不难,但是零零碎碎的事情最多,也最适合给研究生练手,做毕业设计。” “王景和分管跨院的项目,这一次,一开始爆出来的学术不端,首先并不是在他身上。而是他的一个学生。” “叫张文杰。” 江司南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我查抗体的时候,当时就有一种预感……” “老王一世英名,估计全得毁这学生手上。” 洪军也笑了,“咳咳……不管怎么说,老王这人,对自个儿学生还是……挺不错的。” “这不,小张一个项目没做好,立马给他换一个地方。” “换项目不说,发文章还带他名字。” “啧啧……不然,他们哪扒得出这么多东西?” 江司南:…… 这反讽的手法挺到位的。 这货怕不是一个项目没做完,就被同组的人赶出来了吧? 然后偏偏老王还特别吃这绿茶的这一套,人家再包装一下,把自己哭成一个受害者,文章就到手了? 最起码,一作不行,n作也行。 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啊。 江司南挑了挑眉,“既然是他学生干的事儿,那怎么又和他本人扯上关系了?” “吼哟,你问到点子上了。” “这个张文杰也是争气啊。” “来着不过短短一年半,老王手底下项目转了一圈儿,一个也没落下。” 江司南:…… 好家伙,这货人缘是有多差? 一个项目组都不想要他? 我当年全网被嘲,也没这待遇啊? “他这么换来换去,实验也做不完,却能混文章,这不是把老王手底下项目组的学生,全给得罪了嘛。” “有俩二世祖看他不顺眼,准备扒一扒他的黑料,给他点颜色看看。”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猛料。” “来我们院发的那篇文章,是抄袭的。” “这下可捅篓子了。” “再加上社会上现在,本来就对‘学术不端’案格外关注,信息机院的两个刺头愤青听说这件事以后,扒了他从进大学开始的所有论文,还自主研发了一款‘查重’神器……据老丁说,那是他们信息院两个小子牵的头,和隔壁软院,还有我们神经项目的一个博后,一起开发合作的一款‘ai’。” “我是老了……计算机这方面我也不懂。” “我只知道,那个软件可以对图片进行查重。好像是通过分析它的数位点……” “总之,修图的事情,就是这么被扒出来的。” 江司南唇角勾了勾,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师弟师妹,真的是了不起啊。” 洪军也感叹:“可不是。” “后来我才知道,这小子压根儿没什么本事,实验又做不好。” “但是项目到时间了,怎么办呢?” “只好用ps伪造实验数据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学生的立场 江司南轻笑了一声。 “他的斤两,我听我家小汤圆儿讲过。” “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洪军“啧啧”两声,也不知道是在叹他自不量力在自己面前撒狗粮,还是在叹张文杰。 “老王手底下的项目组,这次可被他坑瓷实了。” “等到事情曝光,项目组里其他人才知道,原来他之前交上来的实验数据,大部分都是造假的。” “那几个学生扒起来,扒的都是文章。” “文章上也不会写,这个实验图是来自哪个学生的。” “但这些项目,却实实在在的,都是老王的项目,论文也全写着他的名字。” “所以查到最后,人家就觉得,这肯定是老王的问题。” “这口大黑锅扣下来,他想跑也跑不掉。” 江司南摸了摸下巴,“那这事儿整的,葛老师怕不是被坑惨了?” “老王和郁菁在很多项目上都有合作,尤其是毕业生的项目,这次几乎全军覆没。” “上头现在非常重视这个事情,涉及到学术问题,有错杀没放过。” “有嫌疑的项目全停了,资料全部打包整理好,等待审核和处理结果。” “但我们能等,毕业生怎么等?” “现在这个时间点儿,你让他们再重新开始搞一个项目,根本不现实。” “所以,就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以前研究过的,没有中招的项目,先拿过来,给他们做一个毕业设计。” “原来如此。” 江司南手里还抓着那张表格,闭上眼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捋干净了。 洪军往他的方向靠了靠,“我知道,那时候你和他确实是闹得很不愉快。” “我也知道,这个项目里面,肯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当年这个项目干得好好的,评上了职称就立马转了方向。” “但是现在,这么多毕业生等着救急呢。” “你能不能给我漏个底??” 在他殷切的目光下,江司南依旧坚定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和葛老师是这个立场,那我的答案依旧只有四个字。” “无可奉告。”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 洪军是彻底没辙了。 “小兔崽子,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出实情?” “‘蓝藻计划’郁菁后续也有学生做,但是始终都没有突破口。” “四年前的实验结果,实在是太惊艳了。” “直到现在,我们都无法造出排异反应如此之低的抗体。” “我自己也试过了,不管我用什么办法,都无法重现那次实验的结果。” “所以……无论是材料还是操作,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对不对?” 洪军睁大了眼睛,近距离看着他。 江司南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里密布着的血丝。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几乎是以恳求式的语气在与他讲话。 江司南有些不忍,却还是把视线别向他处,“如果你是想要技术层面的东西,那直接问王景和不就好了?” “四年前,我还是个本科都没有毕业的学生,怎么能和他相提并论?” 洪军苦笑:“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我哪次问他,他不是笑眯眯地把皮球踢回来,再要不然就是推说‘运气、运气’。” “何况,这往大了说,是窥探他的研究机密。” “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透露给我们?” 江司南的视线瞄着一处,没有焦点,“那你这会儿来问我这个,难道不是在怂恿我泄漏机密?” 洪军深吸了一口气,“你要是不愿意说这个,我绝不勉强你。” “但有一件蹊跷事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理由。” “毕业生的问题,绝对不止郁菁一个人有,老王也有。” “而且,郁菁再不济,还有和老丁的联合项目。” “老王是真的全军覆没。” “他为什么宁肯放着自己今年带出的毕业生为零蛋,也不肯把一个明明大有前景的项目拿出来。”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江司南撇撇嘴,“兴许……人家是觉得自己清者自清,这事儿用不着到四月,就能尘埃落定,对他的毕业生没什么影响呢?” 洪军无语:“这话儿讲出来,你自个儿信不信?” “不管你信不信,只要你们还站在这个立场上,我就肯定咬死了不会松口。” “老洪,别白费力气了。” 洪军急道:“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们,稍稍透露一些他不想继续的理由也成啊。” “要是他遇到了什么问题,我去想办法解决,我来劝他,和你没关系,这总可以了吧?” 江司南终于憋不住了。 他仰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洪。” “我讲的是,只要你们还站在这个立场上。” 他把“立场”二字,咬得格外沉重。 洪军纳闷:“你指什么立场?” “学生的立场。” 这下子洪军就更懵了,“这……我这把年纪,这个位置,站学生的立场,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站学生,你想让我站谁?” “还是你觉得,四年前我对你的事情处理不公,没有站你的立场,你现在心里头还在记恨着我?” 江司南摇头,“不是。” “四年前,就你的立场而言,我也不能说我做得能比你更好。” “就因为我知道,你和葛老师都是誓死维护学生的人,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们。” …… 葛郁菁和丁盛林听到这里,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丁盛林走前,把自己的蓝牙耳机扔在了洪军办公室的沙发缝里,并且拨通了葛郁菁的电话。 此时此刻,两个人在走廊上,葛郁菁把扩音器开到了最大,才勉勉强强听清楚了两人的谈话。 葛郁菁的声音夹枪带棒:“老丁,你说,这小子怎么这么邪乎?” “你听听,我们站学生那头,他还不乐意了?” 丁盛林搓了搓自己阔下巴上的胡茬,也是摸不准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确实邪门儿。” “我原来以为,四年前的事情,是老王贪了他的科研经费,给他小鞋穿,所以才让这小子记了仇。” “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葛郁菁皱眉,“四年前那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 丁盛林微讶,“你不知道?” 葛郁菁比他更惊讶,“啊?我应该知道吗??” 丁盛林:“学生那头的事情,不一直都是你管的吗??” 葛郁菁一脸无语:“我研究生和博士生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哪有空管本科的教学安排?对了,四年前……本科教学工作是谁负责来着?” 丁盛林两撇内八的眉毛挤作一团,“嘶……我想想啊……我记得,四年前的本科教学……好像就是王景和管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 得,这叫什么,大水冲了龙王庙? 自己人钓鱼执法?? 丁盛林继续搓下巴,“郁菁,你还记得,当时那个项目里,有哪些研究生和博士生?” 葛郁菁皱眉:“除了里头这小子,应该都毕业了……当年的科研小组,本来办得规模就不大。” “一般配置是四个人,他那组好像一个博士,两个硕士,一个本科生。” 丁盛林打断了一下,“等会儿,怎么研究生比大四的学生还多?” “噢,那个啊,其实是因为,那时候不像现在,按博士硕士的比例来,那时候是根据大家的科研方向来定的。” “把同一个课题的学生拉起来,组个小组。” “有的组博士硕士多,有的组本科生多。” “那时候国内‘科研小组’的概念还只是刚刚被引进,各项制度、细则都不完善。” “‘蓝藻计划’最初立项的时候,我看过老王的开题报告。” “似乎是把基因导入到一种嗜脂蓝藻细胞里,然后利用蓝藻这自身特殊的性质,还有光合作用的能力,批量产抗体。” 丁盛林内八眉松了松,“生物医药工程技术?听上去前景不错啊。” “怎么现在他没在做这个?” 葛郁菁摊了摊手,“这不是诺奖的魅力更大嘛。” “15年诺奖是神经生物学,刚好大头也有意向让老洪做这个。” “他不是一向在大头面前啃得紧嘛。” “这风向标的事儿,怎么能不尽快把握住?” 丁盛林无声地、了然地眯了一个笑。 “老洪也真是的,这些年我看他是越来越没锐气了。” “要早二十年,这种人,他鼻孔能怼人家脸上去。” 葛郁菁也无声地弯了一个笑。 丁盛林指了指没再传来声音的手机,“那现在怎么着?人家毕业的毕业,守口如瓶的守口如瓶,追风向标的追风向标,这小兔崽子又不肯就范。” “我说,郁菁啊,你手里头这么多项目,真就一个都拿不出来了?” 葛郁菁苦笑:“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手底下的学生,你觉得哪个会乐意?” “都是毕业设计,独立一作和并列一作的含金量,那能是一码事儿?” “谁项目干得好好的,平白无故插一个人进来,只干三个月,还要分个一作给他?” “我可友情提醒一句,二作是毕不了业的。” 丁盛林皱眉,“那新项目呢?” “给他们单独开个简单一点的新项目,也不行?” 葛郁菁摇头,“我都考虑过了。” “一来,如果我要开项,审核一系列流程下来,少则两个星期,多则一个月。” “毕业生这会儿的时间,价比黄金,再浪费两个星期,不行。” “二来,我也想过了,如果要是开个难一点的项目,文章是好看了,但是失败率也高。三个月他们能不能搞完还是另说。” “要是开得简单,影响因子不过关,那还是毕不了业。” “何况我这边的项目,和老王虽说大方向大差不差,都走生化,但是细节上,我偏机制,他偏产物。” “真要把他的研究生放到我这里,那些小兔崽子们基本等于要从头开始。” “考虑来考虑去,还是做他手里的‘断头项目’最合适。” 丁盛林撇了撇嘴,“郁菁啊,我看你还是心太软。” “老王整了这档子事儿出来,也就你和老洪,这么替他兜着,还给他想主意。” “要换了别人,恨不得及早脱身,少蹚这趟浑水。” 葛郁菁摇头,“老丁,话不能这么说。” “老王这事儿,他这口大锅也是扣得冤枉。说到底,也不能全怪他。” “就算这事儿不是那个张文杰干的,是他干的,那他手底下的学生又何其无辜?” “难道就因为一时不慎,跟了这种导师,后半辈子都得毁掉?” “再说了,我们药院,真正说得上算是扛事儿的,也就我们三个。” “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同气连枝那是必须的。” “不然,损的是药院的面子,s大的面子。” “人家外人可不会管老洪和老王是什么关系,他个人人品怎么样。他现在出了事儿,人家只会说,这是s大药院的教授。” “说到底,出了事儿,大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丁盛林叹气:“你说的对,是我想叉了。” 他两手托着脸,十指的指缝里挤出来几团饱满的肉块,小眼睛眯缝着,内八眉上蹿下跳不得要领,“那现在怎么办啊……”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吃定了我们……打算好好磨一磨我们的耐心,跟我们讲条件?” 葛郁菁“嗤”一声,“那倒是不会。” “但也别指望他轻易松口就是了。” “我带过他几节课,那就是头倔驴,看不懂什么人情上的道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叛逆期,还是觉得和我作对挺好玩的。” “总之,就喜欢和我唱反调。” “我都不知道,老洪为什么还对他赞赏有加。” 丁盛林挑眉,“赞赏有加?” “对啊……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行吧,我承认,这小兔崽子基础确实不错,我也确实好久没见过实操能像他这么熟练的了。” “据说腹腔镜显微操作手术在院里是这个水平。” 葛郁菁冲丁盛林比了比大拇指。 “他要是到外科去,肯定是一把好手。” “但是……若是这性子不改,他迟早把人都得罪光,将来也注定走不长远。” “比起这个,我还是更看好小魏。” 这回轮到丁盛林惊讶了。 “你的意思是……老洪有意向,让他和小魏,竞争他院长的位置?” 第二百一十六章 美人计or叫家长 葛郁菁看着他这么惊讶的反应,还有点懵,“怎么了……?”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老洪这人,向来任人唯贤,而且最是惜才。” “就他露的这么几手操作,天赋确实还说得上去,小聪明也有一点。” “没准老洪准备磨磨他的性子,好给小魏将来留个将才呢?” 丁盛林摇头,面色沉下来,“那你就把这老狐狸想太简单了。” “这么多年来,这老狐狸看人,几时看错过?” “只不过坐在那位置上,很多事情有时候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s大药院,在他手里,从全国排名第十二,到现在,稳居前五。” “老狐狸的眼光功不可没。” “这学生若只是单单有点才气,品性不行,老狐狸绝不肯如此垂青于他。” 这下子葛郁菁就更看不懂了,“那依你的意思,他身上,难道还有什么你我没有发现的潜质?” 丁盛林咧嘴,“谁知道呢。” “我一年最起码在外面飘七个月,自个儿学生都见不上几面,你还指望我对他了解多少?” “我只是相信老洪的眼光。” “我可不信他到了这把年纪,退休前几年,还真想当一回昏君,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葛郁菁嗤笑一声,“你这也想得太长远了吧?” “这小兔崽子才几岁?二十七?撑死了二十八九吧?” “这个年纪,就算他从娘胎里出来搞科研,研究生开始一年一篇顶刊加身,那资历也不够吧?” “我们院历史上,最年轻的院长是三十七岁。” “干了没两年就跳槽到j大去了,全球排名前五的药学院。” “你是觉得这小子是能和那变态相提并论,还是觉得老洪异想天开?” 丁盛林咂咂嘴,“我倒是觉得,是老洪谋篇布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他不是一直挂在嘴上么,眼光要长远,往前看。” “比起抬举这小子,我倒是觉得,老洪是想构建一套良性循环的人才培养班子,这样我们院才能长远地发展下去。” 葛郁菁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行了,我不管这小兔崽子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一个个地把你们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会儿他要是不把那项目的事儿吐出来,那他国家二级资料库的权限推荐,就别想从我这儿要了。” 丁盛林无奈一笑:“你还是这么小孩子脾气。” “那有什么?” “他都能梗着脖子僵在这里为难我们,为难那群毕业生,我还不能在这事儿上为难为难他了?” 丁盛林举手投降,“好好好。” “先不管你以后想怎么为难他,当务之急,是要想个法子,赶紧撬开他的嘴。” 听见这话,昔日里威风八面的“灭绝师太”,如扎了长钉的轮胎,彻底泄气了。 “唉……” “硬的软的都来了,我们和老洪双簧也唱完了,这小子软硬不吃,我们还能把他怎么着?蒸了还是煮了?” 丁盛林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转了转眼珠子,好好回想了一下刚刚偷听到的内容。 片刻后,他开口,“郁菁,你知不知道,刚刚他提到的……那个安安是谁?” 葛郁菁一头雾水,“什么安安?他提到过??” 丁盛林:…… “我听他那语气……‘我们家安安’,是不是他女朋友?” 葛郁菁秒懂,“你是想用美人计??” 丁盛林冲着她的手机努努嘴,“不然,你找个他项目组的学生问问看?” “说不定有突破呢?” “要是真像我想的那样……咱们把他女朋友搞定了,还怕他不肯就范??” …… 当景予安接到魏经天电话的时候,刚刚走在给自己买宵夜的路上。 “要见我?” “葛老师和丁院长?” “现在?” 景予安一脸懵比,“师兄,是我实验出了什么事儿吗?” 魏经天:“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们让我通知你去二楼的副院长办公室等他们,有事情要和你谈。” 景予安挂了电话,沉吟片刻,还是给江司南去了一条消息。 他兴许是在忙什么事情,没有回。 景予安找护士站要了纸笔,给睡熟了的林茵茵留了一张字条,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赶回s大。 当她赶到药院的副院长办公室时,敲开门,脑子一懵。 无他,两位被挂在橱窗里的,号称“药院三巨头”里头的两位,正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坐在办公室里,等候着她的到来。 景予安:…… 这个规格…… 我怕不是要被处分了吧? 当她看到,传说中的“灭绝师太”,顶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温言细语地让她坐下,并和颜悦色地递过来一个苹果,亲切且和蔼地问她吃不吃时,她脑子就更晕乎了。 景予安:??? 我应该相信这是梦还是……? 算了,就当是一场梦。 其他的…… 生活的担子不适合我……我还是个宝宝啊…… 她只觉得这沙发烫屁股。 烫得她坐立不安。 丁盛林瞧见了,连忙对着旁边笑得一脸僵硬的葛郁菁板起了脸,语气里甚至带了些训斥的意味:“郁菁,你当心吓着孩子。” 景予安:…… 不是,大佬,您有话好说…… 这要是在医院,我都要以为我得绝症了…… 灭绝师太闻言,那张笑僵了的脸终于支撑不住了。她把手里的苹果放到景予安面前的案几上,敛了敛脸上的表情,与丁盛林对视了一眼,直截了当地开口:“既然如此,景同学,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这次找你来,主要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景予安把跳出胸膛的心塞回胸口,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您说。” “我想请你帮忙,去江司南那里……套点话。” 景予安:??? 什么玩意儿??! 丁盛林一头黑线:…… 哪有这样讲话的?? 刚刚是谁嘲讽江司南不会讲话得罪人来着? 瞅瞅,这会儿自个儿干的那叫什么事儿…… 他起身,在事态还没有更糟糕之前,决定先发制人。 他捋了捋事情的前因后果,尽可能地几句话把事情简短地讲明白。 景予安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在内心暗暗吐槽: 这货摆明了是闯祸了吧?? 闯祸了吧?? 那她现在…… 算不算是…… 被叫家长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芜涯 江司南找了个借口,从洪军办公室里溜了出来。 他没回宿舍,而是一个人把自己关进了五楼的小实验室里。 小实验室的窗户很小,南侧的气窗只能开出一条小缝,关了灯,任由外头星星点点的灯光漏进来,打在黑色的台面上,反射出一圈莹莹光弧。 江司南坐在一张皮面转椅上,就盯着那条窗户缝,眼睛一眨不眨。 实验室里很安静,排风扇呼啦啦的吹,冰箱冷机的嗡嗡声,石英表指针拨动夸夸声,偶尔老鼠在笼子里窜一窜,毛皮摩擦过细碎垫料的屑屑轻响…… 夜色之下,声音是如此丰富多彩。 他的世界里,却寂静荒芜,如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 他就这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直到…… 他听到了敲门声。 “南,你在里面吗?” 他的眼神还处在朦胧之中,骤然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他唇角勾了勾。 她这会儿在医院呢。 怎么可能来这里呢。 手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机,锁屏上是她的照片,还有一条她的微信消息。 【师兄让我回学校一趟,说是丁院长和葛老师有事情要找我。】 江司南懵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了是什么情况。 好家伙。 这群老家伙…… 这算什么? 倚老卖老? 为老不尊?? 美人计都用出来了?? 敲门声没有再响。 江司南以为她没听到他的反应,去别处找了。 他就恢复了原来的姿势,继续当一个“黑夜里的木头人”。 十分钟后,门禁传来一声“滴”的轻响。 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响起。 “我进来咯?” 景予安推门而入。 实验室里漆黑一片,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冰凉的夜风。走廊的光只在门口圈出了一小片地方,从她的角度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交叠着的双腿,以及微微沾了些泥尘的运动鞋。 他今天本来因着假期,穿得很是随意。 一件短羽绒外套,牛仔裤也很薄。 对于一年四季呆在空调间里的科研狗来说,绰绰有余。 可今天,他却没有开空调。 许是无心? 还是有意? 或者……只是单纯地忘记了? 景予安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有十分努力地,顺着以前熟悉的记忆,在这熟悉的场景里,十分努力地看向他眼睛的方向。 但习惯了光的眼睛,骤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本来打算往前迈的步子,顿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两人之间,似隔着一段苍茫的夜色,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恍如一片无涯荒原。 她心底里苦笑了一声。 套话什么的…… 果然还是…… 做不到啊。 江司南看着她的身影逆光而来,眼睛习惯性地眯了眯。 走廊的灯是很亮的,白色的墙面有专人定期翻新,见不到丝毫老旧或是脏乱的影子。 光是最诚实的艺术大师,贴着她身体的曲线,将每一个细节都精心工笔勾勒。 他能看到她鬓角碎发里穿过来的细碎光影,像夏日里揉碎在梧桐树底下的一地碎金。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总让人联想起长日里,那些简单又单纯的美好景象。 他的心湖拂起一层涟漪。 emmm…… 如果她来当说客的话…… 他确实没把握,还能保证守口如瓶。 他起身,这动作似乎惊醒了她,她伸手,摸向门口的电灯开关。 他脑子里不知怎的,骤然生出了一股不想让她开灯的冲动。 身体比思维先行,在她摸到开关的前一刻,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错愕的眼神之下,他拉着她,往怀里一带,左手顺手带上了门。 等景予安再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钳住了双手,咚在了门上。 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 只有他的呼吸、熟悉的气味,一点一点地,将她包围。 她的心脏,不可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与她相反的是,江司南的眼睛早已习惯了黑暗。 将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却忽而有些开心,有些想笑。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沉下心思,一本正经地说服自己…… 她是她。 鲜活灵动的她。 不是谁的说客,不是伪装着给谁看的,按谁的意愿活着的…… 她。 只是单纯地,在他怀里的,他的小汤圆儿。 吻细细碎碎地落了下来,发尖,眉毛,顺着鼻梁,鼻尖,最后…… 夜色之下,声音是如此丰富多彩。 可他们两人,却只能听得到彼此,乱了节奏的呼吸和心跳。 景予安的脑子里,彻底捣成了一锅糨糊。 看着她这副天然呆的样子,江司南不退反进,凑到她耳朵边上,特地挑了道低哑的声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恶趣味,明知故问:“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景予安懵懵地应了一句:“啊……没……呃……”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咳。” “才分开几个小时,就这么想我啊?” “哇,才没有那种事情!!” “哦?”,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医院里陪你闺蜜,反倒是跑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来……难道,你不是来我这儿……投怀送抱的?” 景予安有由羞转恼的倾向。 但这个羞耻的姿势…… 并不利于大家心平气和地友好交流。 她想伸手推开他。 发现,他手上早就已经松了力度,一挣就开了。 这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倏然顿住了。 她换了副埋怨的口气,别过头,不看他的眼睛,“还不是因为你不回我微信消息……我是担心你,别回学校的路上出什么事儿了。” 江司南十分没有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景予安:…… 啊喂!! 我、我是不想提你的伤心事让你难过好不好!!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恶劣!! 还反过来取笑我!! 我不要理他了!! 他抓着她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口气里,却添了几分难得的正经,“小汤圆儿。” “干嘛。” 某人双手抱臂,转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温润的声线,混合着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承认的无奈,穿过这一卷深沉的夜色,如一根细软的羽毛,轻轻地,在她的心口挠了挠。 “我说你啊。”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朝着我任性呢?”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夜色 窗户缝里漏下来一泓月光,刚好够她看清楚他眼底的,闪动着的期待的光。 这眼神让她的心跳得厉害。 景予安有些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反问道: “呃……我不朝你任性,难道不好吗?” 他没有听见他想要的答案。 但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垂眸敛去他内心的想法,而是借着这渐深的夜色,纵容着他心底里大胆的想法。 夜色本就是给人掩饰用的。 有人掩饰身份,干着偷鸡摸狗的勾当。 有人掩饰真心,做着同床异梦的算计。 也有人把它当作是掩耳盗铃时的那双手,不为瞒住别人,只为自己掩饰—— 假装她,看不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好,也不好。” “你不要讲得这么深奥嘛,我们又不是在讨论哲……” “小汤圆儿。”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景予安下意识地张了张口,在“什么”脱口而出之前,堪堪收住了话头。 她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血管里的血液成了一列绕着地球永无止境穿梭前行的高铁,燃尽了她胸腔里的所有氧气做动力。 她这才意识到,她在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情况下,屏住了呼吸。 ——只为等待他的答案。 他的眼睛很亮,夜色里依然足够耀眼,一路燎原灼到她的心底。 她的视线避了避,落到他的唇瓣上,反倒是清清楚楚地,读出了他的唇语。 “我喜欢你。” “喜欢你的……理直气壮。” 话刚出口,她便觉得,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氧气告急,五感被抽离,脑子却格外清晰。 它飞速地运转,时光倒卷,一幕一幕,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重新出现在耳畔。 “我喜欢这种理直气壮的语气,小汤圆儿。” 彼时,会议室里的灯火,映得他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纤毫毕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杏眼含笑,里头满是细碎的、温柔的、虔诚的、惊艳的光。 一身西装,温华尔雅。 身上总流露出一种难言的贵气,每每与人相交,总让人在心里面生出一种,他天生就该如此耀眼的理所应当之感。 是了。 他本就该是这样的。 从她见他第一面时,就应该是这样的。 少年执剑,满堂花醉,霜寒十四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躲在晦暗的夜色身后,以一种近乎恳求式地方式,求证他在她心里的分量。 她想通了这些,便觉得挤压在她胸口的低气压,尽皆消散了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借着这凉浸浸的空气,将脑海里的思绪逐一平复。 只留下了一个坚定的声音。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江司南没有任何犹豫地脱口而出。 “什么?” 真到了这紧要关头,景予安才终于明白了,那时他在s大最高的天台上,为什么会如此地…… 不坦率。 因为他和她,本来就是一样的人啊。 “嘛……我这人贪心得要命。” “我觉得你对他们凶得很,却独独对我好言好语,温柔相待。” “我就想,这温柔定然值钱得很。” “这么宝贝的东西,我自然不肯便宜了别人去。” “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某人已先一步,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他像是带着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急切地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她心甘情愿敞开心扉告诉他的答案。 一个让他的心彻底放回胸腔里不再上蹿下跳忐忑不安的答案。 …… 景予安:“当时?浪漫?不存在的好吗!” 景予安:“我满脑子都是‘不知道这个家伙能不能听懂’‘不知道他情商还有没有得救’‘不知道他……’” 江某人内心os:不用想了,我现在就带你实地回味一下。 …… 两人脸上的烧都褪得差不多了。 一系列开灯开空调的流程走完。 江司南看着面前坐成了小学生的自家小朋友,唇角微勾,声线里是掩饰不住的愉悦:“说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景予安(对手指):“呃……” “我有给你发微信消息啊,我觉得……你应该能猜到才对。” 江司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拉过她的手,含笑望着她,“安安,那些人怎么想,怎么看,怎么说,于我而言,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知道?” 景予安原地怔忪了片刻,“你问我?” “嗯。” “我问你就告诉我?” “嗯。” 景予安微微瞪大了眼睛,表示难以置信。 ——原来以为九死一生保不齐还要被吃干抹净的任务,居、居然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 顺利得简直让人……以为是在做梦。 “不是,江司南……” “嗯哼?我在呢。” “等会儿,这、这不是你的……难言之隐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告诉我了?” 江司南扬了扬眉,“难言之隐?” “你听谁说的?” 景予安:…… 难道我猜错了??! 尴尬…… “呃……那要不然,你为什么始终都不愿意告诉洪大佬?” “我实在想不明白……” 江司南顿了顿,又叹了一声,“这事儿……说来话长。” “不过,有件事我想先声明一下。” “对你而言,在我这里,没什么是你不能问的。” “没有什么问题,是你需要反复措辞,担心会不会伤害我的。” 江司南的语气笃定又沉稳,目光平视。 “安安,我相信你,永远不会抱有伤害我的念头,哪怕我惹你生气,让你不开心,你也不会选择用故意伤害的方式来回应。” 在他温柔的视线下,景予安笑着点头。 “嗯。” “我记得了。” 今晚的夜色确实好,没得能让两个人亲近起来。 江司南还在这感叹,“说实话,其实……” “就算你不问我,这件事我也想主动告诉你。” 景予安:??? “为什么??” 江司南轻笑,指了指她的心口,“因为,我想听听你这里的答案。” “我想知道,如果你是我,在四年前会不会做一个截然不同的选择……” “相比于与你分享……也许,我只是更期待,你能给我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更好,也更温柔的答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混子导师 四年前,九月一日。 那一年的南京很热,盛夏的热浪从八月一直延伸到九月里。 蝉鸣阵阵,一声比一声有力,瞧着一点没有入秋的迹象。 这天气,放到空调功率不是那么给力的大教室里,几百个人挤在一起,呼吸的热度和汗臭味,直熏得人昏昏欲睡。 江司南还没从暑假里日夜颠倒的作息里调整过来。 开学第一课,正是脑子迷糊的时候。 睡意朦胧间,只见一留着山羊胡子的长褂先生,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的圆框眼镜,细长的桃花眼儿一眯,偏偏手里拿了台与这副古板样貌相去甚远的新时代产物——ipad。 瞧着有些不伦不类。 江司南在心底里默默评价了一句。 他素来对某些老师“老旧的念头”嗤之以鼻,譬如上课总喜欢穿长衫,搞得好像非要如此,才能显摆出自己文化人的底蕴。 在他眼里,一般讲台上的老师只分两种——讲课时他想睡的,和他不想睡的。 他换了只胳膊枕在脑袋底下。 半眯着眼睛。 睡眼朦胧地瞧着讲台的方向。 怎么瞧,这都像是个“想睡的”。 老先生阔步走到讲台上,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先是捋了捋小胡子,周围环视了一圈,方才凑到讲台上的固定麦克风前,缓缓出声: “同学们好啊~” “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王景和。” “啊?你问我是哪个景,哪个和?” “那我说一下出处,你肯定就知道了。”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啧。 看上去,这就是个中规中矩的老古板。 江司南准备合眼,开启愉悦时刻。 底下有人传来笑声。 周宝骐悄悄咪咪地凑到江司南旁边,低声戳了一戳他胳膊,“南哥,这老师看着像上个世纪来的。” 江司南懒洋洋地应了一句:“是啊,不知道是不是又一个催眠的老夫子。” 周宝骐挠了挠头,“我看他上课拿个ipad,思想应该挺前卫的啊。” “何况……看这发际线,我估摸着应该大约三十四五……最多四十刚出头。” 楚岳赟向来是个话不多的,但总能第一时间能捕捉到有效信息的。 两人正胡七八糟地扯着,他已经从官网上翻到了王景和的个人简介。 手机上摆弄了两下,推到周宝骐面前,“隔壁免疫学系的,去年刚评上副高,今年才只有41岁。” 周宝骐一脸惊讶,“这么年轻的副高?” “研究什么的?” “发过什么论文??” “现在在跟哪个课题??” 楚岳赟被这些问题吵得脑壳痛,索性把手机扔给了他,“你自己看吧。” 他道了声谢,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起来。 江司南打了个哈欠,支着脑袋对楚岳赟开口:“宝马今天好像特别兴奋啊。” “往年见他,第一节课睡得比我还死,怎么今天精力这么旺盛?” 楚岳赟“嘿嘿”一笑:“这不是因为他毕设还没开始做嘛。” “谁让今年,老朱准备跟着洪院长出国交流……他老板一走,他不得另寻下家?” 江司南:…… 被抖了短处的周宝骐,把手机塞回他手里,开始抬杠。 “怎么地?” “有意见?” “有本事你和人家南哥比啊!” “人家两个专利握在手上的,说什么了吗?” 眼见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准备开掐。 江司南也来了兴致,睡意全消。 他坐在一旁,毫不掩饰自己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没想到,这次两人却难得没有掐起来。 周宝骐瞪了一分钟,败下阵来,偃旗息鼓。 他没什么精神地趴在桌子上,“南哥,你说,我还能不能毕业啊……” 江司南:“咳咳……反正就算你延毕,也不影响大家住一个宿舍。” “而且大家晚上撸串的时候,拿你本科的学生证,还能打六八折。” 周宝骐:…… 要是三人还在宿舍里,楚岳赟一定早已“嘎嘎”怪笑出声。 换在课堂里,他只能冲着周宝骐,投去几个他足以“心领神会”的眼神。 周宝骐一脸悲愤,脸上写满了“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悲愤了几秒钟,继续趴回桌上唉声叹气。 “朱老板九月七号的飞机,这一去,最早也得寒假才能回来。” “我这个学期要是再搞不出论文……下学期一边毕设一边实习……白天在药房里搬药,晚上还要熬夜看论文……你们想想看,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楚岳赟一拍他脑袋:“宝马,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呢?” “你想想,朱老板对你多好啊。” “哪次出去,不是带你星级酒店,温泉旅馆的?” “哪像我们,快捷酒店四个人两张床,晚上轮流猜拳看谁睡沙发。” 这话,不是内行听不出里头的酸味儿。 朱浩是药院有名的“混子本导”,号称干啥啥不行,待遇第一名。 科研上是一塌糊涂,一年也不会正儿八经地在实验室里呆几天。 哪怕手里带着即将毕业的本科生,好家伙,该出去逍遥还照样出去逍遥。 偏偏人又生了副三寸不烂之舌,又和企业的各个老板关系贼铁,嘴皮子一动一年就能拉来几千万赞助,洪军对他,也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他手底下的本科生,最能感受到的直接好处就是…… 发钱爽快。 一个月五千起步,七千日常,八千一万也有…… 要是搞出了什么科研成果,发了篇文章,朱某人大手一挥,五万,还奖手机。 只要文章写的是朱浩的名字。 这可能是全药院唯一一个,敢这么光明正大地从学生手里买论文的导师。 可能……也许,大概,这就是钞能力吧。 一心想搞科研出成果的学生,选导时多半不会选他这样的。 至于周宝骐家境如此优渥,为何还走这一条路…… 咳咳。 本科时代考试成绩太差,到最后只能沦落到被挑的地步。 偏偏这一届学生,家境好的家境好,心气儿高的心气儿高,到最后…… 只有他一个人沦落到了传说中的“混子”手里。 江司南调侃归调侃,兄弟的事情还是上了心的。 他心底里仔细盘算了一下,建议道:“我知道学校有一个‘科研小组’计划,不然,你趁着老朱去国外那会儿,报一个试试?” “这样,你毕设不就有材料了?” 第二百二十章 德才兼备,指路明灯 周宝骐踌躇满志地出了门。 脸色灰败地回了宿舍。 一进门,江司南还没来得及问他情况如何,他已经先哭丧着脸,一骨碌把事情全都倒了出来。 “南哥……” “我今天把药理的所有组都问了一圈儿。他们说,如果是短期,收人也要收一些有实验基础的……” “最起码腹腔镜、灌流、脑区切片,至少要有一个熟练掌握的。” “或者,干脆我直接在他们那里卖身,干一年。” “前三个月学操作,后面才能碰那些实验老鼠。” “我要是虎头蛇尾地干几个月,把实验操作学会了就走,还要文章,他们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别说文章了,压根儿就没有实验组要我!” 楚岳赟一手一个15kg的哑铃,汗如雨下。 闻言,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从柜子里翻出来三罐啤酒,凑到周宝骐身边,递了一罐过去,“吹一罐?” 周宝骐无声地接过来,环扣一拉,仰头一口气灌了个干净。 男人的安慰方式,就是如此的沉默,且有力。 相比于两人个顶个豪迈的灌酒姿势,江司南喝得就文雅多了。 咬着易拉罐的边,盯着桌面上的一摞英文文献,眼神放空,陷入沉思。时不时才会想起来抿上一小口。 半晌,他放下喝到了一半的啤酒罐,看向周宝骐,“宝马。”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跨专业。” “我们不做药理机制,做产物。” “只有免疫系的组化,你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学会。” “而且大肠杆菌质粒转导+基因工程,最快三个月就能搞一篇文章出来。” “也符合你的要求。” 周宝骐眼前一亮,但旋即又立马黯淡下来,“南哥,你说得轻巧。” “免疫学系,我们什么老师也不认识。” “也没有人脉。” “而且……我还是老朱的学生。” “院里面谁都知道他的学生是个什么水平……” “谁平白无故的,想沾这种烫手山芋?” 楚岳赟湿漉漉的手臂勾上了他的肩头,一口东北大碴子仿若天底下“有兄弟无难事儿”,“没事儿,宝马。” “大家兄弟一起想办法。” …… 景予安微笑,“没想到师兄还有这样的经历啊。” 江司南从她眼底里,探到了一股狐狸的味道,扬了扬眉,“你要是想听黑料,那我这儿可多得是。” “别说宝马的,老洪的都不少。” 景予安:…… 我没想到您老还有八卦的兴致。 她脑海里盘旋着几个念头,素来照片上甚有威仪的院长大人之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emmm…… 画面瞬间,有了味道。 江司南一瞧她这微妙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笑了笑,没有揭穿她,只是继续道: “那时候的科研小组还不是很正规。”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本科生进去的意义和价值在于……干活,也就是做一些操作比较简单,但是细节很繁琐的重复实验。” “所以对简历和资质的筛查要求极低。” “基本上,你只要搞定了带头的那个老师,就能收你进组。” “虽然本科生的流动性很大,但有一个好处。” “可以发文章。” 江司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一项成果出来,博士生可以发世界顶级期刊,底下的研究生发篇普通的sci,本科生或多或少都能捞到些汤水,发个国内核心,也就是中文期刊。” “每个人都能写文章,也就不会去竞争谁是一作,是共一还是什么。” “矛盾也相对少了很多。” “对于宝马来说,只要有一篇中文核心,就可以拿数据做毕设。这是最划算的事情了。” 景予安疑惑道:“真有这样的好事?” “我看我们组,这次前前后后折腾了半年,也就正儿八经地搞了一篇综述出来。” “什么课题可以让你们几个月就出成果?” 这问题堪称一针见血。 江司南没有直接回答。 “你听我继续讲下去就知道了。” …… 王景和眯缝着他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捋了捋胡子,上下打量了这三人好几眼。 待捋清楚三人来意之后,他甚为客气地笑了笑。 “这恐怕有些难办。” 周宝骐有些失望地道谢:“这样啊……还是谢谢老师。” “不过……” 山羊胡子翘了翘,语气突转。 “我师弟那里倒是有个位置,不如,我把联系方式给你们,你们自己去问问看?” 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的周宝骐一脸喜色,连声道谢。 身后两人也是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希望。 几番波折之下,周宝骐拿着朱老板的补贴,拎着三盒上好的“福元昌圆茶”,总算是叩开了王老板小师弟的大门。 顺便一提,那也是一个爱穿长衫的老学究。 因着这么一出“救急”的恩情,原本课上昏昏欲睡的江某人,每每遇到老王的课,总是愿意多给几分薄面。 418的其余两人,更是身板儿挺得笔直。 周宝骐一向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热心人,逢人便夸这老师是如何如何德高望重,如何如何为学生着想,如何如何能急他人之所急,救他人之所困。 因着平日里“混子导师”手下“钞能力”厮混出的名声,王景和还真被他宣扬出了一个“德才兼备,指路明灯”的名声出来。 一时间,连他的公选课,竟也座无虚席起来。 有了些名气,无论是在学生那头,还是院里那头,说话的分量总是能更多一些。 加上十月底,他自己也出了些不错的成果,洪军隔着一个太平洋通视频电话的时候,还特地点名,破格让他独立开始带博士,算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日子很快就波澜不惊地来到了十一月底。 洪军紧赶慢赶,终于彻底吸收了美国的“先进思想”,收获满满地回到了院里,准备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 首先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这个“科研小组”。 周宝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求到了王景和的家门口,一把鼻涕一把泪。 “王老师……” “这次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断人财路 “你别看老洪整天眯着眼睛,笑得像只老狐狸,谁也不得罪。真要是犯到了他的原则和底线,他可不会给你留半分情面。” “那几年,全国所有大学都在卯着劲儿冲榜。” “排名最看重的是什么?” “是学术成果,也就是论文数量。” “s大连着三年都被h大压了一头,大头正是不服气的时候。” “落到院里,那‘科研小组’的改革,就势在必行。” “老洪从美国一回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对他给予厚望的‘科研小组’,订立一套完整的规章制度。” “像宝马这种,纯粹进去混实验数据的混子,当然第一时间就被清退了出去。” 景予安:…… 听着就觉得惨啊。 一想到当时的情况,江司南的语气也很是无奈,“他当时兢兢业业的,从九月初干到十一月底,基本上已经将整个实验,完成了大半部分。” “数据做完了百分之八十,还差不到半个月就可以收尾了。” 景予安:…… 哇,师兄是真的难。 “但是老洪这一趟大改,除了几个背景特别硬的,几乎把所有本科生全部扫地出门,重新安排。” “根据简历,一个一个审核他们之前的科研经历、文章发表情况,全部模拟研究生实验室的录取方式。” “有经验的,根据研究方向,打散分布到对口方向的导师组里。” “而像宝马这种没有什么资历的,全被安排到了几个特殊组,专门学习老鼠的手术、采血、脑片切片等实验技术。” “学会一样,考一样,等什么时候全部操作能及格,什么时候再安排到各个组去。” 景予安眼神微妙,“那……师兄不是完蛋了?” “他跟着那导师,肯定什么都没有学到啊……” “等学会操作再出来,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江司南叹气,“可不是。” “原先他要是没加组,也不会被强制分配到‘特殊组’去。” “唉,可惜啊,他听信了我的馊主意。” 景予安:…… 为毛线你“馊主意”都可以讲得这么…… 理直气壮?! 景予安看着某人愈发猥琐的笑容,深觉他在某些时候的‘恶趣味’实乃欠揍。 她抿了抿唇,眉尖轻轻地往上扬了扬,瞧这神色…… 完完全全就像在看自家熊孩子。 特别喜欢作妖的熊孩子。 熊孩子:“你对老洪的安排,有什么看法?” 景予安思索了一下,“挺好的吧。” “有基础的可以直接参与实验,没有基础的也能查漏补缺,能够尽快学到比较系统的实验技术。” 江司南笑了笑,“还有的,你怎么不说?” 景予安也笑了笑,“你不是心知肚明嘛,怎么老喜欢问我?” 江司南托着下巴,很认真地看着她,眼底的光耀眼且狡黠,“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 景予安:…… 这是要考默契? 这狗男人要不要这么幼稚啊喂。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景予安叹了一口气。 “这套制度你我都知道,无论是对于有基础的,还是没有基础的本科生来说,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但是,你也看见了。” “它并没有延续到现在。” “这就说明,当时反对的人应该不少。” “最后也没有实施。” 江司南继续循循善诱:“还有呢?” “我想,最根本的原因,恐怕是这项改革动到了那些导师的蛋糕吧。” “如果学生的录取直接由导师拍板,那对于那些家境好的,有人脉的,自然可以先一步接触导师,先一步开始实验。” “圈子里送礼的事儿,我们见得还少吗?” “不过,长此以往,平台高的人有更多的机会,而底层的学生永无出头之日,并不利于整个药院的良性生态。” 江司南打了响指,“的确如此。” “不过,事情远比你想象的更加糟糕。” “那一年,的的确确是一个乱世。” “有赖于此,许多老师灰色收入,比明面上的收入多多了。” “老洪要一次性把选择权收回来,无异于断人财路,杀人父母。” 景予安挑眉,“所以?” “老洪妥协了?” 江司南摇头失笑,“怎么可能。” “他可是个有野心的主儿,平生目标是把药院建成世界级一流学术圣地,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就轻易放弃?” 景予安“啧啧”叹了两声,“肯定又是好一场腥风血雨吧?” “哈哈,聪明。” “你说得没错。” “那师兄夹在这些事情里,不是很尴尬?” 江司南眼神渐深,顿了顿,才缓缓道: “的确如此。” …… 王景和那撇山羊胡子翘了又翘,眉头深锁。 半晌,他顶着张十分为难的脸,“这……院长亲自开口了……我也不好多说啊。” “而且,他一直十分重视这个科研小组的事儿……” “我去和我师弟开口……不妥吧?” 周宝骐就差当场给跪地上了,“王老师,不用让我进组也成啊。” “我只求让我把剩下的数据做完,我不要名分也行啊!” 王景和:…… 这话讲的。 他皱了皱眉,“小周啊,我说实话。” “这一次,不仅仅是学生要统一安排,实验室的经费,材料也要统一管理。” “就算我们给你开了实验室的门禁,对你自由出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实验经费和材料的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周宝骐神色犹豫,“这……” 但也只是犹豫了几秒,他狠狠心,一咬牙,“我自己掏钱!” 王景和叹气:“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关键是材料,还有抗体购买的渠道。” “大公司不接私人单,而小公司的抗体质量又没有保障。” “你准备从哪里买材料?” 周宝骐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碎成了无数块。 他垂头丧气,哀叹出声:“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王景和瞧着他这副样子,面上神色松动了几分。 “要不然……” “我和我师弟通个电话,问问情况?” “看看有没有其他操作空间?” 第二百二十二章 你有两条路 王景和去打电话的五分钟里,周宝骐坐立难安。 等到他从阳台回来,周宝骐连忙凑上前去,询问情况。 “老师?” 王景和捋了捋胡子,一派高人风范,“你有两条路。” “第一条,找个人帮你考操作。” “第二条更稳妥,你去找一个免疫学方向的学生,让他报名我师弟的科研组。” “然后,李代桃僵。” “你们讲好,他代替你去上操作课,你代替他来实验室,把剩下的实验补完。” …… 江司南:“安安,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一条路?” 景予安默了默,给答案。 “我都不选” “为什么?” 景予安一脸理所当然,“那还用问?” “‘科研小组’动了那么多人的蛋糕,大家的视线肯定都聚集在一起,就等着抓老洪的错处。” “这时候师兄要是凑上去,那不是被人当活靶子吗?” 江司南又问:“那你觉得,王景和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景予安:…… 为啥你老喜欢考我? 擦,劳资是你女朋友,不是你学…… 好吧,还真是他学生。 出去转了一圈,把直系学长这身份给忘了…… 她瘪了瘪嘴,“我又不了解他,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江司南轻笑一声,“那行,我给你点提示。” “你知道,在我心里,是如何评价王景和的吗?” “他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眼前只会紧紧地盯着‘名’这一个洞。” “其余的,皆不在他眼中。” “其他人,无论是谁抓他,都只能抓一手滑腻腻的泥水。” “谁也别想抓住他的错处。” 景予安有些吃惊,“怎么会?” “他不是一直在帮你和师兄考虑吗?” “而且,他还帮师兄找了实验室……” 江司南微微一笑,“这就是他手腕高明之处。” “明面上,是他帮老周搞定了实验数据,可你看看,他真正出力的地方,不过是搭了一座桥。” “他自己也有实验室,他也清楚老周的水平,他绝不会接这样的烫手山芋。” “所以,他扔给小师弟,自己分文不取。” “这样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两头好名声。” “在他师弟那一头,损失的是公家的科研经费,老周的‘福元昌圆茶’,才是实实在在到了口袋里的好处。” “在学生这一头,嘴皮子一碰,便捞了一个‘急公好义’的名声。” 景予安瞠目结舌,“你们这帮读书人,脑子都怎么长的啊?” “我以为……我以为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介绍,没想到背后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江司南咧嘴,“所以,你在s大的深水区,待久了就会知道。” “凤阳那几个,纯属小儿科。” 景予安:…… emmm…… 原先我多半要以为你在装比。 现在……我有些开始相信了。 江司南从抽屉里翻出来了几包小零食,顺手扔给了她。 “上次买的红糖还没有吃完,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帮你泡?” 景予安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晚上九点半了,摇了摇头,“算了,这个点吃,会长胖的。” 江某人拉柜子的手顿住了,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又不嫌弃。” “何况,”江司南努力克制住眼神不乱瞄,装作正经地咳嗽了一声,“据说……胖一点,手感会更好。” 景予安:…… 你是不是以为我听不懂? 是不是?? 景予安冷哼一声。 这狗男人就不能惯。 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 要是有架飞机,指不定敢对天喷黄漆。 最后,江某人从柜子里翻出两瓶苏打水,开了水浴锅稍稍热了一下,防止她喝了太凉的胃疼。 “现在可以说了吗?” “小女朋友。” 景予安心安理得地把手一伸,下巴微微扬起。 江·开瓶工具人·司南秒懂,把瓶盖拧松,重新递回到她手上。 景予安抱着瓶子,也不喝,放在手心里滚来滚去,暖手。 顺便整理思绪。 “王景和这波操作,明显是把皮球踢了回去。” “明面上是让师兄选两条路,实际上,只是坚持了他原来的做法,片叶不沾身。” “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 景予安柳眉微蹙,“他为什么要特地强调,第二种更为稳妥?” “无论是替考,还是两人调换,都是听起来可行,然而实际上有很大概率会被识破的事情。” “而且,考试这种东西,明明只要突击一下,还是有很大几率可以过关的。” “何况还有你这种变态级的微操大师在一旁当指导,师兄又不笨,怎么会过不了?” “他却偏偏在诱导师兄做第二个选择。” “对于泥鳅而言,这行为很反常啊。” 景予安的眼睛明亮而有神。 她把一切得失、利弊都看在眼里。 一切现实都看得通透,目光却依然澄澈如孩婴。 江司南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该怎么夸他家小汤圆儿比较好呢? 实在是太聪明了? 恐怕远远不止如此。 江司南感叹了一声,“我当时,其实远没有你想得这么多。” “准确地来说,是对他的戒心,远没有像现在那么深重。” “人嘛,很多时候,就是这样。” “信任的时候,看什么都是好的。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总不会多想。” “何况,还是对我们有恩的恩人。” “要是有一天,心口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那他就算是做得再好,落在我眼里,总免不了生出几分鬼鬼祟祟的影子。” “我不管他当时究竟是存了几分好意,有一项嫌疑,他在我这儿是绝对洗不掉的。” “那就是,他想借这次老周的事情,试探一下老洪的反应。” “试探一下老洪对于这个‘科研小组’,还有院里歪风邪气的容忍程度。” “这事儿要办得好,那就是未来步步高升的敲门砖。” “要是不好……” “左不过这个学生私底下联系人,搞了一出违规操作,能有他什么事儿?” 江司南的表情,陡然之间高深莫测起来。 “人嘛,走到一定的位置,总要开始为自己打算。” “有时候,站队站一个英明的领导,那比自己在实验室里莽多少年都有用。” ------题外话------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 这里的两条路,既指老王给指的“两条明路”,也是指王景和自己的两条路。 一条,全力支持洪军,改革。 另一条,支持学院里反对的老师,保留自己的油水。 总之,zz倾轧。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夫纲南振 景予安挑了挑眉,“正常。” “要不然怎么人家都想钓金龟婿白富美的,还不是为了能够少奋斗几年?” 江司南也挑了挑眉,“我……难道不算金龟婿??” 景予安:…… 她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您老可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江司南不服,“啧,看不出来,你标准还挺高。” “那行吧,我今儿就勉为其难听你说说看,你家对这个金龟婿,到底门槛儿有多高。” 景予安:…… 他换了副贱兮兮的笑,完全看不出来哪里“勉为其难”。 反而…… 皮实得让人手痒痒。 景予安绷了个温婉的笑,“最起码要比我家茵茵有钱吧?” 江司南:??? woc?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得了的事情?? “别看了。” “你至少奋斗二十年吧。” “据我所知,南京市中心十二套房,她妈嫌市中心堵车厉害,前两年在机场旁边买了套别墅。” “也就两千七百多万吧。” 江司南:…… 两千……七百多万?? 也就?? 我去,我这是找了个什么背景的女朋友?? 闺蜜圈都是这种人?? 江司南咽了口唾沫,语气里满满都是庆幸,“还好还好,只是你闺蜜。” 景予安和蔼一笑,“没关系,随时可以变成女朋友。” 江司南:…… 你存心气我是吧? 他眉峰轻轻往上一抖,刚准备上升到“动手动脚”,某人已经先一步洞悉了他的想法,抱着苏打水瓶子往后一躲,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哼~” “看你敢不敢对我不好~” 江司南:…… 这大概可能就是传说中的…… 夫纲南振。 他托着下巴,无奈叹气,“没办法啊。” “我充其量只能算还在打拼路上的‘富一代’,和人家几代几十代积累的财富,怎么比啊?” “人家要是存心用‘钞能力’和我抢女朋友,我也没辙啊。” 景予安实难见到他这副认怂的样子,“哇,你居然这么容易……就认输了?” 江司南眨眨眼,神情无辜,“不然呢?” “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比较现实,就喜欢实话实说。” 景予安:…… 喂喂喂,我说,人家要是听到女票这么讲,怎么着也得来两句“没关系我以后一定好好奋斗,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之类的,表明一下心意吧? 这钢铁直男也是没救了…… 她十分无语地又补了一个白眼。 惹得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笑着笑着,突然愣住了。 视线掠过她气鼓鼓的样子,又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 今天本来好像挺难过的? 果然,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很有趣吧? 夫纲什么的…… 南就南吧。 谁让他叫江司南呢? …… 江司南眉头紧皱,语气不是很确定:“宝马,你这方案……” “靠谱吗?” 周宝骐连声点头,“靠谱!” “肯定靠谱!” “必须靠谱!!” “啊啊啊,南哥,我周围问了一圈,这会儿大家联系实习的联系实习,做毕设的做毕设,哪还有工夫搞这个科研小组啊!!” “南哥,实不相瞒,兄弟这会儿就指望您老江湖救急了哇!!” 江司南叹气:“这要是被人发现……” “不会的啦!” “南哥!!” “我们就换两周!!” “最多两周就能换回来!!” “两周我就可以把实验全部做完了!!” 江司南放下了手里的文献,“你容我想想。” 周宝骐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托的姿势。 江司南浓眉深锁,手里抓着一支蓝色钢笔,顺时针两圈,逆时针再两圈,如此反复。 周宝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桌面上放着一篇最新的实验论文。 他看了一眼标题。 《zebrafishasamodeltoinvestigatsmyelination》。 他拜托的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喉咙口。 神经生物学。 这是南哥一直向往的方向。 如果南哥正儿八经地去挑科研小组的话,以他的履历…… 洪大佬的直系小组都有一拼之力吧? 可如今,却要因为自己的请求,在这里犯难。 一时之间,周宝骐神色复杂。 一个话痨突然不说话了,江司南还有些不习惯,偏头瞧见他神色古怪,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宝骐勉强地笑了笑,摆摆手,“没什么。” 江司南扔掉手里的钢笔,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报名表在哪里填?” 周宝骐一愣,“南哥?” 江司南:?? “你……同意了?” 江司南眯眼一笑,浑不在意,“嘛,反正保研资格也拿到了,就当去玩玩嘛。” 周宝骐惊喜之余,语气听着有些内疚,“南哥……你本来,是不是想去洪大佬的科研组?” 江司南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没差啊。”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研究生要跟他混,早一点晚一点的事情。” “毕设我也差不多了,现在手头也没事。” “去隔壁免疫组见见世面也好。” 周宝骐这才放下心来。 “南哥,大恩不言谢!” “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你一句话!!” …… 次日,江司南收到了王景和师弟的通知,约他在实验室里,和其他几位小组成员开个会,见个面。 一组只有四个人,除他之外,二男一女。 一男博二,名蒋鹏,最大的特点是高,比江司南足足高了大半个头,脖子里能看到篮球背心晒出的黑印子,性格却是个慢热的,不咸不淡地冲他打了声招呼。 一男研三,名孔嘉瑞,比江司南略矮一些,斜前中发,一身潮牌,脚蹬aj,言语之间流淌着三分倨傲的贵气。 唯一一个对他直接释放善意的,是那个长相温柔的女生,留着一头披肩发,名唤邹蕾。可惜江某人当时还没开窍,不懂这种“长相温柔的雌性物种”在实验室里级别有多国宝,只是甚为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得了个“点头之交”。 那三人明显是旧相识,聊得很熟络,江司南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这也正合他意。 毕竟,他只是帮周宝骐来这里混个“门面”的,要是和大家混得太熟,反倒不方便他们开展计划,偷梁换柱。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假、假的吧? 那三人聊了没几句,林建元推门进来。 无论是穿着还是样貌,他都与王景和有几分相似。 两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可能是林老板少了那标志性的山羊胡子,瞧着年轻了不少。 林建元:“这位是今天新来的江司南小江同学,我就不多介绍了,你们都年轻人,私底下自己聊。” “我简单说下这段时间的实验安排……” …… 两个半小时后,终于从各项基础操作“示范教学”中脱身的江司南,刚出门,就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筋骨劈啪作响。 邹蕾手里抱着一本笔记本,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与他并排走着,“江师弟,第一次接触科研小组吧?” “感觉怎么样?” 江司南:…… 我能说,我已经在寒暑假的科研项目里,全都学过了吗? 这两个半小时的重复课程,还是这么古板的教书方式,听得他差点睡过去。 ——想了一想,还是算了。 存在感不要太高。 他可不想第一天见面,就被这导师盯上。 他换了个冷淡的声线。 “还行吧。” 邹蕾假装没听到这话里的生分,热情道:“那师弟有什么不懂的,记得微信里给我留言啊。” “行。” 背后两人(脑门青筋):…… 这新来的小子谁啊? 挺拽的啊。 居然敢对小师妹这么冷淡? 明天的实验,一定要他好好出个洋相!! …… 这家免疫实验组的核心课题,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利用蛋白质工程技术,逆推出抗体表达的基因的核苷酸序列,人工合成基因,并导入到一种特殊的嗜酯类细菌中。 第二部分,是确定被导入的基因能够顺利表达成相应的抗体产物,并提纯抗体。 对于同一种抗体来说,纯度越高,效果也就越好,价格也更昂贵。 在免疫学界,曾经有两管纯度无限趋近于百分之一百的抗体,被抗体公司拍出了1400w/管的天价! 江司南他们的实验,就是从抗体的提纯开始做。 ——这也是他们两个敢于李代桃僵的底气。 抗体的提纯,需要在特殊的实验室里进行,全程都要穿一种从头包到脚的防护服,连眼睛都包在护目镜里。 江司南和周宝骐的身形差不多,周宝骐略略比他矮几公分。 多加几片增高鞋垫,问题也就解决了。 当周宝骐被人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围在墙角时,他有些后悔,今天的增高鞋垫只垫了三双。 先不管他来者善不善,气势上不能先矮一截!! 孔嘉瑞鼻孔朝天,但余光还留意着不远处的邹蕾,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只是压低了声音,“小师弟,是不是实验室的仪器还不熟?” “要不要师兄教教你??” 周宝骐:??? 现在的科研组…… 师兄弟团结友爱的方式,都这么“黑涩会”了吗?? 他本来就心虚,虽说昨晚突击了一下,但是实际上手,的的确确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 在他看来,这孔师兄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他笑着应了一句:“好啊,谢谢师兄。” 孔嘉瑞:??? 怎么感觉…… 这家伙和昨天有哪里不一样?? (前一天江某人讲话实在是太少了,不熟悉的人还没办法把声音分得那么细。) 不过既然这小子上钩了,那来得正好。 面罩下,孔嘉瑞的唇角微微上扬。 …… 层析分离。 胶柱的制作,孔嘉瑞讲得是既细致又耐心。 就是特地隐去了其中几个关键环节,比如胶孔浓度直径换算方法,以及“倒胶”的手法。 完事以后,还特地拍了拍周宝骐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师弟,好好干!” “我觉得你很有天赋!” 周宝骐内心大受鼓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自己上手,第一次,失败! 第二次,失败! 第三次,失败! 眼见着三人陆陆续续做完了实验离开,周宝骐还在原地摆弄着胶柱子,困在厚厚的防护服里,热得满身大汗。 他无奈之下,只得给江司南打电话。 “南哥~” “江湖救急啊!!!” 当江司南听完他这一下午的遭遇,很是同情地出声:“宝马,你实在应该好好练练实验操作了。” 周宝骐欲哭无泪:“南哥,等我搞定了毕设的数据,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但是现在,我再不赶过去做我的实验就要来不及了啊!!” “南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江司南:…… 我第一次见着有人求人家帮忙送自己归西的。 他叹了一声:“行吧,我马上到。” 过个胶柱子而已,最多一个半小时吧? …… 第二天。 孔嘉瑞、蒋鹏二人看着周宝骐的实验数据,瞠目结舌。 假、假的吧? 卧槽? 昨天的步骤都那么“省略”了,怎么居然还能做出这种实验图?? 有黑幕! 肯定有黑幕!! 孔嘉瑞一边夸,一边套话:“师弟这结果太完美了!!老实说……后来,你是不是求助高人了??” 周宝骐摸了摸脑袋,羞涩一笑:“没有没有,是师兄教得好。” “我都是按师兄教的做的。” 孔嘉瑞:……??? 这是不是在嘲讽我?? 是不是?? 面罩下,孔嘉瑞的鼻子差点气歪。 好你个江司南! 咱们走着瞧!! 他和蒋鹏对视了一眼,决定按计划进行! …… 一连四天,两人早上起来进实验室,都像见了鬼。 这小子背后尼玛是哪家大佬?? 下来屠新手村?? 要不是有面罩,两人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难看的脸色。 偏偏“江司南”还总是一脸谦虚,左一句“师兄教得好”,右一句“师兄太厉害了”,搞得两人的心态…… 就很崩。 当然,心态最崩的还不是这个。 某日,邹蕾突发奇想,想起来要关照一下这个小师弟。 当她看到周宝骐的实验数据和图片时,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赞赏,“师弟,你好厉害啊!” “这数据我都做不到这么漂亮!!” “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周宝骐一如既往,笑得羞涩腼腆且“心虚”,“哪里哪里,都是师兄教得好。” “师弟太谦虚了,我以后可以多向你请教问题吗??” “哈哈,师姐有问题,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遭遇双重背刺的两人:…… 这特么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百二十五章 田螺姑娘 孔嘉瑞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这江司南,简直是欺人太甚!!” 蒋鹏一脸不忿之余,还有深深的迷茫和困惑,“这小子也太邪乎了吧?” “我们都教成这样了,他怎么居然还能做出来这么好的实验图??” “有黑幕!!” “肯定有黑幕!!” 孔嘉瑞非常赞同,“他肯定是找了外援!” “不然以这小子在我们面前,次次做次次失败的样子,怎么可能我们一走,马上就跟开窍了一样?” “难不成,实验室里,还真有个田螺姑娘帮他做实验?” 蒋鹏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八成是这小子傍上哪条大腿了。” “你看,小师妹每次有点什么问题问他,他哪次不是打着哈哈,第二天才回答?” “讲是讲得好听,什么回去给她好好整理一下,还不是因为回去才有大腿抱?” “偏偏小师妹还就吃他这一套!” “这几天天天在我耳边夸,师弟是如何如何耐心,讲得如何如何细致。我呸!” “狐假虎威的小人!!” 孔嘉瑞脸上怒意更甚,“还有这种事?” “这不是明摆着欺骗小师妹感情吗?” 正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起身掐架。 “我现在就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敢欺骗师妹感情的渣男!!” 蒋鹏一把拉住了他,“师弟,你冷静一下,别这么冲动!” “我们这么贸然上去揍他一顿,爽是爽了,没有证据,师妹会怎么看我们?” “到时候这逼崽子再反咬一口,说我们污蔑他。” “那我们在师妹面前,形象不是全毁了吗?” 孔嘉瑞听了他这番话,头脑稍稍冷静了几分,应和道:“没错!” “当务之急,是要让师妹看清楚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我们要先捉到他背后,帮他搞实验的枪手!” “最好是带着师妹一起,当场抓住,人赃并获!” “到时候他想赖也赖不掉!!” 蒋鹏附议:“师弟说得对!” “我们要合计一下,想个办法,好好修理一下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 两颗脑袋凑到了一起,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等两人从食堂的咖啡厅回来,脸上皆是带着从容不迫、胸有成竹的笑容。 …… 418宿舍,十三香小龙虾的味道经久不散。 江司南一边剥虾,一边蘸着调味料,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周宝骐的问题。 “南哥,弯管处卡胶的问题要怎么解决?” “南哥,胶柱层析样品歪斜要怎么办?” “南哥……” 与江司南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相比,周宝骐一边咽着唾沫,一边手里抱了本笔记本写写画画,听得比正儿八经的专业课还认真。 等问题全部问完记录完了,江司南手里的小龙虾也剥完了。 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团了团,收拾好垃圾,“多谢款待。” 周宝骐今天瞧着有些魂不守舍的,但笔记还是一如既往地字迹工整。 他写完以后,递给江司南瞧了瞧。 江某人一边翻,一边感叹:“宝马,你要是早两年这么勤奋,也不至于现在沦落至此啊。” 他这话半真心半调侃,兄弟日常互损。 要换往常,可能大家互损两句,笑笑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 周宝骐却罕见地沉默了。 直到江司南全部翻完,他依然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江司南:??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合上笔记本,“怎么了?” “我今天话讲得有点重?” 周宝骐摇头,“不是……” 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南哥,我只是在想……” “你要是早两年,能这么骂我,点醒我,就好了。” 江司南:??? 这小伙子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有些好奇地往前凑了凑,“你今天,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周宝骐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南哥,不瞒你说。” “其实,这些问题,都不是我想出来的。是……邹蕾师姐提的。” “这些天里,我问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师姐的问题……” “本来,我觉得这也挺好的,她来问我,我来问你,当个传话筒,我在中间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明天开始,要做血清抗体动物实验。” “师姐邀请我一起去……” “过柱子之类的生化实验,我还可以打个马虎眼儿,回来问你。” “可明天要上手术台……她要是让我实际操作给她看,南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江司南:…… 得,感情这是瞒不下去了。 难怪刚刚一脸苦相,愁眉苦脸。 江司南眯了眯眼,指了指自己,“你不会想让我明天代你去吧?” 周宝骐眼前一亮:“可以吗?” 江司南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美梦:“不行。” 周宝骐:tat “南哥~” “你叫我南爷也没用。” “我说宝马,你就不能实话实说告诉邹蕾师姐吗?” “你直接和她说,你不会小鼠的操作,不就行了吗?” 周宝骐欲哭无泪:“我说了啊……可师姐不信啊!” 江司南:??? “之前她问问题的时候,我想脱身回来问你,找的借口都是‘我不会,我要回去研究一下’。” “这次,我也说了我不会,她立马点头,说,‘我懂的我懂的,师弟要思考一个晚上才会。’” “还说什么,‘师弟啊,你不要总是给自己太大压力,完美主义很累的。’” 江司南:…… wtf?? 宝马,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 周宝骐顶着江司南无语的视线,厚着脸皮,“南哥~” “算我求你了嘛~” “难道……你就忍心让师姐失望吗?” 江司南:…… 我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 在周宝骐的软磨硬泡+n顿大餐的讨价还价之下,两人终于达成共识。 明天的实验,由江司南本尊亲自出马。 …… 第二天。 江司南在实验室门口,“偶然遇见”了邹蕾。 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刷开门禁,进去了。 留下邹蕾一人,原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寒暄的话咽了下去。 他昨天…… 明明没有这么冷淡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枪手已到,带师妹速来! 实验室里,到处都弥漫着甲醛的刺激性气味。 邹蕾本就对这些刺激性的气味特别敏感,连着一个多小时的操作下来,熏得眼圈儿通红。 她时不时要摘下口罩,擤一把鼻涕,再重新戴上。 ——这一行为反而会让她吸入更多的甲醛。 周而复始,越来越严重。 江司南瞧着不忍心,开口道:“师姐,你出去透透气吧,剩下的我来做。” 邹蕾看了一眼他“算不上熟练,但也算中规中矩”的操作,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捂着鼻子,连声道谢,出门了。 她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又回自习室滴了两滴眼药水,这才缓和了许多。 刚准备戴上口罩,重新回到实验室,刚巧孔嘉瑞和蒋鹏二人,推门走进了自习室。 孔嘉瑞上前寒暄道:“师妹,这个点……你怎么没去实验室?” 邹蕾微微一笑:“甲醛的味道太刺激了,我出来透透气,正准备回去呢。” 蒋鹏眉头一皱,“怎么没看见师弟?” “他还在实验室里。” 两人敏感地捕捉到了“江司南一个人在实验室里”的信息,对视一眼。 孔嘉瑞问道:“师姐,你把他一个人扔在实验室,他一个本科生,操作行吗?” 邹蕾笑道:“师弟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也是他劝我出来透透气的。” 两人皆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 对了一个眼神。 听见没! 他劝师妹出来的! 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b计划! 大好机会! 蒋鹏十分体贴地开口:“那这样,既然师妹的体质对甲醛敏感,那就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 “小师弟那边,我负责去照看。” “嘉瑞师弟,师姐就拜托你了。” 没等邹蕾回答,他冲她比了一个“自信且温柔”的笑容,拉开门出去了。 邹蕾:??? 她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冲着她微笑的孔嘉瑞。 莫名觉得,这笑容…… 充满着一种……即将有好事发生的期待。 …… 蒋鹏找了间走廊尽头的小会议室,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兴致勃勃的,笑得仿佛一个偷窥女澡堂的**。 哈哈! 这真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 今天一定要好好把握,抓出他背后的枪手!! …… “什么?” “他没来?” “那小子居然没来??” 魏经天圆滚滚的大脸上,一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不是,你再查一下。” “这可是神经生物学最前沿的讲座!” “他不可能不来的!” “你们是不是名单上漏记了?” 志愿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学,请你稍等一下,我再重新看一下名单,这样可以吗?” 在魏经天反反复复从头到尾查了三遍名单之后,他的的确确没有找到“江司南”的名字。 他神情失望地从服务台离开。 去神经课题组的实验室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他的半个影子。 魏经天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和迷茫之中。 这家伙到底去哪了? 说起来…… 好像快两个礼拜没见到他人影了。 难道生病了? 两个礼拜不出现,难道是…… 查出来得了绝症? 魏经天一边转悠一边打听,不知不觉逛了一大圈,都说最近没看见他。 这可奇了! 这小子行踪成谜又是整哪出? 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从一位师兄的口中打听到了他的下落。 “哦,你找江司南?” “那不应该来我们这啊,应该去前面楼的免疫实验室。” “他不是加了林老师的科研小组吗?” “你去那里问问看。” 魏经天一脸懵比地离开了神经组。 林老师? 林建元? 这谁?? 没听过啊…… 难道是哪个隐藏的大佬?? 这小子背着我偷偷去偷师学艺? 好家伙,今天我倒要看看,失踪人口这两个礼拜到底在干嘛。 …… 魏经天从免疫楼底下的管理处,问到了江司南的实验室。 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八字步,来到他实验室门口,正了正衣领,动作矜贵地敲了敲门。 小会议室里一直暗中观察着的蒋鹏一个激灵,盯着魏经天眼睛都不敢眨。 等他看着魏经天一脸“大佬姿态”进门,强忍住兴奋的大笑声,掏出手机给孔嘉瑞发了条微信消息。 【枪手已到,带师妹速来!】 …… 江司南拉开门,看见门外某人站得一派领导视察风范,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你这尊佛给吹来了?” 魏经天被这一室的甲醛呛了一下,一脸理直气壮地问他伸手,“口罩在哪里?” “那边柜子里,自己拿。” 江司南没管他,自顾自回到手术台上。 他老鼠刚切到一半,正是一手血的时候。 待魏经天全副武装到位,好奇地凑到这位失踪人口旁边,看着他的实验protocol,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你就因为这种实验,连着放了神经组两个礼拜鸽子?” 江司南对着他这副“总觉得人家实验low”的态度打心眼儿里不爽,逮着他的关注点,不以为然道:“怎么了?” 魏经天感到更加不可思议了,“我去,你脑子没毛病吧?” “我刚开始听说你来了免疫组,还以为你背着我抱了条金大腿……” “结果,就这?” “就这?” “你就为了一个你大二就玩剩下的玩意儿,浪费了两个多礼拜的时间??” 魏经天的眼底里满是荒谬,那眼神明晃晃地直接把“你仿佛在逗我”写在了脸上。 令得今日本就是“被迫营业”的江司南,胸口的火气噌噌噌地冒。 不过他一向是个心里头越生气,脸上越云淡风轻,嘴上也越毒辣的性子。 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句,“我高兴,所以呢?” 魏经天:……???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高兴? 开着满级神装号屠新手村?? 就算神挡杀神佛阻弑佛,无人可敌……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简直莫名其妙!! 与他那副震惊当场的姿态比,江司南长身玉立地站在手术台边上,左手老鼠右手刀,动作怎一个行云流水了得。 ——邹蕾不在,总算不用藏拙了。 嗯,要是没有老魏,这日子应该可以更加滋润~ 第二百二十七章 在线编剧和满贯影帝 孔嘉瑞收到消息,敛去了一身“说学逗唱”的玩笑神情,神色严肃地开口:“师妹……” “我知道背后说师弟的坏话不好,但是……” “我和师兄,实在不忍心看你继续被他骗下去了。” 邹蕾:??? 什么情况?? 孔嘉瑞一脸痛心疾首,将两人早就编造好的故事,第一次见到他实验图如何如何惊艳,私下里问他问题如何如何推诿,又觉得如何如何奇怪,最后…… 落到了今天的重点上。 “师兄刚刚去找师弟,刚好看见,有人偷偷摸进了我们的实验室!” “师妹啊……” “这说不定就是他背后实验的枪手!” “那些实验,可能根本就不是师弟做的!” “他那些实验,其实都是另有其人!” 邹蕾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 孔嘉瑞脸上的表情,从“震惊”滚到“痛心疾首”,摸着心口,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你不信我? 我和师兄和你一个组那么久,你居然不信我? 邹蕾:…… 她神色明显犹豫了一下。 很明显,她也想到了之前的种种疑云。 为什么他每次都要推说“我不会”? 第二天却又总能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为什么前几天他明明很热心…… 今天却格外冷淡? 孔嘉瑞看他神色动摇,内心一喜。 他抓过她的手腕,义正辞严:“师妹,我讲再多也没用,不如带你去现场看看。” “你去实验室一看,就知道了。” …… 实验室里,两个杠精正明枪暗斗,不亦乐乎。 “阿尔茨海默症的淀粉样结节,microglia的作用依然不容忽视,我认为突破点还是在这里。” “省省吧,你准备让它把神经细胞整个吞掉?” “筛靶点啊!!筛靶点!!谁让你整个吃的!!你吃酸菜鱼的时候,连菜里的辣椒一起吃?” “我寻思着我家辣椒也不长鱼片里面啊。” “你这分明就是在鱼片里挑骨头!!!” “哟,就我们食堂那个,你吃鱼片不挑刺一个我看看?” “%&*……”(魏经天粗口) 江司南一边动刀子一边阴阳怪气,实验室门禁突然“滴”一声响了,两人十分默契地收住了话头。 下一秒,大门被人气势汹汹,一脚踹开。 两男一女,来者不善。 魏经天:??? 他愣了不到一秒钟,转头,冲着手术台旁的男人怒目而视! 我去!! 这小子也太诈了吧?? 说不过我,居然找帮手!! 瞧这气势,今儿是想把我留在这啊!! 江司南以为是邹蕾透完气回来了,头也没抬,继续搞老鼠。 手术台在实验室的正中央,江司南站在台面的西侧,魏经天双手抱臂,靠在西面的墙上,瞧着像一副指点江山的“大佬姿态”。 孔嘉瑞乍见这场景,平地惊雷一声吼,指了指靠在墙上的魏经天,“师妹,瞧见没!” “就是他!!” 魏经天:??? 艹了,怎么感觉这语气…… 仿佛…… 像被人捉奸在床?? 蒋鹏一脸痛心疾首地跟在后面,语气比脸色更加痛心疾首:“师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 江司南:??? 这两憨批今天是闹哪出?? 魏经天:??? 他神色诡异地瞧了一眼被俩壮汉围在中间,显得娇小又楚楚可怜的女孩。 她的视线,从进门开始,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江司南。 那眼神…… 该怎么形容呢? 哀、哀怨? 失、失望? 联想到某些可能性,魏经天一阵恶寒,下意识地离江司南远了两步。 卧槽! 劳资可是直的!! 直的!!! 没想和你抢男人!! 这两步,落到门口那两憨批眼里,内心不约而同冷冷一笑。 呵! 这“枪手”还想划清界限!! 没门儿!! 今儿当着师妹的面,必须得扒开你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让师妹好好瞧瞧,这厮背地里到底是怎样一副嘴脸!! 孔嘉瑞前踏一步,拦住大门,“师弟,私人实验室,你这么放外人随随便便闯进来,不太好吧?” “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江司南的操作正进行到关键时刻,头也没抬,瞧着一副神态傲慢的样子,“魏经天,药院神经组。” “他脖子里吊着校园卡呢,你可以直接问他要。” 他原说话不会这么“横冲直撞”,许是今天魏经天在场,他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变得杠精了起来。 两憨批对视一眼,决定按计划走下去。 “师弟,神经组的来我们免疫实验室,有何贵干?” “而且……还是特地挑师妹不在的时候来。” 这语气比江司南更上头,煽风点火,就差没直接点出来“此人别有用心”。 江司南心口的火气“蹭”一下,起来了。 听你这口气,难不成还怀疑我泄漏实验数据? 狗屁玩意儿。 就你这实验机密,小爷我还真看不上好吧? 他到底还是有理智的,没有上头到把这种话脱口而出。 只是声线听着有些冷,“他是来找我的,师妹不在,只是凑巧。” 两憨批继续在心底冷笑。 编! 继续编! 我看你能狡辩到什么时候!! 魏经天:…… 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儿呢? 什么叫“特地挑师妹不在的时候来?” 特么劳资就算要弯,也看不上这种小白脸吧?? 他伸出手,作投降状,“你们误会了,我和这小子没关系。” “我就是看他在神经组两个礼拜没出现,找个机会来看看他。” 两憨批这下子直接把大写的不屑写在了脸上。 演! 接着给我演!! 你俩一个编剧,一个影帝! 怎么不直接给我当堂演出《无间道》来? 横扫三奖,大满贯啊!! 国家戏剧院要有此等人才,何愁文娱产业不兴?? 眼见着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邹蕾叹了一口气。 她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失望。 “江师弟,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你明明……唉,为什么要骗我?” 魏经天:…… woc? 这特么信息量有点大啊。 难道是这小子一直以来对我有意思……? 还欺骗人家女的感情?? 一时之间,他看江司南的眼神,忽然变得“勤受”起来。 “大家谁不是通过勤学苦练,才练得的一身本事。” “你这样做是自欺欺人,有用吗?” 江司南:??? 能不能来个人告诉他,这无比蛋疼的剧情,到底是整的哪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流光 江司南放下了手上的东西,隔着手套,活络了一下因为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握刀而发僵的手指。 他眸色清浅,隔着眼镜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孔嘉瑞上前一步,指着魏经天,“师弟,不用狡辩了。” “现在铁证如山。” 魏经天:??? 什么玩意儿? 莫挨老子!! 江司南:??? 我干嘛了怎么就铁证了?? 蒋鹏也叹气:“师弟,我们又不是傻子。” “之前我们问你也好,师妹问你也好,你哪次不是推说自己不会,转头第二天又对答如流?” “不是背后找了帮手,那又是什么?” 江司南:…… 原来是这事儿。 卧槽?! 等会儿?! 这事儿……好像我没法解释啊! 魏经天:?? 他这操作是闹哪出? 没见他平日里非要把架留到第二天再吵啊? 这到底什么情况?? 这头两人一个懵一个心虚,都不说话。 这头不出声,另一头俩憨批顿时感觉自己底气十足起来。 占着资历和道德的制高点,开始振振有词地“教育下一代”。 孔嘉瑞:“师弟啊,我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你要是不会,听我讲的时候用心一点,把不会的记下来,大家都是师兄弟,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问的?” 蒋鹏:“唉,师弟啊。是师兄不好,平日里太忙了,都没有时间给你好好讲实验的操作细节。但是……没时间大家可以商量嘛,你这找个外人来……是看不起我们还是?” 孔嘉瑞:“师弟啊,做学问最忌讳的就是半桶水晃荡,你这不懂装懂,找个外人帮你做实验……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唉!” 魏经天:……??? 找我帮他做实验?? 就这种难度的操作,他居然还要找人帮忙?? 你们是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我?? 我算是听明白了,为啥这货懒得搭理你们。 就这智商? 就这脑子?? 就这?? 他 这货这会儿没把鼻孔怼你脸上,已经是看在你前辈的面子上了。 魏经天心底里无奈地叹了一声,看两人的目光甚为同情。 毕竟脑子大小好歹也算个重要器官。 人家这儿不大完整,怎么着也能算个残障人士。 要关爱。 要怜悯。 江司南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这事儿闹的…… 我又没办法把宝马抖出来。 那怎么办? 干脆……死不认账好了。 反正…… 实验的的确确是我做的没错。 也不存在什么找“枪手”的问题。 真要说起来…… 也是我枪我自己。 更何况……你特么的铁证如山还是证的老魏,稍微有点脑子的,打听一下,就知道这货和我关系到底有多水火不容。 他怎么可能来这么low的实验室,给我当枪手?! 江司南依然是那副淡淡的口气,“你们误会了。” “他只是今天凑巧来找我。”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是一贯很少跟人解释的性格,在这种情况下,能如此心平气和地辩解上两句,连魏经天都心口一惊。 莫非这小子真看上这女的了? 怎么从没见他对我脾气这么好过? 可江司南显然是高估了这俩憨批的智商。 两人今儿本就是打定了主意,当着师妹的面,一定要揭开他的真面目。 憋着这些天积攒的一股子闷气儿,踹门而入,压根就没想着善了。 这会儿慢慢地也开始发现不对了。 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慌? 这枪手的目光怎么像看智障? 最最关键的一点…… 这枪手怎么居然…… 没戴手术手套??? 是没来得及吗?? 还是说…… 真的是他们搞错了? 但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早已骑虎难下。 假如,这场闹剧最后以“误会”草草收场…… 那他俩今后在师妹面前,威信何存? 今天,这屎盆子,必须扣他脑袋上! 不对! 这不能算屎盆子! 就算这个枪手不是这个什么魏、魏什么天来着? 那肯定也有其他人! 反正,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操作! 心念电转之下,孔嘉瑞底气十足地开口挑衅,“师弟,既然你都说了,这是个误会……” “那正好,这里刀也有,老鼠也有,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就做个最简单的肝脏切片吧。” “证明一下,自己的的确确是有这个实力的。” 这话一出口,魏经天立马把头别过去,表示不忍直视。 我去。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你这基本上是…… 把脸送上门去求打啊。 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反复挑衅,江司南纵是个泥搓的,也该有了火气。 他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拿起手边的手术刀,浅紫色的丁腈手套在刀锋处轻轻一抿,手术灯下,顷刻间亮起了一道冰冷的寒芒。 孔嘉瑞只觉脊背一凉,脖子上冷浸浸一片,似被那抹亮银色的流光,闪了正着。 三人一人一个口罩,视线都聚集在这一方两个平米的手术台上。 只有魏经天,自始至终,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 亲眼目睹着,一轮耀眼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 骄傲、放肆、驱逐一切。 少年执剑,驰骋疆场。 刀起。 指尖一点寒光,从小鼠黑色的皮毛中穿过,干净利落,悄无声息。 血流蜿蜒而下,固定液顺着压力泵缓缓流入血管,手起刀落,三人还未来得及看清,肝脏就已经滚入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离心管里。 整个操作行云流水,未见半分滞涩之感。 刀口平整,恰到好处,刀锋隐没在修长的手指间,弧度流畅,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孔嘉瑞:……? 蒋鹏:……?? 这、这就完了? 当然不止。 没等两人出声,手术台前的某人,口罩下唇角微勾。 流光再现。 每次落刀,都有一个器官完整剥离滚落。 从心脏、脾脏、胃…… 到最后,手腕一抖,刀背一叩一翘,坚硬的脑壳被打开,光滑如豆腐的大脑滚入最后一个装满了固定液的离心管之中。 浅紫色的丁腈手套,在刀锋处轻轻一抿。 那流光依旧锋锐。 未染一滴鲜血。 实验室登时,落针可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奢侈的东西 魏经天:“老江,你刚刚为啥手下留情?” 江司南脚步一顿,不屑道:“对付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制杖,还用不着出全力。” 魏经天不解,“你明知道那是两个制杖,你为什么还要到这个组来?” “满贯洪的大佬组不香吗?” 江司南抱着脑袋望天:“人偶尔也要尝试着换换心情嘛。” 魏经天一头黑线:“我是实在搞不懂,你干嘛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难道你是因为看到了之前免疫的抗体的拍卖价格?” “老江,我劝你一句,免疫比神经还筛人,人家那不是金字塔,是避雷针。做得好的就顶尖尖上一小坨,底下的混子可比神经多多了。” 江司南轻笑一声:“我又不是冲着钱去的。” “再说了,你怎么就笃定我免疫做不出成绩?” 魏经天以为这家伙脑子一热,又准备上头,当头一瓢冷水浇下来,“切,就你刚刚那两小心眼的制杖组员,搞得出个屁搞头。” “女人面前,正事儿么不干,整天想点裤裆子里的事情。” “明面上都敢这么给你难堪,背地里指不定整什么幺蛾子。” 江司南的脚步顿住了。 魏经天见他有所动摇,继续加柴禾,煽风点火,“老江,我说实话。” “组里风气这样,你还不如和我争一争老洪组的本科生名额。” “我听说他最近被院里那两个老顽固搞得烦不胜烦。” “整天追着他问东问西,耷拉着老脸,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还不是因为这次改革动到了他们的蛋糕,心里不舒坦了?” “老洪正准备上手自己搞一个,明面上是他自己带一个组,搞示范。实际上,谁不知道是想借机立个威,好好敲打敲打这帮老学阀。” “别整天跟头猪似的拱着饲料坑(科研经费和实验室),连口热乎的都不给别人留。” 江司南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垂眸盯着地上的地砖缝,冷冷淡淡地应了一句:“哦。” 魏经天看着他这副“陷入沉思”的模样,憋了两个星期的话讲出来,心里头也舒坦了。 他滚珠似的小眼睛里战意十足,“老江,那我们说好了。” “老洪组下周二开始报名,你可别睡过头,别到时候报名通道挤不进去。” “我等着和你最后的面试,一决高下!” …… 江司南:“老魏的话点醒了我。” “当着我的面他们都敢这么嚣张,背后对宝马明里暗里的为难肯定更多。” “我交代了他,自己的试剂、实验材料千万要锁好,别让其他人乱碰。” “纵使如此,他原本可以两周就可以结束的实验也愣生生地拖了一个月。” 景予安“啧啧”两声,“怪不得你修理起张文杰的手法如此熟练,感情这是早就有人给你练过手了啊。” 江司南轻“呵”一声,“我倒是还没你这么倒霉。” “这种男绿茶,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而我组里那两个,纯粹是因为我在师姐面前,落了他们面子,觉得不爽。” “后来也是因为找不到机会修理我,这口气迟迟咽不下去,梁子才越结越大。” “原先,如果我按照他们的计划,出了丑,那他们说不定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骚操作。” “反倒会一口‘师兄师弟’,叫得异常亲切,甚至对我的实验施以援手。” 江司南的笑瞧着有些心酸,“人嘛,总是这样。” “对人家的善意,是件奢侈的东西。” “总要自己满足了,才有多余的好分给别人。” “人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愿意给的。” “总要比较一番,相互卖惨一番,心里头盘算盘算,他比我差远了,才愿意大方一次,抖点多余的善出来。” 他眸底是清凌的碎光,如冬日里晴光映着皑皑白雪,浸得山河长川一片澈色。 他的语气很坦然,四时风物山即是山,水即是水,像是见惯了这世上极好也极坏的景象,心境便足够开阔,承得起潮起潮落,沧海桑田。 只是落在听者耳里,总不免漏出些心酸的味道。 但景予安也只是安静地听着,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等他讲完之后,笑了笑,“我倒是瞧你这会儿,也就是嘴上’为赋新词强说愁’。” 江司南觉得这说法有趣,问:“何以见得?” “反正,我听上去,你似乎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外人。” “外人嘛,对你好不好,你才不会真往心里去。” 江司南失笑。 “你要这么讲的话……也没差。” 得了他的认可,景予安眉眼弯弯,像得了大人嘉奖的孩子。 江司南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 眸光里尽是感慨之色。 她似乎总能照见人心底里那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一针见血地挑破出他心口的脓疮。 偏偏你怎么也瞧不见她的尖锐和锋芒,只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他心口所有的伤痛。 这是一种堪称奢侈的品质。 用温柔去理解,用理解去包容,用包容去深爱。 江司南笑了笑,似乎那些滞涩的话,没有那么难以出口了。 “反正我当时的想法是,帮宝马混个名头,等他实验一做完,大家桥归桥路归路。” “其他的我压根就不想管。” “但他们如果要是招惹到我头上,那我也没有照顾他们自尊心的必要。” “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心眼会这么小。” “或者说,我可能低估了他们的嫉妒心。” …… 之后两周,江司南都是自己去的免疫组。 等晚上所有人实验结束了,才把周宝骐叫过去继续。 两人的针对由明转暗。 科研组的材料分配掌握在蒋鹏手里,每一次,给江司南的材料都是最差的,批次最老的,来源最不可靠的。 虽说有时候靠着他精湛的技术和独到的经验,能够减小很多材料上的偏差,但实验的进程,还是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这一周的时间里,江司南一边应付那些明里暗里的刁难,一边准备着洪军组的面试材料。 日子过得很快。 …… 面试当天。 江司南一身西装从报告厅出来,迎面正赶上周宝骐巴巴地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南哥,结果怎么样?” “microglia的几项机制我都答得挺全的,老洪表情倒是看不出来什么……” “他只是让我回去等通知。” 周宝骐大喜,“好!” “今晚‘东坡堂’摆一桌?我叫几个兄弟……” “宝马,你这也高兴得太早了吧?别忘了,这次老魏也去了。” “哈哈,没问题的南哥!” “也不看看,我南哥是谁啊!” “你今天实验做完了?” 一提到实验,周宝骐立马蔫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呃……还没来得及。我这不是……给你加油来了嘛。” 江司南无语:“你要是不快点把实验做完,我怎么办交接?” “就算我面试过了也去不了吧?” “哈哈,我现在就去!” “我马上去!” 第二百三十章 釜底抽薪 洪军放下了手里的表格,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视线落到了电脑屏幕上。 那里连着丁盛林的视频通话。 “老丁,这批学生,你怎么看?” 丁盛林闻言,也放下了手里的表格,感叹道:“这届学生,藏龙卧虎啊。” “这个魏经天是什么来头?” “年纪轻轻的,居然已经有这么多文章了?” “还有这个江司南,啧啧,老洪,你在他这年纪的时候,只怕连专利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洪军没好气道:“你少逮着机会奚落我。” 丁盛林哈哈一笑,“老洪,你什么时候肚量这么小了?” “我调侃两句都不行了?” 屏幕另一头,洪军摘下老花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不是那帮老的。” “今天本科生面试,我学生资料还没看完呢,一个个的,就开始给上赶着给我推学生。” “一会儿说这个学生踏实肯干,一会儿说另一个学生天赋卓绝。” “但是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要么是官家子弟,或是背景硬的,提前得了风声,准备来我这里镀个金。” “要么是不学无术的混子学生,打算塞进来要我好看。” “面试评委打分更是一塌糊涂,瞎填一气。” “我觉得我应付面试,还没有应付这帮老的吃力。” 丁盛林挑眉,“怎么着,你这蛋才开了个小缝,一群苍蝇就迫不及待地凑上门了?” 洪军冷笑一声,“呵。” “总之,你那头事情处理完了赶紧回来,这里头,除了几个新老师,还真没哪个是真心指着我好的。” 丁盛林摸了摸下巴,“老洪,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先别说这个了,”洪军听着糟心,“学生资料都传给你了,怎么样?要是你的话,你选哪个?” 丁盛林托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魏经天吧。” “文章经历多,这会儿正是要和上海拼速度的时候。” 洪军并没有立马表态,而是皱眉问道:“上海那边,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 丁盛林眉间全是忧色,“实话说,不容乐观。” “上细牵头,从爱丁堡大学挖回来两个博士后,神经领域最前沿的那种。” “你要是再不抓紧点时间,药院继续这么一盘散沙下去,我们跑赢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洪军叹气:“谈何容易。” “我这好不容易想出个‘科研小组’,想把本科生整一整,拧成一股绳,好歹也算是一股力量,你瞅瞅,那几个老的,天天准时到我办公室蹲点,活像我欠了他们百八十万科研经费一样。” 丁盛林哈哈一笑,“老洪,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你好歹也要钝刀子下去,一刀一刀磨。你刀这么快,手又这么狠,一刀要了他半条命,你说他能不跟你急眼吗?” 洪军眼睛眯了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我就搞不懂了,整天奔着眼前那点蝇头小利,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想办法把我们学校排名提上去,教育部拨款还不是一年多一年?” “把盘子做大,能吃到肉的人才会更多。” “指望着从学生口袋里掏孝敬,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丁盛林笑眯眯地听着老伙计巴巴地倒苦水,深觉自己在外面跑这个决定实乃人生大幸。 “诶,老洪,话不能这么讲。” “拨款下来,那是要出成果的。” “几篇英文,几篇中文,开几个项目,那都是正儿八经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那两老的退休压根就没几年了,谁还高兴蹲实验室里,苦巴巴地和一群学生一起从早猫到晚?” “嘴皮子一叭就能来钱,大家都这么大岁数了,谁还抹不开那两个面皮了?” “谁看不穿?想和钱过不去?” “都是俗人,都是俗人~” 他笑眯眯地隔着屏幕,摸着下巴大说风凉话。 洪军对他这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委实恨得有些牙痒痒。 “那照你这么说,这届学生里,我还怎么挑靠谱的?” 他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 “这些学生背后的论文和专利,可是实打实地从他们实验室里抠出来的。” “真的是正儿八经自己搞的,还是‘孝敬’之后人家的‘回礼’,你这会儿让我怎么分?” 丁盛林原地思考了几秒钟,打了个响指,“这好办。” “老洪,你干脆就直接来招狠的,釜底抽薪。” “考实操,什么鼠脑冰冻切,腔镜切肿瘤,病毒株脑区注射之类的,哪个变态上哪个。” 洪军:…… 你这不是狠,你这是坑。 谁家本科生给你正儿八经练腔镜?? 谁家本科生给你脑区打病毒?? 这特娘的我要是有这硬件,何愁刚不过上海那帮满身铜臭的“科研商人”? 洪军张了张嘴,没说话。 屏幕上,丁盛林越说越兴奋,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老洪,我觉得这操作大有可为啊!” “到时候,东西往台面上这么一摆,动手的都是学生。” “什么背景啊家世的,都得靠边儿站。” “到时候结果出来,老鼠活就是活,死就是死,一目了然的事儿,谁也没办法跟你扯皮。” 洪军摇头,“不妥。” “不管什么考核,那群老的总归是评委,谁绕资历都绕不过他们去。” “到时候评委席上乱糟糟一片,有钱的照样给你一圈买通买过来,换个花样罢了,背地里,不还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到时候,不过就是看谁手腕更高明罢了。” 丁盛林邪邪一笑,“那不是更好嘛。” “老洪,你要是想立威,那完全可以来招更狠的。” “直播操作手术过程,或者录像也行。” “到时候你录了谁,把他的手术视频全院公示。” “要是最后评委席真顶得住压力,录个什么混子二愣子,官二代富二代的,把手术录像往学校网站上一放,由得他们唾沫星子淹死他。” “我们学校论坛里那帮学生,搞事儿都不嫌大的。” “这不更有看头?” 洪军:…… 某些读书人啊。 心委实脏。 第二百三十一章 邪门儿 “啥?” “南哥?” “还有二试??” 周宝骐一边摆弄着试管架,一边看着江司南架设“录像设备”。 “一般不是面试过了就行了吗?” “还要二试是什么鬼?” 江司南正仔细地调试着手机摄像头,确保能找到一个既拍的清操作过程,又光线好的角度。 “正常。” “洪大佬的组,哪儿是这么好进的?” “你没看官网的公告吗?官方说法,今年优秀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面试很多人都是同分,所以加考一项操作考试。” 周宝骐听着新鲜,“操作考试?” “难道是考手术操作?” “嗯。” 周宝骐一愣,“这、这不是难为人吗?” “临床药学的好歹还有操作课,系统学过,像我们药理,一个个的不都是寒暑假去实验室偷师的?” “哪有老师系统培训啊?” “像有些实验,我们根本见都没见过。” “老鼠腔镜我们连设备都摸不到,这操作考试不是纯粹难为人吗?” 江司南支好了三脚架,终于调到了满意的角度,拍了拍手。 “到也不算完全是难为人。” “至少,他没规定我们具体到底是考什么。” “就每人发两只老鼠,让我们挑自己拿手的做。” “哈?”周宝骐挠了挠脑袋,“那最后评分怎么统一?” 江司南顿了顿,“我估摸着……多半是按照难度进行加权。” “不然有些人挑腔镜,做失败了,但是有些人只需要切个阑尾,做成功了,你说老洪会选谁?” “肯定是会腔镜的啊!” 周宝骐叹气:“唉,都是大佬。我跟着老朱福利是好,就是实验设备啥啥都摸不到。” “诶,南哥,你打算做什么?” 江司南把老鼠笼子提溜到桌子上,偏了偏头,“我还没想好。” “心脏和脑片,我打算都录一下,哪个看着效果好交哪个。” 周宝骐:…… 得。 我还都不会呢,南哥已经开始发愁到底做哪个了。 境界差距啊。 调好手术灯光,托盘、刀片检查完,江司南没多废话,开始录实验视频。 …… 四十来个视频点下来,洪军看得头晕脑胀的。 原因无他…… 这视频的花头实在是千奇百怪。 有加各种美颜滤镜,把老鼠眼睛p得严重失真的。 有加文字解说配乐,整得跟出纪录片似的。 有中英混剪的,一口中式英语尬出天际的。 更有甚者…… 找枪手代录视频的。 洪军在官网的视频提交要求中,明确写道:本人正脸或侧脸必须出境,时长不小于全部视频时长的30%。 可惜就是有那么些学生,自以为能钻空子。 找了两个镜头,一个对着脸,一个对着手,最后再混剪一下…… 艹。 洪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一个“李泰龙”听着这么豪迈粗犷五大三粗的名字,特么找了一双女人的手来录视频,你特么是瞧不起我眼力还是瞧不起我智商?? 洪军越看越气,越想越气。 当他点开“江司南”的视频时,顿时眼前一亮。 干净。 太干净了。 没有什么配乐、配音、混剪,全程摄像头连角度都没换过。 始终都是一道瘦削的侧影,埋头在手术台上操作。 上来第一分钟,单刀赴会。 一刀下去,直入主题! 开膛破肚,下手快准狠稳。 洪军一拍大腿,妙啊! 瞅瞅,人家小伙子多实在! 上来一句废话没有,闷头就是干! 什么动画啊特效啊纪录片的,整天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哪有这一刀下去实在?! 多干脆! 多利落!! 这视频洪军越看越满意。 腔镜? 本科生搞什么腔镜?? 整那些个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用么用不好,解说都特么一堆不规范的操作。 全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瞅瞅,人家小伙子,就手里一把刀,别的啥也没有。 剥离做得干干净净,全程一个角度,没有中断没有剪辑,一气呵成。 这才叫真技术好吧! 洪军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压根没管“评委席”上对他打的各种低分,一拍桌子,“就你了!” …… 洪军兴奋归兴奋,但也只是兴奋了几分钟。 等他冷静下来,把江司南的简历调出来细看时,洪军顿时对这个小伙子充满了兴趣。 论文…… 一篇没有。 专利四件在手,有两样都是技术层面的突破(非常难),现在已经和公司达成了合作关系,投产市场。 再翻到后头附着的成绩单。 洪军瞪大了眼睛。 啥? 主干清一色九字加零头,选修课清一色满分。 洪军:??? 再一看他选的内容。 洪军:??? 什么玩意儿? 这小子也忒邪门儿了吧? 选修课修的全是跨专业大主干,考的和其他专业的还都是同一张期末考卷。 整个生科院正儿八经学动植物学的,一个年级也没几个满分。 没想到,今天居然能在自己学生的简历上看到。 洪军托着下巴,越想越想不明白。 通常来说,一个学生愿意放弃发文章,转而花时间搞专利,要么是想赚钱,要么是想走“专利加分”这条路,为自己的保研增加筹码。 但是他这个主干课成绩…… 根本达不到保研的要求。 连最低要求都达不到。 按照他的选修课成绩来说,他本专业的绩点,不应该这么低。 可如果说他是为钱吧,洪军也想不通。 以他的能力,主干课成绩搞搞好,何愁拿不到奖学金? 根本不用费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搞专利。 每个学期一个国奖,2w软妹币,实打实的现金打卡。 总比搞专利来得实在吧? 再加上这一手……堪称冠绝全场的手术操作。 他到底是在哪里练的? 洪军又往后翻了一页。 本科导师,崔浩文。 名不见经传的小讲师,招进来这才第三年。 怎么能教出这一手干净利落的操作来? 他自己身上都没有四项专利,他学生又怎么会有这么多? 洪军想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头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邪门儿。 这小子实在是太邪门儿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经世致用 这头江司南的邪门儿的问题太多了,洪军满腹疑问没有答案,索性摆在一边备选,继续往下看视频。 心里头有了备选,他再看视频的时候,姿态就闲适多了。 但没过多久,他很快发现了一个操作做得比他更好的。 署名:魏经天。 也是同样干脆利落的风格,但他的最后的剥离结构更加细微、完整。 两人的视频对比着看完,连洪军都不得不感叹,这些个新生代,委实是了不得。 下一秒,他陷入了纠结。 这两个学生都这么优秀,到底选谁比较好呢? 洪军本来还想和老丁再开视讯,就这个学生的问题再讨论讨论。 没想到丁盛林却一直没有回消息。 洪军只得一边叹气,一边给自己泡了壶上好的古树老普洱,提提神。 就各方面来看,无论是绩点、文章还是手术,无疑,魏经天要更加完美。 他的视频,就像是一部精心设计打磨好的纪录片。 无论是讲解、选题,到最后的细节讨论,无一不“完美”。 甚至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可洪军瞧着…… 和江司南的视频比起来,总有一种匠气过重,而灵气不足之感。 带着这种微妙的违和感,洪军前前后后,把他的视频看了十二遍,才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 第二分钟出现的小鼠尾巴上,黑色油性笔的记号在第四道纹路上。 等到第五分钟,镜头切换的时候,却跑到了第五道纹路上。 洪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只是因为他的摄像头角度始终未变,所以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的镜头始终开着在录,没有任何剪辑加工! 没想到,他只是把剪接做得更加高明! 重复用了很多只老鼠,才达到了“完美”的境地。 带着同样锐利的眼光,洪军又将江司南的视频看了一遍。 尾巴上没有油性笔的记号。 但他的老鼠牙齿角上磕掉了一块。 并且,自始至终,那磕掉的一块都在同一个位置上。 ——这说明,他才是真正地,从头到尾只有一只老鼠。 看到此处,高下立断。 洪军不再犹豫,拿下桌面上的座机,拨号。 “帮我联系一个学生,江司南。” “带到我办公室来。” “对,就现在。” …… 这是江司南第一次来到院长办公室。 往年,只在大组会和开学典礼上才能见得到的风云人物,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三米远的位置上。 眯着一双眼睛,说话没半点架子。 一番例行寒暄过后,洪军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时间,为什么要选择研究发明专利,而不是发论文?” 本以为把自己叫过来是准备搞“三试”的江司南原地怔忪片刻,回答道:“因为,我想做点实际的东西出来。” 洪军皱了皱眉,“实际的?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 江司南:“简单来说,我觉得论文研究的那些分子机制,蛋白长什么样子,对于病人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 “而专利不同。” “比如我一直研究的,kv1,2通道富集信号,我把他做成专利,如果我和企业合作,马上就能开发出对应波频的仪器,用于诊断microglia在脑区的分布情况,作为脑部超声和ct的补充,用于临床诊断。” “但是如果我仅仅只是研究kv1,2通道如何吸引microglia聚集,具体到哪个蛋白上,或者是哪个变化的电信号通路上,就算我发一篇一区,文章写得再好,能够转变为成熟的技术用于临床,也至少需要五年。” 江司南的神色是少见的坚毅,语气不卑不亢,“我可以等一个五年,换我功成名就。” “但这五年里,我本可以救更多的人。” “所以我选择做专利。” “洪院长,这就是我的答案。” 洪军没想到,他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他的心底里写满了震撼。 正儿八经教书三十多年,他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 他见过太多的学生,花钱买论文,为了几个影响因子注水、伪造数据,追名逐利。 也会有学生,与他聊起自己梦想的时候,振臂高呼,“我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临床药师,救死扶伤,为社会作出卓越的贡献!” 但那也是先“成为一名优秀的xx”。 先渡自己,再渡他人。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像他这样,从一开始,就如此直白且坦诚地告诉他,“论文没用,我要搞专利救人”。 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救人”而去。 甚至带着点天真的傻气。 却自始至终,都坚定不移地朝着自己的方向前行。 洪军笑了笑。 那笑是不同于任何时候的笑,翕咧开嘴角,上翘,每一颗露出的带着茶渍的老黄牙,都是赞许的味道。 “这么说来,你给自己的定位,是‘经世致用’型的人才?” 江司南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 洪军又笑,这回换了副高深莫测的笑。 “小伙子,我很欣赏你。” “但我还是想说,你这种想法,我不能完全认同。” 江司南皱了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还是坐直了身体,一副恭听教诲的样子,“您说。” 洪军:“既然你说你研究kv1,2,那你可知道,kv1,2和microglia的互动机制,最初是由谁发现的?” 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得有些出乎江司南的预料。 “是瑞典籍的……” “不是posfai。”洪军打断了他,“而是一位美国的生物学家,名为heind。” 江司南不解,“可是明明教科书和参考文献上……” “那是两码事。” 洪军的笑,瞧着神秘又意味深长。 “是他最初发现了一种特异的脑波频率,追根溯源,想弄明白脑区局部电压的变化,才有了今天的‘漏钾通道’。” 江司南愣住了。 洪军放下他手里的紫砂杯,“小伙子,这就是我欣赏你,却也不完全认同你的地方。” “研究是件长远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此刻做的一种蛋白结构,或是分子机制,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成为别人专利里的一个重要技术壁垒。” “你有‘经世致用’的心态,那是件好事。” “但若是整天只想着怎么‘搞出点实际东西’出来,完全不钻研理论,你觉得,没有理论支持的专利,你又能走多远呢?” 江司南如被人当头一棒,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邪门儿的事情搞明白了,立威的效果也有了,还顺便给一棵好苗子小修了一下方向,确保能在自己手里长得更加根正苗红。 一箭三雕的洪军走下老板椅,亲切又和蔼地拍了拍江司南的肩膀。 “小伙子,我看过了你的选修课。” “我夸你一句博学多才,那绝不为过。” “你可别浪费了这般天赋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小朋友 洪军对于这个新收的学生,那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 基础扎实,人品过关。 身家清白,底子干净。 但最最关键的是,和那帮老家伙没什么利益牵扯。 洪军悬着的心稳了。 要真是到最后录了一个“关系户”,自己这块精心准备的“试验田”,到最后能不能搞出来还是两说。 若是这场改革失败,被奚落一顿,撸个职,那都是小事。 最关键的是,圈子里学阀一家独大,占着食物链顶端捞黑钱的现象,会愈发猖獗。 ——别说良性生态了,底层的科研劳力,将永无出头之日。 江司南的到来,无疑是送上门的榔头,一锤子下去,“砰”一声,打破了僵局。 洪军将他的手术视频,置顶到了药学院的官网上,论坛同步跟进转发。 只一天,江司南便彻底火出了圈儿。 众人纷纷都在讨论着这个备受药学院院长青睐的“幸运儿”。 ——当然也只是幸运儿罢了。 【哈?无论文资历?满贯洪是怎么看上他的?】 【拼毛爷爷呗,人家几个专利在手,还怕没有钱砸?】 【楼上别比比,满贯洪最看不起的就是给他送钱的!肯定是真才实学!!】 【谢邀,手术视频我看了,以下是我个人的几点看法:……】 …… 景予安托着下巴,表情甚为一言难尽。 “我亲爱的小江同志,你确定,你是来跟我抖你的黑历史的?” “你确定,你这真的不是在跟我装逼?” 江司南扬了扬眉,“你觉得,这是好事儿?” 景予安耸了耸肩,“你凭自己的本事拿到的东西,一举成名,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还是说,你这人不喜欢好名声,非要整得自己臭名昭著,跟现在一样,人家谈‘平头哥’色变才好?” 江司南笑了笑,“你可知,名声这种东西,成就一个人很快,毁掉一个人更快?” 景予安不明白,“你是指德不配位?” “可你明明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拿到的,没有走后门,应该不存在那种情况吧?” 江司南没说话,只是忽然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景予安抓住了他作乱的手,往下压了压,撅着小嘴儿不满地瞪着他,“你能不能挑几个正常点的姿势?!” 江司南:……? “我总觉得你在哄小孩子!” 江司南乐了,“你在我这儿,难道不是小孩子吗?” 景予安义正辞严地辩驳:“谁说的?” “明明我是你领导!” 江某人没敢反驳,脸上的笑意甚为微妙。 见状,景予安柳眉微挑,眼波微转,伸出一指挑着他的下巴,语气危险:“你有意见?” “还是……你敢有意见?” 江司南:…… 你瞅瞅。 这像是怕我的主儿吗? 像是“谈平头哥色变”的主儿吗? 胆子不要太大啊。 他十分明智地选择闭嘴,上手,顺势把人往怀里一带,景予安小巧的身形便紧紧嵌合在他怀里。 “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叫什么?” 景予安抬头,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冲他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 江司南:…… 萝、萝莉御姐无缝切换可还行? 平日里一副胆大包天的样子,真要遇到点……咳咳,怂得比谁都快。 他默默地把“引火自焚”咽了下去,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一键删档格式化。 阿西巴…… 顶着张看着像未成年的脸卖萌,我总觉得我在犯罪。 他把人放在自己腿上,伸手,在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揉乱了她的头发! 然后顶着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看她气鼓鼓地举高了双手——护头发。 景予安气鼓鼓地瞪着他:!!! 你是不是欠打?! 江司南笑:“小朋友就是小朋友。” “想点小朋友该想的事情。” “别整天脑子里转悠着什么‘德不配位’之类的大道理。” “故作老成。” 景予安收手,比了两个拳头,在他脸上一边印一个,挤得江司南五官都变了形,白嫩嫩的包子脸往他的方向凑了凑,“那你呢?” “为什么说好要听我的答案,要告诉我真相,到头来,却还是只挑开心的讲?” 江司南愣怔片刻,脸上的肌肉都忘了抵抗,“唔……窝……” 景予安眯了眯眼睛,“理由要想好了再回答啊。” “不然,我再多给你点时间?” “等你编好了我再听?” 江司南:…… 嘤嘤嘤…… 女朋友太聪明怎么破? 在线等,挺急的。 景予安放下手,看他讪讪地露了一个笑,“我这不是……不想把那些垃圾的情绪倒在你身上嘛。” “我的小女朋友这么可爱……而且,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都是希望自己的小女朋友,能够看到自己英武且睿智的一面吗?” 景予安“呵呵”一笑,“就你?” “还英武?” “还睿智??” “之前凤阳医院里整天躺床上嚎着这里痛那里痒的,要我留下来陪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英武睿智?” 江司南:…… 擦。 爷的形象,要不要毁这么厉害? “咳咳咳咳咳……我那不是……呃……” 讲到一半,他“呃”不出来了。 领导的眼神太过暧昧,江总的赔笑在线卑微。 他无奈叹气,轻轻吻了吻她的小脸儿,借着这“占到便宜”的心态,总算是把自己的失态压了下去。 他一边想着,一边有些忧伤地望天。 看样子,以后的家庭地位…… 不说了,赶紧把泡面榴莲还有搓衣板什么的藏藏好。 千万别让家里的小朋友发现了。 …… 路上拉十人,九个半想出名。 但出名这种事儿,究竟是好是坏,还得看他后来的际遇。 在注册论坛的时候,江司南压根儿就没想到,自己还能有火出圈儿的一天,以至于他写个人资料的时候,压根没有顶马甲,直接原名上线。 短短半天,他在论坛里的评论、回复,都被人扒得一干二净。 【(一年前)江司南关注了新问题:【干货】如何申请自己的发明专利。】 【(七个月前)江司南回复了@沐雨橙风:microglia在神经元胞体的聚集,一般有赖于漏钾通道kv1,2的富集,也被认为是神经细胞免疫机制的一种。】 【(三个月前)……】 不挖不知道,一挖吓一跳。 从神经到免疫,从历史到心理,几乎每个领域的精品帖子,都留下了他浏览或是回复的痕迹。 见解独到,观点犀利。 一时之间,全网被“南神”刷了屏! 【66666,全科大佬,献上我的膝盖,先跪为敬!】 风头无两……了两个礼拜。 【@江司南:“我奉劝几位,要早把这个挖八卦的心思放在项目上,别说一区sci,就是顶刊,估计也有您老一席之地。”】 第二百三十四章 爱马仕 事情的起源还要从一张照片说起。 d大的一位知名教授来s大访问,与洪军留了一张合影,挂在了药院的官网上。 照片的内容上,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只有一样,洪军的腰上的皮带,“h”形的金属搭扣,被人放大了,挂在官网上。 与那放大了的“h”标志并排放在一起的,是一张爱马仕限量款男士腰带的官网标价图:¥120000。 最先下场的,倒不是学校论坛上几个活跃愤青。 而是营销号。 铺天盖地的营销号:【惊!揭秘s大领导的“朴素”生活】,【真假爱马仕?s大洪军:富人的生活你不懂!】…… 恶评铺天盖地。 【院长?那也是月头拿死工资的吧?一年撑死了年薪80w,一条腰带不吃不喝两个月?有内味儿了……】 【啧啧,亏我之前还听过他来我们学校的讲座,讲得正气十足!没想到背后居然又是一个学术圈的败类!】 【@s大@南京反腐贪污总局,跪求国家彻查院长灰色收入!还学术圈一个清净!!】 【12w?不可能吧??是不是山寨货?别是打肿脸充胖子吧??】 【一条爱玛还是九牛一毛,一个腰带12w,那他的手表,房产,车子,存款究竟有多少??凭那点工资可能攒那么多钱吗??这是质疑。明星的收入大家都知道,但是作为科学家也好,什么也好,薪水都是固定的,值得调查!!】 …… 版本从洪军贪污科研经费,中饱私囊;每年学生录取季,就是学生和家长的“拜望日”;到洪军朋友圈辟谣“爱马仕是山寨货”;此人总爱买山寨打肿脸充胖子,实验结果也值得好好深究…… 洪军本来就不是一个关注新媒体的人,等这些事儿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在网上沸沸扬扬地发酵了好几天。 他眉头微皱,觉得事情不对。 这条腰带,是君珊为了纪念结婚三十五周年,特地托朋友从法国带回来送给他的限量款。 全球只有十条。 但这并不代表,这设计是十分夸张的款式。 爱马仕的均价在¥6500,设计上看,大同小异。 “h”的搭扣更是它的招牌,几乎每条男士腰带上都有。 按照道理来说,照片放大后这么模糊,不是了解内情的人,或者是特别熟悉爱马仕本身的,基本不可能看得出来¥120000和¥6500的区别。 他一个年收入60w的人,买条6000的皮带,不算出格。但120000的,确实夸张了。 偏偏营销号就能一口咬死了这是¥120000的,而不是¥6500的,这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怎么着,自媒体用得起¥120000爱马仕腰带的能人都这么有空的? 平日里,带着放大镜天天逛一个学校的官网? 当人都是傻子吗?? 更诡异的是,“洪军的朋友圈”。 头像对,昵称对,就是内容他没发过。 洪军的微信压根不对外作为工作号开放,里头也不过只有几个熟悉的朋友,还算是聊得来的同事,剩下的就是家人和新收的小兔崽子了。 这些人里,谁会出卖他? 洪军通讯录翻了一圈,最后在“江司南”的名字上,多停留了三秒钟。 面不改色地关掉锁屏。 原地顿了几秒,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 这头洪军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人。 只要没有反贪局或是s大领导约谈,这点舆论压力他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但江司南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儿。 更何况,这事儿还是落到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师头上。 倔脾气一上来,再加上骨子里那股护短儿劲儿,论坛上连马甲都没换一个,大有“劳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骂人也要指名道姓的英雄气概。 【@江司南:“什么叫那点死工资用不起爱马仕?你知道什么叫科学家吗?什么叫国家特殊人才津贴吗??别顶着那点鼠目寸光的眼界来论坛里蹦跶,真像个跳梁小丑。”】 【@江司南:“科学家就应该清贫?搞科研的就应该朴素??拜托,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国家会亏待功臣吗?我看你叫得这么欢,对治国之道了解这么透彻,是不是打算搞一出复清大戏,自己登基??”】 【@江司南:“我骂人我没理,你道德绑架你就有理了??噢,不对,我忘了,道德这种东西是形容人的,你还配不上。”】 都是当代论坛热血青年,谁还没把键盘了? 以江司南在s大论坛的热度,短短两个小时,每个评论都被顶上了热评前三。 底下与营销号素有往来,并且靠卖新闻挣钱的几位大v表示有被“鼠目寸光”和“跳梁小丑”内涵到,纷纷下场,含沙射影,各自内涵。 【@橙子不剥皮:“作为s大当代有志青年,我们理当用更加理性的眼光来看待问题,批判性地辩证讨论,而不是像个泼妇一样,站在大马路上与人骂街。”】 【@麻瓜_雷古勒斯:“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那里开地图炮??你自己发了几篇文章?几篇一区??靠着专利讨巧进了‘朴素洪’的实验室,手术是不是靠枪手录还不知道,就冲你这说话的口气,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一路货色?”】 …… 江司南一条一条评论翻下去,在那些营销大v的节奏之下,网友们充分发挥了脑补的想象力,猜测越来越离谱。 什么他钻营专利就是为了赚钱,目标明确就是为了收买“朴素洪”,借着院长的平台一飞冲天。 更有甚者,直接猜测,他是不是洪院长的哪路远方亲戚,不然为啥有个比他手术做得更好的,文章也更多的魏经天没有被录,反而是录了他。 江司南差点没原地气炸。 他一开始没想着引战,还算中立地讲了几句,不想,却马上招致一堆人下场开撕。 忍无可忍地他逐渐讲话语气也变得越来越冲。 到最后,一条热评短短数分钟内就被顶上热搜第一。 【@江司南:“我?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是专利有的比我多,还是手术做得比我好?嘲讽我,先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好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解释给你一人听 嚣张! 这简直就是大写的嚣张! 景予安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出口的话差点咬到舌头,“你、你这是,嘲讽技能拉满吗?” 江司南耸耸肩,云淡风轻,“对啊。” 景予安:…… 这骄傲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好像整得您老这掐架多光荣一样。 景予安叹气:“你何必要和那些带节奏的人浪费时间?” “营销号本来就是这样,什么标题吸引眼球就怎么写,完全不会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 景予安想起了自己宿舍的某位“论坛红人”,感触良多:“对他们而言,流量第一,噱头第二。” “有了流量,才有商家上门谈广告,变现。” “这才是他们该考虑的。” “和这种人计较,只会浪费我们自己的时间。” 江司南看着她一副老成的样子,笑了笑,“又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这种得失来计较的。” “安安,撇开我和老洪的关系不谈。” “到去年为止,在他手底下主持研发出来的新药,一共有二十七种,其中,有六种在临床上一线应用超过十年。” “拯救的性命不计其数。” “这样的人,说句实话,但论对社会的贡献,早已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更遑论他与君珊师母四十年如一日,私德上更是无可诟病。” “这样的人,不是谁都有资格去评价的。” 江司南的额头,贴上了她的颈窝,一段时间没有修剪过的头发有些长,挠得她脖子痒痒。 “安安,我知道,我这样讲话,你定然不会高兴。” “当时,全网也是一片骂声,说我不知天高地厚者有,说我狂妄自大不把任何人放眼里也有。” “可是,安安,明明我和老洪,确确然然,是都有资格讲这种话的。” “我不敢说我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至少,同届里能超过我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绝不是那几个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把我和老洪骂得一无是处的人能比的。” 他忽然压了压声音,“老洪忙了大半辈子,兢兢业业997;我从大二开始一年最多休假休三周,研究生三年回了两趟家。” “这才有的你看到的今天的我。” “我到今天为止,所有的成就,都是我一篇一篇文献啃下来的,一宿一宿在实验室里熬出来的。” “安安,就冲这些,在他们面前,我凭什么不能骄傲?” “凭什么要忍受一群连我小手指都比不上的人,站在我头顶上对我指手画脚?” “我凭什么要对着一群,连基本尊重都做不到的小人,去行我的君子大道,忍气吞声只为求一个好名声?” 景予安沉默了。 她的手虚环在他颈间,感受着他呼吸时微微绷紧的后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本就是一把锋利的宝剑。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剑锋始终永远向前。 这事儿上能说他错了吗? 不能。 能说他做得对吗? 似乎也不能。 她能理解他胸腔里的余怒。 与其说是他在为洪军鸣不公,不如说是在替自己感到悲哀。 他努力了这么久,却突然发现,他一直努力的,向往的方向,似乎归结到最后,都只是一个冰冷的,固化的“科学家”的形象:朴素,认真,兢兢业业,甚至要带点“谦逊式的自嘲”,总要自贬一番,或是不善言辞,不善辩解,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高尚美德”。 什么? 搞科学的? 穿爱马仕? 你不是应该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每顿饭两个馒头,天天挤公交上班吗? 所有的“奢侈品”都不是他该拥有的东西。 所有的“冷嘲热讽”都不应该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东西。 他就应该是温润的,儒雅的,谦逊的,低调的,甚至是“勇于低头承认错误的。” 就像是纸面上冷冰冰的圣人,顶着天下那么多人的眼光,不可行差踏错一步。 不然便是“德行有失,有才无德”。 一旦被打上了这个标签,你过去所有的成就,几十年辛苦的付出,都将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只因为你“德不配位”。 景予安拍了拍他的后背,心口想了一下措辞,道:“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只能说,你有一件事做得不好。” “解释这种话,是要讲给愿意相信你的人听的。” “他们从一开始,和你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你无论怎么解释,落到他们眼里,都只不过是引战的靶子罢了。” 环在她身侧的双臂骤然缩紧,颈窝里传来一声闷笑。 “我就知道。” “你和他们不一样。” 他抬起头,眼底水色流转,氤氲着一池温柔。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只愿意解释给你一个人听。” 安安,只有你,第一时间明白了我到底有多难过。 只有你,会透过所有的表象,愿意听一听我心底的解释。 只有你,愿意用温柔成全我的骄傲,说出“解释,是要讲给愿意相信你的人听的”这种话。 景予安觉得这眼神甚为炽烈,灼得她坐立难安。 她想往后缩一缩,缩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却被某人环住了腰肢,动弹不得。 景予安有些不自然地推了推他的胸膛,转移话题,“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江司南从她的眼睛里回神。 “后来啊……” “我原来组的两位神仙,下场了。” …… 江司南不愧是火出圈的“男神”,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人家集中在洪军身上的火力全都拉到了自己身上。 这波仇恨够稳。 以至于,接下来好几天,论坛里都是沸沸扬扬的“资格”问题。 s大作为苏省最高学府,哪怕清北的人过来,也未见得能挫一挫论坛众位“大佬”的锋芒锐气。 【@鲸鱼落:全国大学生数学竞赛金牌,丘成桐银奖,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 【@吃瓜没有圈:三篇一区sci,一篇6分,一篇9分,一篇17分,弱弱问一句在座的大佬,我有资格吗?】 【……】 本来论坛上下齐心,一波连嘲。 有成就的发成就,没成就的在底下扣666。 声音还是挺和谐的。 直到一条帖子的出现。 【@扶摇九万里: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位“男神”心机特别深沉吗?】 ------题外话------ 【5.20特别番外】 景予安小时候,景父有一次心血来潮。 景父:“安安,你长大了,希望找一个怎样的男朋友啊?” 他满心欢喜地等着女儿答“和你一样的!” 景予安放下手里的玩具,淡定道:“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 景父:…… 他忽视掉自己心碎的声音,语气放柔:“为什么呀?” 景予安:“因为爸爸两项都没达标。” 景父:…… 景母戏评:人家找男朋友是上照,你是上称。 第二百三十六章 往死里整 在一波吃瓜群众的刀片下,这位扶摇兄才排开阵仗,娓娓道来。 【@扶摇九万里:首先,“南神”为什么只做发明专利?】 【@扶摇九万里:众所周知,学校对于文章和发明专利,都是保持一视同仁,大力支持的态度。提供实验的地点、材料,还报销申请的版面费等各种费用。但事实上,同学们大多都倾向于发文章,而不是做专利。为何大名鼎鼎的“男神”,竟反其道而行之?】 【@扶摇九万里:本人大胆推测,原因有三。】 【@扶摇九万里:其一,版权归属。众所周知,学校提供平台、实验材料,最后的论文机构来源,必然属于学校,如果将来创业工作,顶多算作履历,版权归属于学校。而申请专利则不然,私人申请专利版权属于个人,个人可自由决定归属,且终生持有。】 【@扶摇九万里:其二,利益相关。众所周知,本部发一篇一区sci,最多可获得当年的一等奖学金,2000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直接物质奖励。但专利在手,申请人与企业接线洽谈,最坏的结果是一次性转让,最好的结果是技术入股,参与分红。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经济收益。】 【@扶摇九万里:其三,成竹在胸。众所周知,同等投入下,一篇一区sci在本部保研可获得影响因子*2.5的加分,而专利,实用新型专利+1.5,外观专利仅+0.5。再联想到本次‘科研小组’的录取情况,莫非“男神”对保研一事,也早已成竹与胸,不屑与我们相争?】 …… 这帖子着实下手够狠! 就差没把“江司南忘恩负义”和“江司南走后门”写在脸上! 假借着实验室的材料做实验,然后偷偷摸摸地申请个人专利,相当于贪了公款造自家房子,偏偏“流程合法”,还能转头再卖了换钱。 发明专利,说到底是一项对学校冲榜没什么大用的东西。 当前无论是保研还是职称,s大都更加重视论文,也就没什么人正儿八经地去搞发明专利。最多一篇新论文问世,顺带着去申请走个流程,看看能不能额外捞点外快。 s大对此,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江司南之前,不是没有学生看中了“发明专利”的经济效益,投身于此。 但正如洪军说的那样,没有基础理论的支持,根本走不长远。 而各大生物公司也不是傻子,不会花大价钱买一个看着好看的空架子。 倒最后,这些人反倒都会灰溜溜地回来,专心搞学术,发文章。 s大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么一盘算下来,还真没哪个人是和江司南这样的,少年名气响成这样,偏偏又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 ——谁知道你整出来的发明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随手画个动漫卡通形象,设计两个杯子,都能申请一个外观专利,谁知道你的专利含金量有多少? 哪有影响因子来得实在,1就是1,10就是10,一目了然。 洪军本来也对网上传闻的这些爱搭不理的。 他很清楚江司南的水平,并不在意。 但渐渐地,他听到了其他风声的传出。 【@jerry:@扶摇九万里言之有理!我听说过他之前加入过林老师的科研小组,什么成果也没做出来。反倒是不久后传出来加入了洪大佬组的消息,当时我都震惊了!难道林老师的小组只是他的跳板吗?他拿了实验材料,做完了研究私下里申请完专利立马跑路?】 【@jerry:据说,科研小组的师兄师姐对他都特别好,他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 有了熟人的“内部消息”,那@扶摇九万里的“阴谋论”,顷刻之间就变得可信了许多。 论坛上骂声一片。 江司南冷冷地盯着电脑屏幕,面色冷冽如霜。 打听消息的周宝骐很快就回来了,“南哥,确实是他们两个!他们去年参加了同一场线上论坛的打卡,我向师兄确认过名单了!” 原来,这“扶摇九万里”是蒋鹏,而“jerry”则是孔嘉瑞。 江司南冷眸一眯。 呵。 一个大搞阴谋论,一个混“内部消息”放锤。 这是铁了心要把他往死里整啊! 看样子,上次的手术,打脸还不够疼啊。 这才消停了多久,完全没长记性啊。 江司南懒得和这两个沙比浪费时间,直接拍了自己专利证书的时间、内容,往论坛上一放。 顺便给自己的主页加了条置顶帖。 【@江司南:欢迎各位去专利局核实我证书真假。对于@扶摇九万里@jerry两位,我只有两句话。】 【@江司南:第一,我专利申请的时间在进组之前,不要随便乱泼污水。】 【@江司南:第二,洪军科研组在招生的时候,没有规定其他科研组的成员不能报名,不要自己没录上,就酸人家是走后门进去的。】 电脑屏幕另一头,孔嘉瑞和蒋鹏原地爆炸! “哟呵,他当他谁啊?” “还酸他?呵呵!!他当自己是老几啊??” “呵,师弟,瞧见没,这是压根没把其他人放眼里啊!” “刚会点小手术就飘了?那视频连个解说都没有,光秃秃的,和人家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不是走后门进去的,谁信啊?” 孔嘉瑞撇撇嘴,“就是!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 他看了看手边的材料,寒浸浸对旁边的蒋兄露出一个笑,“师兄,这一次……我们非要将他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这天下午,洪军接到了学校党委的电话。 党委老师劈头盖脸上来就是一顿训:“老洪,你们院怎么回事?” “论坛上搞风搞雨也就算了,你改革怎么还改出了贪污科研经费这种丑事??” “人家举报信都投到教育局了!!” “你到我办公室来,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被挂了电话的洪军,脸上是大写的懵比:…… 贪污科研经费? 啥玩意儿?? ------题外话------ 【5.20特别番外】 5.20这天,两人分隔两地。 江司南想了n多礼物,犹豫不决不知道送哪个,索性在5.20这天,统统都打包一起扔给了她。 景予安翻来翻去,最喜欢他夹在里面的一张卡片。 江司南:“吾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斯人若相召,明月共赴之。” 第二百三十七章 背锅侠 景予安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所以,你就被洪大佬叫过去,挨了一顿批??” 江司南捏着她的小嫩手,十分专心地吃着豆腐,毫不犹豫大方承认,“对啊~” “被骂得可惨了。” 景予安:…… 这语气,我完全听不出来你有哪里惨。 她从他的手心里把手抽出来,藏到了背后,藏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只手环在她腰上,这么做等于“羊入虎口”,遂在半路拐了一个弯儿,抱在了脑袋后。 江司南被她这可爱的举动逗笑了,凑过去,坏笑着支招:“下次,你可以换个地方藏。” 景予安:? “比如环在我的脖子上,这样我的手就抓不到了。” 景予安:…… 这男人整天脑子里装的什么啊! 就想着占我便宜是吧!! 不是她想歪,只是这个姿势,她要是还把手环上去,某人一低头,就是她眼睛往下三十公分。 别问,问就是不可描述。 景予安往后缩了缩,重心一晃,差点从他身上摔下去! 吓得她赶紧闭上了眼睛,手上飞速地抱紧了什么东西。 等她再睁眼时,正对上某人放大了的俊脸,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她的手,正好环在他脖子上。 景予安:…… 哦吼,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巧合哪一个先来。 江某人咳嗽一声,“其实你没必要这么着急的,像这种事情,我随时都愿意配合。” 景予安:…… 着急你妹! 他正说着,视线飞速地下移,瞄了一眼,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怕她生气,飞快地恢复原位,连带着表情也一起正经起来。 景予安:…… 她微微一笑,环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语带威胁,“你刚刚……在想什么?” 江司南眼神往上飘了飘,“啊,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 “实验室……好像也不错。” 景予安:…… 突然发现,只要是和他单独相处,这聊天话题,总是在“可以想歪”和“你不要想歪”之间反复横跳。 景予安明媚一笑,骤然间晃花了他的眼睛。 她的杀气都藏在手上,抓着他两侧的衬衫领子,狠狠一揪,并起来,帮他扣好了最顶上的一颗扣子。 好好欣赏美女却突然被扼住喉咙的江司南:…… 我去,这美人计使得。 痛并快乐着……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手却还是环在她的腰上,不敢解扣子。 他怕他一松手,万一她再有点什么小动作,又会像刚刚一样,差点掉下去。 ——咳咳,反正,他是绝不会承认的,女朋友扣的扣子,摆明了是要他“难受一下”,她没发话,他哪里敢动? 看他如此“识相”,景予安满意了。 手指戳着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新鲜胡茬,“后来呢?” “快点讲讲看,你是怎么被骂的?” 江司南:…… 我怎么听着,这语气这么兴奋呢? 他对此话题表示避重就轻,“也没怎么说我。” “主要是把我叫过去,问了些事情。” …… 事实上是…… 洪军勃然大怒:“荒唐!!” “这谁想出来的狗屁主意!!” “李代桃僵都出来了!!” “你这么能耐,咋不去报个军校?” “那里有得是地盘给你折腾‘三十六计’!!” 在他怒意十足的视线下,江司南淡然掏出手机,点开了不知道什么界面,开始敲敲打打。 洪军:“你干嘛?” “填兵役申请表啊。” 洪军:…… 这小兔崽子是不是打算存心气死我? 他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地疼,血压一个劲儿往上飙。 “手机放下!!” “还兵役申请!” “你是不是还想进个生化部队,准备搞点什么东西出来为祸人间?” 江司南偏过头,想了想,口吻认真:“也不是不行。” 洪军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是听不懂讽刺还是怎么的? 他扶着他办公椅上的扶手,想站起来,眼前一黑,又一屁股栽了回去。 得,已经被这小子气出毛病来了!! 他缓了缓情绪,“你知不知道,随便放其他人进实验室,是违规的?” 江司南点头,“这我知道。” “但是这事儿,我们确确实实是在林建元的首肯之下,才做的。” “不然,我一个搞神经的,何必去他们免疫组混饭吃?” 洪军一把捂住脸,“你小子,该精的时候精,怎么在这事儿上却反而犯蠢了呢?” “就算你经过他首肯,有录音吗?” “有证据吗??” “他抵死不承认,你要怎么说??” 江司南不语。 “还有,这次人家是把举报信和实验室的抗体材料目录一起寄到了教育局,你说,除了内鬼,还有谁搞得到这份目录??” “摆明了是有人要搞他,要么买通了材料老师,要么买通了你们项目组的某个人。” “所以,出问题的,对不上号的,只有你的实验部分,也只会有你的实验部分。” “这种时候,你觉得他是会老老实实地讲出实情,还是一句‘我不知道’,把锅扣你头上,弃卒保车为上??” 江司南依然不语,眸色讳暗如深。 洪军走下位置,把文件往他面前的案几上一拍,“你自己看看。” “里面涉及的,用途不明的抗体加起来有好几万,法律上,已经构成数额较大了。” “要是真有个狠的,铁了心想搞他,直接上法律,林建元最多要在牢里蹲这个数。” 洪军伸出三根手指,反复比了比。 江司南掀起眼皮,“三个月?” “三年!” 江司南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几万而已,对他来说,就算私下掏腰包补回来,也很简单吧?” 洪军嗤笑一声,“哪这么简单?” “这份目录,只有最近三个月的抗体使用情况。” “如果上头真的有心要派人下来,大动干戈,彻查到底,你觉得,这窟窿是几万块就能搞得定的吗?” “你想想看,他既然同意你们这么操作,一系列流程也这么熟练,这是初犯,你信吗?” “所以,你现在觉得,他是会讲真话呢?还是会把你这只小兔崽子推出去,当他的背锅侠,借此息事宁人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比比谁更不要脸 江司南眉心微蹙。 眼睛盯着案几上的文件,目光一瞬不瞬,像是在发呆。 可若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珠在极小的幅度内飞速左右颤动——这是他的大脑全力思考时,没有多余的“内存”分配给视神经控制眼球肌肉所致。 洪军这会儿怒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挑了个他身旁的位置坐下,胸口支着的气垮了下来,瞧着脊背佝偻了不少。 他的声音也是又疲惫又沧桑,“小江,我说实话。” “这次科研组大改革,我动了太多人的蛋糕。” “包括我执意录你在内,几位老教授都对此非常不满,说我独断专行。” “他们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你我身上,就等着我们中的哪一个‘犯错误’,只要逮着机会,随时要让这个‘科研小组’搞不下去。” “论坛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就算不是‘爱马仕’,下次也会有一个什么‘云南普洱’,‘宜兴紫砂壶’,只不过是他们想借此机会,做一做文章。” “扳不倒我,也得让我恶心一下,好好出口恶气。” 洪军的眼底,血丝密布。 这些天里,他压力确实很大。 这会儿胸腔里的怒气刚刚消散,是亟需要有什么东西填满的时候。 手头没有烟,没有酒,也没有茶,只有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半个哑巴的学生,木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听他叨叨。 “你在论坛上和人骂起来,就算是骂得再难听,只要你还在我的组里,那他们就插不上手,你前程无虞。” “充其量,你在s大的风评会差些,多几个人评价你‘锋芒毕露’,眼高于顶,谁也不放在眼里。” “可这次的事情不同啊。” “可大可小,就算我保你,也终究是给人留下话柄。” “你说说,到这一步,你想怎么办?” 江司南淡淡道:“那就给人留下话柄好了。” 洪军眉尖跳了跳,“你这混小子,够傲气。” “你知道我看你现在像什么吗?” “你这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江司南轻笑,“老洪,那你倒是讲讲看,你有何良策,破当前之局?” “照你分析,林建元把黑锅扣我头上是必然,我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出卖宝马。” “否则他的毕设没办法用这些数据。” “那我除了梗着脖子认下,还有什么办法?” “他是我名义上的科研组导师,他要是存心栽赃我,我除了捏着鼻子认下,还有什么办法?” 他脸上神情淡漠,两手插在口袋里,平视着眼前之人,瞧着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但骨子里的不服和傲气,已经快要从话里蔓出来了。 洪军没有马上出声,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细细地琢磨,细细地研究。 眼底如一汪深潭,深邃而不可探。 江司南就这么看着他,不躲不避,任由他打量。 半晌,洪军弯了一下唇角。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就是要看你小子……这戏演不演的像。” “什么?” “死不认账。” 江司南:…… 我还以为是什么锦囊妙计…… 结果…… 就这? 就这?? 他瞅着洪军脸上的笑意,怎么瞅怎么像奸笑。 他仰天望了望天花板,假装没有无语地翻过白眼。 这不是明摆着……光明正大地耍流氓吗?? 洪军的笑容逐渐“无辜”起来,“兔崽子,你可别小看这场戏。” “要演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江司南“呵呵”两声,“不就是比谁更不要脸吗?” 被“直击本质”的洪军:…… “怎么能说是不要脸呢?” “你想想,你们的抗体固然是可以自己取用的不假,但哪次使用不需要他签字批示?” “难道就这么白白给你们用?” “他既然签了字,那就肯定是知情的。” “这事儿你可以装傻,他不行。” “至于你嘛……”洪军眸色一沉,“咬死‘不知道’!” “记住,咬死了!” “你要这么说,每次实验都是按照他或者其他师兄师姐的吩咐做,他把材料什么的都准备好,而你只负责做。” “别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江司南:…… 果然搞zz的最不要脸。 比起这个,我论坛上那些…… 算个球? 洪军见他神色有异,还以为这货脑子“缺根筋”,还没拐过弯来,换了副意味深长的口吻:“小江,你要时刻记住了,你只是个本科生。” “你们组里有研究生,有博士,有带队的导师。” “而你……只是一个本科生。” “什么都不知道的本科生。” “你什么都不用说,你的年龄和资历,就是最让人信服的解释。” …… 江司南:“我不知道。” 江司南:“啊?还有这种事情?” 江司南:“我是真的不知道!!” 江·一问三不知·司南,顶着一张“大写懵比”的脸,从调查组的办公室走出来。 冲着走廊里候场的“三人帮”,绽出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 “蒋师兄,老师让你进去。” 孔嘉瑞见他“安然无恙”地走出大门,甚至还笑得如此……胸口的火气“腾”一下冒了出来。 蒋鹏拉住了他的衣服,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正了正自己的领口,脸上也换了副“亲切且带着善意的和蔼微笑”,“有劳师弟了。”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噼里啪啦”爆出一连串火花。 明明脸上都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但莫名就有一种硝烟味弥漫而开。 邹蕾觉着这气氛不对,但她没出声。 她目送着蒋鹏进门,又不动声色地看了身旁靠近了自己几分的孔嘉瑞一眼,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伸手,拦住了想要直接回去的江司南。 “师弟,你之前有个u盘落在实验室了,现在方便去拿一下吗?” u盘? 什么u盘? 我什么时候丢过u盘? 江司南大感莫名其妙,朝她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邹蕾没解释,只是冲他眨眨眼,朝着孔嘉瑞方向扫了一眼,又眨眨眼。 江司南秒懂。 双手插兜,“哦……难怪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是落实验室了。” “不过,我的门禁卡已经被回收了,师姐方便把卡借我一下吗?” 邹蕾微笑:“没关系的,我陪你去吧。” “我把u盘锁我抽屉里了,没我开锁你也拿不到。” “那就有劳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联系方式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无视了原地眼睛瞪成铜铃的孔嘉瑞。 虽说名义上是“被人领着”去实验室拿东西,江司南可没有半点“被人领着”的自知之明,自顾自迈开大长腿直接离开,留给两人一个圆润的后脑勺。 邹蕾对着孔嘉瑞撂下一句“你在这里等一下”,匆匆快步跟上。 孔嘉瑞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她迈开腿,瘦弱的背影瞧着有些喘,江司南却始终两手插在口袋里,别说放慢速度了,连眼风都没有给一个。 臭小子! 师妹人这么好…… 别不识抬举!! 他垂下眼帘,不想再看到小师妹这么狼狈的样子。 嘴唇抿着,唇角微微泛白,两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只是无奈地仰头,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 且说另外两人。 江司南原想挑个僻静的地方再说话。 不想,刚绕过一个弯,邹蕾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江师弟,上次的事情,是我们误会了你,真的很抱歉。” 江司南脚步一顿,“如果你单独把我叫出来,只是为了道歉的话……这事儿我早忘了。” “不止是道歉。” 邹蕾咬唇,移开视线,似乎在刻意回避着什么,耳根处蔓上来一抹红。 江司南眸色清浅,面色淡然,看着她的侧颜,不动声色地往后悄悄挪了一步。 “呃……” “我是想问,他还好吗?” 江司南面色未变,“师姐问谁?” 邹蕾咬咬牙,一狠心,深吸了一口气,“师弟,你就别装蒜了。” “之前在实验室里的……根本就不是你吧?” 江司南眉峰一跳,“师姐这话,我没听明白。” 邹蕾往前一步,目光在他的脸上反复流连,从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下巴。 江司南摊开手,大大方方任她打量。 两人仅隔着两步距离,若单看这姿势,宛如一对热恋期的情侣,在s大园林回廊的背景之下,彼此深情凝望。 只有江司南,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底的失望。 邹蕾摇摇头。 “你不是他。” “他不会对我这么冷淡的。” 江司南没出声。 脑子已经飞速旋转起来,脑补了n个黄金八点档狗血偶像剧桥段。 怪不得,宝马最近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本来难得见他好好用功看文献,这几天却连睡觉的时候,床头都放着文献。 本来他对实验什么的一向不太上心,这段时间却天天缠着他问东问西,连笔记上的字都是工工整整的。 本来他似乎一直处于“混得一天是一天”的没心没肺的心态,最近却突然变得深沉了起来,时不时地开始叹气,“要是早一点xx就好了……” 原来江司南以为,他是迫于毕业设计的压力,不得不被“逼上梁山”,开始发愤图强。 现在看来…… 好像这里头还有别的故事啊。 往常,以两人“上过刀山下过火海”的革命友谊关系,若是周宝骐有了暧昧的对象,江司南指不定要出谋划策一番,再不济,也要斜眼笑着作壁上观,出言调笑几句。 但现在…… 他满脑子都是…… 宝马…… 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 我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你倒好,顶着我名头泡妞??? 要是我俩的事情最后是被师姐抖露出来的…… 我**你个**! 别说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 古人诚不欺我。 江司南脑子里的脑补已经跑到了西伯利亚,脸上却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甚至悄悄咪咪地往后退了一步。 打算冷处理,划清界限。 邹蕾瞧在眼里,眼神瞧着有些受伤。 下一秒,她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他冷淡的原因,连忙摆手道:“师弟,你放心,这事儿我没有和别人说过。” 她咬了咬下唇,“师弟……你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江司南看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还是不明白,师姐到底在说谁?” 这么几句话,他还分不清是敌是友,还是装傻充楞到底,小心为上。 三番五次被拒绝,邹蕾也是着急起来,鼻梁上冒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师弟……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就是想、想当面谢谢他。” “这些天,他一直很照顾我。实验上,不管我遇到多么棘手的问题,他都会暗暗记在心里,跑回去研究好,第二天耐心地给我讲。” 江司南:…… 我说有几次为啥他提的问题这么变态…… 合着症结在这里?? “我知道他的实验底子很不好,操作上明显能看出来是个刚刚接触实验的新手。” “但他还是愿意为了我去钻研那些非常困难的东西,第二天还愿意耐心地讲给我听……” 她低下了头,双颊生靥,咬了咬下唇,“所以、所以……你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我真的非常想当面感谢他!” 江司南:…… 说实话,我为啥听着这么像自我感动? 邹蕾看向他的眼睛,眼底满是诚恳的光,江司南的目光偏了偏,犹豫了一下。 …… “所以,你就把师兄的联系方式给她了?” 江司南没回答,微微扬了扬下巴,算是默认。 景予安眼珠转了转,好奇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江司南:“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轻易就给她了?” “嗯。”景予安点头,“当时那种情况,你肯定知道告诉她有风险啊。”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她?” 江司南低笑一声,口吻听着像玩笑,“若是老周对她无意,那我自然装傻充楞到底。” “可偏偏,两人都有那么层‘暧昧’的意思,那我又何必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留呢?” “只是个联系方式罢了,一头是我室友,一头是我科研组同事,若真有人想在这里头做文章,我也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解释:我牵的线,我搭的桥,怎么了?” 他眉峰微微上扬,眼底卷着一层温软的笑意。 明明口吻傲得要命,她却莫名听出了一种……柔软的味道。 第二百四十章 煽情气氛破坏小能手 他在成全。 他想的是成全。 成他人之美,成两人之好,尽自己所能,让每一个结局都圆满。 也是听到这里,景予安才真正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明明他讲的每一件事,都用尽可能诙谐或是自嘲的语调,要么让她开怀,要么惹她羞恼。 可她却还是莫名听出了一种悲凉的底色。 为什么? 起先,她把这种错觉,归结于他所经历的“结果”。 想着他到最后必定是经历过极深的痛苦,付出了极沉重的代价,才染得这些琐碎的小事,都莫名悲凉。 她原以为,她的“心情”沉重,是来源于那些她不知道的,却已经发生的,注定无法改变的,甚至连陪伴他都做不到的悲剧的结局。 可这一刻,她似乎有了另一种答案。 他说过,他想听一听“她的选择”。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明白。 后来那些他不愿意开口的事情的源头,其实说到底,都源于因为他曾经做过的“选择”。 而偏偏他做的这些“选择”,出发点,却只是想给所有人一个“圆满的结局”。 这是最无奈,也是最讽刺的事情。 想给别人“大圆满”的人,最后却偏偏做了最不圆满的事情。 也许这世上本没有十全十美的“大圆满”。 更多的,只有回忆里,对自己曾经诸多“选择”的遗憾。 曾经经历过的结局,不会按照脑海里的“假如”发展。 有的,只有深藏在那抹悲凉底色之下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无力与遗憾。 江司南见她不说话,额头往前凑了凑,贴在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玩笑式地开口,“怎么了?” “是不是没想到,我还有当红娘的爱好?” 声线软得不能再软,口气宠得不能再宠。 景予安听着,心口却是一涩。 她忽而抱住了他的脖子,“呐,我说……” “我的江先生啊,其实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吧?” 江司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弯了弯唇角,厚颜接受夸奖,语气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那当然~” 景予安想问出口的话,就这么突然哽了下去。 这可真是煽情气氛破坏小能手。 他似乎只有汇演的那晚上,是正儿八经地和她煽情的。 其他的时候,都是这副皮里皮气的样子。 被夸都不带谦虚的。 景予安脸上的无语过分明显,江司南想忽略都不能。 他刚想开口,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短促地、飞快地、低声地笑了一声,听着满是少年人的恶趣味。 他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却没压呼出的热气,“小汤圆儿,你家江先生不仅温柔,还特别帅,特别有耐心,特别心思细腻,特别……” 景予安的手已经到了。 捂上了他的嘴,顺便给了一个白眼,一脸“您可拉倒吧”。 我还真头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 被夸都不带谦虚的。 江司南眨眨眼,只当没看见,还顺势亲了一口香香软软的小嫩手,眼角的心满意足快要飞上了天。 景予安:…… 这货属狗的吧? 这么粘人?? 被他这么一通搅合,景予安又重新恢复到了原来那副“高贵中带着倨傲,倨傲中带着冷艳”的表情,至于眼神…… 看中二少年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她一脸嫌弃地收回手,一脸更加嫌弃地在他的外套衣服上蹭了蹭。 江司南:…… 不能笑。 不能笑。 千万不能笑。 woc……憋不住了。 我家小汤圆儿怎么能这么可爱?? 景予安视线上移,“你这红娘业务能力明显不行啊。” “我好像没听说周师兄有女朋友啊。” 江司南轻笑,一手卷着她的发梢,语气感慨,“缘分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有的人,彼此情投意合,却碍于造化弄人,阴差阳错,最后得不到圆满的结局。” “也有人一开始山盟海誓,讲得如何如何好听,最后生活磋磨之下,失了本性。” “有人是因为红颜迟暮,色衰而爱弛。” “也有人,一开始本就离得遥远,隔着重重妆容面纱,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得真切。” “当发现,彼此不再是对方心目中最美好的样子时,昔日里那点朦胧且浅淡的情分,风一吹,便散了。” 这话听着沧桑。 景予安忍不住叹息:“那如果我老了呢?” “你是不是也现在说得好听,将来也做个‘色衰而爱弛’的负心汉,然后到时候。把我抛弃了,再找个比我更加年轻漂亮的?” 突如其来的对号入座整得江司南哭笑不得。 他认真打量了一下她眼底的神色,发现她比他更加认真。 遂失笑:“那不一样。” “你年轻的时候,有年轻的优雅,老了以后,会有老了的优雅。” 他把她发梢的头发理顺,拨回原来的位置,空出来的这只手,轻柔地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安安,你的眼睛里,藏了太多与众不同的东西。” “温柔的、勇敢的、聪慧的。” “哪怕不是我,你也注定会等到一个人,愿意将自己的温柔托付余生。” “这是你的魅力,你区别于这世上万千人之间,落入我眼底的独有光芒。” “那已足够耀眼,足够吸引我的目光,让我早已目眩神迷,无暇他顾。” 眼前一片漆黑,听觉会格外灵敏。 景予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两声,剧烈地收缩了两下。 后颈不可思议地瞬间通红。 这男人怎么肥四…… 为什么突然这么会……撩? 太会了吧!! 啊啊啊…… 天哪!!! 不行了呼吸困难呼吸困难呼吸困难…… 怀里一小只向后缩了缩,咬着下唇,没说话。 她没看见的是,江司南眼神上飘,比她更加不自然。 果然情话什么的…… 捂着她的眼睛才敢说啊。 他手上传来一阵滚烫的热度,低下头时,裸露在外的包子已经彻底蒸成了艳丽的桃红色。 朱唇在一抹桃色之中,格外鲜艳娇嫩。 他心口一动,缓缓靠近。 当触及到温软的那一刻,他的脑海轰然炸裂。 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的江先生啊,其实是一个特别温柔的人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 雨夜 他一直觉得,他的记忆还算是件挺靠谱的东西。 至少在大悲大喜的情绪影响下,无论是多细碎的过往,都会被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午夜梦回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盘旋回荡。 ——但今天,他发现,那些记忆,似乎并不如他想象的那般印象深刻。 它似乎只是一块依附于情绪的无根浮萍。 顺着情绪游荡着,四散飘零,没有抓依。 等那些无助的、愤懑的、孤独的情绪都随着时间淡褪,那记忆也便顺着它一起淡褪了。 他怀里抱着只香软的汤圆儿,眼神有些茫然。 他似乎……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当时那股子恨不得要跟全世界拼命的架势,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了。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站在药院顶楼最大的会议室里,听着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砸在玻璃窗的窗架子上,留下了一片沉闷如鼓点的槌音。 窗外很吵。 会议室里更吵。 药院的一帮老家伙今天一个个的,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也不管这会议室里的空调有多么消极怠工,不管这初冬逼近个位数的气温,秃噜着油光锃亮的大脑门儿,撸起袖子,吵得脸红脖子粗! “岂有此理!!” “这是学术圈!!学术圈!!” “是升官发财的该来的地方吗??” “像这种败类,老洪,我劝你还是尽早清理门户算了!” “别跟个老鼠屎一样,坏了一锅粥!!” 洪军下手第一位,是个身材圆筒状的老头,脖子已经粗得几乎看不见了,三层圆润的下巴和胸膛叠在一起,瞧侧影,像樽憨态可掬的弥勒佛。 但看正脸,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眉毛又粗又密,胡茬差点和鬓角连起来。五官更是轮廓分明中的轮廓分明,凶威十足,若是真要正儿八经想个形容词…… 比鲁智深还像鲁智深。 他眉毛倒竖,眉宇间深深地留了个大“v”的认证,时不时眼角拐过边上坐在原地神游天外的江司南。 每当这时,他眼角的细纹便会不经意间抖上一抖。 像极了看向了某些令他无比心满意足的荣耀。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想老狐狸英明一世,谨言慎行。没想到,到头来,大好的光明前程,居然会葬送在这么一个学生手里! 若他被上头约谈,那这院长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眼角的细纹又飞快地抖了一抖,立马消失不见。 “此言差矣!” 接话的是个年轻的男老师,瞧着发际线约莫不过40刚出头的年纪。 他的表情比在场大多数“义愤填膺”的老人,都要冷静。 “这到底是学生放进来的,还是林老师放进来的,除了当事人,谁说得清楚?” “哟,老洪平日里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可别因为这是他学生,就拐着法子包庇他!想给老洪卖面子!” “鲁智深”嗤笑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地驳了回去。 江司南眸色冷淡,安静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右手转着自己的钥匙扣,周身气息冷淡疏离,似乎与这场热火朝天的会议氛围格格不入。 ——但他却也是主角,更准确地说,是半个主角。 比他眸色更冷的是洪军,幽深的眼底里蓄满了谲诡莫测的情绪,冰冷的视线扫过,看着面前的一群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元老”,手肘半支着椅子的扶手,一副袖手旁观不闻不问,打算看戏看到底的表情。 林建元的事情,到底是没能瞒住。 原先这一通没头没脑的举报,上头把洪军叫过去,面上痛骂实则不痛不痒地敲打了一顿,眼见着事情即将不了了之。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总之,周宝骐在最后一次实验的时候,刚刚把u盘从公用放数据的电脑上拔下来,迎面出门,正赶上“领导视察”。 他手一抖,u盘“当啷”一声,从手心滑脱,正正好吸引住了“陪同领导参观视察”的老师视线。 那老师更是“火眼金睛”,自带镭射扫描,隔着厚厚一身防护服,以及号称能挡子弹的护目镜,愣是瞧出了些“他乡遇故知”的“惺惺相惜”之感,三分愕然七分意外,“周宝骐?” “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 还能有什么然后? 免疫学实验室虽不是什么挂名的国家一级实验室,p3p4称号不要钱,保密条例一大堆,但那也是一流学科底下,设的正儿八经的省级实验室。 至少权限摆在那里,周宝骐一个大四的学生,没有报告没有申请…… 甭管他怎么进来的,手里的u盘得先和人一起扣了! 谁知道他“偷偷溜进来”安的哪门子心? 还带着u盘! 偷实验数据? 重要资料? 在领导的要求下,周宝骐抖抖索索地摘下了防护面罩,后头传来孔嘉瑞的一声惊呼:“你是谁?” “实验室不是江师弟在用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 领导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待抓着孔嘉瑞一问,才知道这并不是他们实验组的人。 领导面色一寒,斥道:“胡闹!!” “实验室是什么地方?” “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 “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今天他敢带着u盘溜进来,明天是不是就敢趁着你们不注意抢在你们前头发文章?” “实验室的规章制度呢??” “保密条例呢??” “把这里的负责老师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 林建元还记得周宝骐挑的那两罐“福元昌圆茶”的味道,咂了咂嘴。 口感清冽,余香悠远。 乃是一等一的上好茶品。 最适合他这样品味高雅,志趣比品味更高雅的读书人。 可惜了,小伙子虽然灵光,脑袋也好使,就是这个做事忒毛躁了些,怎么就给人抓了把柄,闹成现在这副样子? 歪了歪脑袋,瞅了眼旁边被这阵仗吓得脸色煞白的周宝骐,内心一声冷笑。 小伙子……前途也就这样咯。 倒是他旁边那个,坐到现在,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变过,瞧着倒是个沉得住气的斯文人。 视线扫过会议室里,对他的处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几个“元老”。 林建元冷冷一笑。 都闹起来,才有好戏看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慢着,稍等,请等一下 “行了,都别吵了!” 洪军浑厚一嗓子,院长派头十足。 会议室里,陡然之间安静下来。 洪军的视线平淡地扫过众人,将一些看好戏的、拍马屁的,冷静的表情尽收眼底,闭了闭眼睛,捋了捋思绪,最后把视线投到了江司南的身上。 “小江,你来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他。 骤然成为了众人的视线焦点,江司南脑子懵懵的,似乎是还没有转过弯来。 待他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微微勾了勾唇角,面上一片云淡风轻。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 “我就是今天临时有点事儿,去不了实验室,所以麻烦我室友帮我去拷一下数据罢了。” “不是什么‘泄漏机密’之类的严重事儿。” “智深大师”呵呵一笑,倒隐约间透出些弥勒佛慈眉善目的味道,“小江。” “今天来这里开会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这么糊弄我们,是把我们当傻子了?” 江司南面色未变,眉峰微微上扬,“徐老师,我哪敢糊弄您呢。” “我说的确实是实话。” “弥勒佛”没做声,身后支持他的一党小弟里,已经有人先冷笑出声:“江司南,不用狡辩了。” “今天大头下来巡视的时候,你那好室友正穿着一身实验服,超净台上的酒精灯还是热的!” “你敢不敢再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 江司南耸耸肩,“那有什么?” “他只是不小心看到了里面有人做完了实验,器械没摆好,想着拷数据反正也要等,不如趁此机会,顺便换了防护服进去收拾一下罢了。” 众老师:…… 逻辑鬼才说的就是你吧? 真当我们一个个的,都是傻子?? 洪军:…… 虽然早知道你小子不要脸。 但我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都敢白的说成黑的。 周宝骐:…… 南、南哥这操作……? 这能行吗?? 原本正坐在后面看好戏的孔嘉瑞:…… tmd。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身边的邹蕾目光含忧,视线半步也未离开过前面坐在一边的周宝骐。 心底急做了热锅上的蚂蚁,想不出半点对策。 虽然现场气氛尴尬几近凝滞,但这戏好歹明面上也要演下去。 洪军咳嗽了一声,“既然是一场误会……” “慢着!” 另一位元老举手抗议。 他长了张标准的国字脸,从椅子上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出口的京腔字正腔圆,“老洪,怎么能说是误会呢?” “实验室管理条例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守则上也明确提到了,学生必须保管好自己的门禁卡,不得外借,丢失更是要及时挂失报备。” “且不说你学生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把这学生放进来,单单就是门禁卡外借一条,他就已经违反了守则。” “老洪,就算是你学生,出了这样的事儿,你也得一碗水端平吧?” 这一手围魏救赵委实漂亮。 没追着“泄密”的动机打,而是调转了枪头,只从“违规”下手,逼得洪军不得不表态。 江司南挑了挑眉,看向洪军,没做声。 两手插兜,姿态一派光风霁月。 可放在这种场景底下,怎么看都像是挑衅。 底下人也把视线聚集到了洪军身上,等着他表态。 按照《守则》规定,如果故意外借门禁卡,或是带无关人员进入实验室,造成的后果全部由本人自负。 除此之外,小组除名,并视情节严重,记大过处分或是警告处分一次,记入档案。 周宝骐看着洪军,看他在众人的视线下艰难地开口:“那就按照《守则》……” 他再也坐不住了! “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等一下!” “院长,这事儿不关我南哥的事儿。” “是我自己的主意。” “是我偷偷拿了他的卡,想进实验室浑水摸鱼扒数据水论文,南哥他对这事儿完全不知情!” 众老师:??? 这反转可真有意思。 现在的学生,这是摆明了把人当猴耍啊。 “鲁智深”冷哼一声,“老洪,这事儿你可要好好调查清楚!!” “你看看,你这两个学生感情多好,互相包庇的事情都整出来了!!” 旁边又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插进来,“可别光听学生瞎掰啊。” “林老师呢?” “我们升官发财的林老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林建元摊了摊手,直接装傻:“这我哪知道?” “前几天我才刚因为抗体的事情被领导约谈,这几天正是在家里反省的时候。” “别说实验室了,我连办公室都没进一趟。” “你问我,我哪知道?” “哈哈哈,老林,有你的!” “这是又想装疯卖傻,拖到最后不了了之啊!” “哪儿能呢?” “这人脏俱全的,人也给放进来了,资料也拷了,实验也动了,连大头都亲自下来抓人了,这要是还不了了之……” 尾音拖长,“鲁智深”放肆地打量着上首的洪军,笑容意味深长。 被“含沙射影”内涵了一通的洪军脸色一黑,“行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人进去了,那就是事实。” “既然你们两个感情那么好,不肯说实话,那就都按着规定来吧。” “两人科研小组开除。” “一人一次记过处分,全院通报批评。” “这总一碗水端平了吧?” 周宝骐还欲仰着头再辩上一辩,江司南先一步拉住了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宝马,别冲动。” “可是……南哥,我不能让你跟着我……” “老洪自有分寸,等下再给你解释。” 两人视线一对,周宝骐强压下焦躁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坐回原位。 洪军瞧着众人的表情渐渐满意,以为这事情可以这么顺利地过了,心下总算是顺了一口气。 他这口气儿还没顺完,便听得大老远的后头传来一声尖锐的,“请等一下!” “周宝骐、周宝骐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和江师弟没关系!” 第二百四十三章 收网 “周宝骐、周宝骐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和江师弟没有关系!” 邹蕾的声音很清亮,在一群老气横秋的口吻里,飘然在空中,落地却铿锵有力,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鲁智深”眼底掠过一丝喜意,跟着大伙儿一起把视线投过去,语气放缓,但完全掩饰不住自己的好心情,“哦?” “这位同学,你说说看呢?” “到底是什么情况?” 被一群师长注视着,邹蕾非常不习惯,脸色“腾”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连字也咬不清楚了。 “我……我……” 周宝骐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眉宇之间一片焦色。 她这是想干嘛? 江司南手里的钥匙也不转了,眼底掠过一丝精芒,看了一眼原地坐不住的周宝骐,微微皱了皱眉。 他也看向邹蕾,静观其变。 洪军则是心头“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这小姑娘是要坏事啊!! 原来,把江司南这事儿定性为“违规”,然后吃一个不痛不痒的处分,等他的文章下来,功过相抵,自有操作的空间。 毕竟,有处分就有撤销。 档案还握在自己人手里。 但是这也仅仅只局限于处分。 如果再往上,严重警告,或者劝退…… 那洪军就算手眼再通天,进教育局的东西,他也插不上手。 而这件事的性质,本来就可大可小。 如果只是定性在实验操作违规,把周宝骐放了进来,或者是不小心遗失了卡,充其量就是被赶出组。 本来他就脱离了那个组,到了自己组,这处罚根本无关痛痒。 就算他们真把事情闹得大了,把这事儿的定性往严重了讲,撑死了也就一个院级处分。 通报批评? 这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名声? 他要真在乎,也就不会在论坛上搞这么一出了。 可如果她不小心把周宝骐李代桃僵做毕设的事情抖出来…… 那这篓子可就捅大了。 且不说在座的那几个“不安定分子”,本就对科研小组收权一事怨气颇重。 单就抓着这违规操作,还是自己的学生搞出来的,就能免不了做一做文章。 就算刨去这几个不安定的,剩下那几个,又有哪个是好人? 明面上不敢得罪自己,背地里,哪一个不为自己打算? 开了这样的先河,以后会不会私底下效仿,“上有z策,下有对策”,谁又能说得清楚? 洪军冷眼瞧着邹蕾,面色一沉。 但愿她是个聪明的,别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来。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稍不留神,就是给人留话柄。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目光下,邹蕾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 她朝着周宝骐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他拼命冲着自己摇头,示意她不要蹚这趟浑水。 她心底里的信念顿时坚定起来。 江师弟一直在帮他! 现在也是因为他才会背处分! 我作为他的……准女友,怎么能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怎么能陷宝骐于不义? 正想着,她血气上涌,忽然像凭空生出了一股勇气,讲话不结巴了,吐字也不哆嗦了,抬起头,正视“鲁智深”,“徐老师,是这样的。” “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们……前几天吵了架。” “我生气了,一直没理他。” “所以……他才会偷偷借了师弟的卡,刷开门禁来看我。” 说完,为了极力验证此事的真实性,邹蕾还“含羞带嗔”地瞄了周宝骐一眼。 江司南:…… 我缓缓打出一排??? 洪军:……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 有想法了吗? 没想到宫斗剧变八点档恋爱言情狗血剧的众人:…… 这特么是什么操作?? 孔嘉瑞:……%&* 当头一个响雷,这是已经给劈傻了的。 周宝骐短暂地愣怔片刻,继而马上反应过来,高举着手,大声声援:“对!没错!” “就是师姐讲的那样!!” “这事儿和我南哥没关系!!” “鲁智深”徐老师勾唇,微微一笑,脸上表情高深莫测,“哦?” “你们是小情侣啊……” “难道现在实验室小情侣谈恋爱,都时兴隔着防护服谈了?” 江司南很想一把捂住脸。 师姐,我知道您好心。 但这么多老师,也不是傻子不是? 周围老师纷纷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眼见着事态朝着“越帮越忙”的状况发展,邹蕾急眼了,脱口而出道:“不是这样的!” “我们后来在实验室里和好了!” “他、他实验基础不好!” “我那时是在教他实验!!” “我、我……” 她讲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急得一头大汗。 在“教他实验”四个字出口时,洪军和江司南同时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这下完蛋了! 徐老师的眼睛一亮再亮,语气温和,循循善诱:“小姑娘,你人是挺不错的。” “你平日里都会教他做实验吗?” 邹蕾一愣,“对,他实验基础不太好,我有一空就会教他。”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教他做实验,那这材料是哪来的?抗体是用的谁的?” 邹蕾连忙摆手,“我没有动别人的东西。” “实验材料每个人都是固定的,我都是平日里……平日里省下来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师姐说得没错!” 周宝骐连声附和。 “哦——原来如此。” 洪军暗叹一声,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 徐应天的脸上堆满了亲切且和蔼的笑容,缓缓转头。 那笑意落在江司南眼底,就像是一个早已布好了陷阱的猎手,隔着三丈远,冲着他露出的,成竹于胸的笑。 ——可以收网的笑。 笑得他汗毛倒竖,一身寒意。 但他面色始终没有变什么,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平静得恍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 徐应天不再看他,也不再看任何人,而是直接把挑衅的视线对准的最上首的洪军。 “洪院长,我手里有一份文件,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 “前几天,它被人放到了教育局季副院长的桌子上。” “和它一起的,还有一封举报信。”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能责备的人 至此,徐应天的野心昭然若揭。 直指洪军玩忽职守。 洪军像个沉稳的老舵手,面对着海底的暗流,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 但脑子已经开足了马力,飞速运转起来。 这一盘棋,他下得太大了。 从一开始江司南和周宝骐的“李代桃僵”,到论坛上的骚动,舆论反转,再到现在的举报信,邹蕾的证词。 这一切的一切,好似背后都一双无形的大手。 巧,实在是太巧了。 起先,洪军始终不明白,他会把筹码下在哪里。 他逮着江司南这刚进组没几天的学生大做文章,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就算他收江司南这种“道德败坏”的学生收进自己组,充其量最多,他也只能暗讽他私德败坏,背过人后有“钱权交易”? 别说他没干这事儿,就算真有交易,现金上又没写名字,难不成还指着他留着“贿赂”的转账记录? 就撕破脸而言,实在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是他的手腕只有这些,那洪军大可不必理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无耻。 拿着他“自证清白”的东西,反过来倒打一耙。 林建元的贵重实验材料使用目录,是有人为了搞他或者搞江司南特地整出来的。 而且,必然是内鬼动的手脚。 既然是内鬼做的,那邹蕾、孔嘉瑞和蒋鹏三人的抗体取用情况,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 不然,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目录上好看,那目标也太大了一点。 ——也就是说,邹蕾每次实验材料的取用、剩余情况,都是记录在册的。 她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材料,给周宝骐做实验。 而她一旦承认了“周宝骐在实验室里是做实验”,那抗体和材料的来源,必会成为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实验室里试剂这么多,没有谁会吃得那么撑,把条目都写清楚。 但林建元这事儿一出,上头为了确保举报信的真实性,必然会彻查一番。 林建元为了力证自己“清白”,自然会想方设法地推卸责任,把这口锅扣到江司南头上。 同时,保证其他三人的材料取用,都是“无误”的。 邹蕾的证词,加上这份堪称致命的目录,到最后,想要论证的结果只有一个。 是江司南偷偷地把周宝骐放进了实验室,让他在实验室里做了实验。 …… 景予安差点被这脑回路给绕晕了,揉了揉沉重的脑壳,“所以?” “这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不也经常放我进你的实验室做实验吗?” 江司南轻笑一声:“若这实验室是我的,那自然没问题。我说了算。” “而且,现在对于科研的态度,比原来开放多了。” “但那时候,科研小组的实验室,名义上还是公家的地盘。换句话说,我们也就是个‘租客’,没多少自主权。” “公家的东西,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碰的。” “实验室不是善堂,一个数据泄露都要烦上半天,更别说这种拿着自己钱去养外人的,这种被定性为‘吃里扒外’的行为。” “只要林建元咬死了他没同意周宝骐进来,那我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被劝退。” 景予安捂住了檀口。 “怎么会这样??” 江司南无奈摊手,玩笑着开口道:“唉,也就是从处分变成了劝退。” “问题不大。” 景予安哭笑不得,“师兄和师姐……这是好心办坏事儿啊。” 江司南叹气,“是啊。” “他们本来是想帮我讲话的。” “所以,我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啊。” 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的的确确没有办法对他们的做法多加指责。 但这恰恰就是他最难受的地方。 事后,两人对此事内疚到无以复加。 偏偏江司南只能强颜欢笑,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告诉自己,他们都是好人,不要过多责备,一切只不过是因为造化弄人。 要怪就怪命运,这世上,命运本就荒诞离奇。 由不得他。 景予安捏着他的手,能感受到他微微僵硬的肌肉。 她理解他深深的无奈。 或许更多的是无力感。 因为人最难跨过去的,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他帮了师兄,帮了师姐,想成全所有人,但是谁也没想到,命运会捉弄他至此。 她虽然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又会怎样发展,但她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一定为此付出了相当昂贵的代价,吃了很多的苦。 偏偏,这苦他没办法在心底里,心安理得地责备他们。 明明他可以满怀着怨气,破口大骂指责他们“忘恩负义”。 但他没有。 只是玩笑一样地开口,“唉,也就是从处分变成了劝退。” “问题不大。” 平淡到几乎听不出他的情绪。 景予安的心口,却一下子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来。 她的男孩,大概真的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 命运似乎格外偏心,他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他的玩笑,很多时候,里头都夹着她听不懂的东西。 历经沧桑之下,他仍可以自嘲地,幽默地回应生活本身——真的很了不起。 想到这里,她也便能给在心底里给自己解释道: 这些都是他曾经的“冒险经历”,他人生了不起的路上,一块小小的垫脚石。 她换了心态,也换了副期待的口吻:“那后来呢?” “后来你被劝退了吗?” “啊……没有。” “因为有一个人,他说,他愿意收留我。” …… 当徐应天掏出文件的时候,他就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江司南被清出洪军小组,成了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至于送谁进去…… 那还用说? 警察厅厅长的儿子,可就在这一届。 瞅瞅人家,有这么硬的靠山,非要走自己的路。 哪像这江司南,年纪轻轻的,尽是些歪门邪道。 徐应天淡笑着看着洪军。 老洪,我可不会和你一样,站错了队。 会议上,洪军迫于压力,当场宣布,江司南从科研小组除名。 关于他的处分,则由进一步调查之后再做决定。 江司南冷眼瞧着一众面色各异的牛鬼蛇神。 突然有一只手,伸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个想法。”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调到我的组 时隔四年,江司南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那只手。 干枯、瘦削,像一虬在雨林底下经年不见阳光的榕树根,但却莫名给人一种沉稳而有力的感觉。 老旧的长衫包裹着它,上下一色,向视线外延伸,最后落到了一张目光含笑的脸上,山羊胡子顺着笑意,轻轻地抖了一抖。 江司南攥着钥匙的手,一下子收紧了。 王景和。 是来为林建元辩护说情的吗? 在众人的视线之下,他缓缓起身,捋了捋山羊胡子,不紧不慢道:“徐老师,这证据也未免太七拐八绕了些。” 徐应天冷哼一声:“上头已经亲自派人下来,查实了账目。” “怎么着,老王,你打算包庇你师弟?” 王景和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这事儿我有耳闻,但这难道不是一场误会?” 这是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上头没有处分命令下来,那就当没这回事儿。 徐应天笑了笑,“老王,上头不把这事儿捅破,是看在金额不大的份上,不想我们院搞点丑闻出来。” “那意思,摆明是给他机会,让林老师私底下把钱补上。” “处分没下来就是没做过?糊弄糊弄外边的人还行,但在座的,谁心里没有数?” 徐应天端起茶杯,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一直抱臂坐在原地的林建元冷哼一声,“老徐,别仗着自己有点资历,在这里对我师兄冷嘲热讽的。” 他毫不犹豫地对着徐应天开火,“我到底贪没贪,上头自有决断。” “用不着你在这里当个传话筒,整得自己有多厉害一样。” 嘶…… 有传言这对师兄弟性格脾气截然相反,如今一瞧,果然传言不虚。 两人都是一样的老派长衫风格,但王景和颈口的盘龙扣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常挂着淡淡的笑意,讲话温声脾气。 但这林建元可是个强势的主儿,头发根根竖立,很是有一派刺头风范。 两人若是远看,气质相似。 但是这么并排坐在一起,气质上的差异马上就被凸显了出来。 徐应天今天心情很好,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按部就班。 打压了势头正盛的江司南,打压了近来风头正盛的洪军,顺便还能帮着警察厅副厅长的儿子正个位。就等洪军出了这件事儿以后,被人从院长的位置上撸下来,然后…… 他心情大好,没有计较林建元的冒犯,而是笑着端起了茶杯,冲着他遥遥举杯,“林老师,年纪轻轻的,火气这么冲可不行。” “我们这儿,现在不是在讨论你的事情。而是在讨论老洪学生的事情。” “大头来巡视,抓人抓了个正着。” “我们总得给个交代吧?” 他见好就收,避重就轻。不想在这件事上与他多争辩,浪费口舌。 他现在只想尽快把江司南从那个本就不属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 尽快地拉下来。 大头的名号很好用,很多老师都出声附和,要求洪军直接按照《实验室日常行为规范准则》进行处理,而不是一句“容后再议”,捣糨糊,有拉偏架的嫌疑。 洪军皱了皱眉,眼尾不动声色地扫过江司南。 他原地坐着,一声未吭,只是目光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王景和的方向。 王景和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继续开口:“老徐,这证据既然说服不了所有人,那便不能算证据。” “小江年纪轻轻的,手术操作又那么优秀,现在又在院长的科研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要是我们不彻底搞清楚,没有足够的证据,就把这样的人才定性为‘吃里扒外’,那不是寒了一众人才的心吗?” 这话明面上是“惜才”,替江司南说话,其实三方的面子都顾全了。 一来,他看出来洪军心底仍然对这个新弟子十分爱护,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卖他一个面子。 二来,他替江司南讲话,收买人心。 三来,表明立场。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今天,表面上是江司南的处分问题,其实是药院洪军与徐应天话语权的博弈。 就刚刚两人的交锋来看,徐应天虽然占了上风,洪军被压了一头…… 但在这两人之间,他还是选择站洪军。 既然要站队,便免不了递个投名状。 不痛不痒地敲打一下他,既不得罪人,又在领导面前表了一通忠心。 一箭三雕。 徐应天继续笑,“老王,那依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搁着,也不处置,还是让他呆在老洪的课题组?” 王景和也回了个笑:“自然,事情没出来之前,我们总不能把学生当犯人吧?” “啧啧,听听,这话就听得出来你精明了。” 徐应天感叹道:“这么处理,你是收买了人心,可你让老洪夹在里面怎么做人?” “这学生要是没有‘吃里扒外’,那最好。要是有,你想留他在老洪科研组,这不是摆明了给老洪下绊子吗?” “前些天论坛上的风波还没平息,再摊上这么个学生,我们今年的招生,难道就指着s大这块牌子撑门面?” 嚣张! 实在是太嚣张了! 洪军眯了眯眼,压下了心头冒出来的火气。 这话讲的,就差没把“洪军和江司南给药院倒门面”宣之于口了! 再不还手,这厮是不是以为劳资是加菲猫?? 他眸底杀机毕露,话还没出口,却听见王景和已先他一步,出了声: “老徐,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只要这学生不在老洪组,就行了?” 徐应天眉头微微一皱,摸不准他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把他调走? 转移和洪军的矛盾?? 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也不错,至少计划能完成一半,于是顺着他的话头,点点头。 “那是自然。” “他现在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清,但肯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老洪组那都是天之骄子,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环境,自然也要品学兼优的人才配得上。” “他不适合。” “那,我把他要过来,调到我的组,你看行不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收买人心 江司南一声不吭地跟在王景和身后,一起回了办公室。 他桌子上的陈设很简单,一摞翻得页边起皱的英文原版书,一方“宁静致远”的陶瓷镇纸,外加一台型号老旧的惠普笔记本电脑。 他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干净的茶杯,问道:“喝茶吗?” 江司南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谢谢。” 王景和拉开抽屉,翻出来一包朴实无华的“立顿红茶”,抽出两个茶包,扔进杯子里,又去门口的热水器上接了两杯水,推了一杯到江司南的面前。 江司南没接,只是看着旋转沉浮的茶包,又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谢与刚才一样又不一样。 带着些发自肺腑的感激。 王景和抿了一口润了润喉,语气里夹着些歉意,“我这里不比老洪那儿,高级白茶普洱应有尽有。” “委屈你了。” 我只是个小人物,没有太多科研资源给你,跟着我,委屈你了。 江司南摇摇头,自嘲一笑:“如今这情况,您肯收留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王景和放下杯子,叹气:“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和小周受委屈了。” “不,这事儿不能怪您。” “是我们没有做好,反倒是连累了林老师……” 江司南抱着茶杯,80度的水隔着杯子,竟也感觉不到烫来。 他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双手冰凉,连知觉也慢了好几拍。 他苦笑一声,“王老师,其实,这事儿您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徐老师摆明了是要借我的事情,为难老洪。” “有没有证据,对于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之前的论坛上的事情,老洪还可以不在意,但这次几乎可以说是人脏并获了。” “哪怕最后没有证据,我这样的做法也是犯了大忌,只要我‘吃里扒外’的名声还在,那对谁来说都是烫手山芋。” “您完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王景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悲观嘛。”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保你?” 江司南苦笑,“您不用觉得愧疚……” “非也,非也。” 他伸出食指,朝着他摇了摇,神色仍是一贯的温良谦和。 “小江,这次的事情,我歉疚归歉疚,但更多的,我是惜才。” 他的口吻甚是惋惜,“你可知,老洪这次的科研小组,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他是院长,有最好的实验室,最好的课题,最好的人脉和资源,甚至是推免到更高平台的话语权。” “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打点,送礼,疏通关系,就为了和洪大佬搭上话儿?” “你能从这些人里杀出重围,本身就能证明你的才华。” “若是……唉,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忍不住叹息,“也是造化弄人。” 江司南拨弄着荡在杯壁上的硬纸片,没有出声。 隔着一截空气,他感到杯子里顺着流淌出一股暖意,一直淌到心底。 王景和一叹再叹,“小江啊,这次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绝不是他们讲的那样‘吃里扒外’。” “但很多时候,人嘛,就是这样,生活所迫,百口莫辩。” “看看你现在,意志消沉的样子,哪里还有在论坛上舌战群儒的风采?” 江司南还是没有出声。 王景和继续循循善诱,“唉,小江啊,我是看着你,一路辛苦地走过来的。” “你不用去理会他们怎么说,怎么看。”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我这里,从头开始,好好做点成绩出来,狠狠地打一打他们的脸!” “我给你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实验室。”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 …… 景予安挑了挑眉,“你不会就被他这么三言两语……就收买了吧?” 江司南轻笑一声,“怎么可能?” “若是我那会儿还在上初中,举目无亲之下,指不定就被这番话激得热血上涌,肝脑涂地。” “我当时脑子里还是拐过一个念头的。” “他可能是想利用我,刷他的’学生履历‘。” “我发文章,写他做通讯作者,以此来增加他升职的筹码。” “他当时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讲师,就算是许诺最好的资源,也及不上老洪指缝里漏下的一点。” “本来东西就少,不如索性吹一下牛,什么都给我最好的,还能收买一下我的人心。” 景予安哈哈一笑,“他恐怕没料到,你会这么想他吧?” 江司南摇头,“恰恰相反。” “他很清楚,那时候我正是敏感的时候,看谁都不会信任。” “所以,他才会演上一出苦肉计,为了取得我的信任。” 景予安微讶,“苦肉计?” “就是与我在实验室里一起拼命,搞项目,差点连吃住都在一起。” 景予安:…… 为何有种浓浓的腐味儿? 江司南卷着她的头发把玩,语气里微微带了些感慨,“事实证明,我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我总想着,那时候几乎全世界都背弃了我,至少……他还是给了我一片安静的净土,让我能避开所有鄙夷不屑的目光,专注于做我自己的事情。” “就冲着这一点来看,哪怕他的原意只是想利用我,那也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情。” “我不能指望着他穿着长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信奉着圣人的标准,以此来要求自己。” “人嘛,总是要有点私心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要真是无欲无求,那我倒反而要觉得这个人,完美得有些不真实了。” 景予安看着他的眼睛,“那后来呢?” “你们又是为什么闹掰的?” 江司南眼帘微垂,“因为一些……理念上的分歧吧。” 他终究不愿在她面前讲太多。 譬如他曾经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走入他精心编造的骗局里。 又譬如他其实偶尔也会对他流露出些许的感激,至少在那段黑暗无比的日子里,给过他些许温暖和光明。 这些矛盾,放在他心里,一个人纠结就好。 一个人,就好。 第二百四十七章 憋着一口气 从众人追捧的“南神”,到“吃里扒外”的科研毒瘤,江司南只花了一周。 周宝骐一看见他,眼神便忍不住往一边撇。 他实在是没有脸面与江司南打招呼。 反倒是江司南,在迎面偶遇的时候,会对着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看得周宝骐愈发内疚。 从洪军实验组出来,到一个几乎是名不见经传的小组里,这前后的落差,可不止是硬件设施那么简单。 以前他去仓库问负责老师拿抗体,从来不需要顾虑价格、生产批次,什么都可以挑最好的拿。 但现在,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精打细算着科研经费,实验更是不敢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生怕有一点点的浪费。 以前,无论是多么昂贵的仪器,他如果想要预约,那都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负责老师会特地安排上午或是下午的黄金时段,让他能够在状态最好、精力最充沛的时候攻克最难的问题。 但现在,他必须要看别人的脸色,等到那些大组的科研大佬做完了,才有他的份。 他常常要等到凌晨两三点钟,才能轮到他。 很多时候,他在实验室里,等着等着,实在太困了,一觉睡过去,天亮了,仪器也就没有他的份了。 这种情况下,江司南还能稳住心态,那都是骗人的。 他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脱发,体重肉眼可见地往下掉,头发乱糟糟的,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连着熬夜,在无影灯下做精细操作,对于他的精神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荷。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颅压常年在高压线上反复徘徊,总是以一副睡不醒的姿态见人。 任何行业,都是一个强者恒强的过程。 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有更好的资源、更多的机会、更加丰富的人脉。 这些抽象的东西,若是换算成具体的东西,那就是更高的效率,更完美的工作和生活平衡模式。 他们可以更好地休息,保持更加充沛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赚到更多的资源、机会、人脉。 如此循环往复。 强者恒强。 但江司南不信这个邪。 过去,他曾经有过一无所有的日子,承受着日复一日的心惊胆战。 但他都挺过来了。 靠着那股不服输的劲头,顺利地考上了苏省最好的大学。 少年人的胸口憋着一口气。 会议上他一言不发,是因为洪军事先的叮嘱。 他承诺,他会尽力帮他斡旋,为他争取最好的处理结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除了实验的环境有所改变,以及他的名声不怎么好听之外,他只拿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小处分。 连警告都算不上。 只要他能顶住这硬件上和心理上的落差,那事实上,唯一能影响他的,可能就只有各项荣誉,奖学金,以及保研资格了。 但江司南本来就不在乎这些。 四项专利在手,科研经验无比丰富,本科基础又无比稳固的他,即便放到1:100恐怖筛选率的考研战场上,他也有信心,足以脱颖而出。 但少年人的胸口,还是憋着一口气。 一口闷气。 有朝一日,要向外喷薄而出不吐不快的闷气。 他发现了自己的渺小。 会议室里,与其说是他听从了洪军的意见,不要多说话,倒不如说,他在害怕。 他害怕他一出口,一不留神说错了一句什么话,便会给人留下把柄。 ——就像邹蕾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z坛上云谲波诡的明争暗斗。 像一汪他深不见底的深潭,你永远也不知道众人平静的,略带点笑意的温和外表之下,潜藏着多少涌动的暗流。 他觉得自己很渺小。 哪怕位高权重如洪军,在有些事情上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 更不用说,他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吃里扒外”的穷学生了。 什么狗屁的尊严,话语权,人权。 在懂规则的人面前,什么都不是。 哪怕他心里有数,在座的绝大多数老师,已经多年没有亲手操作过实验,手术操作水平还不如他。 他感到有些荒谬的可笑。 这世上强者为尊,是靠着沟沟回回的算计,明里暗里的争斗,你来我往的套路,还有借着权势人势的威风。 而不是一人一把手术刀,大家各凭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他憋着一口气。 他想打破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彻彻底底地与人来一场公平的较量。 但在这之前…… 他要先努力站上那个舞台。 ——人家是拼了命地证明自己,而他拼命,却只能要求和人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在那段辛苦的日子里,他始终都憋着一口气。 直到魏经天结束他手头的项目,赶过来看他。 魏经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以前永远意气风发,微微扬起下巴的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头发乱糟糟的,许久不曾修剪过,蓬成一团。常年连裤缝都烫得笔直的人,衬衫皱巴巴的。整个人消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脸颊下凹,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双眼睛总是微微眯起,一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眼底没有了光。 若不是还没有从他身上闻到味道,魏经天几乎要以为,这货已经在实验室安了家。 魏经天圆滚滚的脸上双目滚圆,“老江,这才几天……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江司南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淡淡应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儿,只不过是硬件基础没有原来好罢了。” “实验我总要多花点力气才能做好。” 魏经天掐着眉头:“老江,你本导呢?” “你跟着本导做啊!” “这个科研小组这么压榨人,你还不如申请去医院药房呢!” “你看看你这黑眼圈,几天没睡了?” “你这是在玩命啊。” 若换了以前,江司南可以心态很好地反嘲回去,但此刻,他偏了偏脑袋,认真地打量起了魏经天眼底的神色。 他是来嘲讽我的? 幸灾乐祸? 我认识的老魏,应该没那么无聊吧?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多谢美意 “没什么大问题。” “科研劳力嘛,大家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我又不是瓷娃娃,这么点苦都吃不了。” “去药房只能当个搬运工,要不然就是发发药。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呆在实验室里做点东西,让我更有成就感。” 江司南的神色隐没在口罩之下,魏经天只能看到他打哈欠时,耳后的皮筋条儿一拉一扯,勒得他的软骨上红彤彤一片。 原先洪军的课题组里,连口罩都是进口的。 但现在,经费有限,江司南只能用着不合尺寸的小口罩,来省那么十几块钱的材料费。 看他落魄至此,魏经天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老江,我讲句心里话。” “别的都好说,可你再这样下去,身体要先垮了啊。” “你又不是刚进实验室的大一大二新生,要当个科研劳力,累死累活地换材料,换机会。” “你已经大四了,耽误不起这个时间。” “你的本导呢?” “他怎么不管你?” 江司南口罩后的唇角牵出了一抹苦笑,“老魏,你怕是还不知道我和他的恩怨。” 魏经天拖了张带靠背的椅子,坐在他身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江司南一心二用,一边在超净台上调药物试剂,一边长话短说。 “我毕设大三下半学期就做完了。” “那时候我申请的专利刚刚批下来。” “他一看,上头没他名字,指导我做完了毕设,就再没管过我。” 魏经天轻嗤一声,“我当是怎么回事儿呢。” “正常。” “就导师那两个工资,一年到手十五万都勉强吧?” “他不想办法捞点外快,家里人拿什么吃饭?” “谁都知道正儿八经的药物专利那都是暴利,你一下搞了四个,他看在眼里,能不眼红吗?” 他翘着二郎腿,“老江,对这种见不得自己学生好的小人,你就应该混得比他好,让他好好瞧瞧。” “嘿,你想啊,你才23岁,手头已经有了四项专利,国家千人计划的底线,也不过五项专利。而且,国家千人计划的申请可以到35岁。你还有十二年,足够把这个穷酸导师甩到西伯利亚去了!” “哈哈,到时候,你想啊,你什么‘千人计划’‘国家先进’的,荣誉加身,到时候再回来见他。让他不得不赔着笑脸,把那些酸漆漆的东西往肚子里咽。” “哈哈,那才是好戏!” 魏经天越说越兴奋,好像已经看见了他未来荣誉加身,衣锦还乡的样子。 江司南没有插话,只是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事情,眉色有些冷淡。 口罩下,他苦笑不已。 ‘千人计划’? ‘国家先进’? 和他这个档案里进了处分的人,有关系吗? 洪军是可以给他开个后门,把档案里的处分消掉。 但他若是不做点成绩出来,“将功赎罪”,那论坛上的水军,恐怕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将两个人淹死吧? 可问题是,他现在这个实验室的基础设施…… 要做点成绩出来,谈何容易? “老魏,你就别在这里挖苦我了。” “我现在,有课题组愿意留我,就算不错了。” 魏经天皱了皱眉,“老江,你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是实验室呆了快四年的人了,不可能连基本的规章制度都不知道吧?” “再说了,你要教他实验,为啥偏偏要选在免疫组的实验室?” “我们神经组的设施哪点比他们差?” “那群调查老师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居然说你吃里扒外??” “你有这个必要吗??” 江司南看了他一眼,语气轻佻,“可惜啊,我被‘人赃并获’。” 魏经天嗤笑一声,“我看你,要么是得罪了谁,被人整了吧。” “那个点都快下班了,大头念的是文职,压根不需要来实验室。他居然会在那天,在那个点,这么凑巧地来实验室巡视?” “这巧合?糊弄鬼呢??” “要我看,要么是冲着你来的,要么是冲着老洪来的。” “不是说科研小组的事儿,一直不太平么?” “你和老洪这么如日中天,动到了多少人的蛋糕?” “没见着和我们竞争那几个,评委席上那几个老师,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视频也是剪得五花八门的,费尽了心思。” “谁能想到,到最后老洪偏偏就看上了你。” “一没出身二没花头的。” “能不惹人嫉妒吗?” 江司南乜了他一眼,“你就不嫉妒?” “哈哈,我嫉妒个什么?” “我被调剂到了老郑组,听说马上就有一个出国的机会。” “反倒是因祸得福,避开了老洪的中心雷区啊。” 他手肘捅了捅江司南,扯着嘴角,压低了声音: “你没见之前论坛上,老洪的皮带价格都给你扒得一干二净吗??” “也就是你,还正儿八经地去论坛上和人吵了一架。” “要换我,直接就当个傻x玩意儿,谁理他们。” 江司南握枪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魏经天见他明显兴致不高,打算换个话题。 “老江,要是本导不管你,不如你就干脆随便搞一个小课题,把这个科研小组给结了,然后跟着我干。” “你来我实验室,跟我一起申请出去,过个几年,等老洪这边把事情稳下来,咱们再回来。” “到时候论坛上那几个牛鬼蛇神毕业了,老洪也把局面稳了下来,没有几个不长眼的还敢跳出来,在这种明眼人一看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上挑你的骨头了。” 魏经天一手搭在靠背上,一手垂放在翘着的二郎腿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半邀请,半讲价。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能收买人心。 他麾下可以添一员大将,江司南能从这个鬼地方解脱,获得更好的前程。 这是双赢的事情,他觉得这世上没有几个人会拒绝。 因此,他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等待着江司南的答案。 江司南放下手里的东西,盖上酒精灯,拉下玻璃门,顺手摸开了通风的开关。 然后转过身,对着他轻飘飘落下一句。 “多谢美意。” 第二百四十九章 香 魏经天胸有成竹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嗯,好……等会儿,你说什么?” 下一秒,他的二郎腿翻身下地,“老江,你不要??” “为啥啊??” 江司南摘下橡胶手套,揉作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多谢美意。不过这件事上,我还是想靠自己。” 魏经天浓眉深锁,“老江,你这选择可不明智啊。” “不说王景和能给你多少资源,但就老洪的事情,你还是不要卷进去为好。” “出去只是暂时避避风头,又不是不回来。” “老郑那里资源虽不及老王,但终究能让你睡个安稳觉。” 江司南扯了扯领口,有些烦躁,“我说了,不需要。” “哪里跌倒,我就要从哪里爬起来。” “再说了,我已经有一项‘吃里扒外’的罪名了,难得老王还肯收留我。这种时候,我要是再随随便便敷衍一个课题,跟你去了老郑组,那你们组里的人,会怎么想我?”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魏经天拍胸脯保证,“老江,说实在的,我虽然不是老郑组资历最老的,但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人家也愿意给我几分面子。” “我保证,只要你跟我去,没有人敢当着你的面对你说三道四。” 江司南眼神幽深,“那背后呢?” 魏经天挑了挑眉,“老江,难道你还会在意人家背后怎么说的?” “我们听不到,又少不了一块肉。” “当着我们面别整幺蛾子不就行了?” 说着,他不屑地冷笑一声,鄙夷之色尽显,“你当谁都跟林建元手底下那两个煞笔玩意儿一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江司南也想起了那两个傻叉,冷冷一笑,“的确。” 他斜靠着超净台的木架子,虽然不修边幅,但难掩一身卓雅的气质。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瞧着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但实际上,他仍在打量着魏经天。 他总是一身沉稳又内敛的配色,袖口或是胸口纹着不起眼的牌子名称。哪怕江司南并没有刻意去了解奢侈品,只单单从材质上来看,也能瞧出这衣服必定贵得吓人。 他还总换不一样的穿。 他的身上偶尔会飘出一股淡淡的复合香气的味道。比如用柠檬、白茶和紫罗兰调制而成的白茶香,香气幽微,若有若无,闻着很自然。 就像他能很自然地进出五星级酒店,头等舱,或是最高档的实验室那样。 ——这是高级场所特有的,香氛精油雾化后的,通过中央空调系统送到整个空间里的香气。 江司南隔着口罩,闻到了这股熟悉的香。 他心底暗骂一声,这破口罩。 无纺布也不知道是什么三无产品,居然连芳香烃都隔绝不了。 实验室这种口罩都敢进,真是没把学生的命当命。 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若换了以往,他在他面前,定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可现在,他却觉得,两个人之间似隔着一个巨大的鸿沟——被这若有若无的香气,隔成了两个世界。 他可以梳着锃亮的大背头,翘着二郎腿与他侃侃而谈,招人、实验、项目、资源。 他只有一身皱巴巴的衬衫,消不掉的黑眼圈。 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虽非元老,但在组内仍有话语权。 他只有几个要么就是明面上看不起他,要么就是背地里捅娄子的牛鬼蛇神队友。 他可以按着八小时工作制,下午结束实验以后来这里找他唠唠嗑,吹吹牛逼。 他却只能忙忙碌碌,安排好自己的实验,再掐着点赶到预约仪器的实验室去。 …… 其实,有些话不需要多说,仅仅只需要两个人一个照面,站在一起,里头的区别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 口罩下,江司南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原先以为,他与他,是能够站在同一个高度切磋的对手。 但现在,他却对他说,“要不要来我这儿?” 他做了就是人人喊打“吃里扒外”,他却能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拿着实验室的资源、出国交流的项目机会,来这里招揽他。 理直气壮地告诉他,“随便做个项目敷衍一下。” 这不得不让江司南联想起他的家世和背景。 早先在论坛里,便有流传,魏经天的父亲是zf部门的某个高层。 可是谣言不过转了两三天,便统统销声匿迹了。 连同发帖子的那个账号,里面的社交动态也全部清了空。 起先,江司南还以为,这是辟谣部门出手封号了。 现在想想…… 他身后的背景,确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难怪,他能够收到如此多的风声。 如此地顺风顺水,甚至拿到了洪军组“二次面试”的机会。 江司南眯眼看着他,看他的表情从胸有成竹变成惊讶,再到拍着胸脯,一副大大方方“求贤若渴”的姿态,他忽然心口窜出来一股无名的火气。 凭什么? 就因为他出身好?? 如果这次的事情,若是换了魏经天被卷进来…… 是不是那些平日里拿鼻孔对着人的领导,会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是不是他们也会对着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本科生”,低下高傲的头颅,卑躬屈膝,然后送上大把大把的资源?? 他冷笑。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恐怕都不会是他现在这个样子。 就算真的有过错,只怕也有大把大把的领导愿意卖他父亲一个面子,把这个学生收下来。 绝对不会是像他这样。 几乎是一无所有。 从头开始。 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魏经天的笑依然如旧,眼含期待。 他甚至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几分,一副恰到了好处放下身段,等待着他回答的样子。 往前一分则显掉价,往后一分则显倨傲。 而他,恰恰好停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位置。 像是演练过无数遍。 反复精心打磨,华美包装之后的艺术品。 隔着一段雅香,江司南似乎能闻到一股其他的味道。 商场上政场上精心忽悠的味道。 他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别过头去,语气僵硬。 “算了,老魏。” “那地方都是给有钱人镀金用的。” “不是我该去的。” 第二百五十章 接横向 王景和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眼底丝毫没有惊讶,“你想好了?” 江司南郑重地点点头,“我想好了。” “老师,我要接横向。” 王景和眉毛一挑,“小江啊,你知不知道,大多数公司的横向,走的都是数量,而不是质量。” “他们要求实验室混一个分析报告,只是为了能够混过质量检测。” “并不是真有什么实际的科研需求。” “对实验室来说,这可能是一笔额外的收入,但是对于你来说……” 王景和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 “只有那些实验操作还不熟练的本科生,我才会推荐他们去做横向。” “既可以赚钱,也能顺便练练操作。” “实验精度的要求也不会那么高。” “但是,你本身操作上已经很熟练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薄弱点需要这样高强度的练习。” “短期内,可能有收益。” “但是长远来看,反而会制约你的发展,让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钻研更深的实验技术,对你是个瓶颈啊。” 江司南目光坚定,“这些我都知道。” 王景和这话已经是往委婉了说的。 基本上,现在的横向,大多都是公司里的人为了往上爬,评职称,跑到实验室来,花钱买论文。 但如果没有横向,他又要从哪里搞资金? 从哪里拿资源? 又要在即将来临的研究生招生季中,拿什么和一路绿灯的魏经天去拼? 他想来想去,他手里头,只有这条命罢了。 他转了转手里的茶杯盖,“老王,我知道,横向并非长远之计。” “但是,目前,我们实验室没有太多的资金。” “如果我们再不接横向,哪里来钱买抗体?” “不要说实验了,楼下冰冻切片,机器预约一次600块,再算上老鼠、药物、融剂,零零散散加起来,一次冰冻脑片要上千。” “我算了,如果不接横向,今年拨下来的经费,只够三个星期。” 王景和也叹气,感叹道:“今年免疫大组不景气啊。” “这几年神经那块一直是热门,上头对免疫组的拨款一年少一年。” “再加上师弟这次的事情……唉……” 他歉疚地看了一眼江司南,“也不知道,我把你留在我的组,对你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江司南咧嘴,朝他绽了一抹笑,“老王,别的事情不用多说了。” “那时候只有你愿意要我,这人情我肯定铭记于心。” “办法都是人想的,现在这个情况,也远非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我们只是暂时接几个横向,等资金到位了,立马开一个大项目,到时候发几s,惊掉他们的下巴!” 江司南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战意,王景和看在眼里,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 看看,什么叫得失。 这就是。 谁都当我是接受了一个烫手山芋。 但老洪看上的,有哪个学生的资质会差? 一番挫折打击下来,要么风云化龙,要么被打落尘埃。 就算最后押宝押错了,老洪看在我救场的份上,难道还会亏待我? 这年头,什么当官啊,马屁啊,女人的,钱的,都是虚的。 只有和领导搞好关系,他手指缝里漏下来的,我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科研资源,才是实在的。 有了这些资源,自己迟早能s混个大满贯,到时候还不是职称一路绿灯,谁见我都要喊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王教授”? 何必和那些整天想着从学生口袋里掏钱的没品货色,整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脸上神色愈发安详起来。 在这“家徒四壁”的办公室里,倒多了几分安贫守旧的味道。 “好!” “你只管放手去做!” …… 江司南更忙了。 除了忙着基础实验,还要忙着横向。 王景和原先手里带着一个博士,一个研究生。 如今博士忙着做毕设,而研究生出国做项目,他手头没有一个可用的“科研劳力”。 直到有一天,江司南在做实验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心慌。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连着熬了十几天的夜——这是心动过速,早搏二联律,猝死前兆。 但他只是休息了半天,又继续投入到了实验里。 两个月做完了五个项目,除了吃和睡,几乎都泡在了实验室里。 两个月后,他终于凑够了五十万的“本金”,正式向王景和递交了一份开项报告。 王景和看完,良久没有说话。 江司南有些心焦,“怎么了?” “老王,是这个方向不对吗?” 王景和捋了捋山羊胡子,摇了摇头,“构想是不错,microglia在神经细胞凋亡时的保护机制,结合了你免疫和神经方向的特长,前景应该不错。” “但是,如果要s,还是差了那么点味道。” 江司南不解:“差在哪里?” 王景和合上文件,神色一禀,“如果你做这个方向,预印版arxiv一发布,马上就会有大实验室跟进。” “到时候,synchrotron或是diamond光源中子衍射仪,哪怕不是那么高端的,就算他们只有muon仪,做出来的实验图也要比你好太多太多了。” “到时候,你的文章,估计只能被压在一区。” “大实验室有人,有设备,有钱,也会比你做得更快。” “你这样,基本上就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王景和的语气意味深长,江司南听着,沉默了。 他原地权衡了一下,觉得此言甚有道理。 “那……老王,依你看,我做什么方向比较好??” 王景和叹了一口气,“为今之计,只有选择一些比较生僻的,但是做出来前景很好的的地方去突破。” “比如说,单克隆抗体的纯化之类的。” “这些东西攻克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大实验室的老板看不上,底下小实验又做不好。” “我们大可以试试看,在这里做做文章。” 【番外篇】宝马的由来1 “南哥!!南哥!!我艹!大新闻!!!特大新闻!!” 江司南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骚包男,眉头一皱:“怎么了?” 周宝骐兴奋地搓了搓手,贱兮兮地卖起了关子:“哈哈哈哈哈……南哥,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江司南心知这活宝属于人来疯的典型,你要搭话肯定更疯。 把视线重新投回电脑屏幕,一脸漫不经心,嘴上敷衍道:“你随意。” 周宝骐瞪大了眼睛,盯着江司南脸上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秒,兴致勃勃地想从这张近乎面瘫的脸上找到一丝丝感兴趣的神色,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南哥,这可是关系到我们前途的大事儿!” 可惜,江司南从头到尾盯着电脑屏幕,手上敲敲打打,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周宝骐有点挫败,“……南哥,消息真的超劲爆的!!” “宝马,废什么话啊!赶紧讲!怎么出去了一天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江司南的对铺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十足的东北口音,口吻更是十足十的东北大老爷们儿,把手里的书一甩,不耐烦道, “我靠,老二,你二缺吧你!我怎么就磨磨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怎么跟爸爸说话的?” 宝马兄不知道是哪里被戳到了痛处,“腾”一下子炸毛了。 老二翻了个身,壮硕的手臂支起来,左手托着脑袋,斜睨了宝马兄一眼,眼睛眯起来,傲娇地轻哼一声:“就你这小身板儿,不说你娘们说谁娘们儿?还爸爸?我有你这么不争气的爸爸?!” 宝马撸起袖子,眼神不善,语气危险:“你是不是想打架??!别以为我不敢动你,那是爸爸看你比我小,让着你!” 老二在床上斜睨了宝马一眼。 呵呵! “是男人,就手底下见真章啊!” 宝马兄得此外号,可不是靠的日行千里,体育赛事上一骑绝尘! 也不是家里有钱,回回开个大奔宝马来的富二代! 而是因为原名周宝骐。 周宝骐身形瘦削,但也不算是浑身吊不出二两肉的类型,而是猴子一样精瘦精瘦的,配上两颗黑曜石般的瞳仁,整个人显得机灵又精神。 一米七五的个子不算矮,但是在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这个宿舍里,倒!数!第!一!而且放在人高马大的男生堆,这种猴一样的精瘦气质,感觉生生矮了别人一头。 打篮球的时候随便拉一个谁都能踮起脚把他盖帽了!! 更加悲愤欲绝的是,周宝骐来报道第一天,是他妈妈送过来的。 他母亲是个五十左右的富家太太打扮,身量宽大,一脸福相,见着宿舍里的几个人,也不回避,乐呵呵地一口一个“宝宝”,叫得其余几个人皆神色诡异。 周宝骐更是脸都绿了! 尼玛? 当着宿舍这么多人的面,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哭丧着脸唉声叹气道:“妈,我已经二十五了!二十五岁了!不是宝宝了!别叫我宝宝!” 周妈妈笑眯眯地答应:“好好好,不叫你宝宝,那赶紧给妈带个女朋友回家,早点结婚,再给妈生个大胖宝宝!” 周宝骐的脸色更绿了:…… 宿舍里不知道谁,更是“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不容易送走了周妈妈这尊大佛,周宝骐一回宿舍,迎面就是三道若隐若无的探究的视线。 对床一男一身骚包阿迪红,头发用发胶,在脑门正中央梳了个堆起来的浪卷儿,一双桃花眼里,波光潋滟,似笑非笑,带着三分逗弄的兴致,摘下了耳朵上的同色系的骚包红razer耳机,开口道:“宝宝?” 此言一出,旁边二人皆是眼神一动,一脸看好戏的神色。 一人一身黑t恤,和晒成锅底的肤色遥相呼应,身形魁梧壮硕,t恤底下两块壮硕的胸肌鼓鼓囊囊,肩阔背直,配上军绿色的大裤衩,运动鞋,翘着二郎腿,背靠着精淘的暗黑色系游戏靠背软椅,眼中精光闪烁。 他背后的椅子是标准尺寸的游戏软椅,整个人就像是被卡进去的一样,塞得结结实实,不难想象,如果站起来,身高怕是要突破一米九。 【番外篇】宝马的由来2 一个人是典型的北方汉子。 而另一人则是完全相反,脸比女人还白净,脸上几乎找不出一个毛孔,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眉清目秀,双眼皮大眼睛,只是神情慵懒,眼睛总是半闭不闭,斜靠着软背转椅上,白衬衫,黑西裤,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两人眼里,皆是满满的戏谑之色。 周宝骐在三个人堪称灼热的视线下,耳根慢慢爬上了一抹红,语气却还是强装淡定:“那个……我妈就是这样,多大了都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其实家长都这样,我又是第一次出那么远的门在外一个人……” “噗嗤!” 肌肉男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周宝骐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盯着他。 “宝宝?” “宝宝?” 宿舍里,肌肉男和骚包男一唱一和,一口一个“宝宝”叫得十分欢脱。 周宝骐忍无可忍,盯着一脸戏谑看好戏完全不想插手制止或是开口解围的白面男子,悲怆出声:“……南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笑。 骚包男捏着嗓子,翘了个兰花指,“哎呦,南哥~宝宝不开心了~嘤嘤嘤,拿小拳拳锤你胸口~南哥~~” 最后一声“南哥”,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生生把江司南的鸡皮疙瘩都震掉了一层! 江司南手里的书一扔,笑骂道:“滚!拿老二开涮别扯上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肌肉男差点没笑断气。 周宝骐一脸悲愤,生无可恋:“你你你……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跟我说什么!没想到一遇上事儿!居然都是这种人!!” 说罢,气鼓鼓地一拂袖(短袖也是袖!),摆出了一副“割袍断义”的架势,一脸悲愤地扭头而去。 这下子连江司南也绷不住了,宿舍三个人的炸裂笑声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别笑了……哈哈哈……我……我还是个宝宝……哈哈哈……你们……哈哈……你们再笑……哈哈哈……再笑我就……哈哈哈……不对,再笑宝宝就不开心了!嘤嘤嘤~会拿小拳拳锤你胸口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出宿舍门的周宝骐脸色黑如锅底。 听着门板背后的笑声渐行渐远,痛定思痛,下定决心给自己起一个拉风一点的外号,先“宝宝”一步,流传到江湖上去! 怎么说咱也是s大的药理小霸主,玉面小郎君! 宝宝这个外号算怎么回事??! 与爸爸大杀四方的形象符合吗?!! 符合吗?!! 嗯??!! 一想到周围一圈人一脸戏谑,“宝宝”声此起彼伏的画面…… 周宝骐狠狠地连呸三口! 呸呸呸! 外号就是门面! 门面! 小爷怎么能让小爷我英明神武的形象蒙上这种耻辱?!! …… 周宝骐一连好几天,连想了好几个外号。 反复推敲反复琢磨,认真程度堪比高考的语文卷答题现场。 总算在几天以后,在一个空课的档儿,挑出了几个满意的。 哟西,看小爷如何带着这个响彻南北的外号,大杀四方! 周宝骐斗志昂扬地冲回宿舍,准备找肌肉男骚包男好好理论一番! 宿舍里。 肌肉男穿着黑色紧身背心,小麦色的肌肉沿着线条被勒成了一块一块,八块腹肌形状分明,手上套着大红拳套,一拳砸在一人高的沙袋上! “砰!” 一声闷响。 沙袋斜飞出了四十五度角,来回颠颠的晃悠。 周宝骐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也颠颠的晃悠。 这沙袋…… 我一拳…… 好像只能稍微晃一晃…… 这tm…… 理论个球? 武力值差距是不是有点大? 周宝骐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身板儿被人提溜这衣领,一拳上了四十五度的场景。 晃晃悠悠…… 肌肉男敛息收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对着神情一变再变的周宝骐开口:“你刚刚说什么?” 周宝骐手一抖,笑容僵硬:“……没,山哥你继续……继续……” 肌肉男眉头一拧,“今天的我已经练完了,你有事快讲,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 周宝骐沉默了几秒,一咬牙,视死如归道:“我是宝宝!” 肌肉男:……??? 周宝骐:“不是!我不是!那个!我不是宝宝!” 肌肉男:“哦。” 周宝骐:“哦?”这是什么意思? 肌肉男不耐烦道:“还有什么事儿,你一次性说完不行吗?非要跟个娘们儿……” 周宝骐:“你不许叫我宝宝!” 肌肉男来了兴致,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哦?” 周宝骐:“你你你……你干嘛?我告诉你,大家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靠……你把手放下!放下!把话给小爷说清楚!” 肌肉男“刺啦”一声,撕开了拳套上刺皮,翻了个白眼,一脸看傻比的表情。 周宝骐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一把捂住脸假装自己从来没出现过…… 肌肉男拆完两只拳套,两手插在拳套口,两条刺皮对准了一拍,两个拳套自然而然粘在了一起。 他随手把它们往桌上一甩,抄起桌前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周宝骐的手指悄悄咪咪挣开了一条小缝儿。 他隔着手指偷偷打量,见肌肉男自顾自连个眼风儿都没给他,有种莫名的,被无视了的不爽感。 肌肉男把空瓶盖好,对着宿舍门口的垃圾桶,一个潇洒的抛物线。 空心三分! 周宝骐的视线顺着空瓶,一起划过了一条抛物线。 卧槽! 牛批六六六! 空心三分! 这么准! 肌肉男回过头,见周宝骐还杵在原地,眉头罕见地拧起来。 他看着周宝骐有些呆滞的神色,摸了摸下巴,起了逗弄的心思。 “宝宝,怎么样,你爸爸厉害吧?” 周宝骐羞愤转头:“你大爷的!劳资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 “宝宝,你就认命吧?啊?来,叫声爸爸,以后出门爸爸罩你!” 周宝骐:“呸!你才是宝宝!你全家都是宝宝!” “乖~宝宝~爸爸等会儿给你买糖吃!” “滚!劳资才没有你这样的爸爸!” “别呀,宝宝,大家父子一场,你就这么绝情要和我断绝关系?” 周宝骐如同踩了地雷:“放屁!谁跟你有关系!谁要跟你有关系!” “放心,爸爸会对你负责的!” “咳咳……你们继续。” 骚包男前脚还没迈进门,就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门内两人…… 一个瘦弱一个魁梧。 一个白衬衫,一个黑背心。 一个含羞带怯,脸庞通红。 一个眼角带笑,笑容邪肆。 距离是那样近…… 还是最萌身高差…… 我还听到了什么? 关系? 负责??! 什么关系要负责??!! 这是……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再搏一搏…… 兄……兄弟变嫂子? 骚包男脸上挂起了姨母笑:“呵呵……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现在就走!你们继续……继续哈……” 十分体贴地带上门,把宿舍留给了两人。 据说小情侣吵架都需要私密空间? emmmm…… 身后的江司南看见骚包男一脸坏笑,动作体贴,疑惑出声:“怎么了?老四?干嘛不进去?” 骚包男眯起眼睛,眉毛挑个不停,“嘿嘿嘿”一脸猥琐。 “那个……南哥……那个啥,宝宝他……” 江司南:??? 好容易忍住了笑,骚包男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抹郑重的神色。 他挺胸收腹,面上带了恬静的笑,一手微弯,作环抱《圣经》样,另一只手平举,前抬。 少见的嬉皮笑脸,敛成了脸上带着圣光的神父。 眉毛又粗又密,就毛发的旺盛程度来说—— 确实挺像的。 江司南:…… 戏台还没搭好,你竟已戏瘾大发?? 抬手就是一掌拍上去,“有事说事。” “哦哦哦!” “兄弟变嫂子了!” 江司南:…… 江司南:??? 江司南:!!! 此言一出,一时间宿舍外两人神情皆是神鬼莫测。 江司南仔细打量了一下骚包男,发现好像从他脸上罕见地看出了…… 几分认真?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了门把手。 咳嗽一声,开口打破了僵局:“咳咳……那个……这也算亲上加亲……” 骚包男点点头,接话道:“那不如……我们给嫂子带点见面礼?神仙眷侣怎么样?” 江司南从善如流,一如既往地笑得一派衿贵。 只听见身后,门另一头,传来周宝骐声嘶力竭的怒吼: “楚岳赟!!!” “我艹你大爷的!!!” …… 好像就是因为那一次的“兄弟变嫂子”,肌肉男楚岳赟,才不得不咬牙切齿,从“宝宝”退让成了“宝马”。 在事后的三个月里,周宝骐觉得,宿舍里其余两个人的眼神,都格外的暧昧。 甚至,某一天,周宝骐一回到宿舍,发现自己和某位肌肉男的桌上,多了两杯神色诡异的饮料。 据考证,目测是奶茶店新推出的毕业季特别情侣款——神仙眷侣。 周宝骐望着自己桌上一杯红艳艳的不明物,脸色…… 我……某种一年生x本植物…… 为什么都是传八卦,劳资就是受你tm就是攻? 不就是比我高了点,会比两下拳头嘛! 劳资不服啊不服! 不过再看看楚岳赟的桌上,那杯原谅绿…… 小爷我大方点! 不跟你们计较! 第二百五十一章 金主爸爸 “我反复筛选之后,最后听从了王景和的建议,将目光放在了人源抗体的单克隆纯化培养上。” 如果放在他本科时期的教科书上,这项工作可能也许仅仅几句话就能概括。 将抗体免疫球蛋白的空间结构打散,把肽链拉成一条笔直的直线,测出它排列的氨基酸序列,还原出它本身的基因序列,人工合成,再导入到细胞中。 听着很简单。 但以现有的资源来说,想要完美还原,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期间要逾越许多专业技术壁垒,免疫界生化界,他几乎要从头开始。 当然,其中最大的一项壁垒——应该是money。 50w,对于别的实验来说,可能是很大一笔科研经费,但是对于导入率不足5%的基因工程技术来说,也就刚够塞个牙缝儿…… 景予安托着下巴,十分困惑,“单克隆抗体……五十万够吗?” “你们当时这种情况,做这种选择,只怕是不明智吧?” 江司南点头,“的确。” “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却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景予安:??? 他低下头,“我还记得,当时我和他讲过这个顾虑。” “他却拍着胸脯向我保证,我只管做,科研经费的事情,他来想办法。” “起先我是不太相信的。” “如果他真的有经费来源的话,他的实验室也不会破败成那个样子。” “但很快,我就发现了不对。” 江司南眸色幽深。 “实验室里,各项器具焕然一新不说,连着几次实验用的材料、抗体的批次,全部都是从国外来的。” “我随随便便抓一瓶试剂,上面标满了德文,连英文说明书都很少。” 景予安:……??? 纯德国原装进口,价格仅次于瑞典的皇家科学院。 你们这怕不是有了科研经费,这怕是直接中了六合彩头奖吧?? 景予安一脸怀疑,“仿佛在逗我”的表情。 江司南笑了笑:“不用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景予安还是一脸难以置信,“我记得,洪大佬的实验室里,用的也只是美国的试剂吧?” “德国原装进口,谁有这么大的手笔?” “上海细胞所?中科院??” “不对啊,就算上细和中科院的人来,那为什么不直接找洪大佬?” 江司南皮笑肉不笑,“就算是他们来,也不会出手这么大方的。” “他背后的金主,肯如此大方,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钱是花在自己身上。” 景予安一怔,“自己身上?” “什么意思?” 江司南的笑很冷,是一种介于哂笑和悲凉之间的笑,脸部肌肉努力保持着该有的弧度,出口的声音,却很轻很轻。 “因为……他把我们的实验数据,打包卖给了别人。” 景予安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缩,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 “这……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文章不是、不是你们最看重的吗??” “而且、而且如果这样做的话,直接当横向项目接不就好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倒卖数据 江司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松软的头发。 “安安,可能……我讲得不是那么明白。” “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景予安鼓了鼓腮帮子。 她对于这个总把她当小孩子的姿势,表示抗拒。 “可明明是他让你做这个工作的啊,难道他不想借此机会好好做点成绩出来,一举成名??” “我记得副教授到教授的升迁,好像有一项很重要的考核,就是学生的文章数量吧?” “他干嘛要做这种事情?” “难道是为了吸引投资??” 江司南摇头,“不是。” “那时候,他对钱没有兴趣。” “安安,你知道论文的审核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过程,叫做‘同行评议’吗?” 景予安点头,“是指作者投稿以后,由刊物主编或纳稿编辑,邀请具有专业知识或造诣的学者,评议论文的学术和文字质量,并提出意见和判定。主编会按照评议的结果决定是否适合在本刊发表。” “那你知道,很多人,同行评议邀请的是谁?” 景予安愣了一愣,“这不应该是编辑做主吗?” “而且,不是一般编辑或是审稿,他们自己的文章是不能投到自己的刊物上吗?” “好像之前有新规,这种监守自盗的行为,是统一核销影响因子的。” 江司南摸了摸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对啊,所以,大家商量好,你在我这里发,我在你这里发,彼此互相评审,再互相邀请对方做同行评议,不就搞定了?” 景予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行??” “这不是赤裸裸的科研造假吗?” “等会儿,不对啊,既然大家说好是互相评审,那不应该是互相折腾论文吗?” “讲好你一篇,我一篇,他卖数据是什么情况?” 江司南淡淡道:“因为人家看不上他。” “人家觉得,一换一,老王还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老王才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增加他手里的筹码。” 景予安眉头一皱,“他想要什么文章?” s顶刊。” 景予安再吸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她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口发紧。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情,恐怕会触及到她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黑暗面。 江司南也知道自己抛出的这颗雷有多大,顿了几秒等她消化完了心底的震撼,才继续道:“他博士是在美国念的。当时他与实验室不少人打好了关系,想要留在美国。” “没有想到,最后阴差阳错的,到了s大。” “我们学校那几个领导,你也知道,来之前给你画大饼,吹得跟什么一样,实验室、材料、待遇,还有各种补贴,听着是很诱人。” “可是进来以后呢,不会攀关系,不懂如何在明里暗里的倾轧里明哲保身,那就肯定没有机会往上爬。” “他本来兢兢业业的,发了许多篇一区,但是一直找不到往上再进一步的机会。” “他没有名气,没有人给他包装,没有人捧他,也就没有办法成为‘教授’。” “而我们阴差阳错之下,让他小出了一把名。” “之后,老洪和徐应天的明争暗斗,老王也站对了队,在领导面前混了一个脸熟。” “他的野心,自然也就不止安顿在这种小地方了。” 江司南转着她的发梢,“他想要s,三大顶刊,多多益善。” “恰好,他想起了他过去,在美国积攒下的人脉。” “刚好得知,有一个人,近期在负s的审稿。” “私下联系之后,达成了共识。” “但问题就在这里。” “交易讲的是公平,他帮老王过了顶刊的审核,老王手里,有什么他看得上的东西?” “钱?” “名气??” “还是打算做个顺水人情,长远投资,等将来老王当了上药院的一把手,飞黄腾达之后,再许给他什么好处?” 江司南的眸色极冷,冷笑一声,“没有谁会傻成这样吧?” “对方已经混到了顶刊编辑的位置,每年巴结他的院长、校长、领导数不胜数。” “不止国内,还有国外。” “只要在免疫领域有发刊要求,哪怕不求到他头上,兜兜转转下来,也会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王如果拿不出足够的‘诚意’,那么两个人连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圈子里,钱未必是实实在在的硬通货。” “真的要说有什么人家看得上的,那应该只有数据、时间、劳力,还有文章了。” 景予安揉了揉发涨的脑袋,“所以,他就把你的数据,偷偷打包卖给了人家?” “换作自己能够在顶刊上发文的筹码?” 江司南扬了扬眉,“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景予安:…… emmm…… 贵圈果然会玩。 以前只听说过有数据造假的,图片ps的,您这黑手倒卖数据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 黑的还是自己人。 这老师脑子真的没有毛病么?? 江司南淡淡道:“我知道我这么讲,你听着很简单,也应该会难以置信。” “但事实上,当时的情况,远远要比我讲的复杂很多、很多倍。” …… 这是江司南的第七次实验。 七次实验,意味着换了七种微生物。 从科研人都会经手的大肠杆菌开始,到其他常见的bt菌株,基因工程做出来的抗体,别说纯度了,连抗体基本的功能都得不到保证。 这简直是件诡异到了极点的事情。 江司南盯着计算机屏幕面板上的核苷酸序列,陷入了沉思。 测序已经反复做了好几遍,按照道理来说,不可能在基因层面出现问题。 那么…… 就是蛋白质加工层面? 可是bt菌株已经做了细胞器导入,可为什么还是无法做出合格的免疫球蛋白成品? 他一路神色凝重,带着实验的报告,心事重重地敲开了王景和的办公室大门。 王景和眉头深锁,漫不经心地翻完了他几次实验的报告,放下手里的文件,和蔼地开口:“小江啊,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题外话------ s(cell,nature,science)是美国cell(《细胞》)、英国nature(《自然》)及美国science(《科学》)三大举世公认的顶极科学期刊简称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懂变通 江司南皱了皱眉,“具体哪个步骤出问题,我也不好说。” “但是,核苷酸测序,我全部都做了好几遍,肯定没有问题。” “氨酰trna合成酶的类别实验我也做了验证,从转录到翻译的过程应该都不会有问题。” “可它最后无法做出来完整的铰链区蛋白结构。” 他抿了抿唇,口气有些不确定,“我觉得,问题可能是出在细胞器上。” 王景和挑了挑眉,捋了捋山羊胡子,淡淡一笑,“继续。” 江司南看了他一眼,吸了一口气,才把自己的推测娓娓道来。 “免疫球蛋白的分子量太大了,对于习惯于合成小片段多肽的微生物细胞器来说,一次性加工这么大的蛋白质分子,是一种沉重的负荷。” “它可能会在折叠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超过细胞器的最大荷载量,从而导致细胞器出现破裂。” “我猜想,可能是这样。” 王景和很满意,“小江,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已经做了实验验证过了?” 江司南摇头,“还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还没有验证。” 王景和鼓励道:“这个想法很不错!” “我觉得大有操作空间。” “如果事情真的像你想的一样,那你会想什么办法来解决它?” 江司南微微皱了皱眉。 他这是想考我? 还是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但看他坐得一派雅正,双腿交叠,两手交叠放在身前,身体微微前倾,似一派胸有成竹的风范,坐在沙发上聆听着他的答案。 江司南把刚刚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怎么可能。 他怎么说也是个副教授,这种问题应该对他来说,不说易如反掌,至少也不是很难吧? 他垂眸,略略思索了几秒钟,理了理思路。 “一般来说,不考虑等径比值的情况下,有两种思路。” “第一种,调整生物膜胆固醇和其他磷脂的比值,增加它的牢固程度。” “第二种,修改对于细胞器大小调控的限制基因,然后……” “小江。” “你做科研,一直都是这个思路吗?” 王景和似是不经意地打断了他。 江司南一愣,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景和放下交叠的双腿,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思路?” “您说。” “你看,你遇到问题,脑海里是不是总是想着,构建一个生物模型,或者是基因模型来解决?” “但其实,大自然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我们人类能够探知的,不过沧海一粟。” “很多问题,你不要把他们想那么复杂嘛。” “你可以去自然界里找找答案。” 江司南的眼底掠过若有所思之色。 王景和微微一笑,继续循循善诱,“比如说,哪些细菌生活的地方,会有大量的脂质存在,哪些细菌的生物膜又天生比较坚韧?” “虽然是走抗体量产的路子,但是我们完全没必要只关注真菌或者杆菌这一块。” “别的生物,只要符合条件的,也都可以考虑进去嘛。” 江司南灵感顿现,眼前一亮,“明白了。” 他整理好他的实验报告,起身,朝着王景和鞠了一躬,“谢谢老师,我马上去。” 待他出门,王景和唇角微微一勾。 …… 一周后,当王景和来到实验室时,江司南一脸兴奋地告诉他,他找到了墨西哥湾石油泄漏事故之后发现的一种新的嗜酯性蓝藻,各方面评估之下,非常符合要求!! 王景和:…… 他明面上看着他的报告,实则余光在悄悄地打量他。 这小伙子……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谁让他真的正儿八经去搞抗体了?? 我都暗示得这么明白了,“别的生物”,直接拿人的b细胞做克隆培养,不就行了?? 到时候做一批纯化抗体出来,做一下细胞器囊泡分离,再转进大肠杆菌里,这实验图不就好看了吗?? 反正迈克尔到时候也不会细看,我只要有数据,图漂亮,这不你好我好大家好吗?? 至于要整这么一出,给我整出个墨西哥湾的蓝藻来吗?? 江司南见他不说话,像个极力推销自己产品的推销员,口吻自信满满:“老王,我扫了将近二百篇文献,其中我觉得最符合的,就是这个墨西哥湾的蓝藻了。” “要是这个都不行,那其他的,肯定更不行了!” 王景和:…… 这是行不行的问题吗? 江司南搓了搓手,咳嗽了一声,试探道: “您看……您什么时候和当地的大学联系一下,订一批样品先看看?” 王景和:…… 他强忍着内心的无奈和槽点,合上文件,淡淡道:“明天吧。” “明天我去联系。” “好嘞!” …… 收到样品之后,江某人干劲满满地投入了实验。 他将这个样品命名为“algae之种”,可见对此给予厚望。 事实上,实验结果也并未让他失望。 几次结果下来,对比之前的实验结果来看,有了非常大的进步。 但是,距离提纯和量产的标准,仍然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眼见着日子逐渐入夏,始终卡在一个瓶颈上的江司南也不禁开始着急。 再晚他就毕业了!! 要开始预备研究生的入学招生了。 王景和也在急,不过他面上看不出来,只是偶尔看到江司南在实验室里愁眉苦脸的表情时,他便会忍不住摇头叹息。 这小伙子,还真是傻的。 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算了…… 还是自己亲自动手吧。 …… 这天,洪军刚刚结束一天的会议,像往常一样,打开了邮箱,处理工作邮件。 邮箱里,有一封来自美国加州大学的访问邀请函。 【尊敬的洪军教授:兹定于5月17日在加州大学二号会议厅的“全球前沿脑科学峰会”……】 洪军推了推老花镜,眯着眼睛看完了。 他确认了一下,邀请函底部有加州大学生物学院的公章,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露出了一个荣幸的微笑。 哈哈! 全球前沿峰会! 正好,带这帮小兔崽子出去见见世面!! 【番外篇】欢乐小日常 躺椅。 江司南习惯在实验室里放一张躺椅,以便于科研任务特别重的时候,有条件忙里偷闲打个盹儿。 自打未来老婆调到自己实验室之后,每天中午,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的躺椅上,裹着自己的羊毛毯,不敢发出一丁点儿抗议。 景予安连着霸占了两天,看着某人在趴在旁边桌子上睡得碎发凌乱,每天起来脑门儿上顶着一大片红印子,久久无法消退,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然,我再去买一张?” 江司南掏出手机:“我来挑吧,现在买,下午京东就能送到。你喜欢什么样的?” “呃……稍微大一点的好不好?这样翻身舒服。” 江司南点点头,勾中一款,填好地址,直接下单。 下午,东西送到了药院楼下的物管站。 加长,加宽,加固,三加豪华款。 江司南当场拆完箱验货,十分满意地扛回了实验室,拆好,组装。 两人并排枕着手臂躺在一起,大感人生圆满。 一周后。 景予安在厕所间,听到了如下对话: “诶,你听说了吗?” “楼上‘平头哥’,刚有女朋友那个,这次在京东上买了一张豪华躺椅,加长,加宽,还加固~” “卧槽?” “师妹好‘幸’福啊。” “嘿嘿嘿……” 景予安:……??? 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她发觉事情的严重性的时候,只看见组会结束,周、楚二人一人一只胳膊,勾在江司南的肩膀上,笑得一脸八卦且暧昧。 周:“嘿嘿嘿,南哥,加长?” 楚:“嘿嘿嘿,加宽?” 周:“加固??” 楚:“豪华特别款??” 江司南一头黑线:…… 我就买个躺椅,怎么了??! 这都是些什么损友?? ———— 婚后,有一次科研组聚会,真心话大冒险。 转盘指针转到江司南。 周宝骐嘿嘿一笑,“南哥,你觉得师妹全身上下,哪里最漂亮?”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立马投向了中间的两人,一个比一个笑得暧昧。 景予安只觉得酒精上脸,圆嘟嘟的小脸蛋儿上绯红一片。 绯色自下往上蔓,耳后脖颈处皆未幸免。 江司南已经被灌了好几杯,眼底蓄积了一层水意,眸光滟滟。 他偏过头,看着旁边害羞的小汤圆儿,盯着她露出来的一截脖颈,弧度线条流畅优雅如天鹅,满脑子都是他早晨起来,她枕在他胸口上,他的手摩挲着她的下颌角,穿过她乌黑浓密的秀发时的场景。 然后,他的脸非常不争气地红了。 霎时,周围人怪叫一片。 尤以周、楚二人笑得最为开怀。 周:“南哥,你可要说‘真心话’哦~” 景予安生怕他说出点什么惊世骇俗的词语来,又羞又恼,在众人的视线死角里,一手掐着他腰间的软肉,算是威胁。 感受到杀气的江司南拿起酒杯,不紧不慢地晃了晃,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下,薄唇轻吐:“下颌角。” 周宝骐:??? 楚岳赟:??? 魏经天:??? 徐熙媛:???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只有景予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抬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番外篇】关于孩子 关于孩子。 景予安一脸苦相:“我今天回家,爸妈已经开始旁敲侧击,打听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了。” 江司南放下文献,推了推眼镜:“你还小,再养两年,不急。” 景予安戳了戳他下巴,“我说,江先生,你对‘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再过两年,等我突破三十大关,我都要属于大龄产妇了。” 江司南挑了挑眉,笑得甚是无害:“多几年享受过程,不好吗??” 景予安:…… 简直污到没眼看啊没眼看。 ———— 景父景母,为了让二人能够尽快感受到“有个孩子的乐趣”,从各路亲戚朋友那里,搜罗了一大包旧衣服、旧书、旧玩具,隔三差五地,就差使他们二人送往各处福利院、希望小学。 为二人创造机会,多多接触孩子。 景予安放下手里的东西,仰天长舒了一口气,“南,这个月……这是第几回了?” 江司南摆摆手,缓了口气,抬手比了个“六”。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满满的无奈之色。 福利院的院长是个面容和善的阿姨,接到两人又要来送东西的消息,早早地候在了大门口,笑得见牙不见眼。 “呀,小景,小江,你们又来啦~” “社会上,要是年轻人夫妻都和你们一样喜欢孩子,我这福利院啊,也就没有开下去的必要咯。” 江司南:…… 景予安:…… 还是不要讲实话比较好吧? 由于是“熟客”,加上江司南特意提前打好了招呼,不要打扰孩子们。因此,院长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和负责物资的老师们一起,前去整理他们带过来的东西了。 留下两人,单独逛。 福利院是四合院式的设计,四周围有好几幢楼,都是有些年代的老楼房,分住着老人和孩子。正中央的主楼是教室、会客室、会议室,角落里是仓库。 正中间是一块大草坪,一面五星红旗,周围有各种健身器械。 像是一个便民公园。 草坪的西北角,有一棵树龄超过三百年的老洋槐,旁边系着一个木质秋千,景予安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开了一树洁白的洋槐花。 此刻,正值下午,孩子们都在上课,草坪上只有江、景二人。 景予安伸了一个懒腰,任由冬日的暖阳光打在身上,白墙之上浮光跃金,瞧着心情也明朗起来,“哈,终于没人管我们了!” 江司南眼尖,指了指西北角的房子,“你看那里。” 景予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身影。 看身高,约莫六七岁,发现两人正朝着自己的方向打量,飞速地缩回房子后面,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景予安皱眉:“那是谁?” 江司南:“不知道。” “不过这个点,应该不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单独跑出来才对。” 景予安拉了拉他的衣袖,“那我们去看看呗,别是出事了。” 两人走到房子的背面,看到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蜷缩在围墙的阴影里,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眼神警惕。 触及到他的眼神,景予安下意识地钉在原地,心口一软,语气放柔,“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 小男孩一言不发,往后又缩了一缩。 景予安从江司南的外套口袋里,翻出来两颗糖,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姐姐这里有糖,要不要?” 他的眼神犹豫了一下,往她的方向挪了两步,又两步,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抢走了她手里的糖果,错身而过,飞快地跑远了。 像是屁股后面追着什么洪水猛兽。 景予安错愕了一瞬,望着他的背影,大受打击,朝着江司南做了个哭脸,“我看起来这么凶的吗?” 江司南捏了捏她的小瑶鼻,语气宠溺,“放心,我心理承受能力比他好多了,晚上不会被你吓醒的。” 景予安瞬间满血复活,朝着他张牙舞爪,一脸凶相,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哈哈……” …… 事后,两人才从院长那里了解到,那个孩子,是近期刚刚被送进来的。 他的父亲是赌鬼、酒鬼,还有家暴史,一次喝完酒,失手杀了他的母亲,现已锒铛入狱。 一个六岁的孩子,一夜之间,没了爹也没了娘,也没什么亲戚愿意收留他。 只能被社区送到福利院里。 在院长讲到“家暴”的时候,景予安下意识地握住了江司南的手,看了他一眼。 他回握住她的手,回了一个让她宽心的笑。 由于江司南过往的经历,景予安对这个孩子,格外地上心。 每次带东西,总会特意地,额外多给他备一点糖果、玩具,或是小点心。 但他每次总是回以一种警惕又戒备的目光,拿了东西就跑。 然后躲在暗处,偷偷地打量站在原地的二人。 几次下来,景予安也不禁有些泄气。 她看着周围一群孩子嬉戏打闹,只有男孩一个人缩在西北角的秋千上,背影孤独又落寞,心里头钝炖的,不是滋味。 江司南搂着她的肩膀,出声安慰道:“安安,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在他眼里,世界上最亲近的人都会背叛他,更别说我们这些只远远见过几面的外人了。” “要他重新相信这个世界,很难。” 景予安心口一揪一揪的疼,“这孩子还这么小……唉。” 她突然抬头,看向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南,你以前……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江司南微笑,“没有,我比他幸运多了。” “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心软的姑娘,听说了我的过往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怀疑我以后也有家暴倾向,是要给我买t恤。” 景予安也想起了几年前的经历,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他俯身,吻了吻她额角的碎发,“说真的,我当时都不敢相信,你会那样说。” 景予安眼神一飘,“要换了我刚认识你那会儿,我也不会相信,你其实是一个这么温柔的人啊。” 江司南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是的,安安。” 他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是你让我学会了如何与这个世界和平相处。” “是你用一首《starsky》重新点燃了我心口的涅槃之火,予我重生。” “是你让我做出了选择,要努力和你一样,成为一个温柔的人。” “安安,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到最后,也会变成他那个样子。” “所以……” 景予安摇了摇头,语气认真:“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南,你会成为一个温柔的人,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在你的内心里,始终都住着一个温柔的人。” “我只是敲了敲门,把他吵醒了而已。” 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 这形容真的很景予安。 温柔到极致,可爱到无以复加。 无论什么时候,她似乎都有着一种奇特的魔力,让人沦陷,让人向往,让人欲罢不能。 她看向远处秋千上的影子,咬了咬唇,“我相信,他的心理也一定住着一个温柔的影子。” “总有一天,他也一定能遇到一个人,路过的时候,敲门把他吵醒的。” 江司南含笑点头,“会的。” 一定会的。 ———— 江司南:“那次以后,我反省的时候想,自己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没有把握当一个好父亲,才会下意识地逃避有关孩子的话题。” “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一个确切的,父亲的伟岸形象以供参考。” “故而我总是对未来的自己,没有把握,没有自信。” “后来,也是她让我鼓起勇气去相信,去努力,最重要的一点是,学会爱,学会爱的方式。” “学会期待。” ———— 景予安:“啊啊啊啊——” 正在厨房做饭的江司南连铲子都没放,听到这尖叫,一口气冲到了卫生间,“安安?” “出什么事儿了??” 景予安表情凝重,推门出来,手里举着一根白色的不明物,伸到他眼前。 碎花围裙加身,右手还拿着锅铲的江司南冲她眨了眨眼,神态甚至有点小萌:??? 啥意思?? 景予安又把手里的东西往上举了举,“别看我,看这个!” 江司南定睛一看,差点咬到舌头,“两、两条杠??” “我要当爹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顾不得手里还有铲子,想伸手抱抱她,伸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悬空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眼巴巴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又确定了一句:“我真的要当爹了??” 景予安:……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 我怎么感觉您老这智商降维打击比我厉害多了?? 景予安刚想抬手捂脸,手还没伸出去呢,只听见江司南突然惊道:“别动!” “你别动,你要什么,说一声,我给你拿!!” 景予安眼角抽了抽,“……我这是怀孕,不是残疾!!” “你是不是紧张得有点过头了??” 【番外篇】江司南回忆录 “两条杠”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三个家庭抖了一抖。 首当其冲的,景予安,享受了一把“武则天”的待遇,连着两个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江司南:“张嘴。” 景予安配合着张大了嘴,还没等他及时投喂,自己先打了一个哈欠,脑袋一沉,往床上一倒,嘟囔了一句:“你再让我睡会儿。” 江司南放下手里的碗勺,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在她身后靠了一个垫子,“你再不吃,我要热第三遍了。” 景予安一边打哈欠,一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我也知道啊……” “可人家就是困嘛……” 江司南无奈,“那你先睡着,我去把粥放锅里温好。” 等他回来时,景予安已经抱着枕头,睡熟了。 她的睡颜很安静,齐耳的短发刚刚遮住耳朵,一剪月光如水,随手拂过她脸颊的发梢,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她平日里肠胃就不好,加上怀了孕,吃什么吐什么。 江司南变着法子给她做,还是瘦了一大圈。 脸上的婴儿肥淡退了些许,显出了漂亮的颧弓和下巴的线条,长睫垂下浓密的阴影,在卧室昏暗的光线下,美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被褥陷下去一截,江司南抬手,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他还记得,原先她的头发留到齐腰,冬天披散下来,缠绕在他指尖,宛如一块上好的丝绸锦缎。 哪像现在,枯焦焦的,没什么活力。 想着她这些天里遭的罪,他的心口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钻进去,靠坐她身边。 她在睡梦中,似有感应,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枕头,翻了个身,找到了自己平日里习惯抱着他的姿势。 一股淡淡的甜香缭绕在他的鼻尖,不断地往他的鼻息里钻。 他握住了她伸出被窝的手,手心里一阵软热。 心口忽地卷过一阵清风,吹开了一树灼灼桃花。 简直想做梦一样。 直到现在,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她的脉搏很沉,沉稳而有力,跳跃在他的指尖,一下一下,像一座桥梁,连接起了两个有着同样血缘的生命。 这就是血脉相连的感觉吗? 他的大脑思绪转动得有些慢,“血脉相连”四个字在脑海里反复盘旋横跳,最后从他的舌尖跳出来,惹得他低低笑了一声。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满足的事情吗? 景予安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上方有动静。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只看见某人抓着她的手,盯着她的手掌心,眯着眼睛,嘴角快要咧到了耳后根。 景予安:…… 一孕傻三年真的说的不是我吧?? ———— 一物降一物。 ——论从不撒娇的女人,突然撒娇的威力。 实验室的生化试剂大多都会影响胎儿,因此景予安自从查出有身孕之后,就被某人圈在了家里,美其名曰:好好养胎。 第一周,景予安吃完睡睡完吃,还是很幸福的。 三周之后。 景予安:“我要出去!” 江司南把人往怀里一搂,“不行,太危险了。” 景予安窝在他怀里,伸出小拳头,厉声抗议他的霸权行为:“我再不出去头上都要长草了!!” 江司南丝毫不为所动,把她的手按回原位,正色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医生说你的胎不稳,要多休息。” 景予安见硬的不行,打算来软的。 抓着他的衣角摇啊摇摇啊摇,轻轻咬唇,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口气娇娇软软,配合着软糯的嗓音,清纯中带着妩媚,娇俏中带着天真,“老公~” “人家、人家想出去玩嘛~” 江司南虎躯一震,一阵酥麻感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 哦豁,要老命…… 这谁受得了?? 他脸部的肌肉肉眼可见地变得僵硬起来,抓住了她在作乱甚至有点火意味的手,深吸了一口气,“不……” “行”字还没有吐出来,景予安已经先一步,堵上了他的唇。 江司南:…… 氧化钙。 女人,要不是你有免死金牌,我保证你明天都出不去。 良久,唇分。 景予安对着气息不稳的江司南,笑得像只餍足的小狐狸,“老公,就一下下嘛~” “出去看个电影就回来嘛~” “人家、人家难得也想和你重温一下下恋爱时的感觉嘛~” 江司南:…… 你赢了。 一番讨价还价约法三十章后,江司南背了一个双肩包,里面塞满了毛毯、外套、温好的牛奶、各种小零食…… 提心吊胆地跟在蹦蹦跳跳地某人身后,出门了。 一边走,一边唉声叹气。 想我当年也是叱咤s大的风云人物,怎么…… 越来越有向“全职奶爸”靠拢的趋势??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 论基努里维斯的魅力。 景予安怀孕之后,江司南以“孕妇”不宜看血腥镜头为由,哄着她把家里所有的恐怖片光碟打包送人。 多日没有接受“新鲜刺激”的景予安趴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南南~我好无聊啊~” 江司南放下ipad,“家里只有我私藏的几部基努里维斯的片子,你要不要看?” 起初,景予安不大感兴趣,只是弱弱地应了一声:“哦~” 三部电影后。 景予安:“男神!” 景予安:“偶像!!” 景予安:“老公!!!” 江司南:…… 他看了一眼电视上正在放着的《还我狗命》,基努里维斯抬手潇洒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双深邃的桃花眼。 景予安满眼星星。 江司南瞪着屏幕咬牙切齿。 我还不如让你看恐怖片。 ———— 景予安进产房的时候,鹅毛大雪飘满了整座南京城。 江司南一个从来不信鬼神的人,十指交扣,焦虑不安地坐在产房外,在心底里划了整整一个下午的十字架。 他的手心里,弯着一张照片。 那是今年南京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陪着她外出堆雪人时拍的。 自从她怀孕之后,他几乎化身为照相狂魔,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掏出手机,记录下她每一个微小的变化。 在电子相册如此普及的时代,他依然遵从着原始的习惯,一张一张地把照片洗出来,写好日期,再一张一张地,排在相册里,积了厚厚的两大本。 照片上,她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了,裹在大红色的羽绒服里,笑容灿烂明艳如朝阳。 眉宇之间,沉着一抹母亲独有的温柔。 他脸色稍霁。 他喜欢她穿大红色的衣服。 朝气蓬勃,温暖明媚。 在这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地平线的时候,这艳色宛如一盏油灯,橫桓在时光的两端,给予他温暖与力量。 夜色覆上来,喧哗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竖起了耳朵,在产房外却依旧听不见她的任何声音。 听不见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这么安慰自己。 手心里的汗浸湿了相片,四边洇染出不规则的汗渍,独她一人的笑脸还在相片的正中央,温柔又坚强。 江司南的眼角,不可控制地洇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哇——” 嘹亮的哭声如一声惊雷,划过长夜。 江司南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 那是来自血脉的召唤。 等他从血流逆行的状态里恢复,他抬手,脸上摸到了一手凉意。 原来他早已泪流满面。 ———— 江司南:“我曾经年少轻狂,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后来遇到了她,才惊觉自己始终不过一凡人,力有穷尽之时。但后来,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又觉得,原来世界上,还是会有人强大到无所不能的。” “只是因为心有深爱,愿成为她最坚硬的铠甲。” …… 江司南:“失败吗?唔……当然是怕的。我怕我讲了以后,以她的性格,多半会认真地拒绝我,疏远我,怕我越陷越深,大家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但我后来想了一想,觉得还是要告诉她。” “毕竟,有些话,不讲出来,一辈子也不会甘心的。” “就算最坏最坏,也不过是,余生温柔,再不付第二人。” …… 江司南:“世人都说吾妻温柔倾世,说话温言细语,遇到她,我是用尽了八百年的福气。” “虽然我赞同后半句,但前一句我还是要为她辩上一辩的。” “我知她心底存着一方剑匣,里头躺了把削铁如泥的昆吾剑,若有机会,必要亮出锋芒,叫这世上的人惊上一惊。” “什么?你问我是那个剑匣,还是那把昆吾剑?” “不不不,你误会了。” “我只是那剑柄上缠着的剑穗,在她出剑之时,烈烈而舞,壮妻雄风。” …… 江司南:“我小时候,常常一个人跑到南京的紫金山上。” “山顶上一马平川,植被荒芜,独空地中央立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我时常靠着它,嘲笑它,和我一样,孤零零的,也没个伴。” “后来有一次,她陪着我一起去,我们一起爬到了山顶上。” “我指着那块大石头,对她说,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来。” “她眨了眨眼,笑着对我说,我好羡慕你啊,在南京到哪里都有老朋友。” “此后,我每一次翻到我相片里的大石头,再也没有觉得它孤零零的了。它之所以旁边空了一大片地方,或许,只是为了等待我到来。” “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理直气壮的口吻,‘这里秃肯定是因为你很重要。你有多重要,它就会为你留多大的地方啊。’” “我过去心底里灵魂荒芜,寸草不生的地方,也许不是因为受了太多伤,留了太多疤痕,而是因为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她有多重要,我就要为她留多大的地方。” …… 江司南:“我们搬家之后,安安养过一只猫,老楚从国外带回来的布偶。安安很宝贝它,女儿也很宝贝它,娘儿俩轮流给它洗澡,从来不肯让我经手,说是‘男女有别’。还给它取名为‘江月白’,出自‘唯见江心秋月白’。” “本来猫咪的寿命有10-15年,但它在来到我们家的第七年,生病去世了。” “那一天晚上,安安抱着我说,幸好,我还可以陪她很多很多年。” “从那时候开始,我才下定了决心决定好好锻炼,好好保养自己。” “因为我还想陪她很多很多年。” …… 江司南:“所有的“过来人”都这样告诉你,对自己的成就要谦虚,为人处世要圆滑,与人相交莫付真心,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不断怀疑,是不是这才是成年人处世时,心照不宣的默契。” “直到有一天,她抬起头,惊讶地问我,‘为什么啊?你这么年轻,又做了这么多药物专利,救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不能骄傲?’” “其他人都想与我讲规则。只有她,希望我穷尽一生,归来时,依然执拗如少年。” …… 江司南:“很多人都说,我结婚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骄傲如我,是绝不可能放弃一些事情,也绝不可能在某些事情上妥协的。” “但一想到她就在我怀里,我便觉得这世间的事情大抵总是要有舍有得。” “我舍不得她受委屈,那自然就要舍得自己的一身尖刺。” …… 江司南:“老魏和小媛婚礼那次,我和安安坐在一起。” “老魏这个钢铁直男难得心细了一回,瞒着她把过去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做成了小视频。虽然剪辑配乐确确然一塌糊涂,可小媛也确确然哭得一塌糊涂。” “安安看着舞台上的新娘,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晶晶亮的星星。”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她看向我时,眼底的光究竟是什么。” “那是余生,愿与我携手并肩走下去的期待。” …… 江司南:“深爱是什么感觉?” “世界熙熙攘攘,独我耳畔岑然无声,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唇红齿白,墨发飞扬,朝着我缓缓走来。” “她脚步落定的那一刻,三千烟火轰然炸响,所有的感官在一瞬间被剥夺。” “尔后岁月山河统统失色,眼前只余此一人,人间绝景。” 致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1 致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我甚少在写到一半的时候,动笔写下类似于完本感言的东西。 但是写都写了,我总还是要态度端正一点,给现在仍在屏幕那一端,与我共情分享喜怒哀乐的读者朋友们,讲一些心里话。 在讲满腹牢骚之前,我想先讲一下我对于整本书的看法。 其实归根到底,都在文案的最后一句话里——“愿余生遇一人,用温柔面对你和整个世界。” 讲的是一个不甚温柔的故事,却有幸遇到了一群温柔到极致的人。 我笔力难及,写不出这样的感觉,在此想对各位读者朋友们,先道一个歉。 ———————— 先说景予安。 我愿用四个字来形容她,光风霁月。 有人会说,后期我对于景予安的闪光点,描述太少了。似乎仅仅是为了衬托江司南的优秀而生。 这话我觉得,仅仅只说对了一半。 在我看来,两人的区别,在于江乃将才,景乃帅才。 而江懂的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出来,景身上潜藏着巨大的宝藏而不自知。 她身上有我值得赞服的优点:基于原则基础之上的善良。 这善良不是来源于性格本身的懦弱,也不是脾气好的代名词,而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仍然愿意坚持自己内心的判断和价值,去做的温柔的选择。 这是打动江司南最重要的地方。 他认为,知识不够可以积累,眼光不行可以磨砺。有他在她身边为她保驾护航,她迟早能走得比他更远。 这是他的成全。 这也是她能够吸引周围人的魅力。 尊重、理解且温柔。 景予安是从小有很多很多爱的人,这是江司南极致羡慕的地方。 他曾说:“我就喜欢你这副理所当然,被全世界偏爱着的模样。” 所以,他愿予她所有的偏爱。 ———————— 再说男主。 雅痞的基调,间歇性逗比的幽默。 可以看得出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格潇洒的人。 但这幽默并不意味着他的底色不悲凉。 他遇到了很多事情,见到了很多的人,遇到了背叛、误解,甚至有一段时间,他不会与世界相处。 但他做了什么? ——从书里求证答案。(就是他小公寓里堆积如山的书。) 就像是一个优等生,习惯性地从各种书里寻求一个“标准答案”。 他自小的命运和经历,让他对于“读书能改变命运”这件事深信不疑。 甚至他对于知识有一种近乎膜拜式的虔诚。 但知识不代表一切。 他可以对对错有着究极的判断,三观足够“正”,智冠群雄,但依然不懂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所以他嘲讽、他痛苦、他觉得自己有能力且有义务改变这一切。 但这世界上,最不受欢迎的人,就是自以为自己正确,想要努力改变他人的人。 他的幽默与自嘲,起先多有讽刺之意。 但遇到景予安之后,他有了另一种思考。 譬如,他会在意她的看法,在意她是否会讨厌他。他的态度是否过于强硬,所以她才不能接受。 他开始爱惜名誉。 尝试着与世界和解。 因为他不能让她与自己陷入同样的,被所有人疏远的境地。